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通今,我在古代开超市》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举多得 石坤已经习惯了跟着夏暖暖去四合院搬东西,他是个老实人,头脑简单,被调教洗脑后认定忠心是奴隶最好的品质。 对于主子交代的事,他从不多问一句,更何况,夏暖暖对他实在太好了,每天有肉吃,还有胡椒调味去腥,甚至水果和蔬菜也不缺,这样的待遇,哪个奴隶能比得上? 石坤心里暗暗感激:“夏暖暖对我比父母还好!要不是他们把我卖掉,我也不会流落到大庆。” 因此,他对夏暖暖无比忠诚,比如,夏暖暖让他看门时,哪怕外面来的是村长本人,他也绝不会放人进屋半步。 夏暖暖也很信任石坤,一方面是因为他笨,学不会本地话,不用担心泄密;另一方面是他多次表现出毫无折扣的忠诚。 平时出门时,她会带上彩霞应付场面,但一旦要做些隐秘的事,比如从现代搬东西过来,就只带石坤,毕竟少一个人,就少一分风险。 就这样,两人再次踏上了去小溪镇的路。 夏暖暖从租来的四合院搬出校服,塞进了马车里,随后她又去了小溪镇的书肆,买了一些笔墨纸砚,这些是用来日常练习的纸张。 虽然大部分训练用纸都是从现代采购的,但她还是会买些大庆本地的,以掩人耳目。 回来时,她再次租了一辆马车专门装东西,并带着自己的大木箱子,方便随时取用箱内的物品,至于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回到村里的院子门口,林涛天和林凡等人见状,都赶忙过来帮忙搬运,马车夫看着这偏僻的小村庄竟藏着这么一座庄园,感到十分惊讶,但也没多想。 毕竟在大庆时期,乡野隐士并不罕见,夏暖暖的情况也算不上特别突兀。 村长见到夏暖暖回来,顾不上责备她又乱花钱,激动地告诉她:“暖暖,你那三亩口分田的谷子收成了,足足有五十二石!老天爷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田能有这样的产量!” 夏暖暖笑着回应:“村长,我早说过我的稻种产量高,你不信也不跟着种,现在总该明白我没骗你了吧!” 村长抹着眼泪感叹:“没骗人,没骗人!来年春天我们都跟着你种!老天爷啊,这么多谷子,要是能种出来,我们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你一定是祖宗看我们这一支太穷,特意派回村里的福星!” 林凡在一旁也露出笑容,他家当时被拉去一起种秋番薯,现在正期待着秋番薯的收成。 “丰收的好日子啊!村长,要不我开个族席庆祝一下?”夏暖暖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随口提议岔开话题。 村长立刻拒绝:“不年不节的,开什么席,铺张浪费可不行,暖暖啊,你别看收获得多,你还私掏腰包管孩子们的午饭呢! 百多个娃,叔知道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不用再多给村里什么,养大他们的心就不好了。” “好,听村长的。” 夏暖暖点头应允,“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所以她帮村里,也只是帮孩子们,看到村里的小孩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她实在不忍心,达则兼济天下嘛,更何况是同血脉的人。 学堂中午吃饭时,有些孩子会把饭菜带回家一起吃,夏暖暖曾抓到过林国勇家的三丫,她连吃带拿,装了一油纸袋的八宝饭出院门。 虽然大家生活不易,但这规矩不能破,夏暖暖不能白白养着全村,于是立下规定:孩子们只能在学校吃,不能带回家,如果再被发现偷拿,就会取消午饭资格。 古今的孩子对老师大概都是如此吧。 这也是夏暖暖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的原因,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娃娃们,她很难心情不好。 夏暖暖最近从小镇上买了五只小羊回来,养在后厨边的羊圈里,她打算让孩子们负责割草喂羊,顺便用水果零食奖励他们。 其实,她的三头牛也是由孩子们放牧喂养的,夏暖暖认为,直接送东西容易宠坏人,但通过劳动换取食物却能培养责任感。 等这些羊长大后,还能宰了给孩子们加餐,可谓一举多得。 至于为什么不养猪,原因很简单:大庆的人普遍不喜欢猪肉,甚至觉得吃猪肉会生病,更偏爱牛羊肉。 而牛作为农耕的重要工具,其肉自然不能随便食用,所以只剩下羊肉成了最佳选择,夏暖暖也不想逆潮流而行,况且她自己也逐渐适应了大庆的生活方式。 尽管蒸菜、煮菜不如炒菜美味,但至少健康营养。 夏暖暖创办的族学并不像普通学校那样整天上课,早上是文化课,下午则是体育和劳动课。 她特意从现代学到一套军体操教给孩子们,但更多时候还是安排他们做一些实际劳动,比如打扫卫生、拔草或捉虫。 这些活动既能锻炼身体,又能让他们接触生活技能,毕竟,乡下的孩子可不像现代社会的孩子那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随着天气转凉,夏暖暖注意到天空异常美丽,这让她隐隐感到不安,这种景象很可能是台风来临前的征兆。 她查阅过资料,知道贞观三年秋天,大庆多地会发生水灾,但她无能为力改变历史,幸运的是,鄮县一带并未在受灾范围内,这让夏暖暖稍微安心了些。 晚上,薏儿依偎在夏暖暖怀里听睡前故事,这对母女每天都会进行这个仪式,薏儿对故事中的王子、公主以及异国他乡很好奇,总爱问各种问题。 夏暖暖发现,女儿的语言能力飞速提升,已经变成一个小话痨。 不仅如此,薏儿似乎渐渐忘记了过去的伤痛,开始表现出一些逆反行为,不再一味讨好母亲,夏暖暖知道这是成长的标志,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倍感欣慰。 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夏暖暖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明天只是普通的雨天,而不是可怕的台风。 或许在那个小家伙的记忆里,她早已成了真正的母亲,毕竟才四岁啊,孩子的记忆总是像沙漏里的细沙,一边积累新的,一边悄然流失旧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台风来了 而人本能地会美化记忆,那些过去的苦痛,也便渐渐模糊甚至遗忘。 讲完一个故事,又解答了一些天真烂漫、逻辑奇特的问题后,薏儿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孩子的入睡总带着一种奇妙的魔力,说睡就睡,毫无预兆。 夏暖暖躺在床上,耳边传来窗外呼啸的风声,心里默默念道:“果然起风了。”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向外望去,院子里那片移植来的小竹林被风吹得摇曳不定,窗户也发出阵阵低鸣,雨点开始敲打屋檐。 从小在甬城长大的夏暖暖对台风再熟悉不过,此刻她几乎可以断定,台风来了,明天定是风雨交加的一天。 回到床上,听着窗外的风雨交织,夏暖暖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推开时空门,回到了现代。 手机微信上,周锦程发来的关于洛尧后人的资料正静静等待着她,简单致谢后,夏暖暖坐在书房里,翻开资料细细研读。 时间在她的钻研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过去两个多小时,夏暖暖收拾好书本,关闭电脑,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再次穿过时空门,回到了大庆。 刚躺下没多久,夏暖暖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哭喊和争吵声,这深更半夜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急忙拉开房门,只见外屋的彩霞正拉住一个狼狈不堪的女人,那是林立的妻子林陈氏,夏暖暖轻声问道:“嫂子,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成了这样?” 林陈氏挣扎着甩开彩霞的手,扑向夏暖暖,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她满脸焦急,带着哭腔说道:“暖暖,实在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你。 可我家孩子病得厉害,又吐又泻,还发高烧、抽搐不停!我急得不行…… 听说几个月前薏儿发烧,是你治好的,你会医术是不是?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这大半夜的,镇上的大夫也不会出诊,我真的没办法了!” 彩霞在一旁解释道:“娘子,你之前吩咐过,睡觉时最怕被人打扰,所以我才拦着不让进……结果还是吵醒了你。” 夏暖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赞许,要是让林陈氏闯进来,发现她半夜不在屋里,恐怕会惹出麻烦。 听林陈氏描述的症状,很像小孩子高烧引起的痉挛,也可能是秋季腹泻,情况确实危险,大庆的医生水平有限,这种时候,她这个“赤脚医生”或许能帮上忙。 “嫂子,你等我拿药箱,我跟你去看看。” 夏暖暖说完转身回屋,关上门,取出事先准备的医药箱。 里面装着止泻药、益生菌、口服补液盐和退烧药等应急药品,希望只是普通的病症,不然她也无能为力。 出来后,她叮嘱明月看好薏儿,穿上彩霞递来的蓑衣,又对石坤点了点头,嘱咐他看好家门。 今晚因为前院储藏室堆了不少新谷,石坤被安排去那里值守,这才让林陈氏敲开了院子东侧的门,如果是石坤守门,就算是村长半夜来访,他也绝不会轻易开门。 外面风雨交加,彩霞提着暖水壶跟在夏暖暖身后,那暖水壶是夏暖暖从现代带来的改良设计,内胆是玻璃,外壳是木头,在这个时代堪称独一无二。 林立一家条件还算不错,毕竟他在镇上的酒楼当伙计,收入比普通村民多一些,他们家的房子用海蛎壳和石头砌成,十分坚固,抗风能力很强。 到了门口,夏暖暖在屋檐下脱下湿透的蓑衣,尽管穿着蓑衣,她的鞋子还是被雨水浸透了,这种狂风暴雨的天气,除非穿现代的雨衣雨裤和雨鞋,否则根本无法完全防雨。 夏暖暖进屋后,先用帕子擦了擦脸和头发,生怕把外面的湿气带进来,里屋昏暗,只点着一盏摇曳的油灯,床上坐着林立的母亲申氏,正忙前忙后照顾着生病的小孩。 屋里的味道不太好闻,混杂着呕吐物和排泄物的气息,令人皱眉,夏暖暖走近床边,装模作样地搭上孩子的手腕,其实只是默默观察他的状态。 这孩子是林立五岁的儿子,瘦弱又胆小,还没正式取族名,平日里唤作“狗蛋”。 此刻他躺在床上,满脸通红,额头滚烫,浑身被厚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嘴唇干裂得像枯萎的花瓣,看着实在可怜。 申氏和陈氏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夏暖暖,眼中满是期待。 “暖暖啊,你看看孩子还能救回来吗? 刚才一直抽搐,现在倒是不动了,可也没个动静……”申氏说着就要跪下,幸好被旁边的彩霞拦住。 夏暖暖轻轻摸了摸狗蛋的额头,心里估测温度怕是有三十九度以上。 她悄悄避开众人的目光,在背光处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取出耳温枪,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动作,为孩子测量体温,果然,体温已经飙升到三十九度七! 她迅速放下耳温枪,从药箱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美林布洛芬混悬液,直接掀开被子,抱起狗蛋的脑袋,将药杯凑到他嘴边轻声哄道:“狗蛋,张嘴,吃了药就不难受了,乖。” 狗蛋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乖乖张嘴吞下了药水,这种退烧药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孩子并没有抗拒。 喂完药后,夏暖暖开始指挥起来。 “申婶,麻烦把屋里那些脏东西清理掉,彩霞,帮忙打盆温水进来,陈嫂,脱了狗蛋的衣服,给他擦擦身子降降温。” 然而,申氏和陈氏却犹豫不决。 “暖暖啊,孩子明明是着凉才病成这样的,怎么反而要脱衣服呢?”申氏拿着扫帚问。 夏暖暖知道这些乡下人缺乏常识,也不想多费口舌解释,干脆强硬说道:“信我医术就照做,不信的话,你们另请高明吧,我这就走。” 一听这话,申氏慌了神,连忙摆手:“信!信!快给我孙儿擦身,听暖暖的!” 按照夏暖暖的指示,陈氏帮狗蛋擦了好几遍身子,接着,夏暖暖又拿出补液盐,倒进随身携带的小瓷杯里,兑了些温水,再次扶起孩子喂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大的福气 之后,她又给孩子服用了泡好的蒙脱石散。 做完这一切,夏暖暖觉得暂时也没什么别的能做了,便对陈氏叮嘱道:“药已经喂下去了,等药效上来,他会慢慢退烧。 不过可能还会反复发烧,你们要多留意,如果他继续拉肚子或者呕吐严重,明天早上再来找我,再给他喂一次药,药量你们掌握不好,所以我就不留这儿了。” 申氏和陈氏送她出门时,依然忧心忡忡地问:“暖暖,狗蛋病得这么重,要不要通知他爹回来?” 夏暖暖停下脚步,想了想,安慰道:“先别急着告诉他,毕竟路途遥远,如果今晚情况稳定下来,应该不用麻烦他赶回来,但如果明天还是不见好转,那就赶紧派人去报信吧。” 夏暖暖心里也没底,便对家人说道:“先别着急,再观察一夜,如果明早烧还没退,那就得去镇上找孟礼兄帮忙,请个医生来看看。” 申氏和陈氏听了这话,顿时慌了神,可又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暖暖披上蓑衣、提着药箱,带着侍女彩霞匆匆离去, “龙王爷爷保佑,保佑我孙儿平安!”申氏跪在风雨中,双手合十祈祷,而陈氏则回到屋里,按照夏暖暖的叮嘱,一遍遍给狗蛋擦拭身体降温,她心里暗自叹息:家里人丁本就稀少,小儿子没能养大,如今只剩下这根独苗,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 这一夜,林立家上下都没能合眼,而被迫顶上的“赤脚医生”夏暖暖,又何尝睡得安稳?古代医疗条件太差,她实在担心狗蛋撑不过去。 从现代带来的退烧药都压不住体温,情况恐怕已经很严重了,至于大庆土郎中的医术,她更不敢抱太大希望,画符驱邪、抱鸡治病、跳大神驱鬼…… 这些荒诞的东西,在大庆医疗界竟然堂而皇之地存在, 虽然知道孙思邈这样的名医或许有真本事,但普通民间医生水平如何,实在堪忧,让陈氏去请闾阎医工,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睡不着的夏暖暖,翻出了锁在柜子里的《赤脚医生手册》和《育儿百科》,一页页仔细查阅。 这一刻,她就像一个美国社区医生,看病前还得先查医书,直到天微微亮时,她才放下书,勉强躺下休息了一会儿, 幸好,第二天一早,十五岁的林孟州带来了好消息:狗蛋的高烧退了,腹泻也止住了!现代药物对古人来说果然管用,毕竟他们体内没有那么多耐药性,夏暖暖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又带上医药箱过去看了看狗蛋,给他喂了蒙脱石散和补液盐,还送了几颗水果,叮嘱陈氏道:“接下来几天让他吃清淡些,多吃水果蔬菜。 如果再发烧,就赶紧来找我;如果不烧不吐也不泻了,应该就没大碍了。” “谢谢暖暖!多亏了你,我们家才渡过难关!”陈氏和申氏连连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在她们眼里,夏暖暖的医术简直如神来之笔,立竿见影。 过去,村里人生病时,就算花大价钱请来镇上的医工,喝下那又苦又黑的中药,也鲜少见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夭折、大人离世。 但这次,夏暖暖给的药却不同,连煎都不用煎,一服下去就见效,简直像神药一般,村民们纷纷感叹,能有这样一位神医在身边,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这一天,除了林狗蛋因腹泻发烧生病外,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然而,村民却为夏暖暖担忧起来,她的两亩田还没收完呢! 如今狂风暴雨袭来,不知会带来多少损失,村长连连叹息:“早知道就应该叫上村里的男丁,提前帮你把田收了,这鬼天气,也不知道要刮几天风、下几天雨!” 夏暖暖听后也是一脸无奈,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种地,要是被风雨糟蹋了,确实心疼,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农民靠天吃饭,面对老天爷的脾气,也只能默默接受,更麻烦的是,大庆没有天气预报,只能干等着。 “对了,村长,昨晚那么大的风雨,村里有没有人家受灾?”夏暖暖想起更重要的事情,赶忙问道。 村长沉思片刻,答道:“我正为这事来找你。 有几家条件差的,住茅草屋的,都被风吹塌了,暂时没法住人,你看,能不能让他们先到学堂的厢房暂住几日?等风雨停了,再重建新屋。” 夏暖暖自然没有异议,点头应允:“行,村长你安排吧,石坤,去帮村长打个下手。” 村长感激地说:“这次真是麻烦你了,主要是三叔公一家和孟义一家受灾最重,我早就劝他们修石头房,但他们总是拖着不修。 我们住在海边,茅草屋和泥房确实扛不住风浪,这次我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夏暖暖对此并无异议,只是静静听着村长数落了一阵,随后村长披上蓑衣,告辞离去。 这几日风雨交加,学堂自然无法开课,对于村民村民来说,日子显得格外愁云惨淡,开学时,孩子们能在学堂吃午饭,减轻了不少家庭负担。 而现在,外面大雨倾盆,屋里小雨淅沥,活儿干不了,田地也被泡坏,家里却全是张嘴等人喂的人,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但与石家庄相比,陆家庄和大丰庄的情况更加糟糕,尤其是大丰庄,几乎家家户户都住茅草屋,这一场风雨让他们吃了大亏。 不过,这些穷苦人家早已家徒四壁,屋顶被吹飞、房屋被吹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损失,反正已经穷得叮当响,再穷也不过如此,虱子多了反倒不痒了。 人生在世,能熬过去就继续坚持,实在撑不下去,那就再投一次胎吧,说不定下辈子还能过上好日子。 暴雨倾盆而下,夏暖暖对借宿在前院学堂的村民们也伸出了援手,她送去了行灶和粮食,让这些村民至少能填饱肚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炸开了锅 三叔公一家、孟义一家,还有几个零星的村民在学堂西厢房住了两天,趁着风雨稍小的时候,他们跑到后院来向夏暖暖道谢。 当时,夏暖暖正坐在垂床上,陪着薏儿涂涂画画、玩耍嬉戏,家里还来了两个小客人,大丫和小螃蟹,是夏暖暖特意吩咐石坤抱来的。 薏儿正好需要玩伴,大丫和小螃蟹年纪相仿,自然成了最好的伙伴,而且,夏暖暖与林凡一家关系最亲近,彼此投缘,自然走动得也更频繁。 林凡家就在夏暖暖家旁边,打开东侧门,跨两步就到了,薏儿每天都有七八天会被夏暖暖抱到自己家,和大丫、小螃蟹一起吃美味又营养的早餐,这也算是对林凡的一种回报。 毕竟,林凡是夏暖暖最早折腾田地时,第一个毫不犹豫支持她的人,还送了她一条价值三百万的大黄鱼和将近两万的海蜇衣。 屋外风雨交加,但对于屋里的人来说,这一切似乎毫无影响,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温暖又惬意,丝毫感受不到外面的风雨侵袭。 三叔公一行人还没进门,远远地就听到了薏儿清脆的笑声,“咯咯咯”的声音传遍整个院子。 三叔公感慨道:“这丫头真是有福气,能遇到暖暖这样的娘亲。” 孟义附和道:“可不是嘛,这孩子真是掉进了福窝里。” 林涛天的茅草房也在暴雨中倒塌了,这几天他也混在学堂里住着,他笑道:“小薏儿是个带福气的,夏夫子疼她就像疼眼珠子一样。” 孟义的两个孩子自然是对薏儿羡慕不已,大一点的大郎开口道:“夏夫子可疼薏儿了,每天中午吃完饭,都抱着薏儿回房睡午觉,醒来还要喂她白白的奶水喝。 上次薏儿把装溶豆的玻璃瓶摔坏了,夏夫子都没打她,还抱着她问有没有受伤。” 二郎连忙补充道:“我也好喜欢夏夫子,好喜欢小薏儿,小薏儿还给我吃过六颗溶豆呢,可香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堂屋前,石坤拦住了他们,进去通知了夏暖暖,夏暖暖抱着薏儿出来迎接,三叔公等人过来无非就是客气一番,表达感激之情。 夏暖暖欣然接受了他们的感谢,寒暄了一会儿,喝了一杯奶茶后,众人告辞,临走时,夏暖暖给了两个小孩每人两个桔子,嘱咐石坤将他们安全送回前院。 第二天,风停雨住,三叔公带着大伙儿忙着找石头、木头修补房子,林涛天则被夏暖暖安排在学堂的东厢房,当起了保安,学堂也正式恢复了上课。 经过三天的风雨,大人们看起来都有些疲惫,但孩子们却依旧精神抖擞,即使屋外大雨、屋里小雨的日子也没能浇灭他们的乐观。 碰在一起,他们依然笑得没心没肺,即便家里房子塌了的大郎和二郎,也没有一丝沮丧,反而得意地跟同学们炫耀住在学堂里的事情,比自家茅草屋舒服多了,既不漏雨也不透风。 看到这一幕,夏暖暖感到无比欣慰,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孩子们的天真与活力始终未被磨灭。 上午,学堂里上了《三字经》、算数课和《千字文》,到了午饭时间,桌上摆出了一碗碗香喷喷的八宝饭,料足得让人惊喜不已! 对孩子们来说,这简直比过年还开心!“这八宝饭也太好吃了,一点都不比肉差!”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然而,这一天的惊喜远不止于此。 下午劳动课结束后,孩子们割完羊草、放完牛,打扫完村道卫生,夏暖暖让他们洗净手,在院子里排好队,然后笑着招手说道:“孩子们,过来挨个领你们的新衣服吧!” “新衣服?”孩子们一脸茫然,“什么是新衣服啊?我们从来没听说过!” 夏暖暖从彩霞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打开后拿出一件深蓝色布衫,解释道:“这是我的师兄听说我办了学堂后特意送来的‘学子服’。 每人两套,还有配黑色小靴子,以后上学就要穿它,这是专门在学校穿的衣服,所以叫‘学子服’。” 话音刚落,孩子们顿时炸开了锅。 “哇!还有新鞋子!一人两套!” “真的吗?真的是夏夫子送给我们的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原来夏夫子还有师兄呀!” “我听人说,她的师兄在外面做大官呢!” “呜呜呜……夏夫子真是太好了!我去年过年都没穿过新衣服,穿的还是哥哥的旧衣裳!” 林涛天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他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袍,心里默默感叹:为什么这样的好事,自己小时候没赶上呢?他也想变成孩子,成为夏暖暖的学生。 “听好了!谁要是被我发现身上有虱子,衣服立刻没收!只有干干净净的人,才配穿学子服,明白了吗?” 孩子们齐声大喊:“明白了!” 这声音响彻云霄,连院子外田地里的村民都停下了手中的农活,纷纷议论起来:“学堂里今天又有什么好事?孩子们这么热闹。” “暖暖真是个好人啊!自从她来了,咱村里的孩子可享福了!” “可不是嘛!每天中午一顿饱饭,有时放学还能带块点心回家,省了不少口粮。” 学子服是一件改良版的一体式麻布汉服,搭配一条白色裤子,夏暖暖特意将裤腰上的橡皮筋换成了布绳,从拼夕夕上定制,一套只要八十元,加上两双小靴子,总共一百元。 因为订单量大,商家还给了九五折,但这些衣服拿到乡下,简直像从城里来的时尚单品! 深蓝色的鲜亮布料、整洁干净的设计,村里大人连这样的衣服都没有,而孩子们居然每人分到了两套! 拿到衣服的孩子们愣住了,捧着衣裳左看右看,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好了,拿上学子服的都去找间屋子换上,看看合不合身,不合的互相调换一下,五岁以下的小家伙们,彩霞,你跟我一起帮他们试穿!” 第一百七十九章 立身之本 “好嘞!” 彩霞也被孩子们的快乐感染了,笑得憨厚又温暖,起初,她还担心主人会心疼这些昂贵的布料,但现在看到孩子们开心的样子,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每个孩子接过衣服时都会甜甜地叫她一声“姨姨”,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夏暖暖看着村里这些面黄肌瘦、身材单薄的孩子穿上新衣服后,虽然显得有些空荡,却格外精神。 如果夏暖暖知道彩霞此刻的想法,大概会笑着说一句:“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遵命!”孩子们齐刷刷躬身作揖,稚嫩的动作透着庄重。 夏暖暖笑着扬手示意,小身影们顿时雀跃着四散开来,当身着深蓝色学子服的孩童们抱着包裹走出学堂时,往来族人惊得瞪圆了眼睛。 老老少少逮着自家孩子追问,得知竟是夏夫子给每个学生发了两套衣履,整个村落都沸腾了。 “天爷!上学还给倒贴衣裳鞋袜!” “到底是咱们本家出的贵人,别人哪有这福分!” 村民们比着大拇指,赞誉声此起彼伏,暮色初临时,夏暖暖的院子里堆满了乡亲送来的海鸭蛋、蛏子干,竹篓里的鲜货还带着咸腥的海风气息。 这些用草木灰腌制的土鸡蛋,蛋黄红得透亮,咬下去唇齿留香。 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家家户户都在摩挲那套崭新的学子服,细密的针脚像春雨落在水面,柔软的布料贴着掌心,让渔民粗糙的手掌都放轻了力道。 林羽对着妻子感叹:“恨不能重回总角之年,跟着暖暖念书识字。”这话引得众人频频点头。 台风肆虐的阴影被崭新的希望驱散,当陆家庄飘起招魂幡,大丰庄传来丧鼓声时,石家庄庄的晒场上却晾满了修补好的渔网。 十几个从外乡逃荒来的汉子跪在林宅前,额角还沾着赶路的尘土,求着要当庄客,夏暖暖让石坤领他们去垦荒,新翻的泥土混着海风的气息。 三叔公家的木梁重新架上了房顶,林狗蛋的腹泻也止住了,夏暖暖提着药箱走过村道时,总有人从窗里探出头喊:“夏夫子,刚蒸的鲳鱼要不要捎条去?” 夏暖暖坚持不收问诊钱,林立一家便宰了自家养的大公鸡,又凑出三十二枚鸡蛋送到她院里表心意,这回她没推辞,乡邻的情谊总归要接下。 不出三日,石家庄庄上下都传遍了女医仙的名号。 任凭夏暖暖怎么摆手说自己只会皮毛功夫,乡亲们偏认定她是谦逊,台风过后陆家庄、大丰庄的人来议灾情,这传闻竟随着海风飘遍了三个庄子。 外庄人瞧着石家庄庄孩童簇新的绸缎学子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石家庄庄的媳妇们如今回娘家的腰板挺得笔直,往年因着穷困,一年也走不了一趟亲戚,现在三五日就往邻村跑。 村长乐得在祠堂发话:“多走动才好牵红线,咱庄里可有年头没办喜事了!” 这大庆婚嫁场子,真是富者妻妾盈门,穷汉娶妻无望,石家庄庄的渔汉们倒因着彪悍名声占便宜,哪个庄子敢来挑事?惹急了往海里一抛,连尸首都捞不着! 稻浪翻金的时节,倒闹出桩哭笑不得的事,田埂上忽地冒出好些佝偻着腰的老者,说是来“拾穗”,实则是明抢。 庄客们抡起扁担就要干架,夏暖暖抓了把铜钱往道旁洒去,叮叮当当的脆响倒比劝架管用。 “这算啥?”林凡蹲在田垄上嚼着草根,“年头不好的时候,各村抢水夺地能打出人命官司,官府都睁只眼闭只眼。” 说着冲远处扛渔网的汉子们努努嘴:“也就咱渔家人凶名在外,才镇得住场子。” 海风裹着咸腥掠过金灿灿的稻田,夏暖暖望着那些捡完铜钱又偷偷摸稻穗的背影,忽然想起现代新闻里哄抢货车的老乡,这跨越千年的市井智慧,倒是一脉相承。 夏暖暖的晚稻大丰收,每亩产量高达十五石,消息传开后在乡间引起轰动,村长每日都要接待前来求购粮种的乡亲,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丰收的喜气还未消散,洛家书肆的管事便带着契约登门,双方敲定了《三字经》《千字文》的印制事宜。 夏暖暖试探着问起九九乘法表,掌柜笑说早就有现成的,看来大庆的数学底蕴比她想象得深厚,靠着这笔稳定的版税收入,她在大庆也算有了立身之本。 转眼立冬将至,地里的番薯到了收获时节,夏暖暖差彩霞去送信,不料竟带回洛川重病的消息,洛川因为特殊的关系,便在县衙落住。 “真应了史书的记载……”她望着备好的药箱喃喃自语。 这些日子她备齐了退烧的泰诺、抗流感的奥司他韦,连清瘟、板蓝根等中药也分门别类装在小瓷瓶里。 “备车!”她将小薏儿托付给林凡家,吩咐明月照看学塾,戴上帷帽就要出门。 林涛天望着马车忧心忡忡:“给陛下治病非同小可,万一……”可夏暖暖顾不得这些,百姓口中“宁喝稀粥不贪银”的好官,她无论如何都要救。 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里,她攥紧了药箱。 想起洛川在田垄间卷着裤腿量稻穗的模样,又想起周锦程说过这场病是命里的劫数,瓷瓶相撞的清脆声响中,她暗自咬牙:“史书改不改得动,今日便见分晓。” 林涛天心里七上八下,几次想找村长商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些天他算是看明白了,夏暖暖最烦旁人替她拿主意,如今自己仰仗着这位小娘子过活,自然要紧跟她的步调。 何况就算说了又能怎样?区区乡野旁支的村长,难道还能翻天不成?若换作主家嫡系的掌事人,或许还能使上几分力。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时,石坤正握着缰绳坐在车前,这黝黑汉子只听夏暖暖发令,旁的万事不入耳,彩霞更是个实心眼的,抱着药箱缩在角落里,连呼吸都放得轻。 县衙朱漆大门前,守门衙役盯着石坤的卷发愣了愣,待看清烫金名帖上明府的印鉴,忙不迭侧身让道。 第一百八十章 生死关 清风候在廊下,见着来人时目光闪了闪,这女医瞧着不过双十年华,素色襦裙上还沾着草药渍。 “大人已三日未退热。”清风引着人往内院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褶皱,后头跟着的彩霞险些踩到裙角,被石坤拎小鸡似的扶了一把。 转过雕花影壁,浓重的艾草味扑面而来。 陈良正在廊下煎药,瞥见来人时鼻子里轻嗤一声,他在甄权门下学艺时,见过多少自诩杏林高手的,哪个不是皓首穷经? 偏这些女医,识得几个字便敢开方问诊,真当岐黄之术是过家家么? 雕花拔步床上,洛川苍白的脸陷在锦被里,这位兰陵洛氏的嫡脉公子,此刻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陈良冷眼瞧着那女医搭脉,暗想若真有个好歹,且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如何收场。 窗外秋风卷起满地银杏,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扑在窗棂上,夏暖暖解开针囊的动作忽然顿住,指尖触到个硬物,那是藏在暗袋里的退烧药片。 洛川伯父尚了公主,眼下洛川病势凶险,连宫中派来的御医陈良都束手无策,哪敢拦着另寻名医? 须知洛家去年刚折了嫡幼子,若这位嫡长子再有不测,香火传承便要断绝。 陈良望着病榻愁眉不展,当初为攀附权贵才自请随行,如今这寒邪重症却砸了招牌,教他如何向洛家交代? 此刻厢房内,夏暖暖轻嗅着药香与苏合香交织的气息,颇感意外,原以为病人房内定有浊气,未料这位美大人纵在病中,也保持着世家风仪。 她示意侍女彩霞守在屏风外,径自落座榻边,指腹虚按着洛川腕脉,实则借着现代人的医学知识细察病症,昏睡中的男子面色惨白如纸,鸦羽般的睫毛微颤,却始终未能睁眼。 “高热几日了?”她转头问书僮,“可伴咳嗽畏寒?胸腹有无疼痛?” 清风抹泪道:“五日不退,偶有轻咳,大人总说骨缝里发冷,却未见呕吐腹泻。” 夏暖暖沉吟片刻,忽道:“取我银针来,施针时不得打扰。”这话却让清风炸了毛:“夏娘子!” 空气骤然凝固,夏暖暖见病榻上气息微弱的洛川,当即柳眉倒竖:“是计较虚礼的时候?” 清风被噎得涨红脸,终究被彩霞拽着退至外间,锦帘垂落的瞬间,夏暖暖从袖中摸出退烧药,这才是她真正的“银针”。 夏暖暖急忙翻出药箱底层的耳温计,测完洛川体温后倒吸冷气,39.9℃!成年人极少烧到这种程度,通常只有幼童才会出现如此凶险的高热。 结合诊脉结果与医书记载,她断定这是来势汹汹的流感,帷帽下还戴着布巾遮面的她暗自庆幸,幸亏上个月刚在现世补种过疫苗。 眼下只能先灌下奥司他韦和美林退烧药,至于鼻塞咳嗽之类的症状药暂且搁置。 清风盯着瓷盏里诡异的橙红色药汁迟疑时,夏暖暖急得直拍案几:“再耽搁下去你家大人真要烧糊涂了,我犯得着害自家人?” 这话戳中清风心事,他扶起昏迷的洛川灌下药液,又硬着头皮将融着白色颗粒的药水喂了进去,瓷盏将将见底,夏暖暖已收拾好药箱:“今夜我宿在镇上,明早再来复诊。” “夏娘子不如暂住府衙厢房。”清风拦下要走的医女,“若病情反复,还需劳烦诸位医官会诊。” 谁都没料到,这场跨越千年的误打误撞竟成了救命关键,洛川体内残存的内家真气,与现世特效药产生奇妙反应,不过两个时辰,高热便如潮水退去,连混沌的神智都清明起来。 “竟是石家庄表妹……”得知真相的洛川抚着尚有余温的额头,恍惚忆起昏沉时见到的绰约身影。 那会儿他还当是亡母来接引,却不料是位披着帷帽的现世医者,挟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药破开了生死关。 “她竟通岐黄之术。”洛川倚在软枕上喃喃自语。 自那日见识过稻田异象后,他暗中查访夏暖暖来历,却始终查不出所谓“师尊“隐居之处,这女子似从海雾中走来,携着满身谜团落在塔岗镇。 清风捧着青瓷碗进来时,正见主子望着窗外出神,待一碗荠菜粥见了底,少年侍从的眉眼都笑成了月牙:“大人稍歇,某这就去请陈医正。” 廊下灯笼摇曳,陈良捻着胡须对同僚感慨:“三剂汤药退高热,这石家庄娘子当真妙手。” 众人望着西厢房紧闭的朱门,终是没敢叩响,古时医术秘方皆是不传之秘,除非入太医署开坛授业,谁人敢问? 戌时三刻,夏暖暖提着药箱踏月而来,书房内十二连枝铜灯照得亮如白昼,洛川披着素绫袍斜倚凭几,听见环佩叮当,唇角泛起自嘲:“枉读圣贤书,倒不如小娘子通透。” 幕篱轻纱拂过屏风,夏暖暖跪坐案前,宫灯将男子昳丽眉眼映得格外清晰,她隔着丝绢搭脉,见对方眼尾薄红已褪,悬着的心落回原处:“明府脉象渐稳,可还有寒热往来?” “托夫子洪福,此刻神清气爽。”洛川将《伤寒论》合拢置于案头,忽见幕篱下隐约透出异样轮廓,“这面纱……” “防病气耳。”夏暖暖指尖微颤,不着痕迹将N95口罩往上提了提,烛花爆开的脆响中,她瞥见书页间夹着的稻穗标本,窗棂外海潮声正漫过更鼓。 夏暖暖打开药箱取出小瓷瓶:“退烧药先暂停,喝这个就行,可觉得头疼?” “身上酸疼,头倒是不痛。”洛川靠在软枕上答道。 她将药粉倒入温水晃了晃:“这药早晚各服一次,连服五日。”竹青色衣袖扫过鎏金暖炉,将药盏递给书僮。 洛川仰头饮尽褐色药汁,指腹摩挲着杯沿:“倒像道家的丹丸?” “差不离,都是提炼过的。”她又取过琉璃瓶,“这是止咳糖浆,每日三次。”清风忙将配套的瓷匙收进托盘。 年轻县令的目光忽然停在那只雕花铜壶上:“此物竟能久存热水?” 第一百八十一章 真正的高手 “西域商队带来的保温壶,比汤婆子方便。”她将铜壶推向案几,“送给明府煎药用。” 正欲告退时,洛川忽然道:“听闻令堂出自南兰陵洛氏?” 夏暖暖怔了怔:“族叔倒是提过。” “论辈分该唤你声表妹。”洛川指节轻叩床沿,“我虚长三岁,家中行首,素来不耐婚约束缚。” “那便劳烦表兄照拂了。”她抱起药箱福了福身,“夜已深,表兄好生将养。”廊下灯笼在青砖上投出摇曳的光影。 五日后,高热虽偶有反复,但夏暖暖瞧着案头摆放整齐的药瓶,唇角勾起笃定的笑,洛川已然能倚着凭几批阅公文,案头铜壶蒸腾着袅袅白气。 夏暖暖最忧虑的是退烧药无法起效,毕竟即便在现代,重症流感也可能致命。 洛川能快速康复,除却千年后的药物辅助,更多得益于他自身强健的抵抗力,药效激活了他的免疫系统,这才堪堪压住凶险的高热。 带着彩霞暂居县衙的日子里,夏暖暖始终谨慎防护,因彩霞未接种过疫苗,她总把人支得远远的。 自己则仗着疫苗护体,裹着幕篱戴着口罩穿梭在病房间,还叮嘱清风等侍从用布巾遮面,大庆人素知疫病厉害,倒是对这些防疫手段接受良好。 卧床不过三日,洛川便显露出与寻常病患不同的脾性,但凡精神稍振,必要抚琴自娱,檐角铜铃轻响,庭院花影摇曳,清越琴声总能让夏暖暖驻足。 她幼时学过些皮毛,如今见着真正的高手,指尖也痒起来,盘算着痊愈后定要买把好琴研习。 这心思被洛川瞧破,翌日便遣人抬来张紫檀古琴,素手轻拨间,泠泠音色如清泉泻玉,比她现代五千块买的入门琴不知强出多少,曲终余韵未散,忽闻窗外窸窣响动。 “谁在外头?”话音未落,洛川已撩帘而入:“扰了表妹雅兴,实在唐突。”嘴上说着歉语,眉梢却悬着三分笑意。 夏暖暖耳尖微热,嗔道:“表兄倒是好兴致,竟学人听墙角。” “当真凑巧路过。”洛川广袖轻扬,故作虚弱状:“若要切磋琴艺,表妹可要戴上幕篱?” “早痊愈的人装什么病!”她眼波流转,忽将琴往前一推:“那日听表兄奏的《幽兰》极妙,可否教我?” 洛川闻言一怔,旋即笑如春风拂面:“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洛川应了声“好”,夏暖暖便起身退至一旁,他从容落座,修长手指轻抚琴弦,月光在他指节分明的掌间流转。 夏暖暖望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暗自感叹:若在现代,这双手定能成为顶级手模。 清透的泛音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夏暖暖恍若置身云海翻涌的仙山,随后旋律渐深,浑厚音色如江河奔涌,激荡处似有千军万马踏云而来。 忽而高音清越似凤鸣九天,低音沉缓如磐石坠地,散音与泛音交织出霞光漫天的瑰丽画卷。 待最后一个音符消散,余音回荡,两人一时静默,夏暖暖怔然许久才找回声音:“这才是真正的高山流水?” “表妹方才不是已说出曲名了?”洛川笑意清浅,得知这确是失传的古曲,夏暖暖激动得指尖发颤,若能将这完整古谱带回现代,古琴界怕是要掀起惊涛骇浪。 月色流转,星光若隐若现,待二人惊觉时,庭中更漏已敲过三更,候在廊下的彩霞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地啄着柱子,洛川这才起身告辞。 躺在绣帐中的夏暖暖辗转难眠,指尖仍在锦被上虚按琴徽,月光透窗而过,照得她眼底清辉流转,胸中似有万千蝶翼振翅欲飞。 当年夏暖暖迷上古琴,源于在方太新品展会上当礼仪时,听见特邀琴师的即兴弹奏,更巧的是那位抚琴人正是本校音乐系才女,夏暖暖当机立断拜师学艺。 这位师姐不仅以七十元课时费亲自指导,还慷慨出借练习琴具,她为此足足攒了三个月兼职工钱,才捧回属于自己的入门琴。 只是生计重担终究压过了风雅兴致,那把琴在墙角静默了整年,直到如今走出困顿,她才重新擦拭琴匣上的薄尘,生活二字,终是比生存多了三分从容。 次日清晨用过早点,夏暖暖向洛川辞行时提起正事:“秋薯该收了,今日我便回村采收,表兄尚在调养,待我运来新薯给你尝鲜可好?” 洛川闻言搁下茶盏:“此等要事岂能错过?清风备车。”清风欲言又止地望向主子尚显苍白的脸色,却被洛川抬手止住:“躺久了该活动活动筋骨。” 见劝阻无果,清风只得暗自瞪了眼始作俑者,夏暖暖倒不以为意,抱着琴匣径直登上自家马车。 车辕刚转过巷口,便见小薏儿托着腮帮子坐在西角门石阶上,小丫头听见辘辘车轮声猛地跳起,待看清来车却又赌气别过脸,任凭明月在旁轻哄也不动弹。 夏暖暖飞身跃下马车,张开双臂笑道:“娘的甜心小汤圆,想不想娘亲呀?”见女儿仍梗着脖子,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石阶,将那个扭成麻花的小身子搂进怀里。 小薏儿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决堤,哇地哭出声来,这几日夜里听着风吹窗棂的响动,她总怕娘亲像阿爹那样再也不回来。 夏暖暖搂紧怀里抽泣的小团子快步入院,柔声细语地哄着,全然顾不上身后的洛川,青年利落地翻身下马,月白袍角扫过青石阶,径直跟着进了侧门。 庄里老少三三两两聚在墙根探头探脑,那个颀长身影甫一出现,人群里便起了骚动,明府的风姿,任谁见过都刻在骨子里忘不掉。 有后生拽着邻人袖子问:“哪个是明府?”被问的汉子朝庭院努嘴:“最好看的那个就是。” 檐角铜铃叮当,廊下光影交错,小薏儿伏在母亲肩头,藕节似的手臂死死圈着脖颈,哭得直打嗝:“娘亲不许走……”夏暖暖轻拍她后背,直到小家伙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沉沉睡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倒是有天赋 洛川立在石榴树下静候多时,见夏暖暖投来歉意的眼神,先一步开口:“原是我叨扰,倒叫小玉儿受惊了。” 说话间清风立刻捧着碧玉盒上前,盒面镂刻的缠枝纹在日光下流转生辉。 “整块翡翠雕的盒子,水头真足。”夏暖暖接过时忍不住惊叹。 洛川却浑不在意地掸了掸袖口:“镂空雕花才配得上我们小玉儿。”话音未落,装睡的小丫头突然扭过脸,鼻尖几乎戳到他掌心。 廊外偷看的庄户们憋着笑,这位名满江南的洛家玉郎,怕是头回在个奶娃娃跟前碰钉子,夏暖暖望着翡翠上跳动的光斑暗叹: 都说五姓七望富可敌国,单这随手送孩子的玩意,怕是抵得上寻常县令十年俸禄。 午后阳光正好,夏暖暖抱着小薏儿站在田埂上,裙角沾着新翻的泥土,她可没注意到身后洛川微微上扬的嘴角,这位县令大人正饶有兴致地等着看热闹呢。 “瞧好了,先得把藤蔓拨开。”夏暖暖握着锄头煞有介事地示范,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可刚刨开表层土,咔嚓一声脆响,半个红薯顿时裂成两半。 “哎呀!”人群里不知谁倒抽冷气,村长捂着心口直跺脚,小薏儿蹲在旁边咯咯笑出声,洛川忙用袖子掩住抽搐的嘴角。 夏暖暖耳尖通红,咬着牙跟土疙瘩较劲,结果越挖越糟,等整株出土时,七八个紫红大薯倒有一半带着伤疤。 “祖宗显灵啊!”村长扑通跪在泥地里,颤抖着捧起沾着牙印的红薯,方才他情急之下咬了一口验货。 整个石家庄庄沸腾得像开了锅,农人们推推搡搡挤到田里,愣是把夏暖暖这个“始作俑者“挤到了田埂边上。 洛川望着满地狼藉若有所思:“亩产怕有三十石?”他指尖摩挲着半块生红薯,突然被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抬头正对上夏暖暖狡黠的笑眼:“尝尝?” 暮色里,甜香顺着炊烟飘满村落,洛川咬开焦黄薯肉时,夏暖暖正挨家拍门:“趁热吃!凉了噎嗓子!” 县令大人望着她雀跃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甜得发腻的滋味,倒比长安城八珍玉食更入心。 夏暖暖咬了口番薯笑道:“当个配菜也挺好,总比饿着强,今年就种了一亩地,加上林凡堂哥家的总共才两亩,留着当种子呢。 等明年收成多了,教大伙儿做红薯粉条,比米粉筋道多了!” 洛川慢条斯理咽下食物:“你和你师父在吃食上倒是有天赋。”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嘛!”夏暖暖眼睛发亮,“等你身子养好些,来我家请你吃满汉全席,保管是你没尝过的稀奇菜式!” 洛川懒洋洋舒展长腿:“那便说定了。” 两人嫌弃红薯太甜不宜当主食,可对常年吃不饱的林氏族人来说,这甜味简直是天降甘露! 林羽等人悔得直拍大腿,当初夏暖暖号召种红薯时,只有林凡家当真,如今县太爷亲自上门收购推广,今年光靠红薯就能过个肥年。 学堂前院里,洛川裹着大氅看仆从装车,三辆牛车满载稻种(早被夏暖暖偷换成现代高产种)和红薯,趁着夜色运粮风险太大,索性天亮了再出发。 送走车队后,夏暖暖哄着困得直揉眼睛的小薏儿睡回笼觉,小丫头这些天夜里总惊醒,此刻蜷在她怀里睡得香甜,安顿好女儿,她抱着那把来历不凡的古琴回到现代。 几次三番麻烦周锦程鉴宝,夏暖暖特意带了份回礼,在小溪镇珍宝阁用胡椒换来的和田玉镇纸,掌柜吹得天花乱坠,不过看那云纹雕工确实精致,想来当见面礼也不算寒酸。 傍晚六点,抱琴踩着夕阳的余晖打车来到周锦程的古董店。 玻璃门推开时,铜铃发出清脆声响,正在擦拭青瓷瓶的男人闻声抬头,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腕间银表折射出细碎光芒。 “总来叨扰实在过意不去,这个算作谢礼。”夏暖暖将礼盒推过雕花木案,目光扫过对方熨烫妥帖的领口。 不知是暮色滤镜还是错觉,今日的周锦程格外清隽,连衬衫褶皱都像精心设计过。 檀木盒开启的瞬间,周锦程眉峰微挑:“夏小姐总爱用古董当伴手礼?”他屈指轻叩盒中玉镇纸,目光落在琴盒上:“这才是正主吧?” 古琴被轻置于案几时,木纹间沉淀的岁月气息扑面而来,周锦程掏出手机绕案三匝,镜头扫过琴尾焦痕时忽然顿住:“东汉蔡邕的焦尾形制,这琴……” 指尖悬在琴弦上方又生生停住,抬眸时竟带着几分委屈:“当真只许看不许碰?” “陆老师还缺生意做?”夏暖暖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笑,葱白指尖拂过琴弦:“请。” 当《梅花三弄》的泛音在暮色中流转时,夏暖暖望着男人修长指节怔忪出神,洛川抚琴是长安月下的魏晋风骨,眼前人却将千年雅韵凝成西装革履间的从容。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周锦程忽然转头:“要听典故,还是得配盏明前龙井。” 周锦程作为考古教授,这手琴艺精湛得简直像专业音乐家。”陆老师太厉害了,您还有什么不会的?”夏暖暖由衷赞叹。 周锦程从琴音中回神,指尖轻抚琴弦:“这张琴音色绝妙,当真不卖?只要不超过一亿,你尽管开价。”夏暖暖惊得睁大眼睛,大学教授开口就是上亿,这是家里开矿的吧? 她忽然反应过来:“这琴有来历对不对?”周锦程眼中泛着痴迷:“我有个大胆猜测,这可能是蔡邕亲制的焦尾琴。 即便看走眼,这琴也值我倾囊相求。”夏暖暖心头狂跳,若真是失传的皇室古琴,别说现代,在大庆也是天价至宝。 “暖暖考虑下?这个价位在古琴交易里绝无仅有。”周锦程再次劝说,夏暖暖抱起琴盒摇头:“您也说了千金难买心头好,再说下去我真要动摇了。” 边说边麻利地系好三条安全带,生怕磕碰了这价值连城的古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准能大赚一笔 周锦程笑着送她下楼:“总得让我回礼,去车行挑辆代步车?”见夏暖暖摆手拒绝,他退而求其次:“那让我当回司机总行吧?” 路上他忽然邀请:“今晚订了解玉廷的私房菜,要尝尝吗?” 听到那个能把佛跳墙做出仙味的怪脾气主厨,夏暖暖咽着口水应下,心里却犯嘀咕,这么美味的菜竟不许外带,真是暴殄天物! 有本事的人多少带点脾气,可谁让他厨艺封神呢?生意照样红火,多的是老饕捧着钱上门。 周锦程单手搭着方向盘笑道:“高手总有些怪毛病,不过现做现吃才够味,你打包回去图什么?” 夏暖暖把玩着安全带扣:“凉了也比普通馆子强百倍,当夜宵正好。” “这还不简单?”周锦程踩下刹车等红灯,“雇个跑腿小哥替你订餐,反正解老板拉黑的是陌生人,再说你常给他供顶级海货,下回直接拿货要挟,不给加工就不发货。” 夏暖暖笑得前仰后合:“陆老师这招用得挺熟啊?” “你猜。”后视镜映出他狡黠的挑眉。 车子在私家菜馆前刚停稳,夏暖暖就跳下车,目送周锦程去找车位时,突然听见尖细的嗓音:“小夏!你也来这吃饭?跟谁呀?” 转身看见香奈儿套装闪亮的小陈,正挎着奔驰车摆造型,夏暖暖刚要客套,驾驶座钻出的男人让她瞬间冷脸。 竟是包俊文! 这名字出自《滕王阁序》倒是风雅,可惜人不如其名。 夏暖暖扭头要走,小陈却拽着人贴上来:“别急着走嘛!你现在在哪高就?” “自由职业,写网文。” “哎哟!”小陈故意捂着红唇,“那种月入三千的活计?” 夏暖暖扬起下巴:“写不好就回家继承家业呗,反正祖宅够大。”瞥见对方抽搐的嘴角,她转身踩着高跟鞋嗒嗒离去。 “包主管这玩笑开得可不如前两个月发的微信有趣呢。”夏暖暖倚在米其林餐厅雕花廊柱上,指尖漫不经心转着车钥匙。 “您太太最近没查手机吗?那些"深夜寂寞"、"想听你声音"的语音条,可都存着备份呢。” 包俊文脸上肌肉抽了抽,正要开口就被银铃般的笑声打断,小陈涂着桃色指甲的手突然揪紧爱马仕包带:“有些人就是嫉妒我和俊采……” “嫉妒你接手了整容院VIP客户?” 夏暖暖扫过小陈玻尿酸过量的苹果肌,“上周在SKP见着位女士,眉眼和你有八分像,正跟包主管试婚戒呢,哦对,你们今天不会也是来试戒指的吧?” 围观人群里响起窃笑,包俊文扯着领带往门里走:“别理这个疯女人!” “急什么呀?”夏暖暖晃了晃手机,“去年年会你给实习生下药的监控录像,市场部张总监应该很有兴趣,对了,听说他女儿刚入职咱们公司?” 小陈突然甩开包俊文的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重点是这个吗?”夏暖暖从侍应生托盘取了杯香槟,“重点是他手机相册第三十二页,存着财务部王姐的私房照呢,小陈妹妹,你猜自己排在第几页?” 包俊文的鳄鱼皮鞋在台阶上打滑,精心打理的发型垂下一绺,夏暖暖仰头饮尽香槟,水晶杯折射出她眼底寒芒:“二位慢用,毕竟,“她压低声音,“牢饭可没这儿讲究。” 话音刚落,女孩抢先推开了餐厅雕花玻璃门,小陈正欲上前拉扯,周锦程的身影突然横插进来,左手虚护着夏暖暖往内走,右手顺势挡住二人去路:“两位有事?” 包俊文下意识后退半步,小陈被那双褐色瞳孔看得发怔,舌头像打了结:“没……没事。” 直到三人消失在转角,她才惊觉后背渗出冷汗,那男人的眼神像带着无形威压,竟让她生出跪地叩首的荒诞念头。 “装什么清高!”小陈扯着包俊文在绿植遮挡的卡座落座,目光穿过龟背竹叶片死死盯着邻桌。 夏暖暖正侧头与男人说话,水晶吊灯的光晕在她发梢跳跃,小陈攥紧餐巾纸咬牙:“才分手多久就攀上高枝。” 包俊文的注意力全在周锦程腕间,作为奢侈品公司总监助理,他太清楚那块铂金腕表的分量,上月CEO在晨会炫耀过同款,八位数起跳的报价能买下CBD大平层。 更可怕的是,这男人通身的气场让他想起总部空降的少东家。 “肯定是被人包了。”他压低声音,酸意混着不甘,“这种顶级玩家顶多尝个鲜,玩腻就扔。”话虽如此,当周锦程抬眼扫过绿植墙时,他还是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邻桌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 “需要帮忙吗?”周锦程将松茸鸡汤转到夏暖暖面前。 “两个跳梁小丑而已。”女孩舀起一勺金汤,“我要用这顿大餐洗洗眼睛。”刀叉划开雪花和牛的瞬间,她突然狡黠眨眼:“先说好,我要点海胆鱼子酱塔了。” “尽管点。”男人笑着翻开酒水单,“只要解老板肯破例加单,把后厨搬空都行。” 暮色四合时,黑色宾利停在梧桐掩映的小区门口,周锦程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单元楼,指节轻叩方向盘:“阿成,查个车牌。” 报出的数字分毫不差,停车场那辆保时捷的牌照,他不过余光瞥过便烙在脑中。 车载屏幕蓝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十岁能在半小时记下整本《孙子兵法》的人,自然不会忘记包俊文当时盯着夏暖暖的眼神,那种混杂着贪婪与嫉恨的目光,他曾在太多赌徒眼里见过。 夏暖暖的存在勾起了他的探究欲,但他恪守着行内规矩,贸然调查主顾容易引火烧身,不过那两个围着夏暖暖打转的浮夸男女倒是可以查查,毕竟这种浅薄角色掀不起风浪。 此时夏暖暖正惬意地享用完大庆御膳,抱着焦尾琴返回了长安城。 这方稀世珍宝自然要随身携带,毕竟她发现周锦程也是个琴痴,若是能在大庆搜罗名家古琴倒卖回去,准能大赚一笔。 第一百八十四章 难免大打折扣 眼下大庆年间的制琴圣手雷家、张家尚未出世,否则随便弄把名家琴都能在现代换座金山。 粮仓里堆满了今年新收的稻谷,缴纳官粮后的余粮全被她收入囊中。 洛川以为夏暖暖卖给他的谷种已是全部家底,殊不知那都是从现代偷渡来的杂交稻种。 趁着洛川不查底细、村长不知内情,她将普通稻谷以每斗二十钱的低价卖给族人,特意强调这些不能作种,明年春播时才会放出良种。 这个定价可是有讲究的,现代史书记载长安米价低至每斗四五钱,可当她实地走访鄮县粮铺,最次的糙米都要七十钱一斗。 更夸张的是粮商下乡收购价都出到三十钱,长安米价竟比江南产粮区的收购价还低?今年关中又是旱蝗又是洪涝,八成得靠江南漕运支撑。 想到这儿,夏暖暖更确信自己二十钱的定价能叫族人感恩戴德,这不,连最穷的人家都砸锅卖铁来囤粮。 根据运费成本核算,每斗米价绝不可能仅四五文,若市面粮价真如此低廉,商贩岂不亏本? 商人逐利天性怎会做赔本买卖?古语有云“粮贵伤民,粮贱伤农”,若米价低至四五钱,农户生计如何维系? 这让夏暖暖想到史书记载的可靠性,唐太宗素有修改实录的前科,为塑造贞观盛世形象,篡改粮价数据并非不可能。 她坚信此刻长安米价绝对高于这个数字,这历史偏差让穿越者颇为苦恼,原本熟读史料的优势,在遭遇善改史书的帝王时,难免大打折扣。 好在江南道鄮县与长安相隔甚远,夏暖暖无需深究朝堂史笔,日常所需物价只需实地考察,她低价售予族人的稻谷,让石家庄庄今年再无断炊之忧,家家户户皆展欢颜。 随着立冬后气温骤降,夏暖暖着手置办学童冬装,她在现代网购的红黑配色圆领直裰兼具利落与保暖,配套白麻中衣可适应江南湿冷气候。 尽管秋冬装束价格翻倍,但通过向解玉廷出售渔获所得利润,置装费用不过九牛一毛,唐代渔产免税政策让她获利颇丰。 为激励学子,她设立双重奖励机制:精熟《三字经》《千字文》且算术优异者,以及协助管理的十位小组长,皆可获赠防风兔毛斗篷。 这举措点燃孩童们学习热情,村中处处可闻朗朗诵读声。 暮色中散学的孩童们欢腾雀跃,为寒潮笼罩的石家庄庄注入勃勃生机。 海上劳作的族人亦早早归港,经夏暖暖修缮的新码头虽未更换老旧渔船,但坚固的木质栈桥映着夕阳,倒让停泊的船只显出几分新气象。 夏暖暖蹲在院角的火堆旁,陶罐里噼啪作响,五岁的小薏儿坐在特制的矮凳上,小手托着圆脸蛋,乌溜溜的眼睛追着娘亲的动作转。 侍女彩霞和明月在厨房进出忙碌,石坤则守在外院巡视。 “娘亲在变戏法吗?”小薏儿的奶音裹着好奇,她脚下的小木凳被挪到三丈开外,夏暖暖生怕火星溅到宝贝女儿。 “这叫点石成金。”夏暖暖抹了把额头的汗,用木棍搅动罐中灰白粉末,“等娘亲炼出神仙粉,咱们就能蒸出云朵般暄软的馒头。” 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头,问题却像雨后春笋往外冒:“神仙粉是甜的?能养小兔子吗?”夏暖暖笑着解释,任由女儿天马行空的想象把话题扯到月亮上的玉兔。 她手头动作不停,将收集的碱石、芒硝和石灰石按比例混合煅烧。 经过反复尝试,陶罐里终于析出雪白的结晶,夏暖暖用竹镊小心夹起碱块,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银光,烧碱是制作肥皂的原料,纯碱加工后能变成小苏打,这些可都是大庆独一份的宝贝,她将成品分装进青瓷罐,特意摆在厨柜最高处。 暮色四合时,明月捧着新蒸的胡饼进来,夏暖暖望着泛黄的死面饼暗叹,明日定要从现代捎包酵母粉。 不过此刻她更期待村民们学会制碱,等家家户户都能做出蓬松面食,才算真正帮他们扎稳了根基。 “阿娘,薏儿肚肚饿啦!”小家伙早就在院子里撒欢跑了好几圈,忽然吸着鼻子停在厨房外头,扒着门框朝里探头。 夏暖暖正给薏儿系上绣花围兜,笑着刮她鼻尖:“小馋猫鼻子倒灵,快让彩霞姨给你擦手。” 竹帘一掀,蒸笼掀开的白雾裹着麦香涌出来。 三个小脑袋齐齐挤在案板前,六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冒热气的蒸饼,原本拳头大的面剂子,此刻个个涨得像小肥鹅,油润润的褶子泛着珍珠似的光。 彩霞举着竹夹的手都在抖,她分明是和面、揉剂、上笼一气呵成,偏生今早的面团像是喝了仙露,在碱水作用下蓬得能塞满蒸屉。 小蝶儿踮脚去够,被薏儿拽着后襟:“要学我这样!”小姑娘煞有介事地搓着皂角,水花溅得大丫咯咯笑。 “阿姊,这饼子会吹气!”大丫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蒸饼,哈着热气咬出个月牙印,外皮暄软得能陷进牙缝,内里麦香混着丝丝甜意,惹得门口两个小身影直咽口水。 三丫扒着门框探进半个身子:“薏儿妹妹,你家蒸饼咋比云朵还白呀?”二妞已经蹭到案板边,眼巴巴望着最后那个蒸饼。 薏儿挺起小胸脯,把咬过一口的饼子举得老高:“这是神仙面碱变的!我阿娘从云彩里摘来的!” 晨光斜斜落在青石灶台上,六个胖乎乎的蒸饼正冒着热气,仿佛真能顺着白雾飘回天上去。 梳洗完毕的夏暖暖走进厨房时,正瞧见两个小丫头捧着蒸饼发愣,她顺手从笼屉里取出两个蓬松雪白的蒸饼,塞进二妞三丫手心:“拿去吧。” 小丫头们捧着突然变大的蒸饼,眼睛瞪得溜圆,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个小身影就抱着蒸饼一溜烟跑了,连句道谢都顾不上说。 夏暖暖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摇摇头,虽说对林国勇那家子没什么好感,可稚子何辜? 第一百八十五章 炸开了锅 消息传得比春日的柳絮还快,不消片刻,林孙氏的大嗓门就裹着晨风飘进院门:“哎哟我的老天爷!夏夫子家的蒸饼是施了仙法不成?”她怀里的胖小子正伸着脖子往笼屉里张望。 彩霞咬了口暄软的蒸饼,含混不清地解释:“娘子教的面碱,揉进去面团就发得老大。”这话像火星子溅进油锅,十几个围着蒸笼的妇人顿时炸开了锅。 “都尝尝吧。”夏暖暖揭开竹屉,热气裹着麦香涌出来,“晌午还要劳烦各位去请村长,这面碱的方子……” 白胖的蒸饼刚递出去,就被妇人们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林孙氏对着阳光细瞧蒸饼的纹路,啧啧称奇:“这可比我家死面饼子强百倍!得让我当家的开开眼。” 堂屋里,小薏儿正踮着脚够桌上的陶碗:“娘亲我还要!”两个沾着奶渍的小花猫在旁边直点头,夏暖暖笑着戳戳女儿鼓起的腮帮:“贪吃包,等晌午面发好了再做。” 此刻林国勇家正闹得鸡飞狗跳,三个蒸饼被掰成八瓣,林孟义嚼着暄软的面食直瞪眼:“娘咧!这蒸饼比肉包子还香!” 林孙氏得意地扬起眉毛:“听说加了什么面碱,到底是新罗婢手艺了得。”案板上残留的面渣早被舔得精光,连蒸笼布都被翻过来抖了三遍。 林国勇咂咂嘴,转头对妻子林陆氏说:“下午散学后,你揣几个鸡蛋去找暖暖,顺道问问她那个面碱的方子。” 林孙氏插话道:“叫面碱呢。” “对对,就那东西。”林国勇搓着粗糙的手掌,“得把这手艺学来。” 林陆氏扯着围裙嘟囔:“那小妮子金山银山的,指头缝漏点给咱们族亲都够用了,凭啥还要咱家的鸡蛋?” “说话当心点!”林国勇瞪眼,“这话传到村长耳朵里可要挨训!” 林陆氏“嗤”地摔了竹篦子:“村长就是偏心!当初把小薏儿送给暖暖,说好要给金铤的,如今倒好,白赔了个水灵丫头!” 大儿子林孟忠听不下去:“爹娘别忘了,暖暖给族里办学堂,管饭发新衣,咱们家不都沾光?” “你懂个屁!”林陆氏指着缩在墙角的大妞骂,“别人家送丫头换好处,偏这死妮子不敢去!你嫡亲堂妹在那边,怕什么?” 十岁的大妞把头埋得更低了,自打两个弟弟出生,家里再没给过她好脸色,虽说奶奶把暖暖送的兔毛披风改成弟弟们的小马甲,可她记得那件披风原本是奖励自己当小队长的。 “放学了谁想往夫子跟前凑啊。”大妞攥着补丁衣角想,夏夫子虽好,可上起课来板着脸的样子,总让她想起后山那只炸毛的野猫。 这会儿学堂里正飘着蒸饼香,孩子们捧着热腾腾的菘菜汤,好些人偷偷把蒸饼掰成两半,他们想着总是把鱼肉让给他们的娘亲,这会该捧着半块饼回家,让娘也尝尝这白面滋味。 最后一记梆子声刚落下,孩子们便一哄而散,夏暖暖的院子却愈发喧闹起来,林孙氏婆媳跟着孩子们满村吆喝,下晌来串门的妇人比晨起足足多了一倍。 “石家庄娘子快瞧瞧这蒸饼!”几个小媳妇捧着白生生的面食直吸气,如今虽有用酒糟发面的笼饼,可哪比得上这拳头大的雪团子? 夏暖暖立在石磨前莞尔一笑,将草木灰倒进陶罐:“婶子们看仔细了,这便是做面碱的法门。” 火苗舔着铜炉发出噼啪声,围观的妇人却齐刷刷后退三步,林孙氏攥着衣角直打颤:这分明是丹炉啊!正巧村长跨进院门,正撞见白雾缭绕间,彩霞掀开蒸笼盖子。 “暖暖又得了什么仙方?”村长盯着腾空的热气直咽口水,案板上躺着两屉蒸饼,左边是寻常的糙黄饼子,右边却白得晃眼,面皮儿鼓得像云朵。 “这叫碱面,镇上药铺能买着材料。”夏暖暖掰开雪白的面团,麦香混着肉汁直往人鼻子里钻,“若咱们族里制了去卖……” “不可!”村长急得山羊须直抖,“石家庄世代渔户,断不能沾商贾之事!” 满屋顿时鸦雀无声,忽听得“咕咚“一声,原是柱子媳妇盯着蒸饼看痴了,手里的竹篮摔在地上,夏暖暖抿嘴轻笑,将热腾腾的蒸饼挨个分给众人:“您尝尝,这可比渔获值钱呢。” 二十几个妇人捧着云朵似的蒸饼,指尖陷进暄软的瓤里,不知谁先咬了一口,满院立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村长捏着半个蒸饼怔在原地,面皮上还留着五个清晰的指印,却比平日的饼子轻了足足三成。 夏暖暖笑着递过筷子:“大伙都尝尝看!村长叔您先来。”蒸笼里码着几十个白胖包子,热腾腾冒着香气。 村长却摆手推回半个:“掰点尝尝就成,暖暖啊,你们家统共没几口人,蒸这么多饼子多糟蹋粮食?新稻都得留着当种粮,要是青黄不接可怎么好? 当年兵荒马乱的,镇上人揣着钱都买不着粮,你们嫡支原先多阔气,如今不也只剩你这根独苗?” “叔教训得是,下回我定省着来。”夏暖暖连连点头,她穿梭时空自有现代粮仓做后盾,倒不愁断炊,但长辈的话总得听着。 见老人脸色稍霁,她示意彩霞分包子:“今儿主要是试试新做的面碱,大伙都尝个新鲜。”众人早被香气勾得直咽口水,顾不得烫手便你掰我扯地吃起来。 “这饼子软得像云朵!” “神仙吃食也不过如此吧?”林秦氏捧着包子直咂舌,几个小娃娃早被明月领着去堂屋大快朵颐。 “其实做法简单,跟着学几次就会。”夏暖暖话音未落,几个妇人已连连摆手:“我们粗手笨脚的,可不敢碰炼丹的活计!前山道观不就是炼丹炸塌了半边?” 这话勾起众人心事,那年轰隆一声巨响,老道士当场殒命,碎砖断瓦里还埋着烧焦的丹炉,自那以后,方圆十里谁听见“炼丹”二字都打怵。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任人宰割 “要不……让汉子们来弄?”林孙氏怯生生提议,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灶房里蒸腾的热气裹着面香,却驱不散众人眉间的阴云。 林秦氏急急摆手:“男人出海得使全力摇橷,回来哪能再折腾!海上风浪里搏命的人,气力耗尽了可怎么活!” “说得在理,男人干不了这些。”几个妇人连声附和。 夏暖暖攥着衣角,这才觉出自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村长敲了敲烟杆:“暖暖啊,咱们族里刚办起学堂,万不能沾商贾之事。 你瞧那商籍子弟,连科举场都进不得,穿绸缎要挨板子,骑不得马坐不得轿,倒不如踏踏实实捕鱼种田。”老村长望着晒场边新修的学堂,檐角还挂着红绸。 堂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海风卷着咸腥味从窗缝钻进来,在座众人都清楚,去年镇上米铺王家的小大人考中童生,却因商籍被夺了功名,如今整日酗酒。 “村长叔,咱这是学农人卖自家编的草鞋、晒的鱼鲞呢。”夏暖暖指尖轻叩案几,“您看镇东头张老汉,农闲时卖麦芽糖不也没入商籍?” 老村长捋着花白胡须沉吟半晌:“既这么说……试试也罢。” “等做出面碱,咱们往塔岗镇酒楼送!”夏暖暖话音未落,林秦氏已拍着膝盖嚷起来:“暖暖发话我就干!” “让林立去谈门路?他在酒楼当差熟门路。” “可别!上回咱的鲜鱼叫他拿去卖,平白比市价贱三成!” 七嘴八舌间,众人目光又聚到夏暖暖身上。 “那我先去镇上摸摸行情。”送走族人后,夏暖暖独坐灯下,烛火在窗纸投下晃动的影子,她盯着案上雪白的面碱,忽然抓起陶碗,或许该改卖现成的蒸饼?农人卖吃食总不算经商。 夏暖暖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虽然造香皂、烧玻璃这些暴利营生对她易如反掌,但以侯涛林氏如今的根基,根本守不住金山银山。 在大庆这方天地,真正的财富始终攥在世家大族手中,若没有权势傍身,再会赚钱也不过是权贵眼中的肥羊。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夏暖暖心里清楚,自己不能大包大揽,若一味拿钱贴补,族人未必感恩,反而可能生出祸端。 她得寻个细水长流的法子,既能让族人自力更生,又不至惹人眼红。 这日恰逢族学休沐,天刚蒙蒙亮,主仆三人的马车便碾着青石板路驶向塔岗镇,街边早点摊热气腾腾,食客们捧着碗吃得香甜。 彩霞捧着面碱挨家推销,可任凭她说破嘴皮,掌柜们只当耳旁风,老主顾们日日捧场,何必费事添新方子? 眼见日头渐高,夏暖暖掀开车帘:“罢了,咱们去小溪镇。” 作为鄮县县治,小溪镇果然不同凡响。 南北客商穿梭如织,酒旗招展的食肆鳞次栉比,夏暖暖这回专挑气派酒楼登门,可即便她亲自出马,那些精明掌柜也只当她是来骗银子的江湖术士。 “娘子,要不咱们回吧?”石坤奴青云看着自家主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出声。 夏暖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飞檐斗拱,忽然瞥见一处朱漆碧瓦的三层楼阁,四面粉绸幌子猎猎作响,“悦宾楼“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正是江南道首屈一指的连锁酒楼。 “最后试一次。”她整了整石榴红襦裙,扶着彩霞的手踏上车辕,门口迎客的伙计见这阵仗,忙不迭躬身引路:“贵客可有预定?” 夏暖暖径直走到柜台前,隔着帷帽白纱道:“我有秘方能让面食不泛酸、更松软,烦请掌柜出来一叙。” 堂倌瞧着眼前锦衣华服的小娘子,面露诧异:“这当口正是午市最忙时,掌柜怕是不得空,小娘子若要做买卖,不如请家中父兄改日再来?” 彩霞会意掏出十枚铜钱塞过去,叮当声未落,堂倌已满脸堆笑掀帘往后厨去了,不过半盏茶工夫,掌柜掀帘出来,却只听了两句便连连摆手:“后厨正忙,改日再议!” 帷帽下传来一声轻叹,彩霞瞧着大堂里推杯换盏的食客,轻声道:“要不咱们回塔岗镇找林立大人试试?”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夏暖暖摘下帷帽,望着匣中雪白的面碱苦笑:“罢了,且让林立在行当里试试水。” 说话间将成本价与市价细细说与林立,末了又叮嘱:“纵使亏了也不打紧,权当长见识。” 林立如今算盘打得噼啪响,早不是当初码头任人宰割的愣头青。 待夏暖暖走后,正清点货箱时忽闻老友单新俞的吆喝,这在小溪镇迎客楼当帮厨的汉子,总想着有朝一日能掌勺当家。 今日照例来订海货,见着那匣面碱却两眼放光:“好兄弟,这稀罕物匀我些可好?” 原来迎客楼正为蒸饼发酸犯愁,单新俞早听闻长安城贵人喜食松软面点,偏生这海边湿气重,面食总欠三分火候。 这日他揣着面碱回后厨试做,蒸笼揭盖时满室麦香,面团竟如云絮般蓬松,惊得掌勺师傅连声追问。 “林立哥,刚才那位真是你们石家庄新认的神女吗?” 林立点头承认:“是啊,你这时候来是想买海鲜了吗?” “差不多吧,跟我来下,有事跟你商量。”单新俞拉着林立往客栈外走,“我们去方家茶肆喝杯茶,顺便听听小曲儿。” 林立调侃道:“你这是发疯了吗?钱多得没处花?” 单新俞有些不满:“你到底去不去?” 林立笑着回应:“难得见你这个铁公鸡愿意拔毛,我怎么可能不去?当然去!现在过了中午,店里也没什么客人,正好偷个懒。” 两人迅速来到方家茶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茶。 几杯茶下肚后,单新俞才切入正题:“老林,我就直说了,之前你在酒楼和你们那位神女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真的有一种能去除面食酸味、还能让面食更蓬松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