《[柯南]听见蝴蝶相触声》
1. 初梦梦到茄子了吗(一)
1.
我近来时常梦到松田阵平。
真不知道松田这家伙在搞什么,不好好睡觉,竟然跑到我梦里晃来晃去,搞得我休息不好,每天哈欠连天。
在高达一万米的天空上再次梦见松田后,我决定兴师问罪。
前段时间萩原跟我提起过,说他和松田因为能力突出,警校毕业后直接入职了机动队。考虑到机动队的工作应该很忙,我担心贸然找松田聊天会打扰到他,打算先试探一下他此刻有没有空。
于是这边飞机落地,那边我拿出手机,给松田发消息。
我:「在吗?」
屏幕上很快弹出了新的对话框。
松田:「借钱还是结婚?」
……啊?
面对我的疑惑,松田解释说,许久没联系的同学发来这样的开场白,一般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准备借钱,另一种是因为准备结婚,前来索要贺礼。
原来如此,虽然入职没多久,但看来松田已经成长为了合格的社会人,很有经验嘛。
我:「那我就是第三种」
松田:「……」
松田:「你最好是」
我:「?」
这人怎么讲话奇奇怪怪的。算了,反正我也是由于奇怪的原因才找他,没什么好说他的。
我:「我最近总是梦到你!」
松田:「?」
松田:「……所以是要我解梦?」
我直接控诉了松田最近频繁出现在我梦中的情况。
据说多梦代表着睡眠质量变差,破案了——我最近睡不好,都是松田的责任。
之前松田回复的速度都很快,这一次却有点慢。正当我以为他有什么事在忙,准备晚点再和他聊的时候,我的手机震了一下。
松田:「我怎么听说,出现在别人梦里的人反而会休息不好?」
好啊,他也破案了——原来他最近睡眠不足都是我的问题。
我:?
好一个倒打一耙。
2.
既然有工夫跟我贼喊捉贼,想必松田现在一定很闲吧!
我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我上班呢。”松田压低了声音,说他是从前辈面前溜走的。
我也连忙压低声音,同他窃窃私语:“那你还接电话,直接回复说不方便接不就好了?”
“你那么小声做什么,我又没说我怕前辈。”他理直气壮道。
可以,不愧是他。
“一富士二鹰三茄子,你具体梦到了什么?”他问,“难道我们拯救世界了?”
松田说的话是日本的俗语,代表梦的三种吉兆。“富士”的谐音是“无事”,寓意平安,“鹰”的谐音是“高”,“茄子”的谐音是“事成”。
如果在新年做的第一个梦(初梦)梦到这上面的东西,会被认为是好兆头。
现在是十一月,时间不对,而我的梦境也没和这三样东西挂钩,因此不适用于这句俗语……以及松田是在说什么少年Jump的漫画剧情啊,太中二了啦。
真相是,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具体梦到了什么,毕竟记住梦的内容只能说明我的睡眠质量比想象中更差。
不过,如果松田有空跟我见一面,在本尊面前,我说不定能想起来点什么。
松田“哦”了一声:“我考虑一下。”
怎么,想见松田警官的人还挺多的?
“……不是,主要是值班都是之前定好的,可能需要换班。”他说。
这样哦。
“那去找萩原换班嘛。”我说。
“可以是可以。”松田似乎有些疑惑,“但我以为……”
看来是以为我约了他们两个一起见面。嗯,虽然我和萩原确实更熟,但是——
“我又没梦到他。”我也理直气壮。
3.
我约松田阵平见面的理由很扯,但他答应了。
作为约人的一方,我有点惊讶。
相较于在高中二年级整个学年里都坐在我后面的萩原研二,我和松田实在不怎么熟,因为不同班。但是松田经常过来找萩原说话,大概也是因此认识了我。
几天后,距离约定地点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我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等我的松田。
怎么说呢,此人没有技巧,就是硬帅,帅得很锋利,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比起学生时代,身着黑色正装,戴着墨镜的他看起来成熟了一些,只有那头卷毛和我记忆里一样。
唔,也不一定,感觉只要对话超过三句,他就会变回我印象里的少年。
这么想着,我准备给他发个消息,让他抬头——别看手机了,看我。
然而就在我低头的时候,突然有人跟我搭话:“打扰了,请问你是在等人吗?”
我疑惑地看过去,发现是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
“是呀。”我点头。
“是男朋友吗?”其中一个问道,神情里透露着小心翼翼。
哦,是来搭讪的。
虽然松田和我并不是这样的关系,但我选择点头。
“真的?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真麻烦,指一下松田所在的位置好了,这样他们肯定就会知难而退。
“他就在那里——”我的话很突然地顿住了,因为我发现我之前看到松田的地方,居然空无一人耶。
……不是,他去哪了??
可能是捕捉到了我一瞬间的犹豫,对方的表情立刻雀跃起来:“那个,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非常可爱,所以——”
“在找我?”身后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我和两个男生一起回头看过去,只见松田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摘下墨镜,仗着身高优势用略微低头的姿势看着我们。哦对,他的衬衫还解开了第一颗纽扣。
我:……
很好,是十七岁的他。
4.
虽然我理解并赞同他耍帅的举动,但没必要专门绕到我身后吧!
“怎么才来呀。”于是我也故意用亲昵的语气揶揄他,“真是让人家好等呢,阵平君。”
“……”
似乎是被我的语气噎到了,松田“啧”了一声,斜了一眼那两个男生:“有事吗?”
“没事没事对不起打扰了——”
在那两个男生迅速撤退后,我和松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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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松田先开口,他把墨镜放到了口袋里,用很随意的语气问我:“刚才那俩人在跟你说什么?”
我一边编辑消息给萩原,然后一边回答松田:“问我是不是在等男朋友。”
「萩原,松田找你换班的理由是什么?」
“……哦,那你怎么说?”松田问道。
萩原:「……」
萩原:「他说有事,保密,别多问。」
我笑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被我笑得有些莫名的松田。
“你猜?”我笑眯眯地说道。
“懒得猜。”松田说道。
嘁,没意思。
我本以为这个话题到这里就会结束,没想到走出几步之后,松田忽然说:“对了,我刚才看见你点头了。”
“……”
哦,难怪他一脸得逞的表情呢。
5.
今天要逛的地方是一家美术馆。
其实在答应来的时候,松田就跟我说过,他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只会画机械结构图。
我表示没关系,有时候就是要跟对这些内容不甚了解的人一起看才有意思,因为太专业的东西我早已经听腻,是时候听点朴素的观后感了。
“……你是在说我是文盲吗?”松田在电话里说道。
哎呀,我可没这么说。
老同学见面一般会追忆往昔,因为大家已经不在彼此的生活里,对现状不太熟悉。至于我和松田嘛,我们在过去就不太熟,但到底认识多年,不是没旧可叙。
“说起来,认识六年了,咱们俩好像还真没怎么单独相处过。”我回忆道,“除了刚认识的时候,就只有……”
出乎意料的是,松田对我提出的时间表达了异议。
“不是七年吗?”他偏过头来看我。
我:?
从高二到现在就是六年啊,还没到新的一年呢。
“知道了,那就先六年吧。”松田摆了摆手,“然后?”
喂,把话说清楚啊!这家伙不是性格很直率的那种人吗,什么是“先六年吧”,搞得好像很迁就我一样。
不等我抗议,松田对面前展览的一幅画发表了看法:“这画的什么,好奇怪。”
……真是朴素的观后感。
我这么想着,顺着他目光所在的地方看了过去,然后微微一怔。
发现我没说话,松田转过头来征求我的意见:“你不觉得吗?”
“松田。”我平静地说道,“不如看一下作者的名字呢。”
松田有些困惑。
松田“啊”了一声。
“不愧是你,很有想象力——”
“现在改口也晚了。”我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你自己看吧,我去补个妆。”
……之所以约他来这家美术馆,就是因为我想要炫耀一下展出的作品里有我画的,但现在让我怎么炫耀啊,这个话题杀手,可恶。
结果我一转身,松田就拉住了我。
“生气了?”他问。
“想多了,我知道你没有艺术细胞。”我哼了一声,“只是我是个奇怪的人而已。”
“……嘿。”松田松开了我的手臂,“真记仇啊。”
2. 初梦梦到茄子了吗(二)
6.
过了一会,我在镜子面前收到了萩原发的信息。
萩原:「原来你们在美术馆!」
诶,松田和他说的吗?
萩原:「不是,你看这个」
他传过来一张截图。
我疑惑地点开,发现松田在几分钟前发布了一条新动态:「一眼就看到的艺术画」
配图是我的作品。
萩原评论了一个问号,而松田回复他:「感觉很特别」
我眨了眨眼睛。
和经常分享日常生活的萩原不同,松田很少在网络上发表内容,是个名副其实的酷哥。我记得上次看到他发动态,还是他被萩原拉去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
于是我也从松田的主页截了一张图,然后发给了他。
我:「奇怪=特别?」
松田:「我觉得可以」
按照这个意思,奇怪的画等于特别的画。
那么,奇怪的人岂不是……
特别的人?
我:「不错嘛,跟萩原学的吧」
松田:「?」
松田:「为什么你给萩的备注是姓,我的是全名」
因为我只认识一个叫萩原的人,但松田有好几个。
松田:「……」
我:「但和我一起去美术馆的松田只有一个」
松田:「那还真是谢谢了」
我:「不用谢,毕竟我是个奇怪的人嘛」
7.
卫生间里的一件物品引起了我的注意。
感觉有点可疑。
按照常理,如果有人忘了拿这么大的旅行包,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然后过来寻找,但从我进来到现在也有好几分钟了,完全没有别人出现。
今天的人流量不多,毕竟不是休息日,而且现在的时间也还比较早……那么,谁会带着这种东西在这个时间段来参观呢?
我走过去,蹲下来听了听。
片刻之后,我一边在心中感叹,几年没回来,家乡的治安居然变得这么糟糕了吗?然后一边给松田发消息。
我:「你能进女卫生间吗?」
松田:「会被认为是变态」
松田:「我在过来了」
真是可靠的变态啊!
警官先生看起来是跑过来的,见我指了指那件可疑的旅行包,他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担心隔墙有耳,我依然用手机和松田交流,表示我没敢贸然打开,怕晃动会影响到它,但靠近后可以听到计时器的声音。
松田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我,接着很谨慎地听了一下,这才打开包确认。
我刚想打字问他怎么样,然后顿时肃然起敬。
很好,看起来能解决,毕竟这人居然直接从口袋里摸出来了拆卸工具。
除了最后一步需要让处理班过来,其他的他一个人就能够处理,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于是我发消息通知了萩原,而松田则是把他的警官证递给了我,示意我去找工作人员对周边群众悄悄进行疏散,他一个人在这里盯着就好。
我捏着他的警官证,有点犹豫。
作为一名男士,一直在女卫生间待着没出来,感觉很不正常。说不定犯人就在附近,会因此心中起疑,以为被发现了,然后直接引爆……
或许我留在这里陪他,会合理一些。
松田立刻瞪了我一眼,表情有点凶。
松田:「这太危险了,你又不是警察」
……那么,除了变态和警察,还会有什么男人会出现在女卫生间?
啊,有了!
我:「你找别人去协助工作人员」
松田:「?」
松田:「你不出去??」
我:「我来帮你打掩护」
如果只有一个男人在女卫生间,那的确会很奇怪。
可是如果再加上女伴,一切就不一样了——
我一边从手提包里拿出口红,一边对他发号施令:“亲爱的,把衣服脱了。”
松田瞳孔地震:?
8.
“抬头,别动。”我把口红涂在指腹上,然后俯身,在他抬起来的脸上抹了一下。
……手感不错,再抹两下。
松田:??
他握住了我的手腕,眼神里充满困惑。
这个俯视的角度很好,我低头端详着他过于出众的脸,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试图去松他的领带。
“……”
松田松开了我的手,露出恍然的神情,尽管目光非常一言难尽。
于是又过了片刻,肩膀上搭着西装外套,衬衫纽扣又开了几颗,领带更加松松垮垮,领口和脸上都带着口红痕迹的青年迈步走出卫生间的出口,然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勾住他的领带,拉得他踉跄两步,回头看了过去。
“别急着走嘛,阵平君。”同样衣衫不整的我这样说道,“这里又没别人在,我们再亲近一会。”
“……可以,反正我今天的时间都会交给你支配。”松田这样说着,转身又跟我一起钻进了女卫生间。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我们俩一起露出了“好恶心啊”的表情。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对于自己熟悉的领域,松田非常从容不迫,看起来自信又轻松。我早在当初就见过他这副模样,如今虽然换成了爆/炸/物,但他仍旧是气定神闲的,很自然地就处理到了最后一步。
因为萩原还没到,我和松田守着这东西,用手机闲聊了起来。
其实是各说各的。
我:「哇,你真酷」
松田:「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会在这种公共场所找刺激」
我:「我也很酷,为了米花町的大家,我们付出了太多」
我:「这个我知道,男人们有奇怪的情趣」
松田:「?我可没有,别诬陷我」
松田:「……不是,你先把衣服穿好」
等到萩原和其他同事一起赶到的时候,松田正坐在洗手台上,而我穿着松田的西装外套,用微湿的手帕给他擦脸上的口红痕迹。
“哇哦,难怪约会不带我。”萩原说道,“你们感情真好。”
“……来得太慢了。”松田说道,耳朵瞧着红红的。
我偷偷地瞄他一眼。
没否认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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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9.
事情顺利解决后,由于美术馆已经选择了闭馆,我和松田暂时无处可去。刚好快到午饭的时间了,于是萩原很自然地加了进来,变成了我们仨一起吃饭。
“这个犯人也太可恶了,居然破坏小阵平好不容易的约会。”萩原抱怨道,“你是不知道他有多难约,联谊都推掉好几次了……”
我自动提取关键词:好不容易,很难约……嗯嗯,真是我行我素呢。
“吃肉吧你。”松田把面前的烤肉分别夹给了我和萩原,“这里又没有外人,可以少说两句。”
萩原仍在拆台:“小阵平,你平时可不会给我夹烤肉。”
我托着脸看坐在对面的他俩:“我也没想到我能把松田约出来。”
萩原和松田都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等等,松田为什么会惊讶,他对他自己的情况应该心知肚明才对吧!
“因为同学聚会上大家拍到的松田的照片,感觉都有点不情不愿的。”我说,“何况是跟我单独见面。”
“那种场合有我和没我就没什么区别。”松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其他人私底下是怎么议论我的……”
唔,这样,意思是我身边的场合可以有他。
萩原看了看在嚼烤肉的我,又看了看在嚼烤肉的松田,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对了,我记得你们俩是因为那件事才熟起来的吧?”
我有些诧异。
整个二年级,我和松田的关系最多只是遇到时互相打个招呼,而这种情况大多发生于他来找萩原的时候……这可以被称为“熟络”吗?
“小阵平怎么想?”萩原看向松田。
“客观来说,比起你发的那些合照里的朋友,确实不熟。”松田看着我说。
原来他有看我在国外时的那些动态啊!
唔,那要不我们俩也拍几张?我倒是无所谓,但他的衬衫领口还有口红的痕迹来着,容易被误会哦。
“咳咳,我们还是来说一些当初小阵平帮你抓小偷的事情吧。”萩原岔开了话题,“那次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一直没跟我细说。”
“我只是懒得再说一遍。”松田说道,“因为已经对警察解释过了。”
了解,那我就跟萩原具体讲讲吧。
我之前说我和松田认识六年了,但没怎么单独相处过,除了刚认识的时候——彼时我们刚升入高中二年级,那天是个休息日,我坐巴士出门,在公园站下车,结果没走几步路,突然手里一空。
拎着我的旅行包狂奔的身影出现在我前方,反应过来的我一边狂追,一边大喊。
“抢劫啦!抓小偷!!”
当时松田在为了体育祭练习长跑,从家里一路跑到了这附近,听到我的声音后,他立刻冲出来想要帮我拦人。
不过我的速度比他更快,不是说跑步速度,而是投掷的速度——
我把手里还没拆封的矿泉水瓶重重地丢了出去,命中了犯人的膝盖后方,导致他顿时一个腿软,直接扑倒在地。
少年趁势按住了对方:“别乱动,不然我不客气了。”
这就是即将十七岁的松田阵平。
3. 初梦梦到茄子了吗(三)
10.
少年的个子很高,力气也很大,那个个头瘦小的犯人立刻动弹不得,只能对我们骂骂咧咧。
我追过来,认出他就是经常来找我后桌萩原说话的松田,于是连忙对他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了……”
“小事一桩。”松田一边钳制着犯人,一边酷酷地说道,“话说你的准头还挺好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初中的时候练过铅球。”
“难怪。”松田恍然。
“但是,我丢东西的准头其实不太行。”我悄悄目移,“我瞄准的原本是他的脑袋。”
“……”
骂骂咧咧的犯人和松田一起沉默了。
这时候保安闻声赶来,替我们看住了犯人。不久后,警察过来领人,但因为我说我现在有急事,他们以为我和松田一开始就是同行的,就让我们晚点一起去做笔录。
“你抱着头做什么,头受伤了?”警察疑惑道。
“没有,受伤的是腿。”犯人说道,“但我就是感觉头有点痛。”
我:……
松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拍掉身上的土,弯腰捡起了被撇在一旁的包,伸手递给我:“给,你的东西。”
我再次道谢,并且非常大方地决定把我昨晚烤好的曲奇饼干分他一袋。
“呃,谢谢,但是……”松田试图推辞。
“松田同学,请不用客气!”我热情地说道,“萩原同学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更何况你还帮了我,请务必笑纳,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萩也有饼干吗?”松田问道。
“嗯?没有,毕竟我没见到萩原同学嘛。”我一边翻包,一边说道,“不过你可以分给萩原同学,因为我做的饼干很美味……”
话还没说完,我就垮了脸。
“怎么了?”他问。
“我的饼干……全都被摔碎了!”我委屈地说道,“碎成了一块一块的渣渣。”
可恶,这还怎么送人啊!
令我意外的是,之前还在推辞的松田伸出手,拿走了我手里的那个小袋子。
我茫然地看向他。
“我会搞定的。”松田语气轻松地说道,“谢啦。”
清晨的阳光直愣愣地落下来,照得少年脸上的ok绷都感觉在发光。
11.
“……所以我为什么没有吃到饼干?”萩原盯着松田说道。
我学萩原,和他一起盯着松田。
“你差那两口?”松田吐槽他,“平时经常有女生给萩送点心吧。”
也就是说,松田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真的独自搞定了那袋碎饼干。
真让人感动。
“好吧,所以饼干好吃吗?”萩原问道。
“好吃吗?”我问。
“你俩能不能别这么同步。”松田说道,目光又落在发出滋滋的声音的烤盘上,“对你的饼干稍微自信点,当初不是都说了很美味吗……”
所以是好吃。
我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而萩原则是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我记得小阵平你那天是直到下午才回去的。除了笔录,你们应该还做了别的事情吧?”
不愧是现役警察,好敏锐。
是这样的,在帮我拿包的时候,松田就有些疑惑,因为我的包虽然看起来很大,重量却很轻。而在我拉开包找饼干给他时,他很自然地看到了里面的其他东西。
“我接下来会去旁边的福利院做义工。”我主动跟他解释道,“今天要陪他们做手工,所以带了各种彩纸和画笔,饼干也是送给他们的……”
可惜饼干都碎了,还要解释发生了什么,搞不好还会让大家担心,以为我故意说得很轻松,实际上在逞强……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看向松田:“松田同学,如果你之后没事,可以陪我过去一趟吗?”
“我吗?”松田有些诧异,“你确定?”
他觉得他会把小孩子吓哭。
“才不是呢,你可是我的人证。”我连忙说道。而且我还会告诉小朋友们,就是这个大哥哥帮我抓住了坏人哦,他超厉害的。
被称呼为“大哥哥”的松田:……
“真麻烦。”少年挠了挠脸颊,“对了,他们那边有什么坏掉的小电器吗?”
哦对,萩原有跟我提起过,松田很擅长拆卸和组装机械,某次还把他姐姐的手机给拆了,然后在几小时后又装了回去。
所以他是愿意帮忙的。
“哎呀,真是帮大忙了!”我高兴地握住了他的手,“小朋友们看到有这么帅的哥哥过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是小朋友吗?”松田说道。
他说感觉我挺开心的。
12.
就这样,松田被我拉过去做了一次临时义工,在我和小朋友们一起做手工时,他帮忙修好了福利院里的两台收音机,一台微波炉,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赞赏。
离开福利院后,我们一起去做了笔录,这才导致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喂喂,是不是省略了什么,难道你们不是还顺便吃了个快餐吗?”萩原说道,“我说呢,难怪小阵平打包了薯条和鸡块回来给我,现在一想,这是饼干的补偿啊~”
“吃肉吧你——”松田夹起烤肉,强行投喂好友。
看着正在打闹的他们俩,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松田还真是省略了很多,我还以为他跟萩原是无话不谈的性格,没想到他不仅对萩原保密了这次的见面,也没跟他细讲当年的事情。
明明我最后还送了他一只用彩纸叠的小狗呢!看来也没有说。
“松田同学,这个给你。”在分别的时候,我递给他一只彩色小狗。
松田:?
“我可不是需要被哄的小朋友。”他说。
话是这么说,但折纸小狗还是躺在了少年的掌心里。
那天的巴士似乎来得格外慢,以至于松田和我又闲聊了一些话,比如他问我:“为什么是小狗?”
“因为很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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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帅气。”我本来在抬着手挡直射过来的阳光,闻言偏过头来看他,“而且……”
“比警察先一步到我身边的,是松田同学嘛。”
13.
尽管才十一月,街道上的一些商店已经布置了圣诞装饰,节日的气息扑面而来。圣诞之后就是新年,年末真是让人感到开心的时间段。这让我想起来,前不久我过生日时,好朋友祝我明年初梦梦到茄子,因为这样可以心想事成。
很好的祝福,就是心想事成的前提是,心里已经有愿望了。
萩原已经遗憾地回去上班了,而我在和松田沿着街道闲逛的时候,忍不住问他:“你有什么愿望吗?”
松田:?
“好奇怪的问法。”他说,“你是阿拉丁神灯吗?”
……只是说我可以把梦到茄子然后心想事成的名额分给他而已,虽然我不一定能梦到,但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提前准备一下。
“什么嘛,居然是做梦帮我实现,好没诚意。”松田说。
哦对,他不是说他最近没睡好吗,我可以祝他做个好梦……但如果睡眠质量真的差到了某种程度,还是应该去看看医生,不要讳疾忌医。
“没到那么夸张的程度,只是我最近也经常做梦,反复梦到同一个场景而已。”松田说道,“萩很贴心地送了我墨镜,让我拿来遮一遮黑眼圈。”
原来墨镜的作用是这个吗……
但反复梦到同一个场景什么的,也太魂牵梦萦了,有什么能够牵绊住这个像风一样自由的人吗?我不由得有些好奇。
“想知道?”松田挑眉。
我连忙点头:“想。”
“不告诉你。”他笑了一下。
“……”
好幼稚啊这人。
我忽然想起来松田之前对我提到的“认识的时长”表达了异议这件事。我们俩所提到的时间只隔着一年,而高一时我们就已经同校,或许他是想说,他那时候就认识我了?
以及,既然客观地说,比起我发的那些合照里的朋友,我和他确实不熟……那么,不客观的说法是什么?
有疑惑就要去解决,所以我选择提问。
“是啊,我之前就认识你。”松田点头,“当初在快餐店的时候我不是问过你吗,问你‘马修是谁’?”
……好像有这么问过。
马修是我在高中时画的漫画的男主角,我一直以为是萩原曾经对松田提过,所以他才问我。但现在一听,似乎不是这样,所以他是从哪里听说了“马修”?
“嗯对,就是在一年级的时候,我有一次听到你跟别人提起过。”松田说道,看起来不打算详谈,“你问题真多,该换我了。”
不是,他还没回答我另一个问题呢!
可能是因为我们谈论的话题和梦有关,所以松田也这样问我:“怎么样,一上午过去了,你有回忆起来梦的细节吗?”
这个嘛。
我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
“抱歉,我不应该梦到你……”
4. 初梦梦到茄子了吗(四)
14.
我回国的原因很简单,深造结束了,是时候回来找份工作。
但本来还能在国外再待一段时间,可以等到新年后再回来,不必如此匆忙。而导致我现在就赶回来的根本原因是,我对我的梦境感到不安。
“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多梦的人。”我踌躇道。
但我每次做梦,都不会有好事发生,尤其是高频率地梦到某人或某事的时候。如果说梦到那些吉祥的意象代表着吉兆,那我做梦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凶兆。
自从萩原跟我说,他和松田一起收到了机动队的爆/炸/物处理班的邀请后,我就时常梦到松田。虽然我知道松田一直都很擅长机械,但这工作也太危险了吧……
“本质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说,“当然,也有可能是你真的快死了——”到底认识一场,我可不想参加第二场熟人的葬礼了。
“……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松田吐槽道。
但我所说的又不只是当下,是未来。
在我看来,松田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这种人成为警察,是群众的福气,因为此人大约会毫不犹豫地为了大众的利益而选择死亡,像个英雄一样。
可是对于在意他的人来说,一切就要另当别论了。
逛个美术馆都能遇到炸/弹的情况让我实在担忧东京的治安。
“只担心治安?”松田说道。
……明知故问。
松田这人有很多的优点,但要说最显著的缺点,我觉得是他太像一阵风了,有点捉不住。他是一个很旁若无人的家伙,不怎么喜欢遵守规则,给我一种总是没有踩实在地面上的感觉,不怎么怕死,也可以洒脱赴死。
假如他是风筝,那么应该没什么人能握住风筝线。他的亲人算一个,萩原也算一个,就这样,寥寥无几。
顺带一提,松田评价说很奇怪的那幅画就是我参考他给我的感觉画的,如果他觉得那幅画很奇怪,其实也说明他自己就是奇怪的。
“……我就说你记仇。”他感叹道。
哼,但奇怪=特别,所以他也可以觉得他是特别的。
“OK,总结一下就是,如果我死了,你会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揽一些责任是吧?跟山崎那次一样。”松田点了点头,“但是我在警校期间也没少闯祸……总之你就放心好了。”
听起来更不让人放心了啊!
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浮上心头,从过去而来的大水骤然将我淹没,我只觉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以至于逐渐听不到周遭的声音。
“喂、喂!”
松田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他连忙伸手晃了晃我的肩膀,甚至还在我脸上拍了两下,我这才稍微回过神来,茫然地看向他。
“……松田,你唤醒睡美人的方式是不是哪里不对?”我说,“如果力道再重点,我会以为你在拍面团。”
松田目移:“你之前也摸了我的脸,扯平了。”
我:?
那能一样吗!
15.
松田问我,是不是想到了山崎的事。
我没说话。
于是一向冷静的松田看起来似乎有些烦躁,他抓了一把微卷的头发(我也想抓一下),然后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再次看向我。
“……那我也再次跟你重申,山崎的事只是意外。”他说,“这样好了,过几天我们去给他扫墓吧!”
我定定地看着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声仍旧十分剧烈,但之前那种心悸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就像潮水退尽了一样。
“我确实有想过要去,但是,你为什么也去?”我听到自己这样问。
松田微微倾身,将视线与我齐平,凫青色的眼睛锁定我的身影,灼灼的目光直接把我晃得恍惚了一瞬。
“因为我不想让你停留在过去。”他认真地说道,
相当任性,又相当帅气的发言……
“好吧,真是败给你了。”我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那么,再一次送我回家吧,松田同学。”
不对,现在是松田警官。
伸出的手被毫不犹豫地握住了。
“就算我没有成为警察,我也会这么做。”松田说道。
嗯,我知道,他会比警察更早地到我身边。
“……说得我好像彩色折纸小狗一样。”松田吐槽道。
“好的,彩色折纸小狗先生。”
“喂——”
16.
在亲朋好友们的帮助下,等到松田又一次休假的时候,我已经在东京找到了合适的工作,让生活步入了正轨。
山崎的墓碑在墓园的深处,现在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过来祭拜的人很少,在我将花束放下后,周围显得格外安静。
呃,总感觉什么都不说搞得很像是在对死去的老同学进行心电感应,有点太地狱了。
还是说点什么吧。
于是我小声地说道:“山崎君,好久不见,我过来看看你。”
对不起,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梦到他了。祝愿他在那边一切都好。
还有,再次感谢他对我的喜欢,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收到过这样纯粹的好感。
自始至终,松田都没有开口,他只是默默地陪伴着我,直到我无话可说。
“……你怎么梦到人道歉,梦不到人也道歉?”离开墓园后,松田这才说道,“对自己太苛刻了吧。”
我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所以我才出国了嘛,换个新环境。”
早逝的山崎同学是我在转学之前的交往对象,但我和他交往的时间只有一周,他就因为突发疾病而去世了。作为交往没多久的女朋友,我对他的感情自然没有多深厚,可只要提到我,大家都说我和山崎的感情很好,甚至担心我会想不开。
因为面对非常痛苦的他的双亲,如果我不表现出很悲痛的情绪,感觉对他们来说很不公平。
在山崎的葬礼结束的那天,我把手机关机,独自一人去了公园附近的河边。
可能是我的状态看起来太恍惚了,以至于松田路过时,误以为我要跳河,连忙跑过去拉住了我:“你冷静一下!”
我被他拽得转了个圈整个人都撞到了少年的怀里。
“……好痛。”我捂着额头说道。
松田也倒吸了口气,因为他被我撞到了骨头。
于是我们俩各自吃痛,面面相觑。大概是意识到即将跳河的人大概不会在意这点痛苦,松田明白是他闹了个误会,但他还是很担心我的情况。
“你真的没事吗?”
“放心,我不会溺水的。”我坐到了河堤上,托着脸看远处的夕阳,“我只会尽全力游泳,然后在筋疲力尽后沉没。”
松田也坐了下来。
“真是没办法,那我就在你尽全力之后,把你拉上来吧。”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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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和松田进行这样的闲聊,还是在刚认识的时候,他帮我抓住了抢我东西的坏人,又陪我去了福利院……明明没有过去很久,但随着熟人的离世,总感觉那样平静的生活已经距离我很远了。
我将看向夕阳的目光分给他:“松田也认为我很喜欢山崎,甚至喜欢到了会为了他殉情的地步吗?”
“不是。”出乎意料的,松田这样说,听起来不假思索。
诶,那他怎么会误以为我要跳河?
“不知道,我就是感觉你的状态不太对。”他看着我说,“感觉你好像很自责。”
“……”
我的人缘一向不错,朋友也有不少,然而只有和我没有很熟的松田说中了我的心情。
“在山崎去世之前,我经常梦到他。”我说,“但不是因为喜欢。”
从小到大,只要我经常梦到什么,准没好事发生。小时候,我有段时间经常梦到邻居家的小狗,然后小狗就去世了。再后来我经常梦到朋友家养的那盆洋桔梗,然后那盆花枯死了。之后还有我住在乡下的祖父,远在国外的表亲……
虽然这些生命的结束各有各的科学说法,但我很难不去想,是不是我的梦带来了不祥的征兆,像是死神挥舞的镰刀那样。
“因为我想和他分手。”我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他,答应他只是因为……当时的情况我没办法表达拒绝。”
“哦,我有听说当时的场面……”松田露出了然的神情,作为局外人,他比我更理智,“你只是因为焦虑才梦到他的,因此,山崎的事只是意外。”
就是现在确实没办法再说分手的事情了。
“不是的。”我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水面,“在他去世的前一天,我就说过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别人。”
理智告诉我,山崎的离世和我没有关系。
但我总是会忍不住想,或许我应该晚几天再告诉他,这样他就不会带着遗憾离开了。因为山崎是真的很喜欢我,他说已经暗恋我快两年了。
松田沉默了一会,而太阳也逐渐落山了,在天空将黑未黑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那你怎么办?”
什么?
我偏过头看他。
“我理解……不,也没有很理解。总之就是,你在意山崎的遗憾,也在意他父母的感受,这很善良,但是——”松田冷静地说道,“你的感受呢?”
我怔了一下。
“这重要吗?”我问他。
“以前我父亲被误捕的时候,我的心情也很消极,但那样无法解决问题。”他说,“于是我想,我要带着父亲的梦想前进……”晚风吹乱了我们的头发,但松田的语气和眼神都很坚定,在太阳落山后,他取而代之。
他说山崎喜欢我,自然是因为我很好,所以我也要带着山崎的那份喜欢向前看。
喜欢不是错误,所以,拒绝也不是。
我眨了眨眼睛。
……啊,搞不好这个人其实比萩原同学还要温柔。
于是我想了想,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会努力的。”
至于今天……可以拜托他吗?
少年站了起来,朝我伸出手:“可以,我送你回家。”
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对松田说:“今晚的对话要保密哦,连萩原同学都不能说。”
“放心,我心里有数。”松田说道,“这件事是秘密,对吧?”
秘密让人心生亲近。
5. 初梦梦到茄子了吗(完)
18.
六本木的圣诞彩灯很漂亮,但一到年末,各行各业都很忙,就连坏人们也要搞业绩,以至于松田和萩原经常被机动队的其他部门借去帮忙,忙得团团转。
“抱歉,我迟到了——”
松田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半个小时,在这期间我已经吃完了一个冰淇淋和一块小蛋糕,喉咙里甜得发腻,以至于说出的话都带了点甜蜜的味道。
“还以为阵平君你不来了呢!”
“你讲话正常点。”松田说。
今年的灯光秀是银白色和蓝色的主题,像是在榉树林上铺了一层亮亮的雪一样。远处的东京塔闪耀着橘红色的光,和彩灯交相辉映,宛若梦境中的场景。
此地很适合拍照。
“我们来拍合影吧!”我拿出了手机,“刚好可以补一下之前由于口红的缘故,而没能拍的照片。”
“……那你会发动态吗?”他突然问道。
发啊,为什么不发,难道我今天不可爱吗?
我每天都很可爱。
“我不是这个意思。”松田说道,“但是双人合影和多人合照可不一样,如果别人问起……”
那我就很客观地说,我和松田已经熟悉到了可以拍合影的程度。
至于不客观的说法嘛,那要取决于他的回答。
“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的?”我抱着手臂说道。
哎呀,我真是有出息了,居然审问起警官先生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过程非常普通。”松田说道。
没关系,只要涉及我——那就不普通。
片刻之后,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松田对我提起了高中一年级的事情。那时学校里依然有不少关于松田家的议论,虽然他的父亲早就已经洗清了嫌疑,但辟谣总是很不容易,私底下仍旧有人说松田阵平是杀人犯的儿子——为此他打了不少架。
男生嘴欠,揍一顿就行了,很简单。
但如果是女生……就有点麻烦了,只能口头警告一下,或者跟对方的男朋友打一架。有时候太凶了,女孩子可能还会哭。
烦死了,明明他才是受害者。
某个休息日的下午,松田在家附近的公园里遇到了两个正在写生的女生,其中一个说道:“你知道吗,我们班有个男生,是杀人犯的儿子,好吓人哦。”
虽然没有提到名字,但松田认出了她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心情顿时有些不爽。
少年撸起袖子,准备真的做点“吓人”的事情去吓唬一下她们,却听到另一个不认识的女孩说道:“那又怎么样?”
……好万能的一句反击。
“不觉得很危险吗?他父亲都那样了,说不定他也会成为这样的人,我听说他经常打架来着。”女同学担心地说。
陌生的少女并没有因此停下画画的动作,声音听起来冷静又专注:“商人的孩子是商人,政治家的孩子是政治家,那都是因为这些职业有着世袭的好处。那么,谁会闲着没事继承罪犯这个职业?”
不错,有个性,很有主见的一番话嘛。
“我就姑且相信这事是真的,但那又怎样?”少女说道,“马修的父亲是个有争议的卧底,但马修是个好孩子。由此可见,人们不能因为父母做过的事就去否定孩子的未来——未来还没发生呢。”
……等等,马修是谁?听起来和他有点同病相怜。
19.
虽然不知道马修是谁,但松田还是打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名字,虽然他们俩之后并没有什么交集。而在升入二年级后,他很快就发现,对方居然和萩原同班,还是前后座。
之后就遇到了公园和福利院的事情,再之后……
“那天我路过你们班的楼下时,听到上面突然变得特别吵,于是就抬头看了看,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松田说道。
……是这件事啊。
就在松田抬起头的瞬间,伴随着一声惊呼,一件东西从窗边落下了下来,在判断出来它是什么物品的同时,本能驱使着他抓住了掉落的物件。
什么动静,听起来像是起哄的声音,不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少年仰着头往上看,而我则是按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低着头想要查看楼下的情况,担心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东西有砸到人——
于是,松田和神情慌乱的我,就此对视。
在看清我的神情的同时,松田也搞明白了坠落的物品是什么。
那是一小束花,白色的,很漂亮。
“当时我回到座位上,发现桌面有一束花,因为有些疑惑,怀疑是不是被谁放错了地方,就拿起来看了看。”我解释道。
而在我拿起花束的瞬间,原本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突然从柜子里面,讲台下面,以及走廊里涌进来了好些人,吓得我一个没拿稳,花束从开着的窗边落了下去。
“……啊!”
我惊呼一声,然后在花束被接住的时候,松了口气。
这时候我才看清,接住花的人是松田。
但我和他没能隔着这样的高度对话,因为山崎被笑嘻嘻的男生们推了出来,花是他放的,他在大家的加油打气之下,磕磕巴巴地对我表达了喜欢。
“……”
我再一次垂眸看向窗外,但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我那时想,真无聊啊,这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松田靠在长椅上,璀璨的灯光照得他的神情有些柔和,但说出来的话仍旧有些不客气,“虽然这应该不是山崎的主意,但这确实让你感到为难了。”
那天晚上,他假装无意间对萩原提起了这件事,意在询问后续,然后得到了“答应了啊”这样的回答。
“哦,我就随便问问。”少年这样说道,将花束丢在了一边,想着明天还回去。
然后一天,两天,三天……
鲜花逐渐枯萎。
再后来,他总是梦到那个对视。
也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在当时意识到,心跳加速的原因。
20.
大约是被人议论得太多了,这件事情已经足够松田应付,而且他也有固定的爱好,喜欢拆装东西,所以他不像班里的一些同学那样,非常渴望恋爱,变成现充。
他甚至一度认为,爱情是一种很无聊的东西,他并不需要这种存在。
至于对千速姐的一见钟情,也不过是因为她很酷,很自由,让他在一瞬间产生了崇拜感,然后将二者混淆在了一起。
在梦见过几次那场对视后,松田阵平意识到了不对。
好吧,没有什么是在忽然心动的时刻,发现自己有好感的女生居然在被别的男生表白,而她居然还答应了更糟糕的事情了。
一周后,他发现,比那更糟糕的是,那个男生意外去世了。
于是这两个人的名字被彻底捆绑在了一起,她之后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和山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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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联起来,甚至她本身也会因为这件事而无法前进。它就像一棵断掉的大树那样,直接横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道路,也挡住了她靠近别人。
这合理吗?
这显然不合理,因为这是在剥夺她选择未来的权利。
……还好她转学去了国外,虽然没办法再见面。但相较于见不到,他更希望她可以像她说的那样,先尽全力游泳,然后再考虑沉没的事情。
21.
“前段时间我还梦到过这件事呢。”松田说道,“早知道我就去帮你了,这样你也不会被这件事束缚那么久。”
……也不一定。如果我没有答应山崎,说不定之后其他人对我的议论就是,在山崎去世之前狠心拒绝他的女人之类的,听起来更糟糕了。
不过,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能对我产生那样大的影响呢?
我是说,他明明有猜到我不喜欢山崎。
“因为在素不相识的时候,你就曾经为我说过话。”松田倒是有理有据。
他说从这件事他就看出了我的善良,还有之后跟我的相处什么的,我可是一个会给大家叠可爱的小动物的人诶。
大概也会因为善意而吃苦。
因此,在葬礼结束后,在所有人都联系不上我的时刻,他在我可能会去的地点附近,与我就此“偶遇”。
“原来如此。”我恍然道。
他今晚可真坦诚,坦诚到让我合理地怀疑他是不是之前偷偷梦到了茄子,以至于已经开始等着心想事成了。
“那我再跟你说一个秘密吧。”我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看起来非常桀骜不驯的松田警官照做了。
于是我凑过来,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地说道:“马修的单词拼写是M-a-t-t-h-e-w。”
我给那个角色取这个名字的原因是,它开头的三个字母……和Matsuda是一样的。
不是素不相识。
我近来时常梦到松田阵平,只是因为我喜欢他。
所以,如果他死了,我会很为难的。
22.
许久没联系的同学发来“在吗”的开场白,一般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准备借钱,另一种是因为准备结婚,前来索要贺礼。
而第三种嘛,一般是想要和当事人发展一下。
我拉着松田阵平手臂说,在新年到来之前,我要在他的脸颊上送上一个冰淇淋和蛋糕味道的吻,以此来覆盖之前那拙劣的口红痕迹。
“比起风筝线,成为我的船锚吧。”松田阵平说道,“这样在我疯起来的时候,我就会因为你,对生命怀有敬畏之心。”
至于其他的,他会搞定的。
我自动翻译:就是变得有些怕死的意思。
“真是奇怪的表白。”我点评道。
奇怪的小画家,奇怪的警察,特别的碎饼干,特别的十七岁与现在的他。
“感觉来年的初梦,我一定会梦到茄子。”我抱着我的彩色折纸小狗先生说道,因为我已经心想事成啦。
“哦,这就不梦我了。”松田阵平说,“原来我还不如茄子。”
……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还不够,还要再去梦里?
不过,也不是不行。
“好,感觉梦到你,听起来也是好兆头。”我轻声说道。
冬日的夜晚有些冷,我的男朋友脸颊红红地“哦”了一声。
END
6. 王子不会变成青蛙(上)
1.
元旦当天,东京下了一场雪。
和松田阵平去参拜时我差点摔了一跤,还好他稳稳地拉住了我,为了防止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之后他一直紧紧地牵着我的手,直到排到我们许愿时才松开。
离开队伍后我说,阵平你知道吗,刚才我们好像海獭哦。
为了防止睡着时飘走或者沉入海底,海獭们会互相拉扯着入睡,就像牵着手一样。
松田认真地听完,然后笑了一下:“所以你刚才是因为在梦游才差点摔倒吗?”
我说对,而且聪明的海獭还会把自己身上缠满海藻。
松田“哦”了一声,握住我的手放进他的衣服口袋里,和我十指相扣。
“那你现在是海藻。”他说,语气里有几分笑意,“我被缠住了。”
走之前我们去抽了个签,我抽出来一支大吉,可以直接带回家,松田抽到的是末吉,意味着既不是吉利,也不是不利。
“好微妙的内容。”他吐槽道。
我把我的签递给了他:“我跟你换。”
松田挑了挑眉:“不太好吧?这可是当着神明的面作弊。”
我说没事,我在大不列颠读了好几年书,已经被炸鱼薯条腌入味了,神明应该照顾一下外国友人——他的工作危险属性比我高太多了,快点跟我换。
“不换。”松田仗着个子高,把签文举得高高的,避开了我的手,然后把它系到了专门系签的地方。他的手指很灵活,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绑好了绳子,看得我跺脚。
“好像生气的兔子。”松田点评道。
我说生气的兔子会搞破坏。
消灭了一份章鱼烧之后,我停止了对男朋友的拍打。
“很好,我终于不用再做被打的年糕了。”松田说道,“烤肉串吃吗?”
“照烧酱,多加孜然。”我说。
在我解决烤肉串的时候,松田跟我解释,说他根本不在意运势这种说法,从小到大他就没抽出来过什么吉签,也仍旧好好的嘛。我说现在还没走远,神明听得见呢,结果这人指着我的脸笑了起来:“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把酱汁吃到脸上,像小猫胡子。”
“……”
我决定把酱汁味的小猫胡子蹭到他脸上。
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松田伸手挡了一下,捏住了我的脸颊,学我说话:“现在还没走远,神明看得见呢。”
我也抬起手,却是挡住他的眼睛。
松田微微一怔。
“嗯,现在看不见了。”我轻声说道。
然后趁他愣神的时候,我把写着大吉的签文塞到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2.
新年过后没多久,松田忽然跟我申请说,如果遇到我休假但他值班的情况,我能不能去警视厅给他送份爱心便当。
我说想法很好,但休息日我一般都出去吃,根本懒得开火。
本来以为松田会吐槽我变了,毕竟高中时我还送过他自己做的小饼干,结果他说没事,便当内容不重要,甚至可以是他做好了放进去,我负责拿就行。
我:?
怎么如此形式主义!
后来我从楼下的店里带了一份去警视厅,松田下楼来接我,问我要不要体验一下他们的食堂,登记一下就行。我一方面有点好奇,一方面也想跟他多待一会,就跟着他过去了,结果——
“松田,怎么从外面回来了,你没去吃饭吗?”有同事问他。
“哦,我女朋友给我做了便当送来。”松田轻描淡写地说道。
看起来很酷,实际上很装。
“……”
就这样,此男以“你怎么知道我女朋友给我做了便当”作为寒暄话语,迎着同事们复杂的眼神,一路所向披靡,带着我速通了警备部。
“哟,你来了啊。”萩原端着盘子在我面前坐了下来,“小阵平带你见过其他人了吗?”
我沉思了一秒。
“炫耀过了。”我说。
萩原:?
“不是我说啊,小阵平。”萩原看向帮我打餐回来的松田,“你现在这么拉仇恨,下个月有你不高兴的时候……”
松田不以为意:“下个月的事情下个月再说。”
事实证明,萩原的话是正确的。
一月的最后一天,我提前下班,在驱车抵达警视厅后,远远地就看见松田站在楼下抽烟,垮着个脸,跟有人欠了他一千万一样,看起来很不好惹。
我摇下车窗,朝他按喇叭:“嘿,帅哥,坐车吗?”
松田掐灭了烟,状态由阴转晴,朝我露出一个笑。
然后对路过的同事说女朋友接他下班。
同事背着他翻了个白眼。
在松田坐到副驾驶之后,我很快就知道了他不高兴的原因——原来他没有调到情人节当天的假期。
我一边感慨于警察们恋爱不易,还有半个月假期就被大家提前抢完了,一边又对松田也想过情人节的举动感到惊讶……怎么说呢,有点可爱。
“你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松田系好了安全带,“居然说我还年轻,和女朋友感情又很好,不用非得贪图这一天,不像他们这个年纪有个女朋友不容易,绝对不能出什么差错。”
我说你没问他们,那我万一也生气呢?
“问了。”松田看我一眼,“结果他们说生气了也没事,你小子长得帅,哄哄女朋友就好了……开什么玩笑,说得好像我哄你都是用脸哄的一样。”
我忍不住乐了。
看吧,这位是大家公认的好看。
发现我在笑,松田皱眉:“连你也这么认为?”
“没有,阵平君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不需要用那么低级的手段。”我发动汽车,然后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当然,脸也无敌就是了。
松田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慵懒:“那你猜我当时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说不知道,我忙着看路呢,别卖关子了。
“我说就算你生气了也没事,那也不是我会哄,是你人好。”他嘟囔道,“以及,我能有个这么好的女朋友也不容易……我也不想出什么差错啊。”
3.
抵达预定好的餐厅旁边的停车场时,我告诉松田阵平,我确实不会因为他在情人节当天要上班而感到生气,但这不只是因为我大度。
主要是,那天我要去隔壁的神奈川县出个差,应该会在那边过夜。
“……你这比我还过分。”松田说道。
我神秘地笑了一下:“还有更过分的呢。”
松田:?
“我给马修预定了绝育手术,到时候手术刚做完,需要有人陪着。”我说,“我会把我家的钥匙提前给你,你到时候记得去我家陪那孩子过夜。”
马修是我在回到东京后捡到的流浪猫,黑白花色,公猫。
松田:……
沉默了一会,他忽然说道:“我不需要陪吗?”
我:?
“你又没做绝育手术。”我无情地说道。
“……”
松田警官拒绝下车。
他冷哼一声,说他在我这里现在肯定是变成青蛙王子里的那个青蛙了。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近年来,年轻人里很流行的一个词:“蛙化现象”。指的是与童话故事《青蛙王子》中“青蛙变成王子”的情节相反,在好感对象表现出对自己的好感后,忽然因为某些事情失去了继续的兴趣,感觉对方突然从王子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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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青蛙。
我哭笑不得。
“才没有那回事。”我解开安全带,向他靠近了一些,“阵平是真正的王子!跟青蛙的距离有一亿公里那么远。”
松田依然不怎么高兴。
“你变了。”他说。
哦,他终于这么说了!
好的,请原告开始陈词。
“你再也不是那个偷偷暗恋我,然后把我画成漫画主角的你了。”原告控诉道,“你连马修这个名字都分给了那只公猫。”
我:?
“我那时候没有暗恋你。”作为被告的我选择澄清。
我当时只是因为他长得非常帅气,而且又被流言蜚语缠身,特别美强惨……以及我不赞同那些流言,认为不应该这样,所以才在设计马修这个角色时参考了他。
松田说,这不就是暗恋吗?
“不是!”我坚决道,“时间不对。”
“所以果然有暗恋。”松田满意地说道,“那到底什么时候?”
我:……
我不想说,但他也解开了安全带,捧着我的脸乱亲,我体会到了什么像海藻一样的纠缠。最后我有点缺氧,而他心情大好,完全忘记了追问。
我有点不爽,于是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
松田被我盯得有点奇怪:“你干嘛?”
“阵平。”我托着脸看他,“之前给你送便当的时候我就想说了……要我喂你吃吗?就像高中生情侣那样,甜甜蜜蜜的。”
松田的筷子没拿稳,掉到了桌子上,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诧异地看向我。
“你认真的?”
我点头:“虽然这么做有点肉麻,像笨蛋一样,但是……”
但人家那些DK有的,我们阵平也要有嘛!
“……不要,有好多人在。”
脸红了呢。
4.
在结束约会回家之前,我们在外面随便逛了逛。
走着走着,松田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情人节的时候你不在,那我的巧克力怎么办?”
提前买好不行就了。
“好吧,也可以。”他说。
……又怎么了,我的松田警官?
“你想让我亲手给你做?”我了然道,“松田警官,请问你今天是十七岁的男高中生吗?居然计较这种东西。”
松田沉默,但我的手被他轻轻地摩挲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我的掌心。
“我就是在意啊。”他看我,语气有点自暴自弃,又理直气壮,“我那个时候又没能跟你交往。”
“……”
恋爱会让人变得有些不从容,但松田阵平这人总是会带着一些少年人的意气,这两种情绪混合在一起,搭配他过于专注的眼神与过于英俊的脸,我当场色令智昏。
“好好好。”我妥协,“我会提前做好放在冰箱里,你去我家陪马修的时候拿出来吃。”
松田应该是有点高兴,因为他得寸进尺了。
“听起来就很孤独。”他说。
那还真是抱歉,谁让老板安排了这样的出差日期呢?
“就不能提前回来?”松田问道。
有点恳求的意味,怪可爱的。
我左右张望了一下:“哎呀,是我家的猫变成了人在说话吗?”
“……”
他突然咬了一下我的耳垂。
我:?
这人属狗的啊!
“嗯,对,猫可以,狗也可以。”他说,“所以能提前回来吗?”
喂,禁止狗塑自己。
“看情况吧。”我目移。
不是一定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不好承诺吧。
松田阵平叹气。
他说孤独容易让人生病。
7. 王子不会变成青蛙(中)
5.
我发烧了,疑似无法抵挡二月夜晚的冷风。
……松田阵平这个乌鸦嘴。
由于昏昏沉沉的,我请了一天假在家,后来听到敲门声,飘过去开门的时候发现是松田阵平来了,他调了半天假过来照顾我。
我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可以解决,吃过药睡一觉就好了。
松田说,听起来就很孤独。
我:?
“你就当我需要你陪吧。”他说。
此男围着我的围裙给我下厨做了饭,虽然只是普通的能吃的水平,但我确实有点感动。毕竟这可是大家眼底那个桀骜不驯的松田阵平啊,谁能想到还能看到他这么贤惠的模样?
一感动我的脑子就更昏昏沉沉了,说话也不过脑子。
“下次围围裙的时候可以不穿内搭吗?”
“……”
松田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
“你已经被烧晕了。”他无情宣判,“胡言乱语是典型的表现。”
虽然松田说我没救了,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正坐在我旁边的藤编椅子上,靠着椅子睡着了。我的椅子没有很大,他个子高,腿也长,窝在那里睡觉,睡颜显得有点委屈。
我盯着他看了看,忽然发现他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连忙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没睡醒。
温热的气息慢慢地靠了过来。
我有点紧张,感觉自己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在升高,再次烧了起来。
松田阵平不会是想偷亲我吧?!
我闭着眼睛装了一会睡美人,结果等到的只是额头被贴了一下,是丈量体温的做法。
“好像是退烧了。”松田嘀咕道,听起来松了口气,又有点无奈,“床上怎么乱放东西……”他掖了掖我的被角,顺手拿走了我前一天丢在床上的游戏机。
……康复之后我反省了一下,为我多余的想法感到惭愧。
我们松田警官的确不是趁人之危的类型,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哈?偷亲?”准备出门上班的松田诧异道,“哦,你当时醒了啊……”
他说这个提议听起来不错,原来我喜欢这种情趣,好的,下次他会尝试一下。
我:?
“但你说得对,比起偷袭,我确实更喜欢直接一点的。”松田说道,“我要走了,你不亲我一下吗?”
6.
萩原:「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原来是我们班里的某位同学找到了一堆在修学旅行时拍的照片,当时恰好搬家,他以为相机丢失了,如今失而复得,那就把这些未公开的照片发出来供大家回忆一下吧。
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萩原会把文件分享给我了,原来一部分照片里有松田入镜——我们班和松田所在的班级当时去了同一个地点。
松田凑过来看照片,然后冷不丁地说道:“你和山崎的合照很多,而且他一直在看你。”镜头不会说谎,亲疏远近一眼就能注意到。
“毕竟是同班同学嘛,照片当然多一点。”我说,然后在划到下一张照片时突然怔住,下意识地放大了非常昏暗的背景里的某处。
……奇怪,这个卷毛?这是松田和我吧?
虽然只是背景板,但我和他怎么会有合影呢?
“哦,是这件事啊。”松田露出恍然神情,“当时组织参观水族馆嘛,萩本来说要和我一起,结果他人气太高,刚解散就被女孩子抓走了,只留下帮他拿纪念品的我。”
当时的松田对此非常无语。
既然都被撇下了,他才不要继续帮萩原做苦力,他要自己逛!在这之前,随便找个和萩同班的同学把东西给出去,让对方帮忙转交吧。
然后他就看到了我。
“但我记得你没有把东西给我。”我疑惑道。
“是啊,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你趴在玻璃上看鱼,聚精会神的,见我过来,你立刻跟我说你画过这些鱼,说它们多么难画,又多么美丽……”他说。
听起来我当时好像进入了什么小画家状态,有点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了。
我为自己的话多感到抱歉,然后又有些好奇:“所以,你一直在听吗?”
从照片的距离看,松田和我靠得很近,而且他看起来好像在看我。
松田忽然目移。
“……我没有一直在听,事实上,我根本不记得你之后说了什么。”他说。
十七岁的松田阵平原本是想要转移掉手里的纪念品,但旁边的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声音也很雀跃,他能看出来,她似乎只是想随便找个人说话,不一定非得是他,但是——
“就感觉,你在叽里咕噜地在讲什么呢,怪可爱的。”松田笑了一下。
我看不到十七岁的松田阵平的眼神,但我熟悉二十三岁的松田阵平在想什么,我盯着他看了一会,恍然大悟。
“你当时不会是想偷亲我吧?”我说。
“……哈哈你说什么呢,那里可是有玻璃啊,能够通过反射看到的。”松田说道。
果然就是吧!!
说真的,这家伙难道是对我一见钟情?我是说,早在他在一年级时遇到有同学议论他,然后我帮他说话的那次。
“……啊。”
松田思索。
松田忽然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说。
我:?
什么意思?
“就是,我以为我对你只是不断地在增加好感。”松田看向我,“但我刚才仔细一想……”
偶遇的时候,我为他仗义执言。
第一次直接接触时,我送了他小饼干,还带他看到了我做义工的一面。
还有之后的花束坠落。
“我好像是在反复对你一见钟情。”他说。
……好会说话哦。
这样好了,奖励他故地重游,下次去水族馆的时候,我允许他偷亲我。
松田说,都说出来了,那还算偷亲吗?
我说好吧,那换我偷亲他,他可以当做不知情。
结果他说,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啊?现在吗?
“对,就现在。”此男已经闭上了眼睛。
有点可爱,像睡美人,喜欢。
亲了!
然后被反客为主。
……我气喘吁吁地瞪他。
喂,到底是怎么发展到把内衣搭扣解开的?这人的手不要这么灵活吧?
“这手太坏了。”松田严肃道,“你打一顿吧。”
什么混蛋发言。
7.
关系再好的情侣也会出现矛盾。
萩原曾跟我说过,让我多担待松田的脾气,我说他想多了,我这人很少正儿八经地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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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会和松田计较——就算确实有点不爽,看看他的脸也能消气。
然后在情人节前一天,我们吵架了。
似乎也不能说是吵架,毕竟争执只持续了片刻,松田就意识到了不妥,然后就变成了我单方面的情绪爆发。
松田曾评价我很善良,他觉得我的道德感实在太高了。
但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
因为情人节当天他要上班,而我要出差嘛,我就借着给他备用钥匙的机会,和他在外面走了走。结果没走几步,松田说他看到认识的人了,应该是便衣警察在蹲点,附近的情况可能有点不对。
“你先走吧,我留下来看看情况,也许有什么能帮忙的……”他说。
不等我回答,人群里就传来了骚动声,被蹲点的犯人察觉到被跟踪,当场拔刀,想要抓个人质——松田的反应很快,快到我上一秒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下一秒就看到他比便衣们更快地制伏了那个犯人。
“松田,这次真的是多谢你。”同事对他道谢,“不过你的手臂好像受伤了……”
“哦,小伤,我女朋友帮忙处理一下就好。”松田不在意地说道。
“女朋友?”同事四处看了看,“她也在附近吗?”
松田怔了一下,连忙拿出了手机。
……很好,看来他总算想起来我还在这里了。
“不用打电话。”我站在他俩身后说道,“我刚才去了一趟药店。”
“……”
气氛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变得不对的。
我拉着松田坐到附近的长椅上,用袋子里的东西为他处理伤口。
他的话没错,这的确是小伤,虽然流血什么的总是很吓人,但这是连我都能应对的,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的那种划伤。
松田毕竟是个比较坦率的人,在我给他包扎的时候,他直接跟我道歉,说他不是故意抛下我的。作为男朋友,他本来应该留在我身边保护我,因为在混乱发生的时候,我也一定感到茫然与害怕。
而在制伏犯人后,他也应该在第一时间找到我,让我放下心来,而不是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现在并非上班时间,他不是跟同事一起出来的,而是和我。
我结束包扎,平静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些才生气的吗?”
松田有些茫然。
算了,我不想在外面和他吵架,这里离他家不远,去他家说吧。
在抵达他家后,我抱着手臂看他:“松田,你以为我是因为我自己的安全感到害怕?别太小瞧我了,我之前既然敢留在旁边陪着你拆弹,就说明我胆子没那么小。”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民众,我一定会觉得,这位警官刚才冲出去的举动太帅气了,这是多么好的一名警察,他那样正直,勇敢,甚至舍生忘死……
但我不只是民众。
我会忍不住想,如果那个犯人的刀划到的地方不是手臂呢?如果那人穷凶极恶,如果……
周围有那么多便衣警察在,必须是他冲过去吗?
“所以你觉得,我不应该救人?”松田看起来也有点生气了,我看到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失望,“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么普通民众的处境就更危险了,我不能因为还有别的警察在,就自私地认为一切跟我无关——”
他的话没说完,神情慌张起来。
8. 王子不会变成青蛙(下)
8.
糟糕的情人节,松田阵平想。
不只是因为女朋友出差了,更因为他前一天的表现,虽然最后应该是和好了,但她哭了很久,哭得她自己头痛,也哭得他心里很难受。
松田没有忘记女朋友的叮嘱,在结束工作后,他拿着备用钥匙去了她家。
那只叫马修的猫认识他,一见他就跑过来喵喵叫,他给它解开伊丽莎白圈,喂了一些她准备好的食物和水。之后他又把圈给它戴好,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捏着鼻子去清理猫砂盆。
手机上弹出了她的回复。
「巧克力在冰箱里。」
安抚了一会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猫,深感自己也可怜兮兮的松田打开了冰箱。
是贴着“情人节快乐”便签的巧克力。
很难想象她哭成那样之后又打起精神给他做了手作巧克力。
……有种想要给自己一巴掌的想法。
松田阵平,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过个脑子?他在心底这样骂自己。
早在她上次生病,然后无意间说出梦话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之前美术馆的事情已经触发了她对一些事的ptsd,而不是因为她看起来状态很乐观就有所疏忽,还说出那样的话……
活该他在情人节当天自己过。
她说他是高尚的,正直的警察,但她是卑劣的。
“我一点也不善良。”她哽咽着说。
听起来不像一个世界的人,他讨厌这样的说法。
从女朋友破碎的话里他拼凑出了她的意思,她不是说他救人不对,他作为警察,这是应该做的,甚至就算他不是警察,她也知道他会这样做。
她只是,比起在意她,在意其他人,她希望他能更在意他自己。
……巧克力很好吃。
松田想起了自己前一天的道歉。
他反应很快,在看到她的眼泪时,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误解她了,更不应该提到“自私”这个词。她但凡自私一点,就不会在山崎的葬礼上陪着他父母表现出那样悲痛的神情,更不会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梦。
真正自私的人就算真的害死了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问题,只会觉得是对方活该,更别说因为自己做的梦而多想。
她只是害怕他有朝一日也变成了只存在于梦中的人物。
说起来,有件事他还没告诉她,搜查一课的同事昨天抓住的那个犯人,居然是之前在美术馆安装炸/弹的人的同伙。在同伙被抓后,这个人仍旧打算在民居里安装自制炸/弹,以此来勒索钱财,并要求警方释放同伙。如果警方不打算这么做,他就会持续作案,报复警方。
“我们找他已经找了三个多月了,多亏有你,不然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同事说道。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帮到了他自己,毕竟如果这个人继续作案,增加的是他和萩原的危险。如果不是她来找他送钥匙,他也没有机会帮忙抓到这个犯人。
松田阵平想,虽然她说他们从来没有在梦中拯救世界,但是,直觉告诉他……
她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拯救他的世界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等到明天见到的时候面谈好了。将巧克力吃完,松田借用女朋友的浴室冲了个澡,怀揣着一些陌生而且微妙的情绪,躺到了她的床上。
……糟糕。
有点,睡不着啊。
9.
在情人节结束之前,我努力地赶回了家。
之前松田给我发消息说巧克力都吃了,我的回复不是很热情,因为我当时正在忙,我想要早点回来,这样可以给他一个惊喜,当面说“情人节快乐”。
时隔一天,我爆发过的情绪早已平静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梦到过我们拯救世界。
我只是因为喜欢松田,于是总是梦到那些已经有些模糊了的过去,然后又因为喜欢他,所以在萩原说过他们的工作之后,梦到过一些不太美好的未来。
真正善良的人不会给生命排序,我把他看得太重了,以至于我不希望他去做一些事情,这与他警察的身份以及他的性格都有所冲突。
然而他说,那又怎么样?
有些事情交给他去做就好了,至于我,太善良的人本来就容易被伤害,自私一点才好。如果我真的过于无私,那我会一直无法走出过去,这并不是我和他想看到的。
“……”
既然他都这么理解我了,那么……
我也只有支持他啦。
唉,真拿松田阵平这个人没办法。
深吸了一口气,我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马修跑过来迎接我,我捂住小猫的嘴,示意小猫先别叫,然后摸了一会马修,这才环顾房间。
我租的房子是单身公寓,一室一厅的那种,既然外面看不到他,而他的鞋子又在门口,那只能说明他在卧室。
……睡这么早?
先悄悄地看看吧。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诶?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没睡,只是将脑袋埋在我的被子里,怀里还抱着我的毛绒小熊?
“……你怎么回来了?”松田有些慌乱地说道。
我凝视着他:“……你想对我的东西做什么?”
不知为何,松田看起来有些崩溃。
“我……算了,我该怎么说才不会显得很变态?”他嘟囔道,脸颊和耳朵都通红通红的,“完了,现在绝对就是那个什么蛙化现象的下头时刻。”
我说也还好,毕竟抱着的只是毛绒小熊,又不是内衣什么的。
最多只是会怀疑他是个“重男”而已。
“……”
10.
松田没有被我安慰到。
原来在做完我安排过的事情之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而且越想越感觉自己很孤单,最后就打算抱着有我味道的东西入睡。
哦,这样啊。
居然这么想我……
就在我想要开两句玩笑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发出了被关上的声音。
我:?
诶、诶?!他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的——
“既然都被你看到了……”松田盯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等等,等一下!!
“这样好了,第二天我会按照你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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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着围裙做饭的。”他说,锁定我的眼神像是在盯着猎物一般,格外有压迫力,“所以,现在……”
我被他看得有点腿软,声音弱了下来:“我想先洗个澡……”
松田沉吟了几秒钟。
“你不是想摸我头发吗?”他将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埋在我身前,很大方地说道,“摸吧。”
我:?
嗯?他怎么知道……
“我能看出来。”松田说道。
哦,好,摸了……软软的,卷卷的,喜欢。
等一等!!不对,这是贿赂吧?这种氛围下,他能这么好心?交换条件是?
“交换条件?显而易见……”松田抬起头,呼出的热气落在我的下颌上,吻自下方蔓延,黏黏糊糊的,在寒冷的夜晚格外温暖。我被他带得进入了状态,伸手去抱他,结果忽然整个人都悬空了起来。
诶?怎么突然把我抱起来了?!
“抱歉。”他呼出一口气,“要提前进入延长赛了。”
11.
情人节的第二天是休息日,阳台晾着洗过的衣服,厨房里有食物的热气。
“喂我吃饭。”我说。
“可以。”松田点头。
“下次放假去见我爸妈。”我一边吃一边说。
“可以。”松田说道。
“哦,那现在对我求婚。”我故意说道。
“可以。”松田毫不犹豫。
……怎么一副恭候多时的样子?
松田说,我上次生病时做噩梦说了些话,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我梦到过一些关于他的不太美好的未来。他已经反省过了,身为普通情侣,我们肯定还会再有争吵,而作为警察的他,也一定会再遇到危险的时刻,但是——
他向我保证,他不会再做那个只会踩着油门往前冲的人了。
他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
松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很亮,这让我不由得想起来,其实在一年级时,我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注意到他的。
某次我看到路边的不良少年找我们学校的女生搭讪,路过的松田出面把那些人吓走了,他没有留意到我在看他,我也并非事件的当事人,但我就是被那样正直又不羁的他吸引了的,于是我决定塑造马修这个人物。
我很突兀地想,我的王子确实永远不会变成青蛙。
因为他一开始就不是童话世界的人物,他是生活在我的世界里的,真真正正的,有血有肉的正直勇敢的少年。他会是英雄,但也是一个会感到孤独的普通人。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爱这样的他。
“其实女孩子们会更希望被求婚时自己打扮得很漂亮,而不是睡衣。”我说。
松田说没事,他很喜欢我,可以求很多次。
我不由得笑了一下。
“被松田警官求婚很多次的女人……听起来好像我在拒绝你一样。”我眨着眼睛看他。
“确实。”松田阵平也笑了一下,“那你要拒绝吗?”
马修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我们,喵了好几声。
我把手递给他,然后轻笑道:“不,我打算答应很多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