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成婚三年,还未亲嘴儿!》 第1章 眼中的暗潮几乎要将她吞没 开春后的天依旧是冷的,一场雨后,空气中弥漫着湿气与寒意。 宫墙外,一众大臣亲眷等候太子燕淮班师回朝。 “听说了吗,此次太子殿下以三千精兵大败敌军三万,实乃神兵天降!” “那是自然,太子殿下英勇神武,咱们大燕在没出过如此优秀的太子,只是……”没娶到个好妃子。 那红袍官员想着,朝站在侧面不远处的一名女子瞄了一眼。 那女子生得极美,乌发雪肤,眼角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意。 正是当朝太子妃谢昭华。 不同于其他亲眷对于亲人归来的兴奋,谢昭华明显有些紧张,眉头时不时的微蹙。 “看!那是太子殿下的大军。” 一道声音兀地响起。 谢昭华顺势看去,果然发现雾蒙蒙地前方多出一团人影来。 一抹金色在浮动的银甲中格外显眼。 那人身姿如松,白驹如雪。 距离相隔得太远,谢昭华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能觉得薄雾的那头,他一身金甲,神情冷漠,周身充斥着凛冽的气息。 陌生又熟悉萦绕在心头,谢昭华更紧张了。 谢昭华是个穿书者,因为原书的作者将反派燕淮设定得太厉害,导致男女主双双被灭掉,小说世界崩塌。 她的任务就是攻略燕淮,以修正燕淮的行为,阻止男女主被灭掉。 这任务一开始进行得很好,谢昭华成功地拿下燕淮,让燕淮非她不娶。 可就在她与燕淮的大婚当日,事情突然出了乱子,小说的世界不知为何与系统发生冲突。 结果是系统失效,而谢昭华则灵魂封锁,陷入沉睡,原身开始掌握身体。 这原身在小说中是个恶毒女配,还是专虐反派、促进反派黑化的那种。 等谢昭华醒来时,已经过了三年。 这三年,原身将事情搞得一塌糊涂,不仅把燕淮作没了,还连累谢昭华父亲连降三品。 同时,谢昭华的名声也变得很差,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朝中“废太子妃”的声音越来越大。 但谢昭华一觉醒来,却连原身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些,谢昭华便觉得浑身冰冷,连指尖都要冻住。 军队越来越近,不过须臾便到了眼前,震感从脚底蔓延开来。 谢昭华随众人一同行礼,迎接的队伍中,她站得最为靠前,燕淮要看见她,不是件难事。 马蹄声越来越近,几息后,熟悉的白驹忽然出现在眼前,一同出现的还有马上的那人,他身姿劲拔、气势凌厉,带着股不容忽视的强势。 谢昭华呼吸一滞,来不及想什么,白驹便已经从谢昭华面前掠过,没有丝毫停留。 她的心莫名地空出一块。 白驹到接驾的官员面前才停下,燕淮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没往旁边多看一眼。 官员们一拥而上,纷纷恭喜太子殿下大败突厥,乃天降奇才。 也是,燕淮曾在一日之内攻下两城闻名,后来更有万军之中,生擒两王的战绩,天降奇才用在他身上都有些不足。 谢昭华在一旁看着,发现燕淮的模样已与记忆中有些出入。 原本略带青涩的脸庞变得更有棱角,面容上的轻狂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冷峻。 那是属于上位者的气息,许是这两年历练得多了,他身上竟还流出一股肃杀之气。 自铠甲一路往上,先是劲瘦的腰身,随后便是突起的喉结和凌厉的下颌。 除去英俊的五官,狭长的眼睛和锐利的眼角露出几分天然的凉薄,更加重了他身上摄人的气势。 谢昭华看得入迷,眼睛一眨不眨。 许是在战场上待得久了,五感本身也比旁人敏锐些,燕淮很快就捕捉到这一视线。 他微微蹙眉,没有犹豫地转过身来。 谢昭华猝不及防地撞入那双极为深邃的眼眸中。 燕淮这时才看到谢昭华,触及她的目光,燕淮先是一顿,眼中蕴出几分幽深,随后冷意与疏离便翻涌上来。 燕淮没有犹豫地错开目光。 像是对待不熟悉的陌生人。 谢昭华心中一堵,直觉的再没比这样更直观地感受到燕淮对自己的冷淡了。 她眼中泛出点点委屈,不可避免地回忆起曾经的燕淮。 曾经的燕淮是什么样的呢? 疼爱她到骨子里。 燕淮生来耀眼、桀骜难驯,谁的脸面也不给。 可唯有谢昭华,能够轻易左右燕淮。 燕淮对谢昭华的爱从不遮掩,也从不隐瞒,捧出一颗真心让谢昭华看得清清楚楚。 可没想到,最后竟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谢昭华迟迟没有上前,倒让青禾有些干着急。 “娘娘,您去同殿下说句话啊。” 谢昭华抿抿唇,似乎鼓足了勇气才朝燕淮走去。 燕淮被大臣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而围绕的大臣们在看到谢昭华走向这边时,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小道。 从上空俯视,如同圆盘错开了条缝一样,让谢昭华直直地通向燕淮。 冰冷的金甲上似乎残留着战场的余威,令周围的空气都被凛冽的气息所充斥。 官员们在一旁恭维着,却始终拉开距离,处处小心翼翼。 这样的燕淮,但陌生又难以亲近。 一旁的侍卫林煜,像往常一样上前为燕淮解下披风。 看到这一幕,谢昭华的步子忽然慢了几分。 若是夫妻恩爱,夫君的披风应该是由妻子摘下的。 可如今…… 谢昭华轻叹一口气。 她这样直接走过去真的好吗? 时隔三年,她与燕淮的关系这样差,直接这样过去会不会有些冒昧。 她本就有些犹豫,到这会儿更是担忧,索性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地面。 忽然,原本四周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 谢昭华有些奇怪,又抬起头,才发现原本侧对着她的燕淮,不知何时竟转过身来,正对着她。 谢昭华快速地眨眨眼睛,头脑发蒙。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见燕淮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脚步声像鼓点一样敲在谢昭华的心头,让她的心悬在半空,上下起伏。 燕淮停在与谢昭华不足半米的处,微冷的晨光里,与谢昭华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侵略性极强。 幽深的瞳仁紧紧地锁住谢昭华,如深沉的海浪将谢昭华卷入,无法挣脱。 谢昭华喉咙有些发紧,还未来得及细想。 燕淮却突然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近,鼻尖的相距不过一尺。 谢昭华的感官放大数倍,连周围的尘埃都清晰可见。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强势的气息笼罩在周围,几乎一瞬,便将谢昭华包裹起来。 第2章 躲在他身后 鼓点声又在耳边响起。短暂的空白后,谢昭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她眨眨眼,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又看向那双深邃的眼眸。 凉薄疏离,里面似乎蕴含着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同时又侵略性很强,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直到燕淮收回目光,那庞大的压迫感这才慢慢消退。 湿凉的微风掠过脸颊,将燕淮领口的绳结吹得乱颤。 谢昭华有些散开的思绪这才又重新聚拢。 他是想让我解开披风? 谢昭华疑惑地看向燕淮,轻唤:“太子?” 低柔的声音传入燕淮耳中,他却没有回答。 他定定地站在谢昭华身前,太阳投出的影子,几乎整个将她圈起来。 谢昭华蹙起秀眉,小手试探性伸向胸口的绳结,见燕淮没有阻止,才真的摸上绳结。 绳结冰冰凉凉,夹杂着行军的凉意。 这场景,让在场诸人面面相觑。 太子与太子妃不和是人人皆知的事。 如今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允许太子妃解开披风? 难不成两人竟什么时候和好了不成? 一时间众人猜想纷纷。 谢昭华无暇顾及众人所想,低头认真地去解燕淮胸前的绳结。 她很少干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在过去,也没怎么做过。 因为行军,披风上的绳结系得很紧,玉白色的小手与褐色的绳结相纠缠,几次都没能解开。 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她的手上,谢昭华更紧张了。 她又朝绳结凑近了些,露出一截白皙的玉颈,在众人的视线里,谢昭华像是将整个身子都贴向燕淮。 暖香萦绕,燕淮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举动。 小小的脑袋几乎已经埋入怀里,她似乎有些紧张,鼻尖染上一层薄汗,青笋般的玉指在绳结上穿梭,动作小心谨慎。 女子清丽的身影映在眼中,可燕淮的眼神却突然暗了下去。 他知道,她是最没有心的。 待绳结完全解开时,谢昭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气息在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贴在金色的铠甲上。 谢昭华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离燕淮有多近。 她竟然几乎贴在燕淮身上。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抬起头,正好撞入燕淮漆黑的眼眸中。 红晕不可遏制地从双颊升起。 她、她可不是故意的! 谢昭华的动作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目光纷纷落在谢昭华的身上,打量的、好奇的、看热闹的,通通汇聚在她身上,谢昭华脑子一懵,又往后退了两步。 漆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昭华,似乎是察觉到周围的目光,燕淮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随即便微微眯起眼睛,扫视一周。 他气场强大,连目光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眼风扫过,大臣们纷纷缩起脖子,不敢多看。 毕竟燕淮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燕淮这才又收回视线,看向谢昭华。 那披风依旧稳稳地挂燕淮身上,散开的两根绳结垂下,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因为方才靠得太近了,谢昭华有些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帮他把斗篷摘下。 许是看出谢昭华的纠结,燕淮喉咙里突然涌出一声嗤笑,伸手将披风一把扯下,丢给林煜。 动作流畅,没有半分犹豫,随后便转过身背对着谢昭华。 空气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 没有大臣再敢上前恭贺燕淮。 谢昭华也有些不敢凑过去,虽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知道现在的燕淮很不好惹。 这时,宫门口突然多出两列小太监,径直朝燕淮走来,为首的大太监恭敬地行了个礼。 “殿下,陛下已经在兴庆殿设好宴席款待。” 燕淮闻言,微微颔首。 往日,太监传完话便会起身,可今日这太监却并没有。 他跪在地上,迟疑地看了谢昭华一眼。 仅是这一眼,谢昭华的心便又提起来。 “怎么了?”燕淮的声音响起。 他的嗓音微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感觉,落在满含湿意的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冷淡。 太监似是犹豫了一瞬,才慢吞吞道:“陛下说若是太子妃在的话,请殿下与太子妃先往立政殿。” 这下便陡然牵扯到一旁的谢昭华。 至于为何牵扯,谢昭华闭着眼都知道。 前些日子,原身在东宫里大放厥词:说什么宁愿嫁给山野村夫,也不愿嫁给太子。 谁知这话竟传到了宫中。 建崇帝大怒,将原身幽闭在太后宫中。 连今日谢昭华能出来,都是特意求了太后恩典,能放她出来一天。 皇帝诸子中,唯有燕淮最得宠爱。 此番叫谢昭华过去,应当是怕她惹得燕淮不快,要敲打一番,或斥责一顿。 想到这里,谢昭华的手心竟微微出汗。 前朝末年,风雨飘摇,建崇帝借机起兵,横扫六合,登上皇位时,不过二十九岁。 对于这么一个刀山血海杀出来,智谋、心智也远超旁人的开国皇帝。 谢昭华自然是怕的。 燕淮将谢昭华的神色收入眼底,大抵猜出谢昭华是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冷下脸,将手中的佩剑递给林煜,冷声道:“走吧。” 便抬脚往宫中迈去,没看谢昭华一眼。 建崇帝传召,谢昭华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 他们到时,建崇帝正在殿中批折子,沉沉的龙涎香自香炉传出,弥漫在大殿的每个角落。 建崇帝已年近五十,身材高大,依稀能看出年轻时骁勇善战的英俊模样。 因年轻时各处征战,他身上的旧伤不少,但这并不妨碍他浑身流出的强大气场。 仅是一个目光,便足以震慑人心。 谢昭华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一进殿门,谢昭华就觉得有道不太友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身子有些僵硬,缩着头,跟在燕淮身后行礼。 待起身,那道目光便以雷霆之势直直地刺过来。 谢昭华心中一颤,便下意识地缩到燕淮身后。 一瞬间,衣裙挨着铠甲,柔软贴上冷硬。 许是察觉到谢昭华的动作,燕淮的动作一顿,淡漠的眼神中涌出几分寒意。 他侧过头,余光里多了个神情紧张的小人。 她大半个身子猫在自己身后,悄悄地露出半个头。 第3章 臣妾会改的 燕淮冷漠的眼神中,又多出几分复杂。 察觉到燕淮的目光,谢昭华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件蠢事。 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醒来本就没多少天,即便知道两人关系尴尬,有困难时,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寻求燕淮的帮助。 意识到燕淮的冷淡,谢昭华轻咬唇瓣,缓缓移开。 裙角也与铠甲拉开距离。 谢昭华这举动让建崇帝有些意外。 可意外过后,建崇帝便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毕竟谢昭华这两年干的蠢事太多了,她这么做,只会让人以为她又在变着法地作妖。 建崇帝沉下脸,张口想要训斥,可在目光掠过燕淮时,又停了下来。 今天是大胜归来的好日子,他不想因此事搅和了父子见面的场景。 谢昭华知道自己在建崇帝心中是什么样子,做多错多,索性在一旁当起了木头人。 似乎是看出谢昭华的心思,建崇帝便也不再理会,而是转头同燕淮说起话来。 建崇帝一生钟爱于燕淮的母亲容德皇后。 自十年前容德皇后离世,建崇帝便再未立后。 更是把容德皇后最小的一双儿女,带在身边亲自抚养,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 正因如此,建崇帝与燕淮的父子之情,更像是普通百姓对待儿子的感情,而非帝王家的猜疑与忌惮。 跟儿子说起话来,建崇帝一扫方才厌恶的神情,一脸的欣慰和骄傲。 聊到兴处,脸上的胡子一颤一颤的。 两人足足聊了一个时辰,建崇帝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准备前往为燕淮大胜而归举办的宴会。 他像是压根忘记了谢昭华一样,略过谢昭华,带着燕淮就往外走去。 谢昭华俯下身子恭送二人,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谢昭华心里一阵失落。 以她的名声,是没资格参加宴会的,明日她就又要往太后宫中,之后想与燕淮见面怕是难上加难。 在二人要跨出殿门时,一直没理会谢昭华的建崇帝,突然转身,他的眼神凌厉地扫了谢昭华一眼。 谢昭华脊背顿时绷直。 接着有些警告的话语,便在大殿里响起。 “太子行军打仗颇为不易,你为太子妃,当恪守本分,若再有……” 说到这时建崇帝突然停下,他看了燕淮一眼,要出口的话停了下来。 谢昭华自然察觉到了,她可不想燕淮知道原身口出狂言之事。 于是便飞快地回道:“儿臣明白,儿臣一定恪守本分,为太子分忧。” 她说罢,又抬头看了燕淮一眼。 生怕燕淮察觉出什么,但敏锐如燕淮,又怎会察觉不出来呢。 谢昭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大殿一时安静下来。 她抿抿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原身的事情在头顶压着,她说什么都是徒劳。 可她私心里又渴望燕淮能明白自己会改变。 一瞬沉默后,建崇帝深深地看了谢昭华一眼,带着燕淮往外走。 谢昭华无比清楚,此次过后,什么时候再见到燕淮就不知道了,更不要说想要表达的悔过之意。 她心一急,脱口而出道: “往、往日,臣妾做过许多错事情,以后、以后臣妾会改的。” 电光石火之间,两道锋利目光刺过来,压迫感顷刻而下,宛如千斤重担压在身上。 谢昭华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第4章 你要去佛寺? —— 谢昭华的后背全湿了,她没想到,方才的话,居然会让建崇帝破例许她参加宴会。 这意外的惊喜着实让她开心不少。 虽然她还没想好该怎么挽回燕淮,但多待总比少待会儿要好。 因燕淮穿的是铠甲,而谢昭华穿的是寻常宫装,所以二人都需要重新换衣服。 便去了燕淮常在宫中歇息的宫殿更衣,一个在西侧殿、一个在东侧殿。 在一堆繁琐的礼服中,谢昭华选了一套淡紫色的宫装。 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长发如瀑,肌肤胜雪,入骨娇媚呼之欲出。 青禾从梳妆台中取出双蝶镂空步摇,动作间,谢昭华瞧见首饰盒里有一对珍珠耳环。 她一愣,将那对耳环从盒子里取出,摊开放在手心。 这副耳环做工粗糙,并非精品,可谢昭华却一眼认出,这是一年上元节,燕淮为讨她欢心,特地送给她的。 看到这副耳环,谢昭华有些开心。 自她醒来后,才发现原身这三年,将燕淮送她的东西都给砸了,一件也没留下。 她本还有些伤心,却没想到,宫里居然还留着这副耳环。 惊喜之余,谢昭华连忙让青禾帮自己戴上。 她心中隐隐地有些期待,希望燕淮能发现她戴着的这副耳环,能发现她的点点变化。 谢昭华换好衣服后,便站在燕淮的门口等着他,许是因为铠甲沉重难卸,燕淮到这会儿还没换好。 她有些紧张地摸摸耳环。 这时,太后身边的慧月姑姑忽然从宫殿门口进来。 她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此番前来应当是来传话, 她神情严肃,不知怎的,谢昭华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娘娘,方才太后娘娘下旨,说宴会后要去佛寺清修,您也需要随行。” “奴婢这会儿先去帮您打点行囊,您参加完宴会后去秋丽宫等着,奴婢派人去接您。” 这话瞬间将谢昭华钉在原地。 谢昭华不可置信地看着慧月,怎么能这样? 她被幽闭在太后宫中,想见到燕淮都十分不易。 若是跟着去了寺庙,那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了。 “我一定要去吗?”她有些着急地问。 这时一旁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阴沉的光线中,男人从里面走出。 他换上了一件深紫色朝服,腰线隐在银色的腰封之中,凛冽的气势再次袭来。 在看不见的地方,汇聚成风暴。 深邃的轮廓晕染出几分冷寂,他没说话,居高临下地睥着谢昭华。 目光触及那摇晃着的珍珠耳环时,他顿了一瞬,随后错开。 平淡的语调从上方传来,夹杂着料峭的寒意。 “你要去佛寺?” 这是燕淮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大燕以孝治天下。 谢昭华就算再笨,也明白不能在燕淮面前表现出,自己不愿意服侍太后或者违逆太后心思的样子。 于是便只能僵着脖子点点头,不敢说别的。 那道目光瞬间暗了下来,燕淮毫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不再看向谢昭华。 慧月姑姑并没理会谢昭华方才的问话,恭敬地朝燕淮行礼后,才又有些冷淡地看向谢昭华:“方才奴婢说明白了吗?” 谢昭华点点头,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单薄的身子透着几分无助。 前往兴庆殿时,天已经阴沉下来,乌云遍布,只留着几分残阳洒向大地。 林煜跟在二人身后,有些了然地看着谢昭华的背影。 故意犯错,用禁闭逃离太子,太子妃还是老一套。 两人到太极殿时,众人早已等候已久,连建崇帝都在等着两人。 因为两人跟众人隔得远,原身又从不参加这样的场合。 乍然看到燕淮身边跟着一个女子,朝臣们并没有想到这女子是谢昭华,而是以为太子身边多了一个新的女人。 这发现让朝臣们面面相觑。 毕竟这些年来,燕淮身边只有谢昭华一个女子,即便两个人闹矛盾,燕淮身边也从未出现别的女人。 这会儿看到这场景,众人便纷纷开始揣测,是何样的女子,能让太子破戒。 朝臣们屏住呼吸,眼睛都不眨地想要一探究竟。 但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跟在燕淮身旁的是谢昭华。 居然是谢昭华。 有人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老王,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花什么花,方才太子妃曾去宫门口迎接太子殿下。”这人说。 听到这话,那官员倒抽一口冷气。 第5章 娘娘朝这边来了 众人对两人的同时出现都有些诧异,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谢昭华则跟在燕淮,落座于他身旁。 宴会开始后,燕淮那边便频频有人来恭贺。 谢昭华坐在旁边,甚至都插不上话,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 天色越来越阴沉,本应该在帮谢昭华收拾衣服的慧月,此时却站在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面前。 妇人衣着华丽,虽然两鬓斑白,上了年纪,但精神却不错。 她随手抓起一把鱼食,洒向池塘,池塘的锦鲤便一拥而上,轮番争抢。 “今日她可有添乱子?” 慧月摇摇头,垂首道:“并未,太后放心。” 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陛下允太子妃参加今日的宴会。” 这话,让太后将目光从鱼塘上移过来。 “今日,太子妃向陛下保证,以后会恪守妇道。” 听到这话,太后发出一声冷笑:“她的话怎么能信。” “但……”慧月有些犹豫:“近日太子妃住在宫里,一直循规蹈矩,抄写女戒也很认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偷懒。” 太后手指一顿,转头看向慧月:“你的意思是,她转性了?” “奴婢不知。”慧月低着头,这样的事谁能说得准。 看着池塘里争相跃上的锦鲤,太后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深沉,她随手又抓起一把鱼食洒向池塘,才回头道。 “罢了,哀家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 宴会一直持续到下午。 谢昭华看看外面的天,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 在又一个人敬完酒,燕淮那里终于安静下来。 燕淮喝了不少酒,却眼神清明,毫无醉意。 骨节分明的右手捏着酒杯,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才谢昭华一直没有机会同燕淮说话,如今清静下来,她才能插上话。 她端起酒杯,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大腿处却传来一阵凉意。 接着便是瓷器摔碎和宫女的告饶声。 “奴婢知错,娘娘恕罪!” 谢昭华低头去看,发现是侍奉的小宫女不小心打翻酒壶,将酒水洒在了自己身上。 “娘娘恕罪!”小宫女跪着告饶。 酒水在衣裙上晕开一大团污块。 趁着这个空隙,燕淮那边就又有人来恭贺了。 谢昭华皱皱眉,只能先去换件衣服。 宴会人员众多,不乏有人离开一会儿,谢昭华的离开倒也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宫殿旁有备用的房间换衣服,但因为谢昭华今天是临时参加聚会,宫女并没有准备多余的衣服,只能回去取。 看着外面愈发阴沉的天色,谢昭华有些着急。 若是下雨,宴会可能会提早结束。 要是提前结束的话,不就意味着她连一句话都没和燕淮说上? 突然,一道惊雷在空中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谢昭华一惊,宴会是不是要结束了? 她朝宴会的门口看去,没一会儿就有不少人走出来。 谢昭华紧咬嘴唇,她连一句话都还没同燕淮说呢。 等了好大一会儿,宫女才抱着衣服匆匆赶来。 谢昭华换好衣服后,整个宴会只剩下打扫的宫人和零星没离去的官员,哪还有燕淮的身影。 沉寂的院子里,只剩下雨声。 谢昭华低下眉头,有些落寞地看着宫殿,到最后她也没有与燕淮说上话。 “娘娘,太后还让我们去秋丽宫等着呢。”青禾提醒道。 谢昭华点点头,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两人撑伞在秋丽宫门口等候。 雨滴溅在谢昭华的裙摆上,湿冷的寒意又开始往身上爬。 天色愈发昏暗,除去偶尔路过的几个宫人,再没有旁人。 燕淮从立政殿出来时,雨下得越发大了。 宴会结束后,他便与建崇帝到立政殿商议东辽战事,这会儿才结束。 他宴会上喝得不多,酒味早已散去,唯有眼角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红晕。 雨势渐大,宫人早已备好马车,护送燕淮离宫。 林煜因有琐事与燕淮汇报,也坐在马车上。 马车里早早就点了灯,燕淮手里拿着林煜汇报的卷宗,偶尔翻动一页。 沉默的宫道上,只剩下车轮混杂着雨水的声音。 经过秋丽宫附近时,一阵冷风吹起帷幕,钻入马车之中。 林煜迎着风打了个冷战,一抬头,瞧见远处两名女子撑伞站在雨中。 他揉揉眼,指着那人,结结巴巴:“殿、殿下,那是太子妃!” 燕淮顺着林煜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谢昭华孤零零地站在宫道上,她的裙子湿了一半,艰难地和侍女挤在伞下,像只落汤小猫,十分可怜。 时不时的冷风吹过,让小猫冻得打颤,映着雨色,小脸又白了几分。 “属下去将太子妃请来?”林煜试探着问。 听到此话,燕淮“啪”的一声将卷宗合上。 他的视线落在紫色的衣裙上,盯着那身影看了一会儿,才幽幽道:“不必。” 燕淮已经发话,林煜自然也不能再劝说。 马车继续在宫道上前行。 这会儿,宽广的宫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么大的马车自然能引起人的注意。 青禾一直四处张望太后的马车。 看到有马车驶来,青禾眼睛一亮,指着问:“娘娘,那辆马车是不是来接我们的?” 谢昭华抬起头,果然看见有辆马车朝这边驶来。 连绵的雨水中,难以辨别马车的标志,但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太后派来的马车了。 马车走得快,在地上发出车轮碾压的声音,转眼已经越过了她们。 “娘娘,那马车怎么不停啊?”青禾蹙眉问。 又一阵寒风刮来,青禾冻得直打颤,谢昭华拉着青禾道:“兴许是没看见我们,走,咱们先过去。” 打消了请谢昭华上马车的念头后,林煜便起身去将吹开的帷幕遮住。 谁知一抬头,便瞧见谢昭华冒雨朝这边来。 林煜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随即又看向燕淮。 “殿下您看,娘娘朝咱们这边来了。” 第6章 你不想去佛寺? 燕淮原本在闭目养神,听了林煜的话,朝外面看去,果然瞧见雨中娇小的身影朝马车走来。 她的衣裙被打湿,粘在身上,头发也被吹得半散,混着雨水贴在脸颊上,看上去狼狈极了。 忽明忽暗的烛火中,燕淮神色晦暗。 林煜悄悄看了眼燕淮的神色,便叫停了马车。 看着马车停下,谢昭华心中更加确定是太后的马车。 不然怎么会停车呢? 她便同青禾挨着宫墙,加快脚步走去。 这时,红墙里头传来一道宫女的声音。 “方才下雨,太后受寒,正叫了太医去看呢。” 谢昭华一怔,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没有马车来接。 想来是太后那边手忙脚乱的,一时没顾上,这会儿才有工夫赶过来。 她提着裙摆继续挨着墙走,正走着,突然脚步一顿。 如果太后受寒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去佛寺的日子会往后延迟。 毕竟建崇帝孝顺,是绝对不会允许太后抱病去寺庙清修的。 想到这里,谢昭华突然生出一些难耐的私心,她迫切地想知道太后的状况究竟怎样。 若是在宫中幽闭,哪天建崇帝高兴,说不定就给她放出来了,若是去了佛寺,那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谢昭华一边琢磨,一边走向马车。 期间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等上了马车,瞧见正中间坐着的燕淮,谢昭华才猛然发觉不对。 这不是太后的马车! 她的大脑飞速旋转,很快意识到这可能是燕淮出宫的马车。 而她,就这么横冲直撞地上了燕淮的马车。 一时间,尴尬蔓延上来。 燕淮斜倚在榻上,一手支着头,就这么看着忽然闯入的谢昭华身上。 在这样的注视下,谢昭华吞了吞口水,心一横,索性朝车窗一侧的座位上坐下。 她今天还没跟燕淮说上话呢,下去是不可能下去的。 林煜掀帘进来,看着两个人气氛也不敢插话。 只是默默地拿出一张厚毯子,递给谢昭华。 燕淮席间喝了酒,虽然神色清明,不似喝酒的样子。 可身上的酒香,却萦绕在谢昭华周围,如同一根羽毛,一下一下地轻轻挠着谢昭华的脸颊。 谢昭华手指蜷缩,摁下那股莫名的情愫。 她脑子里不断地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突然闯入。 想好了,她便抬起头来,谁知一抬头,她便对上燕淮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又极为锐利。 谢昭华脑子一卡,不知怎的便秃噜出一句。 “太后病得重吗?” 问完以后,谢昭华自己都愣住了。 她又有些做贼心虚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太后要是病得严重的话,做晚辈的应当去看看。” 说完她又看了燕淮一眼,昏暗的光线下,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有几分凉薄。 见燕淮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谢昭华才松了口气。 她低下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像是黑夜中藏了一团白月。 燕淮手指微动,撇开头,淡淡道:“方才宫女传话来,不严重。” 听到这话,谢昭华的脑袋瞬间耷拉下去。 倒不是她诅咒老太太,建崇帝仁孝,只要太后稍微有点不舒服,建崇帝就不会让太后去寺庙那等清苦之地。 可瞧着燕淮说话的态度,谢昭华觉得太后像是打了个喷嚏似的,明天一早就能去寺庙,一点也不耽搁。 要是这样的话,今天可能就是她和燕淮见的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谢昭华就有些丧气。 这时,燕淮微冷的声音突然从上方响起。 “你不想去佛寺?”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谢昭华猛然一惊,浑身涌上一阵被抓包的窘迫感。 烛火不停地跳动。 燕淮斜倚在榻上,居高临下睨着她。 漆黑的眼眸,似乎看透了一切。 谢昭华呼吸一滞,慌乱的情绪即刻暴露出来。 窘迫感再次席卷全身。 虽不知他是如何看出来的,但谢昭华却清楚,燕淮心思敏锐,能说出来必定的是发现了什么漏洞。 想到这里她便更加紧张,双手有些无处安放。 马车里的气氛再次怪异起来,连林煜都有些诧异地看向谢昭华。 往日里每次太子回来前,太子妃总要办几件错事去幽闭,不与太子相见。 甚至有次太子为太子妃求情,太子妃竟还指着鼻子道,幽闭就是为了躲开太子。 自那之后,太子便再没管过。 这次太子妃又闹得是哪一出? 僵硬的气氛,让谢昭华察觉出几分不对。 她以为是燕淮知道了自己不愿去寺庙,自己想要塑造的贤良形象破灭了。 或许是氛围太过浓重,谢昭华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咬咬牙,颇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那殿下知道什么时候去寺庙吗?” 空气再一次陷入寂静。 谢昭华轻抿嘴唇,突然意识到,燕淮怎么会知道这种消息,况且就算他知道,以他们二人现在的关系,也不一定会告诉她。 她手指交叉,正要说什么来缓解,便听林煜道。 “娘娘不知道吗?太后已经下旨解除您的幽闭,即便太后去佛寺,您也不用跟着侍奉。” 谢昭华一怔,喜意瞬间涌上心头,那就是说,她以后都可以住在东宫了! 她没忍住,悄悄拿眼去看燕淮。 第7章 耳环(小修) 可燕淮的目光已经移向窗外,稀疏的光影勾勒着他的侧脸,使原本好看的侧脸盖上一层薄纱。 谢昭华看着,不自觉有些发呆。 “还有何事?” 燕淮疏离的声音响起,一瞬间将谢昭华拉回现实。 她不是没察觉到燕淮冷漠的语气,但能不去寺庙这个消息,实在是让她欣喜,便也忽略了燕淮的语气。 直到下了燕淮的马车,谢昭华还是高兴的。 此时,外头的雨势已经小了一些,林煜适时地多给了一把伞,这伞宽大,谢昭华和青禾两人站在伞下,也不会淋着。 马车很快便离去,许是兴奋,连车轮压起的水花声,谢昭华都觉得悦耳。 谢昭华不用去寺庙,青禾也跟着开心,她笑着看向谢昭华,忽然眉头一皱,“娘娘,您的耳环怎么少了一只?” 谢昭华一怔,下意识地摸向耳侧的耳环。 左耳下面空空荡荡。 她瞳孔一缩,当即有些慌乱。 虽说这副耳环并没有引起燕淮的注意,但却是在原身手里唯一逃过的礼物了。 怎么能丢了呢。 谢昭华皱起小脸,神色有些不妙。 耳环是掉在车上? 还是掉在今天经过的地方? 谢昭华心下一慌,目光去搜寻马车,可马车早已离去,空荡的宫道上,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便只能歇了心思,先从能找的地方找起,她同青禾沿着宫道找了几遍,又回宫派了几拨人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 殊不知,那耳环此时正静悄悄地躺在马车的地板上。 马车的地板是深褐色的,那耳环迎着烛火,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林煜发觉燕淮已经看耳环看了许久了,而这,应该是太子妃方才留下的。 他看了看燕淮,小心翼翼地问道:“属下将这个送还给太子妃?” 燕淮目光一顿,随即错开眼看向窗外,冷风再次将帷幕吹开,湿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卷着烛火跟着颤动。 良久,男人才缓缓开口:“她若是想要,自己会回来取。” 空灵的声音似乎比马车外的雨幕还要冰冷。 林煜听了默默垂下眼来,送去的多少奇珍异宝都让太子妃给砸了。 怎么会在乎这副耳环呢? 这样的东西就算是丢了,太子妃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 解除禁足后的第三天,谢昭华才回到东宫。 前朝战乱,皇宫也因战火破损严重。 建崇帝虽然重新修建皇宫,但因皇宫整体并不大,建崇帝便在皇宫的东侧选了一处地址,建造东宫以供燕淮起居。 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在东宫里西北角的一个院子,院子很小,甚至没有谢昭华在谢家时住得大。 但却是原身为了离燕淮远些,特意选的。 而大婚前,燕淮用尽能工巧匠,为谢昭华打造的朝暮殿,则被锁了起来。 谢昭华久在宫中,这个院子也无人打扫,桌上还积着一层灰。 她叹口气,只能先认命地住在这里。 回到东宫后,谢昭华一直想找机会去见燕淮,询问耳环的下落。 但燕淮却十分繁忙,一连十几日,连人影都没看到。 见状,谢昭华只能先搁置此事,去处理别的事情。 这天一早,一辆外貌普通的马车从东宫驶出,朝正南方向去。 府内的总管看到马车离去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太子妃这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谢昭华的马车一路向南,最后在一座其貌不扬的宅子外停下。 门口的小厮一见是谢昭华,立刻迎了进去。 这宅子外面看着普通,里面却雕梁画栋、设计精巧,远远地还能闻到一阵药香。 谢昭华最后被引入府里的正厅。 厅内有位相貌俊朗的男子,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袍,身姿颀长,头发由一条玉带束起。 那人原本端坐着,看见谢昭华,眼里先是闪过诧异和不可置信,随后便再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站了起来。 “我去,你真的醒了啊!” 苏定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无法想象联系了三年都杳无音信的人,此刻居然站在他面前。 苏定眼中的谢昭华似乎浑身被光环所笼罩,照亮了他迷茫又昏暗的世界。 许是太过激动了,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还好你醒来了!” 谢昭华也是如此,毕竟苏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懂她的,她们是一起穿越过来的队友。 这家伙在男频看文的看好好的,突然脑子一抽跑来看女频文。 才看了几章就在评论里极致输出,输出是舒服了,结果和谢昭华凑成一对倒霉蛋,双双胎穿越到这个世界。 三年前,谢昭华陷入沉睡中时,苏定却并没有受到影响。 他在外头看着原身作妖,天天心惊胆战地。 甚至因为担心原身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牵连到自己,在外头躲了三年。 也就是系统修复好,给他发了信号,他才回到京城。 三年不见,两人既感慨又激动。 但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二人叙旧,略略说了几句便直奔主题而去。 “男女主的剧情线走到哪了?”谢昭华问。 “现在的进展是男主楚远洲因为处理家产,已经动身前往江都。” 谢昭华秀眉微蹙,发现情况不太妙,因为她还有另一个任务在身。 这本小说讲的是追妻火葬场的故事,小说前期女主被虐得死去活来,谢昭华心疼女主,就在评论里大骂男主狗男人。 她骂是骂爽了,随之而来的是她多了一个任务:阻止男主对女主的虐身虐心。 原书中,男主误以为女主是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对女主开虐就是从男主回到江都开始的。 谢昭华顿时有些着急:“你快点派人到江都去打听情况,我记得男女主相遇是在男主回到江都后的不久,要是有机会,一定要阻止两个人的相遇。” “好,我尽力。”苏定答。 转而他又问起谢昭华的近况:“你醒来后,燕淮对你的态度怎么样啊?” “燕淮当年那么喜欢你,你醒来,肯定一勾手他就乖乖过来了吧?” 听到这话,谢昭华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道:“哪那么容易啊?” “那你跟【原身】的性格和对他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他认出你来了吗?” 谢昭华摇摇头:“你忘了这坑爹系统的保护机制了吗?” 经谢昭华这么一说,苏定才想起来。 为了保护穿越者的,系统会对穿越者本人和书中人物进行模糊化处理。 同时降低书中人物对二者的辨识能力,让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想到这里,苏定倒吸一口冷气:“这到底是保护机制还是坑爹机制啊!” “我要投诉,投诉这个破机制!” “我已经投诉了。”谢昭华接话道:“但你也知道,投诉几乎是最没有用的功能了。” “到目前为止,没有看到一个穿越者投诉成功的,跟我们21世纪的投诉机制一样拉胯。” 听到这儿,苏定叹口气:“那可怎么办啊。” “你这种情况,就相当于只能硬着头皮二次攻略了。” 谢昭华点点头。 “真是可惜了,当时燕淮对你那么好,现在忽然改变,你心里一定有落差吧?” 听到这儿,谢昭华的眼神暗了下来。 燕淮当年对她是真的好,疼爱到整个京城没一个人不知道的。 谁见了她都得客客气气的,没人敢惹她。 那时候,就是她要月亮他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可现在…… 谢昭华叹了口气。 看着谢昭华的下气模样,苏定劝道。 “你也别太丧气,不是说相爱的人,即便因为误会分开,最后也会重新走到一起吗?” 谢昭华点点头:“希望吧。” “哪里是希、望、吧,是一定能!”苏定表情夸张地说道。 他又看向谢昭华:“想好下一步怎么办了吗?” 谢昭华攥紧帕子,目光沉了沉:“倒是有一个想法。” * 回京后,因为有诸多事务要处理,燕淮便一直住在皇宫里。 今日才有空回来一趟。 踏入府门时,他目光微动,朝西北角扫了一眼。 身侧的林煜看见,立刻问:“殿下久不回宫,可用属下去请太子妃?” 第8章 撒谎 燕淮瞥了林煜一眼,没说话,反而是加快脚步朝书房走去。 林煜见燕淮如此,便也只能歇下请太子妃的心思。 燕淮许久才回来一次,东宫总管顺势向燕淮汇报府中的事宜,以及探讨燕淮生辰宴的事。 毕竟再过半个月就是燕淮的生辰了,实在耽误不得。 前几次生日,燕淮都不在京中,此次能在京中过生日,自然是要大操大办的。 但家中主君的生辰宴一般都是主母操办的,可谢昭华的种种行径,他还真不敢贸然让谢昭华插手。 燕淮在书房,一边听总管汇报,一边在批改奏折。 他今日穿了一袭黑色蟒袍,金线绣成的蟒纹盘旋于上。 这两年建崇帝有意培养儿子执政的能力,每日便会分来一部分奏折让燕淮批改。 晚间送到宫里,他再过目,若是建崇帝没什么异议,便会按照太子的意思执行。 臣子的奏折往往很长,而真正决定一切的是那奏疏上寥寥几笔的批红。 而那定人生死,左右朝野的朱批,此时正握在燕淮手上。 他又批了几道折子,才接过林煜递来的茶水。 总管见缝插针道:“此次生辰宴,殿下是否要太子妃操办或者插手?” 燕淮的手指一顿,才缓缓揭开茶盖。 总管问完后,心都提了起来,他身材不高,体型偏瘦,因为紧张身子有些蜷缩,像根黄瓜条。 但大婚前,燕淮曾说婚后东宫的大小事宜皆由谢昭华处理。 他自然不敢不问。 雾气从热茶中涌出来,缭绕的白雾里,男人的轮廓深邃,更加难以揣摩。 他将茶水送入口中,轻轻呷了一口,才缓缓道:“不必。” 那样子似乎在处理一件很无关紧要的事情。 总管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又有些支支吾吾。 总管跟随燕淮多年,少有这样的时候。 燕淮自然察觉出来,他目光一凛,“还有何事?” 上位者的威压顷刻而下。 那总管一怔,不敢再犹豫地说:“今日早晨太子妃乘车往南边去了。” 他说罢,书房顿时安静下来。 燕淮坐在案前,手指摩擦起腰间的玉白色绳结。 绳结是蛇字结,约一指宽,一尺长,燕淮常挂在腰侧,他顺手将首尾一捏,将绳结团成一个圈。 林煜是燕淮的贴身侍卫,整日里跟在燕淮身边,最会察言观色。 他见燕淮神色间没有不耐,便一边磨墨,一边道:“我朝历代女眷可以出门,太子妃在府里待得发闷,出去逛逛也是寻常。” “但是……”总管又有些犹豫,“太子妃说她是要去锦绣坊。” 这句话瞬间让气氛诡异起来,燕淮手中的绳结也顺势恢复原样。 锦绣坊在北边,与南边完全相反。 太子妃这明显是在撒谎。 至于为什么撒谎…… 林煜眼前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个人影。 …… 待管家下去后,整个屋子里都静得可怕,仿佛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即便见惯了大场面的林煜也有些紧张,他退居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恍然想起。 今日中午,太子殿下与几位大臣约在聚仙阁的相见。 而那聚仙阁正在锦绣坊斜对面。 第9章 陷害 谢昭华离开宅子后,一路向北。 她说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在燕淮生辰的时候,送一个亲手绣的荷包给燕淮,以此来打破僵局,向燕淮示好。 谢昭华昏睡前,燕淮曾一直想让谢昭华给他绣一个香囊。 但当时男未婚女未嫁,不好私下做东西送人。 燕淮也就一直没有佩戴香囊,等着谢昭华给他做一个。 这次燕淮的生日,正好是个机会。 借着出来和队友接头,谢昭华特意来到京中最大的绣房来。 锦绣坊位处于京城的繁华阶段,里面的料子是最新最全的。 谢昭华的马车悠悠晃晃,好半天才到。 到锦绣坊的时候,已经临近上午,街上也有些热闹。 她掀起帘子,瞧见远处有辆漆黑的马车朝这边驶来。 那马车外部并无多余装饰,看着再寻常不过,可拉车的马却个个体态修长,腿蹄轻捷,一看就是难得的宝马。 想来是哪位富贵人家低调出行。 马车离谢昭华有些距离,她多看了两眼,才戴上帷帽,走进锦绣坊。 那辆黑色的马车最后停在聚仙阁门口。 林煜下车后,朝车里恭敬道:“殿下,大人们已经在二楼候着了。” 良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才掀开帷幔。 * 谢昭华的父亲没降职前是正二品大臣,且就谢昭华一个宝贝女儿。 向来有求必应,每月除了供应固定分例,还会额外多给些银子赏钱,这也就致使谢昭华花钱大手大脚的。 一进店,她就让老板把最上等的料子都拿过来。 虽说谢昭华不受宠,但在东宫却也从没短过什么。 谢昭华身上妃色缎面裙,用的是上好的锦缎,非达官显贵不能有。 店老板是位中年妇人的,约莫有三四十岁,体态稍胖。 她一看谢昭华的穿着,就知道大生意要来了,立刻让小厮将上好的布料拿出来。 常见的香囊颜色有白、青、黑、赤、黄五种。 谢昭华看了又看,一时拿不准,便干脆让老板娘将每种颜色都包起来。 她挑完颜色,瞧见旁边一位夫人在给夫君挑做衣服的料子。 谢昭华频频看去,也有些想买,索性又让老板娘将做衣服的料子拿上来。 燕淮皮肤偏白,似乎穿每一种颜色都很好看,这让谢昭华有些犯难。 老板娘看谢昭华梳着妇人的发饰,又看谢昭华挑得认真,便笑道:“夫人这么认真挑选,您夫君可真有福气。” 这话飘到谢昭华耳朵里,让她微微一怔。 夫君? 虽然她与燕淮已经成婚三年,可自她醒来,还是第一个有人这么说的。 虽然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但她和心心念念的燕淮,已经真的是夫妻了。 这种感觉晕晕乎乎的,谢昭华将那些布料左挑右挑,觉得哪样都好,干脆小手一挥,全部包下。 她挑的全是昂贵的衣料,买得又多,即便在京城这样富贵云集的地方,也少见这么大手笔的。 老板娘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谢昭华挑的料子多,全部包好也需要时间。 她百无聊赖地在店里等着,聚仙阁的饭香却飘了过来。 泪水不争气地从谢昭华嘴角流出,谢昭华早上急着出门,并没有吃多少,摸摸干瘪的肚子,抬脚就朝聚仙阁走去。 聚仙阁的菜,是京中有名的好吃。 从前,她和燕淮经常悄悄过来。 两个人待在二楼临街的厢房里,一边吃,一边看着沿途叫卖的街景,竟也是一种享受。 回忆充斥着大脑,谢昭华一进店,便指明要二楼临街的厢房。 “临街的包厢已经有人了。”店小二不好意思地笑笑。 有人了? 谢昭华抬头向上看。 聚仙阁一层上面是镂空的,底下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到二楼各个包间的样子。 谢昭华看过去,果然看到那个包间的房门紧闭,房门口甚至还有带刀侍卫把守。 谁这么大排场? 谢昭华掀起帷帽,多看了两眼。 聚仙阁一顿饭要花上百金,来的大多是富商和官宦人家,倒鲜少看到这么大排场的。 谢昭华疑惑时,包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她伸长脖子去看,却见一个店小二装扮的人从里面出来。 谢昭华撇撇嘴,什么啊。 殊不知自己的模样,全然落入他人的眼中。 苏思莹今日出门闲逛,早就看见了谢昭华,一路跟到这里。 她同谢昭华是有些旧怨的。 多年前,谢昭华曾看见苏思莹当众责打奴才。 寒冬腊月,侍女在大街上被扒光衣服,打得皮开肉绽。 谢昭华看不过去,便出言制止。 以当时燕淮对谢昭华的恩宠,有些朝臣知道此事,便立刻上赶着参了苏思莹的父亲一本,来讨好谢昭华,以攀附上燕淮。 苏思莹的父亲,时任礼部尚书,因的此事,被当朝斥责。 两个人的梁子就此结下。 彼时谢昭华是准太子妃,家族也蒸蒸日上,她自然不敢妄动。 可如今,苏思莹的父亲官位不低,又嫁给了赵候次子,丈夫年纪轻轻已成了正五品将军。 反观谢昭华,地位不稳,朝中又传出“废太子妃”的流言,父亲更是被贬为五品官。 这倒让苏思莹生出一番心思。 她想起今晨丈夫曾说,太子殿下与几位大臣中午要在聚仙阁吃饭。 以谢昭华往日的做派,她倒不觉得谢昭华是为了博得太子殿下欢心而来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好好地利用一番,想到这儿,她微微勾起唇角,踏进店门。 “能在这儿遇到太子妃娘娘,真是巧了。”苏思莹笑着行了个礼。 谢昭华沉睡三年,正是十几岁面容最容易变化的时候,一时有些没认出来她。 等再仔细辨认才认出这是曾与自己不对付的苏思莹。 她对苏思莹一直没什么好感,也并不想要亲近,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看她。 反而是向店小二定下方才那间厢房隔壁的包厢。 看着她定下的包厢,苏思莹的表情微微有些凝固。 那间有侍卫把守的厢房苏思莹知道,自三年前便被太子包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踏入。 太子偶尔回京,定会来此厢房,这是京中人人皆知的事情。 而太子妃却将厢房定在了太子的隔壁,这倒让苏思莹不得不思索一番。 难不成太子妃是特意冲着太子殿下来的? 她眼睛转了一圈,指着侍卫把守的厢房,有些试探的说。 “那间厢房倒像是哪位勋贵人家在里头……” 说话时,她紧紧地盯着谢昭华的脸,想从谢昭华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谢昭华却神色如常,看向厢房的眼神也有些疑惑。 一点儿也不像是知道里面有太子的样子。 苏思莹嘴角微勾,将心放回肚子里。 她就说嘛,太子妃怎么会转变,恐怕心中厌恶太子还来不及。 说来倒是可笑,她这个太子殿下的正妻,堂堂的太子妃,居然连太子殿下常来此处都不知道,实在是可笑至极。 眼瞧着谢昭华由小厮领着,走向二楼,这时苏思莹脸上浮现出一股诡异的笑容。 她倒是想要知道,若是太子妃亲口在太子面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她这个太子妃还怎么当下去。 苏思莹跟在谢昭华后头,同谢昭华一起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像是一起结伴来的似的。 正走着,她眼睛转了转凑到谢昭华身边,小声道: “娘娘也不喜欢过被幽闭在宫中的生活吧?要是不嫁给太子,娘娘也不会如此。” 她说这话时,神态十分亲昵,像是对闺中密友一般。 谢昭华一愣,有些奇怪的看向苏思莹。 苏思莹之前一直跟她不对付,原身这三年也多是幽闭,按理说与她并无交际,怎么会忽然这么亲昵。 口中还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她下意识的与苏思莹拉开些距离,琢磨起苏思莹喉咙里卖的什么药。 谢昭华警惕的样子,让苏思莹心中一惊,随即她强装镇定的开口:“难道不是吗?” 她此话一出,谢昭华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怀疑。 第10章 本宫自幼就心悦太子 苏思莹本想借机套话,在谢朝华路过二楼包厢时,由她自己亲口说出来。 好让太子听到谢昭华说出这番话。 可她没想到,谢昭华不仅一句话没说,还怀疑起了自己。 二人转眼已经上了二楼,马上要走过燕淮所在的厢房。 苏思莹有些着急,暗道绝不能这么轻易放过谢昭华。 既然谢昭华不说,那么就由她亲自来说。 她心中一横,便开口道:“宁愿嫁给山野村夫,也不愿嫁给太子,这不是娘娘前些日子亲口说的吗?” 她的声音突然变的很高,整个二楼都能听得清楚。 原本厢房的声音,也因这话突然安静下来。 谢昭华此时终于觉察出苏思莹的喉咙里卖的什么药。 她的眼神冷冰冰的刺向苏思莹,又将目光移到旁边的厢房里。 苏思莹方才就提到了这间厢房,而后又在经过这间厢房时,突然说出这句话。 谢昭华皱起眉头,难不成这厢房里有什么王宫贵族。 苏思莹故意说给他们听得? 上次谢昭华在东宫里嘟囔几句,就被传入了建崇帝的耳中,罚她幽闭宫中。 若厢房里真是王公贵族,再传扬出去,那还得了?! 一瞬间,谢昭华浑身冰冷。 厢房里,燕淮和几位大臣面对而坐,几人皆是高品阶的官员。 因为燕淮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建崇帝也有放权锻炼的意思,他们自然也敢与燕淮在外头见面。 几位高品阶的大臣里,有一位正五品的将军,名叫赵安武,是苏思莹的丈夫。 赵安武虽然能力一般,但家族在朝堂上颇有势力,因而特地找了朝堂上颇有威望的大臣来引荐。 眼瞧着事情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为首的大臣便打算抛出话题来引荐。 他刚要开口,却见燕淮忽然蹙起眉头,大臣见状,连忙噤声。 太子这两年越发沉稳持重,让人看不出心思,可不知为何,今日他总觉得太子殿下心情不佳。 林煜想起今天上午的场景,自是知道燕淮为何心情不佳。 眼看着事情谈的差不多了,燕淮又皱起眉头,林煜便知道太子是想回去了。 于是,他走到几位大臣面前,称宫中还有要事,等殿下回去商议。 几位大臣都是人精,自然明白了燕淮的意思,起身恭送燕淮。 燕淮起身,林煜上前开门,走到门口时,他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还未来得及细听,便听到一句尖锐的女声:“宁愿嫁给山野村夫,也不愿嫁给太子,这不是太子妃前些日子亲口说的吗?” 他的手猛然顿住,下意识的看向燕淮。 太子妃居然说过这样的话! 那话说出来整个房间都安静了,周围人大气也不敢出。 他有些紧张的看向门外,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形,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门。 外面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本宫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太子殿下乃天之骄子,全天下没人能比得上太子,本宫怎么会不想嫁给太子。” “况且本宫自幼就心悦太子,想嫁的人一直都是太子殿下。” 苏思莹原本的表情还有些得意,听到这话后,愕然看向谢昭华。 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分明就不喜欢太子。 苏思莹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谢昭华身后的门豁然打开。 黑色的蟒袍。 冷厉的金冠。 恐惧豁然从脚下升起。 谢昭华说完肉麻的话原本有些脸红,面前的苏思莹突然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惊得后退半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便听苏思莹颤抖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太、太子殿下。” 谢昭华瞳孔猛缩,转过身,发现数日不见的男人竟在身后。 他身姿欣长,逆光而立,身上的气势顷刻迸发,仅是往那一站,便压得人喘不过气。 两人相隔不远,燕淮很容易就能看到了谢昭华脸上的表情。 白净的小脸上带着点红晕,一双杏眼看着燕淮,像是会勾人一样,挠得人心痒痒。 第11章 未曾见过 两人相隔不远,燕淮很容易就能看到了谢昭华脸上的表情。 白净的小脸上带着点红晕,一双杏眼看着燕淮,像是会勾人一样挠得人心痒痒。 谢昭华这才意识到,苏思莹方才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原来是因为燕淮在这里。 她心中涌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苏思莹很可能是一早就知道燕淮在这里,刚刚的话,她是故意让燕淮听到的。 想到这里,谢昭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一阵冷意。 还好她反应的快,及时堵了回去,否则可就麻烦了。 看着眼前的谢昭华,林煜满腹疑惑。 今晨去往南边的谢昭华怎么会在这儿,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 难不成是他们误会了太子妃? 太子妃真的去了锦绣坊? 这样的场景前,众人心思各异,唯有跪在地上的苏思莹脸色煞白,尤其是在看到燕淮身后的赵安武后。 别人可能不知道赵安武是什么,可苏思莹却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 贪婪又暴力。 身为赵候的次子,一心想把兄长比下去才娶的苏思莹。 当年苏思莹得罪谢昭华传到赵安武的耳朵里。 那是苏思莹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的眼神,阴冷的、暴戾的眼神。 有一瞬间,苏思莹竟觉得他想要动手打自己。 她有这个想法并不奇怪。 毕竟,每当赵安武去那些没有娘家帮衬的妾室那里时。 寂静的晚上,苏思莹经常能听到女子的惨叫声。 也会在第二日,看到她们不小心露出的伤痕。 想到这里,苏思莹从心底里感觉到恐怖。 燕淮站在原地没动,但他背后那双阴森的眼睛,却让苏思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她的手段并不高明,也是仗着以为谢昭华是个蠢货,常常做出错事才敢说出此话。 但她明白,此事谢昭华若是咬死不承认,单是妄议太子妃一条,就能给她扒下一层皮。 与此同时,太子殿下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 与赵安武不一样,他的目光更沉更重,带着自上而下的俯视感和压迫感,宛如一柄利刃劈开,让一切小心思都无处可藏 那目光的威势强大又浓烈,又带着一股无形的厌恶,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似乎再多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电光火石之间,赵安武忽然冲上来,抡圆了胳膊一巴掌甩在苏思莹脸上。 她被打在地上,眼冒金星。 “内子口出无状,望殿下恕罪。” 苏思莹也挣扎着爬起来:“殿、殿下恕罪。” “太子妃从未说过那样的话,都是下面的人乱传。” 此话一出便是从侧面洗白了谢昭华。 只要燕淮不特地去查,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谢昭华悬着的心,才完全放下来。 燕淮目光扫向面前跪着的两个人,最终将目光落在赵安武身上。 “若是如此,便得将那些嚼舌根的舌头拔去。” 听到这话,苏思莹只觉得舌头发凉,更加战战兢兢的。 而丈夫听到这话,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臣回去一定好好惩治手下的人。” 如此事情才算过去,毕竟这件事情闹大了,于太子颜面无光,而此事更是不能审查。 她看向一旁的燕淮,心中忐忑的正想说些什么。 可燕淮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与诸位大人辞行后,他长腿一迈,从谢昭华面前略过,没有丝毫要同她这个太子妃说话的意思。 高大的背影在门口消失,透着几分落寞。 看着消失的身影,谢昭华咬了咬牙,追上去。 好不容易才见他一面,绝不能让他这么轻易走掉。 谁让……她耳环,还在他马车上呢。 太子和太子妃的相继离去,留下诸人面面相觑。 跪在地上的苏思莹脸色顿时变得极差。 看着远去的二人,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而赵安武的目光,此时也落在苏思莹身上,阴冷的像是冰冷的毒蛇。 * 谢昭华追出去时,燕淮已经上了马车。 林煜刚要放下帷幕,便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冲过来,是太子妃。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太子妃便顺溜地钻进马车。 粉嫩的小脸,强行闯入燕淮的视线中。 她发丝微乱,仅仅小跑几步路,胸脯便轻微地有些起伏,马车里瞬间涌入了属于女人的甜香。 林煜手中拿着帷幕,小心翼翼地看向燕淮,见燕淮没有明确的指示,便默默将帷幕放下,守在马车外。 这实在是有些奇怪,往日里天天躲着太子殿下,今天居然会主动往太子眼前凑,简直是匪夷所思。 谢昭华一路追到马车上的,可真到马车里却又有些拘谨。 燕淮斜倚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勾勒出的侧脸蕴出几分冷寂。 他看了一眼谢昭华,随后又收回目光,指尖在桌上一下一下的轻点,似乎是等她先开口。 谢昭华默了默,鼓起勇气问:“殿下可曾见过一只耳环,臣妾上次从殿下马车上下去后,便找不到了。” 她说罢,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燕淮。 似乎笃定耳环就在燕淮的马车上。 燕淮指尖一顿,将目光又落在谢昭华身上,他半眯着眼,打量了半晌,才又收回视线,冷冷道。 “未曾见过。” 谢昭华一愣,怎么会没有见过呢? 应该就是在燕淮马车上才对啊。 她愣在原地,想不出耳环究竟还能在哪里。 突然,一道细小的光芒在谢昭华眼前闪过。 一个像是珍珠的东西在燕淮的脚边闪耀,在深棕色的地板上,有些显眼。 谢昭华眼睛一亮,难不成就是那个! “殿下,您脚边那个好像就是。” 她的语气有些兴奋,说完便蹲下身子凑过去。 燕淮穿着一双云锦靴,那珠子在他脚边一掌宽的距离。 珠子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落入谢昭华的手里,一时不知是珠子更白,还是手更白。 谢昭华蹲下后,离燕淮很近,头比燕淮的膝盖稍微高出一点。 女人香气顺着衣角,慢慢扩散到周围,淡淡的却存在感十足。 第12章 毛毛虫 谢昭华这时才发现,她手里并不是珍珠,而是比珍珠更小的一颗珠子, 珠子用玉制成,圆润光洁,色泽透明,也难怪她会认错。 鼻尖传来淡淡的龙涎香味,谢昭华脖子一僵,要往后撤,谁知这时燕淮却顺势低下头,凑近去看那枚珠子。 两人离得很近,燕淮呼吸的热流擦过耳边,耳朵一阵酥酥麻麻的。 谢昭华心跳加快,感觉周围的一切迅速虚化。 偏这时燕淮又朝前凑近了些。 他目光如有实质,落在谢昭华的手上,谢昭华的呼吸更不顺畅了。 捏着珠子的指尖,也变得有些发白。 “原来不是啊。” 男人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拂过谢昭华的耳朵。 谢昭华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脖子。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的燕淮的语气中有些许捉弄的意思,好像是故意弄了这么一出,来捉弄自己。 两人的距离贴的很近,隔着空气,谢昭华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谢昭华有些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的珠子递给燕淮:“您的珠子。” 男人“唔”了一声,手掌摊开朝上,接过谢昭华手中的珠子,二人这才拉开距离,燕淮又重新直起身子。 男人的气息离去,谢昭华长出一口气,可心底却又浮现出一些惋惜。 耳朵的红热,隐隐有烧往脸颊的迹象,谢昭华轻抿嘴唇,又悄悄朝燕淮看了一眼。 男人低着头,谢昭华看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隐约间觉察到他扯动了一下嘴角,她总觉得燕淮在故意捉弄她。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谢昭华顺着车窗往外看去,发现是自己买的布料包好了。 因为买得太多甚至装了一小辆马车,眼下正在等着谢昭华去查看。 谢昭华看了一眼燕淮,道:“臣妾下去看看。” 这才下了马车。 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燕淮没有说话,指尖轻轻地摩擦着腰间的玉白色绳结。 那辆马车就停在燕淮的马车旁边,透过侧面的车窗,燕淮能轻易地看到谢昭华的身影。 明媚的阳光映在光洁的小脸上,双颊粉似桃花,梨涡若隐若现。 林煜还守在马车旁边,太子没下令走,他自然不敢擅自决定。 但他看向谢昭华的眼神却越发奇怪。 女为悦己者容,太子妃厌恶太子,这两年府里送去的上好锦缎都被撕碎了,鲜少妆扮。 倒是不知,太子妃今日怎么忽而要买这么多布匹。 不过太子妃与太子的关系虽然紧张,但一应花销和供应从没短过。 就算太子妃想要把整个店铺买下来也不是问题。 老板娘跟谢昭华确定布匹颜色时,林煜就站在马车旁,稍微一瞥就能看到布料的颜色。 他看着看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这布匹全都是黑色、深色这种男人布料的颜色,女儿家常用的浅粉、鹅黄一件没有。 他还没想明白,便听老板娘谄媚道:“娘子挑得真好,这全都是适合给郎君做配饰衣服的料子。” 听到这话,林煜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脸色大变。 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上来,他头上直冒冷汗,僵着脖子朝马车看去。 * 老板娘说完那句话后,谢昭华的两颊更为绯红,像是小女子被戳破了心思一般。 可林煜却愈发心惊胆战,他不断地朝马车看去,生怕会出什么事。 良久,马车里才响起一道极为冷淡的声音。 听到“进宫”的吩咐,林煜才如特赦一般松了口气,让马夫赶车离去。 购买的布料太多,谢昭华检查了好一会儿才查完。 她回过身,喜滋滋的要往燕淮的马车走去,这时才发现燕淮的马车早已不在原地。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谢昭华呆愣了半晌。 谢昭华垂下眸子,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她到底还是没有适应冷淡的燕淮,居然会下意识地认为燕淮还会等着她。 她没有心情继续在外面晃悠,只能压下心中的失落,打道回府。 回到东宫后,她便又收到燕淮进宫的消息,像是在故意躲着她。 一晃半个月,燕淮都没再回来过。 再有三天便是燕淮的生辰了。 每次生辰,若是燕淮在京中,建崇帝一定会在皇宫为他大办一场。 所有正四品以上官员都会参加。 按理来说,上次的宫宴参加了,谢昭华近日也没闯什么祸,她也能出席。 就在谢昭华打算熬过这三天,等生辰宴的时候,苏定却突然上了门。 苏定与谢家关系一向甚好,此次是打着谢家的名头来的。 “怎么突然来了?”谢昭华问。 “女主宋晴雪有消息了。”苏定满脸喜色。 “我之前派人去江都打听,后来又亲自去了一趟,正好赶上宋晴雪因为母亲重病,没钱医治,想要卖身救母。” 谢昭华点点头,她记得宋晴雪就是因为缺钱才卖身成为男主楚元洲的丫鬟,由此展开一段虐恋。 “然后呢?” 苏定嘿嘿一笑,“然后我就给了宋晴雪一些银钱,还顺带医治了她的母亲。” 听到这话,谢昭华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 苏定穿越前就是学中医的,在系统的加持下,医术更是出神入化,土埋到眉毛都能给救活。 有苏定在,医治好宋晴雪的母亲不成问题。 谢昭华有些兴奋:“给够了钱,又治好了病。这样一来,宋晴雪就不会再有求于楚元洲,两个人也就不会再产生瓜葛了。” “对!”苏定得意地笑道。 还好他机智,不然男女主相遇,事情就复杂了。 他把男女主的相遇给错开了,后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这样一来,谢昭华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心头的一件事情解决,两个人总算是在任务上进了一步。 苏定高兴之余,还不忘关心谢昭华这边的情况。 “对了,你上次说的已经想到了办法,你的办法实施得怎么样了?” 谢昭华闻言,面色一囧。 算是成功,但是好像也不算成功。 她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才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绣的香囊拿出来。 苏定看见后,虎躯一震。 “就这?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苏定一怔,随后便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 原因无他,因为那看上去十分用心缝制的香囊图案,像是香囊上趴着两只毛毛虫。 还是不太好看的毛毛虫。 第13章 燕淮这人不看皮相 谢昭华是知道女红不易的,所以也没想绣什么复杂的图案,就打算绣一对劲竹。 谁知道居然最后绣成这样,这还是她勤学苦练,扎破了多少次手指换来的。 谢昭华被苏定笑的脸红,局促道:“别笑了!” 随后又道:“我还准备了别的。” 她说着看向青禾,青禾会意,呈上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做工十分精细的香囊。 香囊呈椭圆形,以红色为底,绫罗绸缎五彩丝绣成四爪金蟒,脚踩祥云,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金蟒就要腾空而起,看着就非凡品。 苏定勉强止住笑容,擦擦快笑出的眼泪才问:“这是?” “我让京中最好的绣娘做的。” 谢昭华也知道刺绣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为了防止自己做不出来,她特地请技法精湛的绣娘也做一个。 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等到燕淮生辰进献礼物,把这个做工精美的香囊送上去也就罢了。 谢昭华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谁知苏定听了,却收敛神色摇摇头。 “我觉得还是送你绣得比较好。” 谢昭华:? 谢昭华:送她绣的这个毛毛虫吗? 她作为太子妃,礼物肯定要在众人面前献上。 到时候那么多奇珍异宝,就她一个毛毛虫,这像话吗? 面对谢昭华的反对,苏定却不以为意。 “对于男人来说,心爱的女人无论送什么,他都喜欢,况且这还是你亲手绣的,更能展现诚意。” “你到时候再顺势说你为了绣这个,手被扎了好多次,绝对有用。” 苏定说完,又自顾自地点点头,以他这么多年男人的经历来看绝对没错。 一旁的青禾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她虽不懂男女情丝,却也明白绣娘就算做的再好,那也比不上太子妃亲手做的。 一时间,两个人一齐看向谢昭华。 谢昭华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 有没有用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这个香囊一旦交上去,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说不定别人还会以为这是新一轮羞辱燕淮的方式。 送亲手绣的香囊,绝对不行! 看着谢昭华反对的态度,苏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反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安乐公主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谢昭华点点头,她当然知道。 安乐公主是燕淮一母同胞妹妹,名叫燕婉,跟谢昭华同岁,是建崇帝最宠爱的子女之一。 前两日回来,还是燕淮亲自去接的,声势浩大,全京城都知道。 只是苏定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看着谢昭华疑惑的表情,苏定说:“我记得你跟安乐公主关系很好。” 谢昭华点点头:“的确如此。” 当年谢昭华的母亲跟容德皇后是闺中密友,容德皇后还没有离世前,常邀谢昭华母亲进宫。 而谢昭华也因此跟着混入宫中,因此结识了燕淮和燕婉。 两人年纪相近,又相谈甚欢,一直到容德皇后离世后,安乐还是时常邀谢昭华进宫。 两人处得像亲姐妹一样。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谢昭华有些奇怪,皱眉看向苏定。 “三年前,也就是你沉睡后不久,安乐公主便因体弱多病,被送去隆阳养病。” “所以她应该并不知道原身做的荒唐事。” “这三年来我虽然躲在外头,没做什么大事,但是我一直在给安乐公主送补药,就是当时,你托我给安乐公主做的补药。” 经苏定提起,谢昭华才行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 安乐公主自幼体弱长,总是比别的孩子容易生病。 长到十二三岁,便更加严重了,常常吹风就生病。 谢昭华心疼安乐,便拜托苏定制药给安乐调养身体。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制好补药,自己就先陷入沉睡中。 “安乐公主并不知道你做的具体事情,即便在京中的勋贵人家,也都只是知道你们关系僵硬,不清楚具体缘由。” “安乐公主离这里山高路远,知道的肯定比京中之人更少。” “说得没错。”谢昭华低下头,“安乐公主确实不知道详情。” 她沉睡以后,安乐公主曾数次写信询问详情。 毕竟,以燕淮的性格不可能跟安乐说这些事情。 所以,安乐也就只能想办法问谢昭华。 但安乐寄来的信件,原身从来都没有理会过。 前两天,安乐公主又寄来一封信说她要回京了,谢昭华这才知道她一直在写信给自己。 说到这儿,苏定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白色的小药瓶。 “这里头是给安乐公主滋补的药,你找机会亲手把药送给她,她一定会认为这些年都是你送给她的。” “她对你跟燕淮的事情知道得少,这三年,我又一直给她送滋补身体的药,你好好拉拢拉拢她,说不定她还会站在你这边,能帮到你。” 谢昭华接过药瓶,眼神慢慢暗下来。 他们燕家人是最重感情的。 不同于常见的人走茶凉,容德皇后离世后,建崇帝时时怀念。 留下的皇子公主也不仅没有受到冷待,反而备受恩宠。 而安乐得知她与燕淮闹矛盾,在信中对她竟也不是责问,而是溢出纸面的关心与担忧。 若是安乐不知道详情,说不定安乐真的会像苏定说的那样。 可是,安乐已然回京。 依照安乐的性格,她定然会打听她与燕淮的事情。 若是她做的什么过分事传入安乐耳中,安乐还会站在她这边吗? 谢昭华咬紧嘴唇。 这事一直困扰着谢昭华,直到燕淮生辰当天,她也没想明白。 这天,谢昭华起了个大早。 宽大的裙摆拖在地上,谢昭华坐在梳妆台前,由青禾给自己梳妆打扮。 镜中的美人,眼尾微挑,朱唇轻点,乌黑的长发盘起,眉眼自有一股妩媚风情。 即便静静地坐在一旁,也能叫人怦然心动。 最后一件红宝石金钗戴上后,青禾忍不住发出轻叹:“真好看,便是整个大夏再也没有比娘娘更好看的人了。” “奴婢要是太子,今天一定会被娘娘迷得移不开眼。” 听了青禾的话,谢昭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燕淮这人,还真不看皮相。 第14章 生辰宴 他这人,若是不喜欢你,即便倾国倾城也没用。 若是喜欢你,就是貌若无盐也无妨。 一切皆由他的喜好而定。 管家掀帘子来报,马车都准备好了,只等动身。 谢昭华正要让青禾再去看看给燕淮准备的礼物,便见侍女红玉,有些神色慌乱地从外头进来。 “娘娘,不好了,这香囊上的丝线散开了。” 她说着,将手中的托盘奉上前。 托盘正中央,放着要送给燕淮的香囊。 谢昭华一惊,赶忙看去,果然发现香囊下角的祥云处丝线有些松散。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马上就要进宫,修补肯定是来不及了。 青禾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近日来,娘娘最近一直循规蹈矩地,不敢出什么差错。 若是在生辰礼出错了,那前面所做的事情就都白费了。 谢昭华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攥着香囊,不知如何是好,却忽然想起,十日前,父亲谢时远曾送来一块上好的玉佩。 顾不得旁的,她急忙让青禾从库房里取出来。 这玉佩是谢时远特意送来,让谢昭华当作生辰礼送给太子的。 谢时远是个急性子,每次见到原身必是一番说教,可心里却是实打实的对女儿好,即便是被女儿累的降了官职,也没有丝毫怨言。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谢昭华这么作下去,会小命难保。 因而他一直想让谢昭华缓和二人的关系。 此次燕淮的生辰,他怕谢昭华再作什么妖,便特地送来一块玉佩,让谢昭华作为生辰礼送给燕淮,以向燕淮示好。 这玉佩是难得一见的好玉。 玉体莹润灵秀,纹理清晰,在阳光下,却发出如月光般柔和的光芒,雕以吉祥如意的云纹,寓意万事顺遂。 以它作为生辰礼,并不算轻慢太子。 当时谢昭华打算把香囊作为生辰礼,就把这块玉佩收到了库房里。 没想到能在这时派上用场。 谢昭华将玉佩放在手中细细打量,确定没什么问题,才让红玉收好。 燕淮的生辰宴,在兴庆殿举办,谢昭华到时,人已经来了大半。 身为父亲的谢时远原本也能来,可因前日感染风寒,未能前来。 偌大的宫殿里,除了燕淮,谢昭华竟一个也不相熟。 燕淮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身着黑色蟒袍,脊背挺直,蟒袍上的金纹浮动,显出几分矜贵倨傲。 他似乎瘦了一些,神色冷清,手指轻轻地抚摸酒杯。 他皮肤冷白,手指修长,空杯在手中,转个圈又被放下。 谢昭华走过去,本想说些什么,却见燕淮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看上去似乎比上次见面还要难以相处。 谢昭华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这时,燕淮却突然转过头来,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谢昭华。 他转得猝不及防,谢昭华一点准备也没有,一个激灵,结结巴巴道:“祝殿下心想事成,岁岁无忧。” 软糯的女声在空气中响起。 谢昭华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等回过神,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明明想要寒暄,却把祝寿的话给说出来了。 她有些尴尬,又去看燕淮,发现燕淮已经悄然垂下眸子。 他薄唇微张,口中把“心想事成”轻轻念了一遍。 他的嗓音低哑,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读出来,像是打了个转又绕到谢昭华耳朵里,无故的有些撩人。 烫的谢昭华的耳朵发热,手指蜷缩,一时竟有些紧张。 偏偏这时,燕淮又抬头看了一眼,眼神深邃、凌冽,谢昭华总觉得那目光在自己脸上停了一下,又在自己的手上停了一下。 随后,燕淮的视线再次移开。 他如方才那样,手指轻轻地抚摸茶杯,目光飘向别处。 谢昭华这才微微松口气,只是,燕淮的目光为何在自己的手上停了一瞬? 难道是他发现自己最近在学刺绣? 不应该啊。 燕淮近日一直在宫中,并未回东宫,怎么可能知道。 况且她与燕淮关系差成这样,东宫里的人应该也不会主动通报给他。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看错了。 毕竟那个目光停顿的极短,短到谢昭华都有几分不确定。 一阵喧闹地鼓点响起,宴会就开始了。 宴席分为东西两列,正上方是建崇帝的位置。 而东侧则以燕淮为首,坐着朝廷重臣,而西则是后宫嫔妃。 谢昭华身为太子妃,同与燕淮同坐在东侧。 宴会开始后,建崇帝率先举杯,祝贺燕淮生辰,随后便是源源不断的人起身敬酒,恭贺生辰。 燕淮低沉的声音响起,在热闹的地方也不显聒噪。 谢昭华坐在旁边,正看着往来敬酒,却忽然感受到一股恶意的目光。 那是种密密麻麻,说不出口,却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 谢昭华心中一惊,立刻环视一周,然而那目光却像是清晨的雾气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低下头,却仍然能感受到那股目光残留下的余威,搅得心神不宁。 这时,倒是对面的贤妃娘娘有些关心地看向谢昭华,对她露出一个充满善意的笑容。 贤妃娘娘,在宫中风评很好,是在容德皇后还在世时进的宫。 虽然已年过三十,保养的却很好。 为人和善又好说话,宫中的一切事务,都由她和贵妃所操持。 她身旁坐着一位妙龄少女,谢昭华从没见过,模样倒是与贤妃有些像。 少女身着碧蓝色罗烟裙,小脸莹白粉嫩,是干净的长相,让人看了却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也冲谢昭华释放着善意的笑容。 谢昭华醒来后,好多人都变了模样,就连以往的熟人也要辨认一会儿。 青禾见谢昭华一直盯着对面,以为没认出来,便小声提醒道。 “那是温国公家的嫡女温晗,与贤妃娘娘一母所生,听说眼高于顶,已经年过十六,还未订下婚约。” 谢昭华闻言又看向温晗,倒不像是目中无人的样子。 但大夏的贵女们一般十二三岁便订下婚约,十五便会成婚。 早如容德皇后,早早被订婚的,十三岁便嫁给了建崇帝。 而谢昭华也是被燕淮早早定下,十四岁成婚。 大部分贵女都会在十五岁成婚,成婚前一两年定下婚约。 若是温晗十六岁还未订下婚约,那确实有些晚了。 眼见着对面的人对释放善意,谢昭华也打算对她回以微笑。 谁知,却恍然发现温晗正在悄悄看向燕淮,那目光脉脉含情。 察觉到谢昭华看过来,温晗又连忙掩下。 谢昭华心里一咯噔,她不会对燕淮有意思吧? 第15章 碎玉 谢昭华顿时有些不舒服。 以往燕淮喜爱她,把所有的目光和爱都给了她,她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可如今,谢昭华轻叹一口,不敢再往下想。 她又看向那温晗,发现温晗已经看向别处。 谢昭华摇摇头,暗道自己多心了。 人家不过多看一眼,她便胡思乱想一通,未免也太大惊小怪的。 她轻抿一口酒,略去心头的不适感,将注意力集中在宴会上。 宴会很快便到了送生辰礼的环节。 建崇帝送给燕淮的珍宝,是由一件玉石雕刻成的鼎形。 三寸大小,温润精致,绝非凡物。 鼎并非一般的物件,象征着权力和尊贵。 建崇帝将此物送给燕淮,更是做实了对燕淮的肯定。 不过建崇帝对燕淮的宠爱向来有目共睹,看到此物,诸人也没有太过惊讶。 中宫无后,按照顺序,无论王公大臣或者是后宫嫔妃,都得排在太子妃后面。 许是大家早就习惯了太子妃不参加任何宴会。 如今太子妃不仅参加宴会,还要送礼,倒是让不少人惊讶。 谢昭华是有些紧张的,三年已过,她也不知道燕淮如今究竟喜欢什么。 不过,那玉佩精美,她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错。 谢昭华的礼物被放在托盘上,由红色锦缎盖奉上大殿。 奉上礼物的是一个小宫女,不知怎的,谢昭华总觉得那宫女有些眼熟。 宫女越走越近,背后那道恶意的目光再次出现。 谢昭华瞬间警觉起来,她猛地回头,却意外地对上了燕淮的视线。 他的眸子是纯粹的黑,只是单纯地看着,便会被拽入其中。 不同于方才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的视线也落在放礼物的托盘上。 淡淡的,像根羽毛降落在谢昭华心上。 让谢昭华无故的紧张起来。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的手心沁出点点汗水,目光也落在礼物上,顾不上方才的那道恶意的眼神。 宫女越走越近,她微微蹙眉。 恍然想起,这宫女似乎是上次燕淮庆功宴上,将酒水洒在她身上的那一个。 会有什么巧? 疑虑浮上心头,谢昭华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还未来得及细思,便瞧见宫女将上面的红绸揭开。 一时间,红绸下的玉佩,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 玉佩静静地躺在托盘上,却从中心裂开,碎成四块。 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谢昭华惊得陡然站起。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再去确认,可那玉佩千真万确是裂开来的。 喧杂的声音,四面八方地向谢昭华袭来,她还未来得及说话。 耳边便响起一道怒斥。 “大胆!” 愤怒的声音在殿中炸开,激起千层巨浪。 谢昭华回过头,便见帝王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她,眼中是极尽忍耐的怒意。 仿佛在质问她,她怎么敢如此戏弄! 恐惧从背后升起,谢昭华一个激灵,在大殿中央跪下。 殿中大臣见状,也纷纷跪下。 帝王威压何其厉害,压得朝臣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建崇帝一个迁怒,牵连到他们。 冷汗层层从背后涌出,谢昭华跪在地上,小腿止不住的打颤,她咬着牙,刚要解释。 便听一旁传出道温柔的女声。 “太子妃就算再不喜太子,也应顾及场合,不应在生辰当天送这么不吉利的东西啊。” 这话如当头一棒,直直地朝谢昭华而去,坐实了谢昭华是故意送裂开的玉佩给燕淮。 谢昭华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去,却见是从方才还对着自己笑的贤妃口中吐出。 谢昭华一怔,完全不明白贤妃为何要突然踩她一脚。 她开口想要辩解,无意中却瞥见燕淮的神色。 那是极为冷淡的样子,冷淡中不仅没有惊讶与愤怒,反而还有一份习以为常的错觉。 痛苦的酸涩从谢昭华心中涌出,以往每一次,每一次原身都是这样的吗? 谢昭华的指尖越发冰冷,她闭着眼睛,不敢想象这几年燕淮都是怎么过来的。 在面对妻子恶意的羞辱下,是怎么从屈辱心痛,一步步到漠然甚至习以为常。 谢昭华以头抵地,喉咙里像是黏了胶,用尽力气,才稍微能发出一点声音。。 “儿臣送来时,这玉佩是完好的,绝非有意损坏的,还请父皇明察。” 话音落下,便只剩下寂静。 似乎有无数道不屑地眼光落在她的背上,而她的解释在破碎的玉佩前,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也是,单看她这些年的行径,怎么会有人会相信她。 她声音却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发抖,似乎是发现没人相信,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没人听得清楚。 娇小的身形跪在大殿中央,不得已接受各种眼神的审判。 这模样,跟燕淮那天雨中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脸色惨白,弱小无助。 说来也怪,这次回来,燕淮每次看到她,她似乎都是狼狈的。 燕淮微微眯起眼睛,明亮的灯火中,眼底暗光浮动,似豹子一样犀利。 “既如此……”贤妃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似乎是有意劝和的。 “陛下便当做是宫人不小心打碎的吧,还是莫要迁怒太子妃,毕竟今日太子殿下的生辰。” 她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目光便猛然落在她身上。 贤妃瞳孔一缩,寻目光看过去,发现竟是燕淮。 他的目光清冷,不带任何情感,眼神像是警告又像是威胁。 第16章 清白 朝臣们渐渐将目光从谢昭华移到建崇帝身上。 朝中盛起的任何流言,背后都有深意,就比最近所盛传的“废太子妃”一说。 能传出这样的流言,一定是在建崇帝默许的情况下,否则“废太子妃”这样的流言,一定会被一早压下。 在场的大臣,都是高品阶,宦海沉浮多年,自然明白建崇帝恐怕是起了“废太子妃”的心思。 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情,倒是不知皇帝会如何处罚。 重如被废,打入冷宫。 轻如幽闭,困在宫中。 无论是哪个,只要太子殿下不保太子妃,那没有家族支撑的太子妃,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他们又悄悄地看了燕淮一眼。 燕淮没什么表情,眼神满是淡漠与疏离,从事情发生开始,他就一直是漠不关心的状态。 坊间皆传,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已经没有任何感情。 要是这么发展下去,今日被废,还真有可能。 这时,跪在大殿中央的谢昭华突然出声,她有些轻颤,却极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 “儿臣今日将生辰礼教给宫中女官时,除了自己身边的侍女,周围还有几个小宫女在侧。” “只要能请来那几名宫女,由她们作证,那便可证明儿臣的清白。” 这话说完,谢昭华的心便又悬在半空中。 她明白,今日的这一切绝对是有人要害她。 或许是与她有仇,又或是觊觎她太子妃的位置。 可惜的是,她并不清楚那人在后宫的实力有多大。 谢昭华在赌,赌那人并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若是那人没有全部收买宫女来栽赃自己,那她便有一线生机。 但若是小宫女皆被收买,由她们出来,咬死谢昭华送的玉佩确有损坏的,那她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时间在此刻静止,谢昭华的心停在半空。 可她知道这样很冒险,她没有别的选择。 此话一出,一旁的贤妃微微松了口气,眼角流露出半分笑意。 几乎是同一时间,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到贤妃身上。 贤妃顿时僵住脖子,不敢动弹。 朝臣们有些讶然地朝谢昭华看去。 这几年来太子妃干了不少蠢事,所以一出现问题,他们便下意识认为是太子妃所为。 倒没想到太子妃竟然还能找出人证来进行辩解。 难不成太子妃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 一时间大殿上的人,心思转了好几个弯。 在众人频频猜疑的情况下,一道清脆地女声突然从大殿门口传来。 “儿臣能为皇嫂作证。” 谢昭华回头,发现是个穿着浅蓝色襦裙女子,她体形瘦弱,脸上是一种异于常人的病态苍白。 谢昭华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 安乐公主。 安乐的话,让贤妃微微蹙起眉头。 众多子女中,建崇帝最心疼的便是这个自幼体弱多病的小女儿。 安乐公主前两日才回来,因舟车劳顿,身子有些不太舒服,建崇帝便让安乐在殿中安心歇息,不必参加生辰宴。 不想,安乐公主居然来了,还是来给谢昭华作证的。 贤妃有些着急,却又不敢表现出分毫,只能看着安乐走到大殿上来。 安乐最后走到谢昭华稍微靠前的位置跪下,将谢昭华挡在身后,帮谢昭华抵住建崇帝的审视。 “儿臣得知皇嫂今日进宫,便派宫女去寻皇嫂,想请皇嫂过两日进宫一聚,可宫女到时,皇嫂已经进了大殿。” “而那桌上的玉佩,正好被儿臣的宫女瞧见,晶莹剔透,保存完整,并非是破裂的。” 安乐话音刚落,大殿上突然响起一道酒杯摔碎的声音。 在众人都是屏声敛息的大殿中,这道声音像是放大了百倍,格外突兀。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是贤妃的酒杯不小心打翻在地。 建崇帝急不可查的皱起眉头。 这声音落下后,那呈上玉佩的宫女突然狠狠地朝地上磕了个头,声音又急又响。 “陛下恕罪,这玉佩是奴婢方才不小心打碎的,因怕陛下严惩,没敢说出来,求陛下恕罪!” 场面一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以为是谢昭华故意在生辰宴上找事,没想到安乐公主的证明和小宫女的突然请罪,将态势翻转。 太子妃倒是无辜的受害者了。 诸人面面相觑,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把宴会搅得天翻地覆。 建崇帝脸色阴沉地看着那宫女,他没说话,贤妃却莫名地感觉一阵心慌。 建崇帝脾气火爆,平日里,一个宫女敢做出如此戏耍宴会之事,他必定是要杀的。 可能是顾及着太子生辰的缘故,建崇帝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说:“今日乃我儿生辰,不宜见血,拖下去打四十大板,赶出宫去。” 由此宫女被拖了出去,而这场风波这时才落下。 谢昭华感激地朝安乐看了一眼,这才又重新落座于燕淮身侧。 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谢昭华觉得浑身疲软,连头也开始有些隐隐发痛。 她轻叹一口,又喝了口热茶,脑子这才又开始慢慢转动。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小小的宫女打碎了东西,竟然敢隐瞒至此,看着当朝太子妃被审问也毫不松口。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会做出来的事情。 还有方才的贤妃,贤妃说话也有些可疑,虽然语气温柔,却几乎是句句如刀刺向谢昭华。 这一切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谢昭华顿感头痛,她沉睡三年,这宫中一点势力也没有,想查清这件事难如登天。 她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向一旁的燕淮。 若是在以前,阿淮绝不会让她吃这种闷亏,甚至可以说,如果阿淮还如以前那般对她,根本就不会有人敢来陷害她。 时过境迁,她倒是成了刀俎上的鱼肉。 谢昭华的思绪又飘向燕淮。 方才事情发生,燕淮一句话都没说。 是和那些人一样,一开始便觉得是她故意的吗? 第17章 站住 想到燕淮方才习以为常的神情,谢昭华微微有些心酸,实在是不知原身到底做了多少件这样的事情,才会让大家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宴会还在继续,随着一阵丝竹声响起,数十位身着华美舞衣的舞女出现在大殿上,开始翩翩起舞。 她们身姿曼妙,体态轻盈,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和节奏。 可谢昭华正烦恼着别的事情,一点没看进去。 一曲舞毕,本该退下的舞女依旧站在大殿中央,她们一字排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谢昭华这才察觉出些不对,正疑惑怎么回事。 便见辽阳将军起身,走到在大殿中央跪下。 “太子前次战役大捷,又恰逢生辰之喜,为表恭贺,臣愿将这十名舞女,献给殿下。” 他的话音落下后,谢昭华瞳孔猛地一缩。 她这才清晰的意识到,燕淮被那么多人盯着。 以前,很少有女子会在她面前,含情脉脉地看着燕淮,也有不会有人当着她的面进献美人。 可今日不过出席一个宴会,却都出现了。 然而更为可怕的是,她不能像以前一样,坦然以对。 甚至每出现一个人,她都要担心一下。 这是谢昭华从来没想过的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燕淮的身上。 连坐在对面的安乐都有些着急。 谢昭华稳稳心神,让自己放轻松下来。 如果燕淮想要美人,根本不需要人送,后院里早就住满了。 可她沉睡三年,燕淮的后院却依旧没有一个女人,这说明他并不想要。 如果燕淮不想要,那么无论谁送,都没有用。 想到这里,谢昭华心中稍安,但还是有些紧张地看向燕淮。 一瞬间,似乎被无限拉长,长到足以将人的所有情绪给耗尽。 随后,燕淮的声音才响起。 “可。” 谢昭华猛然抬头,她不再如以前那样扭捏的不敢向燕淮,而是直直地盯着他,眼里全是不敢相信。 燕淮并没有回避谢昭华的目光,而是回过头,平静地看着她。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谢昭华的所有情绪,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茫茫大海。 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看着那道目光,谢昭华的身子后撤了一些,败下阵来。 她喉咙干涸,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钳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一直以为他是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是厌恶或憎恨。 可他这么看着自己,谢昭华才意识到,她在他心里一点点位置也没有了。 甚至连一丝波澜也掀不起来。 谢昭华猛地灌下了一杯酒。 建崇帝也没想到燕淮会收下舞女。 但到底是帝王,面上并未表露出半分,而是朗声一笑,看向辽阳将军:“爱卿有心了。” 相对于父兄二人的反应,安乐有些坐不住。 她开口便想要阻拦,可触及燕淮深邃冷厉的目光时,她突然有些犹豫。 难不成阿兄是真的不爱嫂嫂了? 辛酒下肚,灼着五脏六腑,谢昭华才感觉自己像是活着。 她不听青禾劝告地又喝了几杯,才把杯子放回桌上。 收下美人的恭贺声,从每个方向而来,不知有多少戏谑的眼神落在谢昭华身上。 谢昭华眨眨眼,几乎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只觉得心里发胀,越来越酸,像是不能遏制地要蔓延出来。 眼泪也开始在眼眶聚集。 不能再在这里坐下去了,谢昭华强撑着站起来,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哭出来。 她身子忍不住轻晃,青禾见状,连忙扶着她的身子。 站起来后,她高出一旁的燕淮一大截。 目光扫过燕淮的头顶,谢昭华并没有再多看,而是径直要从他身侧过去。 她的小脸惨白,头上的金钗摇摇欲坠,连一旁的林煜都有些担忧,忍不住看了燕淮一眼。 燕淮依旧稳稳地坐在远处,利落分明的下颌线冰冷到极点,连带着周围的空气寸寸凝结,陷入沉默而汹涌的压抑中。 谢昭华与燕淮之间的过道很窄,只有一尺宽。 燕淮的衣袍宽大,拖在地上,又占了一半。 谢昭华摇晃着,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踩了上去,继续往外走。 “站住。”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似乎穿越时空,隔了三年的距离才到谢昭华耳边。 谢昭华一怔,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下来。 第18章 惩罚苏思莹 她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眼眶蓄满眼泪,使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谢昭华转过头,却根本看不清楚燕淮的表情。 她觉得燕淮好像在看着自己,可是那目光却又那么远、那么陌生,无形中似乎还掺杂着些什么。 掺杂着什么呢? 谢昭华也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曾经的情谊已经烟消云散。 连带着当初的所有承诺,都不作数了。 “骗子。” 谢昭华小声说。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燕淮的目光沉了下来,沉浮的光线无形的加深了他的轮廓,冷峻的五官在此刻变得有些渗人。 此次归来,他面对谢昭华时,表情大多是冷淡疏离,偶尔也有戏谑,却很少有这么复杂的表情。 烛火中,那身影摇摇晃晃地离去。 他低头看着垂在地上的蟒袍,那上面似乎残留着一个小小的鞋印,是谢昭华留下的。 那是浅浅的,近乎透明的颜色。 谢昭华走出殿门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宫殿里零星散出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将她与里面的世界隔开。 跟大殿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相比,外面又黑又静。 微凉的寒意,从袖子里钻上来,使她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眼泪也收了起来。 宫殿里欢声笑语撒了一地,落在耳朵里格外刺耳。 谢昭华垂下眼,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外走,却忽而听到一道刺耳的女声。 “太子既然收下了我阿爹送的美人,那另立新妃便只是早晚的事情。” “妹妹你姿容甚佳,有贤妃的支持,更有温国公作为后盾,入主东宫,只是时间问题。” 收下美人?入主东宫? 谢昭华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不甚明亮的光线里,谢昭华只能看出是两个女子,后面跟着几个侍女。 谢昭华本能的想走,可脚却如黏在地上,怎么都走不动。 这件事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吗? 否则那人怎么会恰巧在生辰上送美人,而燕淮又恰好收下。 燕淮应下了此人入主东宫,取代她的位置。 想到这里,谢昭华的心就如刀割般难受。 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斑驳的烛光落在两个人身上。 这时,谢昭华才能看清楚这两人。 是苏思莹和贤妃身边的温晗。 方才宴会上被人误解,谢昭华整个人都是紧张的,根本无暇顾及旁人,如今看着温晗,凌乱的思绪才开始慢慢回笼。 难怪今天贤妃会在宴会上说那样的话,想来是要趁乱踩一脚,要为温晗铺路。 谢昭华觉得有些可笑,方才还对自己柔柔地笑着的女子,背地里竟想要取代她的。 自己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居然还下意识地为这女子开脱。 苏思莹还在说话,按照官位高低,赵安武的官位并不足以让苏思莹参加这场宴会。 但苏思莹与温晗关系要好,因为温晗的福,她才能参加这场宴会,因而面对温晗,她极尽讨好。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近,等她们看到谢昭华时,皆是一惊。 温晗明显是有几分紧张和警惕的。 而苏思莹的表情则是由恐惧,慢慢转变为了恼怒与不屑。 上次过后,太子殿下虽然没有重罚,可赵安武居然罚她连着跪了半个月的祠堂。 若不是温晗邀请,她恐怕还要在祠堂里。 她一个三品大员的女儿,即便嫁人也因娘家给力没受过委屈。 上次的羞辱和丈夫的冷待让她倍尝心酸,于是便把怨恨通通归结于谢昭华。 一阵冷风吹来,谢昭华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有些不想理会这二人了,既然他们已经都商议好了,那她让位就是,至于系统的任务,她再另想办法。 反复纠缠,同别的女人争什么高下,那不是谢昭华的性格。 她转身要走,却不想,苏思莹突然挡在了谢昭华面前。 “太子妃躲什么?” 苏思莹突然说,她脸上满是讥讽之色,谢昭华忽然想起那日在宫门口,燕淮得胜归来,苏思莹也是这副面孔。 谢昭华一愣,眼中满是愕然。 背后议论太子妃,被太子妃撞到,居然还敢挡住太子妃的去路。 看着谢昭华诧异的表情,苏思莹觉得甚是畅快。 在她看来,谢昭华已然是山穷水尽,他父亲官位低,家中兄长也因她不能科举,家族可以说是毫无助力。 而谢昭华自己之前又做下种种错事,遭太子厌弃。 来日,只要扒出谢昭华之前错的错事,再联合大臣以未来国母不能不良不贤为由,奏请废妃。 那再无太子庇护的谢昭华,便只有被废一条路,余生在冷宫里苟延残喘。 她猜谢昭华也一定是知道自己的现状,否则怎么会看见她们就躲呢。 想到这儿,她有些猖狂地又走前一步,像是逼宫一般。 “太子妃既然已经知道处境,倒不如自请退位,这也好过被废,脸上难堪啊。” 她说罢,又忽然轻笑起来。 “妾身倒忘了,那日聚仙阁,太子妃还追着太子殿下,口中嚷嚷着喜欢,脸皮薄的人可做不出这样的事。” “只可惜太子殿下心中已经没有太子妃了,我若是您,便一头扎进湖里,不活了。” 说完,她又掩嘴笑起来,尖锐的嘲笑声霎时钻入谢昭华的耳膜,让谢昭华竟有种被霸凌的感觉。 一旁的温晗静静地站在苏思莹身侧,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谢昭华的脸色越来越沉,她记得从前,她在学校也是这么被人欺辱的。 当年她高中的时候,因为寄宿,性子又软,便被那群人盯上,一堆人堵在她周末回家的路上。 一堆人那么高,挤在一起像座黑压压的小山,挡住日头。 所幸她们没有欺辱她,只是言语讥讽,又拿光了她身上的钱就走了。 可随后,那天下起大雨,谢昭华没钱就只能走路回家。 她一路上神情恍惚,再加上大雨,视线不好,一阵急刹车,谢昭华这才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她被谢家和燕淮的爱意包围着,让她几乎忘记那段经历。 到现在她才又回想起那阵感觉。 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一团怒火。 即便她不受喜欢,她日后会被废,至少在今日,苏思莹不能这般欺辱她。 她整个人的气场忽然发生改变,苏思莹却浑然未觉,依旧满口嘲讽。 倒是温晗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她轻轻拉了拉苏思莹的袖子,示意苏思莹别说了。 可苏思莹在兴头上丝毫未觉,不断地践踏着别人,仿佛能填补她被丈夫欺压的痛苦,产生兴奋的感觉。 不甚明亮的光线中,没人能看清楚谢昭华的表情。 忽然谢昭华抬头看向她,声音幽幽恍如寒井中冒出。 “你可知,为何多人盯着太子妃的位置?” 她突然这么问,倒是让苏思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边听谢昭华冷声道。 “是因为本宫有想罚你跪下,你就得跪下的权力。” “跪下!” 第19章 太子妃罚你,你找孤请什么罪? 苏思莹怔住,不敢相信谢昭华一个要被废的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她脱口而出。 “你怎么敢……” “跪下。”谢昭华盯着她,语气愈加冰冷。 谢昭华虽然面容娇憨,但当双眼幽幽地盯着人时,竟让人从心里发毛。 苏思莹完全没想到谢昭华会这样。 她们如今是站在宴会大殿的门口。 太子殿下的生辰宴,几乎朝廷的所有高品官员都来了。 如果在这里被罚跪,会有多少官员都会在这里进出,又会有多少宫女太监嘲笑。 若是再传到丈夫耳朵里…… 她想起深夜里,那些女人的惨叫声。 苏思莹顿时慌乱起来,随后看向身旁的温晗求助。 可温晗又非皇亲国戚,想阻拦也阻拦不了,只得微微蹙起秀眉,劝道。 “今日乃太子殿下的生辰宴,当众无故惩罚贵女,只怕太子殿下会怪罪?” 她说罢,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谢昭华,希望谢昭华到此为止。 毕竟今日是太子的生辰宴,大喜的日子责罚,闹出去了可不好。 “无故责罚?”谢昭华忽而轻笑一声,随后语气又冷了一些,“你说无故,便无故吧。” “但你须知,本宫做的荒唐事不在少数,倒还真不在乎多一次。” 她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像只要能惩罚苏思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样。 接着,她又看向苏思莹,“你是要让人帮你吗?” 谢昭华用手指向一旁守夜的侍卫和太监。 “他们要动起手来,可绝对没有你自己跪下舒服。” 苏思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想要羞辱谢昭华,却反被谢昭华羞辱。 眼见谢昭华铁了心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谢昭华是太子妃,即便她的父亲身居高位,难不成还能越过太子去? 她看了看周围的宫女太监,又瞧瞧宫殿里的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 几乎是颤抖着,咬牙跪下去。 看着这景象,一旁的温晗抿抿唇,没有再出声。 她不知道谢昭华的底线在哪,若是说错话,谢昭华脑子一抽,也让她跪下,最后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 终究是不好的名声。 大殿门口,时不时有人出入,谢昭华也不想在这里待着。 她目光低垂,正要走开,苏思莹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太子妃以为你的位置还能坐多久?” 谢昭华猛然一顿。 “要不了多久,太子殿下便会亲自废了你。” 字字传入谢昭华耳中,心脏再次如刀割一般难受,想来,燕淮确实已经同温家商议好了。 想到这里谢昭华又吸了一口气,冷气入肺,又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连吸气都变的艰难起来。 她强撑着站在原地,不再回头去看苏思莹。 而是指着不远处的两个小太监道:“看着她跪满一个时辰,若是提前起来了,唯你们是问。” 那小太监听了连忙应声,不敢招惹,谢昭华这才往外走去。 出了兴庆殿,谢昭华也不知该往哪去,整个皇宫没有一处她能去的地方,最后竟恍然来到了御湖。 这是建崇帝专门为容德皇后建的,御湖很大,夏夜里芦苇荡中藏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幼时,她时常和燕淮、安乐在这里玩耍。 再后来,也是在这里燕淮将那枚珍珠耳环送给她,那时她虽然还没同燕淮表明心意,可燕淮却总是记挂着她。 昏沉间,燕淮年少时的样子渐渐浮现在眼前。 “你到底要不要?” 少年青涩的脸庞浮现在眼前,他耳根发红,伸出手摊开朝上,别扭的问道。 少女迟迟没有作答,让少年的窘迫涌上心头。 “你不要我就扔了。” “别扔!” 谢昭华忽然开口。 “娘娘您说什么?”青禾恍惚听谢昭华嘟囔一句,却没听清楚。 谢昭华后知后觉的回到现实中,悲意再次涌上心头。 醉意慢慢浮上来,谢昭华的脑子越来越昏沉。 她左摇右晃着,得青禾搀扶着才能走下去。 谢昭华是宴会突然离席的,没带其他侍女,青禾又要提着灯笼,又要扶着谢昭华,一时有些艰难。 正走着,谢昭华的袖子里突然掉出来一个东西,青禾定睛一看,原来是谢昭华绣的那个毛毛虫香囊。 这香囊,谢昭华今晨便揣入怀中了。 虽然不好意思送,但不知怎得,谢昭华还是揣在了身上。 青禾见状,弯腰要捡起来。 原摇摇晃晃的谢昭华,此时却不知怎么了,突然正色道:“不许捡!” 青禾动作一顿,僵在原地。 谢昭华弯下身,摇晃着捡起地上的香囊,因为难以保持身体平衡,几次差点要摔倒。 就在青禾以为谢昭华要放入怀中时,谢昭华却忽然将香囊朝御湖扔了过去。 在黑色的夜幕中,划过天际,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们的位置距御湖有些距离,又月黑风高的,也没看到究竟扔进去没。 青禾顿时急得团团转,那可是娘娘花了大半个月绣出来的,怎么能说扔就扔呢。 可谢昭华却不以为意,还拦着青禾不许去找。 满嘴嚷嚷着让香囊和臭男人都走开,俨然一副醉鬼模样。 青禾招架不住,只能由着谢昭华来。 谢昭华走后,苏思莹依旧跪在大殿门口,宫殿门口人员往来不少。 苏思莹身子缩成一团,为防止别人认出她来,她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而她身侧的温晗,则默默的退居一旁,思索着要不要离去。 毕竟站在她身边,也会被路过的人看去,虽然被罚跪的人不是她,但她同罚跪的人站在一起,到底是名声不好。 她正想离去,却见宫殿里出来一个人。 他身姿修长,劲拔如松,没什么动作,浑身的气势便能硬生生的将人压下一头。 黑夜中,金线密织的蟒纹若隐若现,带着强势的气息,席卷而来。 温晗没见过几次燕淮,可像太子殿下这般姿容的人,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按照常理,太子应该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待到最后,怎么才过一半就出来了。 电光石火之间,温晗突然生出一计。 她站在苏思莹身后,悄悄碰了苏思莹一下,示意苏思莹抬头看。 苏思莹一怔,抬头看去,竟然是太子殿下出来。 这可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宴,怎么会中途离场? 若是看到她在殿门前跪着,出声询问可如何是好? 毕竟她方才确实出言不逊,想到这里她顿时更加慌乱。 无措间,她突然收到温晗的一个眼神。 她同温晗却是多年的好友,彼此间的心意,往往一个眼神便能意会。 苏思莹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丈夫的冷待。 如此一来,便只能这样了。 强大的气息一步步靠近,当云锦靴出现在视野里时,苏思莹突然朝地上狠狠磕了个头。 “求太子殿下恕罪。” 燕淮脚步一顿,狭长的目光掠过地上跪着的女子。 她看上去很是狼狈,显然已经在这里跪了一会儿了。 乍然看到有人在此处被罚跪,林煜显然是有些惊讶的。 能在宫里罚人跪下,必定得是身居高位的。 但今日是太子殿下生辰,即便是后宫的高位嫔妃,也不会不给太子殿下面子,当众罚跪。 而且居然还让人跪在殿门口。 这属实有些过分,他正思索着会是谁时,动作突然一顿,该不会是…… “妾身方才不小心惹怒了太子妃,求太子殿下恕罪。” 听到这话,林煜迅速闭上眼睛,果然是太子妃。 也是,除了太子妃,还有谁敢在太子的生辰当天,不给太子殿下面子。 况且他刚刚还亲耳听到,太子妃骂太子殿下“骗子”呢。 想想太子妃的举动,林煜头上直冒汗,不得不说,太子妃在惹怒人这方面,还真是擅长。 林煜又悄悄看向燕淮。 银色的月光中,太子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大的变化,似乎并没有被惹怒。 他还未细细分辨,一道轻柔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娘娘应当是因为您收了美人,心中不快,才拿苏姐姐开始出气,请太子殿下勿要怪罪苏姐姐,也不要怪罪娘娘。” 说话的女人很好看,眉眼间全是温顺与可人,只是往旁边这么一站,便忍不住叫人心生爱怜。 她话音刚落,那道冷厉的目光便落在两人身上,像是要将人横空劈开似的,让一切心思都无处遁形。 苏思莹的身子越压越低,小腿忍不住打颤。 她恍然想起上一次在聚仙阁的场景。 父亲曾说,太子殿下是最不好糊弄的。 每每有大臣去与太子殿下汇报,出了门,背后皆是一片湿襦,自己那点小把戏,怎么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卖弄。 苏思莹有些后悔说出方才的话。 但她又觉得,太子殿下已经不喜欢太子妃,甚至厌恶太子妃,没准会趁着这个机会惩罚太子妃。 短短一瞬,苏思莹思索了千百种可能,后背也已经开始冒汗。 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 突然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他像是含了笑,又带着些讥讽。 “太子妃罚你,你找孤请什么罪?” 第20章 娘娘亲手绣的 苏思莹顿时愣住,完全没想到燕淮会这么说。 她还以为燕淮听闻此事,会觉得谢昭华胡闹而责罚,谁知燕淮竟会这样问他。 苏思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扭过头,求助地看向一旁的温晗。 温晗突然收到这目光,暗骂一声蠢货,随后才轻声细语道。 “苏姐姐只是担心有些闲言碎语,会传到殿下耳朵里,让殿下误会了太子妃娘娘。” 燕淮原本正低着头,轻轻转动手上的白玉扳指,听到这话,眉毛上扬,看向温晗。 温晗本就仰慕燕淮,但这样全然的注视,是之前从没有过的,她一时有些紧张,脸颊也有些发红。 “你同她是一起的?”燕淮问。 温晗点点头双颊含羞回到:“方才太子妃降罪时,臣女就在身侧。” 听了这话,燕淮放下手,重新背在身后,目光幽幽地看向他。 “那太子妃没罚你跪下?” “啊?” 燕淮猝不及防地发问,温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出错愕的声音。 她似是没想到燕淮会这么问,反应过来后,有些支支吾吾道: “没、没有。” 燕淮这样没头脑的问话,让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 月亮被困在乌云之中,昏暗的光线里,燕淮的五官越发深邃,心思也更加难以捉摸。 没人知道燕淮怎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林煜跟了燕淮多年,听燕淮这么说,恍然想起几年前太子维护太子妃的场景。 他有些试探性的顺着说,“想来是太子妃心慈,没有一起罚跪。” 他这话说完,令苏思莹和温晗一同愣住。 怎么她罚人跪下,少罚了一个,到别人口中,倒成了心慈了。 林煜说完,也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 只是依稀记得,从前有人得罪了太子妃,是这么接话的。 他正担忧着,便听到燕淮忽然轻笑一声,开口道。 “既如此,你也跪下吧。” 温晗当即僵在原地,她似是有些无法接受。 她同苏思莹一样,觉得太子妃如此行事,太子殿下应当觉得太子妃跋扈,厌恶太子妃。 怎么反过来惩罚她呢?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温晗的预期,她一时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子。 燕淮很少有被忤逆的时候,见她不动,燕淮眯着眼睛看向她。 “怎么?”上位者的气势顷刻而下。 他久在战场上厮杀,气势骇人,瞬间爆发出的怒意连久战沙场的将军都顶不住。 更别说养在京中的娇小姐,温晗感觉脊背发麻,腿一软跪了下来。 燕淮这才敛下眉头,他漫不经心的看向一旁的小太监,道。 “跪到宴会结束,才能起来。” 小太监一怔,连连点头,大气也不敢出。 燕淮这才抬脚往外走去。 林煜跟在燕淮后头,不知太子殿下为何忽然离场,朝一条小路走去。 等到了地方,林煜才发现,这是宫里的御湖。 春日里,御湖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燕淮也喝了不少酒,但步子却很稳当,没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这地方,他来的次数不少。 可与谢昭华闹僵后,他就很少再来。 林煜疑惑着,燕淮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却恍然想起,太子妃今日也离席了。 会不会是来这里了? 林煜伸长脖子,没有发现一点动静。 他暗骂自己笨蛋,太子妃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林煜在前面打着灯笼走,太子生辰日,御湖自然冷清的可怜。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林煜脚步一顿,大晚上的谁会来这里? 不会是太子妃吧? 他悄悄看燕淮一眼,见燕淮没说话,便打着自作主张灯笼的往前走。 结果发现只是几个小宫女,大半夜的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哪里有太子妃的身影。 燕淮定定的站在原处,他没说话,周身的气场竟有些开始发冷。 他止住脚步,不再往前,转身便要离去。 却在转身时,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燕淮感觉踩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抬起脚,那东西便露了出来,并不大,像是香囊什么的。 林煜见状,连忙将手中的灯笼凑近了些。 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出那东西的确是个香囊。 这时,那边宫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再仔细找找,那香囊万不能丢了。” 林煜一愣,难不成是宫里哪位娘娘丢了香囊,让宫女出来找? 他见太子殿下没动,便将地上的香囊捡起来。 灯笼再凑近些,能看到香囊上蹩脚的手艺,怎么说,像是只毛毛虫趴在上面。 林煜忍不住有些想笑,这手艺太差了,也不知是哪家娘娘绣出来。 岂料他嘴角还没来得及扯动,宫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那可是娘娘亲手为太子殿下绣的,一定要找到。” 娘娘?太子殿下? 林煜骤然僵住。 难不成,宫里竟有娘娘悄悄地爱慕太子殿下! 第21章 误会了他 林煜正愣着,忽然有人将那香囊便一把夺去,正是竟然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 林煜呆在原地,变得更加凌乱。 这时,那几个说话的宫女,也朝这边靠过来。 方才谢昭华醉了,青禾将她送回后,便又回来找香囊,可怎么也找不到。 她看到这里有道烛光,便想过来问问,没想到居然是太子殿下,她见是燕淮,连忙跪下行礼。 林煜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是太子妃身边的青禾姑娘,难怪那声音那么耳熟。 他又想起太子殿下方才的反应,难不成太子殿下一开始就听出来了? 他悄悄看向燕淮,而燕淮的目光正落在青禾身上。 “怎的深夜在此?” “奴婢们在找一枚香囊,殿下可曾看到过?” 林煜一怔,当然看到了,原来是太子妃亲手绣的。 他以为太子殿下会回答,却恍然看见太子殿下将拿着香囊的右手贴在后腰上。 接着,便看见燕淮像是第一次听到香囊一般,缓缓道。 “香囊?” 青禾点点头,又补充道:“是娘娘亲手绣的。” 接着,林煜便看到,向来神色冷清的太子殿下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未曾见过。” 林煜一愣,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住表情。 听了这话,青禾泄了气。 她已经派人找了好一会儿了,看来是难找到了。 青禾低下头,正要告退,苏定那日说的话突然浮现在耳边。 【告诉他,你为了绣这个,手被扎了好多次,绝对有用。】 青禾定定神,既然那香囊既然已经找不到了,那她为什么不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让太子殿下知道娘娘的心意呢? 于是她抿抿唇,有些颇为惋惜地说道。 “那香囊是娘娘刺破了好多次手指,绣了半个月才绣好要送给太子的,可方才娘娘来这里,一不小心丢了,实在可惜。” * 谢昭华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东宫,外面的天也已经大亮。 昨日酒喝得有些多,再加上晚上吹了冷风,她的头到现在还有些痛。 她由红玉服侍着起身,却没见青禾在身边。 她刚想问青禾去哪了,便见青禾一脸喜色地从外头进来。 “怎么了?”谢昭华轻揉太阳穴问。 “昨日咱们刚离开宫宴不久,太子便开始犒赏手下的将军,将苏大人献上的舞女,全部赏给了手下的将士们。” “而太子殿下自己并没有收下舞女。” 听到这话,谢昭华一时顿住。 没有收下舞女? 难不成…… 她误会了燕淮? 苏思莹和温晗所说的是一家之言,燕淮并没有与他们商量好? “而且奴婢听说,昨日宴会下半场,太子离开大殿,正好碰到苏夫人和温家三小姐。” 听到这,谢昭华恍然提起一口气,有些担心燕淮会不会责怪她生辰当日不给面子,当众责罚。 青禾看着谢昭华紧张的样子,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娘娘别担心,太子殿下知道她们惹怒了您,又特地罚温小姐也跪下,一直跪到宴会结束呢。” “我看呀,太子殿下一定是心中有您,在给您出气呢!” 说到最后,青禾脸上满是笑意。 可谢昭华却有些不太相信。 毕竟昨日他还对自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青禾看着谢昭华惴惴不安,顺势递给谢昭华一盏热茶。 看着递过来的茶杯,谢昭华突然想起,昨天她悲伤之下,喝了不少酒,似乎骂了燕淮骗子。 想到这里,谢昭华顿时有些心虚。 她抚着额头细细捋了一遍。 却恍然发现,这个生辰宴,她似乎什么都没做好。 她本想借着生辰宴,向燕淮示好。 结果她送的玉佩却裂开了。 不仅如此,她还骂了燕淮骗子,还在罚人跪在宴会的殿门口。 那她这和原身的行径有什么分别? 谢昭华动作一顿,将脸埋入手中,这场宴会,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她轻叹一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忽然想起昨日那枚丝线有些松散的香囊。 要不然把那个当作礼物送给燕淮,当作补偿吧? 谢昭华想着,转身看向青禾:“昨天那枚香囊呢?” “香囊?”青禾耷拉下脑袋:“奴婢没用,昨晚您丢的那香囊,奴婢没找到。” 谢昭华一愣,连连摇头:“不是,不是那个。” “我问的是那个请绣娘绣的香囊。” “昨日绣娘已经拿去修补,眼下应该已经好了。” 青禾说着,便去寻那枚香囊,果然,那枚香囊此时已经被修补好了。 绣娘还在莽兽身边加深了金纹,在阳光下金灿灿的,格外好看。 谢昭华拿着香囊左瞧右瞧,当真是精美无比。 “就送这个。”谢昭华笑道,她转头看向青禾:“太子现在还在皇宫里吗?” 如果还是在皇宫里,她就得想办法进宫一趟。 “不,昨日宴会结束,太子便从宫里回来了。” “宴会结束?”谢昭华有些惊讶。 那样盛大的宴会,结束肯定已经到了深夜,她还以为燕淮会在宫里住下,倒是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还会回来。 不过,这倒正合她意。 “那么咱们就把这个送给他去。”谢昭华笑着说。 青禾听到这话,忽然想到,自己昨日同太子殿下说,娘娘给殿下亲手绣了一个。 如果把这个送过去,太子殿下会不会以为,这个就是太子妃亲手绣的? 青禾的动作瞬间僵住。 “怎么了?”谢昭华问。 青禾僵着脖子摇摇头:“没、没什么” 苏公子说了,只要是亲手绣的,无论什么模样都好。 那精美的香囊应该也可以吧? 反正太子殿下没见过原来绣的不是? 青禾紧张得咽了口口水。 第22章 我问的是不好看的 谢昭华用完早膳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 她打听到燕淮此时正在书房,便让捡了几道爱吃的点心给燕淮一并送去。 这是谢昭华自醒来后,第一次到燕淮的书房。 林煜看到后,眼睛都要惊掉了。 一个太子,一个太子妃,他觉得这两个人最近都很不正常。 着实让他难以适应。 不过倒也不影响他进去通报,他进去没一会儿,便出来请谢昭华进去。 燕淮酷爱读书,书房里满满两大架子的书籍和精致古玩。 可能是与常年在外打仗有关,与从前相比,这书房少了些花草鱼虫,变得更为简洁、大气,墙上挂着的刀剑,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这是谢昭华醒来后,第一次到燕淮的书房。 乍然到来,谢昭华果然是有几分紧张的。 她进屋子时,燕淮正站在书架前,手中拿着一本书。 看谢昭华进来,他便转过身来。 他今日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头发一半束起,另一半披下来。 除去繁琐的蟒纹配饰,简简单单服饰,倒更衬得他身姿颀长。 谢昭华抬头看了他一眼,竟又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也是,除去权势,燕淮的相貌也是一流,一双丹凤眼不知勾走了多少少女的情丝。 她压下心中的悸动,行礼后,便让侍女将点心放在桌子上。 燕淮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略略扫了一眼点心,目光便又落在谢昭华身上。 与往日给别人的压迫感不同,那目光闲闲的又有几分勾人的味道,莫名地让谢昭华心跳加速。 谢昭华喉咙有些发干,缓了缓才说道。 “昨日生辰宴上的玉佩坏掉了,为恭贺殿下生辰,臣妾特奉上一枚香囊送给殿下,作为生辰贺礼。” 谢昭华说着,青禾便从身后举着托盘走上前来。 看着托盘上的香囊,燕淮眉毛微微上扬。 “这香囊做工精妙,又用了不少巧丝,用五彩线制成,又有四爪金蟒和吉祥顺遂的祥云,寓意极好,特来送给殿下。” 谢昭华越说觉得自己送的礼物合适,说到最后,连自己也满意的点点头。 林煜在旁边一愣,看向那香囊,不是有一个香囊了吗,怎么又多出一个? 青禾将香囊奉到燕淮面前,她察觉到氛围不对,又想到谢昭华绣香囊的一片苦心。 一咬牙,开口道:“这是娘娘亲手做的心意,请殿下珍重。” 谢昭华听到这话,顿时瞪大眼睛,青禾这是什么意思? 这、这这……分明是绣娘绣的啊! 谢昭华猛地看向青禾,随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青禾的用意。 但这样的说法,怎么可能瞒得住燕淮。 谁能这么快就能学会绣香囊,还绣得那么好? 谢昭华的手指蜷缩,整个脸都红透了,她抿唇唇,悄悄看向燕淮。 却发现燕淮正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御案。 往日堆积如山的公务被移到一旁,上面只放着一个小巧的东西。 她顺着燕淮的目光看去,发现,那桌上,赫然放着一个小香囊,香囊上——趴着两只绿色的、卷曲的毛毛虫。 谢昭华顿时僵住,不自觉瞪大双眼,这香囊怎么会在这儿?! 余光里,她觉察到燕淮微微勾起唇角。 那勾起的嘴角在谢昭华眼中无限放大,谢昭华面色羞红,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肯定发现了。 谢昭华红着脸,有种精心做手工,却做的很差,又被发现用别人做的东西顶替,最后被抓包的感觉。 一双手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死死的拽紧衣角。 她目光压得很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 过了许久,燕淮都没有说话,谢昭华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已将自己做的那枚“香囊”拿起,放在手中。 像是自己的心被拿在他手上似的,谢昭华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更快了。 燕淮五指修长,骨节精巧,一手拿着香囊,格外的赏心悦目。 谢昭华鼓起勇气又看了那香囊一眼。 许是自己做的东西都带有滤镜,又或是因为在燕淮手中。 看着那香囊,谢昭华居然升起一种自己做的不错的感觉。 而且苏定不是说,心爱的人做的东西,不论怎么样男人都会喜欢吗? 她屏住气,心跳声越来越快:“那殿下觉得,这做的香囊怎么样?” “寓意精妙,做工极佳。” 燕淮眼光很高,用东西又挑剔,即便是她和燕淮感情好的时候,她也鲜少听到燕淮这么称赞一个东西。 这般看来,燕淮是很满意了。 她被夸得有些晕晕乎乎的,甚至有些怀疑,燕淮对自己是不是还保有旧情。 她抬起头,正要不好意思地说些什么,却发现燕淮的目光看的是那个绣娘做的香囊。 他称赞的……是绣娘做的?! 谢昭华垮下小脸。 看着谢昭华的表情,燕淮的眼中流出一丝笑意。 他眼睛狭长,总是有种不怒自威之意,这会儿流出星星点点的笑意,竟格外的撩人心扉。 这是谢昭华醒来后,第一次见到燕淮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微微一怔,丝丝缕缕的热气蔓延到耳朵,不自觉的道。 “我问的是那个不好看的香囊。” 第23章 残忍 入夜,整个东宫一片寂静,唯有承乾殿一角散落出零星的烛光,那是从书房的窗扇里漏出来的。 御案前的男子脊背笔直,一手握笔,烛光加深轮廓,使五官看上去更为深邃。 笔尖在纸上滑动,突然,笔头一顿,停了下来。 他将笔放下,往后一伸,靠在椅背上,露出整张脸来。 那是张极为英俊的脸庞,在冷峻的眉眼下,徒添几分冷冽。 林煜在一旁站着,他看了看燕淮,适时的递上一盏茶水。 他明显能感觉到,太子殿下近日心神不宁。 平日埋首在御案前,几个时辰都不抬头的人,这几日频频出神,一愣就是好大一会儿。 林煜垂下眼,直觉觉得这跟太子妃有关,毕竟是那日太子妃来了书房后才开始的。 想到这儿,他看了看桌上摆着的两枚香囊。 自从送到这儿,就一直摆在桌角,没让收起来。 早在皇宫里的时候,他就收到了娘娘请绣娘学习女红的消息。 虽然他也禀报给了太子殿下,但当时,他并不觉得太子妃是给太子殿下做的。 他以为会牵扯到江都那位,没想到太子妃还真是给殿下做的。 想到这儿,他不动声色地又看了燕淮一眼。 修长的身影映在墙壁上,随着烛火轻微抖动,男人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微凉的嗓音响起。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林煜垂首答道:“大殿上,承认自己损坏玉佩的宫女名叫花穗,她被打了板子,赶出宫后,立刻被人劫走,等属下的人到时,已经曝尸荒野了。” 听到这话,燕淮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这笑声渗人,如万丈寒冰里漫出来似的,屋内笼罩上一股寒气。 林煜觉得背后一冷,来不及细思,便听燕淮道。 “查查贤妃。” 林煜一愣,眼底浮上了然的神色,太子英明神武,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能这么说,必然是已经开始怀疑贤妃。 倒是没想到,宴会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暗地里已然锁定贤妃。 如此一来,只要按照太子殿下给的方向去查就好了。 他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寒意,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要真是宫内的谁动的手,太子一定不会放过。 林煜默了默,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前两日太子妃罚跪的事情,也查出来了。” 燕淮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看向林煜。 “那日罚跪的女子叫苏思莹,是正五品将军赵安武的妻子。” “听门口的两个小太监说,那日似乎是苏思莹堵住太子妃的路,逼着太子妃退位让贤,太子妃一怒才罚她下跪。” 此话一出,屋内的冷意更加汹涌,林煜脖子僵直,继续说道。 “苏思莹还说起那日在聚仙阁,太子妃说的那些话,借此嘲讽太子妃厚脸皮,说他若是太子妃,便一头扎进湖里去死。”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寸寸成冰,明明是春天,却像是坠入冰窟。 林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从过去到现在,敢这么说太子妃的,还真没有过。 这般羞辱当朝储君的妃子,太子妃的惩罚,属实不算重。 空气里发出一道从极为冷硬的笑声,像是强压着怒火,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压抑的气氛比方才还要浓重,墙上的佩剑发出刺骨的冷光,像是要吃人一般,弥漫出一丝嗜血的气息。 燕淮曲起手指,眼中冒出幽幽的寒光。 “孤记得雁门关缺将领,下令调赵安武去戍守边疆,他的夫人随行。” 说到这里,燕怀又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一丝残忍:“临行前,将她夫人说的话告诉赵安武。” 燕淮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是毫无回旋的余地,即便苏思莹的父亲是正三品大员也没用。 想到这儿,林煜竟难得的替苏思莹担心起来。 赵安武虽然官职不高,但在青年一代中算是升的最快的了,为了往上爬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当年,他爹便是靠着娶的高门女子上位,上位之后,女子年老色衰,便被一脚踹开,随后又求娶当朝尚书的女儿。 而赵安武身为次子,几乎与他父亲的路子一样,也是求娶了高官之女苏思莹,不难看出他以后的路子。 但如果调到边疆,除非官职极高或下旨调回,便几乎再无回来的可能。 相当于与升官断绝,这样的调令简直诛心。 若是再让他知道,是他夫人导致的这一切,他不敢想象苏思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听说,赵安武狠辣暴戾,小妾都打死了两个。 若是到了雁门关,山高路远,苏思莹的父亲顾及不到,那苏思莹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小小五品官的夫人,居然敢当众逼宫、凌辱储妃,实在骇人听闻,这样的惩罚不算过分。 林煜领命后,便缓缓退下,偌大的书房只剩下燕淮一人。 一轮孤月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勾勒出男人的轮廓。 燕淮拿起笔,目光却又飘向那枚香囊。 卷曲的毛毛虫趴在上面,有种精致的丑陋,似乎是很不容易才绣了出来。 燕淮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烛火跳动着,将男人的影子困在墙上,像是困兽一般难以挣脱。 第24章 姐姐是不是在努力和阿兄缓和关系? 他蓦然闭眼,几息后又缓缓睁开,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往日里淡漠疏离的模样。 — 宴会过去三天后,谢昭华收到了安乐公主的邀请,去宫中一聚。 对于安乐那日的出现和帮助,谢昭华很是感激。 但同时,她也很清楚安乐这个幼妹在燕淮心中的地位。 燕淮幼年丧母,后来是与安乐相依为命在建崇帝膝下长大,她很清楚燕淮与安乐珍贵的兄妹之情。 在建崇帝那里,安乐也同样重要。 安乐是最像容德皇后的孩子,又是建崇帝亲自抚养,可以说是疼爱至极。 因此,无论是想挽回燕淮,或是令建崇帝改观,安乐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乐瑶宫居于太极殿不远处,这是建崇帝为了时时照顾女儿,而刻意安排的。 乐瑶宫并不是很大,但却处处精致,透着股小女儿的气息。 谢昭华到乐瑶宫时,安乐正在喝药,看到谢昭华,她忙不迭地迎出来,如从前那般,私下称谢昭华为“姐姐”。 她的气色比那日宴会好了一些,却依旧同常人有些差异。 谢昭华见状,连忙将苏定给自己的小药瓶掏了出来。 苏定前两日传话,说对药进行了改进,吃这个应该会比之前好些。 看着谢昭华递过来的小药瓶,安乐心中止不住的感激。 她自幼体弱,建崇帝和燕淮找了不少名医来调养,都没有多大起色。 反而是谢昭华的药起了作用,想来是费了不少功夫。 幼年时,除了建崇帝和容德皇后,燕淮和谢昭华是安乐最亲近的两个人。 在安乐心中,谢昭华既是姐姐,又是嫂子。 回来后她听到了不少关于谢昭华的流言,流言无一不是说谢昭华这两年干了多少荒唐事。 她是想亲口问问谢昭华的。 可想到谢昭华这么诚心的对待自己,她就再问不出口。 相对于安乐的犹豫,谢昭华则是有些着急,那些流言,谢昭华不是不想解释。 可她压根不知道原主究竟做了什么。 她问青禾,青禾也总是支支吾吾的,不肯告诉她。 她就算想辩解,也没有余地。 两人都不开口,气氛一时冷淡下来。 迟疑间,安乐想起生辰宴那日,阿兄收下女人后,谢昭华难过的样子。 脸色惨白,魂不守舍。 那副样子让她怎么相信,谢昭华对阿兄一点心思也没有。 当年两个人从青涩懵懂,再到热烈似火,她都是看见了的。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说不定姐姐跟阿兄变成如今,是有人作梗。 于是便开口问:“别的我也不想多说,我只问一句,姐姐心中是否还有皇兄?” 这么直白的话让谢昭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安乐的意思。 安乐是不想相信那些流言蜚语,而是想要听她说,只要她开口,那安乐便不会相信那些流言。 感动之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们燕家人,从来就是这般的重情重义。 体会到安乐的心思,谢朝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安乐见状,喜意立刻涌上心头。 自她回来以后,发现两个原本亲密的人几乎形同陌路。 曾经桀骜肆意的阿兄,也变得沉默寡言。 得到谢昭华的肯定,安乐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她想起那日谢昭华在生辰宴上的样子,又大胆做了个猜测。 “姐姐是不是在努力和阿兄缓和关系?” 听到这话,谢昭华忽然有些紧张,像是有热流在轻轻的啃噬着他的耳朵,害羞和无措顿时暴露出来。 谢昭华这样子落在安乐眼中,安乐自然明白了。 她宛如松了很长的一口气,才又看向谢昭华。 “姐姐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帮你。” 说到这儿,安乐又顿了一下:“而且我觉得,阿兄心中定然也有姐姐。” 听到这话,谢昭华一愣,完全不知道安乐为什么会这么说。 “姐姐不知道,那日你一离席,阿兄便立刻把那些美人赐给手下,没有半分犹豫。” “而且我看姐姐离开大殿后,阿兄也不甚开心,没一会儿便离席了,这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 “我觉得只要姐姐愿意,阿兄是一定会接纳姐姐的。” 听了安乐的话,谢昭华心中有几分悸动。 可随即,她便又想起两日前的情景。 那日她去给燕淮送香囊。 她看着燕淮心情不错,便鼓起勇气问,自己亲手绣的香囊怎么样? 第25章 渣男 她记得燕淮的神色是淡淡的,没有喜悦,也没有不满。 只是平静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除了冷漠,再没别的。 从那之后,燕淮虽然回东宫居住,但总是早出晚归,谢昭华已经有几日没见他了 安乐看着谢昭华发呆,不知道是怎么了,又叫了她两声,谢昭华才反应过来。 “姐姐怎么了?”安乐关心的问道。 谢昭华抿抿唇,觉得说这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转念一想,万一安乐能够帮到她呢? 她犹豫再三,才开口道:“阿淮事务繁忙,我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他了。” 听到这话,安乐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前两日,阿爹好像把西边军营的事务交给阿兄处理。 军营事杂,忙起来见不到人也是正常。 不过,阿兄这几年在京中呆的时间少,说不定哪天又得出京巡查,她得帮忙才是。 她低头想了想,忽然想起过两日宫中要举办马球会,于是便道。 “过几日,贵妃要举办一个马球会,我去邀阿兄前去,姐姐你也一同去,这样你们就能见到了。” 谢昭华一愣,马球会? 燕淮会去吗? “我听闻贵妃娘娘给阿兄送了请帖,一会儿我再去邀阿兄,我们两人邀请,阿兄肯定是会来的,姐姐放心。” 听了安乐的话,谢昭华稍稍安心。 暂且不论贵妃,安乐体弱,燕淮一贯疼爱这个妹妹,好不容易邀请一次,应当是会出现的。 见谢昭华放下心来,安乐又提起了宴会当日,玉佩被打碎的事情。 “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姐姐可有什么头绪?” 谢昭华摇摇头。 她沉睡三年,见着以前认识的人都要反应半天,能有什么头绪。 安乐见状,轻叹一口。 她离宫几年,宫内势力了不小的变化,要想即刻查清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只能先留意当下,徐徐图之。 两个人几年没见,说了不少话,等谢昭华从宫里出来时,已经到了下午。 她有些轻快出了宫门,不论如何,能得到安乐的支持,就是一大进步。 谢昭华心中长舒一口气,这时系统界面便突然弹出一条预警。 【反派黑化的又一影响人物出现,请宿主注意。】 谢昭华一怔,点开系统的预警。 发现影响人物是一个叫萧昌建的人。 这个人名谢昭华有些耳熟,她点开资料卡才发现这个人是谁。 是小说中安乐未来的夫婿。 最会隐藏的渣男,没有之一。 他的渣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有十八房小妾的花心渣,而是带着全家人去死的渣。 他将安乐娶回家后,便一直以礼相待,没有半分错处。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风度翩翩、清朗温润的君子,私下里竟然是一个会谋反的人。 谋反那便是诸九族的大罪,可他还是这么做了,最后全家几十口人被斩,只留下安乐一个人活在世上。 他死前对安乐满口怨怼,称如果不是安乐,他便不会受到那么多的关注,也不会被发现谋反,这一切都是安乐的错。 可事实上,正是因为安乐,建崇帝和燕淮才会看中他,使短短时间内连升八级,官职正三品。 致使他一步登天。 若是他不参与谋反,按照安乐的受宠程度,即便不做什么,也能一辈子荣华富贵。 若是再有些能力,那便能大权在手。 可他却利欲熏心,偏偏选择谋反,导致一家人遭殃。 萧昌建死前的话留在了安乐心中,令安乐郁郁寡欢,积郁成疾。 再加上体弱多病,安乐没有两年便香消玉殒。 燕淮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的两个人,便是建崇帝和安乐。 这两个人的先后死去,使燕淮在这个世界上,再无留恋和眷顾,下手也越发狠辣。 在一系列事情的催生下,走上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论是为了阻止燕淮黑化,还是拯救安乐于水火,谢昭华都要阻止安乐嫁给这个人。 谢昭华的目光暗下来,沉思半天,派人给苏定送了一条消息。 * 谢昭华的事情安乐挂在心头上,谢昭华走后没多久,安乐便找机会去了太极宫。 燕淮向来政务繁多,建崇帝除了朝会外,时常要与燕淮国事,是以即便下了朝,燕淮也会在太极宫的西殿里处理事务。 安乐到时,燕淮正在埋头批改奏疏。 他穿着一件墨绿色长袍,右手轻轻地翻动书页,阳光斜斜的照在身上,将凌厉的气势散去,多了一分柔和。 燕淮瞧见安乐来了,便示意下人上茶,待批阅完那本奏疏,才抬起头看向安乐。 安乐坐在下人搬来的凳子上,她喝了口热茶,又与燕淮寒暄两句,才开口问。 “过两日有一个马球会,阿兄可要参加?” 听到这话,燕淮敛起目光。 安乐自幼身子不好,很少参加马球会这样的活动。 她这么贸然邀请,倒是让燕淮有些奇怪,不过他倒也没多问,只当是安乐在京外呆的久了,想热闹热闹。 他轻揉眉心,想起过两日还要去京外的军营一趟,便摇摇头:“你去吧,孤还有事。” 安乐闻言顿时有些心急,她方才才跟谢昭华保证过阿兄会来的。 况且她听闻阿兄过不了多久又要去永州巡查,他总与姐姐不见面怎么能行。 她轻抿嘴唇,又劝道:“听闻西域向哥哥进贡了一匹好马,马球会上正是试马的机会,哥哥也不去吗?” 听了安乐的话,燕淮抬眼望去,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安乐有些不对劲。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眼中划过一道暗光,接着便又听安乐道。 “公务是忙不完的,阿兄总是闷在屋子里,是会闷坏的,还是同我去马球会上散散心吧。” 燕淮一向敏锐,刚才便觉察出不对,这会儿更不必说,他敛眉看向安乐,也不再推拒,反而是问。 “到底怎么了,一定要孤去?” 安乐讪讪一笑,倒是没想到兄长的警惕性这么高,才说了几句,便被燕淮发现不对。 如果要是不答,阿兄肯定是不回去的,倒不如搬出昭华姐姐来试一试。 既然方才的话立有不能劝动阿兄,那倒不如把昭华姐姐搬出来,说不定兄长会同意呢? 想到这儿,她壮着胆子说道:“我听闻那日,皇嫂也要去,皇嫂去的话,阿兄也不去吗?” 听到这话,燕淮垂下眼,气场发生了些变化。 平静的茶面上恍然浮现出谢昭华的脸,让他不自觉的回想起女子送香囊那日。 那天,她靠得很近,浓密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水光,红霞从脸颊晕到耳珠,轻轻问他。 “那殿下觉得,这香囊做的怎么样?” 他故意忽略那枚香囊,转而看向另一枚。 后来,她有些泄气,可转而她又鼓起勇气满脸,满脸羞红的说。 “我问的是那个不好看的香囊。” 她问出口时,不自觉的凑近,浮动的暗香像是点点的星火,落在半空中,使整个空气灼烧起来。 忽而,窗外传来一声喜鹊的叫声。 燕淮拿着茶杯的动作一顿,旖旎全然退去。 浅色的茶面上,什么也没有。 浮光掠影中,安乐的声音再次响起。 “昭华姐姐去的话,阿兄去吗?” 第26章 逛青楼被当场发现,社死现场 又过了几天,谢昭华起了个大早,约苏定在满春楼见面。 书中的萧昌建虽然并不是有十八房小妾的渣男,但是也十分好色,在迎娶安乐之前常逛青楼。 后来,传出建崇帝开始为安乐物色驸马的时候,萧昌建觉得有戏,才不去的。 不得不说,他隐瞒的真的很好,婚后为了避免建崇帝和燕淮的发现,以朋友的名义将青楼的女子赎了出来,特别安置了一个小院,当外室养着。 这样他既没纳小妾让建崇帝和燕淮不满,也能享受美色。 直到调查他谋反的事情,才将此事牵连出来。 按照时间推算,如今建崇帝还没有物色驸马的打算,萧昌建应该还是会逛青楼的。 满春楼是京城最大的一家,京中不少贵公子都来。 谢昭华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多多收集他在青楼的情报。 之后,再将消息散出去,等建崇帝想要为安乐择婿的时候,就会发现他流言谤身,名声不好。 建崇帝对挑选安乐的女婿,十分重视,绝不会将他列入女婿的人选中。 按理来说,谢昭华是太子妃,自然不宜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但说来也巧,谢昭华竟在自己的衣柜中发现了一套男子的月牙色长袍。 大小合适,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谢昭华以前从未有过男装,她觉得这可能是原身留下的。 可她问青禾,青禾却不仅支支吾吾的不肯开口,还面露担忧,像是她要去做什么坏事一样。 虽然她做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这天谢昭华特意将自己的脸涂得黑了些,又换上男装,在青禾的掩饰下,从东宫的后门溜了出来。 她到时,苏定已经到了,他一开始差点没认出谢昭华,直到谢昭华说话,他才发现。 苏定订了临街的包房,正好可以看到天香楼的门口。 谢昭华抱着过来看看的心思,顺便跟苏定交代一下自己的计划。 毕竟青楼这种地方又不是天天逛,谁能一盯一个准。 谁知她跟苏定说话的时候,满春楼门口正好停下一辆马车。 那马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袭青衫,气质非凡,一股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谢昭华不经意看过去,竟发现那人和系统资料上的萧昌建长得一样。 她连忙拍了拍一旁的苏定。 苏定目光扫去,顿时愣在在原地,又和谢昭华对看一眼。 两人都没想到运气竟然会这么好。 “我去看看。”苏定起身道。 接着苏定便消失在满春楼门口。 起初谢昭华以为一两个时辰就能出来。 可一直等到下午,苏定都没有出现。 谢昭华不由得有些担心,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她又等了一会儿,放心不下,便打算进去瞧瞧。 青禾怎么能由着谢昭华一个人进去,硬要跟着一起。 可她身着女装,怎么能进得去,只能在门口等着。 谢昭华一踏进大门,便是铺天盖地的脂粉香,呛的她直皱眉。 还没走几步,一个女人便来搭话。 那人浓妆艳抹,虽已到中年,却风韵犹存,一脸精明相。 谢昭华见她身着锦缎,头戴钗环,周围人都对她服服帖帖的,便猜她是这里的老鸨。 果不其然,那人拦住谢昭华便问: “公子倒是眼生,是第一次来?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谢昭华可不是来找姑娘的,她身份特殊,不能多停留,便没理她,而是自顾自的目光快速在大厅里扫了一遍。 满春楼一共上下三层,中间镂空,一层是公共区域,轮流有歌姬舞姬献艺。 而二楼三楼,则是厢房,供达官贵人所用。 这会儿有不少散客坐在一楼的台下,谢昭华在大厅找了一圈,也没看见苏定和萧昌建。 难不成上楼去了?谢昭华暗自蹙眉。 那老鸨见谢昭华并不攀谈,这一副寻人的样子,心下生疑,又问。 “难不成公子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是看上了我们这儿的哪位娘子不成?” 老鸨精明,谢昭华虽然化作了男人的样子,但的声音依旧是女声,她怕一开口就被老鸨识别出来,便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这样子,反而更让老鸨怀疑。 老鸨将谢昭华上下打量了一圈,身量不高,身材纤薄,皮肤虽黑,但实在细腻,而且并没有男子特有的喉结。 老鸨蹙起眉头,暗道这人这难不成是女的。 从前店里也有扮成男人,过来寻夫闹事的。 想到这里,老鸨瞬间警惕起来。 她不敢掉以轻心,一副要跟谢昭华攀谈的样子,突然伸手朝谢昭华的脸上蹭了一下。 谢昭华早上涂黑的小脸瞬间蹭掉了一层,露出一小块瓷白。 老鸨暗道果然如此,便破皮似得的叉起腰来。 “我说怎么不说话,原来是女扮男装,来寻人了。” 谢昭华不防老鸨的动作,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她身上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用袖子遮脸,抬脚要走,却被那老鸨一把拉住。 谢昭华想到会被发现的后果,顿时挣扎的更加厉害。 还好这时苏定从厢房里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大厅中被老鸨拉扯的谢昭华,给了老鸨一锭银子,才摆平此事。 苏定将谢昭华拉到一个角落:“你怎么来了?” 谢昭华整理着被拽皱的衣袍,皱着小脸道:“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出来,我以为出了什么变故,特地来瞧瞧。” “能有什么变故。”苏定道:“我跟着萧昌建上去后,在他旁边的厢房里等着,谁知他点了个女子进去就再没出来。” “靡靡之声不绝于耳,吵得我耳朵都是痛的,现在还没有结束。” 听到这儿谢昭华微微眯起眼睛,萧昌建似乎确实喜欢一个花魁女子 “那现在怎么办?” 谢朝华问,她又看了一眼外头,太阳已经开始西落,再过一会儿,天怕就是要黑了,她是偷溜出来的,怎么也得提前回去。 “你先回去,这儿我来守着,有什么情况我再联系你。” 谢昭华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谢昭华出门时,又看到大腹便便的男子往里进,他色眯眯的往台上瞄了一眼。 舞姬身姿曼妙,随着音乐舞动,曲线若隐若现。 男子表情一变,那样子竟像是恨不得把衣服给扒下来。 真是色欲熏心。 今日燕淮政务不多,早早的便出了皇宫,打算去西营巡视一圈。 林煜在前头驾着马车,正走着,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青禾。 青禾神情紧张,不断的朝店里望去。 林煜顺着青禾的视线往那边一看,发现竟然是站在满春楼的门口。 他一个激灵,差点从马车上掉下来。 常理来说,青禾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她出现的地方太子妃一定在。 可这是青楼门口啊,太子妃就算再荒唐,也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定定神,小心翼翼的往车里看了一眼,不知该不该禀报此事。 考虑到太子妃最近的改变,兼之太子妃为殿下亲绣香囊。 未免生出事端,他觉得还是不说的好,于是他便目视前方,打算驾着马车打算从门口掠过。 谁知在马车快要经过天香楼时,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突然从里头出来。 他脸上的皮肤多出一块白,显出来特别突兀,整个人看上去愤愤不平的样子。 事实上谢昭华确实愤愤不平,一想到萧昌建表面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私下居然干这种事情,她就觉得恶心。 还三个女人,实在是恶心死了。 一想到聪慧善良的安乐居然会被这种人娶到手,还抑郁而终,她满心怒火。 “臭男人!”谢昭华骂道。 她声音不小,周围几米都能听到。 她继续骂骂咧咧地往前走,回过头,忽然发现一辆马车挡住去路。 又是哪家风流公子? 谢昭华蹙眉,抬头看去,眼前出现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面孔——林煜。 时间在此刻停住,谢昭华的心脏狂跳。 还未来得及细思,微风突然卷起马车侧边的帷幕。 隐约露出里面人的前襟和下颌线。 谢昭华呼吸一滞,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抬脚就要跑。 可里面的人似乎动作更快,下一瞬,便整个帷幕掀开。 凛冽的气息从马车溢出,谢昭华看到了真实的,没有任何遮挡的燕淮。 他没说话,漆黑的眸子落在谢昭华脸上,带着极强的穿透力。 像是利刃,瞬间划破所有伪装。 谢昭华浑身的血液一股脑的涌上来,她瞳孔猛缩,动作比脑子更快。 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用袖子挡脸,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她几乎要掩面而泣,好几天不见燕淮,怎么一下子就被他撞到这副样子? 堂堂太子妃这种打扮,出现在这种地方,还被太子抓住。 谢昭华简直不敢想象后果,只能加快脚步。 这时,一旁的青禾看到了谢昭华的身影。 她十分担心谢昭华,方才一直在旁边等着,在她的视角里,方才并没有注意到燕淮的马车。 这会儿看见谢昭华,自然忙不迭的跟过来。 谢昭华见状,只能更拼命加快脚步。 偏偏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条长长的车队,挡住谢昭华的去路。 谢昭华:…… 往前跑是车队,后面是燕淮的马车。 谢昭华只能站在原地等马车过去。 这时,青禾终于跟上了谢昭华,她似乎不懂谢昭华为何这么急匆匆的要走,有些不解的看过来。 看着青禾的眼神,谢昭华默默朝旁边移了一步。 营造出陌生人的距离,偏偏青禾不知道谢昭华心脏所想,又靠近了一点。 谢昭华:…… 谢昭华在心中祈祷着,她觉得既然青禾都跟上来了,自己还没有被侍卫抓回去,那应当是没事。 于是她强作镇定的等着车队过去。 偏这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娘娘,殿下在马车上等您。” 谢昭华手一抖,恨不能挖地三尺躲起来。 第27章 以色侍人 谢昭华跟在林煜身后,耷拉着脑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甚至在想,自己方才骂得那句“臭男人”,燕淮有没有听到。 要是听到的话…… 谢昭华动作一顿,那就更难熬了。 谢昭华上马车时,燕淮正在翻动着一个小册子,像是在处理公务。 见谢昭华上来,燕淮的目光一凛,扫向谢昭华。 谢昭华身子一僵,连忙低下头。 因为方才用袖子遮脸,谢昭华鼻尖上的颜料又被蹭掉一块,露出一块雪白。 黑白相间,又束手束脚,活像只做错了事情的小花猫。 索性燕淮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便又移动到手中的册子上。 谢昭华微微松口气,随即又意识到,燕淮可能是在等她主动承认错误。 以前她做错事,好像也是这样,不知怎的,谢昭华居然有种梦回过去的感觉。 可她怎么承认错误呢? 总不能说自己是来捉奸的吧? 而且捉的还是一个与自己并无瓜葛的陌生男子。 想到这里,谢昭华蜷起手指。 当朝太子妃女扮男装,还出现在青楼门口,好像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 可谢昭华又觉得,反正燕淮现在没那么在乎自己,说不定也不想听自己解释什么。 要不就说些无关轻重的话,将这个事搪塞出去。 谢昭华正想着,一旁的燕淮突然有了动作,他将册子放在一旁,抬眸看向谢昭华。 目光冷寂,含了几分料峭的寒意。 这意味着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谢昭华感觉背部被什么灼烧着,她有些紧张,强行找话:“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燕淮神色一顿,眼中露出几分不可思议,居然还好意思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是正儿八经的路过,可不像她,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脂粉香,显然是刚从里面出来。 听见嗤笑声,谢昭华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后知后觉涌出几分不对。 她臊得很,指尖不断抠着手心的嫩肉。 谢昭华不主动开口解释,燕淮也没有急着逼问。 反而是拿起茶壶倒茶。 茶壶为墨绿色,修长的五指放上去,衬得肌肤质地如玉。 清脆的水声划过耳边,明明是愉悦的声音,落在谢昭华耳朵里却无比漫长。 谢昭华试着放缓神经,她甚至在想,原身做的错事可能比她更荒唐,自己的事比起来,可能是小巫见大巫。 直到倒茶的水声停下,谢昭华才回过神来。 燕淮依旧没有说话,反而是不紧不慢的拿起茶杯,细细品尝。 他动作优雅,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形成一团光晕,凌厉五官混在其中,有种怪异的和谐。 从没有一件事情让谢昭华这么煎熬。 她恨不得燕淮现在就给她一个处置,而不是这样吊着她。 燕淮越是不说话,谢昭华越是心急,甚至忍不住想,燕淮是不是习惯了原身的离谱行为,压根就没把这个事情当回事。 她正想着,那边的燕淮停了下来,他放下茶杯,声音低沉。 “说说吧。” 谢昭华呼吸一滞,慌乱再次涌现上来。 余光里,她看见马车外的一个男子红光满面的从满春楼出来。 她记得她来时见过这个人,这个人当时愁眉苦脸的,没想到进去一趟能开心成这样。 谢昭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眼睛转了一圈,开口道:“殿下可知近日朝中盛传【废除太子妃】之事。” 燕淮闻言,目光犀利的扫向谢昭华,似乎想知道谢昭华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昭华被这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吞了口口水,才继续说道。 “朝臣们这么说,定然是因为臣妾不能体察太子的心意,为太子解忧。” “臣妾听闻,青楼女子最擅体察男人的心意,所以来这儿学习一下。” 说完这话,谢昭华松了口气,总算是找了个理由。 虽然听上去十分荒谬,但至少是个理由,还不是捉奸那样荒谬的理由。 但想到对面的人是燕淮,谢昭华还是忍不住心里发虚。 她做好了被燕淮驳斥的准备,谁知燕淮并没有,而是抬头看向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 “大骂‘臭男人’的体察人心?” 谢昭华面色一囧,他果然听到了。 既然已经编了一次,就不在乎编第二次,她清清嗓子,强行挽尊。 “臣妾听闻男人花心,但太子殿下一直洁身自好,臣妾并未有真切的感受。” “来了这里,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男人,放着家中妻妾不管,特意跑来喝花酒。臣妾一时没忍住,才骂了出口。” “洁身自好?”燕淮轻轻重复,他目光低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燕淮这才侧过头,认真的打量起谢昭华。 谢昭华身上还穿着男人的衣袍,她身上的长袍并不宽大,反而意外地合身,细细看来竟有几分凹凸有致。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有存在感,谢昭华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微微蜷起身子。 直到燕淮移开目光,谢昭华才松口气,可下一瞬,燕淮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学了体察人心,那你说说,孤现在想的是什么?” 谢昭华的心再次悬空,她以前怎么不知道,燕淮这般会玩弄人心,仅仅是两句问话,她后背便已然生出不少冷汗。 可人人都说燕淮喜怒不形于色,就连那些在朝堂上多年的老狐狸都看不透燕淮。 她哪能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谢昭华嗡嗡嘴,终于是没编出来。 耳边传来一道似有若无的轻笑:“来青楼学体察人心的,孤倒是第一次见。” 谢昭华脸颊开始发烫,总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见她不出声,燕淮继续道: “你知道青楼女子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最擅长的? 谢昭华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忽然老脸一红。 她抿抿嘴,打算再次当鸵鸟,可这时,燕淮却突然靠近,他正对着谢昭华,距离不过一尺。 空气中突然摩擦起暧昧的火花 强势的气息笼罩着谢昭华,前面是燕淮,后面是车壁,方寸之间,谢昭华的心跳突然加快。 两个人相距很近,谢昭华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香气。 不知为何,谢昭华觉得那个平日里冷淡疏离的燕淮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曾经强势、热烈的模样。 热流轻轻的摩擦着她的耳朵,谢昭华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浑身燥热起来。 谢昭华咬紧嘴唇,想压下心中升起的情愫,可低沉沙哑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以色侍人。” 第28章 马球会 马车外人马流动,而马车内却陷入旖旎的旋涡,像是有什么缠绕在周围,无形的拉扯着。 谢昭华低着头,不敢看燕淮的表情,燕淮却偏偏又凑近了些。 冷香味充斥在谢昭华鼻尖,谢昭华手指卷曲,呼吸都有些不畅。 忽然,脸上传来一股热流,像是有什么在轻轻摩擦她的脸颊。 谢昭华呼吸一滞,抬起眼皮,发现燕淮的手指正在轻轻的摩擦着她的脸颊。 他的手指带着薄茧,指腹的温度隔着皮肤传递过来,谢昭华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氛围变得更加浓烈,她贴在车壁上,耳朵红彤彤的,像朵娇花一样任人怜爱。 可这时燕淮却忽然收回手拉开了距离,谢昭华顺势看去,发现他的眼底不知何时变得一片冷然。 “下车。” “啊?”谢昭华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燕淮冷冷的眼神再次袭来,谢昭华才意识到燕淮是要将她赶下车。 她僵着身子,不明白燕淮为何会突然这样,又去看燕淮,却发现燕淮的神色更冷了。 他像是对待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没有一丝留恋,只有冰冷和疏离。 谢昭华轻咬嘴唇,准备下车,却恍然瞥见燕淮的指尖处染上些许黑色。 谢昭华一愣,难怪燕淮会去摸她的脸,想来是发现她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好奇才会如此。 马车里暧昧的情丝骤然退去,只剩下冷然,直到谢昭华下了马车,那种冰冷的感觉还是迟迟没有散去。 谢昭华下车后,马车继续往西行驶,燕淮打开车窗,谢昭华从青楼里带出的那股子脂粉味才渐渐散去。 燕淮轻轻摩擦着指尖,女子脸颊温润的触感依然还在。 他骤然闭眼,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架子上的书,这才将林煜唤入车内。 “朝中最近有什么风声?”燕淮冷声问道。 林煜一怔,左思右想朝中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便将自己知道的捡着汇报。 “最近苏大人官升三品,不少人前去庆贺,刘尚书似乎也颇得圣心,上次在御书房,逗得陛下龙颜大悦。” 听到这儿,燕淮突然“啪”的一声将书合上,冷冷的斜了林煜一眼。 林煜顿感脊背发凉。 难道太子殿下不想听这个? 那殿下想知道什么? 他有些摸不着头绪,忽然,他想起方才谢昭华下车的样子,脑海里顷刻有了想法。 “在殿下还未得胜还朝时,朝中起了要‘废太子妃’的流言,您归来后与太子妃一直没有缓和,流言便愈演愈烈。” 就是这个,燕淮微微眯起眼睛。 * 转眼便已经到了办马球会那天。 这天是个晴好的天,原本浅绿嫩芽已经郁郁葱葱,微风掠过,带来凉爽的青草香。 可往马球会去的安乐,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谢昭华交代 那天,她信誓旦旦的跟谢昭华说,自己能请阿兄来参加宴会,可阿兄最后却以要去西营而拒绝了。 即便她搬出昭华姐姐来,都没有用。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发愁。 宫内的上林苑里有一大片空地,马球会常定在那里举办。 那位置在皇宫的西北角,经过御花园时,安乐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兄?”安乐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燕淮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袍,更衬得他面容清俊,身姿如玉。 他微微蹙眉,像是没休息好一样,眼下一片黑青,精致的眉眼也多了丝疲态。 燕淮听到安乐的声音,便停下来。 安乐见状,快步向燕淮走去。 她对燕淮出现在宫里有些惊讶,毕竟他前两天还是没时间呢,于是便问。 “阿兄不是说要去军营吗,今日怎么在宫中?难不成是军营的事情早早结束了?” 燕淮闻言,眉心微动,淡淡的“嗯”了一声。 一旁的林煜,这时却抬起头。 说来也怪,他从太子往西营去,本来是要在马球会后几天才能回京。 可太子到后,便把所有事务一股脑的往前赶,熬了几个大夜才弄完。 接着又快马加鞭的往回赶,这才在马球会前赶到。 安乐本就为燕淮不来发愁,这会儿看见燕淮,赶忙再次邀请。 “今日宫中举办马球会,会上有不少西域进贡的宝马,阿兄与我同去如何?” 她说罢,怕燕淮又拒绝,开始想着别的劝说方法。 可意外的是,这次燕淮没有犹豫,直接就同意了。 让安乐都有些惊讶,她甚至觉得阿兄本就是准备要去的。 第29章 就是那个被罚跪的人 谢昭华今晨起来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原身居然定了很多套骑装。 一问系统才知道,她沉睡的这几年,原身居然爱上了骑马,将马术练得出神入化。 谢昭华闻言有些担心的问系统:“我不擅长骑马,这要是去了,会不会被人发现异样啊?” 系统安慰道:“这三年,原身没怎么在众人面前露过面,马术也是偷偷练的,没人会知道。” 谢昭华这才放下心来,她选了套红色的骑装换上去。 原本娇憨的面容在,换上骑装之后,竟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眼尾也多了丝艳丽,看上去极为好看,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她到马场时,安乐他们还没来。 晴空一碧如洗,下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绿地。 看着这场景,谢昭华恍然想起过去。 她初学马时,因不小心坠马,便再不敢骑马。 可她又享受坐在马背上的感觉。 那时,燕淮便会亲自带着她。 骨节分明的大手牵着缰绳,她在前面,燕淮在后面。 马上颠簸,时不时就会贴上他火热的胸膛,比冬日的炉子还要暖和。 只是现在…… 谢昭华垂下头,现在的燕淮心思深沉,难以琢磨。 她现在还不清楚,为何那天他会突然将自己赶下马车。 这时,几个宫人搬着用具从谢昭华面前路过。 谢昭华站在一旁,听他们叽叽喳喳道。 “听说了吗?贵妃娘娘今晨身子不适,不能主持马球会,要让贤妃娘娘主持。” 听到这话,谢昭华顿时愣在原地。 容德皇后离世后,因建崇帝再未立后,贵妃娘娘变成了后宫的掌权人。 因容德皇后在世时,与贵妃关系甚好,因而,容德皇后离世后,贵妃很照顾燕淮和安乐,在过去,甚至也很照顾谢昭华。 是以,谢昭华听到是贵妃娘娘举办马球会,没想那么多就来了。 但如果是贤妃举办的话…… 谢昭华微微蹙眉,不安地感觉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她便瞧见了温晗的身身影。 她跟几名贵女在球场前面,正围着新进贡的宝马转悠。 这种马球会一般会邀请宫内的皇子、公主和勋贵世家。 温晗是温国公的孙女,又是贤妃之妹,出现在这里,倒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谢昭华看着她,心中总是生出一股莫名的怪异感。 像是你明知道她是要来抢自己丈夫的,她也知道你知道这件事情,但她却还是要舞到你面前来。 那边不时传来女眷的嬉笑声,谢昭华远远地看着她们,并不打算过去。 可谁知,她不愿意过去,温晗倒是主动走了过来,那种莫名的感觉变得更加浓厚了。 温晗今日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骑装,她腰封特意用宽边锦缎,使原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肢,看上去更加纤细。 说来也怪,英气的骑装,硬是被她穿出几分摇曳生姿,楚楚可怜之态。 她身边站着一个比她小些的少女,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跟她面容相似,眼梢里流出几分任性。 随着她们走近,谢昭华感觉越发不适,但她的自尊又不许她像逃兵一样掉头就走,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近。 温晗与那位少女,恭敬的朝谢昭华行了个礼,随后便含笑道。 “娘娘今日可要赛马?” 马球场虽然是以马球为主,但兴起了,赛马也属正常,尤其是尚马术的当下,无论男女都以优秀的骑术为荣,这种行为就更加正常了。 只是温晗这样骤然发问,有些出乎谢昭华意料。 她不会骑马这事,满皇宫都知道。 但她还是这么说了出来,倒不像是无意,反而像是来故意恶心她一下。 谢昭华蹙起眉头,虽然知道自己马术不好人尽皆知,但她莫名的不想在温晗面前承认,便道。 “本宫身子有些不适,今日就不必了。” 她话音刚落,温晗还没说什么,她身旁的少女却开口道。 “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娘娘不敢赛马啊?” 谢昭华闻言看去,竟不知温晗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狗腿子。 少女面上一派天真,语气里却透出几分顽劣像是故意的。 谢昭华的目光又落到温晗身上,试图搞清楚温晗是来干嘛的,是来宣战的? 告诉自己不仅马术不行,太子妃之位也不行? 火药味逐渐在空气里蔓延。 随后,温晗才制止道:“住口,若儿。” “小妹年幼无知,还望娘娘不要计较。” 这番表演,实在拙劣。 谢昭华眯眼看着这两姐妹,想着该如何是好。 这时,周围引起一番骚动,谢昭华抬头看去,竟是燕淮和安乐。 燕淮走在最前面,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格外耀眼。 温晗显然也注意到了,心思活络的朝那处张望。 看见她这样子,谢昭华沉下脸来。 她暗忖这对姐妹花定还有什么别的幺蛾子,干脆与她们拉开距离,朝燕淮和安乐走过去。 心中的火还未消去,可谢昭华走向燕淮时却又忽然紧张起来。 毕竟上次燕淮忽然将她赶下马车,她却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在此刻,她甚至不知道,燕淮会不会不想见她。 她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燕淮。 这时,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燕淮却突然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交汇于一点。 那是双极其幽深的眼睛,一眼看不到底,却又有极强的侵略性,只是这么一瞥,便会被卷入其中,毫无反抗之力。 心中的烦躁之意退去,心跳渐渐加快。 谢昭华又走了几步,才到他们面前。 她并不敢直接与燕淮说话,而是与安乐寒暄了两句,在余光偷瞄燕淮的神色。 没有丝毫的不耐,而是轻轻的摩擦着手中的玉白色绳结,站在一旁听她们说话。 与那天面无表情,让她下车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女人的声音清润,像是转了个弯,又绕进耳朵里,说不出的好听。 瓷白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微微有些发亮,燕淮摩擦着绳结,自然注意到了更为发亮的眼睛。 小心翼翼一般,时不时的往自己这里偷看一眼,竟有些难掩的可爱。 “臣女见过殿下、娘娘、公主。” 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燕淮听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谢昭华回过头,发现竟然是温家姐妹,她们居然又跟了过来。 安乐正与谢昭华聊得起劲,便没有理会二人,继续跟谢昭华说话。 这样被冷落让温家姐妹自然有些尴尬,她呆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起身。 听到安乐问谢昭华有没有看西域进贡的宝马后,她才有机会插上话。 “臣女看了,这次进贡的马很是不错。” 对话再次被打断,即便是好脾气的安乐,此时也有些不悦,看着眼前衍生的面孔,安乐问:“你是?” 温晗闻言,面色一僵。 她知道安乐公主十分受宠,便有意巴结,借着贤妃的关系,她与安乐碰过几次面,却没想到,安乐压根没记住自己。 她心中难堪,笑容却愈发温和。 “臣女温晗,是贤妃娘娘的妹妹,也是温国公的孙女。” 随即她又看向自己身旁的少女:“这是臣女的妹妹,温若。” 她语气柔和,笑容得体,没有半分没被认出的恼怒,端是一副落落大方之态。 谁知安乐听了这话,却蹙起秀眉,似是在回忆什么。 她的婢女画眉在一旁提醒道:“就是上次被太子殿下在殿前罚跪的人。” 四下寂静,一点声音便会被放的无限大。 是以,她虽然是偷偷说给安乐听的,却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话音落地,温晗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惨白。 第30章 马术 她听说苏思莹的夫君要被派去边关。 而她,则因为那日被罚跪,而遭到京中一些名流贵女的一些冷言冷语,要不是因为姐姐的贤妃名头,她还不知道会怎样。 想到这里,温晗的指尖有些忍不住轻颤,但还是强忍下去,面上依旧不显。 但她的妹妹温若,显然就没有那么好的忍耐力了。 当即脸色一变,竟想开口训斥公主身边的宫女。 “这是怎么了?”一道女声传来,拦住了温若要说出口的话。 谢昭华回头,发现竟是举办马球会的贤妃,她说话也是柔柔的,同温晗一样。 “我们在同公主说西域进贡的宝马。”温晗笑道。 一场难堪,就这么被她一句话给化解了。 安乐听了,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在说宝马。”贤妃笑了起来,“西域进贡的宝马就在那边。” 贤妃说着,指了指不远处,能看到确实有几匹宝马正由宫人牵着,站在绿地上。 “诸位同我一起去瞧瞧。” 贤妃是主办马球会的人,既然她都开口了,自然也不能拒绝。 此次西域共进贡来八匹骏马。 其中有两匹矮驹,毛色雪白,性情温顺,是适合给女子骑的。 剩下六匹,各个膘肥体壮,四肢修长。 新进贡来的马虽然会带到马场上,但往往都是先让皇子公主挑选,剩下的才会放在马厩里。 此番燕淮和安乐在此,众人自然先紧着二人挑选。 安乐虽然身子骨弱,但在建成帝的耳濡目染下,也是爱马的。 她很快便走向一匹白色的小马驹。 那马驹通体上下,一色雪白,竟无半根杂毛,又温顺似玉,实在难得。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燕淮身上,燕淮似乎对选马没什么太大的兴趣,等谢昭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才悠然迈开脚步,站在一匹乌驹面前。 这匹马格外高大,比其他的还要高上一些,躯干壮实、四蹄矫健,身上的毛发如黑缎一般,油光发亮。 只是这马孤高桀骜,极难驯服,驯兽师断了三天的粮草,又用一铁鞭、二铁锤,仍未让其完全屈服。 都说什么样的人选什么样的马。 从前燕淮桀骜不羁,选的马也都是这种难驯的类型。 偏偏无论多么难驯的马,到他手下,都会变得服服帖帖。 如今燕淮性子变了很多,又沉默寡言,谢昭华还以为他会选择别的,却没想到还是会选这样的马。 马匹皆有灵性,对周围环境十分敏感。 许是燕淮的气场太强,当他走近时,那本还有些躁动的马,竟渐渐安静下来,还主动蹭蹭燕淮的手。 众人都被这一幕震惊,连谢昭华也不例外。 看到燕淮也选了马,贤妃笑着朝谢昭华走来。 “太子妃也选一匹吧。” 谢昭华闻言点点头,正要走过去,却见宫人牵着另一匹白色的矮驹过来。 马驹温顺可人,和安乐那匹一样,通身没有一根杂毛,谢昭华没忍住摸了一下。 “太子妃马术不佳,这种小矮驹最为合适。” 温若突然插嘴道,她说罢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贤妃见状,立刻温柔的呵斥道:“若儿。” 随即又有些歉意的看着谢昭华,“若儿年幼无知,太子妃莫要怪罪。” 像是真的满含歉意一样。 谢昭华闻言,手指一僵,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被嘲讽马术不好了。 她咬咬牙,还未开口便又听,贤妃道:“多练练就好,晗儿的马术也不好,如今却是练好了。” 她此话一出,便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温晗身上。 除去离这里较远的安乐没听到,其他人,甚至燕淮都应该听到了的。 温晗听了这话,立刻双颊绯红,像是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别说了,晗儿的马术哪有那么好?” 她说罢又悄悄看了燕淮一眼,似乎在意燕淮有没有听到。 谢昭华肺都快气炸了,恨不能现在就学会马术跟她一较高下。 这时,温若有笑嘻嘻的开口道:“太子妃似乎并非不善马驹,刚才还要说与姐姐切磋呢。” “哦?是吗?”贤妃笑着看向谢昭华。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谢昭华一句话都没说,便已经被架在火上烤。 似乎非逼着她承认,她技不如人。 谢昭华耳边恍然又想起温若那句挑衅的话:“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娘娘不敢赛马啊?” 谢昭华顿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连燕淮走来,站在她身后都没有发现。 燕淮个子很高,他面无表情的扫过每个人的头顶,强烈的压迫感瞬间涌来。 正笑着的贤妃,在看到站在谢昭华身后的燕淮,脸色一僵,下一瞬笑容敛去不敢再说。 可谢昭华正在气头上,她握紧拳头,恨不能现在就去跟她比一场。 这时,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却突然响起。 【提示:原身马术极佳,宿主可以进行共享。】 【谢昭华:共享?】 【对。】 【原身和宿主的技能可以共享,你擅长的事情和爱吃的点心习惯等,都和原身共享,这也就是为什么原身代替你的三年,没有人发现异常,因为除了穿越者保护机制,你和原身的习性各方面也都一样。】 【谢昭华:所以说马术也能共享?】 【不错。】 谢昭华后知后觉得心中勇气一股喜意,她微微勾起嘴角,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到温晗面前。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跟你比一比。” 这一刻,阳光落在少女身上,使她的五官更为明艳,整个人耀眼了起来,连燕淮都没忍住轻轻蹙起眉头。 谢昭华突然起来的转变,让温晗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谢昭华愚蠢,受不得激,一时冲动作出的决定。 想到这里她微微勾起嘴唇,但还是没直接应下,而是看向贤妃,眼角里流出几分跃跃欲试。 不仅建崇帝爱马,太子也爱马,若是能在太子殿下面前比过太子妃,那自然最好不过。 看着谢昭华跃跃欲试的模样,贤妃竟还有些拿乔。 “想来是太子妃私下练过,晗儿的那点子功夫,恐怕不够看。” 听到这话,燕淮薄唇轻抿,原本清冷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谢昭华垂下眸子,知道贤妃是故意这般说,便道:“既如此,那便不比了。” 说着,她便转过身,抬脚要走。 贤妃没想到谢昭华会如此,立刻拦道:“虽然晗儿马术一般,但太子妃邀请,哪有拒绝之礼。” 第31章 赛马 她又飞快的看了温晗一眼:“还不快过来,让太子妃等着,你有几个胆子。” 温晗闻言又朝谢昭华行礼道:“请太子妃赐教。” 谢昭华这才又转过身来。 两人分别挑了骏马,安乐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谢昭华跃跃欲试,要与温晗一较高下的场面。 她知道谢昭华马术不好。 方才看马时,又听贤妃身边的小宫女夸赞温晗的马术极佳,京中贵女鲜少有能比得过的。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担心,想要阻拦,可谢昭华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实在是拦不下来。 最后,安乐只能忧心忡忡地回到燕淮身边。 “阿兄怎么不拦着?姐姐马术不好,幼时学马,还曾摔过,这次若是又摔着,可如何是好?” 燕淮听了安乐担心的话语,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移到谢昭华身上。 红色的骑装下,女子的脸上洋溢着生机,映着阳光那般耀眼。 燕淮本就深邃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难测,却唯独没有安乐所说的担心,徒留安乐在一旁干着急。 谢昭华方才已经问过系统了,原身的马术和温晗比怎么样? 系统回复:胜于温晗。 这样的回答,让谢昭华又安心了不少。 两人准备好了,便要开始赛马。 温晗动作流畅,一踩一登,便坐于马上。 可反观谢昭华,就有些吃力了。 谁能告诉她,系统所说的马术中,并不包含上马这一项。 在众人的围观下,谢昭华这马上的磕磕绊绊,连一旁的宫女都在忧心,会不会还没开始跑,就掉了下来。 等谢昭华爬上马,已然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着实是有些丢人。 温晗看着谢昭华的模样,温柔的笑道。 “娘娘莫要勉强,实在不行的话,是可以叫停的。” 她说罢眼中浮现出笑意,若是太子妃与她赛马,还未开始便已然逃离明日在京中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谢昭华自然知道温晗的心思,她没说话,她俯下身子,微微勾起唇角。 【系统,开启共享技能】 两人以马场为场地,约定跑三圈,先到终点者胜利。 宫人将旗子高高举过头顶,旗子落下,温晗的马如射出的箭矢一样,“唰”的冲了出去。 连谢昭华都不得不承认,温晗的马术确实不错。 相比于温晗,谢昭华则有些落后。 她以前摔过,虽然一气之下决定要赛马。 可当她真的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双脚踩不到地面时,便有些害怕起来。 好在原身的马术很好,即便谢昭华不会骑马,但凭借着原身稳健的技术,谢昭华始终稳稳的坐在马上。 渐渐的,她心中的恐惧才慢慢消散。 但此时温晗已经跟她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温晗的马术一向很好,这次表现的也很不错。 相对的,人们就会把目光落在慢的那个人身上,尤其是这个人还头顶着太子妃的名头。 谢昭华的马术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她居然能稳稳坐在马上,还能让马跑起来,已经让众人有些惊讶。 也正是因为看到这场面,安乐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她一边看着马场上的谢昭华,一边笑着同燕淮道:“没想到姐姐竟私下练了马术,我记得她以前是最不爱碰马的,每次都要皇兄陪着……” 安乐话说一半,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陡然止住,那眼悄悄看向一旁的燕淮。 燕淮的目光此时也落在谢昭华身上,他微微敛眉,下颌紧绷,虽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但不是和安乐一样的开心就是了。 看着燕淮的表情,安乐微微有些诧异,却也不敢多问,只能将目光重新放回赛场上。 贤妃和温若一开始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她们还以为谢昭华会战战兢兢的不敢骑,或者从马背上摔下来,倒是没想到她居然骑得不错。 但即便如此,温晗却领先谢昭华一大截,只要保持下去,赢下这场不是问题。 今日马球会,来了不少王公贵族,马场上不少人都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也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看来温小姐赢定了”,飘到众人的耳朵里。 “还早呢。”贤妃温和的笑道,旋即,她又微微一顿说道:“不过晗儿倒确实领先了一大截。” 她说罢,目光悄悄看向燕淮,想为温晗争取些燕淮的注意,却没想到燕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谢昭华。 两人一个马场上奔驰,一个在旁目光追随,似乎针插不进,一点空隙都不留给旁人。 第32章 赛马2 贤妃面色一僵,眼底浮现出一抹阴冷,须臾,她似乎是想到什么,又朝西域进宫的宝马看了一眼,才面色稍缓,浮上一抹怪异的笑容。 谢昭华对骑马确实有些不适应,等骑了一圈,慢慢适应后,便开始加快速度。 在原身精湛的马术下,她骑得又快又稳,竟隐隐的开始与温晗缩小距离。 红色的衣裙随风舞动,在绿地上尤为显眼,像是迎风绽放的花朵,差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小。 在旁观看的人纷纷瞪大眼睛,不是说谢昭华不是马术不好吗,怎么还能跟马术精湛的温晗缩小差距? 贤妃也微微蹙眉,表情略微有些凝重。 温晗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心里还在暗自得意。 她的马术在京中是有名的,谢昭华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到明天,谢昭华输给她消息便会传的满城皆是。 谢昭华名声狼藉,她就不相信太子现下会一直容忍着一个名声越来越差的太子妃。 又到一个转弯时,她悄悄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看却让她脸色大变。 和她预想的将谢昭华远远甩在身后不同,谢昭华竟然在一点一点缩小差距,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谁输谁赢还不好说。 她的目光掠过远处观看的燕淮,暗道绝对不能在太子的面前丢人,便咬紧牙关加快速度。 两个人骑得都很快,一蓝一红两个身影你追我赶,空气中只留下两道残影。 但温晗想象中的甩开差距并没有出现,谢昭华依旧在稳定的跟她缩小距离。 到第三圈的时候,居然已经跟她齐平,甚至隐隐有要超过她的趋势。 温晗一怔,顿时有些慌了心神,若是让谢昭华超过她,那明日沦为京中笑柄的便会是她了。 她咬着牙,继续加快挥动马鞭的速度。 而谢昭华也在压低身子继续追赶,她能感觉到温晗的速度在加快,但她也是如此,骑得越久这身体操控马匹就越是熟练。 兼之她一心想赢,抛弃所有恐惧后,速度便更快了。 两个人平齐了一段距离,但终究是谢昭华占了上风,在又一个转弯处,超过了温晗。 这让在场观看的诸人纷纷瞪大眼睛,谢昭华居然能超过马术精湛的温晗?!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结果。 谢昭华不敢大意,继续往前冲。 忽然,空中出现一只不知道从哪飞过来的马球,划破天际直冲谢昭华而去。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眼看就要直击谢昭华面门。 原本高兴于谢昭华领先的安乐看到这一幕,担忧的惊呼出声。 那球来的快,根本躲闪不及,恐惧的心理再次出现,谢昭华浑身相被定住,动弹不得,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谁知下一刻,身体却像是自动操控一样,拉紧缰绳降低速度,避开了那球。 那颗马球最后落在马前的位置,在草坪上砸出来一个小坑。 可这么一停,谢昭华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温晗见状抓住机会,从谢昭华身侧呼啸而过。 现在离终点已经不到一圈,温晗马术精湛,又领先她几个身位,应当是比不过了,谢昭华有些泄气。 但下一瞬,那股操纵身体的感觉又涌现上来,她的身体涌现出一股惊人的胜负欲。 那是一种强烈的,谢昭华从未有过的,近乎于疯狂的执念。 谢昭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身体开始被操控,挥舞马鞭奋力朝终点奔去。 温晗离终点已经很近了,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看着眼前的终点她有些庆幸。 还好谢昭华被那个不知哪冒出来的球打断,不然她就真的要输了,实在是真是老天助她。 然而就在她要抵达终点的那一刻,一道残影突然从她身侧呼啸而过。 她不可置信的看过去,发现谢昭华已经抢先一步到达终点。 温晗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怎么会这样?! 明明在第一圈的时候,谢昭华还落后于她,甚至在最后一圈的时候,谢昭华还差点被球击中,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赢? 她的马术何时精湛到如此地步? 温晗攥紧缰绳,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狰狞,连脸上温婉的妆容也难以掩盖。 那股强烈的爆发力,在谢昭华冲过终点后才慢慢褪去。 她皮肤娇嫩,松开缰绳后掌心赫然显出一道红红的勒痕,是方才奋力一搏的时候留下的。 谢昭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此时,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声:【这是因为宿主运用了原身的技能,激发了原身的胜负欲导致的。】 谢昭华又看向自己的手,身体中那股强烈的胜负欲终于慢慢消散。 终点离燕淮的地方很近,她一下马,便看到安乐朝自己这边走来。 还没走到面前,安乐便开始毫无保留的称赞:“没想到姐姐的马术如今这么好!” 谢昭华笑了笑,心中却有些心虚,她正想说些什么,便见贤妃朝这边走了过来。 贤妃本想通过马术来羞辱谢昭华,隐喻谢昭华德不配位,谁知谢昭华竟真的与温晗比试,还赢下了这场比赛。 她虽不满,但到底还是要做做样子,她看向一侧的温晗,示意她下马过来。 温晗输了比赛,一口气僵在半处,上不去又下不来,僵硬的坐在马上,看到贤妃的眼神,她才忍下不甘下马。 虽然她极力忍耐,但脸色仍有些发白,而贤妃不愧在宫中浸淫多年,只是一瞬便转换神情,换上了一副模样恭喜。 “恭喜太子妃赢下比赛。” 她说罢,目光又悄悄飘向温若。 察觉到这道目光,温晗呼吸一顿,指甲嵌入肉中,也学着贤妃笑道:“是臣女马术不精,倒是让娘娘笑话了。” 谢昭华看了几人一眼,听着她们言不由心的话,心中的恶气这才消散。 第33章 疯马 谁让她们几个人一大清早的阴阳怪气她,这下她看温晗还怎么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炫耀自己的马术。 谢昭华心中松快不少,开心之余,她悄悄地朝燕淮走过去,可走近才发现,燕淮周身的氛围低沉。 他的下颌紧绷,形成一条极致冰冷的线,周身的气压也如黑云堆积,山雨欲来。 谢昭华心下一惊。 怎么会这样呢? 即便燕淮对她没有感情,但他们夫妇一体,自己赢了,也算是给他这个太子脸上争光。 他为何会不开心? 谢昭华又回忆起上次燕淮面无表情,将自己赶下马车的场景。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在心头。 难不成燕淮是想让自己输了?好让自己名声狼藉,到时废掉她的时候更加名正言顺吗? 谢昭华无法避免地向坏处想去。 一时间所有喜悦快速消散,寒意从脚底陡然生升起。 那种努力很久以为可以靠近,却发现对方早已想将自己踹开的感觉笼罩着谢昭华。 突然,一阵马的嘶吼声从不远处传来,是从西域进贡的宝马那边发出的声音。 谢昭华还未反应过来,一匹白色的矮驹便从里面冲出,发了疯似朝人群冲过来。 那方向正冲着在安乐而去。 “公主!” 好在安乐所处的附近有不少侍卫。 关键时刻,数名侍卫冲在前面将钢刀刺入白驹的颈部,白驹嘶吼一声,才轰然倒下,这场闹剧到此才算结束。 顾不得别的,谢昭华连忙朝安乐走过去,可她还没走近,便见安乐小脸发紫,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一时间更加众人慌乱,燕淮命人去请太医,又令宫女将安乐移至马车周围最近的宫殿里去,群龙无首的众人才有了方向。 慌忙中,谢昭华想起苏定曾给过自己一瓶护心丸,说是危机时刻能够救急,便命青禾回府去取。 而自己则跟着众人一起到了离此处不远的明秀宫。 安乐昏去惊动了不少人,除去嫔妃、太医,竟连建崇帝也惊动了。 建崇帝原本正在太极宫看折子,听到安乐昏倒便急忙赶了过来。 一时间本就不大的宫殿人满为患,那白驹的驯兽师、马夫也跪在外头的院子里。 建崇帝对安乐公主的疼爱是有目共睹的,此次马场出事,在场的人肯定一个也逃不过。 殿内几位太医正一同会诊,看着爱女在榻上昏迷不醒,饶是一贯稳重的建崇帝,也有些着急的在殿内来回踱步。 谢昭华站在燕淮身侧,时不时的探头往里面看去,她实在是有些忧心安乐。 安乐身子不好,平日里是不会去马场的,今日也是为了帮她,才和燕淮一起过来,想到这儿,谢昭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片刻后,太医院院令走上前来。 “安乐公主是因为体弱,兼之惊吓过度才一时昏过去,细细调养,明日下午便可醒来,请陛下放心。” “惊吓过度?”建崇帝蹙起眉头,他没揪着这个不放,而是摆摆手,先让太医下去煎药,随后才看向殿中诸人,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又低又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势。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屏声敛气,不敢说话,还是燕淮走上前道。 “是西域进宫的马驹突然发狂,冲撞了安乐。” “怎会如此?”建崇帝蹙起眉头。 西域进贡的宝马,全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马,送过来后会由御园的驯兽师驯服,才能送上来供公主皇子挑选,没理由会突然发狂。 建崇帝沉声道:“让驯兽师和马夫前来。” 小太监一溜烟的出去,没一会儿,便将战战兢兢的驯兽师和马夫带了上来。 爱女昏迷未醒,建崇帝是真的着急了,当即怒斥。 “这畜生你是如何驯服的?居然会发狂冲撞公主!” 此话一出,殿中之人皆是瑟瑟发抖,连谢昭华都有些紧张。 那驯兽师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说这匹马驯养的时候没出过什么异常。 眼见建崇帝越来越不耐,已想将这驯兽师拖下去斩了,一旁的贤妃忽然看向一侧的马夫,问:“那这马儿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那马夫摇了摇头,“这马乖巧温顺,一直都没有什么异常。” 说完此话,他顿了一瞬,随即又小心翼翼的说,“奴才方才去看那马,发现它嘴角似乎有白沫,像是被下药了。” 听到这话,建崇帝的目光猛然射向那马夫:“怎么现在才说。” 说完这句,建崇帝不待兽医去查,便已领着众人亲自去查看。 那匹白驹也被抬到了院子中,不算高大的白驹躺在血渍中甚是吓人。 建崇帝走近些去看,果然发现那马的嘴角有一圈白沫。 验证此事后,在场诸人惊讶万分,这马是供给王公贵族的,且今日太子殿下和安乐公主也在场,是什么人敢如此。 建崇帝命兽医上前查看,不消片刻,兽医便上前回话:“回陛下,是有人给这匹马下了发狂的药物。” “药物?”建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可知是什么时候?” “应当就一个时辰以内。” “一个时辰以内?”建崇帝眯起眼睛,若是一个时辰内,那便确定有谁接触过这畜生。 听到兽医的话啊,谢昭华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她记得她一个时辰内摸过这马。 当时是贤妃让她选马,又让马童牵出来,她顺手摸了两下。 难道又是贤妃在害她? 谢昭华紧蹙眉头,还未捋清楚,那马夫的声音突然在殿中响起。 “一个时辰内,除了奴才便只有太子妃碰过那马。”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谢昭华身上,谢昭华背后瞬间冒出冷汗。 更让她心惊的是,燕淮此时居然也看向了她,他目光锐利,漆黑的眸子令人心寒。 谢昭华心中一揪,走上前道:“儿臣之前确实摸了那马,但此事绝对与儿臣无关。” 可她刚说完这话,旁边的那马夫却忽然不停地抖动,像是枝头的枯叶。 这模样着实可疑,让人想不多问都难。 建崇帝蹙起眉,看向那马夫:“你抖什么?” 谁知他一问,那马夫抖动的更加厉害,还悄悄的看了谢昭华一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究竟怎么了?”建崇帝微微眯起眼睛:“不说就拖下去。” 那马夫听到此话,顿时脸色大变,像是不再忍耐一样,狠狠的朝地上一磕:“奴才方才看到,太子妃摸白驹时,手里似乎拿着一些白色的粉末放在那白驹的鼻处。”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就是在说谢昭华用白色粉末给白驹下药。 谢昭华轻蹙秀眉,没想到自己只是摸了一下那匹白驹,就被扣上一个这么大的帽子。 建崇帝显然是谨慎的,他并没有盲目的猜疑,而是看向那兽医,“若是下药,许是别的什么法子。依你看,这畜生发狂,用的是什么法子?” “禀陛下,若是混入吃食或别的法子,见效慢,只要拿着粉末让白驹吸进去,不消片刻,那白驹便会发狂。” 从谢昭华摸马到白驹发狂,不过就片刻时间,所有时间都能对得上。 谢昭华实在是不能不怀疑,诸人的目光又移动到谢昭华身上。 建崇帝也是如此,他的目光犹如万斤重担,压到人喘不过气,被注视的谢昭华忍不住身形一颤。 她敢肯定,以前无论她做什么,建崇帝都愿意容忍她,是因为他没碰到他的雷区,可如果自己危害到了他的宝贝儿女,建崇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她开刀。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落入敌人的圈套,但谢昭华还是稳稳心神道,辩驳道。 “若是用粉末,无论如何,粉末都会残留在手上,可儿臣手上却没有任何痕迹。” 谢昭华说完,将双手摊开放在众人面前。 一双玉手十指纤纤,犹如嫩笋,确实没有半点白色的粉末。 接着她又道:“且儿臣方才一直与太子殿下在一起,断没有净手的机会。” 第34章 诬陷 听到此话,一直没出声的燕淮黑眸闪了闪,他顿了一下,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不错,太子妃方才一直与孤在一起。” 有太子殿下作保证,众人自然不敢再胡乱的猜疑,建崇帝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谢昭华,抿下唇,似乎也不打算再追究谢昭华。 这时一直在旁边的温家小妹温若似乎有些按耐不住,开口道:“那也不一定,娘娘若是用使湿帕子多擦一擦,也能看不见。” 听到此话,谢昭华骤然看向温若,到底是年纪轻,仗着姐姐是贤妃横行霸道惯了,在宫中也敢说这样的话。 谢昭华敛眉,冷冷的看向温若道:“怎么,温娘子的意思是要检查我随身的帕子吗?” 谢昭华虽然醒来之后处处受气,但在沉睡前也是二品大员的女儿,未来的太子妃,光彩夺目,哪受过这种委屈。 此话一出,当即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再加上如今太子妃的身份,温若闻言,立刻软了下去:“臣女不敢。” 贤妃见小妹口无遮拦,也连忙打圆场道:“小妹年纪轻,不懂事,太子妃莫怪。” 虽然这么说,但建崇帝却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满的看向贤妃。 谢昭华还欲说些什么,忽见青禾从一旁的溜了进来,手中还拿着苏定给自己的那个小药瓶。 看见那个小药瓶,谢昭华心中稳了大半,开口道。 “儿臣与公主关系甚好,绝不会谋害公主。”她说着,又看向青禾:“前些年,儿臣曾遇到一神医,赠与良药,说是关键时候可用,儿臣已让侍女取来,不如给公主服下?” 贤妃听到这话微微眯起眼睛,这件事本就是她策划要陷害谢昭华的。 眼下没有陷害成功,反叫她洗脱嫌疑,已经是大大不妙,若是再让她献上良药,揽下救治公主的功劳,那可是她万万不想看到的。 想到这里,贤妃眼中闪过一丝阴沉,接着便换上一副贴心的样子道。 “能救公主自然最好,但陛下太子当年寻遍天下名医都没有找到这样的神医,娘娘久在宫中是怎么找到的? “且本宫听闻江湖上有不少招摇撞骗的骗子,专门冒充神医,娘娘可别被骗了,况且这药也不能乱吃,若是给公主服下没有效果的也罢了,可要是对公主的身体有损,就不好了。” 建崇帝虽方才对贤妃有些不满,但她的话涉及安乐安危,建崇帝听了,果然有些犹豫。 谁也不敢保证这药没问题,若真是有问题,就是把谢昭华给砍了也无济于事。 倒还不如听太医的细细调养。 眼见着建崇帝有些迟疑,贤妃又笑道:“说来也巧,公主一生病,娘娘这儿就有药,实在是巧合了。” 这话好像是在说谢昭华会提前知道公主会是生病一样,不管有没有人相信,此举确实抹黑了谢昭华。 谢昭华蹙起眉头,悄悄看了一眼燕淮,燕淮依旧垂着头,他面色冷然,没朝这边看一眼,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贤妃对谢昭华的抹黑。 徒留谢昭华一人面对这难堪的局面。 谢昭华眉头轻蹙,想着该如何辩解。 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宫装四十岁上下的嬷嬷突然站了出来,谢昭华认得她,是安乐身边的嬷嬷。 “陛下,请听老奴一言。”嬷嬷说着,跪在大殿上。 她是安乐的奶嬷嬷,亲自抚养安乐长大,又是容德皇后当年亲自选的,建崇帝一直对她很是看重,此时说话自然是有些分量的。 “奴婢虽是抚养安乐公主长大,但太子妃也是奴婢看着长大的,这两年,太子妃虽在京中名声不好,但私下却寻了神医一直在为公主送药。” “三年来从无间断,有次公主受凉,几日高烧不退,也是靠太子妃送的药挺过来的,奴婢相信太子妃绝不会害公主,此药必定有用,请陛下快快为公主服下。” 她说罢又朝地上磕了个头,公主是她一手带大,此时昏迷她怎么可能不心急,当然是希望快快服药,公主能早些醒来。 此言一石激起千层浪,没人能想到在京中各种丑事做绝的太子妃竟然会私下偷偷送药给公主。 连建崇帝都侧头看向谢昭华。 嬷嬷此言一出,建崇帝便也不再犹豫,命人将药给安乐服下,果不其然,没过一刻,安乐便悠悠醒来。 看着床前站满了人,安乐很是惊讶,随即有些内疚的看向建崇帝:“让父皇忧心了。” 安乐本就消瘦,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肉,这会儿脸色苍白,还说着这样的话,建崇帝自然是心疼的紧。 他亲自为安乐掖好被角,又嘱咐她好好休息,这才带着一行人移至旁边的侧殿。 虽然安乐醒了,但此事还未结束,伤害安乐公主,建崇帝定是要调查个水落石出的。 但安乐醒来,再加上嬷嬷说的话,足以为谢昭华洗清嫌疑。 要查的首先就是驯兽师和马夫,尤其是马夫,既然谢昭华没做那样的事情,那这马夫必然是在陷害。 想处死一个马夫是再容易不过的,关键是马夫后面的人是谁,为何要陷害太子妃。 谢昭华被贤妃构陷已久,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让贤妃逃掉。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谢昭华上前一步,看向建崇帝到:“儿臣今日会摸那匹白驹,全因贤妃娘娘推荐那匹马驹,儿臣才会伸手去摸。” 第35章 难以捉摸 矛头直指贤妃,许是太过犀利,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没人会想到,太子妃居然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连贤妃一时都有些愕然。 谢昭华刚救了安乐又涉及白驹,她说的话,建崇帝自然能听进去的。 建崇帝略做思索,随后锐利的目光便落在了贤妃身上。 大约是因为此事牵扯到爱女和太子妃的缘故,建崇帝的目光尤为犀利,贤妃进宫多年,从未被建崇帝这样看过。 她心下一慌,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惊魂之际,方才告状的马奴突然跪下,大声道:“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看不惯太子妃冷待太子才会如此。” 他说罢,突然眼睛瞪大,双手掐住喉咙,直直的栽在地上,眼睛紧紧的盯着谢昭华。 突然脸色发紫,朝地上呕出一口黑血,接着便瞪着眼直直的倒在地上,正对着谢昭华。 谢昭华哪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吓得后退两步,躲在燕淮身后。 燕淮身子一僵,余光瞥见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子,她显然是吓坏了,小脸发白,小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袍,指尖因用力而有些发白。 燕淮的眼神暗了暗,没有动弹,任由谢昭华抓着自己的衣服。 等太医上前确认时,那马夫已经死了,毒就藏在嘴里,一朝事发,咬下去可几息之间便可死去。 马夫一死,线索就断了,可这也表明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建崇帝英明一世,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搞这种小动作,如今马夫在他面前死掉,着实让他有些恼怒。 他阴着脸,在屋内环视一周。 谢昭华知道建崇帝的想法,她眯着眼睛看向贤妃,明知已经无法追查下去,却又不愿意就此罢休:“贤妃娘娘没什么想说的吗?” 贤妃一怔,没想到谢昭华在马夫死掉的情况下还敢攀扯自己。 但人已经死掉,再怎么样,都追查不到自己。 她微微松口气,换上一副惋惜的表情:“实在是可惜,若是此人不死,便能追查下去了。” 看着贤妃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谢昭华气的直咬牙,明明是她干的,还做出这副模样。 贤妃看着谢昭华的样子,微微得意,谢昭华究竟还是太稚嫩,不是她的对手。 得意之中,一道更为更隐秘更冰冷的视线盯上了她。 僵持之际,一道男声突然在大殿中响起。 “贤妃娘娘选了哪匹马,哪匹马就发狂,实在是巧了。” 这话,与贤妃那句【公主生病,太子妃就有药,实在是巧了】有异曲同工之处。 众人朝发出声音的人看去,发现竟然是太子身侧的侍卫林煜说出此话。 要知道,这样的场合一个小小的侍卫哪能随便插嘴。 可林煜不一样,他是太子殿下的侍卫,又一向极守规矩。 在这个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表明了太子殿下的态度。 其实林煜根本不想说这样的话,若不是在太子殿下的目光压迫下,他哪敢说这样的话啊。 林煜说出此话后,众人将目光集中在太子殿下身上,不无打量着太子殿下的神色,想要揣测太子殿下的心意。 可燕淮却始终神色淡然,一副疏远清冷的样子,令人难以揣摩。 上首的建崇帝微微眯起眼,他看了一眼儿子,略微思索,看向贤妃沉声道。 “贤妃今日言行不当,着禁足两月。” 忽然降罪,让在场除了燕淮之人纷纷惊讶。 连谢昭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贤妃。 贤妃显然是没料到的,她没想到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只是太子妃的胡乱攀扯和那侍卫的一句话,便会让建崇帝将自己禁足。 其实贤妃自己也知道这个计划并不完美,她只买通了马夫,并没有买通谢昭华身边的宫女将罪名给坐实。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谢昭华若是在宫中,她还能想办法买通宫女陷害,但谢昭华如今已经回到东宫,东宫可不是她能染指的地方。 近年来,谢昭华名声极差,又蠢事频出,她以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谁知谢昭华竟然能沉静反驳,而一开始没打算参加马球会的太子殿下居然会来。 在太子面前公然陷害太子妃,到底还是太过草率了。 她的指甲瞬间陷入肉中,勉强维持着脸上的体面:“臣妾知错,一定静心思过。” 贤妃声音轻柔,即便是被责罚也毫无怨言,温顺的认下。 建崇帝闻言,也不欲多说什么,摆摆手让她退下。 建崇帝国事繁忙,又待了一会儿,见女儿没什么大碍,便嘱咐女儿好好休息,晚上再来看她,这才离去。 燕淮事务繁忙也不能停留多久,他正要踏出门去,谢昭华却叫住了他。 谢昭华心里清楚,若非燕淮的授意,林煜一个侍卫是断断不敢在那样的场合说出此话。 她心中欣喜于燕淮的帮助,有些感激的说道:“方才之事,多谢太子殿下相助。” 谁知这时,燕淮却微微侧头看向谢昭华,语气冷淡道:“孤何时帮过你?” 这让谢昭华一时愣在原地,“若不是太子,林煜怎会……” “你说他?”燕淮用手指着林煜:“倒是你提醒,这随从方才敢在殿上乱说,孤还要惩治他呢。” “惩治?”燕淮的话让谢昭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这样呢? 这时,他身后的林煜倒是站了出来,弯腰抱拳:“是属下尊卑不分,属下知罪。” 燕淮这才微微垂下眸子看向林煜,他表情不变,声音却愈发冷厉。 “念你是初犯,若是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眼前的情景让谢昭华从自己的幻想中醒过来,看来他是真的没打算帮她,即便在这种危机时候。 谢昭华心不可避免的再次难受起来,她强撑着:“臣妾知道了。” 燕淮闻言,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离开宫殿,徒留谢昭华一人站在原地。 谢昭华怔怔的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只觉得的男人的心思实在难猜,他如今似乎比还朝时还要冰冷,令人琢磨不透。 谢昭华叹了口气,她本应离去,但因为担心安乐的身子,还是打算留下来照顾安乐。 期间她去小厨房看汤药,却发现身后的青禾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了?”谢昭华问。 “娘娘,您怎么又开始骑马了?” “又?”谢昭华一怔,想到原身也骑马,自己这倒也确实是【又】了。 不过她只是赛了马,青禾何至于如此。 青禾见谢昭华一头雾水的样子,便将谢昭华拉至小厨房外面一角,小声道。 “您忘了您骑马想逃出东宫,被太子殿下率府兵围捕的时候了?” 第36章 那你呢?你是良配吗? “围捕?”谢昭华惊出一身冷汗。 难怪方才燕淮看自己的表情有些不对,谢昭华暗道自己大意,竟没有多想便敢用原身的马术去赛马。 这下可好,倒是让她与燕淮又远了些。 不过瞧着今日众人惊讶地模样,应该都不知道她会赛马,燕淮率府兵围捕之事,众人应当都不知。 否则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她可能早就不在太子妃的位置上了。 谢昭华细细回想起今日燕淮的模样,好像确实是她赛马后,越发不对,这样便能解释的通了。 她轻叹一口气,这时,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侍女的声音。 “还好公主早早地便醒来,病的不重,不然可不就妨碍了公主择婿的日子。” “是啊,我听说陛下已经开始为公主物色驸马,京中的张家、王家、还有萧家都在其列” 听到这话,谢昭华猛然一顿。 怎么会,择婿不是会在半年后才会有吗? 况且他们所说的萧家,不就是指萧昌建? * 燕淮从明秀宫出来时,已经过了晌午,他气压低沉如堆积的黑云,跟在后头的侍卫皆是屏声敛气。 在出了明秀宫的一个拐角处,温晗却冒了出来。 燕淮日常作息规律,此时往往都在太极宫西殿处理公务,这条路是明秀宫通往太极宫最常走的一条路,温晗显然是特意在此等候。 但燕淮显然没有将温晗放入眼中,他脚步不停,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的要从她面前略过。 温晗见燕淮脚步不停,心急着要阻拦,在路中间跪下道:“太子殿下万福。” 可燕淮却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要绕过她走过去。 如此一来,温晗也顾不得别的,心一横道:“殿下可听过一些关于太子妃的谣言?” 此言一出,男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温晗。 温晗眼尾些泛红,像是刚刚哭过,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她见燕淮停下,吸了吸鼻子道:“今日臣女姐姐所言虽不谨慎,并无恶意,还望太子殿下宽宥。” 声音又娇又软,再加上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少有男人能顶得住,可燕淮却偏偏是那个例外。 他听温晗说了此话,不仅没有丝毫怜惜,眉宇间还隐隐生出不耐之意,显然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温晗惯会察言观色,见燕淮如此,倒也不敢再提贤妃之事,而是接着方才的话往下说。 “太子妃近日言行妥帖,似是要与太子殿下重归就好,这是天下臣民都愿意看到的事。” “臣女虽然听闻,太子妃是为了兄长能够参加明年的科举才会如此。但臣女相信,太子妃一定是真诚待殿下的。” 温晗深知她不应在此时说出这话,但贤妃已然被禁足,这就意味着贤妃举荐她的日子要稍稍延后。 可近日太子妃却表现良好,还在马术上赢了她。 若是在这段时间里,太子妃频频示好,以太子曾经对太子妃的神情,难保二人不会擦出火花,若是旧情复燃,她便没有一点机会了,只能在此一搏。 她说完,便屏住呼吸静待太子的回答。 谁知过了许久,太子也没有说话,她忍耐不住悄悄抬头,发现一贯冰冷的太子,眼中竟闪出一丝嘲弄。 温晗一怔,顿时慌了起来,还未来得及理清思路,男人低沉的声音便已然响起。 “你是贤妃的妹妹?” 温晗僵硬的点点头,不知燕淮为何会这么说。 但她又暗自有些庆幸,好歹太子殿下是记住了自己是谁,她嘴角刚要提上去,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贤妃已被禁足,需要清静,你身为她的妹妹,便不要再进宫叨扰了。” 温晗闻言,小脸立刻变得苍白,颤声唤:“太子殿下。” 可燕淮并非怜香惜玉的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抬脚离去。 倒是跟在后头的林煜倒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连他都能看出的挑拨离间,太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贤妃的妹妹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 等安乐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上午,她一醒来便看到谢昭华守在自己的床边,她以手支头伏在床前,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守在旁边的侍女见安乐疑惑地样子,出声解释:“太子妃担心您身体,便留下来过夜,昨夜一直守在您床边,这会儿应该是累急了才睡着。” 闻言,安乐心中划过一丝感动,她起身轻唤谢昭华,这时却听外面传来一阵通报声。 “太子殿下到!” 须臾,男人便踏入殿中,他今日穿了一件深色长袍,乌发用一截宽边发带束在脑后,慵懒又矜贵。 一入殿,他便瞧见火红色骑装的谢昭华,连衣裳都未换,应当是在这里守了一个晚上。 谢昭华被方才燕淮进来时的通报声吵醒,有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直到看到燕淮,有些迷糊的意识在渐渐回笼。 “你怎会在此。”燕淮蹙眉冷声道,言语间似乎颇为不喜的样子。 安乐见不得燕淮对谢昭华这般态度,连忙揽着谢昭华维护道:“姐姐是不放心我,才留在此处,守了我一整晚。” 看着安乐的维护,燕淮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安乐心疼谢昭华守了一个晚上,便催促谢昭华去偏殿休息,谢昭华虽然想留,但实在腰酸背痛,兼之燕淮不甚愉快的表情,还是走了出去。 等谢昭华离开,屋中一时安静下来,安乐看着燕淮对谢昭华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有些抱不平的劝道。 “阿兄方才怎么那样说话。” 燕淮闻言眸子暗了暗没有说话。 安乐虽不知两人为何到今天的地步,阿兄见到昭华姐姐变冷脸,但她却还是想劝一下。 她沉思一会儿,开口道:“昭华姐姐对我如何,阿兄也看得到。” “即便阿兄是变心了,也不必对昭华姐姐如此。” “变心?”燕淮一怔,随后怒意涌上心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安乐没想到燕淮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摇头:“并非,是安乐看到阿兄对姐姐如此冷待,才会说出此话。” 她此话一出,却发现燕淮脸阴的更厉害了,只能又柔声劝道。 “安乐虽不知这几年在京中发生了什么,但安乐看的出来,姐姐心中似乎还是喜欢阿兄的,阿兄要不要——” “安乐。”燕淮沉声打断,声音格外冰冷。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很显然,他并不想在就着这个话题再聊下去。 “可阿兄与姐姐当年那般要好,若是还在一起——” “住口!”燕淮再次打断,声音又凶又急。 他鲜少这般急言令色,乍然如此,倒让安乐一时有些无措,低声唤。 “阿、阿兄?” 似乎意识到自己吓到妹妹了,燕淮也不欲要多留,压下所有情绪,沉声道:“你好好休息。” 说罢便起身要离开,安乐聪慧,兄长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她如何还能不知兄长的心结所在。 如今谢昭华已经有回头的心意,她不能任由兄长再这样把昭华姐姐推开,她心中一急,道: “即便昭华姐姐曾做过什么事情,但姐姐近日所做的改变阿兄可有看见?” 此话一出,那高大的背影猛然一顿,他没有回答,仅过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初,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出宫殿。 时间像是过得很慢,又像是快速倒退,几步路,燕淮像是走了几年。 途经长廊,燕淮经过拐角却恍然间看到了方才出去的谢昭华。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一会儿才纷乱的思绪才又收回来。 谢昭华是特意在此处等他的。 事出紧急,如果建崇帝已经开始挑选驸马,再想靠慢慢散播流言来诋毁萧昌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今之计,只有告诉燕淮那个男人有问题才是最快最有效的。 或许燕淮不会相信自己,但她觉得以燕淮对幼妹的关心程度,只要有一点不对,他就会派人调查。 前些日子萧昌建才逛完青楼,以燕淮的手段,想要查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只要向燕淮透露萧昌建这个人有问题即可。 可当谢昭华看到燕淮时,发现燕淮似乎与往常不一样,浑身都被阴郁的气息所笼罩着。 难不成是跟安乐拌嘴了? 谢昭华又觉得不可能,这兄妹二人感情很好,一起这么多年,她还没见二人红过脸。 她微微屈膝低头,等着燕淮走过来,可似乎过了很久,燕淮都没有经过。 谢昭华有些疑惑,微微抬起头,发现燕淮正站在距自己一丈开外的地方,默默地看着自己。 她有些头皮发麻,不知这是怎么了,正想着该怎么办,却见燕淮竟转身要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谢昭华心一急,道:“太子殿下留步!” 听到谢昭华的声音,男人脚步一停,安乐方才那句话忽然在耳边响起。 【姐姐近日所做的改变阿兄可有看见?】 幽深的眼眸中暗潮汹涌,像是数种情绪相互纠缠,过了很久,他才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落在谢昭华身上,漆黑的眸子略过浮光,似乎是想听听谢昭华想要说什么。 谢昭华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开口道:“臣妾听闻父皇要为安乐选驸马,殿下知道吗?” 燕淮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像是有什么无法控制的朝黑暗中坠去。 “臣妾听闻里面有一个叫萧昌建的人,此人名声不好。” “似乎……并非良配。” 谢昭华说完,想着男人会对自己说的有什么反应,可眼前的男人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他侧过身,突然对上谢昭华的眼睛。 锐利的眼睛里是极为分明的黑白。 “那你呢?你是良配吗?” 一瞬间,谢昭华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第37章 逆女! 空气仿佛在此刻停滞,燕淮揭开了谢昭华最不想提起的问题。 明明是暖春,谢昭华却像是身处寒冬,寒意顺着小腿悄悄爬上来。 谢昭华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燕淮忽然失去了知道答案的兴趣。 他道一声“罢了”,说完便不再去看谢昭华,从她身侧经过。 冷香味从鼻尖掠过,谢昭华想说什么,却又只能憋在心里,情急之下她伸手去抓男人的衣角,可却什么也没抓住。 谢昭华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 燕淮回去后,当日夜里便开始高热不退。 下人急的团团转,商议着去请太医,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 “要不要去请太子妃?”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滞,没有一人敢回答。 几年前的一幕汇聚在诸人的面前,几息后竟无一人敢再提此事。 自然也没人敢去请谢昭华。 燕淮生病,府中闹腾了一夜。 谢昭华住在宫中的西北角,又偏又远,人迹罕至,一夜过去,竟也不知道此事。 昨日与燕淮那样散场,谢昭华心中也不舒服。 她做了个离奇的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曾经,燕淮依旧疼爱自己的时候,可到燕淮迎亲那日,她却忽然从花轿中变成一条巨蟒,将燕淮一口吞入腹中。 谢昭华努力的想用刀划开自己的肚皮,救出燕淮,却根本没有,最后急的从梦中醒来,一直到天亮也再没睡着。 晨起后,她又开始眼皮直跳,总有种会发生坏事的感觉。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谢昭华的母亲病倒的消息。 谢昭华自沉睡后醒来,便没有回过谢家。 一是,她连累的父亲降官,兄长也无法科举,她实在是没有脸回去。 二则是她不受建崇帝待见,怕日后再出什么事连累家人。 如今母亲生病,谢昭华再也按捺不住想回去的心,吩咐管家套了马车便往谢府而去,她走时天已经阴沉下来。 微潮的空气卷入室内,几个太医战战兢兢的守在燕淮的榻前。 一夜过去,太医已经用药,但太子殿下却依旧高热不退。 说来也怪,太子的病来的凶猛,据下人所述,太子昨日一直待在宫中,并没有受凉,可回府后却忽然发起高热,实在让人不解。 建崇帝已派了几波人来询问,若是再不退烧,不仅无法向建崇帝交代,太子的身体也会有损伤。 几人正发愁,床榻上的人突然传来动静,他的手指微动,几息之后,缓缓睁开眼睛。 浓黑睫毛下是带着血丝的眼睛,脸上也因热泛出不自然的红晕。 燕淮的头昏昏沉沉的,想要起身,全身却像灌了铅似的又沉又重。 内侍见状,连忙扶他坐起,又在他身后塞上几个软垫,燕淮这才斜斜的倚在榻上。 他虽生病,气势却丝毫不损,眼皮抬起,殿内的几名太医立刻跪在床前跪成一片。 燕淮撑着头,将殿内扫视一遍,除了小心侍奉的内侍和塌下跪着的太医,再没有旁人。 黑色的眸子染上一丝消沉。 殿内针落可闻,只能听到外面起风的声音。 这时,一惯安静的院子里,忽然出现些嘈杂声,燕淮一怔,手指蜷缩朝外看去,发现竟是宫里派来的人,应当是建崇帝又派了一拨人过来问话。 团团人影中,没有那人的半点影子。 一阵冷风顺着窗口卷入室内,掀起单薄的衣领,燕淮不可遏止的剧烈咳嗽起来。 * 谢家依旧住在以前的宅子里,离东宫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 历经三年,谢府由当年的辉煌滑向衰落,门口两座威武的石狮子变得有些陈旧,而曾经宾客如云的谢家也变得门可罗雀。 谢昭华来的突然,没有提前报信,家中小厮看到谢昭华后皆是惊讶之色。 毕竟谢昭华自出嫁后,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小厮不敢怠慢,忙将谢朝华引进去。 谢朝华到时,她的母亲赵正在倚在榻上喝药,看见谢昭华先是一怔,随后忙放下药碗要下床给谢昭华请安。 母亲尚在病中,谢昭华怎会允许她拜自己,连忙上前将母亲搀扶起来。 等她扶上母亲的胳膊,她忽然一怔,这才发现母亲居然消瘦了这么多,往日白皙丰满的玉臂,现在竟瘦的如干柴一般。 她仔细打量的母亲,只是三年,母亲却好像苍老了很多,原本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在鬓边隐隐生出白发。 往日里爱笑的母亲,眼中再无笑意,而是小心和拘谨间夹杂着隐隐的担忧。 看着这样的母亲,谢昭华的心猛然一揪,她无可避免的难过起来,若是她没有沉睡该多好。 若是没有沉睡,父亲不会被降官,凭兄长的才学也早已步入官场,而母亲也是今日的样子。 谢昭华心里苦涩,摁下心中的愧疚,扶着谢母坐回榻上。 谢母也在细细的打量着女儿,女儿出嫁几年,少有书信,至于回门更是几乎没有。 她想知道女儿的近况也无从得知,如今看着女儿气色尚好,她心中稍稍放心,可触及到谢昭华眼下的乌青后。 她的心又提了起来,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事? 兼之女儿紧蹙的眉头和凝重的表情,谢母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她顿时提起心来。 “娘娘……” 谢母想问,又陡然止住,她想起夫君因为之前问的太多,而跟女儿吵翻天的事情,唯恐乍然询问,女儿会生气。 她担忧又不敢问的样子落入谢昭华眼中,看着母亲小心翼翼的样子,谢昭华心中又难受几分,开口道。 “女儿许久没回家,又听闻母亲生病了,特来看望。” 听到这话,谢母恍然松了口气,笑道:“不过是前两日得了风寒,小病而已,你又何苦来一趟。” 她一笑,便舒展了眉头,这才有几分三年前的样子。 “外面起风了,你来时可有凉着?”谢母关心的问。 谢昭华是她亲自带大的,她自然知道女儿虽然身子康健,但总是吹吹冷风便要不舒服。 收到母亲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心,谢昭华一顿,又瞥见母亲鬓间的白发,不知怎的便鼻尖发酸,她低下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神。 有些嗡着声音道:“没受凉,母亲莫要担心。” 随后她又踌躇一瞬:“女儿这几年让您担心了。” 谢母一时愣住,不知道女儿怎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自女儿进来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同以前的乖巧机敏和后来的刁蛮任性都不一样。 似乎带着什么沉重的心情,同外头黑压压的积云一样。 “究竟发生了何事?”谢母问。 母亲对孩子的情绪总是格外敏锐。 听到母亲的关心,谢昭华眼眶又开始发热,她笑着摇摇头,喉咙有些发紧。 “女儿以后都不会让母亲担心了。” 谢母一愣,似是明白了女儿的悔意,展眉笑道:“做母亲的哪有不为孩子担心的。” 许是天下母亲对儿女的关爱都如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谢昭华听了,收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溢,好不容易才又压下去。 女儿难得回来一次,谢母自然想毫无顾忌的与女儿说说私房话,可她又想起女儿频频被囚入宫中之事,不由得又蹙起眉来。 女儿嫁可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当朝太子,如果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谢家降官事小,触怒龙颜,性命攸关便坏了。 想要劝女儿与太子和好的话再次绕到嘴边,可她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这动静应当是谢昭华的父亲谢时远回来了。 谢时远同夫人感情很好,这几日谢母生病,他一下朝便会来看望,但今日的脚步声听着有些急切,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很快,谢时远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袭浅绯色官袍,手中摘下的管帽还未来的方向,显然是来的匆匆。 谢时远踏入房门,一个没想过会出现的人竟便跃入眼前,他先是一怔,随后脸上便染上怒色,顾不得礼仪便怒斥道:“逆女!” 谢母没想到丈夫会忽然如此,她怕女儿生气,两人再起冲突,连忙劝阻道:“昭儿好容易回来一趟,夫君何至于此?” 谢母劝的急,再加上急火攻心,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枝头的枯叶抖个不停。 谢时远见妻子如此,连忙走到塌前轻轻给妻子顺背,却又不忘看向谢昭华:“你可知这逆女做了什么?” “太子患病,陛下已经派了几拨人去问,可她身为太子妃不仅没有侍疾,却在我们府中,这像什么话?” 听到这话,谢昭华瞳孔猛缩,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 “什么?太子病了?” “你也不必装模作样。”谢时远怒道。 “你身处东宫,太子生病,宫里去了几波太医会诊,满宫皆知的事你会不知?” 第38章 还是说你依旧心悦于孤? 谢昭华的确不知此事,她回忆起今早出门看到宫里有人来。 她原本以为是宫里来人给燕淮送赏赐的,如今细细想来发现不对,若是送赏赐怎么会那么多人。 昨日燕淮问了她那样的话,二人本就不欢而散。 若连生病也不在他身边…… 谢昭华越想越心惊。 她顾不得别的,起身拜别谢父谢母,这二人本就想让她回去,自然也没有阻拦。 谢昭华回到东宫时,已经太阳西斜,到了半下午了。 她下了马车便往燕淮的承乾殿而去,踏入承乾殿外的院子时,她看到林煜正在廊下同内侍说些什么。 林煜前日被太子派去了西军营巡视,这会儿回到府中才知太子殿下从夜里开始便高热不退。 听闻晨间内侍送药,太子殿下竟将药碗给摔了,一口药都没喝,这会儿还发着高热。 自太子这两年行事稳重,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此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林煜蹙紧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间,一道清丽的身影突然闯出林煜眼中,林煜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从不踏足承乾殿的太子妃。 林煜微微出神,忽然想起太子每次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都与太子妃有关。 难不成这次也跟太子妃有关? 是他不在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转眼间,谢昭华便已走到身前,她面露担忧,并没有多余的寒暄,张口便问。 “殿下现下如何?” 林煜一愣,倒是鲜少见到太子妃会关心太子殿下。 上次太子生病发生的事情还在眼前,倒叫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告诉太子妃。 谢昭华见他迟迟不语,心一急,不等他回话便越过他直入殿门。 一进门,谢昭华便瞧见守在侧边的太医和内侍们,他们面色严肃,情绪低沉。 谢昭华又往里走,才瞧见床上躺着的燕淮。 他看上去很不舒服,额头上都是汗,冷白的面孔被烧出明显的红晕来。 一贯冷硬的面孔,此时竟多了分几分易碎感。 看到燕淮的样子,谢昭华心急焦急,顾不得别的,便俯身与燕淮额头相贴,二人一时离得很近,几息后才直起身子。 竟还在发热,谢昭华蹙起眉头。 林煜记挂着之前燕淮生病时谢昭华的所为,怕谢昭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伤害到太子,跟在谢昭华后头进了殿门。 一踏入殿门,他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太子妃坐在榻前,俯身与太子殿下额间相碰,一脸担忧的样子。 太子妃怎么会担忧呢? 林煜微微顿住,太子妃分明是厌恶太子的。 可想到此次归来后,太子妃的所作所为,林煜一时又有些犹豫。 此时,谢昭华忽然转过身问:“何时起的高热?可吃了药?” 林煜犹豫了一瞬,开口道“太子从昨夜开始发高热,至于药……” 说到这儿,他又悄悄看了谢昭华一眼:“太子今晨醒后,便将药碗给摔了,下人喂也喂不进去,至今尚未用药。” 谢昭华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急了起来,高热不退还不用药,这可怎么好。 太子妃的着急显而易见,林煜瞧着,想要劝谢昭华回去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谢昭华蹙起眉,轻轻用帕子帮燕淮拭去额头间的汗水,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吩咐内侍去端温水和布条。 待内侍呈上来,她便撸起袖子,亲自将布条湿水拧干,搭在燕淮的额上。 林煜瞪大眼睛看着谢昭华的举动,像是白日里见到鬼一样。 想劝谢昭华回去的心,彻底蔫了下去,他索性就守在一旁,看着太子妃的举动。 从下午到傍晚,谢昭华一直在旁边守着,用这种方法帮燕淮物理降温。 直到天色傍晚,燕淮的烧才退下,谢昭华这也才稍稍安心了些。 阴沉了一整日的天空,像是憋坏了一样,此时开始狂风四起,席卷屋内,将架子上的衣服吹落。 内侍赶忙去关窗户,而谢昭华则起身,将床侧掉落的衣服捡了起来。 与衣服一起掉落的,还有一条玉白色绳结。 看着那条绳结,谢昭华微微一愣。 自她苏醒后,每每都能看到燕淮身上带着一条玉白色绳结。 依燕淮的性格,普通物件是不会时时刻刻带着身上的,倒是不知这东西为何能够让燕淮贴身带着。 映着烛光,谢昭华仔细的看着手中的绳结,手感不错却质地偏硬,边缘处因摩擦而留下痕迹,像是带了许久的样子。 “你做什么?” 忽然背后升起一道声音。 谢昭华身形一颤,玉白色的绳结又从手中滑落。 她连忙将地上的绳结捡起,这才回头。 床上的燕淮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他穿着一件墨色寝衣,对襟散开,露出里面冷白的肌肤和流畅的线条。 这会儿,他面上的潮红已然退下,因为生病,嗓音有些低哑。 许是因为生病之人心思敏感,鲜少展露情绪的燕淮,此时竟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手中的绳结。 显而易见,这个东西非常重要,但她却不知道为何。 谢昭华心中微微有些发酸,走上前硬着头皮把绳结递给了燕淮。 两人距离很近,燕淮却并没有看向谢昭华,而是一心一意的盯着她手中的绳结,直到谢昭华将这个递给他,他将绳结攥入手中,紧张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谢昭华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抿抿唇,将桌子的药拿起来。 这药是刚熬好的,还有些烫,于是她便顺手搅拌起来。 屋子里响起汤药的搅拌声,燕淮看着谢昭华的动作,他不知想起什么,微微蹙起眉头,看向房中的下人。 “都下去吧。” 谢昭华手指一顿,过了一息才又搅拌起来。 待内侍们都下去,偌大的宫殿便只剩下燕淮和谢昭华两人,外面的风声“呜咽”着,衬得房中愈发寂静。 谢昭华低着头,指尖因有些用力而微微泛白。 伴随着窗外的风声,男人低哑的声音响起。 “你如此这般,究竟是为何?” 他没有弯弯绕绕,直击主题,这倒叫谢昭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确实是因为担心他才会这样,没有别的心思。 可这样的理由,燕淮恐怕不会相信。 谢昭华默了默,开口道:“臣妾在宫中学了许多规矩,已经明白自己的错处,以后会好好待殿下的。” 她话音刚落,空气中便响起一道嘲讽声,谢昭华呼吸一滞,心停在半空中,要落不落的。 “是为了你兄长?” 他的声音很快响起,还不待谢昭华辩驳,便看向谢昭华。 “还是说……” “你依旧心悦于孤?” 第39章 侍疾 他的身子猛然前倾,气势排山倒海般压向谢昭华。 如深渊般的黑眸将谢昭华紧紧缠住,容不得半点谎言。 谢昭华动作僵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误会了自己。 她连忙摇头,赤金流苏胡乱的拍打在脸上,使莹白的小脸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无辜。 燕淮眸子暗了一下,没有说话。 眼前的形势,诉说对燕淮的爱意似乎是唯一一条出路。 可这样的话,谢昭华从前也没怎么说过,但现在倒是不得不说了。 她抿抿唇,攥紧手中的帕子,脸颊一时也有些发烫。 “臣、臣妾确实心悦殿下。” 耳边的滚烫一路往下,使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谢昭华小心翼翼的看向燕淮,却发现,燕淮的脸色竟变得极为难堪。 谢昭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寒意便从背后蔓延上来,冻的小脸失去血色。 此时,外头一道惊雷落下,谢昭华下意识的缩起身子,她看向燕淮,可燕淮却始终没有动作,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她。 她不可遏止的想起了曾经,那时她还未曾与燕淮确定心意,一日她在宫中,遇了一场大雨。 谢昭华年纪尚小,一个人躲在假山的洞里头,听着雷声阵阵发抖。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谢昭华抬头一看,发现竟是燕淮,金尊玉贵的殿下此时有些狼狈,浑身上下全湿透了。 二人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雷声再次落下,谢昭华还未来得及害怕,一双温暖的手忽然出现捂住她的耳朵。 谢昭华盯着他,他却别扭地错开眼:“笨蛋!” 雷声再次响起,“轰”的一声将谢昭华唤回现实,她微微颤抖对上的却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阿淮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谢昭华强撑着站在原地,身子不停地轻颤。 雷声过去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像是无声的对峙一般,最后还是谢昭华先败下阵来。 她忽然意识到,她本就不应该过来,她在这儿只会惹得燕淮平白生气。 谢昭华僵硬的将手中的汤药放下,好一会儿,她才又找到自己的声音。 “太子好好休养,臣妾告退。” 谢昭华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忽然,一股大力忽然将她往后拽去。 谢昭华步子不稳,栽在床上,被迫与燕淮四目相对。 “不是说心悦于孤吗?”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薄茧的大手紧紧的锢住她的手腕,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逃脱。 窗外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大半个宫殿,也使得谢昭华看清楚了燕淮的表情。 苍白脆弱却又带着某种疯狂的执念。 谢昭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她喉咙发紧,“臣妾——” “你走吧。” 男人打断,声音又冷又硬,随即别过头不再看她。 谢昭华看着他的模样,不知怎的,竟觉得一贯倨傲矜贵的太子,此时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孤寂。 方才手腕被紧紧攥住的疼痛后知后觉的传了过来。 又疼又麻。 余光里,燕淮看到谢昭华站起身子,朝外侧走去。 雨声隔着窗户传入耳中,伴随的还有女人行走时衣裙摩擦的窸窣声。 黑影笼罩着整个房间。 燕淮阴着脸,恍惚间却听到一阵低柔的声音。 “臣妾服侍太子殿下用药。” 燕淮表情一滞,回过头来,发现女人竟走到了方才放着汤药的矮桌前。 还将上面的汤药拿在手中轻轻搅拌着。 “温度已经差不多了,殿下不如现在就服下吧?” 燕淮怔怔的看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汤药的热气袅袅升起。 须臾,男人从她手中接过药来,清晨被打碎的汤药,在此刻被男人喝了下去。 看着他的动作,谢昭华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谢昭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之前原身做的事情太过,让她每件事情都束手束脚。 她沉默一会儿,开口道:“臣妾往日做错了许多事,日后都会改的。” 男人的眸子暗了一下没有说话。 谢昭华见状也不再劝,很多事情嘴巴说是没用的,只有她真的改变,燕淮才能接纳她。 燕淮大约是身子发虚,不一会儿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沉积了一整天的大雨在此刻终于落下,谢昭华站在长廊下,雨气扑面而来,心里也畅快了一些。 大雨下了一整晚,等第二日燕淮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燕淮醒来后,几乎是下意识的朝旁边看去,床畔空空如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燕淮脸沉了下来。 林煜守在一旁,他给燕淮倒了杯水走上前,看到燕淮阴沉的面容,心中猜测出一些,便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昨日太子妃守了您一整晚,现下在正厅与太医询问您的病情呢。” 听了这话,燕淮屏住呼吸,果然听到正厅有女人的声音。 声音低柔婉转,轻易地便将燕淮阴沉的脸色瓦解。 晨间的窗户没关严实,一缕冷风渗透进来。 虽是初夏,但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又湿又寒,乍然卷入,燕淮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燕淮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林煜看见燕淮的动作,赶忙走上前将窗户关上,太子的膝盖是受不得风的。 又过了一刻钟,谢昭华才回来。 燕淮仍旧闭眼躺在床上,像是还未醒来的样子。 “殿下可有醒来?”谢昭华问。 林煜看了看床上的燕淮,又盯着自己的脚尖道:“未曾。” 听了这话,谢昭华轻轻蹙起眉头,太医说今晨便会醒,怎么还是没醒? 第40章 太子妃什么事做不出来 燕淮感觉有一双的小手抚上额头,温润柔软,实在舒服。 林煜在一旁站着,实在不知为何太子明明醒了,却还要装作没醒的样子。 谢昭华摸了摸燕淮的额头,确定燕淮没再发热,才松了一口气。 她将目光又移动到燕淮的脸上,高热引起的红晕早已消退,脸色虽有些发白,却衬得面容愈发清俊。 好看的人,即便在病中也是俊美的。 这会儿,青禾从外面打帘进来,走到谢昭华面前:“娘娘,太子的汤药快要熬好了,您可要去瞧瞧?” 谢昭华点点头,又叮嘱林煜几句,才走出房门。 随着女人脚步声的离去,躺在床上的燕淮才慢慢睁开眼睛。 看着女人消失在殿门的背影,裙角隐约翻涌出一朵浪花,拍打在空气中。 大雨过后,天空一碧如洗。 谢昭华看着天空心情才觉得松快一些,才出了殿门要往小厨房去,却忽然听到一阵通报声。 “陛下到!” 谢昭华身子一僵,下一瞬,便看到一群人簇拥着跨进院内,中间一抹黄色格外显眼。 她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附身行礼。 建崇帝被一群人簇拥着,直到廊前,才发现在一旁的谢昭华。 看见谢昭华,他下意识的蹙起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恶意显而易见,谢昭华身子一僵,硬着头皮道:“殿下生病,儿臣前来侍疾。” 谁知听到这话,建崇帝鼻尖竟发出一道冷哼声。 “侍疾?你不害我儿便好。” 这话顿时让谢昭华背后升起一阵冷汗,无缘无故,建崇帝怎么会这么说。 可她还没想明白,建崇帝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速速离去,太子病好之前,不许你踏入承乾殿。” 建崇帝这般的话,听得谢昭华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她强撑着道:“儿臣遵命。” 又往燕淮的寝殿看了一眼才离去。 而建崇帝更是看着谢昭华,直到她出了院子,才转过身踏入殿内。 谢昭华深知建崇帝脾气,遇见子女的事更是不会给旁人留一点颜面。 可她还是觉得建崇帝有些反常,即便她曾做错事情,也不应如此不留情面啊。 实在是有些奇怪。 除非……除非她曾做过什么错事。 难不成原身还做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不成? 谢昭华眉头紧蹙,打算回去好好地问问青禾。 可等她回到宫中,问出口时,青禾居然也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青禾道。 “太子殿下曾有一次从战场归来,途中却遭袭贼人袭击,性命堪忧,生过一场大病。” “但当时因奴婢几次在娘娘身边谏言,娘娘不耐奴婢,便将奴婢赶回了谢府,所以此事奴婢并不知晓。” 听闻此话,谢昭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身可真是给她留了一个大烂摊子。 一直到晌午,谢昭华也没胃口吃东西,反而是派人去打听承乾殿的消息,留意建崇帝是否回宫了。 可谁知,等了一会儿,派去打听的人没回来,外头倒是传来一阵嘈杂声。 谢昭华所居的地方,鲜少有人来,这嘈杂声显然有些不同寻常。 疑惑间,谢昭华听到下人前来通报:“是太后身边的慧月姑姑来了。” 慧月姑姑怎么回来? 谢昭华心中升起疑惑。 虽然满腹疑惑,但慧月姑姑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人,谢昭华不敢怠慢,便一步到院外迎接慧月姑姑。 慧月姑姑依旧穿着整洁的宫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慧月见到谢昭华,先是给谢昭会行了个礼,随后才表明自己的来意。 “奴婢是来传太后懿旨的。” 太后口谕? 谢昭华心中传来一道不好的预感。 “太后娘娘头风发作,特请太子妃到宫内侍疾。”慧月朗声道,表情看不出丝毫喜怒。 谢昭华一怔,随即眉头紧蹙,竟这么巧? 建崇帝前脚不让他靠近承乾殿,后脚太后就要将她召入宫中,实在是有些太巧合了。 行装很快便打点好了,谢昭华跟着慧月姑姑到了太后的未央宫。 谢昭华一怔,万万没想到,太后居然在这时也病了。 慧月姑姑却并没有将她带到太后面前,反而是将她带到了一个小佛堂里。 里面摆放着一应起居的东西。 谢昭华这还能有什么明白,太后这哪是让她来侍疾,分明是将她幽闭在这宫中。 想来太后和建崇帝的心思是一样的。 只是想让自己离燕淮远一些。 这倒让谢昭华越发觉得有些古怪,至于到这种程度吗? 慧月姑姑将谢昭华带入佛堂后,便让宫女将门从外头锁上。 佛堂狭小,除了偶尔从外头渗进来的阳光,这里头安静的可怕。 谢昭华在里头一直待到中午,期间除了宫女送饭再没别人。 她心中记挂着燕淮,想着能不能像上次一样,找太后求了恩典回府照看燕淮。 然而这时,外头两个小宫女的声音引起了谢昭华的注意。 “此番太子妃并没做错什么事,太后为何又让太子妃进宫啊?” “我是听人说,上一次太子殿下重病时,曾有人去请太子妃,结果太子妃去瞧了殿下一眼,结果原本身子快好的殿下,竟又重病复发,比之前病的更重。” “怎会如此,难不成是太子妃做了什么?” “这可说不准,咱们这位太子妃什么事做不出来?” 第41章 安乐遇险 “我瞧着,太后娘娘应当是怕之前的事情重演,才会如此。” “唉,若真是这样,那太子殿下还不如不娶太子妃,你瞧娶了太子妃后,出了多少事啊。” 两个宫女一问一答走的越来越远。 可谢昭华的手脚却愈发冰冷。 难怪,难怪即便她上次用药救了公主,建崇帝还是不让她靠近,原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她的脸色越来越差,青禾看了有些担忧:“娘娘,要不咱们去求求太后娘娘,让咱们回去?” * 午后,承乾殿内,建崇帝因担心儿子的病情,亲自去看汤药。 而燕淮也注意到,谢昭华已经一上午没出现了。 林煜为燕淮递上茶水,可燕淮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看向窗外,发白的嘴唇轻启。 “太子妃呢?” “朕命她不许靠近。”威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建崇帝回来了。 他从外头进来,到床边坐下,发现燕淮的面色不太好,表情凝了一瞬,才缓和语气道。 “方才太后又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将她召入宫中,这下她便扰不了你养病了。” 他说罢,瞧了燕淮一眼。 建崇帝本以为儿子会像从前一样,神色漠然,没有任何反应,却不想燕淮听到此话,神色却微微一变。 建崇帝心觉有异,又道:“她行事不端,近日虽有所改进,但留她在你身边,我总不放心,担心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听到这话燕淮微微蹙起眉头,他沉吟片刻,刚要开口,便见建崇帝身边的张公公神色慌张地从外头进来。 他是御前的老人,侍奉建崇帝多年,一贯稳重鲜少慌乱,看到他这样子,皇帝不由得的蹙起眉来。 “何事如此慌张,连规矩都忘了。” 听到建崇帝的训斥,张公公连忙跪下来。 “是奴才乱了规矩,但实在事情紧急。” 听他如此说话,建崇帝方收敛神色,敛眉道:“究竟是何事?” “安乐、安乐公主的车马被人劫了。” “什么!”建崇帝豁然起身,连他身后的燕淮都从床上直起身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建崇帝两步走到张公公面前。 安乐孝敬容德皇后,容德皇后生前每到这时便会去往寺庙祈福,安乐为缅怀母亲,只要在京中,这个时候也会去寺庙供奉。 她前日去,本应昨日回来却因大雨耽搁,没想到居然传来这样的消息。 “今日晌午,本该归来的安乐公主迟迟未归,却有一侍女神色慌张的到京兆府报案说是护送安乐公主的车队遭劫。” “京兆府得知,立刻派人去去寻,眼下传来消息……” 说到这儿,张公公微微顿住,建崇帝见状立刻催促道。 “还不快说!” “京兆府的人马赶到时,发现马车早已被洗劫一空,侍卫死的死,伤的伤,安乐公主早已没了踪影。” 建崇帝呼吸一顿,怒斥道:“什么叫没了踪影!” 他与容德皇后子嗣不多,燕淮和安乐又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自然非寻常皇嗣所能比拟,往日安乐身上不爽,他尚且担忧。 如今女儿生死未卜,他的心像是被油烹了似得。 “京兆府的人已经加派人手在追查了。”张公公战战兢兢道。 “传旨让京兆府尹再加派人手,今日傍晚之前若是找不到,便让他提头来见!” 这话说的极重,饶是张公公这样的老人,听了也是胆战心惊,哆哆嗦嗦的到外头去传旨。 安乐不见父子二人俱是担忧,好在傍晚传来消息说安乐在被劫地方不远处的一个小木屋里被找到了。 而谢昭华知道这个消息时,正是她打算求见太后放自己出去的时候。 “怎会如此?公主现下如何?” “娘娘放心,公主只是受了些小擦伤,并无大碍。” 谢昭华听了这话,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可细细思来她又觉得不对。 “安乐去佛寺必是公主仪仗,多少人护着,寻常山贼哪敢去劫,这里可有什么古怪?” 青禾闻言,将自己打听到的讲给谢昭华。 “公主去佛寺,多是要选世家小姐、贵女陪着,公主嫌事情繁琐此次并未选人,也未动用公主仪仗,是自己悄悄去的,想来那山匪瞧见还以为是普通富人才敢如此。” “原来是这样。”谢昭华点点头,这倒是说通了。 这时,紧闭的房门忽然从外头推开,走进来几个宫女。 为首的是太后身边的慧月姑姑,而她身后还跟着个机敏的小宫女,是安乐身边的,谢昭华见过。 进屋后,那宫女便走到谢昭华身前,朝谢昭华行礼道:“安乐公主受到惊吓,特请娘娘前去照看。” 谢昭华一怔,抬头朝慧月看去,慧月姑姑才颔首道:“方才公主打发人来,太后已经允了。” 太后允下此事倒也正常,自容德皇后离去,建崇帝悉心抚养子女,鲜少踏入后宫,这十几年来宫中便再无公主皇子诞生。 与安乐一样大的公主几乎没有,也唯有谢昭华是和安乐相伴长大的,此时来找谢昭华,倒是最合适不过。 按照规矩,谢昭华应该到太后那里请安再去,但太后这几日精神不好,倒也免了谢昭华去叨扰。 谢昭华到时,安乐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个玉白色的瓷瓶若有所思。 她自幼体弱多病,此番虽然没吃什么大苦头,但这么一折腾到底,到底看着有些病蔫蔫的。 谢昭华见状,便有些心急的走到榻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此番凶险万分,侍卫死的死伤的伤,最后是在一个小木屋里找到你的。” 看着谢昭华着急的样子,安乐顿时有些动容:“是有人救了我。” 安乐说着,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那时情况危急,她与一个宫女换了衣裳,然后便同几个宫女一同跳下马车,朝几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乍然如此,那贼人也分不清楚谁是小姐谁是丫鬟,只能分开来追。 安乐下了马车后,便朝后面的山林里跑去,可她体弱多病,哪里比得过这些山匪。 不多时她便被追上,贼人从后面拽住她的胳膊。 强烈的撕裂感从小臂处传来,她惊恐的回过头,却忽然发现那凶恶的贼人忽然倒在脚边。 一个清俊的白衣男子从后面出现。 声音温润,隐含关切:“跟我走。” 第42章 再见燕淮 他似是常在附近游走,对山贼之事习以为常,说着便起身带着安乐往前走。 安乐此时惊魂未定,这荒山野岭的。 她虽不愿意跟一个陌生男人离去的,却也好过自己一个人留在此处。 便只能强撑着跟在男人后面。 最后男人将她带到山上的一个小木屋里。 安乐看着小木屋,又看看那男人,若是进去了,这男子心生不轨,她连逃都没处逃去,想到这儿,她一时有些犹豫。 男人却没想那么多,推开门道:“你先在此处躲着,我去附近看看情况。” 他神情坦荡,端不像是那贼眉鼠眼之人,安乐怔了怔,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小木屋陈年失修,只有几把破椅子,安乐站在里头也不敢坐下,时时望着外头。 既防备贼人,又防备那男子。 男子围绕着小木屋转了几圈,一直在安乐看的见的地方。 看到他真的这么做了,安乐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她身子病弱,平日里哪吃过这些苦,此时腿又酸又软,便顺势坐在凳子上,但仍强撑着精神盯向窗外。 她又疲又乏,不一会儿竟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再没有那男人的身影。 安乐一时有些惊慌,男人是站到她看不到的角落里了?还是丢下她走了? 最坏的就是那男子也是山贼,勾的她到这里再去与山贼们通风报信。 安乐越想越心急,起身推门就要往外走,这时门却被从外头打开。 正是方才救了他那人,他额头上有些薄汗,像是刚从远处回来。 “我方才下去看,那贼人已经走了。我瞧着你像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姑娘,应该一会儿就有人来寻,你在这儿等着人来寻就是,我就先走了。” 男人说话利落,行事又坦荡,看着那磊落的模样,安乐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愧疚来,觉得自己似乎冤枉了他。 男人说罢便要走,安乐见状赶忙拦道:“等等。” 男人脚步一顿,黑眸对上安乐的眼睛。 身为公主,鲜少有人敢这么看安乐,更何况是个男子,安乐一怔,顿时有些紧张,但还是攥着手帕道。 “你叫什么名字,等我回去了,好叫人赏赐、不,答谢你。” 安乐说罢,轻抿嘴唇,差点说漏了嘴。 听了她这话,男人似乎很不好意思,面颊都有些发红,摆摆手道。 “不必、不必。” 说到这儿,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瓶小巧,只有拇指那么大,却带着男子身上淡淡的体温。 “我看姑娘的胳膊似乎有些不适。” 听到这话,安乐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右臂。 刚刚贼人动手时,扯到了她的胳膊。 “这药膏清凉消肿,姑娘若是不嫌弃便涂上去。” 他说罢,又看向安乐,不知怎的,脸上的红晕竟蔓延到了耳后。 男人似是不敢再停留,匆匆离去。 到最后,安乐也没问出他的名字,只记得男人腰侧挂着一枚弯月形玉佩。 拇指大的小药瓶躺在安乐手中,带着男人淡淡的体温,在掌心微微发烫。 安乐忽然有些懊恼起来,她居然那样猜疑他的。 “安乐、安乐?” 谢昭华的声音将安乐猛然从回忆中拉出来,她下意识的用手指摩擦手中的药瓶。 “那恩人可曾留了什么姓名?”谢昭华问。 听了这话,安乐默默垂下头:“未曾。” “救了你还不留下姓名,倒实在是个好心人。”谢昭华感叹道。 安乐闻言,心中越发愧疚起来,却又听谢昭华道。 “这样的人可能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以后遇到怕是难了。” 听到这话,安乐一怔,攥着药瓶的手又紧了紧。 谢昭华又同安乐说了些话,她瞧安乐有些神色恹恹的,便以为安乐是累了,让安乐先歇息,自己先出去。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谢昭华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太子殿下。 谢昭华一怔,想到应当是燕淮来看安乐。 她正要出去,却又听下人道:“殿下一会儿就要出城去,未免太赶了些。” 听到这话谢昭华有些讶然,燕淮这就又要出京去? 她轻蹙秀眉走到外间,方才瞧见燕淮,他显然已经大好了,脸上不再有异样的红晕,而是透亮的冷白色。 他站正厅中央,面前好几个太医伏着身子同他汇报安乐的情况,光线勾勒出他锐利的五官,察觉到里头有人出来,燕淮敏锐的看过去,目光正落在谢昭华身上。 入眼便是女子白净的小脸,她身着一件素色衣裙,未施粉黛却如出水芙蓉一般清透。 她看向他时目光怯怯的,又夹杂着一丝担忧,察觉这道目光,燕淮的眸子暗了暗。 他的目光落在谢昭华身上,谢昭华不自觉顿了一息,又柔声道:“安乐有些疲惫,又歇下了。” 燕淮轻轻点头,他思绪微微出神,随后才又回过头听太医禀报。 左右不过就是些公主体虚,需精心修养的话,待太医下去,殿内才又归于平静,宫女内侍站在一旁,不发一声。 再次看到燕淮,谢昭华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虽不知道那日燕淮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念头让她侍疾,但她究竟是关心燕淮身子的,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殿下身子才刚好些,就又要出京吗?” 她的语气轻柔,盈盈的眼中满是担忧,瞧见她这神情,男人的黑眸闪了闪,才“嗯”了一声。 这便是打定主意了,谢昭华倒还不觉得自己有劝动燕淮的本事,只能在心中为燕淮的身姿稍稍担忧。 这时,在一旁的林煜拿着披风,他正要为燕淮系上,却听一道轻柔的声音:“等等。” 他停下动作,回头看去才发现是太子妃叫住了他, 林煜的动作僵在原地,不知这是怎么了,这时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来。” 林煜看看太子妃,又看看燕淮,虽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但是还是知趣地退下来将位置让给谢昭华。 见林煜退至一旁,谢昭华攥紧帕子这才走近燕淮。 他身量很高,气势倾泄而来,谢昭华只是靠近便微微提起心来,她走到距他一尺的地方停下,稳稳心神,又看向那披风。 披风已经披被林煜披在他身上,披风上的两根细绳顺着前襟垂下。 燕淮的目光慢慢落在谢昭华身上,漆黑的双眸像是化不开的墨,浓郁又深邃。 谢昭华站在她身前,看到燕淮没有阻止的意思,便鼓起勇气将手伸向垂下的两条带子。 她的脸颊微红,心道上次大胜归来时,燕淮尚且让她帮忙解开披风,这次她帮燕淮将披风系上应当也没什么。 谁知她的手刚碰上那两条带子,一只大手便陡然在半空中截住,攥住她的一双小手。 略带薄茧的大手裹住她的小手,肌肤相接没有任何间隔,谢昭华一惊,抬起头来正对上燕淮的那双眼睛。 第43章 再系披风 锐利的双眸中像是积压了层层乌云,不断地翻涌吞噬着,似乎要将谢昭华整个吞没,谢昭华怔怔的看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暗道原来他不愿意自己亲自为他系上绳结,她一时僵在原地,头脑冒汗,不知如何是好。 可这时燕淮却又松开了手,他静静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谢昭华给他系上。 这叫谢昭华更加想不明白了,她轻咬嘴唇准备往后退一步,省的做出什么惹燕淮不开心的事情。 可她刚迈开步子,一道强势目光却又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让谢昭华忽略不得,又硬生生的将迈出去的脚收回来,那目光才有散去。 谢昭华的心“噗通噗通”直跳,完全猜不清楚燕淮的想法。 她想了想才又硬着头皮将手伸向垂下来的两条绳子,她的动作有些迟缓,方便燕淮随时拦住,可这次倒是毫无阻碍的碰到了。 纤纤玉指穿过两条黄绳,那两条绳子便心甘情愿的被随意摆弄,缠绕指尖,染上女子的体温。 淡淡的女人香在鼻尖浮动,燕淮曲起手指,又不自觉的将目光错开。 女子还在认真的打着绳结,她动作轻柔又认真像是埋在他胸前做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自觉的便离得更近了些,鼻尖涌动的香味也愈发浓郁了。 微风顺着窗外掠过脸颊,迫使人将躁动的心情压下,燕淮这才觉得呼吸舒畅了些。 谢昭华不知男人的动作,她心系男人,暗道他病刚好,不易操心过度,便有些承诺的说道: “我会好好照顾公主的,殿下放心。” 男人闻言目光一顿,才又将视线落在前襟的小脑袋上。 空气再次沉默起来,谢昭华轻抿嘴唇,暗自有些紧张,不知道他对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等了好久男人都没说话,谢昭华叹口气,将绳结扯紧,打成一个蝴蝶结,又将蝴蝶结略微整理一番,小手正要离开。 这时,上方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过几日便会回来。” 像是出远门的丈夫像妻子临行前的交代一样。 谢昭华一愣,抬头望向燕淮,亮晶晶的眸子撞入漆黑的乌瞳中,像是明月坠入大海,激起一片巨大的浪花。 不知怎的,谢昭华忽然低下头,耳朵莫名的红了起来,踌躇道:“殿下一路平安。” 男人闻言,眼中划过一道暗流,他薄唇抿出一道弧度。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又深深地看了谢昭华一眼才离去。 谢昭华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知怎的,心中又泛起一阵儿莫名的情绪。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与燕淮已经成婚,可直到方才,她才有了真是夫妻的一点感觉。 谢昭华抬头看向窗外,大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将所有的阴霾都冲刷干净,她相信,她同燕淮也会慢慢变好的。 午后,外头的宫女端着碗汤药走来。 浓浓的药味直冲鼻尖,谢昭华下意识的用帕掩鼻。 看着那漆黑的汤药被端到屋子里,谢昭华轻蹙眉头,暗道得找苏定来给安乐好好调理身体。 从前她让苏定给安乐弄药时,苏定只是根据她的描述做些补药,并未亲自诊脉,如今倒是可以让他来诊脉,开出对症的药方才好。 她正这么想着,系统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促进反派黑化的事件增加,请宿主及时查看】 谢昭华一怔,意识到这又是推动燕淮黑化的事情,她蹙眉点开事件,才发现事情涉及萧昌建。 系统界面显示这个是她跟苏定的共同任务,苏定已经先她一步开始观看查看,谢昭华见状也不犹豫,点开页面查看。 页面上是一段关于萧昌建的视频,像是在密谋什么。 她打开视频,映入眼帘的是在一个府邸的书房中,萧昌建正在同一个年长的男人说话,两人面容相似,看举止那男人像是他的父亲。 【萧昌建似乎很是不愿意,对着坐在太师椅上的父亲说:“我喜欢的是晚娘,若是娶了公主,还如何同晚娘厮守。”】 谢昭华一怔,想起上次苏定传来消息称,萧昌建去青楼见得是一个当家花魁,名叫晚娘。 其实萧昌建这话说的没错,以晚娘青楼女子的身份,别说是做妾,就是进公主府当侍女怕是都进不去,兼之娶了公主便再不能留恋青楼,何谈厮守。 但他父亲听了这话,显然很不满意。 【“你一个男子怎能拘泥于这些小情小爱。” 男子又劝道:“等你娶了公主,过上一年半载的,悄悄弄处别院,将她当作外室养着,也是能厮守的。” 听了这话,萧昌建还是有些犹豫,但已经看出有些动摇,男子见状又道。 “身为男人,想要成就一番伟业必得懂得割舍,公主受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你只要娶了公主还怕以后没有前程吗?” 萧昌建到底是有野心的,虽然拘泥情爱,但听了这话心中也同意了大半,但却还是道。 “虽然这么说,可即便我去了,公主也不一定能看的上我。” 听到儿子这么说,男人朗声一笑,知道儿子已然同意,便笑着道。 “我与宫中的柳嫔娘娘关系匪浅,已经暗自安排,待后日你进宫面圣后,安排人带你到公主常去的地方走一圈,若有幸遇到公主,你找机会攀谈,以你的样貌倒是不难拿下女子的芳心。” 听了这话,原本有些犹豫的萧昌建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般。 他样貌很好,偶尔有世家贵女瞥见便要红了脸,他也暗自打听过此次去的人,品学先不说,他的样貌绝对是略胜一筹。 到时候若是真有机会碰到公主,佯装一番,倒确实有可能。 萧父见儿子的样子,心知他已经同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 “所谓女人,一旦爱上便会不顾反对的嫁给你,你只要俘获公主的芳心,那就是陛下和太子又能如何。” 他说着发出一阵诡异又低沉的笑声,像是操纵人心的恶魔一般,令谢昭华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关掉视频后,那对父子贪婪又恶心的面孔还浮现在眼前,谢昭华想起书中后来的情节,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事实上,原书中萧昌建确实是在见建崇帝的后与安乐相遇,书中说是巧合,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这场相遇在御湖边,安乐不慎落水,而萧昌建则二话不说的跳下去救下安乐。 这不止是救命之恩,更是湿身的肌肤相碰,于安乐的名节十分不利。 再加上萧昌建样貌清俊又可以伪装,竟然就这样给稀里糊涂的定了下来。 也定下了安乐后面悲剧的一生。 谢昭华握紧拳头,暗道事情绝对不能这么发展。 这时脑海里忽然传来苏定义愤填膺的声音。 “利用女人上位,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实在小人!” 谢昭华一阵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是系统为了弥补当时谢昭华沉睡的事情给的补偿。 只要一同发布的任务两个人就可以进行语音。 趁着这功夫苏定又道:“你在听吗?我们得想个方法阻止他们。” 谢昭华觉得也是,她沉吟片刻,忽而想到什么,问:“你过些日子可愿进宫一趟?” 苏定正把玩着腰间的弯月形玉佩,听到这话微微一顿:“怎么了?” 谢昭华垂下眉:“我需要你陪我演场戏。” 第44章 苏定:笑拥了 时间眨眼便到了萧昌建进宫那日,这日谢昭华起了个大早,苏定也借着谢家旧友的名头进了东宫。 谢昭华早早地便命人将不相干的人打发了出去,又命青禾在外头守着,才敢与苏定说话。 “想好怎么办了吗?”苏定问。 那日谢昭华只说让他帮忙,具体的事由并未说明。 谢昭华点点头:“今日萧昌建入宫面圣,一会儿你悄悄随我入宫,想办法在陛下召见前把他引开,咱们将他引入一个废弃宫殿,关他一上午,他的计划自然就落败了。” “况且陛下召见他敢缺席,必会引得陛下不满,日后选婿的人员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他了。” 谢昭华的计划是有可行性的,连苏定都不住的点头。 可他忽然,他眉头微蹙,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道:“你的方法虽然可行,可我这样的打扮行走在宫中,必会引人怀疑。” 他说着摊开手来,让谢昭华看向他。 苏定今日穿了一件白色袍子,袍子是缎面做的,阳光洒上前发出淡淡的微光,愈发衬得玉树临风起来,兼之他的那双多情桃花眼看上去又增几分风流。 气质卓然,确实是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这样的人走在宫中怎会不叫人生疑。 可谢昭华听了这话却微微一笑,“不必担心,我还给你准备了这个。” 她说着指向桌子托盘中的一件衣裳,苏定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宫中太监穿的衣服。 “这个?!”苏定瞪大眼睛。“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穿这个?!” 苏定看上去颇为不愿,围着那衣服看了几圈。 “你看看这怎么相配,我这样玉树临风的——” “只是让你穿上衣服,又不是让你变成真太监。”谢昭华无奈的说。 “你也知道,我在宫中无甚根基,谁是谁的眼线,谁是谁宫里的我都分不清楚,用别人实在不放心,只能靠你了。” 苏定看看谢昭华,又看看那件太监衣服,纠结了半天才下定决心:“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谢昭华道。 “这也是为了任务嘛,而且就算是穿上这衣服,也不影响你的英俊潇洒啊。” 苏定听完嘴角上翘,谢昭华微微眯起眼睛,看来是同意了。 苏定将衣服换上,他身量高大,即便穿上这衣服也很好看,倒是不枉费谢昭华所说的。 他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这才勉强满意。 不过谢昭华这时又凑了过来。 “得给你画一个扮丑妆。” 苏定微微蹙眉。 “没办法,你俊逸非凡,不然你这容貌在宫中定会惹人注意。”谢昭华说。 苏定勉强点点头。 “不说别的,小爷的这张脸是真的帅,除去燕淮这个大反派,我还没见过比我还帅的。” 谢昭华默默奉承着,心说那是你没见过这书的男主楚远洲,据说和燕淮不相上下,皮相绝美。 她将苏定原本的白色肌肤涂黑,脸上又加了许多小雀斑,眉形也改了一些,再加上系统的帮助,苏定的样貌竟变得真的像个普通人一样。 连苏定都对着自己的脸啧啧称奇。 “真是为了任务,不然看着这脸,小爷一天都撑不下去”。 谢昭华心里白了他一眼,他现在的样貌在人群中也是端正,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不过这一化妆,即便东窗事发,谢昭华也不用担心牵扯苏定了。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眼见时辰不早了,谢昭华便带着苏定往宫中去。 一路上,苏定怀中都揣着什么东西,嘴角还时不时的露出坏笑。 谢昭华问这是怎么了,苏定却又不答,只说没什么大事,谢昭华见状便也不再多问,又开始盘算今日的事情。 她们的马车借着看望安乐的由头混入了宫中,谢昭华特意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车,确保周围没人看见才将苏定放下,又叮嘱道。 “萧昌建应当在永宁门处等候传召,一会儿我让青禾去接应你,为你引路到废弃宫殿。” 苏定拍拍胸脯道:“你放心去吧,包在我身上。” 谢昭华见状又交代了青禾几句。 青禾虽不知两人的计划,但谢昭华近来行事稳妥,她要求她这么做,青禾自然没有不应的。 眼见安排妥当,谢昭华这才去往安乐的乐瑶宫。 苏定与谢昭华分开后,便按照系统给的提示找到了永宁门。 他躲在一个宫墙的拐角处朝那边看去,果然看到有几个男子站成一排,井然有序的在宫门处等候,旁边还有一个大太监在侧守着。 在那一排人中,苏定一眼就认出了萧昌建,他生的一副好皮囊,面容清俊、气质又文质彬彬。 若不是知道他的为人,很容易便会被唬过去。 苏定又看了一眼几人,这才将怀中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托盘和一个青玉酒瓶。 酒瓶呈淡淡的青绿色,质地玉润,通身无半点杂质一看便是极好的东西,是他方才从谢昭华那里顺来的。 他瞅准时机,将酒放在托盘上,举过头顶装作送东西的小太监朝那几人过去。 萧昌建站在那几个男子中的头一个,苏定佯装路过,但经过萧昌建的时候却像是左脚绊了右脚似的朝萧昌建那边倒去。 萧昌建躲闪不及,被酒水洒在身上,在他前襟处蕴出一块不算小的污渍。 这可是进宫面圣的衣服,萧昌建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张口便想要呵斥,却又意识到这是在宫中不能放肆,便只能强忍着怒火压下来。 他身后的随从见状赶忙走上前来擦拭,一旁的大太监见出了此事,也上前来呵斥道:“你是哪个宫里的,竟如此毛手毛脚的!。” 小太监听到呵斥顿时“瑟瑟发抖”:“公公恕罪,奴才是乐瑶宫的,皆因奴才着急给公主送酒,才会如此。” 听到这话,那大太监忽然面色变得有些犹豫,若是寻常的小太监差人送到内务府,让管事太监发落了便是,可这小太监却是乐瑶宫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他怎敢轻易去惹安乐公主手下的人,只是这小太监看着有些面生,可安乐公主在外多年,有他不知道的小太监也属正常。 于是,他敛眉又问:“真是乐瑶宫的?” “这是自然,今日太子妃进宫探望公主,公主特命奴才备酒款待,这才走的急了些出了此事。” 那太监听了此话心中便信了个七七八八,若非乐瑶宫的怎会将安乐公主今日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样一来,他便有些为难,萧昌建毕竟一边是陛下要召见的人,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驸马,他要是闹起来自己可不好收场。 于是便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向萧昌建:“郎君可能有所不知,这乐瑶宫正是安乐公主所居,这小太监是安乐公主手下的人。” 此话一出,懂事的人便会将此事轻轻掀过,毕竟他现在参与的是选婿,怎么也不能惹了公主手下的人不是? 萧昌建自然听懂了大太监的话外之音,换上副和煦的模样道。 “不过是撒些酒水,不妨事,一会儿换了袍子便是。” 他说罢又从袖口掏出一个元宝递给大太监:“我想与他说几句话。” 那大太监是精明人,一眼就看出萧昌建想跟着小太监打听些什么,便笑着收下银子,让苏定随他到一边去。 萧昌建带着苏定与几人拉开距离,小声问道:“公公是服侍安乐公主的?” “自然是。”苏定低头道。 听到这回答,萧昌建又问:“不知安乐公主在何处设宴款待?” “就在御湖旁的清凉殿中。” 萧昌建闻言眼底划过一道暗光,他暗道虽然父亲求了柳嫔相助,但能不能见到还未可知。 如今这小太监却实打实是的公主身边的人,若是利用他行事十有八九能见到安乐公主,反正这会儿距建崇帝召见还有大半个时辰,不如试上一试。 这样想着,他同苏定的说话的语气便温和了几分。 “烦请公公将我引去清凉殿见一眼公主殿下。” “这如何使得!”苏定低呼出声。 “我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并不妨碍公公的事。”萧昌建笑道:“否则方才的事情真闹出去,公公也会受到责罚的。” 他说着,特意咬重了“责罚”两个字,来提醒苏定,苏定瞥了他一眼,暗道他倒是确实会抓住机会,面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可这不合规矩。” 萧昌建见状便又劝说道:“此事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若是我把你供出来我自己也遭罪不是?” “你且帮帮我,日后有你的好处。” 他说罢又递给苏定两颗元宝。 第45章 教训萧昌建 如此威胁加许以好处,苏定这位“太监”才极不情愿的应了下来。 萧昌建见状心中大喜,断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好运,于是便寻了个出去换衣裳的由头悄悄退出去,随后便趁人不注意跟在苏定后头往宫中去。 为防引人起疑,萧昌建并没有带随从,而是独自一人跟着苏定,苏定带着他往前走,果然在一个拐角后看到身着绿衣的青禾在不远处等他。 两人隐晦的对视一眼,并未让萧昌建发现。 青禾垂下头走在前头带路,而苏定则心领神会的跟在青禾的身后。 二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以防有人发现牵扯到谢昭华。 萧昌建跟在苏定后头,不知怎的,走着走着便觉得身上有些发痒,忍不住想要动手去挠,可着又在宫中他不便行此事,苏定看着他极力忍耐的样子,暗自偷笑。 看来是他方才下的药有用了。 最后苏定将他带到了一个废弃宫殿处,这宫殿原是一个戏台子,后来才修成宫殿,但因地方偏僻少有人来,便一直闲置着,外面还许多杂草。 萧昌建一路忍着痒痒,没注意到越走越偏僻,行到此处才发现不对,发现竟将他带到一个外面看上去年久失修的宫殿门口。 他蹙眉要问,却不防苏定狠狠一推,他身子失衡摔倒在地上,正摔在宫殿里头,下一刻苏定眼疾手快的关上殿门将门上锁。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如此一来,他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里面传来男人努力拍打门板的声音,苏定却笑道:“别拍了,你就好好在里头待一上午吧。” 此话落下,里面的敲门声更大了。 谢昭华虽说将事情交给了这两人,可她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便寻了由头寻过来。 她一来便瞧见守在门口的青禾和苏定,她看向苏定,却见苏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如此她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谢昭华走过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男人小声呻/吟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谢昭华问。 苏定却笑道:“还能是怎么了?我给他下了些痒痒粉,他现在正难受着呢。” 苏定说着便带着谢昭华走到门旁边的宫墙处,因为年久失修,宫墙上有一个小洞。 通过小洞,谢昭华能看到萧昌建斜靠在墙上,将背不断地在墙上摩擦着,以缓解身上的不适。 他的手也在身上四处抓着以此来缓解身上的瘙/痒。 谢昭华看了忍不住捂嘴轻笑,连她身后的贴身侍女红玉也忍不住笑起来,她是和青禾一起从谢府里出来伺候谢昭华的,此次谢昭华带的皆是心腹,不敢带旁人。 这时,苏定瞧见侍女红玉的怀中正抱着一只柴犬,又问:“怎么抱只狗过来?” 谢昭华闻言笑道:“这是我和安乐之前一起养的狗,叫小面条,我为了引人耳目,借着带小面条出来散步由头过来的。” 她正说着,怀中的狗像是有灵性一般,忽然跳出红玉的怀中,顺着宫墙檐壁给跳了进去。 小面条进去以后,也不犹豫,直接朝萧昌建扑了过去。 吓得萧昌建也顾不得痒,从地上蹿起来躲避。 一时间里面热闹极了,小面条不断的追着萧昌建咬,萧昌建身上又痒,又不得不躲避小面条,身形摇摇晃晃的,几次都差点摔倒,一追一赶在院子里绕起圈来。 苏定看着,笑了起来:“你别说,这小面条还真护主。” 他正说着,里面的萧昌建却在转弯时不小心踩到一块碎石,摔倒在地上。 小面条立刻扑上去,咬住衣服,硬生生的将衣料咬掉一块。 里头小面条把萧昌建折腾的厉害,两人见没什么事,便打算商量下一步,谁知里面忽然传来小面条的惨叫声。 原来是萧昌建不知何时制服了小面条,他眼眶猩红,一手掐住小面条的脖子,一手举起一块比巴掌还要大的石头冲头砸去。 “苏定!”谢昭华低呼。 话音落下,一枚银针从墙洞钻过,钉在萧昌建的后脑勺,萧昌建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这是苏定的银针,那针上有令人昏睡的药,这才让萧昌建倒下。 谢昭华见状,让苏定打开宫门,小面条显然是吓坏了,连忙跑了出来钻入谢昭华怀中。 不过还好苏定手快,小面条并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里头的萧昌建则惨多了,衣冠不整,倒在地上,衣服还被小面条咬掉一块。 苏定走上前查看一番道:“不妨事,方才应当是痒痒粉的药效过了,他才有机会攻击小面条,我这银针的剂量够他昏睡一上午。” 谢昭华闻言点点头,心道不宜再在此处多待,她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宫殿外传来一道声响。 谢昭华身子一僵,难不成有人在外头! 青禾见状,立刻神情严肃的走出去查看,却没看到任何人影子。 一股不好的预感浮现在谢昭华心中,若是被人发现了可就糟了。 她快步走向苏定道:“我已安排好人手,你速速离宫。” 第46章 召见 “那你呢?”苏定问。 “我只是出来一会儿,还要回安乐那儿去,若是有人问起,我便装作不知道此事便罢了。” “至于他。”谢昭华指着萧昌建:“就把他丢在这里,等别人发现。” 苏定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而谢昭华比自己更清楚宫中的形势,便不再多言。 听从谢昭华的吩咐,由红玉引着匆匆离去。 等谢昭华回到乐瑶宫时,安乐已经等谢昭华很久了,她从谢昭华手中接过小面条道:“姐姐说是带着小面条出去转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谢昭华心中虽有些心虚,但面上倒还算是沉稳:“我久不见它,与它一玩时间便长了。” 安乐闻言笑着逗弄自己怀中的小面条,却忽然轻轻蹙眉道:“小面条的爪子里怎么都是泥土,你们不是就在宫道上走走吗?” 谢昭华闻言一怔,想到应当是方才追萧昌建的宫殿里染上的尘土,便笑道:“它跑得快,许是在哪里染上的。” 她说罢又看向青禾道:“还不快带它下去洗洗?玩了一圈想必它也累了。” 青禾见状,从安乐怀中接过小面条,道:“是。” 这才抱着狗下去。 安乐信任谢昭华自然没对谢昭华有所怀疑,只以为这狗不知道是在哪里胡乱踩的,便也没往心里去。 谢昭华在安乐宫中待了会儿,想走却又怕引起怀疑,犹豫间却听安乐的侍女来报。 “陛下正在太极宫相看给公主挑选的夫婿。” 安乐闻言顿时红了半边脸,她用帕子遮脸,不肯叫侍女再说下去,侍女见状忍不住轻笑,让安乐闹了个大红脸。 虽说谢昭华也关心安乐的夫婿,可此时她明显更关心建崇帝那边可有什么异向,于是便问道。 “那边可有什么别的消息传过来?” 那侍女闻言摇摇头,却忽然又想起什么开口道:“听说今日选婿,有一人迟迟未到。” 她是安乐的贴身侍女,有些不服的说道:“选婿之事还敢迟到,实在是好大的胆子。” 谢昭华闻言垂下头,心知那边应该是没发现什么,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可一旁的安乐听了侍女的话,却不太赞同:“我不过是父皇的女儿罢了,有不愿来的也实属正常,难不成叫天下男子都心悦于我不成?” 她说到这儿,又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人未来父皇可曾发怒?” 安乐深知建崇帝的脾气,寻常若是有妃子大臣不礼遇她与哥哥,建崇帝都要发好大的脾气,这次她倒是有些担心父皇会牵连别人。 侍女闻言摇摇头,道:“并未。” 安乐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安乐的反应,谢昭华不得不感叹安乐的心慈。 安乐身为公主又被万千宠爱长大,却没有一点刁蛮的样子实在难得。 安乐见谢昭华沉默不语,不知想起了什么,心中起了逗弄的心思:“若是我要寻夫君,便要挑一个同哥哥那般心中只有嫂子一人的。” 谢昭华听了这话,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出燕淮的身影。 其实安乐说的不错,若是在沉睡前,燕淮心中倒确实只有她一个,可到如今…… 谢昭华不愿再想,转而又看向安乐问:“今日觐见陛下的人中可有你喜欢的?毕竟是在给你选夫婿。” 安乐闻言微微一愣,几人的画像她倒是都见过,若是说喜欢……安乐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弯月形的玉佩好似还在眼前摇晃。 只是应当如谢昭华说的那样,这种人此生可能都再也遇不到了。 不知怎的,谢昭华明显能感觉到安乐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下去。 她虽不知为何,却自觉地转话题,又与安乐闲聊了一会儿。 到了晌午,红玉才又回来,谢昭华与安乐正在闲话,红玉朝谢昭华递了个眼神,谢昭华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定已经平安的送出宫了,如此一来,谢昭华才算放下心来。 谢昭华又与安乐一起用了午膳,眼见建崇帝那边还没有什么话传来,谢昭华便觉得应当是无事,打算离宫。 谁知她在要离去时,建崇帝那边突然派人来宣谢昭华到太极宫觐见。 谢昭华的心忽然的便被提了起来,难不成是建崇帝发现了什么? 她脸色瞬间有些发白,安乐见她神色不好,以为是她惧怕建崇帝,便也跟着有些紧张,担忧的看向那传旨的太监问:“是怎么了?” 那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老人,说话办事向来滴水不漏,口风很紧。 可问话的毕竟是安乐,皇帝最宠爱的女儿,那太监似是停了一瞬,还是开口道:“似乎是与选婿之事有关。” 听了这话,谢昭华的心立刻凉了一半,已经知晓建崇帝估计是发现了什么。 可安乐却听得一头雾水,继续问:“选婿不是定在今日上午在太极宫吗?这怎么会跟姐姐有什么瓜葛呢?” 那太监言尽于此,任凭安乐再问也不开口。 安乐叹了口气,却又不放心谢昭华道:“我同姐姐一起去。” 谢昭华心知此事不小,必是一场苦战,但她私心里却不愿意安乐跟她一起去。 自她醒来,被无数的人讨厌,安乐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 此时,她自然也不愿意让唯一对自己好的安乐知道此事与她生出嫌隙,便开口道:“别担心,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快到你喝药的时辰了,你好好喝药,在宫中等我回来便是。” 可安乐却有些不愿,但谢昭华再三跟她说不用跟着,而太监也说建崇帝未曾召见她,她便只能勉强应下,打算一会儿派太监去打听。 乐瑶宫离太极殿不远,不过一刻钟就到了,这是建崇帝特意为安乐挑选的宫殿,以便时时探望。 可谢昭华走在这路上却恨不能时间过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午后的阳光斜照在宫墙上,使得本就庄严古朴的太极殿更具威势,谢昭华在外头还能听到清脆的鸟叫声,到里面却是一声不闻了。 再次踏入太极殿,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上次是担心建崇帝会因为原身的事情怒斥,又担心燕淮误会自己。 而这次她的心情显然更为凝重,她怕自己做的事情败露,更怕无力面对事情败露后的风浪。 到了宫殿前,谢昭华依礼在廊下等候,明明是夏日,寒意却一层一层的朝谢昭华涌来。 太监进去没一会儿便宣她进去。 沉沉的龙涎香幽幽地从香炉里,谢昭华低着头进去,不敢有半分差错。 待她起身,才发现建崇帝身侧竟站着应该被禁足的贤妃。 谢昭华心中忽然升出一丝不安的感觉,朝侧看去,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位柳嫔,柳嫔并不得宠,谢昭华与她也不相熟,倒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 于是心中愈发惴惴不安起来,不过好在她之前已经想好如何面对,此时无论心中如何慌乱,她的面上倒是沉稳。 看着她这副样子,柳嫔先开了口。 “太子妃不吭不响的做了这么大一件错事,居然还有心思请安,臣妾还真是佩服。” 第47章 原来 听到这话,谢昭华的瞳孔猛缩,但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的问:“柳嫔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罢又鼓起勇气看向建崇帝问:“可是儿臣做了什么惹得父皇不快的事情?” 此时建崇帝的目光也落在谢昭华身上,他目光深沉带着些许探究,似乎也在猜测这件事情会否与谢昭华有关。 还是柳嫔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口道。 “太子妃可真会装模作样,贤妃娘娘亲眼瞧见你带着人将今日陛下召见的萧家郎君引入西北角废弃的雨花阁中,待本宫的人到时,发现萧家郎君已经倒地不醒,浑身泥土,试问除了娘娘,还能是谁干的?” 谢昭华本还有些紧张,可听到柳嫔这般说话时,她忽然想起与萧家父子串通的事情。 她眼睛转了个圈,想到了应对之策,似笑非笑道。 “本宫今日上午一直在安乐公主的乐瑶宫中,并不知道娘娘说的事情,娘娘这么说了,本宫倒有些好奇,娘娘怎么会这么关心萧家郎君的事情,难不成还亲自派人去寻?” 柳嫔本就心中有鬼,谢昭华的乍然反驳到让她一时有些发慌,心虚的朝建崇帝看了一眼,这一眼被建崇帝敏锐的捕捉到。 柳嫔久居深宫,位份不高,若不是她凑上来,建崇帝几乎就要将她忘了,此时她突然跳出来说此事,倒确实有些可疑。 贤妃看了柳嫔的模样,心中暗骂蠢货,又笑着替她圆话。 “方才柳嫔已经同本宫说了,是她的人恰好路过雨花阁,才瞧见了晕倒在地上的萧家郎君。如今召太子妃来,是想问问太子妃怎会恰好出现在那里。” 贤妃说着,又要笑着传召那个看见的宫女进来对峙。 短短的几句话,贤妃便把局势逆转,又将目光聚集在谢昭华身上。 谢昭华心知若是让贤妃传召宫女,那便是落入她的圈套中,自己恐会难逃罪责,于是便压下她的话道。 “今日上午,本宫今日一直在乐瑶宫,并未去过什么雨花阁,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问。” 谢昭华心知自己虽然去了雨花阁,但她是找了遛狗的借口去的,还跟安乐撒谎说就在乐瑶宫附近。 若是真是派人去问,安乐也一定会答自己一上午都在乐瑶宫,能遮掩的过去。 谢昭华回答的坦坦荡荡,倒叫人找不出错的地方来。 贤妃本以为自己带了人证便是足够,却没想到谢昭华居然如此巧言令色。 她一时找不出谢昭华的错处来,正想着怎么办,方才被谢昭华戳破心思的柳嫔却耐不住性子道。 “那可是贤妃娘娘的宫女亲眼所见。难不成,你是觉得贤妃娘娘诬陷于你?” 她此话一出事情便变了味道,像是谁刻意在陷害谁,宫斗陷害可是建崇帝的大忌。 贤妃见状面色一变,刚要往回圆,却听谢昭华道:“本宫的侍女一直跟在本宫身侧,也是亲眼所见本宫并未去什么雨花阁。” “至于诬陷,本宫可没说什么诬陷的事情,倒是只是娘娘一直摁头让本宫承认此事,难不成这是二位娘娘联手做的局,故意要害本宫不成?” 谢昭华说罢眉头一挑,多出几分不容小觑的意思。 柳嫔一怔,万万没想到谢昭华会这么说,她一时有些心急,想开口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时间局势再次逆转,连建崇帝的脸上也带了少许凝重。 他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似乎真的将谢昭华的话听了进去。 他虽厌恶谢昭华,但谢昭华毕竟是太子妃,是燕淮的妻子,即便再讨厌他也绝对不会因宫斗让谢昭华不明不白的受到冤屈。 贤妃深知建崇帝的脾性,最是厌恶后宫争斗,若是再就此事纠缠下去,自己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说不定还要被谢昭华反咬一口。 这会儿她只能暂且忍下,她又看向谢昭华,暗道她如今是越来越不容小觑了,真事都能让她给颠倒黑白。 眼见着建崇帝的目光越来越深沉,贤妃也不敢再拖延,开口道:“许是本宫的宫女看错了也未可知,倒是冤枉了太子妃。” 柳嫔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服:“娘娘!” 可下一刻,一道无比锐利的目光落了下来,像是要将她活生生给劈开,察觉到这道目光,柳嫔的腿都软了。 从灵魂深处涌出一股战栗,她怎么能忘了陛下最是厌恶这些,容德皇后在世时有人在后宫兴风作浪,即便在妃位,陛下也直接让人拖下去打死。 如今此事陛下若是认定是宫闱内斗,且不说太子妃是储妃轻易动不得,她和贤妃娘娘可是实打实的遭疑,若是处罚起来,还说不准会如何呢。 想到这儿,柳嫔愈加害怕,背后立时沁出不少冷汗,再不敢多言一句。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但谢昭华却明白,贤妃既说出此话,不能再用此来对付她。 她斜斜的看了贤妃一眼,只见她面色从容,神色沉稳,不露半点情绪,谢昭华不禁再次感叹她的心机深沉,不过好在她这也算是逃过了一劫。 谢昭华松了一口气,不欲在此地多停留,正准备作揖退下,可这时贤妃却又开口了。 “臣妾此次前来虽说涉及公主选夫,但主要还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康健。” 听到这话,谢昭华的动作顿住,贤妃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牵扯到燕淮? 建崇帝也眯起眼睛,正是此事,贤妃差人来报说是有事关燕淮身子康健的事情禀报,他才会让她在禁足期间内出来。 “臣妾听闻太子殿下上次重病引起旧疾复发,身子有所亏损,此次高热后太子殿下又急着出京,臣妾以为陛下当督促太子身子康健,再者……” 贤妃话语一顿,又做出副为难的样子看向谢昭华:“太子妃也应体恤殿下,不应在太子卧床期间大吵大闹。” 谢昭华蹙起秀眉,她何时在燕淮床前大吵大闹了? 这次燕淮生病,她分别是日夜照料,后来还被太后传入宫中,哪来的机会大吵大闹? 建崇帝也有些面色不虞,问:“这是何意?” 贤妃又看了一眼谢昭华,瞧着她一脸疑惑的样子,心中暗嘲她装模作样,面上却仍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建崇帝追问,她犹豫几番才说出口。 “臣妾听闻上次殿下身患重病,原本身子就要大好了,谁知太子妃却闯入太子寝殿咒骂太子,赌咒太子寿命,太子殿下急火攻心,呕出血后又陷入昏迷,这才有了后来病的更重的消息。”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说罢,她微微勾起嘴角,东宫的下人嘴严,此事是她费尽心思打听出来的,建崇帝去查必然能查出来。 此事并非简单宫斗,而是涉及太子殿下的安危,她就不信谢昭华这次还能逃得掉。 此话一出,建崇帝的脸霎时间沉下来,阴沉的目光落在谢昭华身上,脑子里开始回忆起上次的事情。 那时他便觉得奇怪,怎么他去探病时已经好些了,回到宫中后便传来太子昏迷的消息。 他曾过问此事,可淮儿三缄其口,他便也没想太多,没想到竟会是因为谢昭华赌咒太子。 建崇帝冷眼看向谢昭华,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可遏制的怒气。 “竟有此事!” 第48章 燕淮归来 一时间,谢昭华的话卡在喉咙里,想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贤妃能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此事必定是真的,否则待燕淮归来得知此事,贤妃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想到燕淮,谢昭华的心底又涌上一片冰凉,难怪、难怪燕淮那日卧病在床会那般的不信任她,还去质问她。 那是燕淮仅是几句质问,她便有些承受不住,那燕淮在病中听到【她】的诛心之词,心中该是何等难受。 谢昭华的小脸霎时变得惨白,她这副样子,建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怒道。 “谢氏,你好大的胆子!” 建崇帝为帝多年,平日里只是一撇便让人失了颜色,此时这怒斥声如雄狮的怒吼,顷刻迸发出的怒意,让谢昭华身形一颤,登时跪了下来 寒意一阵又一阵的朝谢昭华涌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只能低头,面无血色的听着建崇帝的斥责。 “夫君病重,你身为人妇不仅不侍奉左右,还该出言咒骂,引得我儿病重几番陷入凶险。” “枉我儿痴心待你多年,简直是狼心狗肺!” 此言一出,谢昭华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她声音染上了泣音。 “儿、儿臣——” “你不必再说。” 建崇帝将话截住,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他看向谢昭华,沉声问。 “咒骂储君,惹得储君病重,动摇国本,谢氏,你可知你这是什么罪吗?” 谢昭华的霎时如枯黄的落叶抖动起来,这是足以抄家灭门的罪过。 大殿中一时无言,贤妃看着跪在地下的谢昭华微微扯动嘴角。 上次她因失手被囚禁,而太子妃也与殿下示好,让她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却不想娘家给力给她送来这么好的把柄,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谢昭华打入深渊。 于是她便装作一副和顺的样子上前劝道:“陛下莫要生气,此事也不能全怪太子妃,毕竟太子妃心中并不心悦太子殿下,做出什么事来也是正常。” 此话一出,建崇帝果然更加生气,怒道。 “天家赐恩,哪有臣子挑三拣四的道理,难不成堂堂太子,还有她挑三拣四的道理!” “若是她如此不情愿倒不如废了她,另立新妃!” 贤妃闻言,眼睛一亮,目的可算是达成了。 可谢昭华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这时一个小太监忽然从外头进来,这种场合,若无召见下人是断断不能随意走动的,他这一出现,自然引得建崇帝的注意。 他本就生气,看到太监敢胡乱进来,登时道:“什么人在哪里?” 那小太监哪见过这种阵仗,只听呵斥,便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 “奴才是安乐公主宫中的,安乐公主见太子妃迟迟不归,特派奴才来打听,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话一出,建崇帝上头的怒火忽然减弱了一些,他抬眼看了一眼谢昭华,又闭上嘴,既不继续往下收,又不下令责罚。 这小太监的话像是在沸腾的热火上浇下一瓢水,让愈演愈烈的态势平稳下来。 理智回笼,建崇帝意识到自己的一双儿女还同谢昭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到这儿,他又看了一眼谢昭华,既不继续往下说,又不下令责罚。 这倒让谢昭华在千丝万缕中抓到一点头绪,此事往大说是不赦大罪,往小了说无非是夫妻之事。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磕头道。 “儿臣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自小情投意合,这才有了嫁于太子殿下为妻,后来儿臣因一些琐事与太子不合,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如今二人误会已然开解,儿臣真心侍奉太子,太子也礼遇儿臣。” “过去几年儿臣却有不妥之事,可如今儿臣心悦太子殿下,也一心只有太子殿下,望父皇明鉴。” 说完此话后,谢昭华忍不住心头发颤。 既然方才贤妃已经说自己是因为不悦太子殿下才会如此,那她就将这些全都栽到夫妻感情不合上面,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只要是夫妻事不牵扯到朝政,那便万事好商量。 听到谢昭华说完这话,空气又静了下来。 贤妃看着建崇帝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心中暗道不妙,这样的事岂能让谢朝华就这样轻易地敷衍过去? 于是也顾不得体面,头一回说出不是劝阻的话。 “话虽是这样说,但太子妃终究是伤到殿下身子了。” 一旁的柳嫔也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跟着附和道。 “是呀,殿下乃国本,岂能轻易伤身。” “且太子妃虽说当年是因误会,才会行事不端,可日后若还是有误会呢?难不成只要有误会,就要伤害太子?” “太子殿下日后可是天子,岂能因为夫妇不睦便损伤身子?” “依臣妾看,太子妃品德不贤,不宜在太子身边侍候,不如……” 后半句柳嫔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太子妃不贤不德,应当废了。 谢昭华心知因为她这个太子妃地位不稳,朝廷各势力都在蠢蠢欲动,皆是想将她这个太子妃拉下马,好分一杯羹。 若是就这么被拉下去了,她哪里还有会再有机会,就是谢家恐怕也难保全,于是心一横又磕头道。 “儿臣知道罪孽深重,本应被废弃安置,可殿下临走前交代儿臣,说是出去几日便回来,让儿臣在家安心等候,儿臣已做许多错事,只愿能安心侍奉殿下,以赎罪过。” 话到最后,谢昭华的声音有些轻颤,她意识到在危机时刻她所能仰仗的竟只有燕淮对她的情谊。 而她也只能寄希望于建崇帝能顾及燕淮,不要轻而易举地废掉自己。 不出谢昭华所料,建崇帝听到此话,表情果然有了细微的变化。 贤妃暗道不妙。 没想到这才几天,殿下居然又开始对谢氏有所顾惜,于是愈发下定决心要铲除谢昭华,谁知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建崇帝已然走到了谢昭华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谢昭华,心中似是已经拿定主意。 跪在眼前的谢昭华身子缩成一团,看上去十分可怜,可建崇帝一想到她做的事情,却又恨急,黑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波涛,良久,他开口道。 “谢氏,你幼年常进宫小住,也在朕与皇后膝下长大,皇后当年青睐于你,指你做太子妃,淮儿也心悦于你,是以朕不嫌弃你出身寒微,下旨赐婚。” “朕原希望你与淮儿能如朕与皇后一般和睦,却不想你日渐乖张,行事不端,屡次做出折损皇颜之事更是危害太子安危。” “如今你虽说诚心改过,可朕却不敢再信你,你不宜在东宫侍奉,去静安寺静心思过去吧。” 谢昭华闻言,心脏骤然紧缩,静安寺那可是京外的寺庙,建崇帝这是让她去外京外悔过,连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 若是到时候没人想起她,她可是要被一辈子抛在寺庙里的。 可谢昭华心里也十分清楚,建崇帝这已经是在宽恕于她了,这不仅是看在燕淮的面子上,还看在她幼年在宫中成长的情分。 贤妃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这是足以抄家灭门的罪过,没想到居然没有牵连到谢家,连太子妃的位置都没能动摇,只是去思过。 这种惩罚,属实是格外开恩了。 但仔细想想,谢昭华至少是被赶出了京城。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时间一长,她就不相信谢昭华还能稳坐这太子妃的宝座。 到时候谢昭华的结局就是在寺庙了此残生罢了。 谢昭华出门时,已经快要日落了,残阳洒在宫殿的台阶上,天边有一只落单的孤鸿掠过。 落日余晖映入眼中,谢昭华的心缓缓沉入池底。 自她醒来,就一直在努力的补救原身犯下的错,可那些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即便她用尽全力,也补救不得。 谢昭华不禁有些丧气,她真的能挽回燕淮的心吗? 又或者,她去了寺庙,还能回来吗? 想到这里,谢昭华的脑袋又传来一阵刺痛。 —————————————— 傍晚时分,一队车马从京外入内,银甲士兵早早开路,一直通往皇宫。 两匹快马在谢昭华从太极殿出来后,便从皇宫奔出,正好与这车队在城门相遇。 看到车队,马上之人立即停下,等候车内人的召见,不一会儿便有人从里头出来,领着其中一个上了马车。 五驾马车极为宽敞,即便三个男人在里面也绰绰有余。 男人进去后便恭敬跪下,而领他进来的林煜则居于左侧。 上首的男人看见来人,微微蹙起眉头,领进来的是人他留在宫中的探子,若非急事不会急匆匆赶来。 他合上手中的册子,沉声问:“出了何事?” 跪在地上的人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敢啰嗦:“殿下,娘娘被送去静安寺思过了。” 第49章 调查 这话让垂首的林煜陡然抬头:“怎会如此?” 问出此话,林煜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逾越,连忙低头道:“属下失礼。” 这实在不怪他这般失态,太子妃近日不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太子生病时太子妃也悉心照顾。 他虽不知为何,但觉得太子妃能不再做出格的事情,两个人或许会慢慢好起来,却没想到太子妃居然趁着太子出京时又出了岔子。 那可是静安寺,远在京外,从未有过太子妃被罚到那等地方,太子妃这得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 燕淮听到此话也蹙起眉头,他没理会林煜,一贯沉稳的语气中也带了几分锐利:“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报信人不敢隐瞒,连忙道。 “今日下午,贤妃同柳嫔到太极殿,说娘娘将参加陛下选婿的一位郎君给关了起来。 “等找到时,那位郎君浑身泥土,狼狈不堪,陛下闻言召见太子妃问询。” 燕淮闻言拧起眉头,看向那小厮追问:“可知关的是谁?” “听说是一位萧家的郎君,名字好像叫……”那报信人努力回忆:“好像叫萧昌建。” 听到此话,燕淮微微眯起眼睛,他好似黑夜中潜伏的野兽,敏锐的捕捉到信号,随即抬起头又问:“还有呢?” 那报信人闻言微微侧头,感叹太子殿下果然机智,猜出陛下不会单因此事治罪,低头又道。 “陛下知道了上次殿下病重,太子妃到殿中咒骂,引得殿下再次病重之事。” 此话一出,空气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像是有一根弦被忽然拉紧。 那报信人明显也感觉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道:“是贤妃的人查出来的。” 林煜盯着自己的鞋尖,此事在东宫乃是禁忌,决不许提起,贤妃又是如何得知? 他悄悄侧头看向燕淮,发现清隽的面孔上带着丝丝寒意,微凉的眸子比往日更加冰冷。 * 燕淮入宫时,夜幕已然降临,黑云争先恐后的将最后一缕残阳吞没,只余从窗户缝隙中散落的些许光亮。 他到太极殿时,里面传来道略微急切的女声。 “姐姐近日晌午一直在我宫中,绝没做什么绑架萧家郎君的事情。” “而且父皇就算要把姐姐送去静安寺,也应当等阿兄回来再商议啊,怎么能就这么送出宫去。” 安乐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燕淮听了垂下眸子,在殿前等候通报。 待小太监出门迎他,燕淮抬起脚步迈入殿中。 殿中灯火通明,建崇帝坐在御案前,而安乐则站在案外苦苦求情。 自她得到消息后,便从乐瑶宫赶来求情。 她自幼受宠爱长大,鲜少有事情她求了建崇帝不应的,偏偏这件事,她是嘴皮都要磨破了,却一点作用也没有,硬是看着谢昭华被送出了皇宫。 看到燕淮进殿,安乐的眼中燃起希望,有些着急的朝燕淮走了两步。 “阿兄快劝劝父皇,姐姐已经被送走了,那静安寺是苦寒之地,姐姐如何去得?” 谁知听了这话,建崇帝鼻尖却发出一道冷哼声。 听到这冷哼声,燕淮眸色又深了几分,他走上前恭敬的向建崇帝行礼。 建崇帝这才将目光移到燕淮身上,按理来说,将太子妃送出京这么大的事情,他应该同燕淮知会一声。 可谢昭华做的实在太过,他暗道不能再心软,一定要送出宫去。 此时看到燕淮,他才想起要同儿子解释一番。 他上前亲手扶起燕淮,正想说什么,眼睛却忽然瞥见燕淮眼下的乌青。 建崇帝又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燕淮,比以前瘦多了,往日英气生机的面孔上多了几分落寞与暮气,燕淮这般,建崇帝心中自然不好受。 燕淮是他最小的儿子,皇后去后,九岁就被接到自己膝下抚养,笔墨骑射皆是他所教,如今这般叫他怎能不心疼。 他微微沉下眸子,暗道这一切都是娶了谢氏的缘故,他必须得斩断这门姻缘,他的淮儿才能再好起来,思及此,建崇帝缓缓开口。 “当日你母后看上了谢家女,朕与你母后原以为她是好的,才下旨赐婚,没想到竟蹉跎我儿至此,终究是朕错了。” “我儿放心,待她到了静安寺,朕便为你重新选妃,召些品性贤德的女子送入东宫,三两年间,我儿若是觉得谁好,朕便立为太子妃,绝无二话。” 安乐这才明白父皇原来是动了另立新妃的念头,诧异的低呼道:“父皇!” 第50章 是太子殿下! “你不必再说,你看看你阿兄都被谢氏祸害成什么样子了,都是朕当年不查,才会招此女为妃,祸害皇室。” “如今必得拨乱反正,你阿兄才能好起来。” 一时间,安乐只能将目光放在燕淮身上,祈求燕淮说些什么。 这会儿,也只有阿兄说话父皇才能听得进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燕淮似乎对这件事情并无兴趣,而是看向建崇帝问。 “萧家郎君被困,是谁发现的?” 建崇帝不防儿子会问出此话,只道:“是柳嫔在雨花阁发现的。” 他心觉怪异,但仔细一想,自己说出废妃时,儿子脸上并无喜怒,想来是已经放下。 三年时光,病中折磨,再好的感情应当都被消磨完了。 燕淮问完此话,便不再说话,任凭安乐百般暗示,他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对待谢昭华被送出宫的事情,他始终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 甚至没一会儿,便没什么兴致的要起身告退。 建崇帝以为儿子是在外奔波辛苦,疲惫所致,便开口说:“我儿今日劳累,先回去休整,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 燕淮闻言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出殿。 安乐心知劝不动建崇帝,在这儿耗下去也无济于事,索性跟着燕淮一同退了出来。 一出太极殿的殿门,安乐便再忍耐不住,开口便问:“阿兄真的不管姐姐了吗?” “那可是静安寺,前朝曾有妃子被流放到那处,无一不是被凄凉惨死。” “阿兄若是真的不管姐姐了,那姐姐会是什么下场。” 燕淮的步子微微顿了一瞬,朝安乐看去。 他的面庞大半隐于黑暗,只露出下颌线一角,冷银的月光洒下,让他带着了几分难以接近,神色也愈发难以捉摸。 “阿兄——” “你先回宫休息。” 燕淮冷冷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抵抗。 他太有气势,气质也过分冰冷,安乐看着他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两人无声的僵持着,这时突然有一个小宫女朝二人走过来,待宫女走近,安乐才发现是自己的贴身侍女入画。 安乐来太极殿前,曾叫入画守在宫中,留意谢昭华那边,她这般匆匆赶来,倒让安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连忙问:“怎么了?” 那宫女气喘吁吁道:“护送太子妃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身子不适,在路中昏倒了。” “什么!”安乐惊呼出声。 送谢昭华出去的车队傍晚就已经出发了,这会儿应该早就出了城门,不知在何处。 夜色已深,必然是不好寻大夫的,就是派太医前去,太医们也不一定能识路找到她们。 “这可如何是好。”安乐急的来回踱步。 她回过头,正要找燕淮商议,却见燕淮不发一声的往夜幕中去,漆黑的夜色将他的衣角吞噬。 安乐心一急,出声问:“阿兄这是往哪去?” * 车队已经行驶了两三个时辰,此时停在离京城有些距离的树林里。 在一架宽敞的马车中,侍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找到大夫了吗?” “未曾。”那人小声道。 青禾的眉毛拧成一团,只得又将身子缩回马车之中。 谢昭华从太极殿出来后,脸色便不太好,谁知才出了京城,竟昏了过去。 可天色已暗,她们派了几波人去找大夫,却都无功而返。 再过一会儿天气就更冷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最怕野兽出没,若是再有贼人抢劫那便完了。 想到这里,青禾越发紧张。 万籁俱静,微风掠过,树林里便传来树叶“哗啦啦”的声音。 渐渐的,青禾似乎听到一阵不同于树叶的响动声,像是马蹄的声音。 这夜深人静的,何故忽然出现车队? 青禾心中有阵不好的预感,愈发仔细去听。 马蹄声隐隐有增大的趋势,人数似乎还不少,青禾不敢轻视,连忙掀开帘子往外瞧去。 果然瞧见远处有些许亮光,连绵的火把像是一条金色的火线,在夜幕颇为亮眼, 青禾的表情霎时僵硬起来,夜间疾驰,会是什么人? 她咬紧嘴唇,又朝马车里的谢昭华看去。 谢昭华面色发白,有些近乎于透明,单薄的身子缩成小小一团,尤为脆弱可怜。 那队人马看上去有一二十个,若真是贼人来袭,她们可就完了。 想到这儿,青禾愈发紧张起来。 她不得不做准备,若是贼人来袭,她得背着人逃跑。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那似乎是太子殿下的铁骑军。”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不是应该在京外巡查吗? 青禾又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夜幕中,人影疾驰而来,玄衣和乌发被夜色吞没,只能看到那冷白的面庞和微冷的眼眸。 第51章 抗旨 青禾一怔,接着便大喜挥手道:“殿下!” “殿下,娘娘在这里!” 衣角翩飞,乌驹上的燕淮听到声音微微侧头,月光勾勒出流利的下颌。 看清楚有些光亮的马车后,他没有犹豫的朝这边驶来,他们的速度很快,没多久燕淮就到了马车边。 他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 青禾见状,忙从车内探出头道:“殿下,娘娘已经昏迷了一个时辰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燕淮眼神一沉,下一秒大步跨上马车,将帘子掀起,马车外微凉的空气顿时涌入车内。 谢昭华依旧倚在榻上,脸白的像纸一样,仿佛一戳就要破掉。 燕淮走上前,将带着黑夜凉意的手掌放在谢昭华的额头上。 有些发热。 燕淮蹙起眉头。 青禾有些着急的说:“已经派了几波人去请大夫,可却都没音讯。” 燕淮没有说话,他垂下眸子转身出了车厢,立在马车前的车板上。 劲拔有力的影子映在车厢上,与冰凉的夜色融为一体。 “回东宫。” 清冷的声音落下,顿时如炸了锅一般,随从们纷纷瞪大眼睛。 回东宫? 可陛下的旨意是让送到静安寺啊。 连担忧谢昭华的青禾都没想到燕淮会这么做。 可……这难道不是抗旨吗? 林煜心中升起一股担忧。 若是要救太子妃,只需帮忙找到大夫,或者从宫里请太医,至多护送到静安寺便罢了。 太子殿下怎能如此?这可是陛下刚下的旨意啊。 即便是当朝太子,公然抗旨也是万万不可得。 林煜背后升起一阵寒意,连忙上前劝阻道。 “殿下,陛下的圣旨是送娘娘到静安寺——” “回宫。”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可违拗的意思。 上位者的气息顷刻迸发,凌厉、强大,让人不敢质疑。 连林煜这样跟随燕淮多年的身边人都不敢再多劝,更遑论其他人。 护送车队的是宫中的禁军,禁军头领也在燕淮手下,受燕淮管制,太子执意如此,他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便只能按照太子说的做。 停留已久的冗长车队再次动起来,不过地点不再是偏远的静安寺,而是尊贵至极的东宫。 * 第二日一早,昨日的消息便在京中的勋爵世家间传遍了。 昨日下午,建崇帝不知为何忽然将太子妃遣去京外的静安寺。 太子妃被遣去那样的地方,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可更令人震惊的是,昨日太子殿下从京外回来,去见过陛下后,居然直接就冲出去,将太子妃给半路拦了下来,又接回了东宫。 这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这事传的沸沸扬扬。 京中的豪门显贵们纷纷都在揣测这是怎么一回事? 且不说建崇帝对太子妃多么不满,单是半夜将太子妃劫回,便让人纷纷猜测太子对太子妃旧情复燃,不惜对抗旨也要力保太子妃。 更有那好事的揣测,这压根不是什么旧情复燃的,而是太子殿下实在厌恶太子妃,将太子妃接回是为了让建崇帝直接将太子妃废除,再送至冷宫幽闭。 一时间,各种说法喧嚣尘上。 这样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温国公府。 贤妃所查到的谢昭华在燕淮病中咒骂,就是温国公提供的。 当他们得知谢昭华被送去静安寺时,只觉得是意料之中,甚至还觉得罚的不够。 可当燕淮将谢昭华的消息传来,却叫温家人都齐齐变了脸色,天没亮便让人往宫中传话打听。 而温晗也因此一夜未眠,焦急地等待着。 这日,京中权贵们全都在议论此事,而被议论的对象此时正躺在东宫的承乾殿中。 谢昭华被燕淮带回的路上额头更烫了,睡梦中她拽着燕淮的前襟不撒手。 一直嘟囔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一时哭,一时闹,苍白脆弱的小脸看上去更为可怜。 青禾在侧一时担心谢昭华,一时又担心燕淮会厌恶。 好在燕淮并未将谢昭华的手扯开,他蹲下身子看着身前的谢昭华,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一颗又一颗泛着晶莹的光泽,委屈又可怜。 燕淮背对着青禾,所以青禾看不到燕淮的表情,只见燕淮忽然将榻上的女子抱起,随后起身坐在软榻上,将谢昭华圈入怀中。 青禾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更让人吃惊的是,当燕淮将谢昭华抱在怀中后,谢昭华便像是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竟不再发出哭声,而是又往他怀里凑了凑,露出半张白玉似得小脸。 一路上,但凡燕淮有要放下谢昭华的举动,谢昭华便会哼哼唧唧起来。 索性燕淮就抱了谢昭华一路,连在东宫下马车时都不曾放下,直接将谢昭华抱入了自己的承乾殿。 这行为惊掉了宫人们的下巴,万万没想到一直对太子妃冷待的太子会如此行事。 众人一时众说纷纭,怕是那位太子妃再次入了太子殿下的眼,日后又要宠冠京中了。 谢昭华折腾了一个晚上,今晨才退下,燕淮抱了她一个晚上,这会儿谢昭华舒服了,才将抓住燕淮的手撒开。 小脸还是有些发白,浓密卷曲的睫毛上沾染着一颗泪珠。 燕淮见状用手擦去,温润的触感让燕淮手指一顿,才慢慢缩了回去。 这时,林煜从外面推门进来,因听太子的吩咐,不敢扰了谢昭华休息,便在外间等候。 燕淮瞧见,略略收拾了前襟被谢昭华抓出的褶皱走了出来。 他被谢昭华闹了一夜,脸上却没有丝毫疲惫,光影勾勒出深邃利落的轮廓。 林煜行礼后走到燕淮面前,“陛下已经知道您将太子妃接回来的事,殿下现在可要往宫中去?” 燕淮接过下人递来净手的帕子,道:“不急。” 他接过帕子,将细细将手指擦拭,又问:“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林煜闻言,眼睛一亮:“有结果了。” 燕淮这才又垂下眸子,林煜看着燕淮的样子,知他心中定然是已有成算,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谢家知道太子妃被送走,昨日子间便跪在宫门前为太子妃求情,未进水食,到现在已经有四五个时辰了。” 听到这话燕淮的眉头蹙起,他没说话,又将手中的帕子丢给下人,又朝内室看了一眼,才冷声道:“服侍孤更衣。” 下人纷纷托着面圣的蟒袍装饰从外头鱼贯而入。 得知燕淮将谢昭华接回宫中,建崇帝自然是愕然着急的,毕竟燕淮孝顺,这么些年来从未有过忤逆的时候。 可燕淮又是他一手将带大,他深知燕淮习性,暗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索性便在勤政殿等着燕淮前来解释。 同建崇帝一同等待的,还有贤妃。 兹事体大,她今晨接到消息后,便急忙的赶过来,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燕淮迟迟不来,她自然也无法得知其中内幕。 眼下燕淮来了,倒叫她提了精神。 可惜建崇帝并未打算让她旁听,而是让她退下,同儿子私下商议。 贤妃心中愈发焦急,但面上却还是不显分毫,施施然要退下。 却被燕淮冷声拦下。 “贤妃娘娘不必退下。” “此事与贤妃娘娘也有些相关。” 贤妃身子僵住,感觉此事不简单,但到底还是稳住心神,柔声道:“确实与臣妾有关,毕竟此事是臣妾告诉陛下的。” 可她说完,燕淮却没有答她,反而是又看向建崇帝道:“还请父皇将柳嫔娘娘也请来,此事也牵扯到她。” 燕淮的举动愈发让贤妃一头雾水,燕淮今日来应当是解释或者是请罪,怎的又要请什么柳嫔,贤妃感觉有些不安。 燕淮乃建崇帝一手带大的,他深知燕淮脾性,见他如此行事,便知道其中定有隐情, 于是心中便愈发相信儿子,竟连半点追责的样子也没有,开口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的半夜将人接了回来?” 直到此时,燕淮似乎才打算开始解释自己将谢昭华接回来的事情。 他朝建崇帝拱手道:“儿臣听闻,父皇将太子妃发去静安寺,是因她病中咒骂儿臣之事。” “自是如此。”建崇帝答道。 “她身为人妻,我儿重病她不仅不细心照顾,还做出此等事情,对你身子有损,叫朕如何容她?” 可燕淮听了这话,却忽然抬起头来,道:“咒骂一事乃子虚乌,太子妃并未做过此事。” 此话落下,一侧的贤妃猛然抬头,这事怎么可能没发生过。 此事关系重大,父亲也是细细盘查,又收买了东宫的下人,再三确认才将此事递到她手中的,太子妃怎么怎么可能没做过! 第52章 太子妃所为是孤授意的 这时,一旁的林煜也才回过神来,他道昨日太子殿下为何直接将太子妃接了回来,原来是打算将此事给否认了。 若是否认此事,太子妃便没有罪过,那遣去静安寺的事情自然会不了了之。 建崇帝显然有些不信任儿子的话,贤妃虽然有自己的算计,可她再大胆,应当也不会撒这样一戳就破的谎言。 他蹙起眉头正要说话,却又听儿子道。 “温国公自儿臣班师回京前,便不断地打听儿臣对女子的喜好,后来生辰宴上又送儿臣美人来试探儿臣。” “近日,京中又不断流出儿臣要废除太子妃的传言,还有将温国公女儿温晗比作才女与太子妃相比较的言论。” 此话一出,贤妃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万没想到温家的事情竟然尽数在太子的掌握之中。 可、可她真的没有诬陷太子妃啊! 谢昭华咒骂之事,的确是千真万确的。 而此时,建崇帝怀疑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还有燕淮那冰冷的、近乎没有温度的目光。 贤妃瞳孔紧缩,立刻意识到太子殿下这是故意的。 他为了将太子妃摘出来,要将所有事情都推到温家的头上! 在建崇帝的注视下,贤妃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身居宫中数十年,她从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可她也知道温家的前程全在今日了。 毕竟污蔑储妃可是大罪,若是被栽到温家头上,温家数年的根基算是断了。 思及此,她心中更加慌乱,慌忙解释道:“臣妾绝非诬陷,此事皆是东宫下人所言。” 谁知听到这话,燕淮却忽然发出一道极轻的笑声,一股渗人的寒意涌上心头。 “看来娘娘是将孤的下人收买了。”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将贤妃死死的钉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迅速消散。 收买太子的下人,染指东宫,那可是极大地罪过。 建崇帝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倒是没想到,他后宫竟然还有如此胆大妄为,祸乱朝纲之人。 霎时间,建崇帝想到多年前与皇后作对的妃子,眼中瞬间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厌恶。 这丝厌恶被燕淮敏锐的觉察到,他微微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私下密谋之事揭开,贤妃吓得在地上直打颤,想辩驳却又无话可说。 忽然,宫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是柳嫔到了。 柳嫔今晨本就打算来太极殿,来的路上正好与传旨的小太监碰上,便跟着过来。 与贤妃今晨的惴惴不安不同,柳嫔心情甚佳。 昨日她同贤妃联手罚了谢昭华,也算是给了萧家一个交代。 虽说她今晨得到消息称太子殿下将谢昭华带了回来。 但她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男人总有心软的时候。 谢昭华做了危害储君之事,殿下就算有旧情,陛下也绝对不会姑息。 而她只要在旁吹吹风就行。 可这自得的样子,却在踏进太极殿的大门后消了个一干二净。 她一进门便瞧见脸色煞白,脊背发颤的贤妃。 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听贤妃忽然指着她高声道:“都是柳嫔,是她怂恿臣妾这么干的!” 有些尖锐的声音穿过耳膜,柳嫔顿时愣在原地,她有些慌乱的朝四周看去,完全不懂的发生了什么。 贤妃不愧为心思缜密之人,仅仅几息便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 她明白太子殿下是要保住太子妃的。 而要想保住太子妃,太子便只能将她说的话给推翻。 以建崇帝对太子殿下的信任与宠爱,只要太子殿下否定此事,陛下就一定会相信。 她暗道自己大意,竟惹到太子头上,却又被太子对太子妃的包容所震惊。 哪有一个男人被妻子诅咒,百般伤害冷落,还能做到如此地步的。 可事已至此,她也想不了那么许多,能做的只有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牵连家族。 所以贤妃一看到柳嫔,便想到将事情栽赃在她身上,即便是两人互相推诿,也不过是后宫之事,连累不到家族。 想到这儿,贤妃的思路更加清晰,语气也愈发坚定。 “臣妾本来也不想做此事,是柳嫔不断地挑唆臣妾,臣妾才会做出诬陷太子妃的事情。” 听到这儿,柳嫔才明白贤妃说的是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贤妃。 “娘娘在说什么?昨日嫔妾是来说萧家郎君被困的事,是您说了太子妃之事,嫔妾才知道的——” “就是你!” “分明是你挑唆本宫才会如此!” 贤妃纠缠道,在家族利益面前她再也顾及不了平日的体面,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柳嫔又怎能甘心的收到贤妃的诬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看着这场景,燕淮微微眯起眼睛,他心思缜密,洞察人心,哪里会不知道贤妃的打算。 不过很快,他又提起了另一桩事。 “孤听闻柳嫔昨日是为了萧家郎君来此告状,说是太子妃将萧家郎君困住了?” 柳嫔一怔,不知道燕淮为何提起这些,她本就被贤妃纠缠,自顾不暇,若是太子再对她不利…… 想到这里,她心下更是慌乱,不敢作答。 反而是建崇帝蹙眉问:“怎么了?” 燕淮闻言轻轻扯动嘴角。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建崇帝,而是看向林煜道:“将人带进来。” 不多时,林煜便从殿外带进来两个颤颤巍巍的人,这两人一个是太监模样,一个是普通的小厮打扮。 等柳嫔看到这两人,顿时脸色大变。 燕淮看见,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孤竟不知,安乐选婿之事,父皇已经让柳嫔娘娘插手了。” 建崇帝一怔,眼中瞬间划过一抹狠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柳嫔的身子终于像枯叶一样颤抖起来。 “前段时间,父皇要为安乐选婿,儿臣查看名单,发现这萧家郎君有些异样,常出入青楼,便又让人去细查,这才发现柳嫔与萧家勾结,打算制造偶遇,图谋公主。” “至于太子妃阻拦。”燕淮微微停顿,又加重语气道:“是孤授意的,为的就是保护安乐,待孤回来后处理此事。” 第53章 娘娘要见殿下 他说到这儿,指向地下跪着的小厮和太监:“这便是萧家和柳嫔通信的人,昨日儿臣已让人审问出来。” 接着,他又从林煜手中接过证词递给建崇帝。 “这是证词,此二人均已画押。” 建崇帝闻言,立即将证词接了过来。 燕淮做事周到细腻,证词自然也条理分明。 里面整理了柳嫔与萧家是何时开始密谋,何时坐定此事,行事计划甚至还有萧家进献给柳嫔的金银。 凡此种种接在证词之上,又有签字画押,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的。 柳嫔听闻过太子手段,可事情才发生一天,太子便已经都调查清楚甚至连证词都有了。 这样的手段实在令人心惊,她脊背发寒,头脑中甚至产生了阵阵晕眩感。 建崇帝读完证词,看到柳嫔与萧家是如何图谋公主,怒气更是达到了极点。 他怒喝一声,上前便一脚将柳嫔踹翻在地。 “贱人,竟敢图谋公主!” 他年轻时也征战四方,武功了得,这一脚下去用足了功夫,竟听到了骨头响动的声音。 柳嫔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口中呜咽着竟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建崇帝一生唯爱容德皇后,容德皇后留下的这一双儿女,更是被建崇帝当眼珠子似的护着。 这般明目张胆的算计,他怎能不怒。 巨大的威压让喘不过气来,服侍的下人们皆是两股战战。 唯有燕淮坦然自若的一侧。 大殿之上,父子二人身处高位,逆光而立,仿佛世间一切皆为鱼肉,任其所宰割。 太极殿的殿门,是在快晌午时被打开的。 带着刚出炉的圣旨,将这件事情彻底了解。 贤妃干预朝政,着褫夺封号,降为庶人,居于冷宫安置。 柳嫔胆大包天,企图染指公主婚事,降为庶人,居于冷宫安置。 两道旨意一出,引得朝中内外一阵哗然。 温家树大根深,又有温氏女为高位贤妃,谁都没想到竟这样轻易地就将贤妃给废掉。 可当众人从建崇帝放出的消息中得知,贤妃竟将手插入了东宫之中,便无人再言语。 东宫,那可是储君的地方。 敢将手插入东宫,实在是活腻了。 与此同时,一道并不明显的旨意也下来了,是关于萧家的,抄家流放。 但萧家官职过于低微,这样的惩罚并没有引起浪花,很快便淹没在对于贤妃和柳嫔的讨论中。 勤政殿位于九九八十一阶阶梯之上。 燕淮出了勤政殿后,并没有急着走下来,而是走到凭栏旁,傲然的俯视着宫中的红墙黄瓦。 一贯凌厉的面孔多出了几分凉薄。 后宫、前朝无非就是这些尔虞我诈,平衡势力。 只要清楚这些人的核心利益再捏住把柄,毁掉一个人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 柳嫔如何,贤妃又如何? 不过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而已。 即便是朝廷重臣也不过都是一枚枚棋子,由当权者的心思而定。 贤妃连这点都看不清楚,还意图谋划储妃,实在是可笑。 这时,一个小太监从远处快步走过来。 他恭敬地凑到燕淮面前道。 “殿下,太子妃醒了。” 这话将燕淮微微散开的思绪拽了回来。 一贯冷然透彻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异样。 他天资聪颖,于人心也比别人看的要透彻,可唯独一人他看不透。 连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在遇到她后也会荡然无存。 就如此次,他明明知道这整件事情疑点颇多。 单是谢昭华那日为何会出现在青楼,又为何出手阻止萧昌建,便值得他深思。 更不用说以谢昭华往日的行径,与萧昌建联手才是最可能的。 可种种疑点却在他看到她的那一刻,全然消散。 他什么顾不得了,只想带她回去。 明知道她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他依旧那么做了。 燕淮忽然又拧起眉头。 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燕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向敏锐的五感在此时也变得不那么敏锐,连安乐的靠近都没有察觉到。 “阿兄在想些什么?” 燕淮一怔,迅速回神,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深沉模样。 “没什么,你怎会来此处?” 自然是为燕淮和谢昭华的事情。 燕淮连夜抗旨将谢昭华带回,虽说建崇帝宠爱燕淮,可安乐又怎么可能不为兄长着急了。 早早地便在一旁候着了。 可兹事体大,又涉及她选婿之事,建崇帝怕影响安乐的名声,特意不让她在侧。 这会儿燕淮出来了,安乐才有机会凑过来。 “此事阿兄也不早些告诉我,怎能让姐姐为此事操心,还害的姐姐差点被送到静安寺去。” 燕淮看了安乐一眼,知道安乐应当是得知了他在殿中的话,以为谢昭华是听他的吩咐才会如此。 他垂下眸子,轻轻抚摸着身侧的玉白色绳结,并没有否定。 “姐姐这般为我,还这般听阿兄的话,我想着姐姐一定是又喜欢上阿兄了。”安乐说道。 忽然她像是又想到什么,小声补充:“反正我感觉姐姐一直没变,说不定还一直喜欢阿兄呢。” 喜欢? 燕淮的眼神忽然沉了下去。 要是喜欢,就不会诅咒他去死了。 这时,一旁的林煜又凑了过来。 仅是这一会儿,他便收到几个下人的来通传,说是太子妃醒了,要见太子殿下。 于是林煜弯着身子小声道。 “娘娘醒了,殿下可要过去?”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娘娘想要见您。” 见他? 燕淮漆黑的眸子蕴出几分疏离。 不理智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再靠近只会越陷越深。 半个时辰后,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出现在了承乾殿中。 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距离不远也不近,面容像往日一样冷淡。 而早上还昏睡的女子,正斜斜的倚在床上。 她已经比昨夜里好上一些,可却依旧虚弱。 精致的眉眼间难掩病气,惨白的小脸上,唯有一双杏眼是红彤彤的,看上去尤为可怜。 燕淮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一瞬后,下意识的蹙起眉头,将目光错开。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你执意要见孤。” 第54章 缓和 为什么? 谢昭华将被手中的被褥攥的紧了一些。 她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她梦到了过去吧。 昨日她头痛欲裂,迷糊间看到了建崇帝口中那次燕淮重病的场景。 燕淮受到敌人埋伏并非意外,而是因为听闻【她】病了,急忙赶回京中,这才在路上中了敌人的埋伏。 箭矢刺入胸膛,传出浓厚的血腥味。 她看到燕淮躺在病床上质问【自己】。 “谢氏,你心中究竟有没有孤!” “有没有殿下心中不是最清楚吗?”【原身】轻蔑的说。 听到这话后,燕淮的脸色变得极差。 忽然,她看到【自己】凑近燕淮,像是冰冷的毒蛇微微吐出蛇信子一般轻蔑的说道。 “殿下知道吗?我巴不得殿下去死呢。” 燕淮的面色瞬间退去血色,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胸膛剧烈起伏,吐出一口血倒了下去。 “谢氏!” 这声音猛然将谢昭华拉回现实。 她抬起头,发现周围的青禾和林煜都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而她不知何时,竟死死的咬住自己唇瓣,快要咬出血来。 “究竟怎么了?” 燕淮蹙眉问,他总觉得近日谢昭华有些不对劲。 一股冲动让谢昭华想不管不顾的想将所有事情告诉燕淮。 但与此同时,脑海中也传来了系统的电流声。 【每本书的世界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宿主可以干预、阻止坏事的发生,但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打破规则,告诉人物他们只是书中的一个角色。】 【规则一旦打破,会发生不可预料的后果,宿主千万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谢昭华顿了几息,又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没、没事。” 燕淮迟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不答,又问。 “为何要见孤?” 为何要见他? 她在梦中醒来,情绪实在不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燕淮,想确定他还安好。 可等见到他,却又什么都不能说。 停顿几息,谢昭华才开口道:“是为了当面感谢殿下将臣妾接回东宫。” 她已经知道燕淮昨日将她接回来的事情。 也知道燕淮今日出来勤政殿后,建崇帝对贤妃和柳嫔下达的旨意。 燕淮手中一定有十足的证据,不然一个高位嫔妃不会就这样轻易废掉。 可这也就意味着,燕淮已经调查清楚了萧昌建的所有事情。 她之前提醒燕淮防备萧昌建,这次还将萧昌建困在宫中,燕淮一定猜出她与这一切都有关系。 那燕淮要是问的话,她该怎么答? 她还未想清楚,燕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萧昌建有问题。” 清冷的嗓音落在空气里,像是一个巨大的炮弹在谢昭华脑海中炸开。 谢昭华僵着脖子“嗯”了一声。 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臣妾曾听父亲说过,这萧家郎君人品不好,流连烟花之地,所以才行此事。” 谢昭华胡乱的编了个借口。 可下一刻,质疑的声音再次袭来。 “孤记得岳丈最喜舞刀弄剑,不喜听这些小道消息。” 谢昭华再次僵住。 有道是当你对一个男人讲不通道理的时候,就可以开始转移话题了。 谢昭华抿抿唇,有些理直气道:“臣妾此次做了件好事,殿下可有要嘉奖的?” 这倒一下子将燕淮问住了。 往日里谢昭华见他都是畏缩心虚的,这话问出颇有几分骄横的味道,让燕淮恍若回到曾经。 “没有要嘉奖的也无妨,但殿下需记得,臣妾确实是做了件好事,而且臣妾往日说的以后会改过的话也是真的。” 燕淮闻言打量了谢昭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明明理智告诉他不要再停留,可眼睛还是一瞬不瞬的落在女子身上,一下都没眨。 谢昭华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心说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了,二人的关系好像还没到这种地步。 可下一瞬,男人就给出了答复。 “过两日会有木兰围猎,你若想去,也可随行。” 谢昭华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可是木兰围猎,虽说会有王公子弟,世家贵族参加,但女眷必得是建崇帝钦点的才能参加。 她原本也是有资格的,可是因为原身太过作死,导致她根本不能去。 如今只要燕淮开口,那能去肯定就没问题。 燕淮成日里忙得很,她见得机会也少,若是去木兰围场,那边有了更多相处的机会,说不定跟燕淮的机会能更进一步,想到这里,谢昭华不禁笑弯了眼。 许是她的笑容太过亮眼,落入燕淮眼中竟觉得有些刺眼。 他心中忽然又有些后悔,明明理智告诉他要离开,但还是没能离开。 * 出发去木兰围场那天,是个晴好的天。 这日燕淮坐在高高的马头上,行驶在队伍的最前方。 而谢昭华则在后面随行的车队中。 太子妃的马车宽敞又华丽。 谢昭华掀起侧面的帘子,时不时的往外看去。 远远的能看到男人的背影,暖暖的日光落在身上,勾勒出男人的背影,愈发衬得劲拔如松。 青禾倒了盏茶水递给谢昭华,看到谢昭华时不时的看向燕淮,开口道。 “奴婢瞧着殿下对娘娘似乎好了些,不然也不会亲自跟陛下请求,让您参加此次围猎。” 谢昭华点点头,她也感觉缓和了些。 这几日燕淮虽然繁忙,宿在宫中,可她每日派人送去的点心燕淮都是收下了的。 唯一不对的便是她总觉得,跟燕淮似乎隔着一层什么,让她捉摸不透。 马车行驶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上午才到达围猎的行宫。 行宫依山傍水,又有大片空地和森林供人游猎,实在是个好去处。 一到地方,安乐便迫不及待地要同谢昭华往马场去。 这地方与其说是马场,倒不如说是个天然的大草原。 蓝天白云和一望无际的田野。 谢昭华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安乐。 同谢昭华和安乐一样的,还有马场上的男子们。 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想要将带来的马试一试。 清爽的凉风拂过面颊,谢昭华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燕淮。 他到哪里都是焦点,这会儿正被几位大臣和世家公子簇拥着。 今日,他穿着一件墨绿色长袍,黑色束口箭袖利落又干净。 他这样高的身量,又是这样标致劲瘦的身材,自然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第55章 招蜂引蝶的男人 安乐自然看到了谢昭华看向燕淮的目光,她笑着说。 “阿兄每次围猎都是头名,无论是猎物的名贵还是数量,阿兄都将其他人甩出一大截。” 谢昭华点点头,这话说的倒是不错,燕淮箭术功夫了得,骑射更是一绝。 他曾闭目连发三箭,每箭都正中大雁的眼睛,引得众人称赞。 像这种围猎的比赛,燕淮永远会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名。 谢昭华正要同安乐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安乐的面色似乎不太好。 本就有些病气的面容,在阳光下更加苍白易碎。 谢昭华蹙起眉扶着安乐走到马场旁的小凉亭处。 她吩咐了青禾几句,才同安乐道。 “之前一直给你的是补药,没找神医诊脉看过。” “这次我将那位神医请了过来,他妙手回春,让他给你瞧瞧,保准你能好。” 不多时,青禾便带着位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穿这件白色衣衫,面容清俊,一双桃花眼微挑勾人,若不仔细瞧,还会以为是哪家贵公子。 可能安乐和苏定看到对方时,竟双双愣住。 “是你?” “是你!” 谢昭华看着二人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们见过?” 苏定怔怔的看着安乐,短暂的停顿后,才回答谢昭华的话。 “见过。” “姐姐还记得我上次马车被劫吗,就是这位侠客救了我,到不曾想这位便是一直给我补药的神医。”安乐惊讶的说。 谢昭华点点头,她让苏定配置补药时,两人并未碰面,后来三年的没人送药也是苏定派人送过去,两人也没有碰面。 倒不想两人会在安乐遇到劫匪时碰面,而安乐一直嘀咕的那位恩人,居然会是苏定。 “这下倒好了,你之前还总因为不能报恩而心怀愧疚,这下倒是能报恩了。” 她说罢又看向苏定介绍道:“那我就不多介绍了,这就是我同你提过的安乐公主。” 苏定闻言欲要行礼,却被安乐给拦下:“恩人快别这样。” “您救了我又给我送补药,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安乐说,短暂的停顿后,她又问。 “当日恩人救了安乐,安乐应当报恩,但情况危急,恩人又未留下姓名,安乐自是无处可寻。” “如今安乐看到恩人,定是要报恩的,敢问恩人可有所求?” 有所求? 苏定眼神一顿,目光移向安乐。 这样被人光明正大的注视着,竟叫安乐一时有些不适,微微偏过头去。 苏定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稍微有些唐突,他正欲回头却忽然察觉到安乐的脸色不对。 下一刻,他拧起眉头道。 “公主脸色这样差,还是先让草民先为您诊脉吧。” 谢昭华跟着附和:“报恩之事什么时候都能说,还是先诊脉要紧。” 安乐见二人如此说,便也只能微微点头,坐在凉亭的凳子上让苏定诊脉。 谁知苏定一把脉,面色便沉了下去。 谢昭华看到苏定的表情,竟然微微提起心来。 要知道苏定的医术可是由系统亲自认定的。 病人就算土埋到眉毛,也能让苏定给救活,他这般表情到让谢昭华觉得轻视不得,有些着急的追问。 “怎么样?” 苏定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又看向安乐问: “公主是否每日膳食后,都会觉得肠胃不适?” 安乐点点头,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略微有些紧张。 又过了一会儿,苏定才将诊脉的手收了回来道。 “公主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兼之有些脾胃不调,所以身子会比常人要虚弱一些。” “这几日舟车劳顿,公主想必是累着了才会如此。” “草民给公主开些调理的药方,公主先吃上一段时日,过段时间草民再来诊脉。” 听到他这么说,谢昭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安乐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将她吓出一身冷汗,这么看来倒不是什么大病。 苏定说完,又看着安乐补充道。 “公主切记,不能再吃生冷的或是刺激的,这类都不能吃,要好好调养调养才可。” 他神情认真,完全不像是往日开玩笑的样子,倒像个念叨的老夫子。 听了他的嘱咐,安乐乖乖点头,随即心中浮现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身为公主,安乐身边的人无一不是奉承,只有父兄会认真教导她。 如今苏定身为恩人,又是男子,这样对她说话,倒叫她心中稍稍有些异样的感觉。 苏定开完药方后,要送到太医院手中复审,而下人也来通传,说是建崇帝召见安乐。 如此安乐便先行离去。 凉亭里只留下谢昭华、苏定和一众下人。 谢昭华索性就和苏定一边往草原上走,一边说起话来,为防侍女听到他们说话,谢昭华还特意让她们离得远一些。 “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劲?”谢昭华问。 苏定脊背僵住:“怎么了?” “平日里多大的病也没见你像方才那样的神情,阴沉着脸竟将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安乐得了什么重病。” 谢昭华说着又看向苏定。 苏定平日里总是咋咋呼呼的,今日倒是沉稳。 忽然,谢昭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猛然顿住,瞪大眼。 “你不会喜欢公主吧?!” 苏定订到这话,猛然顿住:“我——” “我知道不可能。”谢昭华说。 “你之前还说过,沾染爱情的人都是沾染了疯病,神医都治不好,爱情这玩意儿,狗都不要。” 这是之前苏定医治一名女子,那女子害了相思病却被心上人所抛弃,心病缠身越病越重,最后不治身亡。 这是苏定从医后唯一失败的病人。 心病无药可医,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 所以当时苏定才说了这话。 如今这话再传入耳中,倒叫苏定有些浑身不适。 谢昭华与苏定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却浑然没有发现不远处有道目光正注视着二人。 林煜小心地为燕淮递上汗巾,目光忍不住的往远处的一男一女身上看去。 太子妃好好地,怎么跟个男子走在一起,还让侍女们离得那么远。 这落到有心人眼里,不是白白的落人话柄吗? 想到这儿,他又小心得看了燕淮一眼。 太子殿下虽然没往那边看,但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太子殿下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燕淮方才跑了一会儿马,额头上有些细汗,他接过帕子擦拭,余光再次停留在远处的二人身上。 明明想要远离,可看着这二人,不知怎的心境竟不复从前一样平静。 反而是生出一股不耐之意,那股感觉不断地挑战和刺激他的神经。 第56章 分卷2:相爱篇:吃醋 苏定和谢昭华还在闲聊着。 除去安乐的话题,两人又聊了一下现在男女主的进展,从上次两人的蓄意破坏后,男女主到现在还没见面。 避免女主被虐倒算是成功了。 在谢昭华又一次将羡慕的目光投向草原上奔驰的骏马时,苏定有些忍不住调侃道。 “你至不至于啊?” “系统不是给你开放了运用原身马术的权限了吗? “原身马术那么高超,你真想骑马就去呀。” 谢昭华闻言连忙摇头,她可不敢。 上次纯属是被温氏姐妹挑衅的气上头了才敢借着原身的技能去骑马。 要再来一次,她可不行。 她本就摔过马,再加上上次也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她现在还记得,是真的不敢再骑了。 苏定看着谢昭华连忙摇头的样子,没忍住调侃道:“你这样,是打算再也不骑马了?” 谢昭华重重点头。 以后能不骑马,她绝对不骑马,除非…… 除非是在燕淮怀里。 再也没有比燕淮怀里骑马更安全的方法了。 想到这儿,谢昭华又去搜罗燕淮的身影,却发现原本在自己右前方的燕淮不知道到哪去了,想必又去试马了。 谢昭华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什么时候才能在坐在燕淮的怀里,什么都不管,肆无忌惮的享受掠过草地的感觉啊。 这时,斜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谢昭华还未转过身,便察觉到那马匹便停在了她身后。 高大的马驹和坐上之人斜向下投出一块阴影。 谢昭华顺着马腿往上看,显示看到了一双云锦靴,再是修长的双腿和劲瘦的腰身,再然后就是宽阔的胸膛和凌厉的下颌了。 男人的眼睛微微眯着,凌厉的眼角颇有股不好惹的气势。 待谢昭华抬起头,男人的眼皮才微微掀开。 “上马。” 谢昭华:? 她有些微微发懵,方才燕淮不是还在远处吗? 怎么这会儿竟然到了这里? 还让她上马? 还未反应过来,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上马!” 冷硬的声音中透着股忍耐。 似乎如果谢昭华再犹豫一秒,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走掉。 遇到这种机会谢昭华自然不会错过, 谢昭华没有犹豫的走了过去。 只这马匹高大,谢昭华又身量娇小,只超出马身半个头,凭她自己实在难以上去。 谢昭华索性就朝燕淮伸出了自己的手,想着男人会不会拉她一把。 可下一刻,便她觉得腰间一轻,整个人被燕淮带了上去,横坐在马上。 燕淮竟将她拦腰抱在马上。 谢昭华一惊,很快,她的后背抵上了男人的胸膛。 燕淮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鼻尖全是她身上独有清冷的香味。 谢昭华的脸,“噗嗤”一下就红了。 相对于谢昭华的反应,燕淮的反应堪称冷淡,他冷脸驱着马往前走。 甚至走的时候,还冷冷的睥了苏定一眼,直从苏定身前劈到背后,令人不寒而栗。 苏定怔了怔,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谢昭华这家伙还说什么燕淮不爱她,不搭理她。 在他看来,这家伙分明爱她爱的要死。 人在马上,呼啸的风从耳边穿过,可谢昭华却全然无法领略眼前的景象。 她的身心都被后面的男人所牵动。 太近了。 实在太近了。 这样贴着的感觉,好像自她醒来后就再没有过。 男人一言不发的坐在后面骑马,可呼出的热气却拂过谢昭华的耳捎。 她心头一紧,竟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 “阿淮,我要你带我骑马。” “上次我从马背上摔下来,全怪你没照顾好我,我要罚你以后都陪着我骑马!” 男人笑看了她一眼,故意逗弄:“那你以后有了夫婿呢?” 听了这话,谢昭华立刻气鼓鼓的瞪着他,他明知道…… “那我就让我夫婿带着我骑马,再也不要你——” “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燕淮拦腰抱起,纵马一路狂奔。 男人凑近她的耳朵,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还想找谁当夫婿。” 脸颊的清风将谢昭华拉回现实。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想要克制却全然无用。 连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她的身体几乎从深处叫嚣着,她对燕淮的喜爱和渴望。 “用心。” 燕淮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让谢昭华一个激灵。 “你上次骑马,便差点摔倒,骑马不仅要看前面的路还要注意周围的环境……” 燕淮的嗓音醇厚,沉稳又可靠。 可谢昭华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感受到男人呼出的热气,一下又一下的拨弄着耳畔。 到最后,隐约听到燕淮停顿了一下,说:“我不是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谢昭华微怔,暗道燕淮是不是也想起了从前。 她的小手牵着缰绳,而燕淮的手则抓着靠外一点的缰绳,将她圈在里头。 谢昭华低下头,小手忽然盖在燕淮的大手上。 “那我便等殿下在的时候再骑马。”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瞬间淹没在呼啸的风声中。 可燕淮纵马的手却忽然一僵,随后才舒展开来。 燕淮盯着身前的谢昭华,她的小脑袋微微下垂, 他瞧见身前的微微下垂,露出一截白皙的玉颈和染上桃花色的小耳朵。 那粉色淡淡的却比升起的夕阳还要绚丽。 第57章 让人重逢的羽毛 那淡淡的粉色瞬间晕开,抚过袖间的清风,似乎连燕淮眉宇间的冷漠和疏离也一并拂去。 有一瞬间,燕淮甚至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晚间,建崇帝宴请各位大臣家眷一同在行宫的嘉贺台饮酒,当做是来到行宫的接风。 嘉禾台居于九级台阶之上,建崇帝坐北朝南 燕淮一众皇亲国戚落座在左侧,大臣和世家子弟居于右侧。 谢昭华和安乐则坐在燕淮身后一些的位置。 橙色的烛光的勾勒着面前人的身影。 肩宽腰窄,脊背挺直。 燕淮任何时候都能瞬间抓住他人的目光,这里面自然也少不了谢昭华。 谢昭华余光悄悄地看向面前的人,不知怎的,她总感觉得方才赛完马以后,燕淮身上难惹的气势减弱了一些。 大臣们纷纷互相敬酒,觥筹交错间,安乐凑过来道。 “外头的野兔子好像比宫里养的要更好吃,要是明日有人能打到几只,咱们就能吃烤兔子了。” 谢昭华点头附和,来外头不就是吃野味吗,不然有什么意思。 可在前面,正在给燕淮倒酒的林煜,听了却暗直摇头。 两位主子还是不懂,来围猎那野兔有什么好吃的。 要吃就吃狍子和麂子,块又大又筋道,不比野兔痛快? 这样想着,他又悄悄看向燕淮,两位主子离得近,说话声音太子应该能听到。 他看向燕淮,发现燕淮正端着酒杯,隔空同一位高品阶的大臣示意碰杯。 那样子,像是没听到这句话。 接着两位主子便又聊了起来。 “姐姐听说过了吗?这木兰围场似乎有一种灵狐,能指引着人通往仙境遇见神鸟。” “神鸟赐福,会给一根羽毛,能叫走散的爱侣再次相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十有八九是杜撰的。”谢昭华道。 作为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谢昭华提倡相信科学,什么神佛八成是假的。 可安乐却不觉得:“我听人说有人见过呢。” 谢昭华还是摇摇头。 “我可不信,若是让我相信,除非让我瞧见那神鸟的羽毛。” 说完,她又忽然笑着看向安乐:“到底长成大姑娘了,连情侣恩爱都扯出来了,我瞧着安乐想必不日想要选驸马了。” “姐姐乱说什么!”安乐连忙去堵谢昭华的嘴,脸颊却红成了一片。 林煜这厢听得津津有味,岂料太子忽然侧过头来,他的脸上一片沉寂。 “倒酒。” 林煜低头,这才发现太子的酒杯已经空了,连忙又给满上。 第二日一早,所有皇家子弟和少部分被允许参加围猎的勋贵子弟齐齐居于马场之上,只等一会儿围猎一展身手。 要知道这种场合,若是能获得佳绩便能直接在陛下和殿下面前亮眼。 这二人是整个大燕最有的人权势的人,若是能得到他们的赏识,哪怕只有一点点,那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想到这儿,众人皆是跃跃欲试。 建崇帝年轻时征战沙场,酷爱围猎,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年轻征战落下的旧疾发作,便不再参与。 而身为太子的燕淮,自然是要参与的。 一是与这些子弟亲近,挑选人才,培养亲信。 二则是要展示本领,让他们知道当今太子英明盖世,值得他们追随。 今日围猎,燕淮换上了一件明黄色的骑装,气势比往日更为耀眼。 打猎前不少女眷都在同自己的夫君说些什么。 谢昭华见状也朝燕淮走了过去。 她过去的时候,林煜正将准备好的弓箭递给燕淮,看见谢昭华过来,自觉让开。 男人临行前,女眷们说的话无非为两种。 一种是鼓励丈夫或儿子在此次围猎中能够一展身手,好让皇帝和太子能够看到。 还有一种则是嘱咐自己的夫君注意安全。 这毕竟是野外,虽说建崇帝早早地便让人将林子里的野兽进行驱赶,但林子那么大,保不准会有什么东西。 若是有饿狼或是猛虎,要趁早避开才是。 燕淮的骑射功夫谢昭华从不担心,走过来便只想着嘱咐燕淮注意安全。 阳光斜斜落下,照在燕淮一半的面庞上,似乎在细细的描绘着什么不可多得的珍宝,又使另一半脸庞看上去更为深邃。 为防围捕时头发散乱,燕淮的头发全部被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可罕见的,谢昭华居然从他身上察觉到一股放松的感觉。 她正欲开口,燕淮却忽然侧过头来,似有深意的看向她。 “有什么想要的?” 第58章 没带回什么 低沉的话语从上方传来,谢昭华微微愣住,意识到这是燕淮问她此次围猎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毕竟有些女子是会向自己夫君提出要写什么。 她摇摇头,清亮的目光落入幽深的瞳仁中:“殿下注意安全便是。” 听到这话,燕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时,不远处有一道鼓声传来,是提示围猎要开始了,众人都要往那处集合。 燕淮纵马转过方向,却又动作流畅利索往后微微倒仰,深深地看了谢昭华一眼。 “知道了。” 说完这句,燕淮才往集合处走去。 燕淮和谢昭华的举动被众人看在眼中。 不少人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二人冷战的时候。 这会儿看到谢昭华走过去说话,并不像从前一样冷淡,暗道难不成是两人和好? 若是二人和好了的话,那温家的算盘可就彻底落空了。 之前温家动静太大,又是在京中各种宣传温家次女温晗才貌双绝,又是让贤妃配合想送入太子殿下的东宫。 为此,温家贤妃被废,温家虽然没有受到什么波及,可眼见着却是不受建崇帝待见了。 那温家女温晗在家中不知得如何懊悔。 要他们说,那就是温家上赶着想攀上枝头变凤凰。 可他们就算要攀高枝,也该知道这高枝能不能攀,够不够得着。 像太子这样的,除去谢氏女便没见过太子殿下对哪个女人青睐过。 这样的高枝是万万不能去攀的。 温家属实是想过头了。 众人对此议论纷纷,殊不知此话却落在了一位温家小姐的耳朵里。 打猎从早上开始,到下午的时候便有人陆续而归。 回来的人中,多是打了不少猎物,马匹已经撑不下了才回来的。 他们一回来便收到了不少目光,建崇帝也在其中,对着一些打得不错的子弟们投以欣赏的目光。 又过了一个时辰,男人们回来的更多了。 谢昭华在旁边等着,想看燕淮,却迟迟没有看到。 又过了一个时辰,子弟们大都已经回来了,可燕淮却还是没有回来。 眼见着太阳快要落山,建崇帝开始询问起来,他们有没有看到太子,太子何时回来? 可子弟们大都摇摇头,并没有几个见过太子的。 但好在燕淮骑射功夫了得,又有随从跟着,建崇帝并没有很担心。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开始下落,建崇帝逐渐担心起来。 而一众归来的子弟们,原本还在分享着打来的猎物,到后来也逐渐没了分享欲,眼睛不住的往森林里瞄去。 太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等到太阳快落下来的时候,林子里传来一阵声响。 众人都盼着殿下回来,听到声响自然望去,谢昭华也不例外。 等声响越来越近,众人才发现回来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四个随从。 众人一阵失望,却有眼尖的发现这几个随从并不是一般的随从,而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随从。 他们跟随太子殿下进林子,当太子射中猎物时,为太子殿下捡猎物的。 四人的马匹满满当当,壮硕的黑驹几乎要托不动。 依稀看到上面有狍子和麂子,极为难得的红狐,上面甚至还挂着好几只兔子。 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太子殿下此次一定是头名。 可众人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 让他们忧心的是太子殿下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一个随从上前回禀道。 “奴才当时正在捡这只红狐,瞧见眼前好像有一道白影闪过,太子殿下便冲了过去。” “殿下马术高超,奴才追赶不及便跟丢了。” 其他的三个随从也这样回答。 燕淮射的又多又快,他们几个捡都来不及,跟上燕淮更是难上加难。 往日他们捡猎物时,太子殿下都会略等等,可今日却没等他们就冲了出去,这他们哪能跟得上。 问完话时,太阳已经落山,白日间,从上空俯瞰翠绿的树林已经变成黑压压的,透露着诡异可怕的氛围。 谁都知道晚上的森林要比白日里危险许多。 燕淮是大燕的太子,未来的皇帝,若是他出事…… 众人不敢再想下去。 到这时,建崇帝已然按耐不住,点了火把便要率领亲卫队要亲自去林子里寻。 谢昭华站在一旁,她一边安慰着安乐,一边同系统商量着开启马术,也想跟在后头去寻找燕淮。 这时森林里又传来一阵响动。 这声音不大,一开始众人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什么兔子之类的。 可等声音越来越近,漆黑的森林里冒出一道火光,才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是太子殿下!”一人高声道。 这声音一出,众人齐齐的看过来。 果然看到太子高举火把,骑着马从林子里面走了出来。 他头发稍有凌乱,却不显狼狈,忽明忽暗的烛火中,他走出森林,两手空空并没有别的东西。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捕捉到了一旁担忧着急的谢昭华。 太子殿下归来,建崇帝大喜,连忙走过来道:“我儿何故这么晚才回来?” “看到了一处景致便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说着,余光中看到谢昭华的目光正围着他来回打量,似乎是在看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燕淮轻轻道。 建崇帝本没问这句,听到儿子这么说,还以为是说给自己听,便拍了拍燕淮的肩膀道:“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 第59章 醉酒 众人虚惊一场,看到太子殿下归来这才放下心来 按照往年一样,子弟们一天带回来的猎物会在通通呈上露台上。 虽是晚上,但露台四周皆是火把,众人远远一看,便能看出谁打的多谁打得少。 毫无疑问的是,这次数量最多的又是燕淮。 他的猎物像是小山一样堆在露台上,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甩开旁人一大截。 宫人们将带回来的猎物扒皮宰杀,再进行熏烤后,奉到各位贵人的席面上。 谢昭华还坐着昨天的位置上,燕淮因为去换衣裳还没回来,前面的位置空落落的,只有林煜站在侧面恭候燕淮。 这时,安乐从殿外走了过来,病弱的小脸染上了丝喜意,走向谢昭华道。 “也不知是谁,竟真的打了兔子回来。” “咱们两个人算是有口福了。” 林煜听到安乐这么说,特意朝露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因为隔得太远,看的并不清楚。 他心说也不知道是谁会放着好好的猎物不打,去打这种小小的野兔。 又过一会儿,一个内侍端着托盘朝谢昭华和安乐走来。 托盘上放着刚烤好的兔子,香味扑鼻。 他将兔子摆在两位贵人面前:“这是太子殿下今日打回来的,请娘娘和公主享用。” 林煜不敢置信的看着托盘中的兔子。 太子殿下打的? 太子殿下怎么会打这种东西? 往常年可没见太子殿下打野兔啊。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传来内侍的通报声:“太子殿下到!” 声音落下,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宫殿门口。 林煜顾不上惊讶,连忙跪下行礼。 谢昭华和安乐一同也俯身行礼。 燕淮步伐如往日一般稳健,他稳步走来,目光触及到桌子上的那盘兔肉时,微微一沉,才让行礼的几人起来。 林煜站在席面的侧边。 当他看到燕淮的目光时不时在谢昭华和那盘兔肉上来回打转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殿下昨日绝对是听到公主和谢昭华的对话了。 难怪会去猎这种野兔,这猎得哪里是野兔,猎得分明是人心。落座在谢昭华正前方。 谢昭华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悄悄的看向坐在前面的燕淮。 许是爱恋中的人总是患得患失,她一面觉得燕淮这可能是为她打的野兔。 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万一这就是燕淮顺手呢? 有几只不知死活的野兔在燕淮的面前蹦跶,燕淮顺手射中几只。 想到这里,谢昭华又有些忐忑。 有道是左右不定那就主动出击,反正她和燕淮现在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不是? 她抿抿唇,抬头轻唤道:“殿下。” 清润的声音在喧杂的大殿上并没有多响亮。 但停顿一瞬后,燕淮还是转过了身来。 脊背流畅的线条一闪而过,像是滑动的弧线。 最终,漆黑的眸子定在谢昭华身上。 被他这样注视着,谢昭华不知怎的,竟无故的先紧张了三分。 但她还是强装镇定的开口道。 “殿下猎的兔子味道很好,臣妾和安乐都很喜欢。” 她说到这儿,看向了一旁的安乐。 安乐如是点头:“多谢皇兄猎得野兔,让安乐和姐姐一饱口福。” 燕淮略微颔首,目光又落在谢昭华头上。 女人显然有些紧张,手指攥紧帕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着她的模样,燕淮的目光愈发幽深,从鼻子里轻轻发出一道“嗯”声。 只是这样? 谢昭华低头咬紧嘴唇。 她暗道自己笨蛋,应该直接问太子这是不是给自己猎的。 可是这样问会不会又有些太直白? 谢昭华陷入纠结中。 许是看谢昭华太过纠结,男人醇厚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们喜欢就好。” 你们! 喜欢! 就好! 你们啊! 说的是你们! 谢昭华心里传来一阵尖叫声。 她抬头,亮晶晶的眼神撞入燕淮眼中。 燕淮黑眸一闪,下意识的错开目光,顿了几息后,他又看向谢昭华,瞧着谢昭华开心的样子。 才终于又转过身身去。 笔挺的坐姿似乎稍微松散了一些。 谢昭华没有察觉到这许多,但有了燕淮的这句你们,却让谢昭华开心了一整晚。 晚宴上,席面的贵宾们觥筹交错。 她吃着烤肉,时不时看看前面坐着的美男子,又偶尔拿起酒杯喝上几口,好不惬意。 可唯一遗憾的是,谢昭华并没有将清醒保持到最后,她喝醉了。 今日的果子酒是新酿的,比往日的度数要高上一些,但谢昭华显然不知道,喝的比往日还要再多一些。 等到宴会结束,众人散去,燕淮回过头才发现,谢昭华喝多了。 她醉眼朦胧,脸颊浮现出漂亮的桃花色。 盯着燕淮的目光,安乐极为心虚的轻唤了一声:“阿兄。” “你们这是喝了多少。” 燕淮看着一旁空掉的两个酒瓶,太阳穴有些微微发紧。 “也没多少……”安乐低下头,目光触及到空掉的酒瓶,短暂的停顿一下:“后来就多了……” 谢昭华把这个当作果子酒喝,甚至喝之前,她还以安乐脾胃不调之由,不让安乐喝。 万没想到最后,竟是谢昭华喝多了。 她就说昭华姐姐怎么到后面眼神有些飘忽,原来是喝大了。 安乐愈发心虚,她想起以前自己带着谢昭华出去玩,若是玩的过分,阿兄便会投来这种目光训斥自己。 想到这里,安乐顿时有些紧张。 偏这个时候,谢昭华这还大着胆子凑向燕淮。 她醉的显然不知道自己算老几了,朝燕淮的方向凑去,红唇轻启。 发出一道极为亲昵地声音:“阿淮?” 温柔缱绻,平白的让周围的空气都升高了几度。 直觉告诉安乐,她不应该再停留在这里了。 应该快速、立刻、马上离开。 第60章 不知道怎么起名字,但挺好看的! 她的想法显然是对的。 因为在她走后,谢昭华做法又升级了 谢昭华的脑袋晕晕乎乎,身子也左摇右晃,眯着眼睛看了燕淮半天。 伸出三根手指头:“有两个阿淮。” 燕淮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起来,这是喝了多少。 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谢昭华喝醉的样子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 燕淮在心中默数到三,果不其然,刚数到三,谢昭华的身体便朝后倒去。 下一刻,一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狠狠地将她裹住。 熟悉的感觉让谢昭华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叹慰。 抱着女子娇软的身躯,燕淮又将目光移动到她的脸上。 行宫几日她皆是按品级装扮,满头珠翠压在头上虽然繁重,却愈发衬得小脸清秀可人。 娇嫩的皮肤里透出淡淡的粉色,像是剥了壳的荔枝,娇滴滴,轻颤颤。 她呼出的气息也萦绕在燕淮周围,无一不显示着她们有多亲密。 看着怀中的面庞,燕淮微微出神,鬼使神差的伸出两根手指,摸上了谢昭华的脸。 白净细腻,带着女子特有的体温和香味。 谢昭华似是察觉到燕淮的动作,小猫儿似的在他手指上亲昵地蹭了蹭。 燕淮手指僵住,宛如触电般迅速收回。 可方才温润的触感却是怎么也消散不了的。 燕淮轻蹙眉头,又看向怀中的女子。 她神情不安,不断地嘟囔着什么。 有人曾说酒后吐真言,燕淮眸子微闪,思量再三,还是凑近去听。 却忽然听到女子加大音量:“安乐,我们继续喝!” 燕淮:…… 他眉心跳了几下,像是忍无可忍一般,凑到谢昭华耳朵边咬牙切齿道。 “你再喝一个试试?” 语调和从前一样。 下一刻,仿佛是骨子里的记忆苏醒一般,谢昭华马上就安静了,也不敢再不老实的乱动弹。 明明是她醉酒胡闹,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燕淮见她安静下来,才看向林煜道:“传步撵来。” 毕竟靠谢昭华自己,想必是回不去寝殿了。 怀中的女子不知怎的又开始胡闹,燕淮蹙眉忍受,可她却越闹越厉害,一直委屈的哼哼唧唧。 不知是她乱动碰到了何处,让燕淮眉头微蹙,发出一道轻微的闷哼声。 前襟被她扒的凌乱,燕淮拧眉,正要伸手将谢昭华的手拨开,却突然听到怀中传来一道极小的声音。 细细听来像是女子的低声哭泣。 低头望去,果然是怀中的女子,她表情委屈又小心,杏眼不知何时氤氲出湿润。 她声音比往日更低了一些。 “阿淮能不能对我像以前一样好?” 这话让燕淮脊背瞬间僵住,时隔三年的记忆忽然冲破枷锁,走马观灯似的浮现在眼前。 他尽力克制,如鹰隼般的目光锁定在谢昭华脸上,想要探寻什么。 可怀中的女子确实是醉酒,不像是装的。 与此同时,那日从勤政殿出来后,安乐的话语也在耳边响起。 “姐姐是又喜欢上你了。” 这话像是一道甘霖,让压抑许久的情感忽然破土而出,比过往每次都要难以抑制。 他尝试闭上眼睛,可再次睁开,眼中依旧有些难耐,甚至还有一丝渴望。 他紧锁眉头,又低下头看去,无比想知道谢昭华是怎么想的。 可谁知低下头才发现,怀中的谢昭华已然睡去。 甚至还因姿势不舒服,又往他怀中拱了拱。 燕淮舌尖抵上后槽牙,眼中少见的有些气急败坏。 因为睡着了,谢昭华的身子变得更加不稳当,虽说她全身却都依靠在燕淮身上,却忍不住有些往下滑动。 燕淮微微蹙眉,一把将谢昭华打横抱在怀中,朝外走去。 林煜刚在外头备好步撵,正要进去通传,便瞧见燕淮抱着谢昭华跨出宫门的门槛。 林煜见了有些惊讶,又连忙上前引着燕淮朝步撵走去。 谁知燕淮却并未跟着他走,而是自顾自的抱着谢昭华,径直朝二人的宫殿走去。 林煜没反应过来,小步跟在燕淮后头问。 “娘娘不用步撵了吗?” 下一刻,便听到燕淮带着丝气恼的声音。 “她不配用那么舒坦的东西。” 他说完便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去,只留林煜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林煜:??? 燕淮将谢昭华抱回了清凉殿时,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宫人。 宫人一开始见到太子抱着一个女子都有些讶然,等看到女子身上的太子妃服制更是要惊掉下巴。 是听说太子妃最近不再作闹,但这么短时间太子殿下就愿意抱着她回宫也太快了吧。 早就知道谢家女将太子殿下迷的五魂三道的,如今看来此言果然不虚。 竟能将英明神武、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迷成这样,怕是狐媚子在世吧。 清凉殿是燕淮和谢昭华在行宫的住处。 只不过他在东殿,而谢昭华在西殿。 一入屋子,便能嗅到属于女子房内特有的香味。 许是女子的房间总归比男子细致些,这宫殿竟处处透露出精致。 他将谢昭华放在床上,女子显然是睡着了,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柔和的月光落下,将小脸衬得愈发白净可人。 看着眼前的面庞,燕淮似是压抑很久,最终还是伸出手去要去触碰谢昭华的脸颊。 可在他手快要碰到的时候,可床上的人却不适宜的翻了个身子,身子整个背对着他。 让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一瞬后,又慢慢收了回来。 他站在床侧静静的看着她,直到看的月亮都困了,才踏出殿门。 今日的月色格外皎洁,落在地上像是撒上一层银霜。 林煜早早的就在殿门外候着了,他见燕淮出来便凑上前道。 “殿下,泄露您病中之事的王贵已经抓回来了。” “可要现在带来?” 听到这话,男人方才缓和的表情再度变得冷漠。 他没说话,又朝谢昭华的殿内看了一眼才道。 “另寻一处地方。” 林煜也跟着往谢昭华住的西殿瞧了一眼,暗道殿下应当是担忧惊扰娘娘才会如此。 于是低头称“是”,便下去准备。 燕淮再次出现是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燕淮进了院中的一间屋子。 屋子里除了林煜外,还有几名侍卫站在左侧。 而屋子的正中央,跪着一个男人,正是王贵,曾在东宫洒扫侍奉的下人。 只见他衣服破烂,面黄肌瘦,一看便像是长时间逃亡在外的人。 他似是极为畏惧燕淮。 燕淮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忍不住的浑身哆嗦起来。 王贵的前头放着一把太师椅,正挨着屋内的窗户,燕淮移步过去,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冷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燕淮的身上,为他披上一层银蓝色的外衫。 这时,燕淮这才又抬起头来,他的表情不再是往日的威严和冷淡,而是诡异的阴鸷。 第61章 什么叫反派 燕淮并没有急于问话,而是将食指上的白玉扳指转动了半圈,才冷声道。 “说说吧。” 平静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那王贵之前一直不敢说话,听到此话立刻在地上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殿下冤枉啊,冤枉啊。” “太子妃毒咒您那件事情,真不是奴才说出去的。” 他话音刚落,燕淮的表情微微变化。 下一刻,便被林煜揪着衣领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好好说话,再敢胡乱攀扯太子妃,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王贵被打的脑袋瓜子嗡嗡的,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立刻又自己给自己了几个嘴巴子,脸上顿时布满红色的巴掌印。 “是、是奴才说错了,太子妃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但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他说罢又朝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头磕在地上发出重大的声响,不过几下便磕出血印。 但座上之人,显然不是来听他说这些的。 窗外的乌云将月亮遮住,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几根不甚明亮的烛火。 燕淮身上连最后一点月光都没有了。 黑暗笼罩在上方,没有人能看清楚燕淮的表情。 在忽明忽暗中,依稀瞧见一半威严稳重,一半似毒蛇吐信。 他显然没什么耐心了,两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你该知道,孤叫你来,不是问此事。” “而是问你在东宫可有其他同伙。” “同伙”两个字被他咬的极重。 听到他的话,王贵的脸上顿时失去血色,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他早该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大燕权势最盛的太子殿下,从来没人敢在他的手下作怪。 在找到他之前,太子怕是早已将事情查了个底朝天,岂容的他狡辩。 今天的审问,太子压根没有让他活着出去的打算。 想到这儿王贵的脸色又灰白了几分。 可同伙的话…… 不能说! 王贵一咬牙,又朝地上狠狠的磕了一下,原本破损的额头变得更加血肉模糊,几道血线顺着额头流下,汇聚在凹陷的眼窝处。 “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皆是奴才所为。” “都是奴才迷了心窍,贪图富贵才将事情泄露给温家,出卖了殿下!” “求殿下治罪!” 他决意赴死,自然没什么可怕的,到最后声音竟然还有些高亢,在寂静的黑夜格外嘹亮。 听了这番无畏的言论,座上的男人忽然发出一道极轻的笑声。 笑声中透着几分轻蔑和讥讽。 忽然,男人从座椅上站起,他极具压迫感,如地狱修罗般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在距离他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下。 嗓音带着些许散漫的桀骜。 “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一次不说,便切掉你一根手指头。” “第二次便切掉两根,第三次三根。” “手指头切完,便是四肢。” 说到这儿男人微微停了一瞬,接着如鬼魅般挣脱不掉的声音幽幽升起。 “你知道亲眼看着自己腐烂是什么感觉吗?” 话音落下,王贵猛然抬头,骨子深处里发出前所未有战栗。 到现在他才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绝世英明的神君,分明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恶魔! 此刻,恐惧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如果一定要说,那便是连着他的恐惧都开始在太子面前打颤。 话音落下后,屋内的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王贵摁在地上。 他拼命挣扎,却不能动弹分毫。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自己的右手给掰出来,死死的压在地上。 而林煜也熟门熟路的掏出腰间的匕首。 匕首锋利,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冷光。 虽说王贵方才还想英勇赴死,可这阵势一出,他便只剩慌乱,当即慌乱的求饶道。 “太子殿下饶了我吧,求太子殿下的饶命啊!” 慌乱的求饶中,男人声音再次响起:“你的同伙是谁?” 可男人心下慌乱,还在求饶,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燕淮的询问。 下一刻,利刃便已经穿破拇指,整根切下。 男人发出犀利的惨叫声! 由于燕淮离得太近,指头被切下时喷出的血迹有几滴溅到了燕淮明黄色的蟒袍下摆上。 血滴与明黄色的下摆混在一起,竟有种怪异的和谐。 而被切下来的大拇指,“咕噜咕噜”的滚动着,最后停在燕淮的鞋面前。 地上流下一串滚动的血迹。 燕淮垂眸,漫不经心的将那枚大拇指踢到旁边。 他久征沙场,残肢烂腿见多了,看见这就像是看见路边的石子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他又看向男人:“我再问第二遍。” 男人脸色惨白,头上满是大汗,听到这话还是有些迟疑。 下一刻,短刀落下。 食指和中指从手掌分离。 不过这次的指头十分识趣,似乎是感应到燕淮并不好惹,滚到一半又转了个弯散开,并没有到燕淮脚边。 仅仅几息,右手的手掌上便只剩下无名指和小指。 不紧不慢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三遍。” “我说、我说!” 男人崩溃的大叫,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 “是我弟弟!是我弟弟!” 燕淮抬手,示意林煜缓一缓。 林煜这才收回匕首,站直在一旁候着,匕首上的血顺着往下滴落,似是在暗示,如果再迟疑就继续。 王贵不敢再隐瞒,一字一句道。 “我弟弟好赌,输了钱又还不起,恰好温家人找上门,才有了这一出。” “细细想来,那赌局就是温家的一个小厮带着玩的,定然是早就瞄上了我们兄弟才会这样。” “那温家许了我们许多金银,足以还清赌债,舒舒服服的过完这辈子,我们才铤而走险,将、将事情泄露给温家。” “还有别人吗?”燕淮抬眉。 “没、没了,东宫管理森严,其他人我弟弟也不敢找,也就是我和弟弟骨肉至亲才会一同行此事。”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林煜拱手道。 “殿下,这和我们查到的一样。” 听到这话,地上的男人惊恐道:“你们都查到了?!” 随后,他又有些慌乱的问:“那、那我弟弟呢?” “不急。”燕淮悠闲的拨弄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 第62章 二人是什么时候有这种默契的? 接着他便看向一旁的侍卫吩咐道。 “凌迟处死,拖去乱葬岗埋了。” 王贵顿时面色大骇,正要高喊饶命,却连声音都没发出来,便被左右侍卫堵嘴拖了下去。 直到此时,窗外的乌云才渐渐散开,清凉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将方才的一切驱散干净。 事情结束,燕淮也不想多留,临走前,又朝林煜吩咐道。 “借着此事敲打东宫下人,孤,最不怕的便是手上染血。” 林煜闻言,立刻拱手道:“是。” 至此,燕淮才抬脚离去。 看着燕淮离去的背影,林煜不禁有些感慨。 当年太子妃刚在东宫失宠时,有人敢轻怠太子妃,便被太子以铁血手腕镇压下去。 是以即便太子妃不受宠,在东宫依旧没人敢怠慢。 出了此事,太子要给众人一个警醒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想到这儿,林煜又不禁有些感慨,太子这么好的人? 太子妃怎么就是不知道珍惜呢。 ----------------- 燕淮回去时已经深夜了。 他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换了件寝衣,便像往常一样坐在了书案前。 临近入睡,燕淮的头发并没有像白日似的打理的一丝不苟,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肩上。 这样随意的样子,使过于凌厉的面容多了几分阴柔。 身上寸锦寸金的黑色寝衣从中间敞开,露出里面精壮的胸膛。 线条流畅,结实有力,斜斜的靠在椅子上便是一尊再完美不过的艺术品。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左边的胸膛处,有一道利箭穿过留下的痕迹。 同时,他的右侧腹部也有一道伤痕,这是今天新得的。 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了一道,长度不到两寸,并不深,已经撒了药。 只是在谢昭华酒醉胡闹时又裂开了一些,渗出了一点血迹。 但显然,燕淮的心思不在这道伤疤上 他微微侧头看向窗户的方向。 往日紧闭的窗户,错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缝隙对着的,正是谢昭华的寝殿。 这是他这三年来,第一次离谢昭华这么近。 曾经他以为大婚后的当夜会是他们最亲密的时候, 可是大婚那日边关传来急报,他不得已在大婚当日离去。 等他回来后,谢昭华就已经变了样子。 他以为是自己冷落了谢昭华,让谢昭华生气,于是百般讨好,进献宝物,以求能和好如初。 却没想到那便是他们决裂的开始。 三年里,一开始他的心还热乎着,不知什么时候,他便也舍得将谢昭华一人留在京中,自己远赴边关。 父皇曾劝过他,身为太子,未来的储君,他应保重自己,不应冒险上战场。 可东宫却实在太过冰冷,冰冷到他快记不起谢昭华以前的样子。 只有在战场上,筋疲力竭时,他混沌的梦中才能偶尔出现谢昭华的影子。 想到这儿,他将目光缓缓地移动到桌子上的一根羽毛上。 羽毛通体呈纯洁的白色,约六七寸长,毛质细软。 这是他今天在林子里得来的。 那日安乐说的传闻他也听说过,甚至比安乐知道的还要清楚一些。 安乐说的【神鸟赐福,赐予羽毛,能叫走散的爱侣再次相爱】并不是真的。 而是爱人跨越艰难险阻得到羽毛,让爱侣动容,爱侣才会重新归来。 想到这里,一向不怕疼痛的燕淮竟然难得的觉得小腹的伤口隐隐作痛。 说来可笑,他自幼强势,从不信天命,如今竟然开始对一根小小的羽毛抱有不该有的幻想。 甚至卑微的希望着,若是羽毛能换来爱人回心转意有该多好。 心中的酸楚蔓延开来,连着伤口一起隐隐作痛。 燕淮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对面漆黑的宫殿。 最终将羽毛放入一个蟒纹装饰的黑色长形木盒中。 ----------------- 第二日谢昭华醒来,便见青禾满脸喜色的看着自己。 “恭喜娘娘!” 谢昭华正打着哈欠,被青禾这么高兴的样子吓了一个激灵,登时半分困意也无,问。 “这是怎么了?” “恭喜娘娘,娘娘昨日醉酒,是叫殿下亲自给抱回来的!” 阿淮?抱着她?回来?! 她怎么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而且,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看着谢昭华一脸懵逼的样子,青禾笑着说。 “昨日娘娘醉酒睡着了,是殿下亲自将您抱回来的。” 那就难怪了,她只记得她好像喝多了,还耍酒疯来着,其他一点也不记得了。 “殿下这几年虽说同娘娘关系不太好,却也没叫其他女人近过身。” “眼下娘娘对太子殿下态度稍微缓和,太子殿下便亲自抱着您回来,依奴婢看殿下心中定是还有娘娘。” 青禾这么一说,倒叫谢昭华的心也有些飘忽。 阿淮,还爱着她? “不能吧?”谢昭华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已经带上几分喜色。 毕竟苏定之前也隐约跟她说过。 兼之那日燕淮忽然带她上马,又抱她回来的举动,确实让她心思动了几分。 隐隐相信,燕淮心中还是有她的。 这时,宫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是燕淮回来了。 宫人们齐齐行礼,蹲在地上,谢昭华隔着窗户,正好瞧见见燕淮跨入院子。 她昨日醉酒,今日醒来便已经不早了。 燕淮这会儿回来,想必是已经去找建崇帝商议完政务,回来处理公务了。 往日在东宫时,谢昭华总是抓不住燕淮,这次两人住在一个院子,倒是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她连忙从床上起来,朝梳妆台走去:“快给我梳妆,我要去见阿淮,还有叫小厨房做些糕点,我一会儿一块送过去。” 青禾从谢府回到东宫后,还未见过谢昭华这副样子。 见她对太子如此上心,心中也欣喜几分,又问。 “娘娘这是要去送给太子殿下?” “嗯,你让小厨房手脚快些。”谢昭华说着拿起一枚蝴蝶钗往头上比。 一时又不知道该梳哪个发髻,戴哪枚发簪。 犹豫一会儿,谢昭华选了飞仙髻,多以银饰钗环,又选了件桃粉色襦裙。 她皮肤本就白皙,穿上粉色去更为娇俏可人。 做完这一切,谢昭华又磨蹭一会儿,硬是快到晌午才出了殿门。 这是她故意的,她想好了,这会儿子去,多磨蹭一会儿,说不定还能赶上燕淮用午膳。 她要是死皮赖脸的留在那里,燕淮也不好赶她离开,二人便能一起用午膳了。 她以前就是靠死皮赖脸追到燕淮的。 东殿门口两侧立有数位侍卫把守,林煜也一如既往的守在殿前。 当他看到太子妃娘娘朝这边走来,身后的侍女还提着点心时,他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 这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不仅昨日的太子殿下反常,这会儿太子妃也有些不对劲。 这属实让他搞不清楚状况。 谢昭华看见林煜,朝他笑了一下,便朝里头走去。 林煜也赶忙俯身行礼,行到一半,他忽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难道太子妃先去找太子殿下已经不需要他通报了吗? 二人是什么时候有这种默契的? 难不成他错过了什么? 第63章 忘记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林煜的身体还是下意识的去阻拦。 其实,倒也不是谢昭华忽然变了行事作风。 而是她以前就这样的。 从前在燕淮的宠爱下,她光芒万丈,做事从不需思量什么,何况是进个小小的书房。 可一朝变故,父亲连降几级,而她一醒来又被囚在宫中,遭众人冷眼。 连她一直信赖仰仗的燕淮都对她冷漠以对,她便只能战战兢兢。 再加上她不知道【原身】做了什么,就更加束手束脚了。 但这会儿她生出了燕淮心中可能还有她的想法后,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只要不是厌恶她,她觉得她就能重新把燕淮给追回来。 林煜虽说上前去拦,谁知还没有拦住,谢昭华便已自动停在门口。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里面有其他人的声音。 谢昭华探出身子悄悄看去,燕淮正在里头会见一位紫色圆领衣袍的高品阶大臣。 那大臣低头背对着谢昭华,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正在同燕淮汇报些什么 谢昭华瞧见,便后抬脚欲后退几步,却恍然却恍然听到那大臣道。 “依老臣之言,殿下还是【废妃】为好。” 这话让谢昭华僵住,又将伸出去的脚收回来。 什么情况? 她刚刚还觉得阿淮喜欢她呢,这会儿他就开始和大臣商量废妃了? “太子妃无品无德,实难担当国母大任,若是殿下实在不愿舍弃太子妃,那便请殿下将她养在东宫,令立新妃担任将来的皇后大位。” 谢昭华心下发凉,一时不知道这究竟是这位大臣的意思,还是燕淮的想法。 可她还未来得及细思,便听到男人沉稳的话语。 “此事不必再议。” “太子妃之位,孤从未想过给旁人。” 平缓的语调落下,没有丝毫起伏,似是完全不需要思考的样子。 但这话却在谢昭华心中轰然炸开。 原来,阿淮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吗? 自她醒后,京中总有些风言风语,她还以为燕淮也动摇过,原来,从来没有吗? 话语汇成暖流涌入心中,越发让谢昭华愈发有些酸涩,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屋内的那位大臣听到这话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三年了,有多少位大臣曾提出此事,却无一不被殿下否定。 如此看来,殿下还真是被谢氏这个妖女给吃定了。 他本还想说什么,却见上首的燕淮忽然沉下脸色。 “李大人跟随孤多年,孤一直觉得李大人办事妥当,最合孤的心意。” “如今看来,李大人想是年事已高,这段时间,便先向父皇告假休息吧。” 听到这话,李大人一时僵在原地。 连一旁的谢昭华都有些愣住,这李大人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左右,哪里就年事已高了? 但燕淮已然开口,李大人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 他僵硬着身子依言称是,声音透着几分寂寥。 眼见他失落的要领旨要退下。 谢昭华连忙往后退去,要是被发现偷听可就不好。 殊不知,这院子里高高的墙头上何时多出只橘猫,橘猫小小软软的,还没长成的样子。 它本在高墙上懒洋洋的趴着,这会儿不知为何,忽然从墙上一跃而下,正扑向谢昭华。 谢昭华被惊的发出“啊”的一声,后退几步。 橘猫扑了个空。 突如其来的橘猫惊扰太子妃,两侧的侍卫自然要上前去抓。 可那橘猫虽年幼,却身子灵活,侍卫的手还没有碰到,便被它“呲溜”的滑走,越上墙头不知道往哪去了。 一切皆发生在瞬息之间。 燕淮的宫殿规矩森严,鲜少有喧闹的时候。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起殿内的注意,从里头隐约能看到殿门口有道身影。 里面传来冷冷的质问声。 “谁?” 听到此话,谢昭华自然有些心虚,她摸摸鼻子,慢吞吞的朝殿内走去。 很快,气派庄严的殿门口,出现一道桃粉色的倩影。 那人犹豫半天,伸出了个小脑袋。 她心中发虚,表情忐忑却又自带一股俏皮,在宫中这样规矩森严,凡事一板一正的地方,实在生动鲜活。 向燕淮汇报的李大人,在看到谢昭华后,顿时两眼一黑。 万万没想到外头偷听的,居然会是他请求废掉的太子妃娘娘。 汗水一时从额头上冒出来,他又拿眼去瞧太子。 却发现太子脸上竟然没有丝毫迁怒的模样。 他的心直直的往下坠去。 完了! 这下可完了! 他还在这儿劝谏呢,人家这都夫妻一心。 其实燕淮看见谢昭华也并非全然平淡,他心中自然也闪过一丝惊讶,却又按捺下去。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谢昭华一眼,又冷冷的看向李大人道。 “你先下去吧。” 听到这话,李大人如得特赦,忙不迭的立刻退了下去。 这下屋子里除了侍奉的下人,便只剩下了燕淮和谢昭华。 燕淮方才一边听李大人汇报,一边看奏折,这会儿手中还拿着本折子。 谢昭华见状,有些怯生生的走过去,她方才听墙角,阿淮不会生气吧? 还未想明白,那道目光便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问。 “你怎会在此处?” 这像是没生气的样子? 谢昭华不敢多想,忙道。 “昨日臣妾醉酒,胡闹了些,特来感谢太子殿下将我带回来。” 清润透亮的话音落在耳边,令燕淮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捏着奏折的手节微微泛白,问。 “你还记得昨日之事?” “是,臣妾记得昨日和安乐多喝了些,后来拉着安乐划拳来着。”说到这儿,她又小心的看了燕淮一眼,带着歉意道。 “给殿下添麻烦了。” 燕淮的眼神黯淡下去,那便是不记得了。 谢昭华不知燕淮心中所想,只觉得燕淮心情不佳,难不成是昨日她还闹了些什么丑事,令阿淮生气了? 疑惑地目光落在燕淮身上。 第64章 殿下能不能呢? 燕淮又看了她一眼,看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却又那般坦诚的打量着自己的样子,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生气。 他把手中的折子撂在桌上,不发一言。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香炉里面的烟气袅袅升起。 谢昭华呆呆的看着燕淮,这是真生气了啊? 不至于吧? 难不成自己昨日真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 不会是把酒吐在了燕淮身上吧? 想到这儿,谢昭华的气势瞬间又矮了三分。 确实是她没理了。 不过,谢昭华知道燕淮心中有她,倒也不气馁,立刻又换上一副笑脸。 颇为殷切让青禾捧着食盒上前,自己则亲手的开食盒,露出食盒里的点心。 “殿下处理公务辛苦了,臣妾特意带了芙蓉糕、枣泥山药糕……” 谢昭华一边读着,一边有些流口水。 燕淮会吃的点心好巧不巧都是她爱吃的,只是读着都让她有些馋嘴。 “还有翠玉豆糕和……醒酒汤?” 谢昭华有些疑惑地看着食盒里东西,她来时明明检查了食盒,并没有醒酒汤。 这是哪个侍女又把醒酒汤给放进去了? 她正想着,便瞧见书案前的燕淮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醒酒汤,是孤该喝的吗?” 谢昭华立刻讪笑道:“不是,不是……” 这玩意儿,应该是她喝的东西。 好在燕淮还算赏面子,并没有再继续刻薄下去。 甚至在她将点心摆在一旁的桌子上后,燕淮还是给面子的捏了一块。 是翠玉豆糕,她最爱吃的。 虽说谢昭华在燕淮面前松散了些,但二人相处起来,未免还是有些拘谨,不知道该不该拿上一块自己爱吃的。 燕淮见状,垂下眼道:“想吃便自己拿,难不成你还想吃孤手中这块?” 燕淮说着,将手中咬了一半的糕点往前递了些。 “不敢不敢。”谢昭华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他这么不好惹,谁敢从他手里抢食啊。 她说着便伸手捡了一块翠玉豆糕放入口中,味道清香,入口即化,实在是好吃。 谢昭华几口吃完,碎渣却不小心粘在嘴巴上,红润的嘴唇,像是两片带露的花瓣,一开一合。 燕淮瞧着,不自觉的目光变得幽深几分。 他将方才递出去的糕点收回,也跟着送入口中。 平日里甜腻的糕点,此刻竟难得的好吃。 两人自顾自地吃着糕点,一时无话,到谢昭华都快吃个半饱了,送膳的人还没来。 谢昭华心虚,只能又拿起茶盏,希望送午膳的人快些来。 殊不知,御膳房送午膳的小太监早就来了,就站在宫殿靠外一些的位置。 “我说林侍卫,你就让奴才进去吧,这都等了好一会儿了,饭菜都凉了,再耽搁下去,奴才可吃罪不起。” 可林煜却坚定地摇摇头。 “不行,太子妃才进去不久,正同殿下说话,万一进去,太子妃瞧见该用午膳,转手就走可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可是会怪罪的。” 林煜说着,又指着那送膳的小太监道。 “再站远一些,别让里头闻着味儿了。”(段评:谢昭华:我真的栓q) ----------------- 燕淮好读书,即便在行宫书籍也摆了满满几个架子。 谢昭华等着午膳,却左等等不来,右等也等不来。 总不能一直干耗下去,她便没话找话起来。 “殿下,这里的书卷可真多,臣妾最近也想读书,能瞧瞧您架子上摆的吗?” 这话当然是假的,谢昭华平日看书不多,就算看顶多也就是瞧些游记。 她本以为燕淮会勉强同意她看看书架,却不想燕淮道。 “你若想看可以挑几本去。” 这么大方? 谢昭华眨眨眼。 如果这时候她拒绝,那她显然是有些不知好歹,于是便只能硬着头皮,装模作样地去书架上挑选。 燕淮的书不止有治国、典籍,还有各种孤本,书类繁多庞杂。 她看着看着,忽然发现几本游记。 谢昭华眼睛一亮,伸手拿下来。 与其他的书卷不同,这本游记的表面看上去有些旧了,像是时常翻看似的。 这倒让谢昭华有些惊讶,燕淮博学强记,看一遍基本就能将书的内容记下,若非重要的书,鲜少又能让他多翻看几遍的。 是以诺大的书架上,书大多跟新的似的,这倒让谢昭华有些惊讶,一本小小的游记能有什么好的,值得燕淮反复观看。 她拿在手中,翻看起来,惊讶地发现竟然是自己以前看过的。 古代交通不便,游记多会里面细细描绘的乡土民情,还有插图,谢昭华看着,便觉得自己也去过一趟似的。 倒不想燕淮也会多次翻看。 她没忍住又翻看起来,再次阅读依旧津津有味,等她看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她抬起头,发现燕淮已经离开方才的桌子,坐在书案前处理着公务。 她同燕淮之间隔着一个巨大的书架,她在里头,燕淮在外头。 她隔着书架的缝隙去瞧燕淮,发现燕淮正看着一本奏章。 他神情认真,眉宇微蹙,光影细细描绘着他的轮廓,长长睫毛在眼下透出一片阴影,像是尊完美的雕塑。 竟比往日还要好看一些,谢昭华看着,一时有些发呆。 她正看着,忽然有个东西从书架上滑落,正在谢昭华头顶上方,她下意识接到怀里,发现是个黑色的长形木盒 在满满都是书籍的书架上,这个木盒倒是有些显眼。 木盒做工十分精致用的是百年檀木,金色蟒纹环绕在盒身。 谢昭华隐约觉得,这木盒一定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好奇心充斥着谢昭华,她悄悄看了一眼燕淮,见他还在书案前,便背过身子,想将木盒打开。 木盒随着她的动作,错开一条缝,谢昭华正要全部打开,背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做什么?” 声音乍然响起,谢昭华一紧张,赶忙又将盒子合上,有些心虚的转过身来。 面前的燕淮脸色微沉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眼睛落在她手中的黑盒子上。 谢昭华见状,忙不迭的将盒子递到燕淮面前。 “方才它不小心掉下来了,臣妾才拿在手中。” 语气中不无心虚。 燕淮的视线扫过谢昭华,并没有急于接过盒子。 而是右手背在身后,问:“你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谢昭华连忙摇摇头,燕淮的书房有诸多机密,一般从不让外人进来。 万一这盒子里是什么朝廷机密那可如何是好。 燕淮看着她,目光沉了沉,侧过身子不再看向谢昭华。 “你不是好奇昨日你醉酒后做了什么吗?” 听到这话谢昭华抬起头,燕淮怎么忽然扯到这上面来了? “昨日,你问孤能不能对你像以前一样好。” 谢昭华一怔,昨日的回忆像是重现一样流转出来。 她微微一怔,有些鬼使神差的问道。 “那殿下能不能呢?” 第65章 原来猫怎么想的,太子妃都知道 胆大的小猫像是伸出了一只猫爪,试探性的去突破二人的关系。 这句话也让两个人的氛围瞬间改变,似乎有根看不见的弦被谢昭华拨了一下。 谢昭华看着他,心跳莫名的加快速度,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少女穿的是桃花粉襦裙,青涩的曲线被勾勒出来,面颊绯红,欲语还羞。 像是含苞待放的桃花一样,半遮半掩,令人心动。 燕淮的嗓子莫名的有些艰涩。 他微抿嘴唇,正要开口,外头却忽然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不知怎的,谢昭华下意识拉开二人的距离。 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莫名的有些心虚,像是两人干了什么坏事似的。 进来的人是林煜,他并不知道清楚里面的情况,只隐约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站在书架里头。 他便躬身行礼道。 “安乐公主邀娘娘过去。” “安乐?”谢昭华发出疑惑的声音,她不记得今日跟安乐有约啊。 她看看燕淮,觉得气氛好不容易烘托到这儿,实在不想放弃。 便站在书架里侧没有动弹,问。 “可说是什么事了?” “并未。” 谢昭华“唔”了一声,那便只有等二人见面才能知道了。 她看了一眼燕淮,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但她也知道二人关系才刚刚缓和,若是今日硬要个答案也不合理,便朝燕淮微微俯身。 “臣妾告退。” 说完这话,她便朝外走去,谁知刚走两步。 身后又忽然响起燕淮的声音。 “等等。” 谢昭华步子一顿,难不成? “日后少饮酒,不许再喝那么多。” 谢昭华泄了口气,原以为燕淮是要给她回答,却不想是这种话。 她有些愁眉苦脸的,可转念一想,又忽然发现,阿淮的关心这不就来了吗! 这可不就是阿淮对自己的关心吗?! 喜意涌上心头,谢昭华有些高兴的说:“谢殿下关心,日后万万不会了!” 说完这话,谢昭华这才退下。 她的一颦一笑皆落入的眼中,燕淮心头微微发紧,这才将方才下意识收拢的五指松开。 有那么一瞬,他居然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燕淮将谢昭华放回书架上的黑色长盒拿在手里,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林煜看见他现身,恭敬道。 “送膳的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太子殿下可要用膳?” 燕淮看了殿外一眼,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又走到书案前,将手中的木盒打开。 木盒里空空如也。 看着燕淮的举动,林煜以为燕淮是想问那支羽毛,于是便道。 “羽毛已经送去尚宫局了,尚宫大人按照殿下的吩咐,请能工巧匠将珍珠玛瑙做成串子,穿在羽毛的尾端。” “尚宫大人直说若是如此,羽毛跟着珠宝在一块,在阳光下定然十分好看。” “属下已经传话下去让人快点做,估计回到京城就能做好了。” 燕淮听着林煜的话,不发一言,良久才又将盒子合上。 “不急。” “做精细些。” ----------------- 谢昭华不知道安乐找他有什么事,便顺着最近的那条路去。 谁知却在鹅卵石小头小路的尽头遇到了苏定。 谢昭华看见苏定有些讶然,问:“你怎么在这儿?” 苏定:“你不是给我安排了住处嘛?” “今日晌午公主那里传话来叫我诊脉,我正好进宫。” 安乐特意去请苏定? 难不成是身子又不适了,她连忙问:“可是安乐出了什么事?她方才派人请我去。” 苏定摇摇头。 “没什么事,也不是公主找你,是我特意找人用这个借口把你引过来的。” “引过来?” 谢昭华听了有些想笑:“找我还需特意找人?你直接让人去通传一声不就行了。” 可苏定听了这话却摇摇头,那日,他同谢昭华说了几句话,便被燕淮盯上。 还用眼神威胁了他。 若是他现在敢大着胆子找人去通传。 燕淮一定会查个底朝天,他可经不起查。 不过,他也不想解释那么多,今日他找谢昭华是真的有事相商的。 谢昭华看苏定没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也跟着收敛神色,问。 “是出了什么事?” 苏定点点头:“江都那儿不知道为何竟然传来消息,称女主宋晴雪要卖身给原男主楚远洲。” 谢昭华一惊问:“怎会如此?咱们不是已经给了宋晴雪钱了吗?她既不缺钱,按理说应当没有再有求于楚远洲的东西了。” “不知道。”苏定摇摇头。 “我今日找你来就是要说此事,我打算去江都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又解释道。 “江都虽有我的人传信过来,但信纸到底写不明白,传话也总有偏差,倒不如我亲自去一趟便罢了。” 谢昭华点点头:“这样也好,我眼下是去不了江都,你替我去一趟,我也能放心些。” 想起书中男女主的事情,谢昭华就忍不住有些揪心,宋晴雪是真的被男主楚远洲虐的很惨,不然她也不会在评论区破防了。 苏定怎会不知道谢昭华的担忧,安慰道。 “别太担心,我一会儿就动身。” “说到底,现在宋晴雪还没有卖身给楚远洲,还有转机,我到那一趟尽量把这个事情给解决了,有事儿我就给你报信。” 谢昭华点点头道“好”,毕竟他的队友也就苏定这么一个。 眼下能靠得住的也只有苏定了。 苏定说罢后,便转身欲要离开。 谁知他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 谢昭华以为苏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忘了交代,便问:“怎么了?” 苏定看了看谢昭华,似乎有些迟疑,但最后开始开口道。 “安乐公主的身体还是要多操心,若是将她的身体照顾好了在建崇帝那边也有你的功劳。” 谢昭华点点头道,却又笑道:“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只是为了陛下的恩典不成?” “安乐本就是我的好友,即便没有陛下,我也会操心的。” 听了这话,苏定才些后知后觉道:“也是。” 谢昭华看着苏定,总觉得他最近哪里不对,便问:“怎么感觉你最近有点怪怪的?” 苏定身子一僵,“有吗?没有啊。” 又心慌的掩饰道,“事情紧急,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这句也不敢再看谢昭华,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谢昭华歪着头看着苏定的背影半天。 虽然说不上来,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回去的路上,谢昭华一直在思考着未来男女主可能发生的火葬场。 宋晴雪和男主楚远洲皆是江都的富商出身。 尤其是宋晴雪,她们家是祖传的香料世家,制出来的香比别家留香更久,种类更多。 有一味安神香,长时间用可安神、养息,延绵长寿。 而楚远洲家中也是江都富户,两人在一场上元节相会,遥遥一见,宋晴雪便是十分倾心。 宋晴雪是宋家独女,自然是当掌上明珠那般宠爱。 知道女儿心意,又觉得楚远洲容貌绝佳、才惊绝艳,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便寻人从中间说媒。 这楚家虽然也是当地富户,却距宋家还是差了一大截,这样好的婚事,当然应了下来。 一切的起因源于陇南战役,彼时燕淮外出征战,恰好遇到在外游历的楚远洲,因欣赏他便将其纳入麾下。 可后来战事爆发,战场上传来楚远洲丧命的消息。 此时,宋晴雪已然及笄,在家中安心待嫁,得知此消息悲痛欲绝。 宋父担心女儿守寡便私下给楚家送了信,婚事作废。 可怜楚母得知儿子的消息本就缠绵病榻,骤然得知此事,便口吐鲜血,没几日便走了。 而楚父也在外做生意,遭劫匪被杀。 楚远洲一回来,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他认为宋家和宋晴雪薄情寡义,是她们逼得母亲郁郁而终。 回来后便一心报复宋家,他因才能卓越,受燕淮赏识,私下便借着燕淮的势暗中对宋家出手。 偌大的宋家不过半年便轰然倒塌,宋父因为债主逼门,怕连累妻女自尽而亡,而宋晴雪的母亲也因此缠绵病榻。 可楚远洲由嫌不够,他发誓要让宋晴雪悔不当初,要让她看看曾经被退婚的他如今何等耀眼。 也要让宋晴雪为母亲的死亡付出代价! 谢昭华想起这事便觉得头疼,若真是碰上了,宋晴雪能从楚远洲手里逃脱吗? 旁人或许不知,但她是知道的,宋晴雪是真的安心待嫁,对退婚一事一无所知。 甚至在父母提出此事时还大闹一场,发誓要等楚远洲回来。 可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自己家的产业败亡,皆是出于楚远洲之手。 想想宋晴雪后来的遭遇,被人作贱,谢昭华就心疼。 毕竟她小时候见过宋晴雪,那时宋家也想做京城的生意。 谢昭华因为任务,特地去找宋晴雪玩,二人在一起待过两年,后来也一直有书信。 宋晴雪能让苏定找人为母亲医治,也是因为提了谢昭华的名字。 宋晴雪是大家千金,自幼受宠爱长大,天真浪漫,单纯善良,谢昭华是真不希望她出事。 她正想着,附近忽然传出一两道猫叫的声音。 谢昭华一愣,抬头看去发现居然是白日里的那只狸猫。 它躺在墙头上,身体十分干净,毛发呈金黄色,毛绒又蓬松。 猫咪舔着爪子,看见谢昭华,它并没有如白日那般扑到谢昭华身上。 而是轻轻的从墙上跳了下来,迈着步子轻轻走向谢昭华。 不知为何,谢昭华竟从一只猫身上看到了一种优雅的感觉。 那只猫围着谢昭华转了好几圈,似乎对谢昭华很有好感的样子。 谢昭华是个喜欢动物的人,见小猫如此,便尝试着蹲下身子,伸出手来。 那猫儿居然有灵性似,真的钻到了谢昭华怀中。 还颇为亲昵地亲了两下。 谢昭华被这猫儿逗笑了,用手轻轻抚摸,毛发温软顺滑。 青禾见谢昭华喜欢,便道:“不如带到咱们宫里吧,也算是个趣儿。” 谢昭华点点头:“也好。” 回到宫殿时,谢昭华发现燕淮的宫殿依然有侍卫把守,但殿门却是关着的,从外面什么也瞧不见。 难不成是跟朝臣们有要事相商? 看着这架势,谢昭华倒也也不敢贸然去打扰。 抱着猫咪回了自己的宫殿。 谢昭华给小猫喂了些鱼干,给猫儿洗了个澡,不知不觉的便到了晚上。 对面的宫殿灯火通明,却始终关着门。 谢昭华想去都没机会。 从下午到晚上,宫殿的门一直没开,也不见燕淮传膳。 看着这情形,谢昭华有些担心。 阿淮这样会不会把身体给熬坏了? 可她这样贸然的去问话,似乎又不太好。 她想了又想,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怀中的猫咪身上。 清凉殿出现了一副奇怪的场景,微凉的夜色中,太子妃蹲在地上,对着一只猫儿百般怂恿。 “你去啊,你动作那么快,直接冲到他的东殿去,最好能把殿门给撞开,这样我就能有机会过去了。” 猫咪“喵呜”一声,又翻了个身,肚皮朝上。 显然没有理会谢昭华的打算。 但谢昭华也不气馁,蹲在地上继续诱哄。 “你去了,我就多给你两条小鱼干。” 夜色中,一人一猫互相僵持着。 直到后面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夹杂着夜色的凉意。 “你在干嘛?” 谢昭华动作僵住,猛然回头发现居然是从宫外回来的燕淮。 他居然不在殿内? 那她费这么大功夫—— “你在干嘛?”燕淮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昭华微微怔住,僵着脖子道。 “它想闯入殿下的宫殿,臣妾在劝它不要去。” “哦?”男人的声音传来,带着点点笑意。 “原来猫怎么想的,太子妃都知道。” 第66章 难以入眠 听到这话,谢昭华讪讪笑道:“知猫莫若主嘛。” 说罢,她站起身顺势将猫娃抱入怀中 听了这话,燕淮才看向谢昭华怀中的小猫。 看样子四五个月大的,还没长成,但奶呼呼的,倒是会招谢昭华喜欢。 在燕淮打量猫咪的同时,猫咪也在用目光打量着燕淮,目光不乏好奇。 看着它慵懒的窝在谢昭华的怀里,时不时舔舔爪子,一点不怕人的样子。 不知为何,燕淮居然觉得自己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丝谢昭华的影子。 燕淮走近了些,使自己更能清楚地看到猫咪的样子。 “它叫什么名字?”燕淮问。 谢昭华摇摇头:“还没有起。” 她微微停顿,接着又看向燕淮:“请殿下赐名。” 燕淮看了眼谢昭华,又看了看她怀中的猫咪,若有所思道。 “倒不如叫小花。” 小花? 谢昭华蹙起眉头燕淮,燕淮一个饱读诗书的人,怎么会起这么没营养的名字。 她抬起头,却见燕淮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谢昭华:??? 但她还是给面子道:“殿下说的对,就叫小花,毕竟小花这个名字,很……有诗意。” 听到这话,燕淮又微微挑起眉梢,看了她一眼。 谢昭华一怔,忽然福至心灵。 她名字里有个“华”字,而猫咪又叫“小花”,“华”和“花”发音相似…… 谢昭华忽然咧起嘴角:“就叫小花,小花最好听了!” 看着谢昭华的样子,燕淮微微勾起嘴角。 谢昭华还欲跟燕淮多说几句。 这时却忽然刮起一阵风,夜间凉风,让谢昭华猛然打了个喷嚏。 燕淮见状,蹙眉看向谢昭华:“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歇息?” 谢昭华:“臣妾瞧殿下殿门一直紧闭,没传晚膳,便……” 最后的话谢昭华没说出来。 燕淮却好像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谢昭华,眼神中似乎夹杂着太多东西。 有探寻,有惊讶,还夹杂着一些不可思议,最后又通通淹没于沉寂。 燕淮:“去歇息吧。” 谢昭华乖乖点头,知道阿淮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 她也清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原身】做了那么多错事,她凭什么一开口就要求燕淮原谅过去的种种,像以前一样死心塌地的对待她。 但她相信滴水穿石,只要她和阿淮都有那份心意,早晚有一天,他们会重新回到原来的样子。 她听从燕淮的话,乖乖回到西殿。 却在殿门快要关闭的时候又忽然伸出小脑袋。 “殿下也早些歇息,太晚……对身体不好。” 燕淮放在后腰上的手下意识收拢,他看了看谢昭华,终究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殿门这才被关上。 晚间燕淮洗漱完后,林煜照常去给书案上点灯,却见燕淮往内室走去,像是要就寝的样子。 林煜问:“殿下今日不看奏折了吗?” 燕淮幽深的眸子里泛着点点星光,发出一道略带笑意的“嗯”声。 这倒让林煜有些惊讶,太子妃只是那么劝了太子一句,太子便真的不熬夜了? 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猫叫声,还夹杂着一些侍女的声音。 这声音在夜间格外的明显,燕淮听见声音微微侧过头。 林煜见状,忙到窗边看去,发现是太子妃的那只猫跑了出来,侍女们正在抓猫。 他回身正要跟燕淮禀报。 却见燕淮已经走到了书房的另一扇窗户前,朝外看去。 那只猫儿肆无忌惮的在宫殿里撒欢又撒娇,一副胆大妄为的样子,跟它主子从前一模一样。 他看了那小猫一会儿,又朝西殿看去。 燕淮发现好像从某一刻开始,谢昭华的某根弦忽然放开了,开始主动的跟自己缓和关系,不再那么的紧张无措。 跟前些天的紧张恐惧相比,她变得更加轻松,更加自在。 他不由得想起他大胜归来那天。 那日回来,他便察觉到谢昭华有些改变。 所以他故意走到谢昭华面前,想要试探她。 却没想到她真的为他解开了披风。 她一点一点的变化,他全都看在心里。 可越看又越觉得不敢相信。 一个人的变化能那么大吗? 从喜欢到怨怼再到喜欢,转变能那么快吗? 他一直克制着、忽视着、忍不住的关心着,无法抑制的靠近着。 可这一切又能维持多久呢? 重新不计成本的去爱慕一个人,不计较所有伤害投入其中,真的能做到吗? 燕淮自己也不知道,他站在窗边待了许久,膝盖处隐隐传来痛感。 直到子时,林煜都看不下去了,劝谏道。 “殿下早些就寝吧,明日一早还要到陛下那边。” 燕淮垂下眸子,停顿几息,开口:“点灯,孤要看奏折。” 可这都子时了,林煜不敢相信的看着燕淮,却见燕淮已经大步走到书案前。 他坐在那把太师椅上,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那一刻他与孤寂融为一体,似乎只有黑夜和孤独与他是最相配的。 第67章 慵懒的笑意 林煜怔了一瞬,心中涌现出心疼之意,太子殿下又要难以入眠了。 * 皇家的消息像是一阵风似的,很快便能翻墙吹出去。 而那日谢昭华被燕淮抱着回去的消息,也像阵风似的刮到了京城里。 不少消息灵通的名门贵族都在揣测,太子妃是不是要复宠了。 但两人之前关系太过僵硬,对此消息有人相信,自然也有人不信。 但毫无疑问的是,原本门庭若市的温家如今门可罗雀。 自贤妃被废,京中便有传言,说贤妃之所以会被废全是因为扶持幼妹,诬陷太子妃的缘故。 得知这个原因,任谁也不敢再与温家来往。 毕竟再怎么样,太子妃都是太子的妻子,背后站的是太子殿下。 谁敢去冒着风头去得罪太子殿下。 况且即便是太子对太子妃冷落,可太子身边除了太子妃外,再没别的女人。 若无意外的话,谢昭华将会是板上钉钉的皇后。 谁又敢与未来的皇后作对? 对于温家而言,除了外头的冷落,温府的内部也不平静。 这日清晨,温晗刚起来,便又被堵在门口咒骂。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还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 “就算贤妃是你一母同生的亲姐又如何,还不是被打入了冷宫?” “也不打量打量自己是什么货色,便敢肖想太子殿下,连我们也要因为你这小蹄子的行径受到牵连。” “温家满门女眷的名声都算是被你给坏了。” 骂人的是温家的四小姐温敏,是温国公的第二任夫人所出。 贤妃、温晗皆是温国公的第一任夫人所生。 第一任夫人离世后,温国公续娶了第二任夫人张氏,这才有了四小姐温敏和五小姐温雪。 温国公疼爱第一任夫人,死去多年后仍念念不忘,兼之贤妃被早早选入宫中,得到高位。 是以温晗总是稳稳的压她们一头。 此次在京中为温晗造势,温国公费了不少心力,人人都知道温晗是奔着太子殿下去的。 谁知不仅没被太子殿下看上,贤妃还因此被打入冷宫。 温家除了温国公,下一代的男子在官场上都没什么大出息,一时间元气大伤。 连家中待议亲的女眷也要受到牵连,平日里一点好处没捞到,这会儿还得被牵连,这才有了温敏堵门一事。 温敏在前头骂的欢,一侧的五小姐温雪性情柔和些,在旁劝道。 “好了好了,别骂了,当心一会儿被父亲知道了。” “父亲知道了又如何?你也别太善良了,前日薛侯府的夫人来为自己的嫡子相看,本是看中了你的。” “却因这贱人的事,被搁置了,那薛家可是太子一党,日后前途无限。” “如今我们一大家子的娶亲议嫁都受到她的牵连,今日我必须要找这小贱人讨还一个公道。” 她神情激动,刚想要冲进去,房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个人人形来,正是温晗。 她不再是往日的温婉贤淑的样子,而是一脸冷然的看着两人。 “哟,你还敢出来。”温敏道。 温晗已经被她堵着门骂半天了,这在以前何曾有过。 且她虽面上和善,骨子里却不好惹的,自然不会允许被人骂这么久。 她轻嗤一声,抱腰看着温敏,语气不屑道。 “我倒是不知,妹妹在骂我什么。” “你装什么呢?” “你耽误了咱们温府所有女眷的议亲,此事你会不知?” 她以为温晗听了只是会羞愧。 可谁知,温晗脸上不仅没有愧色,反而还一脸讥讽的说道。 “妹妹,才年过十四,便开口闭口的议亲,丢不丢人啊,哪里有一点国公府小姐的涵养?” 温敏被气的倒仰:“你是不丢人,一心想着攀高枝!马上就要年过十七了吧?” “像我们这样的名门,有哪个不是早早议亲,及笄后便要成亲。” “你自己拖成了黄花菜,嫁不出去,我可是要嫁出去的。” 她说出此话,温晗的脸色才有些变化,她面色微沉,看向她道。 “妹妹若是实在恨嫁,我听说魏国公家的嫡次子,最近倒是在议亲,以妹妹的身份怎么嫁不得?” “你!”温敏气的舌头打结。 “谁都知道魏国公家的次子游手好闲,花天酒地,你这是在咒我呢!” 看到温敏被气的不轻,温晗这才轻笑道。 “非也非也,我只是看妹妹太过恨嫁才说出此话,妹妹可千万不要生气呀。” 她口出恶言,说话却柔声细语,一副无辜的样子,温敏看了更气,恨不能上前去跟她打一架。 可这时,温晗又飞快的接话。 “父亲最讨厌家里人吵架不安分,希望妹妹真是想分辨分辨,不如我们到父亲那里去分辨,也省得你说我欺负你了。” “你!” “谁都知道父亲疼爱你们姐妹,你还这么说!”温敏骂道。 谁知温晗听到这话却微微一笑,谁让王氏拢不住父亲的心呢。 母亲都死了十几年了,父亲还是念念不忘的。 即便出了这样的事情,父亲也不过是斥责了几句,连个重罚都没有。 若是去告,父亲一定站在她这边。 温敏明显不敢去告,脸色气的青紫。 温晗见状,又上前一步,像是姐妹间亲昵说话似的。 “怎么?不敢啊?” “若是真不敢,妹妹就快去跟媒人或者夫人商量商量议亲之事,别拖到最后嫁不出去。” “那我也比你巴望着太子,嫁不出去好!”温敏骂道。 她这一说,可算是戳到了痛处,温晗面色一变,不与她再争辩,“啪”的一下关上门。 温敏不防温晗这样做,“砰!”一声被关在门外。 “你说这小蹄子!” 她气急了要继续上前去骂。 温雪赶忙将她拦住:“你快别骂了,若是真闹大了,她去告诉父亲去,定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不准还要连累母亲。” 听到这话,温敏慢慢冷静下来,又骂道。 “跟她娘一路货色,就会装柔弱扮可怜,早晚要遭报应!” 骂完这句,温敏才在温雪的劝说下慢慢离去。 听着院子里的骂声慢慢消失,温晗的侍女文佩给温晗递了杯茶,才有些担心的问。 “小姐,现在可怎么办啊?” “听说太子妃跟太子外出围猎,太子妃喝醉了,是太子给亲自抱回来的。” “以太子从前对太子妃盛宠的模样,若是真的旧情复燃了,那可是针插不进的。” “要不咱们还是退一步,等此事过去个一两年,风声退去,趁咱们温府底蕴还在,择个良人嫁了也好。” 可温晗大方温柔的面容上却露出一丝寒意。 “我已经拖到了快十七,还有什么退路可言?” “就算现在议亲,又能有什么好亲事?” “再说了,就算有什么好亲事,难道还能比得过太子殿下?” “方才那温雪只是没了薛家便心中不快,那薛家算什么?不过是太子麾下小小的一个将领,若我入了东宫,得太子恩宠,那才是真的前途无限,万千尊贵。” 说到这里,温晗忽然有些生气。 “那谢昭华不知是怎么了,这些时日竟忽然开了窍。” “之前明明做了那么多错事,连太子殿下都对她厌烦,她此时却又忽然悔改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悔改?这贱人就应该一条道走到黑,被乱棍打死!” 文佩听到心中一惊,连忙道:“小姐慎言,这话可是万万说不得的,咒骂太子妃可是大罪!” “怕什么?又没人听见。”温晗不耐烦的说道。 文佩见温晗听不进去,只能轻叹一口气,又问。 “那小姐打算怎么办?” 温晗想了想,微微眯起眼睛。 “我听说太后的侄孙女荣阳郡主,快要来京中看望太后了。” “应当是的,太后老家是隆阳,当地虽说也有青年才俊,但到底比不上京城。” “这荣阳郡主已经年过十四,此次来京中,就是想让太后她老人家给指个婚事。” “听说这荣阳郡主小时候在太后膝下待过一阵,在小一辈中,除了自家儿孙,太后对她最是宠爱。” 文佩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要说这荣阳郡主好像也在贤妃娘娘宫中待过一段时间,与贤妃关系亲厚,与您关系也不错。” 温晗听到此处,目光暗了暗,忽然开口道:“你等会儿帮我送封信出去。” “您是想?” 温晗没说话,她微微勾起唇角看向窗外。 谢昭华蠢笨,一向倚仗的只有父亲的高位和太子的宠爱。 如今她的父亲已然不在高位。 至于太子殿下,她就不相信谢昭华曾经那般对太子,太子真的能放下所有芥蒂,与她重归于好。 只要他们中间不是全无缝隙,她就有机会,插上一脚。 * 谢昭华一行人在此处停留一个多月,气候逐渐转凉,步入秋季,也该到了回宫的日子。 这些时日里,白日里燕淮多是去骑射又或者去建崇帝宫中,与谢昭华相处并不算多。 但谢昭华只要一找到机会,便会往燕淮的书房里去,虽说相处不多,但到底还是有些相处。 而且两人之间的相处也越发的自然,不再像之前一样,每次相处都让谢昭华觉得十分紧张。 不过,谢昭华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些疏离,好像有道看不见的天堑将两个人隔开。 启程那日是个明媚的早上。 谢昭华收拾妥当后,便准备出发。 谁知临行前,却忽然发现“小花”不见了。 “奇怪呢,奴婢方才还瞧见它在院子里呢。”青禾说。 谢昭华蹙眉:“再找找。” 这猫儿陪了她一个月,谢昭华也是有些情感了,自然不想就这么放弃。 可宫女将清凉殿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有将“小花”找到。 这时,一个小太监忽然跨过宫门,进到里头的院子里来。 “娘娘,陛下和殿下都已经准备好了,车队也要准备出发了,您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谢昭华只能放弃,暗道这猫儿在行宫里,应该有专门的宫人照看,应该不用担心。 她跟着小太监朝出发的车队走去。 车队在行宫的宫门处,浩浩荡荡、庄严隆重,犹如一条蜿蜒的巨龙,一眼看不到尽头。 谢昭华悄悄往车队前头看了一眼。 来行宫那日,燕淮便骑着宝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今日应当也在前头。 只是队伍太长,一眼望不到头,谢昭华并没有看到燕淮的影子。 青禾扶着谢昭华上马车,谁知一掀开帘子,竟瞧见了本应在车队前头的男人。 男人坐在马车的软榻上,并不是往日里的正襟危坐,而是肆意的歪在上头。 谢昭华看见他时,他正在逗弄着臂弯中的小猫,见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他微微侧过头来。 眼眸中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第68章 逗猫还是逗她? 谢昭华隔空与他对视,瞧着他放松的样子,不知怎的也轻松了一些。 燕淮瞧见她,倒是没说话,反而是抱着小猫往旁边挪了挪,要给谢昭华留出一点位置。 这马车很大,座位呈“井形”,就算是侧面也可以坐人。 谢昭华看着,正想说不用,却又在燕淮的动作后,将话吞了回去。 鬼使神差地跟他挤在了一块去。 两人虽然没有紧贴着,但距离也不远。 这样的距离,实在是少有,谢昭华隐隐嗅到他身上的冷香味,一时间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谢昭华正想着该如何与他搭话,这时燕淮的怀中忽然发出一声“喵”的声音。 谢昭华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找了许久的小花,居然出现在马车里。 更让她没想到是,它会在燕淮的怀中。 她侧头去看,发现燕淮正饶有兴致地伸手去逗弄小猫,还轻捏它的脸颊。 而小猫也很给面子地去蹭着燕淮的手心,偶尔还舔上几下。 那是她都没有过的待遇…… 枉她养了它一个多月! 接着她又幽怨地看向燕淮,她在燕淮那里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马车坐的,着实让人气愤。 燕淮跟猫,谢昭华一时不知该羡慕哪个。 许是谢昭华的眼神太过幽怨,连专心逗猫的燕淮都察觉出不对,侧过头问。 “怎么了?” 语气一贯的沉静从容,他一边说,还一边拿起一个小鱼干,继续逗猫。 谢昭华有些赌气地说:“太子殿下若是这么喜欢这只猫,倒不如留在身边养着。” 听了这话,燕淮眼神才又缓缓落在谢昭华身上。 谢昭华微微嘟起嘴巴,他可算是注意到她了。 她正想说别的,便听燕淮道:“也可。” 谢昭华猛然抬头。 可什么可! 这可是她的猫啊! 她想与燕淮辩论一二,一抬头却又瞧见燕淮的目光又落在了猫身上。 谢昭华看着小花,趁燕淮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朝它勾了勾手指头,希望小花能像往常一样顺从地过来。 谁知小花看了它一眼,竟转过头去,身子摊开,朝燕淮露出软软的小肚皮来。 一副信任又依赖的样子。 燕淮第一次看到猫咪这样,犹豫间,伸出指尖轻触一下。 温软、Q弹。 猫咪享受地“喵呜”一声,示意燕淮继续。 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谢昭华:…… 更气人了。 她就不该上这辆马车! 阿淮宁可跟它玩都不跟自己玩! 不一会儿,车队开始启程。 谢昭华气呼呼的,许是昨天晚上睡得晚,这会儿她靠在窗户上,气着气着,竟然一会儿就睡着了。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燕淮手指一顿,侧头悄悄看向谢昭华。 谢昭华今日穿了一件浅黄色襦裙,卷曲的睫毛在眼睑下方透出一片淡淡的阴影来。 她因为睡觉的动作,露出半截玉藕,因胳膊方才一直靠着车壁,被压出一条淡淡的红痕,在白嫩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这时帘子忽然被掀开,是林煜给二人送瓜果来。 燕淮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林煜瞧见便轻手轻脚地将果盘放在一侧的小桌子上。 他正要走,却又被燕淮拦住。 燕淮将怀中的小花递给了他,看样子倒是没有太多留恋。 林煜顺势接入怀中,这猫可是他一大早抓过来的。 他本还担心太子妃不喜欢这猫,说不定瞧见会让人留在行宫,还好太子妃没这么做。 林煜退下后,车厢内便只剩下燕淮和谢昭华两个人。 女子的呼吸声便更清晰了。 燕淮侧过身子,像是临摹一样细细地看着她的睫毛,眼睛,红唇,每一寸都不曾放过。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了好久,忽然马车好像压过一个石头,原本靠着车壁地睡觉的谢昭华,顺势就要朝前面倒去。 燕淮连忙用手托住她的身子和下巴。 但谢昭华显然是睡熟了,虽然突来的晃荡让她轻微地蹙眉,但一息过后她便又睡了过去。 女子呼出的热流,顺势涌入了燕淮的手心,像是小钩子一下一下的挠人,使燕淮的手心变得温热起来。 看着冷硬的墙壁,燕淮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拖着谢昭华,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女人的身上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燕淮心中已做好了准备,但当她真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后,燕淮的肩膀却又僵硬起来。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谢昭华呼出的气息,正冲着他的颈窝,无数的东西在啃噬着,让他坚守的理智轰然倒塌。 红晕从耳根子蔓延出来,晕染到整个脸颊,燕淮居然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想将升起的异样压制下去,可随后,脑子也在热流的攻势下变得混混沌沌,不甚清晰。 谢昭华醒的时候,已经快到停脚歇息的驿站。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头正靠在车壁上,而燕淮还是她睡时逗弄着猫的样子。 不过他左手上倒是多了本书。 谢昭华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身子,原以为靠着车壁的脸颊要压出一道印子,但却意外的没有。 谢昭华摸摸坚硬的车壁,不应该啊? 她又朝燕淮看去,发现燕淮的面颈处,还有耳朵,竟有些微微发红。 谢昭华想凑过去看,燕淮却异常敏捷地躲开了。 “怎么了?”燕淮面色如常地问。 “您过敏了,脖子上好像起了红疹。” 燕淮手指一顿,将书放在桌子上。 “没有,你想多了。” 恰逢林煜在外头喊二人下车,燕淮像是找到机会,飞快起身,逃也似的将谢昭华一个人留在车厢。 谢昭华挠挠头,总觉得哪不对劲。 一回头,却瞧见太子殿下放在桌子上的书,字是倒着的。 谢昭华一愣,愈发有些摸不着头脑。 燕淮现在喜欢倒着看书了? 剩下的两天,燕淮都是跟猫度过的,简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谢昭华每每瞪着一人一猫,都能气呼呼地睡着。 可说来奇怪,她每次起来脸上都没有车壁的压痕。 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系统给自己加了什么脸硬buff。 直到最后一天,谢昭华一上马车,一人一猫还是保持着之前一样的动作。 谢昭华看见后终于忍不住了,认真看向燕淮道。 “您不能再抱着猫了。” 燕淮的手指一顿,沉沉的目光看向谢昭华。 却见谢昭华絮絮叨叨:“您对猫过敏您知道吗?” “一抱猫,您的脸上和脖子上都会发红,说不定身上还有红疹呢。” 听到这话,燕淮停下的手指才又动作起来,继续给猫顺毛。 “无事。” 可谢昭华却又蹙起秀眉:“哪里没事,您瞧,您的耳朵和脖子又开始发红了。” 听到这话,燕淮下意识地用手去摸,他的体温总是偏凉,这会儿的温度果然比平时高上一些。 他抬眼看向谢昭华,他哪里是对猫过敏,分明是…… 第69章 吃糕点 虽然那日谢昭华鼓起勇气劝谏了,但却丝毫没有用处。 甚至在回到东宫时,燕淮甚至没有问自己,便抱着小花回到了他的承乾殿,一点也没有还给自己的意思。 谢昭华站在后头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不知道这一人一猫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才是小花的主人吗?! 不是她养了这猫一个多月吗?! 想到最后,谢昭华又只能忍下这口气。 等她把燕淮的心收回来了,她非得逼着燕淮把猫还给她。 还要当着燕淮的面逗弄小花,燕淮一根指头都不许碰! 谢昭华在心里骂了半天,才勉强接受这一事实,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由于此次围猎,太后并没有前去,所以一回来自然是要入宫拜见太后的。 是以在回京第二天,谢昭华便去拜见了太后。 燕淮一早便让下人传来消息,让谢昭华先去拜见,待他上完早朝便会去太后宫中。 青禾在一旁听了只觉开心,太子殿下至少不是以前那般冷漠不管。 二人如今倒是相敬如宾,越来越有夫妻的样子了。 但相比于青禾,谢昭华显然有些紧张。 对于太后,她既敬畏又害怕。 太后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深宫妇人,相反,太后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当年建崇帝打天下的时,曾有敌军趁城中空虚,想要偷袭,便是太后娘娘站出来,领着众人反抗,才使城门未破。 是以,太后也是个厉害角色。 曾经,太后也是喜欢谢昭华的,但是因为【原身】的事情,谢昭华被囚入宫中,倒是看到了太后严厉冷漠的一面。 说来可笑,那种严厉冷酷的感觉竟多少与燕淮有些相似。 所以谢昭华一想到要见太后,便有些紧张,但再紧张她也得去。 谢昭华收拾妥当,穿着得体的宫装,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才往太后宫中去。 天气转凉,清晨下了一场小雨,湿漉漉的寒气从地上渗出来,谢昭华又特意加了件披风。 * 太后一早便接到东宫传来的消息,太子妃今日回来。 是以谢昭华到的时候,太后宫中早已准备妥帖。 古朴的佛香从香炉里升起,整个寿康宫沉静得可怕。 下人通报谢昭华已经在外面候着的时候,太后便让人宣进来。 随后她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的皮肉跟着挤出几条缝来。 太后精明老辣、耳目众多,自然也知道了谢昭华与燕淮关系缓和的事情。 兼之,燕淮昨日回来后,夜间曾来拜访。 淮儿无论是精气神还是气色都比以前好上许多,全然不是以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倒是让她对谢昭华稍微满意了一些。 眼见宫殿的帘子被掀起,她卸下周身严厉的气场,看向谢昭华的目光多了几分慈善。 谢昭华本是战战兢兢的,可当她看到太后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横眉冷对,反而是语气温和地同她闲聊,让人奉上她爱吃的糕点。 她这才松了口气,同太后说起这次围猎的种种。 其间,她尽量地说得生动有趣,讨太后欢心。 说得口干舌燥,太后还让她歇歇喝口茶水。 她趁着喝茶水的功夫,瞧见桌子上有自己爱吃的点心,便拿起吃了一口。 可这时,殿内却忽然传来了一道不甚和谐的声音:“依着太子妃娘娘的话,那太子此次又是围猎的头名?” 谢昭华动作一顿,将糕点放下,这才注意到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姑娘。 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 谢昭华愣了几秒像是没认出来。 太后见了,笑道:“这是哀家弟弟的孙女,荣阳郡主,你以前见过的。” 谢昭华一怔,后知后觉得将她的脸跟过去的记忆相重合,倒是有这么个人,但太后老家在隆阳,这小丫头没来过几次,她也记不太清。 “郡主出落得越发水灵了。”谢昭华笑着客套道。 谁知她说出这话后,那荣阳郡主却像是有些不买账似的,看都没看她一眼。 “太子殿下勇武双全,无论是朝政还是打仗骑射,无一处是不好的,只是太子妃娘娘就……” 她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可谁都知道她的意思。 谢昭华微微蹙眉,又看了这郡主一眼,她与这郡主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她这般是为何? 还不待细思,上首便传来一道严厉的呵斥声。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理论太子妃!” 谢昭华抬头一看,发现竟是太后。 也是,太后娘娘最重规矩,哪怕是膝下的皇孙不守规矩,都会被斥责,更何况这个侄孙女。 可荣阳郡主听到太后的话,竟觉得有些委屈,以前姑奶是对自己最好的。 如今怎能亲疏不分?为了这么个外人来说自己呢? 心中一时对谢昭华更不满意。 太后欲要她赔罪,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道通报声。 “太子殿下到!” 太后看了荣阳郡主一眼,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燕淮一到殿中,便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他行完礼后环视一周,目光在看到荣阳郡主时停了一瞬,旋即移开,落座于谢昭华身侧。 他今日穿了件墨蓝色袍子,虽不及明黄色显眼,却更显沉静。 身形如鹤、芝兰玉树,这些词语在燕淮面前似乎都有些单薄。 看到这儿,荣阳郡主愈发不开心,殿下这般模样的人,太子妃实在配不上。 燕淮落座后,同太后说了两句话,余光瞥见谢昭华吃了一半的点心,便顺手拿起,像是不知道自己拿错了一样放入口中。 当真是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谢昭华看到这举动后,脸颊爆红。 这这这! 阿淮知不知道这是她吃剩下的吧? 不知道的话还好。 知道的话,那他怎么还? 谢昭华的Cpu一时有些跟不上。 燕淮的举动也实实在在地落入了太后的眼中,又或许这本就是做给太后看的。 太后眸子微闪,明白了孙子的意思。 后宫之中,后位空虚,太后的态度就代表着宫中的态度。 她虽觉得孙子与孙媳妇儿和好得太快了,但想着孙子当年那么爱谢昭华,这么快和好倒也可能。 于是便道:“自古以来,家庭和睦是最重要的,看见你们夫妇一心,哀家便放心了。” 说着,她又看向谢昭华叮嘱:“在宫中行走,若是遇到什么事,或者受人冷落,尽管来找哀家。” 谢昭华没想到太后居然会这么说,当即笑弯了眼睛拜谢。 看着女子眉眼弯弯,全无算计的样子,不知怎的,太后竟也觉得心中舒畅了些。 众人一时其乐融融,但落入了荣阳郡主眼中,可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贤妃因谢昭华被打入冷宫,本就让她有些不满。 如今看到太子居然还这么宠爱谢昭华,她心中更是不快,忽然开口道。 “我听说此次殿下归来前,太子妃曾在姑奶奶宫里住了一阵,这是为何?” 她说话时云淡风轻的,似乎完全是好奇,不知道这样的话会勾起旁人的不快。 可听到此话,太后的脸色却忽然拉了下来。 燕淮的面容也实在不好看。 谢昭华看看二人的脸色,最后还是没说话,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燕淮来处理最好。 果不其然,燕淮将口中的糕点吃完后,便看向郡主问。 “听说妹妹特意从隆阳而来,是为了挑选夫婿的?” 他说得没头没尾的,一时让荣阳郡主摸不着头脑,又有些害臊,但最后还是点点头。 “孤听闻,你同温国公家的小姐关系甚好。” “但贤妃被废,温国公一家子女眷在京城都不好议亲,妹妹可别走得太近,免得落得找不到亲事的境地,只能回隆阳老家。” 这话暗含威胁之意。 大概意思就是,若荣阳郡主还敢冒犯,燕淮必不会让她找到亲事。 荣阳郡主听到这话猛然怔住,万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敢在太后面前威胁自己。 太后何曾听不出来孙子的言外之意,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荣阳郡主道。 “哀家瞧你心思浮躁,你先在宫中待上几个月,多读写经文,静静心思,再说议亲之事吧。” 荣阳郡主顿时脸色惨白,她已年过十四,正是议亲的时候,怎么能在这时拖延? 她又想起家中父母的交代,让她来京中谨言慎行,却没想到竟然吃了这样的大亏。 事到如今,她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谨遵娘娘、殿下教诲。” 原本和谐的气氛因为荣阳郡主而破坏,燕淮也不想再留,又聊了几句,便带着谢昭华起身告辞。 林煜见状,眼疾手快地将披风拿出,上前为燕淮系上。 谢昭华看着这举动,才恍然想起系披风一事。 可这时候,林煜已经快要将结打好,她倒是不能横插一脚了。 青禾见状,也颇有眼色地拿起鹅黄色披风上前,她将披风披在谢昭华身上。 正欲为谢昭华系上,却忽听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孤来。” 第70章 捏耳朵 满宫的人都被太子的话所震惊,天之骄子,便是自己的披风都没怎么系过,竟要亲手给太子妃系上披风? 太子这才回来多久?太子妃这才改变多久?这就要复宠了? 谢昭华也没想到燕淮会这么说,但这毕竟是在太后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拒绝,却见男人已经朝自己走来。 青禾见状,忙往后倒退几步,将位置让给燕淮。 燕淮最后在谢昭华身前站定,二人间隔的距离并不过分远离,也不算太过亲昵。 影子斜向下,将谢昭华拢进自己的“范围”内。 清冷的瞳仁是极致的黑色,里面满满当当的只放下了谢昭华一人,清晰到谢昭华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的心脏顿时漏掉一拍。 这瞬间,燕淮好像在眼中无限放大,与她无限贴近。 明明是漆黑的眼眸,里面却像是缀满繁星,引诱着谢昭华,让她不得不跌入星河,沉溺其中。 燕淮伸出手,轻轻捏起她披风上的红色绳结,温润的气息笼罩着谢昭华。 她听到自己的心在“噗通噗通”地跳,从内里溢出来,几乎要控制不住。 粗糙的指腹捏着细细的红绳,明明是握过无数次刀枪剑戟的手,可穿梭在这红绳之间却丝毫不觉得违和。 燕淮因为打结,需要稍微凑近一些,呼出的气息也瞬间将谢昭华包裹住,在接触到的披风上煽风点火,迅速蔓延成一片霞红。 打完绳结,燕淮抬起头后,忽然发现谢昭华的小脑袋低得死死的,只露出粉红色的小耳朵。 燕淮也不知是怎么了,着了迷似地伸出手指,在谢昭华的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 粗粝的手指摩擦着,谢昭华浑身涌出一股颤栗。 燕淮一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收回手来。 一向冷静沉稳的他,此时竟有些少有的慌乱。 旖旎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悄然升起,又在无形中弯弯绕绕,将两人牵连在一起。 太后看着两人的举动,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竟不自觉地勾起嘴唇,道:“看来是真和好了。” 谢昭华不防太后这么说,忽然有些害羞,下意识地往燕淮身后躲了一些。 燕淮瞧见,也不自觉地上前一步,将她遮了个大半。 一向不轻易开口的燕淮轻声道。 “皇祖母别逗她了。” 可太后听了,又偏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多了几分逗弄。 “哦?这便护起来了?” 谢昭华听了这话,一时更为羞囧。 但好在,太后只是逗弄,略调笑几句,便放过了二人。 谢昭华和燕淮从太后宫中告辞。 荣阳郡主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她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谢昭华做了那么多错事,凭什么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厚待? 连太后对她的态度都有所转变了? 应当是要温晗那样,品性温良、善解人意的女子才配得上太子。 太子英明神武,怎的就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实在是在女人身上迷了心窍。 她这般想着,也在面上表露了出来,太后一回头便看到了她憎恶的表情。 看到这模样,太后自然知道她所想,微微蹙眉道:“跪下。” 荣阳郡主一怔,不知这般为何,连忙轻唤:“姑奶奶。” 可看到太后冷然的神情后,她还是乖乖听话跪了下来。 “方才哀家已经斥责过你,可你却仍旧说了那样的话,可知不知悔改。” “今日你就在此处跪足两个时辰再起,也算是对你的教训。” 太后这样冷情果断的责罚,一时叫荣阳郡主反应不过来。 一直以来,姑奶奶都是对她很好的,每年送东西回隆阳,还会备上她的那一份。 如今姑奶奶怎能因为太子妃这般对她,于是愈发不服地开口。 “姑奶奶,我跟您可是血脉相连,您怎么能向着太子妃这个外人。” 她觉得自己说得一点也没错,谁知太后听了,却发出一声冷哼。 “淮儿可是哀家的亲孙子,孰轻孰重,谁近谁远,哀家分得清楚。” 荣阳郡主脸色一变,顿时多了几分难看。 “可是太子妃跟您又没有血缘。” 太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如今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了,索性不与她再说,而是看向一旁的竹安姑姑。 “让她在这里跪足一个时辰,从明日起需每日去佛堂读书、静心。” 吩咐完,太后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荣阳郡主,径直朝内室走去。 徒留荣阳郡主一脸不服气地留在原地。 * 竹语姑姑搀扶着太后往内室里去,她是跟在太后身边的老人,一边扶着太后一边劝太后消气。 太后叹了口气,坐在软榻上。 “是哀家太纵着他们了,听说她父亲在隆阳横行霸道,侵占了不少人的田产,皇帝已经派人去查了。” 竹语悄悄看了太后一眼:“那若是真查出来些什么,太后可要说情?” 太后听了,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冷哼声,“我儿辛苦打下的江山,不是让他们欺男霸女,作贱百姓用的。” “若真查出些什么?便夺了他的官爵,享了这么多年的权势,也该够了,让他做个没有权的闲散富人也罢。” 太后说着又朝外头罚跪的地方看了一眼,“哀家瞧这姑娘小时候聪明伶俐,如今竟也学了他父亲的自私自利,目光短浅。” 竹语姑姑轻叹一声,安慰道:“郡主到底还小。” 说到这儿,她又略微停顿一下:“依奴婢看,您这般惩罚郡主,也是为了给太子殿下看,就是看郡主能不能明白您的心意了。” 太后听了微微蹙眉,她押一口茶,淮儿的心性她最明白,不惩罚怕是说不过去。 但她显然不想再聊这些。 竹语姑姑见状,便错开话题。 “今日来看,太子和太子妃应当是和好了。” 听到这儿,太后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以前哀家瞧着谢家孩子挺不错的,后来不知怎么了,竟做出那些糊涂事来。” “前阵子在哀家宫中读了两个多月的佛经,不知怎的忽然开窍了。” “哀家方才瞧她倒没有之前刁蛮的样子,倒像与她小时候有些相像。左右淮儿是个实心眼,认定了就难以转圜,只要这谢氏能够重新改过,给她几分颜面。” 竹语低下头,接过太后递回来的热茶,心道太后到底年纪大,心软了,日后也不会怎么为难太子妃。 * 太后宫中的闹剧就这样落下帷幕。 谢昭华跟在燕淮后头,走出太后的寿康宫。 她脑海里还想着方才的画面,耳朵上的战栗感似乎依旧还存在。 燕淮踏出寿康宫的殿门,欲问谢昭华是否要回东宫,便停下脚步。 可谢昭华还在想着燕淮方才的动作,略微有些出神,并没有意识到前面的燕淮停了下来。 鼻子猛然撞上堵肉墙。 “好痛!” 谢昭华捂着鼻尖,清润的眼睛里蕴出点点水光。 她鼻尖红红,一副可怜的样子,看着她娇气的模样,燕淮不知怎么又有些手痒,想去刮一下她鼻子。 好在这次忍住了,他手握成拳,放到到嘴边轻咳一声。 余光还能看到她耳珠上未曾退去的粉红。 “孤还有一些政务要处理,你若想回东宫,可以先自行回去。” “臣妾等殿下一起!” 谢昭华顾不得鼻尖的疼痛,贸然发出声音。 倒叫燕淮没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扫过,竟叫谢昭华多了些没由来的多了几分害羞。 好像是她故意缠着他似的,便紧张的拽着衣角解释道。 “臣、臣妾前日约了安乐,这会儿去乐瑶宫一趟,一会儿同殿下一块回去。” 她模样认真,全然忘记前日还在归来途中,哪里来的机会去约安乐。 燕淮看着她,眼中零散浮出些笑意:“好。” 他这么一笑,倒叫谢昭华有些紧张,又忽然想起这几日一直跟燕淮待在马车上。 她上车睡觉下车干饭,做了些什么燕淮都知道。 方才她信口胡诌的借口漏洞百出,燕淮肯定看破了。 想到这儿,她愈发觉得有些尴尬,手和脚都忘了在哪里放,只匆匆道:“臣妾告退。” 说完扭头就走,倒也忘了应该让太子先走的道理。 燕淮嘴角噙笑,看着谢昭华离去。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叫谢昭华浑身不适,好像燕淮在背后嘲笑她似得。 让她连走路都有些不顺当,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第71章 洋洋自得 路过一个拐角,谢昭华赶忙拐了进去,确定身子全部躲了进去,谢昭华才停了下来。 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掌心里,能感受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燕淮这家伙,明明没做什么,却总是那么撩人,只要靠近,她的心就忍不住地怦怦直跳。 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处,燕淮才收回了目光。 林煜自然能察觉到燕淮心情愉悦,只是…… 他看了看谢昭华消失的方向。 “殿下,要不要属下去告诉娘娘,乐瑶宫应当是同咱们一条路,娘娘走反了?” 燕淮目光一顿,再次向谢昭华消失的方向看去。 确实走反了。 可若是林煜追上去的话…… 燕淮几乎能想到,谢昭华手足无措、害羞紧张的样子。 他微微勾起嘴唇,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 谢昭华是在又走了一段路后,才被青禾提醒走错路的。 她回头看着自己走过的路,连撞南墙的心思都有了。 还好燕淮没让人来提醒她,不然她当场表演一个铁头撞大墙。 再也没脸见人了! 未免原路返回碰到燕淮尴尬,她特意选了另一条路走。 幸而一路上没有再碰到燕淮。 谢昭华到乐瑶宫时,安乐正在喝药。 现下她喝的药是苏定新配的药方。 汤药没有那么苦,药效又比简单的药丸要好一些,这些天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好了一些。 安乐见谢昭华来访,连忙迎了进来。 两人相见倒也没有别的事,闲聊一会儿,谢昭华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打算再去寻燕淮。 方才的事情虽然丢人,但回到东宫后,两人不住在一个院子里,见面难免麻烦些。 这会儿有机会,她倒是愿意在燕淮身边多待会儿。 临走前,她忽然想起苏定临走前的交代,嘱咐道。 “神医上次见我,还提醒我让你注意保养身体,注意饮食,切勿贪多贪凉。” 安乐微微发怔:“神医亲口说的?” “这是自然。”谢昭华道。 苏定去江都之前还专门提到了呢。 安乐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才道。 “听闻神医去了江都,等他回来,姐姐若是见着了,麻烦姐姐帮我答谢神医。” 谢昭华一愣,又笑道:“怎么说得像是你见不着他似的,等他回来,我先让他来进宫请脉。” 听到这话,安乐心中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她下意识握紧帕子,又缓缓松开,一字一句道。 “好,那我便等神医回来了再答谢。” * 谢昭华从安乐宫里出来时,已经快晌午了。 她估摸着燕淮的公务应当还没处理完,正准备去勤政殿找他。 谁知却在出了乐瑶宫的一个拐角处遇见了荣阳郡主。 荣阳郡主应当是刚从太后宫里出来,现下要回自己的住处。 谢昭华远远瞧她一眼,发现她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 虽不知为何,但谢昭华也懒得理,打算径直从她身边路过。 可在她即将要经过荣阳郡主时,却反过来被荣阳郡主叫住。 荣阳郡主像是积蓄了满腔怒火,急需寻找到一个发力点,看到谢昭华便口不择言道。 “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几天?太子如今对你好,也只不过是因为顾念旧情。” “等那点子旧情没了,你还能好到哪去?” 她突如其来的发狂,让谢昭华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城内宫规森严,即便是谢昭华最落魄的时候,也鲜少能看到这样以下犯上的。 她先是蹙起秀眉,随后又多了几分了然。 荣阳郡主来自隆阳,小地方出来的,自然不懂宫中的规矩。 兼之她家在隆阳权势甚盛,在当地横行霸道惯了,想来还不习惯这处处小心,生怕行差踏错的宫中。 既然如此,她便拿着她的错处,教一教她。 谢昭华横了她一眼,开口道。 “本宫知道郡主是来京中寻一门好亲事的,但却不知太子殿下的家务事,竟也轮到着郡主插嘴。” 一口大锅扣下,荣阳郡主的脸色顿时脸色变得煞白。 她明白谢昭华是在用地位和规矩来压她。 可她从未受过方才那样的斥责和羞辱,这会儿只想将谢昭华压下去,便讥讽道。 “你得意什么?” “当年你那样背弃太子殿下,连着你的父兄都被拖累,且不说你父亲降官,就是你阿兄到现在都还不能春闱。” 说到这儿,她撑着酸痛的膝盖又往前走一步。 “如今满宫都传着你复宠了。” “可是你既然复宠了,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有将你的父亲官复原职?也没有让你的兄长能重新参加春闱呢?” 话到最后,她的轻蔑浮于面上,冰冷的毒蛇幽幽地吐出蛇信子。 这话不可谓不狠毒,竟叫谢昭华一时顿住,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其实她也能感觉到她跟燕淮之间还有一层隔阂,但无论如何,这都轮不到一个外人插嘴。 她冷下脸色开口道。 “复不复宠的本宫不知,但若你再敢如此放肆,本宫保你在京城找不到一门合适的亲事。” 谢昭华冷脸,气势乍然升起,颇有几分太子妃的威严与权势。 荣阳郡主本以为谢昭会因为自己的话丢盔弃甲,却没想到谢昭华敢这样威胁她。 一时间,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难不成谢昭华已经跟太子达成了某种契约? 又或是太子私下给了她什么许诺不成? 否则她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短短几个月,她跟太子的感情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荣阳郡主脸色阴沉,却不敢再惹谢昭华。 到最后终究是不发一言,有些狼狈地离去。 看着她这样子,谢昭华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眼见着荣阳郡主走远了,青禾跟在一旁有些疑惑地问道。 “娘娘,殿下可是何时许诺了娘娘什么?” “娘娘方才怎么说能让荣阳郡主在京中找不到亲事?” 谢昭华挑眉,忽然展开笑颜。 “我诈她的,随口说说而已,反正她又不会真的去问阿淮,而阿淮也不会真的听到此话。” 说到这儿,谢昭华愈发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 只见她洋洋自得地转过身,正准备往前走,却瞧见几米外的一棵柳树后头,出现了林煜的身影。 谢昭华:…… 第72章 你听我狡辩 谢昭华咽了口唾沫。 他? 他应该没听到吧? 可是两人相距不过几米,他没听到才奇怪吧! 实际上,紧张的不只谢昭华一人,林煜也没好到哪去。 他尴尬的抿抿嘴唇,这种情况下他应该装作没听到吧? 可这距离这么短,怎么才能装作没听到啊?! 两个人各怀鬼胎,谁都不敢往前先走一步。 到最后,还是林煜先走了过来。 他装作没事人一样朝谢昭华行礼。 “殿下已经将公务处理完,让属下来请娘娘回去。” 这么快? 谢昭华有些讶然,往日燕淮最快不也是要到晚上吗? 不过她也想不了那么多了,眼前最要紧的还是林煜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又或者他会不会告诉燕淮。 她抬头看向林煜,林煜却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像是浑然没有听到谢昭华方才话一样,在前带路往太子车驾去 林煜这副样子,让谢昭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且不论别的,若是听到了,以林煜的忠心程度是必定会告诉燕淮的。 她怎么说都没用。 此子太过忠心,收买不了,还是得从别的方面想办法。 两人各怀心思,谢昭华紧张,林煜更紧张。 直到林煜将谢昭华送上太子的马车,他 这活可真不好办啊。 谢昭华上马车时,燕淮正看着手中的卷宗。 他见谢昭华来了,便将手里的卷宗放下,像从行宫回来那样,自觉地让出位置给谢昭华。 谢昭华见状倒也没客气,自觉地在燕淮旁边坐下。 可等她坐下,才是尴尬的开始。 从行宫回来时,两人虽然也是一起坐马车,但那时候车中还有小花。 谢昭华每次上车,燕淮都在逗弄小花,倒也不觉得尴尬。 这会儿两人共处一个车厢,就这么干耗着,谢昭华自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再加上谢昭华方才说了那样的话,还被林煜听到。 她越发觉得有些心虚,时不时地偷瞄燕淮一眼。 燕淮察觉到谢昭华有些不对。 他侧头看向谢昭华:“怎么了?” 谢昭华忙不迭地直摇头,生怕燕淮看出些什么。 可她越这样,燕淮越是起疑。 到最后反而是谢昭华先顶不住了。 她明白自己方才的事,十有八九是瞒不住的,倒不如她自己先开口。 酝酿再三,谢昭华开口道。 “臣妾方才从乐瑶宫出来时,恰好遇到了荣阳郡主。” 听到荣阳郡主的名字,燕淮轻轻蹙起眉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荣阳郡主似是很不满意臣妾这个太子妃,更是对您的家事指指点点的。” “她说了许多过分之话,臣妾实在听不下去了,为了您才训斥了郡主两句,若是有人说起。”谢昭华略微停顿:“请您万不要生气才是。” 这是谢昭华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说法,毕竟她不能直接说:自己扬言郡主再犯,就让她找不到亲事这种话。 她哪来那么大的权势,况且那还是太后的侄孙女。 谢昭华本以为燕淮会问自己说了些什么。 谁知燕淮只是黑眸微动,看向她:“为孤?” 谢昭华立刻点头:“当然是为殿下。” 肯定的话音落下,燕淮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谢昭华。 像是要辨别谢昭华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假。 过了许久,燕淮才移开目光。 他鼻尖发出一道轻轻的“嗯”声后,便将桌子上的卷宗拿起,翻看起来。 既不说追究,也没在深问。 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谢昭华又多看了他一眼。 他这个态度,自己应该是蒙混过关了吧? 反正在从前,她要是闯了祸,只要跟燕淮是这个态度,那就完全没事。 说不定燕淮往往还会帮她善后,处置那些欺负她的人。 如今二人关系虽然没到很亲密,但他这个态度,应该就没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谢昭华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的往后仰去靠在车厢上。 却没注意到,一旁的燕淮,目光时有时无的飘向她。 太子车架到东宫停下,二人分别后,燕淮如往日一般去了书房。 今日事务繁多,若是在宫中处理完得到晚上了,所以他特地将奏折都带了回来。 面对堆积如山的折子,燕淮倒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于去看翻看,而是侧头看向一旁的林煜。 他显然需要林煜的汇报。 林煜也明白燕淮的意思,自觉地拱手道。 “今日属下去请娘娘时,偶然撞见荣阳郡主与娘娘发生口角。” “娘娘斥责郡主,说【再敢不守宫规,就保证让郡主在京城里找不到一门合适的亲事】。” 燕淮听了微微勾起嘴角,这才明白方才马车上,谢昭华为何会那般紧张。 原来是因为这事。 想到这儿燕淮轻轻笑了起来。 他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过是一句警告,也值得这样心虚。 事情至少得做了才算得上心虚。 当然也有一种人,像他这样,做了也从不心虚。 他随手拿起一本折子翻看:“既然太子妃已经吩咐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林煜微微一怔,又低头道:“属下遵命。” 领命后,林煜本应告退,却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燕淮问。 “如今宫内都在盛传娘娘复宠,可今日荣阳郡主却奚落娘娘父兄之事。” 听到这话,燕淮面上不多的笑意迅速退去。 秋日的暖阳落在他身上,可他的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料峭的寒意。 “哦?还说了什么?” “还说……”林煜小心的看了一眼燕淮。 “还说殿下对娘娘只有几分旧情,过不了多久,便会将娘娘抛诸脑后,不然……也不会晾着娘娘的母家不管了。” 话音落下,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冷笑声。 像是从深渊里的万年寒冰,令人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寒意。 林煜脊背发凉,下意识的缩起脖子,倒是少见太子这般生气。 良久,空气中才再次响起男人的声音。 “孤记得,御史台的王大人在调查隆阳的案子。” 林煜略微思索,回道:“是。” 立体勾勒的的光线里,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无形中酝酿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明日让他来见孤。” 第73章 醒悟 要说那日被荣阳郡主讥讽,谢昭华虽然怼了回去,但荣阳郡主所提的父兄之事还是落在了谢昭华心上。 倒不是说复宠不复宠的事情。 燕淮对她态度的转变,她其实已经感受到了,倒也不会因为荣阳郡主的三言两语再暗自神伤。 但她的父兄被她所牵连,这倒让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来。 左思右想,她觉得想办法帮帮父兄。 官员升迁需要经过吏部、尚书省、陛下层层考核,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 可兄长谢易安能否参加明年的春闱,倒是燕淮一句话的事儿。 只是她也不好直接去求阿淮,让阿兄能参加春闱。 这样的话目的性太强,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在燕淮那里的分量,足够燕淮去改变建崇帝的曾下过的旨意。 但她知道燕淮爱才,最喜挖掘有才之人。 不然男主楚远洲也不会从古代低贱的商人身份,成为位高权重的权臣。 她得想办法引荐兄长,向燕淮展示兄长的才能才行。 谢昭华在宫中细细盘算,隔了几天后,便让人套了马车回谢家,打算与父兄商议此事。 她回到谢府时,正好碰到了下朝回来的谢时远。 谢昭华少回娘家,乍然看到谢昭华回来,他自然有些惊讶。 可随后他便将谢昭华迎进府中,又派人去请谢昭华的兄长谢易安。 那样子像是有要事相商,这倒让谢昭华有些讶然。 不多时,谢昭华的兄长谢易安便到了书房。 谢易安性格温和,善诗书,七岁之时便可指物作诗,说话做事颇有见地,绝非常人可比。 只可惜谢昭华在他要春闱那年,做出蠢事,遭陛下厌恶。 谢时远百般求情,却落得个连降三品,也连累他不能再春闱。 不过谢易安疼爱幼妹,从未因此事而与谢昭华有隔阂,相反还十分关心谢昭华,时时送东西去东宫。 这会儿他来到书房,面容并不像往日一样平静,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这倒叫谢昭华暗自蹙眉。 谢时远见谢易安已到,便将房中下人屏退。 古朴的书房之中,只剩下三人。 见二人神色都不轻松,且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谢昭华刚想问是出了何事,谢时远便率先开口了。 “你同太子殿下近日如何?”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让谢昭华有些发懵,但还是答道。 “太子待我不错。” 谢时远“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她说罢,便见谢时远一副沉思的表情,这倒愈发让她有些奇怪。 开口问:“究竟是怎么了?” 此话一出,谢家父子对视一眼。 谢易安开口道:“妹妹不知,前两日,东宫突然派人过来,要请我去做太子门客。” 听到这话,谢昭华陡然瞪大双眼。 太子门客? 那可是极为难得的殊荣。 现下,但凡有些实力的人户,便会豢养门客。 门客们或是武艺高强,或是才惊绝艳,又或者是有别的特长,被主人养在府中。 他们平时不需要做什么,只在主人有需要的时候出谋划策或替人办事。 燕淮身为太子,外有三师、三少与太子宾客教谕,内又有詹事府及左、右庶子为三司使处理朝政。 各个官职皆有出处,体制大小相当于一个微缩的朝廷。 所以进人尤为艰难,尤其是涉及到储君的,陛下更会亲自过目。 因官职齐全,人才繁多,要想成为太子的门客的条件极为苛刻。 可如今,太子竟然亲自派人请谢易安为门客,这实在是少见。 “还有为父。”谢时远说:“殿下派给我一个极好的差事,做好了升官,做不好也不会受到责罚。” 说到这儿,他又轻声补充:“这样的差事,是多少人抢都抢不到的。” 父子二人说到这儿,意思显而易见。 他们忽然获得这样的好事,又是这样大手笔的好事,整个大燕,除了燕淮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桩桩件件都是在为谢府筹谋。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会联想到在东宫的谢昭华。 谢时远又看了一眼女儿,问:“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着父亲的问话,谢昭华忽然回想起那日荣阳郡主的奚落。 燕淮定是知道了荣阳郡主的奚落。 是他的作风了,从不会甜言蜜语,对人好也只会默默做事。 默默的,像是他从未做过一样,却总能一点点叩开人的心扉。 心中恍若突然被击中,发出一道尖锐的耳鸣声,震耳欲聋。 掩盖在迷雾深处的真相叫嚣着,要破土而出,层层迷雾中,谢昭华只看到一个答案。 阿淮在爱她啊。 泪水忽然涌出来,怎么也忍耐不住。 虚虚实实的幻像中,她真切的听到了阿淮心中的悲鸣。 无休不止的悲鸣。 第74章 贪欲 谢氏父子不知谢昭华这是怎么了,连忙要来安慰。 谢昭华却接连摇头,再说不出一句话,便夺门而去。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谢时远又着急又忧心。 他心忧女儿,一着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看向谢易安道。 “昭儿这般,定是受了委屈。” “若是这好处,是昭儿委屈换来的,你我父子宁可不要。” “明日我们便去太子面前亲自请辞。” 可谢易安看着谢昭华离去的方向,却摇了摇头。 “昭儿这好像不是委屈。”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难过和心痛。” 谢昭华一路像是丢了魂似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去见阿淮。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承乾殿,林煜见到谢昭华时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昭华。 衣衫凌乱,神情萧瑟。 见谢昭华要寻太子,他也不敢犹豫,领着就到了太子的书房。 谢昭华到时,燕淮正在像往常一样看奏折。 他乍然听到有人闯入的声音,便朝门口看去。 一眼就看到了有些异常的谢昭华。 她积蓄着太多情绪,眼圈红红的,好像轻轻一戳便会如山洪般爆发。 如此异样,让燕淮的大脑迅速飞转。 他记得今天一早谢昭华是回了谢家,谢家他明明…… 那她怎么还哭呢? 他压下心中的异样从太师椅上站起,又让侍候的下人退下,几步走到谢昭华面前。 低沉的声音多了几分小心和探寻。 “怎么了?” 谢昭华本就难过,如今听了他的声音,心中更加难忍,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 她再难忍受,一把抱住了燕淮。 娇躯忽然闯入,让燕淮的身子瞬间僵硬。 他似是不太会处理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僵硬着伸出手,犹豫几息,轻轻的在谢昭华头上摸了两下。 谢昭华哭的更厉害了。 他微微一怔,头又垂下去几分,他果然……不太会哄人啊。 谢昭华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等她反应过来时,男人正小心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笨拙的哄着她。 燕淮见她差不多了,没有急于去询问,而是先递给她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茶水流入喉咙,润泽肺腑,谢昭华才觉得好受一些,情绪也缓和了一些。 燕淮的前襟被她弄得皱巴巴的,见她平静下来,才问。 “出了何事?” 可他不问还好,一问,谢昭华的泪水涓涓往溢出。 小人儿眼圈红肿,手指死死的抓着他的前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殿、殿下,我们好好过日子。” “以前的谢昭华也再不会出现了。” * 月上枝头,林煜已经为燕淮换了第三盏灯了。 从下午太子妃走后,太子站在窗前就没有再动过,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 他后来想为殿中换新茶时,隔着窗户听到了太子妃的小声忏悔,可太子却一直都没有说话。 这让林煜有些奇怪,太子为什么不直接哄上太子妃几句呢? 太子特意为谢家筹谋,又做了好几件事,太子妃从谢府回来,正是最感动的时候。 只要太子哄上几句二人,说不定便能和好如初。 以太子的心智不可能想不到,可太子为何没有那么做呢? 琢磨着这些,林煜失手将桌上的茶杯给碰到了,茶水顺着从桌面上流下来。 这动静惊动了站在窗边的燕淮,让燕淮转过身来。 “是属下冒失了。”林煜低头道。 燕淮目光轻顿停在了他身上。 二人相处多年,燕淮知道他其实有话要说,便问。 “有话要说?” 林煜小心看了燕淮一眼,知道燕淮是真心问,便也不再隐瞒。 “属下想为您换茶时,在廊下听到了太子妃同您说的话。” “您痴恋太子妃多年,又做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太子妃感动了,您怎么没借此机会跟太子妃说开呢?” 听到这话,燕淮的眼神幽深了几分。 可能……是因为害怕吧。 既害怕得到,又害怕失去。 曾几何时,他也很想和谢昭华恢复如初。 可漫长的消磨中,他早已没有了这样的奢求。 他也曾相信爱能抵御一切,可是后来发现爱情易变。 如今他帮助谢家,谢昭华对他感恩,两人能相敬如宾,这样就很好。 若是再进一步…… 两个人的关系就会变质。 他会变得十分贪心。 贪心的想要回到过去,贪心的想要得到谢昭华的全部。 甚至……贪心的想要把爱情恢复如初,填补的没有一丝裂缝。 可这可能吗? 他只能忍耐。 因为他知道,那种念头只有一丝冒出来。 扎根在内心深处的贪欲与嫉妒便开始叫嚣。 叫嚣着把【他】比下去! 叫嚣着把【她】锁起来! 再叫嚣着把【他】给杀了! 第75章 叶明安 但他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做,他和谢昭华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所以,这样就很好。 * 第二日一早,谢昭华便接到了苏定从江都寄来的信。 信上说,因为系统联系不上谢昭华,他只能寄信。 谢昭华一愣,想起前两天系统说要进行维护升级,要保养一段时间。 谢昭华:…… 这系统还真是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将信看了一遍,大致意思是男女主的剧情线发生了变故。 他现在正在从江都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等见面详谈。 谢昭华看着信纸,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她昨日没睡好,这会儿头还隐隐发痛,索性将信纸丢到了一旁,不再去看。 而此时燕淮的书房内,却不如谢昭华这般安逸。 偌大的书房比往日还要安静一些,看不见的地方暗流涌动。 林煜:“娘娘自收了那江都的信,现在还没出房门。” 一时间,整个书房的气压都往下低了几分。 置身于旋涡中,林煜脑海里不自觉地升起一个人的名字。 叶明安。 江都叶明安。 叶明安乃颇有才气,其父为江都刺史,十岁时,他曾以一首咏梅名动江都,又成为咏梅才子。 他虽是庶子,却才惊绝艳,气质绝尘,也被誉为江都七子。 但同时他也是笼罩在太子心头快三年的噩梦。 到现在都不曾消散。 三年前,太子因前线战事,不得以大婚当日出兵。 出征期间,太子妃曾去佛寺上香,途中遇到歹徒被这位叶公子救下。 从那以后,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太子妃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那位叶公子。 为此,太子妃不惜与太子殿下大闹,更是几次妄图逃出东宫,又被殿下抓回。 要知道,太子妃为一个男人私逃,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旦传出,那可是抄家灭门的罪过。 还好当时去的都是一些死士,太子也将事情死死捂住。 但陛下手眼通天,嗅到些不对劲,追查下去必是死罪,太子不得已用些不太要紧的事情来应付陛下。 可即便这样,还是连累到了谢家。 太子妃这才消停了一些。 可时至今日,太子妃仍旧不断地往江都送信,甚至还送上自己亲自绣的物件。 好在太子妃虽有意,但那位叶公子却无情。 这些年,只是太子妃单相思,叶公子从未得到过一封回信。 此次回来,太子妃当日谎言去锦绣坊时,他都怀疑太子妃是不是去悄悄派人寄信了。 好在他派人查过后,发现太子妃并未做此事。 他也渐渐歇了心思,以为太子妃是真心悔过,要同殿下好好过日子。 可谁知,今日太子妃竟然收到了江都的来信。 他还打听到太子妃,前些日子派给安乐公主看病的神医去了江都。 二者之间,也不知有无关联。 想到这些林煜越发觉得压抑,太师椅上的男人虽然淡漠冷然,可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结成冰。 某根神经死死绷住,却还在不断拉紧,似乎下一刻就要断裂。 忽然,一道猫叫声打断了屋内的氛围。 侧头看去,发现小花不知何时蹦到了窗台上,发出叫声。 它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无奈的压抑气氛,顺着窗沿动作轻盈到跳到了燕淮的桌子上。 摇着尾巴一步步悠闲地走到燕淮面前。 燕淮一手握拳放在桌上,另一手顺着太师椅的扶手垂下。 它便用尾巴轻轻地蹭着他那只放在桌上的手,一下又一下像是燕淮撒娇一样。 房内压抑的气息因为它的闯入,而松散开来。 林煜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他细细思量起来,太子妃近日不断与太子殿下亲近,也再没往江都送过东西。 态度来说已经是很明显了。 况且现在太子殿下在为他母家办事,她至于事情还没办完就又开始作闹吗? 有没有误会的可能? 他依稀记得太子妃在江都好像是有个朋友的。 他犹豫再三道:“属下记得太子妃在江都也有一个朋友,听说前些日子家中衰落,沦落街头,太子妃说不定是为此事。” 屋内的压抑的气氛恍然散开几分,于是他又再接再厉。 “太子妃近日对您颇为上心,您要不亲自去瞧瞧太子妃?” 可此话落下,屋内的氛围却又压抑起来。 也是,太子妃当年是为了躲太子殿下才去那样偏远的小院子里住。 太子知道太子妃心意,也从未踏足过,这会儿过去,显然不是时候。 燕淮垂下眸子,正要回拒。 一低头,却发现小花不知何时已经四脚朝上,摊开肚皮,等着他像往日一样抚摸逗弄。 燕淮有些犹豫,可小花抬头看着他,又发出一道短促的“喵呜”催促他。 在亮亮的眼睛和坦诚的催促下,燕淮终究是伸出了指尖。 但这时,小花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它翻过身子,不待催促,便已夺窗而出,几下蹿上墙头不知道跑哪去了。 屋内的风暴被一只小猫咪给轻易化解。 林煜松了一口气,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那可是太子妃的猫,太子妃还非常喜欢,近日总是会隔三岔五来看猫,顺便到太子殿下的书房坐坐。 这猫要是没了…… 林煜心里咯噔一声。 “殿下,东宫地界大,更有不少假山湖泊,这猫儿随便窜到哪去都得好一阵找,太子妃又最喜欢这猫儿,要不咱们快去找找吧?” 第76章 抓住机会! 燕淮没说话,但他显然将林煜的话给听进去了,犹豫一瞬后,起身走出书房。 颀长的身影立于玉阶之上,愈发显得玉树临风。 下人不知太子为何忽然出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聚了过来,聆听太子殿下口谕。 谁知男人开口便问。 “猫呢?” 猫? 什么猫? 众人一愣有些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倒有个下人心思活络,听到殿下这么说,眼睛转了两圈,想起方才太子妃的爱猫从殿中跑了出来。 于是便道:“奴才方才瞧见太子妃的爱猫窜出墙头,似乎是往太子妃那边去了。” 他话音刚落便瞧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眼前掠过,出了宫门。 其他下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太子殿下问的是太子妃的猫呀。 可想到这一层,众人愈发心惊。 太子殿下整日处理朝政国事,每日忙得头脚倒悬,如今居然还这般为一只猫费心。 心中愈发感慨,太子妃恢复昔日盛宠指日可待。 幸而太子妃落魄之时,因太子镇压,无人敢去欺辱。 不然如今还不知怎么地了呢? 小花最后果然是在谢昭华院子的附近找到的。 林煜看见小花有些语塞。 说它不念主吧,这会儿它跑到了太子妃娘娘的院落附近。 可你要说它念主,可它近日偏偏在承乾殿吃的好睡得好,这会儿跑过来也不往太子妃院子去。 找了块石头正在上面懒洋洋地晒太阳,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承乾殿的下人为了找它,都快忙翻了天。 为防止它再次跑掉,林煜趁其不备悄悄潜到它附近,然后一把抓住牢牢地抱入怀中。 抱过来给太子殿下交差。 可谁知他一回头,却见太子殿下盯着太子妃到院子有些出神。 这也正常,毕竟江都来了消息,太子殿下若还能像往日一样不骄不躁的才奇怪。 他顺势看去发现这院子已经有些年头,上面的漆都掉了一些。 当年谢昭华住进这里还将里外都翻修了一遍,十分敞亮,在一般的勋爵人户也算是个不错的院落了,但对于太子妃来说就有些落魄跟寒酸了。 林煜侧头看了燕淮一眼,提到:“殿下,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娘娘?” 进去? 燕淮又看了一眼这院落。 秋高气爽,里头的杨树越过围墙,微风一起,金灿灿的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有片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随风几次起伏,就如同他的心一样飘浮不定。 一会儿克制清醒地要离开,一会儿又要丢掉所有恐惧束缚而进去。 他想进去。 想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她 更想直接问问她,往日这个时候她会来宫里看小花,可今日为什么没来? 江都的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信上一字一句写的究竟是什么? 没人知道他心中是怎样的万分纠结。 最终,燕淮像妥协了似的,低下头要离去。 这时,捧着食盒的青禾却忽然从里头出来,正巧看见燕淮。 她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连忙行礼问安。 林煜瞧见她捧着的食盒,才恍然想起往日这个时候,太子妃都会送糕点到太子殿下的书房。 今日倒是慢了一些。 想到这儿林煜又小心地看了燕淮一眼,见燕淮站在原地没动,便鼓起勇气问。 “青禾姑娘是要往承乾殿送点心?” “正是。”青禾答道。 燕淮这才抬起头,将目光移到青禾捧着的食盒上。 还是往日的黄花梨双层食盒,只是食盒的旁边并没有谢昭华。 青禾并不知二人心中所想,但想起太子妃方才不适又回床上歇去。 倒觉得太子妃身子不适,太子去看望的话,必能增进二人的感情,于是便道。 “娘娘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奴婢这会儿才送点心慢些。”说到这儿,她小心地看了燕淮一眼。 “奴婢送完点心就去给娘娘请太医去。” 话音刚落,青禾发现太子殿下的脸色果然变了几分。 “她怎么了?” 青禾一顿,想起谢昭华晚上有蹬被子的习惯,咬了咬牙道。 “昨日娘娘哭着回来,许是路上受了风,今日有些不舒服,现下还躺在床上。” 她说完这话,心忽然悬在了半空上。 太子要是再问,她可编不出来了。 还好太子殿下没有再问,而是没有半点犹豫地踏入院子。 看着太子殿下关心的样子,青禾吞了口口水,希望太子妃不要暴露了才是。 院子正对着的是假山流水的景致,绕过之后,再经一道长廊才是谢昭华住的地方。 青禾跟在燕淮后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太子殿下从未来过这里,怎么看上去比她这个住在这里的还要熟悉几分。 竟能直接找到太子妃的院子。 谢昭华方才又睡了一会儿,这会儿醒来觉得自己身上松快多了,便让人服侍起身。 燕淮进去时,正撞上谢昭华换衣的时候。 隔着纱织屏风,隐约瞧见里面女子的曼妙身姿,燕淮脚步一顿,立时转过头去。 谢昭华不防有人忽然闯入连忙收拢衣服。 通报声这才从外头传来。 “太子殿下到!” 阿淮? 谢昭华一怔,抬眼望去。 瞧见屏风那头立着人影,端是肩宽腰窄,长身玉立,头上的金冠透着难掩的贵气。 谢昭华攥紧衣角,阿淮怎么会忽然闯入? 她虽嫁给了燕淮,可二人全然没有肌肤之亲,更没有这样的时候,谢昭华的脸一时红了起来。 许是燕淮也觉得有些不适,便转过身欲要先退出去。 可这时,纱织屏风那头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殿下!” 这声音很正常,也是正常的语气。 可在这种女儿家的闺房里,燕淮竟硬生生地从这声“殿下”里听出了几分旖旎。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燕淮喉结滚动,身子又转了过来。 隔着屏风似乎能瞧见谢昭华披了件衣服。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谢昭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叫住了燕淮。 如今他站住了,倒叫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剩下愈发红润的脸颊。 青禾从院子里进来,一进门便瞧见了这一幕。 明明两个人都已经成婚了,却仍旧像是未婚一样,只这么一看便红了脸。 这可怎么使得? 她看了一眼燕淮,大着胆子道:“殿下,请随我来。” 说罢,她便带着燕淮朝里头走去。 谢昭华哪会想到青禾会如此。 她里面的衣服是丝质的,有些贴身,这会儿虽然披上件衣服,却并没有好上多少。 眼看燕淮就要被领进来,更加紧张地将衣服往上拢了拢。 燕淮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少女极力的抓紧衣服,因动作露出半截白嫩的细腕。 玲珑的曲线被外衣包裹着,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芙蓉面半遮半掩,外衫半合半拢。 青涩与娇羞浑然一体。 两人对视一眼,又纷纷错开。 当真是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牢牢地禁锢在原地,任由耳后烧翻了天去。 谢昭华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的整个脸都红透了,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青禾看了二人的反应,暗自偷笑。 她自作主张地递给屋内侍女一个眼神,侍女们平日里也听她的,见她如此便纷纷退去。 谢昭华心慌意乱,乍然看到侍女要离开,愈发脸红伸手要拦。 却忽然撞上青禾的眼神,青禾递给她一记抓住机会的眼神,不待她说什么,便关门退去。 谢昭华的脑子轰然炸开。 这、这、这—— 这让她抓什么机会啊! 第77章 暧昧 一时间她更加慌张,小手是真的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两个人的气氛,竟就这么忽然暧昧起来。 这是谢昭华怎么也没想到的。 燕淮自然也是如此,他佯装镇定地移开视线,耳朵却在持续发热。 最后强撑着回归理智,问。 “你哪里不舒服?” 谢昭华一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阿淮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应当是听闻她身子不适前来看望。 可她不舒服,完全因为她昨天晚上踢被子,有些受凉才会如此。 但,这也不好直接说吧。 那多没面子。 而且…… 她以后还想跟燕淮睡一张床呢。 万一燕淮嫌弃了,独守空房可不好了。 想到这儿,谢昭华收敛神情,假意轻咳两声,有些“虚弱”地说道。 “只是略微有些不适,殿下莫要上心。” 谁知她这样子一出来,原本几步开外的男人忽然轻蹙眉头。 他实在有些不避嫌,居然直接就这样走了过来,还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微凉的指尖抚上额头,几息后燕淮道。 “有些发烫。” 谢昭华一时忽然有些慌张 什么? 她装病居然真病了? 指尖一滑,拢在肩头的外衣忽然下滑,露出里面娇粉色的寝衣。 曲线一览无余,银白色的锁骨和白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燕淮一怔,连忙别过眼去。 谢昭华也有些慌张地将衣服拢上来,可越急却越慌乱,几次才弄好。 空气一时又安静下来。 方才的画面不断在燕淮脑海中回放。 谢昭华红着脸看去,发现清冷克制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时耳后红了一大片。 原本凉爽的秋日,竟然有些燥热。 意识到谢昭华收拢了外衫,燕淮这才又回过头来问 “何时起热的?” 谢昭华一怔,好像燕淮进来前侍女还说无事的。 那就是…… “殿下进来后?” 燕淮一顿,看着谢昭华熟透了的脸颊,忽然意识到什么,极不自然道。 “孤让人去请太医。” 说完便移步到另一侧的外间,似乎这里实在难待下去。 隔着屏风,燕淮闭上眼,兀自长长地呼出几口气,下面的火热才渐渐散去。 谢昭华也意识到了自己为何会额头发烫。 是脸红连带着整个脸颊都是烫的。 但燕淮已经派人去请了她自然也不能拦着。 不过片刻,谢昭华便已经穿戴整齐,林煜也将宫中的太医请了过来。 诊断结果自然是没什么病,对于这个结果,二人心知肚明。 倒也没有再为难太医,但燕淮倒还是说。 “若是不适,便早些请太医,或者每日让太医来请平安脉也可。” 关心显而易见。 他的确爱着自己。 忽然,谢昭华又顺着他的话想到了别的事情。 她的院落偏僻,方才那太医来时也是风尘仆仆的,如果能搬到别的地方的话…… 谢昭华鼓起勇气道。 “臣妾的院子太偏远了,太医往来恐怕有些不便,若是能……”谢昭华停顿一下。 “若是能搬到朝暮殿,想来是极好的。” 朝暮殿就是大婚前,燕淮为谢昭华精心打造的宫殿。 极尽奢华,极尽心血。 有些“虚弱”的小猫咪,趁机伸出猫爪来试探男人的底线。 男人忽然顿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她知道如果搬进去意味着什么吗? 那可是朝暮殿,寓意着在一起朝朝暮暮的朝暮殿。 与他的宫殿紧挨着,若是搬进去,可不是她这样想靠近就靠近,想离开就离开了。 她可能会日日看到他,甚至她在院子里可能都能听到他那边的动静。 男人一时没有回答,倒是让小猫有些着急,开始隐隐地催促道。 “那里位置好又方便,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燕淮闻言垂下眼,那位置自然是极好的,风水、采光都是一等一的。 只是…… 燕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有些不动声色道:“过几日,孤要去江都一趟。” 他说完这话,黑眸便紧紧地盯着谢昭华,好像是想看出些什么。 可惜的是,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是看到谢昭华有些惊讶,随后又转为失望的眼神。 “殿下才在京都待多久,就又要走吗?” 她的语气有些哀怨又有些撒娇。 兀自让男人的心跳漏掉一拍,下意识道。 “会尽快赶回。” 话音刚落,他便瞧见女子满含笑意的眼睛。 像是故意在逗他一样。 燕淮的嘴抿成一条直线,心中涌上一丝懊恼。 第78章 孤勉强带上路 过了一会儿,燕淮才又收敛神色,恢复往日莫测高深的样子。 “朝暮殿自然是能住的,不过……” 燕淮故意停顿了一下,这下倒换成谢昭华略微有些紧张。 “不过年久失修,需要重新修缮一番。” 谢昭华这才松口气。 林煜方才请来太医后,便一直待在屋里。 听到这话愕然抬头,那宫殿明明是大婚前刚建成的,哪来的年久失修? 然而到了下午,林煜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年久失修了。 这种宫殿修缮,本应是府中的管家看着哪里破了缺了给换上。 可今日下午,太子竟领着管家亲自去了朝暮殿。 太子不喜太过奢华,所以自己的宫殿并未用上许多奇珍异宝。 可在修建太子妃的宫殿时,真的是极尽奢华,用尽能工巧匠。 单是地面便用金箔做成莲花状贴在地上,可谓步步生莲。 其他更是不必再说,比殿下的承乾殿还要奢靡几分。 这宫殿本是三年前建的,到如今也没多久,并无破损。 可在燕淮的指挥下,凡有旧物皆换成新的,哪处不合心意,也通通改掉。 三年前燕淮修建此殿时,曾因动静太大曾遭到过群臣非议。 如今刚过三年便又要大动干戈的再次翻修,还不知朝臣们要谏言成什么样子。 午后的阳光下,朝暮殿的殿门再次开启。 透过殿门,林煜恍惚看到了当年谢昭华盛宠的样子。 修建宫殿只需指出哪处要改,可在燕淮吹毛求疵的要求下,硬是在他离京前日才将将定下。 临行当日,谢昭华亲自到门口去送燕淮。 一大早,车队及人马都停在东宫门口。 她抱着小花站在东宫门口,实在有些不舍。 燕淮此次是去江都查盐务等事由,一去怎么也得一个月。 想着两人感情才刚刚缓和,燕淮又要一去这么久,谢昭华心中越发不好受。 眼圈竟然有些泛红。 林煜在一旁指挥着人将行李抬上马车,余光瞥见谢昭华的样子,忍不住瞪大眼。 太子妃以前都是巴不得殿下走,这种场合从不露面,这次还真是不一样了。 从谢昭华出来到现在,一直没看到燕淮,想必已经上了马车。 她看着面前的马车,正想着上前说些什么。 可那马车在搬上行李后,竟直接就从她面前驶去,没有丝毫停留。 车上的男人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谢昭华皱起眉头,他怎么能这样! 亏她还这么舍不得。 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舍不得?” 谢昭华一怔,连忙转身,发现几米外竟站着她以为在马车上的燕淮。 他今日穿了件玄色长袍,金线密织的蟒纹盘旋在上,亏得他身量修长,才能将这袭袍子的气势完全展现出来。 看见谢昭华有些惊愕的表情,燕淮一向疏离的眸子里染上几分笑意。 谢昭华看着他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丢人。 她还以为他走了呢。 女人的表情变化全然落在他的眼中。 男人见她迟迟不答,眼神暗了暗,迈开步子正要解释方才为何一直没出来。 可这时谢昭华却忽然抬起头来。 “舍不得,恨不能跟殿下一起去。”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有什么重重地砸在燕淮的心上。 竟让他好容易平复下的心情又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感觉。 微妙地让他也多了几分离别的难过。 他看了看谢昭华,从鼻尖轻轻地发出了“嗯”的声音。 秋风卷落叶,也连带着将谢昭华鬓前的碎发吹动。 乌黑的碎发散落在瓷白的肌肤上,下面是泛着水光的杏眼。 燕淮瞧见,目光暗了暗,试探地伸出手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 谢昭华没想到燕淮会这么做,但还是乖巧地站在原地等拨弄。 燕淮心中微动,柔和地将她的碎发拨到耳后。 粗粝的指腹不小心碰到小巧的耳朵,谢昭华竟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他指腹的温度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温柔。 明明是简单的动作,却让二人心跳加快,谢昭华佯装镇定,被碰过的耳后悄然红了起来。 下人来催,燕淮真的该走了。 谢昭华站在原地看着,心中又难受几分,实在是舍不得他。 这时,她怀中的猫咪忽然不安分起来。 小花从她怀中跳下,极为熟练地钻入燕淮的怀中,还调整了个舒服的动作。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遍。 但燕淮就要出发了,谢昭华自然不能任由小花在这里添乱,忙道。 “小花,快过来。” 可小花却一点不理会,懒洋洋地冲谢昭华“喵”一声。 随后在燕淮怀中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谢昭华:……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燕淮:“殿下给我就好。” 说着她便打算从燕淮怀里接过小花。 谁知燕淮看了她一眼,却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绕过谢昭华伸出的手,径直朝马车走去。 动作之快,活像是要把她的猫给绑架了。 以至谢昭华还没反应过来,燕淮便已经带着小花上了马车。 他倒是不忘打开马车侧面的车窗解释。 “它太黏人了,孤便勉强带它上路吧。” 听到这话,谢昭华心中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哪里勉强了啊?! 第79章 曾经:耳环与套圈1 这还是那个成熟稳重的阿淮吗? 她都想问问系统燕淮是不是也换人了。 燕淮说完这句话,便让人驱车赶路,像是生怕谢昭华上来跟他抢猫一样。 硬是把谢昭华心中升起的离别之情给压了下去。 无语地看着离去的车驾。 它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 燕淮离去的第二天,苏定便从江都赶回了京城。 他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找谢昭华。 东宫一副大兴土木的样子,连他经过都落了一鼻子的灰。 “不是,这么大动静是准备造碉堡吗?” 谢昭华:…… 她也没想到会如此大动干戈。 但这是阿淮亲自下的命令,她若是去让他别弄得那么奢靡,说不准阿淮还要误会她,倒不如随他去了。 “回京的路上我可听说了,说是太子妃重获荣宠,太子为其重修宫殿,极尽奢华。” “朝堂上参他的折子都快放不下了。” 听了这话,谢昭华抿了一口茶:“哪有那么夸张。” “阿淮毕竟是太子,又手握重权,朝臣们的奏折里,都是在前面提一两句不要大兴土木,后面通篇便是恭祝太子夫妇和睦的奉承话了。” “这你都知道?!”苏定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毕竟那可是奏折! 他这样子,倒叫谢昭华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前两日,我在阿淮书房吃点心时看到的。” “这么说你们两个人的关系真的重修旧好了?” 谢昭华摇摇头:“倒也没有完全重修旧好,但我能肯定的是阿淮他太爱我了。” “停停停!”苏定蹙起眉头:“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你爱他,他也爱你,那不就是重修旧好了吗?” 谢昭华轻抿嘴唇,虽然她和阿淮彼此都爱着,但她总觉得两个人似乎有一层隔阂。 让他们没办法回到当初相爱的样子。 但具体的,她跟苏定也说不清楚,索性她便问起了别的。 “男女主的剧情线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苏定忽然蔫了几分。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其实宋晴雪已经卖身去楚远洲府上了。” “说来也怪,无论我怎么努力,这两个人总是能遇见,无形中像是有根线牵着似的,怎么弄他们都能相遇。” 谢昭华轻叹一声。 “他们毕竟是男女主,书里面的缘分千丝万缕,我们失败其实也正常。” 苏定点点头:“我本来想着赶快回来,让你通过燕淮将楚远洲调回京城什么的,弄到咱们眼皮子底下看着。” “谁承想来晚一步,燕淮已经去了江都。” 听到这儿,谢昭华心中隐隐升起一个想法。 “或许,我们可以悄悄去江都?” 苏定脸色一变:“你可是太子妃,怎么去得了?” “之前,太后曾让我去佛庙祈福,或许我能借着祈福去京外的寺庙里。” “再请我父兄帮忙,悄悄溜出来。” “能成吗?”苏定有些不放心。 这时,之前因为升级而关闭的系统忽然发出声音。 【我赞成宿主的想法,如果不这么做,不能使女主躲避男主的虐恋,宿主也是会受到惩罚的。】 系统乍然冒出的声音,吓了苏定一跳,嘟囔道:“你可终于出来了。” “这段时间我们急用你,你倒好,跑去升级了。” 【本次升级还未完全结束,结束后会通知具体功能。】 谢昭华点点头,又问:“你方才说支持我们去江都?” 【是的,这不仅对男女主剧情有作用,对反派燕淮也有帮助。】 “怎么说?”谢昭华问。 【系统发现燕淮的膝盖似乎有旧疾,若是不及时治疗,以后可能会落下病根。】 “什么?阿淮腿上有旧疾?” 谢昭华蹙起眉头,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心忽然间就被揪了起来。 【宿主不用担心,只要苏定去医治就能好转。】 谢昭华闻言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苏定。 太子妃出逃毕竟是大事,如果牵连到苏定两个人可能会全军覆没。 她有些犹豫地看向苏定:“你去吗?” “当然去!” 苏定坚定得有些超乎谢昭华的想象。 她一怔,正想问他,却又听苏定道。 “那个、最近安乐公主怎么样?你让她按时吃药了吗?” “我得再去给她诊一次脉。” “安乐?”谢昭华没想到苏定会忽然提起安乐。 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别看我,我还不是为了任务吗?”苏定理直气壮回道。 他的样子让谢昭华的疑心消退不少。 “你的给药倒是一直吃着,我瞧她最近气色好了许多。” “但是药方不是一个月一换吗?这还不到时候啊。” 苏定有些打哈哈道:“这、这个多诊一次脉,多了解一些病情。” “我也是为了安乐公主的身体,她身体好了,咱们的任务才能进行得更顺利不是?” 听了这话,谢昭华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以前的病人也没见他这么上心啊。 * 江都距京城不过三五日的车程。 离京第三日,燕淮的马车沿途停靠在一个小镇上休整。 燕淮蹙眉看着手中的折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而怀中的小花也不如往日安稳。 对燕淮腰侧的那条玉白色宽边绳结十分感兴趣。 那绳结他常带在身边,是个一指宽,一尺长,质地偏硬的蛇字结。 也是当日谢昭华在他病中看到的那条绳结,只是那日她还未细究,便被燕淮收了回去。 像是什么重要的物件。 这时林煜忽然掀帘进来:“殿下,车队已经修整好,可以上路了。” 燕淮点点头,将手上的折子放下,顺手推开车窗。 林煜顺着看去,发现外头正是一个套圈的小摊子。 这种摊子很常见,摊主在地上铺上一块布,上面放着女人家的钗环、镯子或扇子之类的小玩意儿。 客人给钱便能用竹子编成的竹圈去套。 只要套中,无论什么都能给顾客。 这样的地方,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白白送钱。 但对燕淮这样的人,那便是十投十中。 燕淮看着小摊子,目光在第三排的第二个物件上顿了一下,上面躺着一副珍珠耳环。 摊子上的东西做工不怎么精致,却尤为像当年他送给谢昭华的那个。 他略作犹豫解开挂在拴在腰封右侧的玉白色绳结。 修长的手指将头尾一掐,那绳结便成了个小圈子,因质地偏硬,除了小一些与套圈的竹圈没什么分别。 林煜见状,脸色一变,太子已经很久不再套圈了,这怎么又—— 他还未反应过来,那竹圈便已经从燕淮的手中丢了出去。 一如既往地。 没中。 燕淮眸色暗了暗,没说话。 但林煜的紧张却显而易见。 他刚想要安慰,却见燕淮收敛神色,像是无事人一样拿起放在桌上的折子。 “捡回来便上路吧。” 听了燕淮的吩咐,林煜大气也不敢出地退出车厢。 那根玉白色绳结落在耳环旁边,不过一个食指的距离。 林煜看着又气又恼,怎么就是不中呢! 第80章 曾经:少年心意2 远在京都的谢昭华,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 她已经求了建崇帝去京外的寺庙清修。 临行前收拾行李时,她恍然瞧见首饰盒里丢了一只的珍珠耳环。 她将耳环放在手心细细端详,也亏得它做工不甚精细,让【原身】误以为不是燕淮送的,才侥幸躲过一劫。 耳环上的珍珠很小,在手心里晕出一层淡淡的浅白色光晕。 看着这光晕,谢昭华恍惚想起当年上元佳节的场景。 也是从那时起,她才发现少年郎赤诚、炙热的心意。 那年上元节,她跟安乐央求燕淮带他们去玩儿。 年少的阿淮,身量初成,腰背曲线分明,虽还未完全长成,身上已经带了几分摄人的气息。 他的头发高高束起,眉眼灿若星辰,身上是还未被血腥夺位吞噬的干净气息。 明亮、清透又耀眼。 像是悬在湛蓝天空上的太阳。 他就那么大剌剌的带着她和安乐出宫,一点也不在乎宫规。 跟在他后头,便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那日晚上,灯笼缀满了整个京都,像是满天繁星在眨眼睛。 她们逛累了,便随意寻一处小摊坐下,这摊子旁边有个玩套圈的小摊子 摊主铺了一张红布在地上,上面放着各种小玩意儿,簪子、手镯、扇子一类。 顾客站在几步外的距离去套。 谁套中了,便是谁的。 这时,摊子旁边的一对夫妇吸引了谢昭华的注意。 那时一对农妇,粗布麻衣但干净整洁。 男人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妻子,要去为她套一个。 可那妇人却有些犹豫:“花那钱干吗?咱们都多大了,还玩这小孩子玩的?” “这有什么?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 男人说着,便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半旧的荷包,从里头捡出几枚温热的铜钱递给摊主。 他前几次没中,最后套中了个银簪。 他乐呵呵地走到妇人面前。 “你瞧,多漂亮。”说着,他轻轻将银簪插入女子的乌发中。 那妇人因为他的动作有些害羞,虽不说话,但眼中的欢喜是藏不住的。 好像是平凡的生活中,忽然开出一朵花。 柔和如风又绚丽多彩。 “若我将来的夫君也能这样就好了。”谢昭华在旁感叹道。 彼时安乐还小,听不懂她的意思,以为谢昭华是看上了摊子上的东西,问。 “姐姐你看上了什么?” 谢昭华一怔,悄咪咪地看了燕淮一眼,又随手往红布上一指。 “就那个耳环吧。” 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传入燕淮耳朵里。 少年眉心微动,余光瞥向红布上的那枚耳环。 几息之后,少年霍然起身。 带着几分不羁和狂妄走到摊前。 安乐抓住谢昭华的袖子。 “姐姐你快看,阿兄向来百发百中,那耳环是我们的了!” 谢昭华的眼睛快速眨了两下,他是因为她的话? 缀满花灯的夜晚,少女的心就这样被提了起来。 燕淮立于摊位前,周围人少见这般俊俏又肆意的少年郎,纷纷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在众人的目光里,燕淮拿起竹圈,眼睛微眯,随手抛出,动作干净又漂亮。 引得周围人的惊呼。 “吧嗒!”一声竹圈落地。 ……没有套中。 又扔出一个。 还是没有套中。 周围人发出一阵唏嘘,动作那么漂亮还以为百发百中呢。 少年的脸,显而易见地难看了几分。 他不快地回到安乐身边,睥了谢昭华一眼。 “一个破耳环有什么好要的。” 说罢抬脚就走,没有丝毫停顿。 谢昭华一怔,还真是因为她啊? 可是……明明是他自己没有套中! 怎么能怨她? 真恶劣! 她有些气愤地带着安乐离去。 月上枝头,渐渐到了深夜,街上的人也快散完了。 卖东西的小摊贩也打算收拾东西回去。 这时,那个早些时候打扮十分贵气的少年却纵马出现在街头。 他目标明确,直直地就冲着套圈的摊子而去,将小摊贩吓了一跳。 但深夜能在京都的城中纵马,非富即贵,小摊贩也不敢惹。 少年停下后,利落地翻身下马,身边的林煜丢给小摊贩一锭金子。 那小摊贩见了,连忙欢喜地将竹圈递上。 少年的手法很准,套别的物件一套一个准,可唯独那副耳环,也不算太偏的位置,就是套不中。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在刻意阻拦似的。 少年不信邪,咬牙又拿了几把竹圈去套。 连套几十下,就是不中。 林煜看了都觉得邪门。 最后,少年不耐烦了,他一脚踩上红布,锐利的眉眼,在夜里泛出几分寒光。 “我说要就要,管它套来的还是抢来的,攥在手心里才是真的!” 他说罢,便越过其他物件强行将耳环攥在自己手上。 明明还是少年,可狂妄的气息便已经喷涌而出。 可那小摊贩似乎还想再挣点钱,劝道。 “若是心爱女子想要,套来才是最好的,这样寓意也好。” 少年到底年纪还轻,不太会隐藏心事,听到这话脸忽然就黑了下去。 他动作利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小摊不知哪里惹恼了他,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却忽然顿住。 那、那可是皇宫! 他听说皇帝有个极为宠爱的儿子,联想到少年举手投足流出来的威严与贵气。 吓得一个踉跄坐在地上。 他好像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林煜走到他身边:“别看了,快把东西都收拾收拾,全要了。” * 从那以后,燕淮的宫殿每每都比往日要晚两个时辰才睡。 建崇帝以为儿子勤奋好学,还特意嘱咐他不要睡太晚。 直到半月后的某个深夜,林煜忽然听到少年“大功告成”的声音。 他才踏入殿门。 偌大的宫殿里,满地狼藉,四处都是套圈用的竹圈,几乎要无处下脚。 他顺着燕淮的目光看去,发现有一个竹圈正巧落在那副耳环上面。 林煜这才松了口气。 那日回来后,殿下便把从摊贩手中带回来的东西铺在大殿上。 每日都要套上几个时辰。 这会儿可算是套中了。 他打了个哈欠,抬目过去,发现一向眉眼犀利冷淡的少年,此时像是打了胜仗一样。 欢喜在清冷的眸子里,几乎要溢出来。 燕淮将东西送出去那日,是个晴好的天气,他同安乐和谢昭华泛舟在御湖上。 午后暖阳,安乐在船舱里睡着了。 燕淮站在船头,犹豫好久,才极不自然地从怀中掏出一对耳环。 时间隔得不久,谢昭华倒还记得这副耳环。 “你特意去弄的?”谢昭华看向他。 少女目光灼灼,烧得燕淮面颊都要烫起来了。 “才不是。”他说罢又顿了一下,看向她。 “你要不要啊?不要我可扔了。” “哎!别扔!”谢昭华连忙接过,带着少年体温的耳环落在手心。 “好好的物件,扔了干嘛?”谢昭华嘟囔着,有些摸不清楚少年的心思。 余光中,她瞥见少年泛红的耳朵。 一瞬间,福至心灵,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笑嘻嘻地凑近燕淮。 “我很喜欢,而且……我最喜欢阿淮,阿淮送的东西我也最喜欢!” 少女忽然的话让燕淮招架不住,瞬间涨红了脸。 “你、你乱说什么!” 他慌乱地后退几步,却一不小心被船杆绊倒。 身形不稳,“扑通!”一声栽入湖里。 “阿淮!” …… 那年的场景,谢昭华至今还历历在目。 如今回想起来,她才发现少年心意如此滚烫,几乎要将她所有的热爱烫得泛起边来。 不过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套圈落下的毛病。 阿淮身边常带着一个竹圈,雄赳赳气昂昂的。 看到什么都要套一下。 百发百中。 想到这儿谢昭华抿嘴笑了起来。 这两年才算是长大了,倒不见林煜天天拿着竹圈在后头跟着了。 第81章 娘娘?! 去寺庙那天,安乐也同去。 她要去的寺庙是当年建崇帝为了祈求容德皇后病重时身体好转而修建的。 安乐此次过去,也有祭拜亡母的心思,不过建崇帝担心她在京外吃苦,让她祭拜了就回京,不必在寺庙清修。 而谢昭华也已经暗中做好准备,只要安乐回京,她便同苏定悄悄溜出去,一路直达江都。 两人约定在东宫门口出发,谢昭华出来时,安乐早就已经到了。 正是深秋,她却站在马车外,脸颊红彤彤的,手上拿着半个馒头。 谢昭华走过去,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安乐像是做坏事忽然被发现的学生一样,吓了一跳,赶忙摇头。 “没、没什么。” 她说着往旁边移开半步,谢昭华这才看到方才被马车遮住的苏定。 他额头上都是汗,胸膛轻微起伏,略有些气喘吁吁地。 两人这模样实在有些奇怪:“你们这是在说话。” “对、对。”安乐的眼神有些躲闪:“神医嘱咐我吃药的事情。” 谢昭华见了微微蹙起眉头,这时苏定却像是打配合似的说道。 “嗯,我让公主按时服药,不可贪凉。” 眼见着谢昭华用奇怪的将他们二人打量一圈,安乐忙道。 “姐姐,我们快上马车吧。” 她说着,便略有些紧张地拉着谢昭华往马车走去。 不知为何,谢昭华觉得自己有点像抓学生早恋的教导主任一样。 但苏定这家伙断情绝爱的。 怎么看谢昭华都觉得自己在乱想。 谢昭华在外清修,保护她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东宫府兵头上。 而谢易安是燕淮特意请来的门客,谢昭华身为太子妃,特意将此事交给了谢易安。 纵使不合规矩,谢易安毕竟是太子妃的兄长。 兼之谢昭华愈演愈烈的复宠传言和搜罗奇珍异宝重修的朝暮殿。 众人倒也不敢说什么。 谢昭华将自己的计划告诉谢易安后,谢易安自然是不同意的。 私自外出是大罪,即便谢昭华深受燕淮宠爱,一朝事发也绝对不是能轻易翻过去的。 可谢昭华铁了心如此,又说是去给燕淮治病,十万火急。 考虑到妹妹近日确实有好转,谢易安只能随谢昭华去,还派了不少人马保护。 终于,在三日后的清晨,谢昭华的车队消失在寺庙附近。 殊不知她的举动,全部落入了一个人的眼中。 * “这么说,她已经往江都去了?” 一道玩味声音从男子口中传出。 他靠在软榻上,大殿不甚明亮的光线中,使他的面容看上去有几分阴柔与诡异。 “是。”黑衣属下答道。 “呵!本以为她安分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蠢。”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黑色的瞳孔中泛出一抹难得的兴味。 “派人跟着她,这个把柄一定要拿住了,只要攥住了她的把柄,那燕淮也就拿捏住了。” * 谢昭华到江都时,已经是几日后了。 正值晌午,要进城的人需要一个一个经过官兵审查。 谢昭华这几日沿途经过的城池,都进去得十分轻松,可唯独江都这边,需要一个一个人过。 这倒让谢昭华有些诧异。 甚至在检查的人群中,谢昭华看到几个面熟的侍卫,是东宫里跟在燕淮身边的。 苏定下去打听一圈后,回到了马车上。 “听说是因为太子在城内,为了保证太子安全,要对进出人员进行严格审查。” 他说着看向谢昭华:“怎么办?要是被认出来就坏了。” “没事。”谢昭华安慰道。 “我已经向系统要了易容丹,能将容貌变成普通人的模样,功效能维持一个时辰。” 苏定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谢昭华姿容甚美,乌发雪肤,尤其是一双杏眼,盈盈一望宛如碧波流转,见之难忘。 一粒易容丹服用下去,不过片刻,她的容貌果然变得平庸了起来。 与原本精致的脸蛋完全不同,取而代之的是肉嘟嘟的圆脸,眼睛细长,肤色偏深,脸上还有些小小的雀斑。 任谁瞧见了,都不会将这张脸与京中那位容娇媚入骨、肌肤胜雪的太子妃联系在一起。 为防止她们一队人马太过显眼,谢昭华特地安排自己跟苏定先进去。 剩下的侍卫则在今日一天内,三三两两入内即可。 最后,谢昭华成功地跟苏定进入了城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即便是东宫的那几个侍卫,在看到这张脸蛋也没有起疑。 两人打算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再找办法联系宋晴雪。 至于燕淮的病,谢昭华是偷跑过来的,肯定不能让燕淮发现。 最好是想办法用苏定神医的名头或者想别的办法,让苏定给燕淮治病。 等悄悄完成这些事情,她再潜回京都,这样就不会被燕淮发现了。 两人在前往客栈的途中,忽见一队官兵驰来。 他们分为两队,左右开路,快速将街道两边的商贩赶到一旁,将街道清场。 路人商贩无敢不从,谢昭华走得好好地,却不可避免地被挤到街道的边缘处,与周围的商贩前脚踩后脚。 谁这么大的阵仗? 谢昭华蹙眉看去,远远瞧见又来两队人马,领队的左、右率从骑着高头大马开路。 看着熟悉的阵仗,谢昭华呼吸一滞,莫不是—— 她还未来得及细思,便瞧见那人手持的明黄色旗子。 是燕淮出行! 熟悉的车轮声响起,那是燕淮五驾马车碾在地上发出的特有声音。 离自己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谢昭华甚至能看到那辆马车侧面的车窗是开着的。 谢昭华心中一慌,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却又不小心地踩到后面人的脚。 “哎!你干嘛,轻点啊!”后面的人叫道。 也不知是其中谁推了谁一下,谢昭华身后的人竟然一连串倒下五六个,引起一波不小的注意。 还好没有引起马车上人的注意,马车到这里的距离,也足够众人再起身跪拜。 谢昭华也跟着跪了下去,虽然她的脸已经变了,可她的身形却没变。 她躲在一个壮汉的身后,掩盖住身形,暗道不要让燕淮注意到她才好。 沉重的马车碾压在道路上,混着有序的马蹄声,眨眼间就来到了面前。 谢昭华屏住呼吸,将头低得死死的,生怕发现什么异样。 可偏偏这时,方才后面有个人因方才摔倒,忽然抓着谢昭华的肩膀问。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刚刚推了我一下。” 突然的骚动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可马车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连一眼都没分到外头去。 倒是他怀中橘黄色的小团子抬起了头。 谢昭华没想到会忽然被人质问,慌忙摆手,一旁的苏定看到,连忙帮谢昭华拦下。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低下头去。 可这时,谢昭华忽然听到一道猫叫声。 接着便一道橘黄色的短小身影忽然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正好扑到谢昭华身上。 谢昭华下意识地接过,定睛一看竟然是跟着燕淮一起出行的小花。 小花乍然跳出来,燕淮自然抬眸看去,目光正好落在谢昭华身上。 那是高傲、审视,仿佛世间一切匍匐在脚下,对待蝼蚁一般的目光。 马车一侧的林煜连忙赶来查看,他从前面掉头过来。 林煜并未看到谢昭华的脸庞,而是看到了谢昭华抱着小花的侧影。 震惊地脱口而出: “娘娘?!” 声音落下,谢昭华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第82章 马甲体验期:1天 她僵硬地转过身子,露出半张面庞。 平平无奇,是一张与【谢昭华】完全没有关联的面庞。 林煜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松了口气翻身下马。 “姑娘将猫给我就好。” 谢昭华看林煜没认出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旋即,一道冷冽的视线忽然落在谢昭华身上。 拥有极强的穿透力和强烈的压迫感。 谢昭华心中一颤,连忙将怀中的小花递给林煜,想快点结束背后这道目光的审视。 可这时,小花却喵喵地冲着她叫个不停。 还像是无比思念一样蹭蹭她的手指。 谢昭华:…… 以前都没见它这么亲自己。 谢昭华加速把它递出去,生怕林煜看出什么端倪。 女子立于马车之旁,穿着一袭浅蓝色襦裙,体态窈窕,身姿婀娜,唯有相貌,实在平庸。 燕淮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随即又移开,漫不经心地翻弄着呈上来的公文。 因小花跳车,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 直到林煜将小花抱上马车,车队才又移动起来。 看着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谢昭华才敢从地上站起来。 她额头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脸色也有些泛白。 苏定看她这样,吓了一跳:“你没事吧?怎么吓成这样?” 他说着将谢昭华扶到一边去。 谢昭华摇摇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能有哪里不对?”苏定说道:“以你现在的面容,就是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你跟原身他不就没认出来吗?” 谢昭华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那是因为我和原身共享,我们的习性,动作乃至微表情都一样。” “再加上系统对穿越者的保护机制会模糊人的判断里,阿淮过去三年也不怎么在京中,与原身没见过几次,这才没认出来。” “而且你没看他刚刚的眼神,像是什么都看透了一样。”谢昭华后怕道。 苏定:“你太疑神疑鬼了,远远一看能发现什么?” “而且就一眼,你别想太多了,咱们收拾收拾还得去宋晴雪那里呢。” 谢昭华点点头,也是只不过远远一眼,能看出什么。 而且燕淮要是真看出来什么,现在她早就被燕淮抓到马车上了,才不能这么逍遥。 * 浩浩荡荡的太子车驾在路上奔驰。 燕淮抬手摸了摸怀中的小花,将林煜唤了进来。 “殿下。”林煜拱手道。 燕淮敛眉,叫林煜上前吩咐了句话。 林煜闻言面色一变,道:“属下这就去办。” * 谢昭华和苏定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等打点妥当才去找宋晴雪。 易容丹的效果这会儿已经消失了,谢昭华特意戴上了厚厚的帷帽,才跟着苏定往宋晴雪处去。 宋晴雪现在在楚远洲的府上当侍女,这会儿要去找她,自然也要往楚远洲的府邸去。 楚府地段繁华,占尽半坊之地,苏定带着谢昭华到了楚府右侧的一个偏门。 他熟门熟路地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看门的小厮。 不一会儿宋晴雪就出现在偏门处。 上次见宋晴雪的时候,还是在十一二岁,宋晴雪最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眼下时过境迁,宋晴雪眉宇间不再有往日的朝气,而是压抑又低沉的。 除此之外,她身体也十分瘦弱,瘦弱到几乎不健康的程度。 若非她的眉眼跟以前还有些相像,谢昭华几乎要认不出来她。 自从宋家覆灭后,当日前呼后拥、各种来巴结的人都疏远了宋晴雪。 而这时候,身为太子妃的谢昭华居然能施以援手,派人来救治她的母亲,并来偷偷与她相见。 宋晴雪感动得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现在落魄至此,实在是没脸见您。”宋晴雪道。 谢昭华听见却有些不愿意。 “你说什么呢?我们常常互通书信,我宫殿里的熏香还是你送的,何必如此见外?” 许是生活太苦了,宋晴雪已经许久没有受到过别人的关心,听到这话,她差点哭了出来。 谢昭华为她擦擦眼泪:“你怎么卖身到楚家?有什么困难你尽可跟我提,我找人把你赎出来。” 可宋晴雪听了却摇摇头。 “这是我应得的,您不知道,我父亲他……” 说到这儿,宋晴雪忽然说不下去了。 谢昭华见状,心中明白几分。 宋晴雪应当是觉得自己父亲害得楚远洲母亲丧命,心中愧疚。 可那楚远洲又好到哪里去了吗?! 他分明—— 忽然,一个斥责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宋晴雪,你竟敢躲在这里偷懒?!” 谢昭华回头一看,发现是个侍女打扮的人在训斥。 她身着黄衣,语气刻薄。 像这种府中侍女来偏门说话的不是没有,不然那小厮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行。 这侍女分明是在刁难! 谢昭华还不待反驳,那侍女两步走了过来,对着宋晴雪讥讽道。 “你还当自己是宋家的大小姐吗?” 她面上满是轻蔑的表情,谢昭华蹙起眉头,张口就要反驳。 却被宋晴雪拦了下来。 “彩云姐姐,您别生气,我这就回去。” 她声音小心卑微,哪还有一点昔日宋家大小姐的模样。 许是她卑微的样子取悦了那个叫彩月的侍女,那侍女并没有在为难她。 而是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才离去。 看着这场景,谢昭华哪还会不知道宋晴雪在楚府过得什么日子。 狗男主! 谢昭华暗骂。 她还欲劝宋晴雪离开,却忽然听到道路上传来车马的声音,一样的率从开道,先锋清路。 谢昭华一惊,暗道:“糟了!” 她看向宋晴雪道:“我先不与多说,你若有事可到来福客栈找我。” 说罢,谢昭华便同苏定匆匆离去。 整个街道都被太子的侍卫清场了,人挤人的根本走不出去。 谢昭华容貌恢复后,自然也不敢贸然在街上行走,索性找了旁边的茶楼。 坐在二楼看着街上的动向。 苏定下去问了一圈,才知道燕淮这是来了楚远洲的府邸。 楚远洲深得燕淮的赏识,来他府邸倒也正常。 但这般阵仗下来,谢昭华只能等他离去,街道的侍卫散去再行打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燕淮来楚远洲府上是商量盐务的事情。 两人正商量着,林煜忽然从外头神色匆匆地进来。 他俯身到燕淮耳边耳语几句。 燕淮听后敛下神色,欲要离去。 “殿下怎么走得早这般着急?”楚远洲问。 楚远洲生得一副好皮囊,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气质卓然。 商量到一半,太子骤然离去,他自然是想问清楚的。 “有些事。”燕淮垂眸道。 自燕淮来到江都后,日夜操劳政务,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想早些办完回京都去。 于是,楚远洲便问:“可是要同李大人商量盐务?” 谁知,燕淮却摇摇头。 他眸子低垂,语气中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孤的猫跑了。” “得去把她抓回来。” 第83章 她最不喜欢不干净了 等街道上的车马再次流动时,谢昭华才松了一口气。 这意味着太子已经离开了楚府。 苏定先下去替谢昭华看看情况。 谢昭华在茶楼等着苏定,可她左想右想都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回事。 哪里都能遇上燕淮,迟早有一天她会暴露。 得想个更好地躲避方法才是。 谢昭华在茶楼内等了一会儿,却怎么都等不到苏定。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谢昭华从二楼的轩窗往下看,街道上人流不息,小商小贩各买各的,一派祥和。 实在不像是有什么异常的样子。 谢昭华又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出了茶楼。 一出茶楼她便瞧见旁边停了辆梨花木马车,周身黑漆,低调又富贵。 谢昭华多瞧了两眼,正要往旁边走,那马车上却忽然下来一个人。 有些眼熟,等谢昭华看清那人的面孔,脊背瞬间僵住。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那人便已经两步并三步地走到她面前。 “娘娘,殿下有请。” 谢昭华瞳孔猛缩,是什么时候?! 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下意识地朝四周寻找苏定的身影。 林煜似乎知道她所想,轻声道。 “神医已经被请到府中去了。” 谢昭华心脏猛然紧缩,难怪苏定久久没有上来。 她看了一眼马车,有些紧张又忐忑地跟着林煜上了那辆马车。 说不担心是假的,虽然燕淮宠她爱她。 但她这样跑出来,又不顾自己的安危,势必不会轻易化解。 怕是少不了质问和斥责。 可意外地,她上了车后,燕淮并没有同她说一句话,也没有同她争辩什么。 燕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这倒让谢昭华愈发心慌,还不如训斥她一顿。 车厢内就她们两个人,她坐在马车一侧,战战兢兢的。 忽然,有阵风从车窗外吹来。 将燕淮桌子上的纸张吹落至地板。 谢昭华见状将宣纸捡起,忽然瞥见那纸上写着这么几行字。 【十月十三日辰时,太子妃出寺庙。】 【十月十五日酉时,太子妃于泉州停歇,用粥一碗。】 …… 【十月十八日巳时,太子妃入江都。】 看着手中的纸条,谢昭华从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即便今日在街头,她顶着一张完全不同的脸,燕淮也很可能已经认出了她。 说不定派人悄悄跟着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昭华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看在眼里。 那帮助自己的苏定…… 谢昭华紧张地看了燕淮一眼。 眼下还不能问。 这会儿她还不知道燕淮的态度,不能轻易开口。 否则苏定可就危险了。 想到这儿谢昭华的心都提了起来。 她深知燕淮的行事风格,做事一向深思熟虑,没有把握之前不会行事。 这会儿既然将自己接上马车,那一定是什么都处理好了。 谢昭华攥紧帕子,尝试着用系统联系苏定。 意外地,苏定很快就回复了谢昭华。 【你现在在哪?】谢昭华问。 【我也不知道啊,我被他们蒙着眼睛绑了手脚,锁在一个屋子里。】 【不过他们并没有拷打,也没有做什么,应当是安全的。】苏定道。 听到这话,谢昭华稍微安心。 她抿抿嘴唇,想要同苏定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却又听苏定道:【你千万不要为我求情,你不为我求情,我可能还有命,要是为我求情,我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谢昭华微微蹙眉,这叫什么话。 但燕淮对苏定的恶意与怀疑,苏定那日在马场上便见识到了。 身为男人,他深知嫉妒起来会怎么样,所以他特别又叮嘱了几遍谢昭华别求情。 谢昭华虽不放心,但他这么反复叮嘱也只能同意。 【还有啊,不要让他对我有太多偏见,这样不好。】 谢昭华:??? 这种情况下,她都紧张死了,苏定还在担心燕淮会对他有偏见? 就算对苏定有偏见,不喜苏定又怎样? 又不认识,也不沾亲带故的。 但苏定似乎执着于此,再次叮嘱道。 【你千万不要主动在他面前提起我,如果能,千万不能让他对我有偏见!】 苏定的这番【不要有偏见】,谢昭华让谢昭华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但也只能先草草应下,尽量不让燕淮发现异常。 马车很快便到了燕淮此次在江都的落脚点。 这是个极为气派的高门大院,门口立着两座凶猛异常的大石狮子,占尽一坊之地。 直到下马车时,燕淮还是没有同谢昭华说话。 甚至他只是淡淡地看了谢昭华一眼。 谢昭华原以为是在马车上不方便说,需要到府邸再说。 可燕淮下了马车就走,一点也没停留。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降到了冰点。 是,她的确是偷偷跑出来了。 无论是斥责还是惩罚都可以,也不用晾着她吧。 谢昭华定定地站在原地,那一刻,她似乎在燕淮的背影看到了一丝悲伤与落寞。 她上前两步想要去追,却被林煜拦住。 “娘娘,殿下需要静静,属下先带您去您的院子吧。” 谢昭华一怔:“殿下和本宫,不在一个院子吗?” 林煜笑了笑,没说话。 谢昭华一愣,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闯大祸的一般。 究竟是哪里不对啊? 深夜,整个府邸的灯都灭了,唯有燕淮的宫殿里烛火通明。 林煜守在殿门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太子的心病又犯了。 殿内竹圈落了一地。 殿中央的红布上放着各种小摆件,同外面小商贩摆摊套圈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第三排第二个,上面放着珍珠耳环,且只有一只。 是谢昭华闯入他马车之时,掉在地板上的。 其他物件上都有一个竹圈,看得出来,是随意一扔便套上去的。 可唯有那只耳环,周围散落了一堆竹圈,就是套不中。 他的竹圈已经用完了,如今手上的是腰上玉白色绳结绕成的圈。 橘色的烛光下,燕淮眼下的乌青愈发明显。 燕淮定定地看着那枚耳环,准备再次尝试。 可这时,他的耳边忽然变得乱糟糟的,【谢昭华】尖锐的声音忽大忽小地在耳边响起。 “我根本就不爱你。” “没错,我喜欢叶公子!” “你去死吧!” “我巴不得你死!” “快点去死!” 燕淮咬牙,强行将耳边的声音压下去,将注意力放在地上的耳环上。 可在他绳结丢出去的那一刹那,眼前忽然浮现出【谢昭华】狰狞的面孔。 憎恨与厌恶呼啸而出! 燕淮手一抖,绳结落在地上,又偏了。 又是只差一个食指的距离。 明明,明明只是那么短的距离,那么轻松的事情。 燕淮阴沉地看着地上的耳环,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 他扶着桌子,却不小心碰倒在桌上的茶杯,茶杯的水倾泻而出,又随着滚动摔碎在地上。 清脆的声音从殿中传来,林煜赶忙进去查看。 入目便是满地狼藉,燕淮双手撑着桌子,大口喘气。 他面色苍白,额头上的全是冷汗。 林煜连忙扶着燕淮坐下,给燕淮递了盏热茶,又奉上汗巾。 “属下去请随行太医?” 燕淮无力地摇摇头,又闭上眼大口喘气。 他的大脑有些昏沉,可【谢昭华】狰狞的面孔却怎么也赶不走。 一遍遍在眼前,在耳边重复着恶毒的话语。 林煜忧心地为燕淮擦擦额头上的汗。 “您何必这么强忍着?” “太子妃就在府中,您传太子妃来问清楚就成了。” 燕淮听到却冷哼一声。 问什么? 问她是趁着自己外出,偷偷逃来找叶明安? 还是同那个苏定私奔? 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又何必去问。 倒不如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她逃一次,他便抓一次。 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把她绑在身边。 想到这儿,脑海中谢昭华的幻影再次出现。 她神情轻蔑,面带讥讽。 【我不爱你,你何必将我强留在?】 燕淮忽然闭眼:【如果你能将过去所有抹去,让我不再爱你,我自然不再强留。】 不知是不是听了这句话的缘故,那道幻影的表情一变缓缓散去。 燕淮在椅子上兀自喘了一会儿,道:“备水。” 林煜一怔:“夜里凉,今日也未跑马出汗,眼下三更天了,倒不如早些歇了。” “不行,她……” “什么?”林煜没有听清楚燕淮的话。 燕淮表情一变,忽然闭上眼睛。 她最不喜欢不干净了。 第84章 难眠 除了燕淮,其实还有一个睡不着,那就是谢昭华。 她这会儿还在想这是怎么回事。 正常情况下,她偷偷逃出去,燕淮质问、斥责,甚至强行将她送回京都才是对的。 可燕淮这会儿什么都不问,反而让她察觉到丝异样的气息。 她觉得明天还得主动去找燕淮才行。 可这时,系统的警报声忽然响起。 这是谢昭华以前从没听到过的,惊得她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警报:方才反派情绪波动较大,黑化值趋于高状态。】 谢昭华心口一紧,问:【怎么回事?我现在要过去吗?】 【系统:暂时不用,反派的情绪值已然稳定。】 但谢昭华显然有些不放心。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过高呢?】 【系统:是原身起作用了,准确来说是恶毒女配设定起作用了。】 【设定?】 【没错,这本书恶毒女配的主要作用,就是促进反派黑化,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代码或设定。】 【该设定高度自由,没有固定套路,也没有所谓的情感,只找反派最脆弱的地方打击。】 【过去三年就是如此,她的所有行为都是基于惹怒或者激起黑化值所做的。】 【它无孔不入,当反派身体或者情感处于虚弱状态时,它甚至会入侵反派大脑,强行干扰反派的正常思维与情绪。】 “难怪……”谢昭华小声嘟囔道。 原书中的反派前期虽然雷霆手段,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正常、仁慈的,但到后期却画风突变。 仔细想来反派的每次黑化,都有恶毒女配在场。 【那如果黑化值一直过高会怎么样?】 【系统:如果一直维持在较高的黑化值,反派可能会伤害宿主或者伤害自身的事情。】 听到这话,谢昭华心里一揪。 阿淮从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如果真的黑化,约莫着是在伤害自己,于是愈发担心起来,想现在就去找燕淮。 “娘娘这是怎么了?”青禾听到屋内的动静,端着灯走进来。 “我想去看看阿淮。”谢昭华道。 “现在?”青禾惊讶地问,她瞧了一眼抬头的天色。 “不如明日再去,这会儿已经快四更天了。” “殿下想必已经睡下,娘娘现在前去岂不惊扰殿下休息?” 谢昭华瞧了瞧外头的月色,暗道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她想起方才系统说的反派趋于稳定,想来燕淮已经歇下,便只能作罢。 * 燕淮沐浴出来时,天都快亮了,他起身坐在软榻上,似乎没有休息的打算。 忽然内室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响动声。 燕淮五感过人,一点动静都能引起他的注意,这室内的响动声自然也没逃过他的耳朵。 今日他心情不快,殿内除了林煜不曾让人进过,这响动又是从何而来? 于是他便蹙眉往内室走去。 踏入内室后,燕淮发现那动静是从他的床榻上传来的。 原本干净整洁的床榻,这会儿罩上一层层帷幕,隐约间能看到里面似乎有个人影。 看到这儿,燕淮沉下脸色大步上前,随后一把将帷幕掀开。 里面的人影立刻显现出来。 是个身材窈窕、娇媚入骨的女子。 她坐在燕淮床上,脱光外衫,身上只着一件肚兜。 香腮雪肌,秀眉微蹙,端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若是细看还能瞧见她脸颊的两行清泪,实在是惹人生怜。 …… 第85章 亲吻 谢昭华昨夜睡得晚,第二日起来便已经是半晌午了。 临近寒冬,空气愈发寒冷,连枝头的鸟叫声都小了。 她通过系统确定苏定还安好后,便由青禾为自己系上披风,提着点心往燕淮院子里去。 可在前往燕淮的院子处,谢昭华经过一个侧门。 这侧门在府邸的偏僻位置,一般不会有人,这会儿谢昭华却听到一阵喧闹声。 抬头看去发现竟是几个半大的孩子在苦苦哀求,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他们衣着破烂,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可是……怎么会一大早地在这里闹呢? 这里可是太子的府邸。 侧门守着的侍卫哪里容得他们如此放肆,强硬地将孩子们推出去,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被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谢昭华看见,蹙眉拦道。 “住手!” 那守门的本还在推搡几个孩子,看到谢昭华后立刻停下恭敬行礼。 谢昭华上前将摔倒的小女孩扶起,又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问。 “这是怎么了?”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他们虽不知谢昭华是谁。 但见谢昭华一出现,那蛮横的侍卫便不敢动手,心中便觉得她是个厉害的,连忙跪下来哭着磕头。 “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 “救你姐姐?”谢昭华蹙眉,看向一旁的侍卫。 “这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侍卫对视一眼,不敢乱说。 倒是这几个孩子中,有个年纪稍大些的,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姑娘趁机央求道。 “我姐姐被送进去了,一夜未出,求你救救我姐姐!” 这话让谢昭华心生诧异。 服侍太子的下人都是有数的,且都是当地早就预备好的,怎么会昨日送人? 她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追问道。 “你姐姐是谁?是干什么的?” 那小姑娘哭道:“我母亲病重,姐姐为了筹钱,去天香楼卖唱,整个天香楼只有我姐姐最漂亮。” “昨日忽然有人把我姐姐抢去,说是要让她服侍太子殿下。” “如果我姐姐不去,就让整个江都的大夫都不能来给母亲看病,我姐姐不得不去了,现在还没出来。” “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女孩说着又哭了起来。 谢昭华听到瞳孔紧缩,下一刻飞快地朝燕淮的宫殿走去。 漂亮女子、一夜未归。 谢昭华不得不紧张起来,她又想起昨日燕淮先是情绪高涨,后来又慢慢平复。 难不成…… 谢昭华心中愈发焦急,加快朝燕淮的院子跑去。 她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院子里。 谢昭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名女子跪在院子中间,她衣衫单薄,身上全是被泼的冷水,在这样的天气下,她冻得牙龈打颤,嘴唇发紫。 林煜这会儿正好从燕淮书房出来,看到谢昭华后脸色一变。 他像是怕谢昭华误会,连忙凑到谢昭华面前解释。 “这女子是江都刺史送来的,昨日悄悄爬到太子的床上,但娘娘放心,太子连她一根手指都没碰,便叫两个侍卫扔到院子里。” “这不,一直跪到现在。” 他一气说完,又紧张地看向谢昭华,生怕谢昭华误会。 昨日太子已经成那样了,若是太子妃误会,再同太子殿下闹起来,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听了林煜的解释,谢昭华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是她太紧张了。 想爬燕淮床上的女子数不胜数,可燕淮这三年来身边都未出现过女子,这就已经表明燕淮的态度了。 谢昭华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懊恼。 这时,似乎是听到了外头的响动,燕淮从书房走了出来。 但他又像是单纯地出来一趟似的。 目光掠过谢昭华后,又狠戾地瞪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才又回去。 谢昭华这还有哪里不懂的,燕淮这是怕她误会了,出来看她一眼。 她连忙带着青禾往燕淮书房走去,途经女子,谢昭华又看了一眼。 她已经冻得快昏过去了,但她每每要昏过去,便会有一盆新的凉水浇在身上。 天寒地冻的,常人衣衫单薄的跪一夜都撑不住,她这一盆盆凉水浇去,命都快没了半条。 方才求情的孩子们浮现在谢昭华的脑海里,谢昭华抿抿唇,走进殿里。 殿里没有别人,只有燕淮坐在书案前,看着下属呈上来的文书。 谢昭华看了她一眼,让青禾把食盒放下,也退出去。 一时间屋内就剩下她和燕淮两人。 燕淮一连几日没睡好,眼下的乌青有些明显。 谢昭华进殿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将食盒里的点心掏了出来,递到燕淮面前。 她站在书案旁边,透过轩窗她能清晰地看到院子里女子的惨样。 可燕淮就像是故意让她看他如何处罚,并不关窗。 天气寒凉,女子的脸色越来越白,冰冷的水珠从她身上滑落。 谢昭华终究是有些不忍心,开口道。 “方才林煜已经同臣妾说了,臣妾相信殿下。” “只是她这样跪下去,怕是连命都要没了,不如让人先带下去吧。” 燕淮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先是一愣,接着清冷的面庞随绷得极紧。 看着他的表情,谢昭华心知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燕淮忽然看向谢昭华,而后一步步向她走近。 在她面前停下,眼睛死死地盯着谢昭华。 “你只是不在意孤,对吗?” 谢昭华呼吸一滞,没想到燕淮会这么想,连忙摇头:“不、不是!” “不是什么?”燕淮再次逼问。 他像是忍耐到了极点,咬着牙,眼底的血丝蔓延出来。 “不是偷偷跑来江都的?” “还是说不是想要逃跑?” 他说着又向谢昭华逼近,谢昭华被迫后退两步,想解释,可燕淮压根不给她机会。 “这次又是为了谁?” “是那个苏定?你要跟他私奔?” “还是什么别的人?” 话音落下,燕淮眼睛死死地盯着谢昭华,谢昭华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二人面面相对,呼出的气息都能喷薄到对方脸上。 谢昭华能清晰地看到,燕淮向来冷淡的面孔此刻变得有些狰狞,眼下的乌青和虚弱又为他添上几分病态的憔悴。 她连忙开口道。 “臣妾心悦于殿下,也爱慕殿下,怎么会跟别人私奔呢?” 谁知燕淮听了,却从喉咙里挤出一道自嘲。 下一秒,夹杂着愤怒与不甘的声音涌出,他指着院子里的女人诘问。 “爱慕孤?” “爱孤你为什么要为她求情?” “你口口声声说爱,可你懂什么是爱吗?!” 燕淮死死地盯着谢昭华,情绪全然无法抑制。 两人四目相对,不知过了多久,燕淮苦笑着摇摇头,他声音弱了下去。 “谢氏,你怎么就不担心呢?” “你怎么就不担心孤找别的女人呢?” “不会。”谢昭华心中一揪:“殿下不会找别的女人。” 可说罢,她的声音也弱了几分:“况且……臣妾怎么会不担心呢?” “坦白说,臣妾知道有女人在殿下的院子里,心里也是紧张的。” “臣妾也怕殿下跟她有什么。” 话音落下,男人却有些无谓地摇摇头,他后退几步看向别处。 显然,他不信她。 谢昭华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可眼看男人就要离开,谢昭华心中着急,忽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一把抓住要离开的男人,电光石火之间,凑上去。 “啵!” 声音在殿内响起。 一个温热的吻落在燕淮的唇上。 轻快,温润,香甜,来不及反应。 燕淮瞳孔猛缩,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谢昭华环住燕淮的腰,将脸埋到燕淮胸前。 “现在殿下相信了吗?” “我心悦于殿下,也只心悦于殿下。”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燕淮才反应过来。 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他因为抱得太用力,致使怀中的女子发出闷哼声,他才猛然松开。 可他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他小心地,轻轻地,珍重地将女子重新圈入怀中。 察觉到女子没有反抗,他试着把头埋入女子的颈肩。 良久,一道赌气、委屈又伤心的声音响起。 “可你从来就只会骗我。” 第86章 攥在手心里才是真的! 夜幕降临,白日富丽堂皇的宫殿,此时变得有些阴暗。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有些战战兢兢道。 “我们的人还没能接近太子妃,就全被太子殿下解决了。” 男子正在喝茶,听闻此言,随意将手中的热茶浇到花盆里,轻叹道。 “还是那么的果断啊。” 他说着将茶杯放下,用手指轻轻抚摸花盆中的鲜花。 “那就让【他】去吧。” “希望他能受得住。” “我的……弟弟。” 语毕,掌中的花朵被从根部掐断。 * 黑夜中,燕淮的宫殿依旧灯火通明。 他胳膊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叉,眼睛幽幽地盯着地上的小摆件。 白日女子的话语恍如在耳边。 亲昵、温柔,还有那朵温热红唇。 像是在一遍遍的诉说爱意。 可下一秒,温暖细腻的场景忽然被打破,无尽的喧嚣和狰狞涌出,【谢昭华】恶毒的话语再次响起。 双方互相撕扯着,互相占据着,一左一右,似乎要将燕淮给撕成两半。 这时林煜忽然从外面推门进来。 燕淮见他进来,便将手放下,往后靠靠去,面容恢复了沉静。 “与太子妃同行的那位神医,已经关了两日了,殿下预备怎么处置?” 听到这话,燕淮眸子暗了暗。 林煜见状补充道:“那人说太子妃是听闻您有腿疾才带着他来赶往江都的。” 腿疾? 燕淮微微眯了眯眼睛。 近日他车马劳顿,膝盖处确实会隐隐作痛。 林煜看了看燕淮的脸色,劝道:“不如殿下去亲自问问?” 燕淮停顿几息,掀起眼皮道:“带路。” 苏定被关在一个最偏僻的小院子里,既怕他闹发出声响又怕太子妃发现他的地方。 关他的屋子并不算小,这会儿已经将他松绑了。 燕淮坐在上首,一副要审问的样子。 苏定一瞧这架势,便知道燕淮应该是听了他这两日同侍卫说的话。 顺势说道:“娘娘无意中得知您腿疾难愈,十分忧心,然后这才带草民前来治病。” “殿下若不信可看这瓶药”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里面是一粒一粒的药丸,是他专门带过来给燕淮治病的。 林煜上前将药瓶从他手中接过,递给燕淮。 药瓶有掌心那么大,燕淮看了看,便随手递给林煜。 林煜领会燕淮的意思,便拿着药瓶推门而出,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开口道。 “里面确实是治疗腿疾的药。” 听到这话,燕淮才正眼看向苏定。 他身形一般,体态一般。 远没有自己高大威武。 至于脸…… 虽然是清俊书生的模样,但远不及自己的五官精致。 实在是太一般了! 想到这儿,燕淮的坐姿稍微松散了些。 苏定见自己的药丸被验过,便知道燕淮放下了戒心,于是再接再厉道。 “太子腿疾一事,娘娘日夜忧心,还说要带草民过来给您针灸或敷药,好好医治。” 说到这儿,苏定又补充道:“娘娘对您的用心深厚,来的路上日日都念叨着您。” 听到这话,燕淮不知怎的,坐姿似乎又松散了几分。 黑色的眸子酝酿着苏定看不懂的东西。 过了许久,燕淮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苏定,与谢家交好,幼时起被静安寺的妙法大师收养,后经高人点拨,习得一身医术,后因医治一个重病的人,而有了神医的名号。” 苏定闻言,额间冒出些冷汗。 他虽猜到燕淮会调查自己,却没想到他调查的如此仔细。 他心中一紧,仍强装镇定道:“既然殿下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也应当知道草民与娘娘并无私情。” 听到这话,燕淮才缓缓收回目光。 是了,如果被他调查出有私情,苏定压根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想到这儿,他又打量了苏定一眼。 他目光锐利又冷冽,像是一把尖刀从在背后抵着从头顶划到后背。 暴戾、不安的因子充斥在周围。 苏定强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门响的声音,随后便是鱼贯而出的脚步声。 待脚步声退去,苏定才两腿一软摊在地上。 他早就知道反派不好惹,他以为自己知道剧情,又是书外之人,不至于会吓成这样。 却没想到他完全受制于燕淮的压迫感,连一点别的心思也生不起来。 也难怪他能够在书的后期把男女主一起灭掉了。 想到这儿,苏定忽然为自己的前景有些担忧。 毕竟燕淮这样的哥哥,实在不好糊弄。 * 从苏定处回来后,燕淮便踏入了自己的寝殿。 他的寝殿如书房一样铺着红布,摆着小摆件。 唯一不同的便是内室还有小花的存在。 听到燕淮回来,原本趴着的小花“瞄”了一声,朝燕淮走来。 燕淮有些习惯性的停下脚步,等着它像往日一样跳入怀中。 可小花在跑过来的时候,却忽然转了方向,径直跳到了摆着小摆件的红布上。 燕淮瞧见,连忙轻唤小花,似是担心小花将摆件给弄乱了。 可小花却偏偏就是不过去,还大摇大摆的在红布上迈着“猫步”。 最后在第三排第二个,那单只的珍珠耳环旁边停了下来。 燕淮敛眉,便迈开步子要上前阻止。 谁知小花忽然将那耳环衔起,又极快的朝燕淮扑过来。 燕淮眼疾手快的将它接住,去看它口中衔着的耳环。 小花这才慢慢悠悠的,将耳环吐出放在燕淮手心。 银白的月光洒在耳环上,晕出冷寂的白光。 燕淮看着手心的珍珠耳环,难耐的回想起曾经。 无论是御湖边,雪夜里,亦或是星空下,一幕幕全部在眼前回放。 他也想起他那年的一番“豪言”。 【管它套来的还是抢来的,攥在手心里才是真的!】 他有些无奈的扯动嘴角,忽然,他表情一变,又细细品味起起当年的话。 他眼睛微微眯起,眸子变得极为幽深,良久,泛出一道亮光。 【攥在手心里才是真的!】 第87章 阿淮醉酒,我偷亲(甜) 第二日晌午,谢昭华打听到燕淮去了江都的雨花阁赴宴。 那是整个江都最大的茶楼,听说还有才艺双绝的女子会在侧抚琴。 倒是成就了不少才子佳人的佳话,还有不少文人骚客为绝色佳人赋诗一首,广为流传。 谢昭华闻言立刻嚷嚷着要去。 燕淮不是嫌她不吃醋吗? 她这就去吃一个给他看看。 谁知她路行一半,却又忽然传来燕淮已经回府的消息。 谢昭华抿抿嘴,阿淮还真是一点表现的机会也不给她。 只能打道回府。 可在回去的途中,她的马车竟意外地被另一辆马车给拦住了。 倒也不能说拦,只是街道就那么宽,谢昭华的马车宽大。 对向来人的马车也宽大,就这么将路给堵住了。 马车停下后,谢昭华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发现对面车上的人已经下了马车。 谢昭华看向男子,总觉得有点熟悉,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他身着一件青绿色的袍子,他像是一根苍翠的劲竹立于人群之中,自有一股气节。 此外,他头顶戴着一顶白玉冠,五官并不同燕淮那样冷厉,而是一位五官柔和的玉面郎君。 见之,犹如明珠现世,皎月当空。 这是除了燕淮外,这是第二个能好看到让谢昭华失语的人。 不过好看是好看,但没有阿淮好看。 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挡了路,走到谢昭华车前拱手道。 “惊扰夫人,是在下堵了您的路,这就让车马移开。” 不同于燕淮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此人的声音温润清透,如山间溪流。 谢昭华又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正要将帘子放下。 这时,外头车队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谢昭华闻声看去,却见是林煜一脸着急地赶来。 “娘娘,殿下喝醉了,您快去瞧瞧吧。” “什么?”谢昭华低呼出声。 认识这么久,她从未见到燕淮喝醉过。 难不成又是恶毒女配作闹? 可是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她就让系统严格检测燕淮的情绪。 系统显示燕淮情绪正常啊? 这是怎么回事? 顾不了那么多,谢昭华立马让下人驱车而返。 燕淮醉酒后,便被人搀扶到他的寝殿。 谢昭华看见他时,见他正背靠着软榻坐在地上。 索性地方宽敞,他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却屈起,身子周围放在几个空空的酒瓶。 谢昭华进去时,他一手拿着酒壶,继续往口中灌酒。 不过他五感依旧敏锐,听见动静,便朝门口看去。 谢昭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阿淮好像是又傲又娇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别过头,轻嘟嘴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可燕淮平日里哪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直觉告诉谢昭华,她不能让下人看到燕淮此时的模样。 于是她连忙关上门,自己一个人进入寝殿。 燕淮看了谢昭华一眼后,又自顾自地去喝酒,谢昭华看见,连忙去拦,嘴里嘟囔道。 “我的祖宗,这都喝了多少了,快放下。” 听了这话燕淮才放下酒瓶,谢昭华顺着坐在地上去看燕淮。 燕淮皮肤本是冷白,这会儿脸颊微微翻红,连眼角都染上了桃花的颜色,有种妖异的美丽。 “怎么喝成这样?”谢昭华说着,想要将他扶起。 可男人却没打算起来,而是看了她两眼,有些伤感自喃道。 “我们的一切你都忘了。” 他说着又看向谢昭华。 “孤不好吗?为什么喜欢他?” 谢昭华一愣。 喜欢谁? 她只喜欢阿淮啊。 难不成其中有什么隐情? 谢昭华也不急着扶燕淮起来了,凑近问。 “喜欢谁?” 男人一怔,把头别过去,有些赌气地不理她。 谢昭华又凑上去问:“殿下说的是谁?” 男人又瞪了她一眼,还是不理她。 几番下来,男人被问急了眼,也不说话,委委屈屈地坐在地上,眼眶居然有些微微红了起来。 谢昭华哪见过燕淮这样,一时惊奇凑近去看。 可燕淮却偏躲着她。 一时间他逃她追,最后男人躲不过去,更加委屈地看了谢昭华一眼,眼圈越来越红。 好像是被谢昭华给欺负狠了似的,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谢昭华瞧见,连忙抱着燕淮哄道。 “不问了,不问了。” “我最喜欢阿淮了。” 燕淮这才又轻轻地勾了她一眼。 谢昭华是真没见过燕淮这样,好奇之余,又喜欢得紧。 此刻的他,就像个易碎的小玻璃娃娃,傲娇却不会反抗,轻轻一戳就会哭的那种。 喜欢,实在太喜欢了。 谢昭华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头了。 她抱着燕淮,燕淮的面颊就在她眼前,他呼出的热气她都能感受到。 谢昭华没忍住,贴着他的脸颊轻轻亲了一下。 也可以说是嘴角轻轻蹭了一下。 但她没想到燕淮的反应会那么敏锐,忽然转过头盯着谢昭华,黑色的眸子里映出漂亮的红唇。 谢昭华:……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抓现行的大色狼。 谢昭华抿抿嘴唇,转移话题道:“我把你扶起来。” 她说着站起身就要将燕淮搀扶起来。 可色狼这个事情,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尤其是面前还有个又香又漂亮的大美人。 谢昭华趁着扶他的机会,又用嘴角蹭了一下美人的脸颊。 燕淮的眼睛再次盯上谢昭华。 谢昭华:…… 她没想到燕淮醉了居然也这么不好忽悠,正想着开口解释。 可醉眼蒙眬的美人,却忽然认真地看向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亲这儿。” 第88章 因为我真的,好爱阿淮 谢昭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这可是非礼,燕淮居然不生气,还让自己亲他? 她有些好奇又紧张地凑向燕淮:“你真的喝醉了?” 这下轮到燕淮沉默了。 他悠悠转过头,不再看谢昭华,三秒后缓缓阖上眼皮,像是入睡一般。 谢昭华赶忙把燕淮晃醒。 燕淮被晃醒后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不自觉地飘向她的红唇。 稍微往她那边凑了凑。 随即却听到谢昭华说。 “现在还不能睡,你先起来,我把你扶到床上才能睡。” 燕淮眸子暗下去,似乎失望地停顿一息,才按照谢昭华的指令行事。 燕淮身材高大,压在谢昭华身上像是要将小树压弯一样。 谢昭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燕淮搬到床上。 她看向燕淮,发现燕淮的耳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一片。 可随即,她的耳朵也开始后知后觉地发热。 毕竟是第一次做色狼,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午后的阳光似乎为燕淮镀上一层金光。 漂亮神圣,却又眼圈微红,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透着种动人心魄的易碎感。 实在太喜欢了,谢昭华没忍住又凑进去几分。 直到自己快贴上阿淮的嘴唇,谢昭华才忽然惊醒。 她轻咬唇瓣,虽然是色狼,但还是要做个有底线的色狼。 不能还把人欺负得太狠了。 况且以燕淮的反应速度,别她刚亲上,燕淮忽然睁眼,那就尴尬了。 可是……还是想亲。 谢昭华流泪猫猫头。 这时,寝殿中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声。 谢昭华侧头看去,发现竟然是小花从一旁跳了出来。 它像是打翻了东西,连带着不少小物件一起掉出来。 谢昭华走过去看,发现竟然是一个红布裹着的镯子、扇子一类的物件。 这是做什么的?谢昭华想到。 这时,一旁书架的缝隙里忽然滑下一个盒子。 小花跑过去,围绕着木盒“喵喵”直叫。 谢昭华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发现一个是巴掌大的木盒。 虽然知道这样不对,谢昭华还是想要打开。 打开的那一瞬间,谢昭华像是心里有感应一般,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等那枚粗制的珍珠耳环真的映入谢昭华眼中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看了看地上的小物件,又怔怔地看向手中的耳环,忽然明白了一切。 有种情感难以抑制地从内里涌出来,发酸发胀。 再抬头,脸上已经挂满泪水。 耳环没有丝毫破损,也没有被丢掉,就被藏在小小的夹缝中,如同阿淮对待自己的心一样。 想到这儿,她的眼泪越发难以压抑,越擦越多。 轻轻的啜泣声在殿内响起,过了好久才停下来。 她红着眼走到燕淮床边,轻轻拨开燕淮脸上散乱的发丝。 “阿淮说我忘了,其实我记得,我都记得。” 她记得危机四伏的雪夜中,男人流着血却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 她也记得星空下,男子冲动又克制的额间一吻。 她更记得赐婚当日,男人曾对她说,阿昭,此生只你一人。 桩桩件件,她都记得。 泪水再次溢出眼眶,她怕惊醒燕淮,不敢哭出声音,只是难耐地压抑着。 她哭了一会儿,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水,才又握住燕淮的手。 “我和阿淮有很多误会,也许一辈子都解不开。” “阿淮也总因为这些事担忧和害怕。” “以后就由我主动一些。” “我会好好地爱着阿淮,弥补阿淮。” 说到这儿,她停顿一瞬,声音带上泣音。 “因为我真的,好爱阿淮。” 话音落下,男子的眼睫轻微震颤。 第89章 恃宠而骄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上午,燕淮去楚远洲府上,谢昭华就跟了过去。 燕淮同楚远洲在书房里讨论公事。 谢昭华理直气壮地坐在旁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画本儿。 面对楚远洲不解的眼神,谢昭华头也没抬道。 “不是本宫非要赖在这里,实在是太子殿下太过迷人,你这里又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小侍女。” “本宫可不得盯着点?” 谢昭华说着,又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干吃瓜子有点干。 可她秀唇微启,娇艳红嫩的样子,却让燕淮看着有些微微出神。 而楚远洲听了谢昭华的话眼皮直跳。 她是哪只眼睛看到自己这里有貌美侍女。 商量公事,房里统共就他、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就连外头洒扫侍奉的都是男子。 她这是防的哪门子貌美侍女? 对于楚远洲的不满,谢昭华当然察觉到了。 只是,她正好也不喜欢楚远洲。 随便他怎么样,最好气得他跳脚才好! 狗男主! 她一面在心中骂,一面拿着话本又翻过一页。 完全将楚远洲给完全忽视了。 楚远洲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位太子妃的态度。 他看向燕淮,想让他给个说法,谁知这位太子殿下也不提这茬,反而是默许了太子妃的存在。 允许她留在殿中听他们商讨公事。 楚远洲跟随燕淮多年,对他也算了解。 知道他最是公私分明,铁面无私,也听过他宠爱太子妃,却未想到他对这位太子妃纵容至此。 但他也只能顺从。 不过他们的公事枯燥乏味,谢昭华完全没有兴趣,反而是津津有味地看着手中的话本。 不得不说,她睡了三年,这市面上的话本都进化了。 从之前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进化到王宝钏这种恋爱脑警示语物了。 她沉浸其中,楚远洲时不时投以不满的眼神,真不知这太子殿下是看中了她哪一点。 不过最后,谢昭华还是主动离开了书房。 倒不是因为有人赶她走,而是她喝茶水太多,需要去解决一下。 楚远洲身为燕淮的部下兼好友,对于谢昭华之前的斑斑劣迹自然没有不知道的。 他也先入为主地讨厌谢昭华。 谢昭华一走,他便忙不迭道。 “殿下,咱们这商量的毕竟是国事,太子妃在这里是否不妥?” 可他说完却迟迟没有得到燕淮的回应。 一抬头,竟发现太子殿下正望着太子妃离去的方向微微出神,像是在想些什么。 楚远洲方才就发觉一向专注的太子殿下,在讨论公事时频频出神。 这会儿看着燕淮的反应只能又恭敬轻唤。 “太子殿下?” 听到他的声音,燕淮这才将散出去的思绪微微收拢。 他顿了一瞬开口道。 “是,她一直管孤管得挺严的。” “女人嘛,没办法,她就是太在意孤了。” 他这话一出,让楚远洲头上飘过三个问号。 他有问这句吗? 而且谁在乎太子妃是不是管他管得太严了? 他怎么觉得太子殿下是在故意炫耀啊? * 谢昭华解决完内急后,同青禾从旁边的花园绕回来。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宋晴雪,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晴雪倚在旁边的凭栏上,弯着腰,背部微微颤抖像是在哭泣的样子。 看到这情景,谢昭华连忙上前,轻轻拍了拍宋晴雪的背。 “这是怎么了?” 宋晴雪不防她这样的动作,被惊了一下,回过头来才发现是谢昭华。 她哭得眼睛通红有些微肿,显然是难过极了。 谢昭华看了有些忧心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 “可是这府中的侍女又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去?” 可宋晴雪听了却摇摇头,只说“我没事”。 这倒让谢昭华愈发忧心。 忽然她心中想起一个名字,是一个叫芷云的花魁。 她记得男主楚远洲在官场上逢场作戏。 遇到同僚送赠送女子,虽然不会真的与她们发生关系,留她们过夜,但倒是会象征性地收进自己的院子。 宋晴雪曾因为这个事情偷偷哭过几次,难不成是因为这事儿? 如果是因为这个事情的话,此刻劝她跟自己走,倒是避免被虐的好办法,于是便问。 “可是因为那位芷云姑娘?” 她话出口,果然发现宋晴雪的表情一变。 谢昭华暗道猜对了,这位芷云姑娘虽然没有同楚远洲发生过什么,却让宋晴雪实在难过。 她正欲劝解,宋晴雪却忽然红着眼睛问。 “姐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是不是转瞬即逝?” 谢昭华一怔,想起那日晚上的遥遥一望,虽是宋晴雪对楚远洲一见倾心,可楚远洲当时又何曾不心动。 两人订下婚约后也悄悄地传过些小物件儿,写过几封信。 是有些情谊的,这也是宋晴雪始终放心不下来的原因。 如今她看到楚远洲收下美人,误以为他投身于她人的温柔乡,心里伤心才会这么问的。 谢昭华轻抿嘴唇,想劝宋晴雪离开这个狗男人,可她还没说话,就被一道声音给打断。 “你在这里哭什么?” 宋晴雪一怔,回过头来发现竟然是家中的表小姐,也就是楚远洲的表妹。 她见状连忙起身行礼。 谢昭华听见声音抬眉望去,发现是个年纪十五六的女子,她穿着昂贵的绸缎,不难猜测她在府中是有些地位的。 接着便又听她道。 “呦,这是伤心了?” “可是你配伤心吗?” “你现在身份最下贱的奴婢,连给人家芷云姑娘提鞋都不配!” “放肆。”谢昭华冷声呵斥。 这表小姐这才回过头看向一旁的谢昭华,问:“你是谁?” 而谢昭华也在细细观察着她。 当看到她右眼下的一颗小红痣,谢昭华才终于知道她是谁。 原书中的表小姐江云珠。 她家境一般,靠着楚家才能成为江都的名流小姐,所以她一直很嫉妒从小家境优渥的宋晴雪。 兼之她也爱慕楚远洲,想成为楚夫人,所以一直暗戳戳地针对宋晴雪。 楚远洲在场的时候,她就茶言茶语装可怜。 若是楚远洲不在,她便会如此出言讥讽宋晴雪,各种背地里的陷害和折磨。 看书的时候可把谢昭华给气坏了。 这会儿看她当着自己的面还想欺负宋晴雪,谢昭华哪里还能忍,立刻准备教训一下这个背地里使阴招的江云珠。 可谁知她还没说话,青禾反倒率先冲上前。 “放肆,见到娘娘还不跪下!” 谢昭华默默地给青禾竖起大拇指。 青禾气势十足,倒叫江云珠一愣。 暗道在府中从未见过这二人,难不成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 江云珠这才看向一旁的女子,只见她身着锦衣华服,头上戴着她见都没见过的钗环。 虽然身形娇小,但气势还挺能唬人。 她又想起今日太子殿下驾临府中,但没听说过太子殿下带着哪位娘娘啊? 难不成这是太子殿下在外觅得的美人,这美人上来装腔作势来了? 倒也不怨这位江云珠会这么想。 毕竟【太子妃】现在远在京都,燕淮虽然认出谢昭华来,但也不能大张旗鼓。 否则可要坐实她暗自潜逃京都的事情了。 江云珠生活在楚府,倒是听闻过太子情深的传闻。 却没想到这“一心一意”的太子竟也在外面也悄悄寻了女人。 想到这儿,她心中涌现一丝嘲讽。 她知道达官贵人在外时有不少寻觅美人的,但真等到回去,多有碍于家中妻妾而不带回去,抛弃在外的。 而太子殿下这些年也只有太子妃一个人,想来在外面寻花问柳都丢在外头没往京中带罢了。 想到这儿,她看待谢昭华更是多了几分轻蔑。 不过她倒也不傻,知道她到底是太子身边的美人,便微微俯身算作行礼。 青禾见状紧蹙眉头,倒是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小姐。 江云珠不知道谢昭华的身份,以为谢昭华不知道宋晴雪的底细,开口劝说道。 “这位娘娘,您可不要跟她走得太近,您不知道沾上她的都倒霉。” “她父亲都让她给克死了,母亲也让她给克病。” 谢昭华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宋晴雪家里哪里是被她给克的,分明是被狗男主给克的,于是训斥道。 “你怎可说如此胡话。” 可那江云珠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谢昭华语气中的愤怒,反而继续煽风点火道。 “我说得是真的,她家原是江都富商,你瞧她如今是什么?小小婢女,我现在让她跪下,她就得跪下。” 她说着,一脸不屑地让宋晴雪下跪。 谢昭华看着她这副轻狂模样,终于忍耐不住,挡在宋晴雪前面。 “是你跪下!” 那表小姐一愣,没想到谢昭华会这么跟他说话。 随即她看到谢昭华身后,从花园里走过来一群人。 为首的两人一个是她的表兄,而另一位气势威严、俊美无双的应当就是太子殿下。 她眼睛转了一圈,既然这位美人儿不懂得见好就收,那么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于是她忽然换了副表情,有些要垂泪道。 “臣女跪下事小,只是娘娘这般作践人,如果是让太子殿下知道,怕是会生气。” 谢昭华一愣,燕淮正在商量书房商讨公事,怎会知道此事。 况且,就算他知道又怎么样? 于是更加冷然地斥责道:“跪下!” 楚远洲蹙眉看着刁蛮任性的太子妃,他想阻拦可又碍于太子殿下在侧,无法阻拦。 江云珠见楚远洲蹙紧眉头暗道计划得逞,又瞧见太子殿下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样。 心中偷笑着又添了一把火。 “娘娘就真的不怕太子殿下发现吗?” 谢昭华蹙眉,不知道她三番两次的提起燕淮是做什么。 “他才不会发现,而且——” 青禾此时却察觉到不对,她微微侧头看到了不远处的燕淮,于是连忙拽了拽谢昭华的衣角。 谢昭华不明所以的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燕淮。 她的脸色闪过一丝讶然,暗道燕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江云珠看到谢昭华的表情后,以为是她怕了,于是暗自得意起来。 不过是一个外头寻欢作乐的美人,当着太子的面恃宠而骄,她倒要看看太子能不能容她。 —————————————— 宝子们,之前说的因为考试要暂停更新的消息撤回,打算兼顾考试和写文,也许文章更新字数会减少,但会努力的! 第90章 土味情话 这样想着,她的眼泪又垂下来几滴,看上去愈发可怜。 宋晴雪此刻也紧张万分,她听闻太子夫妇不和,若是再因为她…… 想到这里,她立刻要跪下揽过罪责。 可谢昭华却一把将她拦住,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还颇为轻蔑的看了一眼江云珠。 她今天就让江云珠见识见识什么叫恃宠而骄。 只见谢昭华不仅不怕,还抬脚往燕淮那边走去。 江云珠垂泪半天,暗道这显然不正常。 她这样的无辜可怜,正常人都会来询问,可那位太子殿下却站在远处丝毫不动,嘴角甚至还微微勾起。 太子殿下对待她的态度,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美人应有的待遇,想到这里她又挤出几滴眼泪。 却见谢昭华笑着走向太子殿下,甚至还伸手将太子殿下贴在后腰上的手拉下来,亲昵地挽着。 太子殿下竟也由着她。 江云珠瞳孔地震,不是说太子殿下向来不近人情吗? 她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下做这样的动作? 接着更让她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谢昭华微微勾着燕淮的手指,稍微有些俏皮的撒娇道。 “殿下,我看人不顺眼能罚跪吗?” 男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幽幽看了表小姐一眼道。 “哪里惹到你了?” 他说罢又感觉自己问多了,回头道:“林煜。” 林煜闻言立刻上前,江云珠看到这一幕,腿都要吓软了。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身边有位林大人,遇到难以处理的事情就会由他来探查,从他手里逃出来的不死也得扒层皮。 她再不敢动别的心思,立刻跪下来道。 “臣女知错了,臣女知错了,求殿下饶命。” 谢昭华这才昂首挺胸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想可算是扳回一城,好好惩治了这个绿茶。 阳光洒在女子的脸庞上,白净的小脸上染上几分俏皮,生动又鲜活。 落在燕淮的眼中,燕淮不自觉的嘴角微微勾起。 可一旁的楚远洲却蹙起眉头。 太子妃太过刁蛮,今日偷听公务,更是不顾青红皂白的惩罚自己的亲眷,实在任性无比。 大燕未来的皇后若是这样…… 想到这儿,楚远洲的眉头又紧蹙几分。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谢昭华几次劝说宋晴雪,想让她跟自己走。 可宋晴雪却连连拒绝,话语中更像是有难言之隐。 楚远洲看着谢昭华几番劝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娘娘,她是微臣的家奴,您想带走她,怎么也要先问问微臣。” 问你个大头鬼! 谢昭华暗骂,她对这个楚远洲真是看不惯。 但现在宋晴雪还在他手上,她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了。 况且她总觉得这宋晴雪不离去,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需等她调查清楚再说,遂只能作罢。 公事办完,楚远洲将谢昭华和燕淮送至楚府门口。 谢昭华不放心宋晴雪,还是耐心地看向楚远洲道。 “再怎么样,她曾经都是你的未婚妻,你不能太作践她。” 谁知她话音落下,原本还是人模人样的楚远洲却忽然变了脸色。 他神色晦暗不明,咬牙看向谢昭华道。 “这是微臣的家事,不劳娘娘费心。” 这般生硬的回答,倒是让燕淮都看了他一眼。 可他这副模样却让谢昭华有些不满,他都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还要怎么样? 于是便蹙眉道:“我劝你做的不要太过分了,人在做天在看。” 谁知听到这话,楚远洲却忽然像是被踩尾巴的猫,一下急起来。 “人在做天在看?” “娘娘还是在知道她做了什么之后,再说这句话吧。” 谢昭华何尝不知他的意思,还不是因为他母亲病故的事情。 这就像是楚远洲的一个心结,不解开永远不会好。 她敛眉道:“本宫劝你有些事还是调查清楚为好,别自己做错了事,最后追悔莫及。” 可她的话,楚远洲显然听不进去。 也是,不然他也不会跟宋晴雪虐恋好几年。 谢昭华看他这副冥顽不灵的模样,也懒得再搭理他径直上了马车。 看着谢昭华被气得上了马车,燕淮看向他冷声道。 “你方才对孤的太子妃不敬。” 楚远洲闻言脸色一变,他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最看重太子妃。 自己方才算是犯了太子的忌讳,于是连忙拱手道。 “微臣知罪。” 燕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两人在战场上毕竟是过命的交情,燕淮倒也不至于为此将他如何。 只冷声道:“下不为例。” 楚远洲身子一僵,这是燕淮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看来以后他对这位太子妃得小心注意了。 燕淮本欲说完便走,可真要走的时候又停下脚步,看向楚远洲。 虽然他不明白几人间发生了什么,但方才他单是看那位表小姐的模样,便知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二人毕竟是朋友,燕淮虽然不爱插手这些琐事,但还是开口道。 “你执念太重,有些事莫要被迷了眼才好。” 可楚远洲听到却暗自握紧拳头。 这样的事情叫他怎么迷了眼。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曾经受过的屈辱,他一定要让宋晴雪百倍奉还。 谢昭华坐在马车上,她自然听到了燕淮同楚远洲说的话。 只可惜楚远洲执念太深。 在原书上就是这样,他刚愎自用,对自己认定的事情格外自信,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 不仅对宋晴雪是如此,对燕淮也是如此。 一场战役,燕淮将他的一位叔父派上战场,可那位叔父却因贪功冒进,落入敌人圈套。 带着两千名士兵战死沙场。 燕淮对此事颇为恼火,未给楚远洲这位战死的叔父嘉奖。 楚远洲得知后,听信奸人挑拨,误以为燕淮是为了巩固政权故意铲除自己的叔父。 心中对燕淮产生恨意,决定复仇。 这才有了他和宋晴雪被燕淮团灭的事情。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在追妻火葬场,宋晴雪并没有原谅他,却无故的遭受牵连。 想到这里,谢昭华蹙紧眉头,还是得快点把宋晴雪从楚远洲手上解救出来才是。 谢昭华正想着,鼻头却忽然被人轻轻一刮。 “在想什么?” 她回头看去,发现男人正靠着车壁,眉眼轻松地看着她,眼中泛着浅浅的笑意。 鼻尖是淡淡的冷香,眼前是神情专注,满眼只有她一人的爱人。 谢昭华的心不自觉的漏掉一拍。 她下意识的摇摇头:“没什么。” 又忽然顿住,她和燕淮待在一起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放松的样子。 谢昭华抿抿唇,又愣愣的盯着他看。 傻乎乎的模样倒把太子殿下给逗笑了。 “看什么呢?” “难不成孤脸上有东西?”燕淮故意调笑道。 谢昭华乖乖点头,莫名的想到一句土味情话。 “殿下脸上,有臣妾最爱的模样。” 第91章 要努力爬上淮床! 她直愣愣的说出来,一点不害羞,倒把燕淮的耳朵烧的通红,不自觉的抿抿嘴唇。 看着燕淮这副模样,谢昭华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也跟着有些害羞。 但是,她就是喜欢阿淮。 不仅喜欢阿淮,她还想跟阿淮在一起。 每天都在一起。 想到这里谢昭华有些发愁,以前在行宫她好歹还跟燕淮一个院子,这会儿居然连一个院子都混不上了。 想到这儿,谢昭华忽然眼圈一转,垮下脸来。 “臣妾听闻,楚大人收了一个叫芷云的花魁。” 燕淮听了眉头轻挑,他又没去过那种烟花之地。 “而且楚大人还让她搬进了自己的院子。” 燕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谢昭华想干什么。 谁知谢昭华看着燕淮疑惑的表情,嘿嘿一笑。 “臣妾身为太子妃,现在还没能住进您的院子呢。” “更别提跟您睡一个屋子——” 燕淮听了这话惊得猛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 真不知道她到底懂不懂说这话什么意思。 接着他便见谢昭华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臣妾想跟你住一块儿。” 女人瓷白的面颊染上一抹桃红。 魅惑又青涩,纯真又诱人。 燕淮看着她的模样,脑子轰然炸开。 虽然他想到会跟谢昭华越来越亲近,但谢昭华提这要求是他显然没想到的。 他愣愣神,又看了谢昭华一眼,确定谢昭华真的想这么做后,竟微微蹙起眉头。 “孤近日事情繁多,每每都要熬到深夜。” 此话一出,女子果然垮下小脸,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燕淮心下一紧,加快道:“你可以住进我的院子里。” 话音刚落,原本还挎着小脸的女子,脸上忽然灿烂起来。 “成交!” “臣妾今晚就搬到您的院子里去!” 燕淮一怔,有种自己把自己卖了的错觉。 - 当天下午,谢昭华喜气洋洋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立即让下人收拾起来。 并如她所言,当晚就顺利的搬到了燕淮的院子里。 她所住的寝殿就在燕淮的正对面,两人一开门就能互相看到。 林煜对眼前的状况适应不能。 这怎么出趟门儿,太子妃就搬进院子了呢? 晚间,谢昭华自然是到燕淮那边蹭饭。 说是燕淮那边的饭食更好。 但很显然,她的这套说辞站不住脚。 无论是在东宫还是在这里,从没有人敢克扣谢昭华的饭食。 在江都的这段时间,她的膳食甚至被抬到了跟太子一样的标准。 府中的厨子每每都是做两份,给太子送去一份,再给太子妃送去一份。 大概连厨子也不知道,这一块做出来的饭食究竟哪里不对,竟让太子妃不得不到太子处用餐。 晚饭样式繁多,有银耳羹这样的汤羹,也有各色小菜,还有江都这边的特色美食。 谢昭华觉得这是她从醒来后,用的最香的一顿饭食。 往日里她的心总是悬在半空上,又是担心同燕淮的关系,又是担心父母,甚至还要时不时地担心男女主的感情线。 这会儿,她在燕淮这里,竟难得地享受到片刻的安宁。 菜品中,有一道藕片她最喜欢,她故意用筷子夹起,眼疾手快的放入燕淮的碟子里。 燕淮不防她这么做,一抬头,正撞上女人笑弯了的眼睛。 她眉眼欢快,神情俏皮,像是故意在恶整他一样。 燕淮看着她的模样,默不作声的将碗中的藕片夹起,放入口中。 没有丝毫的扭捏,倒是让谢昭华一时瞪大眼睛。 她的筷子夹过得的东西,燕淮又吃了。 那不相当于,间接接吻了吗…… 虽然两个人是亲过了,但是在那种时候,她自己都忘了什么感觉。 这会想到这些,谢昭华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原本俏皮的神情也收敛几分。 燕淮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微动,顺手夹起一块谢昭华爱吃的茄肉。 可他却没有放入盘子中,而是直接将筷子伸向谢昭华,那样子竟像是要亲手喂她。 这这这! 谢昭华更慌了。 她怎么不知道燕淮也有这样撩人的时候。 谢昭华红着脸张开嘴巴。 红唇在前,让燕淮的眸子幽深了些,亲手将茄肉送入谢昭华口中。 明明是酸酸的茄子,硬生生叫谢昭华吃出了甜甜的味道。 她低下头,只剩下发红的耳尖。 燕淮看着她这样子,身体也绷的直直的。 两人一时之间又暧昧起来,空气中仿佛夹杂着细闪的火花。 谢昭华虽然是想撩男人,却被男人给反撩起来。 她脑袋晕晕乎乎的,刚要冷静些,男人便又亲手给她夹了别的东西。 本就不清晰的脑袋,更加晕乎,连带着脸颊也开始发烫。 昏昏沉沉间,谢昭华瞧见宫人为燕淮的内室点上灯。 那是燕淮就寝的地方,不知怎的谢昭华一下子就精神了几分。 一定要努力住进去,爬上淮床! 第92章 又见叶明安 谢昭华在燕淮亲自投喂,又眉目柔情的攻势下,毫无招架之力,直至回到自己的寝殿。 她才想起来自己有件大事忘了办。 那就是苏定。 苏定现在还关着呢! 她今天去的时候,本来还想着解救苏定来着呢! 想到这里,谢昭华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愧疚,她通过系统联系苏定。 可她说了半天,苏定那边却没什么动静。 她蹙眉又唤了两声,才听苏定说。 【啊?什么?我正在吃鸡腿儿呢?】 谢昭华:…… 她总有一股他白担心了的感觉,开口问。 【你在那里怎么样?】 苏定:【吃好喝好睡好。】 【今天我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鸡腿,差点消化不良。】 那她确实是白担心了,又问。 【你不是一直担心我和阿淮的状况吗?如今怎么不担心了?】 【担心什么?】苏定道。 【我听说昨日有个女子爬了燕淮的床,燕淮本来要杀了她,结果却在你的求情下将她放了。】 【女子爬床,按照燕淮从前的性格必定不会轻饶。】 【再加上你去求情,那女子更是死路一条。】 【可燕淮居然能强忍着把人给放了!】 【这得喜欢你喜欢成什么样啊?反正我是一点也不担心。】 谢昭华听了有些无语,什么叫她求情死路一条? 这家伙要是再说,她现在就去给他求情去! 苏定似乎是知道谢昭华所想,连忙开口道。 【千万别为我求情!】 【就当是我求你了!】 谢昭华这才打消念头。 但不知怎的,她竟觉得苏定这个断情绝爱的人比自己还要懂感情。 插诨打科过去,谢昭华又同苏定商量起正经事。 【我总感觉宋晴雪会去楚远洲家,一定是有什么隐情,我打算调查一下。】 说到这儿,苏定才停下自己啃鸡腿的动作,说道。 【我建议你去她住处瞧瞧,她现在跟她母亲住在城东的小院子里,你去那里试试。】 谢昭华点点头,耳边又传来了苏定大口吃饭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白操心苏定了,索性又说两句就将通话给关闭了。 苏定结束与谢昭华的通话后,便将手中的鸡腿扔下。 他走到外面推开门,门外的侍卫显然跟他已经混熟了,还对他说。 “神医,谢谢您前两天给我的那个神药,我母亲吃下去,病果然就好了。” 苏定点点头笑道:“这都是小事儿。” 他说着从袖子里又掏出一瓶让身子强健的药丸,递给两位侍卫。 “两位大人能定时给我传来外头的消息就行。” 两个侍卫见神医都掏出神药了,自然喜笑颜开。 “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传些消息定然是没问题的。” 说罢又问:“今日可憋闷得慌?虽说将您关在屋里,但是您若是想在咱们这个小院子里转转也是可以的。” 苏定摇摇头:“太晚了,明天吧。” “消息就有劳二位大人了。” * 深夜,燕淮坐在书案前,他侧面的窗户打开,一眼可以望到谢昭华的寝殿。 林煜站在桌前回禀道。 “那位神医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又用丹药贿赂了看守的侍卫。” “那侍卫,是咱们亲自挑选的一直按照您的指示,时不时给他放进一点儿消息。” “他打听的事情倒也不多,没什么异常的。” 燕淮将头从折子里抬起来:“看紧些,别出什么乱子。” 林煜自然称是。 “还有就是那位将美人送到您床上的江都刺史正跪在外头,怕太子妃看见,一直让他跪在侧门,已经跪了一天了。” 林煜说罢,抿抿唇。 谁都知道太子殿下不好女色,以往送美女的官员都能被太子殿下找到机会发落了。 这位大人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怂恿那女子爬床,真是不要命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下,便听到上首男子挟着寒意的声音。 “查查他,在孤离开江都前要结果。” 林煜跟随燕淮多年,听到这话,便知道这位江都长史是凶多吉少了。 * 谢昭华第二天就往苏定说的城东去了。 可她找到地方,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她问邻居,才知道在这儿住的人已经搬走了。 谢昭华先回去,谁知回去的路上,她竟又遇到那天跟她在路上撞上的男子。 倒不是谢昭华有意去记这件事情,只是这男子实在俊美,见之难忘。 几乎是看到她的第一眼谢昭华就记起来了他。 他依旧风度翩翩,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他看到谢昭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竟也不避,便走了过来。 “又见到夫人了。”他笑道。 声音温润,如春风拂面。 谢昭华愣了愣,开口道:“倒确实是巧了。” 说完这句,谢昭华也不打算停留,打算打道回府。 毕竟是个陌生人,实在犯不上搭腔。 谁知她刚要走,那位公子却忽然笑着开口道。 “马上就入冬了,我记得当年与夫人初遇便是在这个时候。” 谢昭华闻言一怔,他竟然与她认识? 顿时,她的面色露出几分讶然。 男子见了,笑道:“怎么了?” 谢昭华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她居然与他认识! 难怪那日见他时,她觉得有几分熟悉,原来是【原身】跟他认识啊。 可是【原身】与燕淮大婚后,一直长居于东宫之内,再不就是被幽闭在宫中。 怎么会外出与男子相结识呢? 尤其还是这般俊美无双的男子。 男子不知道谢昭华心中的想法,虽然诧异谢昭华对自己的态度,但还是再说些什么。 可谢昭华却怕聊出什么差错,推说有事,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只留下男子一人停留在原地。 跟以前天差地别的待遇,自然引起了叶明安的注意。 跟在他身侧的小厮看了都有些担忧。 “公子这可怎么办?” “我们如何向大人交代啊?” 叶明安的眼神暗了暗,没说话。 他回到家中时,父亲叶文开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叶文开乃是江都刺史,多年前在外游历时,一夜春情有了叶明安。 可当叶明安的母亲王氏去找时,却被挡在门外。 后来见叶明安天资聪颖,叶文开才认下这个儿子。 不过却并未将他接入府中,而是在外头弄了个院子养着。 到现在王氏都还没有个名分。 叶文开如今已年过四十,却容貌伟岸,能看出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他见叶明安回来,立刻问。 “如何?” 叶明安摇摇头,站在屋内等着叶文开发泄怒火。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叶文开便将手中的茶盏打翻在地。 王氏低呼一声,连忙道:“还不快跪下,你怎能惹你父亲生气!” 打碎的茶盏渣子四溅,落在叶明安面前,叶明安神色淡漠地跪下,面色无喜无忧,淡淡道。 “父亲息怒。” 可叶开文如何息怒得下来,这可是【那位】交代下来的。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叶明安,神色阴鸷道。 “这是第二次。” “若是你再做不好,就不要再来见我!” 他说罢,便盛怒离去,一刻也未曾停留。 王氏见他走了,连忙上前扶着儿子,满脸担忧地问。 “怎么会没成功呢?” “那太子妃之前分明……”王氏停顿一下,“定然是你这两次的装束不对,母亲再给你挑选几件衣裳。” 可叶明安听到此话,却忽然拽住王氏的手。 “母亲,我不去行不行?” 王氏闻言大惊。 “你怎么能不去呢?这可是你父亲安排的?你若是不去,你父亲会生气的。” 可叶明安却淡淡道:“他生气又如何。” 王氏没想到叶明安会这么说,听到这话忽然抓紧叶明安的手。 “你怎么能这么说?若没有你父亲哪会有你今日,你忘了你读书都是你父亲出资的?” 叶明安却冷笑一声,若非他天资聪颖,叶文开怎会资助他。 王氏见叶明安不满,轻叹一口,拉着他宽慰道。 “定是你接连失败灰心丧气了,娘再去给你选好看的衣服。” 可这时,叶明安却忽然抬头,目光直视王氏。 “母亲可曾想过,儿子并不想去。” “我如此打扮,与那些粉头戏子又有何分别?” 温润的面孔上目光犀利,王氏被他逼退几分,不敢看他。 “这都是你父亲安排的啊,母亲也没有办法。” “出嫁从夫,儿子也要听老子的,我们都得听你父亲的话才行。” “而且你父亲说了,只要你此事办成,便会把我们接进叶家。” 提到叶家,王氏的语气中透露着几分兴奋。 可叶明安听到,脸色却愈发阴郁。 进叶家、进叶家! 这样的话,他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次。 他也愿意为了满足母亲的愿望去努力读书,努力成才。 可这么多年,他早就累了。 他抬头看向王氏,面色有几分认真。 “叶夫人不是好相处的,就算进了又能如何?” “以儿子的能力足够养活我们娘俩,我们远走他乡好不好?” 可一向温柔的王氏听了这话后,面色忽然有几分狰狞。 “你在乱说什么?” “什么叶夫人不好相处?” “我们只有进了叶家才是正途,你好好完成你父亲交代的便罢。” 叶明安冷眼看着变了脸色的母亲,言语中带了几分嘲弄。 “勾引太子妃也算是正途?” 王氏不妨他这么说,一时语塞,随后软了声调说。 “儿啊,我们不能再让你父亲失望了,你得听你的父亲的话才行。” 又是这样的话。 叶明安沉下神色不再说话。 王氏见叶明安不再反抗,才松了口气。 她满脑子叶文开生气的样子,暗道今日失败定是因为衣服的问题。 于是便嘟囔着往外走去,将叶明安一人留在正厅。 可这时,原本低头的叶明安却忽然叫住王氏。 “母亲,究竟是儿子重要还是进叶府重要?又或是父亲的喜乐重要?” 王氏身子一僵,沉声道。 “莫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早日达成你父亲交代的话才是正事。” 叶明安闻言,忽然闭上眼睛。 他恍若陷入无尽沼泽,再怎么呐喊挣扎都没有用。 却不知今日与谢昭华见的这一面,已经传到了燕淮的耳朵里。 第93章 试探与吃醋 “娘娘同他并没有说什么话便走了。” “想来并没有密谋逃跑之类的,殿下可以放心。” 此话说出,燕淮的眸色暗了暗。 明明谢昭华才说了喜欢他,这会儿他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还有就是,那叶明安说与太子妃初见时,太子妃的面色有些异样。” “异样?”燕淮问。 “是,太子妃在叶明安提到曾经遇到时,脸上似乎有些惊讶。” 对于谢昭华的反应,林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本就相识,太子妃还曾心系叶明安,他不明白叶明安提起曾经相遇,太子妃有什么可惊讶的。 可这话落到燕淮耳中,却令燕淮的脸色沉了几分。 他想起那日醉酒,谢昭华曾说,他们之间会有许多误会。 这几日他苦思冥想,也不懂得这误会是什么,方才林煜的话却让燕淮觉得有几分蹊跷。 他垂下眸子想要思索,可脑子却有些不太冷静。 全部都是把【他】给杀了。 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谢昭华面前,实在是不要命了。 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又不断地劝着他,让他冷静。 谢昭华那日所说的误会,可能会跟这件事情有关。 想到这里,燕淮捻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原本平静的茶面也跟着颤抖起来。 燕淮的模样林煜全然看在眼里。 殿下身为天之骄子,又大权在握,从来不需要忍耐任何事情。 竟然为了个姓叶的忍耐至此,除了太子妃,这世间怕是没有第二个能让殿下这样了。 好在燕淮心思缜密,他按捺住心中的冲动道。 “好好看着他,有事即刻禀报。” 随后便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将杯中的茶喝尽,他才觉得自己全然冷静下来。 “去请太子妃来用晚膳。” * 谢昭华到府中,便收到了燕淮传来的消息。 “太子请我去用晚膳?” 林煜缩着脖子,头低到不能再低。 “可是不是才过午膳不久吗?” 谢昭华看着外头的大太阳,这才什么时辰啊? 林煜咽了口唾沫道:“太子殿下是这么说的。” 谢昭华心中古怪,却也跟着去了。 她到殿时,殿里正焚烧着寺庙用来静心的佛香,与平日所用的龙涎香全然不同。 燕淮其实也发现时辰不对了。 但他反应极快,断然不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开口便道。 “之前,你不是关心苏定吗?” 谢昭华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她想说这个已经好久了。 虽说苏定在里面住得开心,但燕淮的腿疾却也不能不看。 可是她怕提得不是时候,不仅治不了腿疾,反而还害了苏定,所以一直也没敢提起。 却不承想燕淮竟然在此时提了起来。 于是谢昭华便有些试探地问道。 “太子的腿疾近日如何?可要请神医来医治?” 燕淮眸子深沉,幽幽地看了谢昭华一眼,右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还好。” 他似乎停了一瞬,又看向谢昭华道:“的确很疼。” 林煜听了不由得瞪大眼睛。 在战场上刀枪无情,太子受过多少次重伤都没说过一声,这会儿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这实在让他有些惊讶。 转而他看向太子妃,果然发现太子妃的神情又多了几分担忧,跟着凑过去看。 燕淮看了一眼担忧的谢昭华,心里这才觉得松快许多。 “请苏定来看看吧?” 燕淮的神色忽然一变,并不搭话。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目光幽幽地望向谢昭华,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个是在征战时留下来,当时敌人的箭射中了孤膝盖。” “孤为了活命将箭忍痛拔出,自病根儿每逢雨季便会疼。” 可林煜听了这话却蓦然抬头,发现太子正默默观察着太子妃。 而太子妃似乎也没有察觉殿下的话中哪里不对,眼中满是心疼,甚至还道。 “那一定疼坏了。” 林煜见状神色大变,这、这分明不是征战时留下的啊。 他再去看太子,却见太子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黑色的眸子酝酿出他不知道的情绪。 谢昭华确实心疼坏了,她没想到燕淮的腿疾竟然是这样落下来的。 于是她又心疼地问道:“是不是很痛?现在还痛吗?” 男人神色晦暗地“嗯”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昭华闻言,便让人去请苏定,谁知却被燕淮拦下。 “殿下为何不让臣妾去请神医?” 燕淮看了她一眼,眼睛忽然有些不自觉地往旁边看去,一副有话不说的样子。 谢昭华以为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便让人都下去,又凑进去问。 少女的脸颊凑近面前,认真地问:“殿下为何不让臣妾去请太医。” 她眉间疑惑,眼里又全是担忧,燕淮心中忽然泛起一抹甜意来。 可他仍旧是不开口,就是不让谢昭华派人去请。 又是说自己一会儿要出去,又是说今日不想看病。 与往日说一不二的模样一点也不一样。 硬是将谢昭华的好脾气磨掉一半。 最后皱着小脸,语气严肃地说道。 “殿下要是再没有像样的理由,臣妾现在就派人去请。” 她说着,又低声劝解道。 “您的身子要紧,不能由着您胡来。” 燕淮回头看她,僵持半晌,才有些孩子气地说道。 “孤就是不想让你见他。” 第94章 每天!都要!亲亲! 谢昭华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燕淮不自在的小表情才意识到什么。 燕淮他这是……吃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昭华内心狂叫。 燕淮居然吃醋了,还当着她的面吃醋! 这是她多久都没有见到的了! 谢昭华低下头忍不住偷笑。 可燕淮却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以为她是生气还是怎么了,一时有些紧张。 解释道:“等你不在的时候,孤自会寻个时间找他。” 他说罢,又偷偷去看谢昭华的表情,谁知正撞上谢昭华勾起嘴角,满眼皆是喜意。 燕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上当,一贯神情寡淡的他,难得地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谢昭华看着燕淮难为情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嘲笑他太久。 只说:“我们谢家与苏定关系交好,我对他绝对没有什么别的感情,殿下放心。” 燕淮闻言,却微微地“哼”了一声。 这可说不定,她之前还移情别恋,喜欢过叶明安呢。 苏定虽说长得一般,却不得不防。 小心驶得万年船。 谢昭华见燕淮一副听不进去的模样,只能又说。 “那殿下保证会让苏定来给您看病。” 燕淮这才点点头,颇有几分勉强答应的意思。 谢昭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阿淮吃醋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她看着燕淮,忽然又想起什么。 两个人的关系这会儿不远不近,她还想着爬上淮床,这会儿得加把劲,让燕淮适应两个人的亲密才行。 谢昭华眼睛转了两圈,忽然笑道。 “臣妾在话本上看,说是夫妇关系好的,夫君每日出门前便会亲吻妻子。” 她说到这儿,忽然凑向燕淮。 “阿淮每天出门前,都这么做好不好?” 女子的脸庞猛然放大,让燕淮下意识地后退几分,随后耳朵瞬间红了起来。 亲吻。 每天。 每天亲吻。。。 燕淮抿抿嘴唇,忽然有些不认得亲吻两个字。 他听到的真的是“亲吻”吗? 燕淮下意识地看了谢昭华一眼,却见谢昭华又凑近几分。 他看见谢昭华的嘴巴在动:“&@#¥……” 却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什么?”燕淮蹙眉。 “$&¥@&……” 燕淮只看到谢昭华的嘴巴在动。 他心中涌现出一丝懊恼,依稀听见一句:“好不好?” 燕淮抿抿唇,下意识地道:“好。” 谢昭华惊得几乎要蹦起来:“殿下真的同意现在练习?” 练习? 谢昭华又凑近一些,红唇泛着水光。 燕淮大概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了。 亲吻……练习……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亲吻,练习,就现在? 燕淮收拢五指,有些不敢相信。 谢昭华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唐突,看着燕淮不自在的神情,自觉后退一步。 “殿下要是觉得太快也无妨,臣妾可以等。” 她耐心地说道,毕竟她才刚搬进燕淮院子。 就开始即兴发挥、想这想那的,确实有些不妥当。 不过只要阿淮明白她的意思就好,谢昭华想到。 两人静默无言,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谢昭华觉得自己方才似乎说得太唐突了,让燕淮都没法接话了,张张嘴打算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 却听冷清的声音忽然在殿中响起。 “不用等。” 谢昭华一怔,对上男人有些激动却又分外坚定的眸子。 内心再次尖叫起来! 他说:不!用!等! 谢昭华兴奋的心情简直要抑制不住,深吸一口气。 却见燕淮那边也紧张兮兮。 两人像是要完成某种神秘仪式一样,坚定又忐忑。 焦灼的气氛中,燕淮选手先行靠近谢昭华。 而谢昭华选手紧随其后。 但显然二人对此都并不太熟悉。 对燕淮来说,除了年少时,他曾在谢昭华额间落下一吻,就再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不熟练显而易见。 而谢昭华也是那日冲动下亲了一下,嘴皮还差点磕到,经验聊胜于无。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斑驳交织的光影中,女人的嘴唇红润光泽,小巧可爱,无形中散发着某种诱人的味道。 就现在! 燕淮下定决心,一股作气凑过去。 快要到达时,却忽听谢昭华道。 “等等!” 他睁开眼睛,见谢昭华面露羞囧地说。 “臣妾先去漱口!” 话音刚落谢昭华便冲出宫殿,跑回自己的寝殿。 燕淮宫殿的大门大开,林煜站在门口往里瞧了瞧,谁知却被燕淮得个正着! 接着燕淮紧蹙眉头朝林煜走来。 林煜心道:完了! 下一刻却听燕淮道:“备水,洗漱。” 语气又急又快,让林煜完全摸不着头脑。 谢昭华再踏入燕淮寝殿时,已经洗漱完了,她甚至又将脸净了一遍。 确保自己香润Q弹,千万不要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她不自觉地反复确认着,却又担心自己这样会不会做得太过? 谁知她踏入殿门后,竟听林煜在一旁道。 “殿下正在沐浴,娘娘稍等片刻。” 谢昭华:…… 倒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虽然她也没好到哪去。 等燕淮再出现在谢昭华面前时,已经沐浴结束。 他换上了一件月白色长袍,许是沐浴完,他的肤色有些泛白,头发上还氤氲着水汽,带着一股清新的香味,无形中像是在勾人。 跟平日里禁欲冷淡的模样完全不同。 只是看着他,谢昭华便觉得心跳加快。 谢昭华二话不说地把林煜赶了出去。 房内这下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如鼓点般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越跳越快。 谢昭华看见燕淮将手中的手巾放下,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她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了。 明明她同燕淮还有些距离,但他像是瞬间移动过来似的。 两个人都很紧张,神秘的仪式再次重启。 这次两个人都没有废话,像是心照不宣一般,燕淮朝谢昭华靠了过来。 他刚沐浴过,周身的水汽缠绕着谢昭华,无形中格外撩人。 谢昭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燕淮很轻易地就嗅到了独属于女子身上香甜的味道。 他像是蛰伏许久的猛兽,朝谢昭华一点点靠近。 又像是蛊惑人心的妖精带人沉沦深渊。 他闭上眼睛耐心地引诱着,几息后,又缓缓睁开,忍无可忍一般道。 “闭眼。” 谢昭华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看燕淮看得太过专心,竟忘记了闭眼。 于是她赶忙把眼睛闭上。 气息萦绕着周围,像是等待许久一样,在某一刻,抵达终点。 和那日一样,温软、诱人。 却一碰即过,不曾停留太久,便匆匆离去。 两个人因为紧张方才都屏住呼吸,这会儿分开。 纷纷红着脸大口喘气。 一副干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空气中残存着缠绕的余香,和两颗火热的心脏。 第95章 探查原因 这个吻的滋味,让谢昭华夜里回味半天。 她一会儿咧嘴笑,一会儿又忽然把头埋进被子里。 回味着回味着,她又感觉自己好像忘了是什么感觉。 不过…… 无所谓! 明天还有! 谢昭华的小脚丫翘起,她可是要到了每天的承诺。 不差这一个两个~ 全然忘记自己因为一个吻而紧张兮兮回来洗漱的样子。 谢昭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恋爱脑无限膨胀。 直到升级中休眠的系统都忍不住跑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派今天晚上的心率一直过快。】 谢昭华一怔,知道大概是为了什么,心中狂喜。 又故弄玄虚道:【我今天可办了件大事!】 可系统似乎对她的大事并不怎么感兴趣,只要反派的黑化值不升高就行。 但正当它打算遁走时,谢昭华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今天本来要问系统另外一件事的。 她将今天遇到叶明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系统,想让系统给她一些提示。 不过她倒也没抱太大希望。 毕竟系统干啥啥不灵,还总是给她拖后腿。 可这次,系统却给出了意外的答案。 【本系统升级后,会增加许多额外信息。】 【但这些信息大多不规律且杂乱,系统将会统一进行梳理等整理出结果,再给宿主答案。】 这话让谢昭华提起精神来,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今天遇到的男子有些奇怪。 直觉告诉她,那男的跟她绝不是一面之缘那么简单。 第二天早上,谢昭华有些紧张去的兑换自己的亲亲。 她还担心燕淮会不会政务繁忙,没空应付自己。 谁知她去的时候,燕淮已经在等着了。 他穿着一袭玄色蟒袍,银色蟒纹盘旋其上为男人增添几分禁欲和冷淡的气息。 可相较于凌厉的蟒袍,穿着它的人就不一样了。 燕淮一早就在书房里等着谢昭华。 等的过程中还时不时朝对面偷瞄。 既怕谢昭华承诺的都是假的,又怕谢昭华临时反悔不兑现。 直到女子鲜活的身影出现在宫殿内,他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放了下来。 一如既往地短暂,却甜到了心里。 这一刻,他才相信,原来他曾经期盼的,真的在一点点实现。 甜蜜之余,谢昭华倒是没有忘记宋晴雪。 她担心宋晴雪被欺负,特意去楚府看望。 那日谢昭华处罚江云珠,楚府虽未公开谢昭华的身份。 但都知道这是位贵人,门口的守卫见谢昭华来访,自然是恭敬地迎进去。 楚远洲这日恰好在府上,下人本想去通报,但谢昭华却不想惊动楚远洲,索性就说去找宋晴雪。 谁知宋晴雪却正在楚远洲处,下人将谢昭华引过去。 谢昭华经过长廊,透过窗户忽然听到楚远洲和一陌生女子的声音。 他声音醇厚比往日多了几分蛊惑。 “怎么就这么喜欢本官?” 那女子有些结结巴巴道:“自然是喜欢大人的。” 她的声音满是风情又夹杂着情动。 谢昭华一愣神,下一秒,突然看到一道身影从屋内冲出。 她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宋晴雪。 谢昭华紧蹙眉头,上前两步,顺着半开的窗户,看到一个女子正坐在楚远洲怀中。 楚远洲表情柔和,而那个女子则面庞害羞。 二人一副调情的模样。 可这副场景并没有维持太久。 在宋晴雪离开后,楚远洲突然将女人从自己身上推下。 甚至还有些厌恶地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眉眼间一片冰冷。 那女子被推下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呆呆地望着楚远洲。 谢昭华看着这场景,却明白几分。 原书中,楚远洲知道宋晴雪还依旧喜欢自己。 为了报复宋晴雪,他故意当着宋晴雪的面跟别的女人举止亲密。 这也是谢昭华最不满意他的一点,他已经报复了宋晴雪的家庭。 甚至将宋晴雪的父亲逼死,母亲卧病在床,让昔日的天之娇女变成底下的奴婢,却仍旧利用少女对自己的喜欢进行报复。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太过分了。 谢昭华看不惯他这样的行径,又想到他在书中的其他虐女行为,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二话不说地冲到屋子里质问道。 “这样很好玩吗?你明知道她喜欢你,还故意当着晴雪的面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楚远洲没想到会有人忽然冲进来,等看清楚来人,眉眼露出几分轻蔑。 “微臣竟不知娘娘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 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又让一侧的貌美女子退下,才看向谢昭华。 他本就不待见跟宋晴雪关系亲近的人,再加上他知道这几年谢昭华对燕淮做了什么事情,心中对她更是不屑。 于是他冷下脸色道。 “娘娘若是来找微臣的那位婢女,那她已经出去了,娘娘可以尽管去找她。” “若是无事,楚府简陋不堪,微臣就不多留了。” 谢昭华哪里看不出他是来赶客的。 可她实在看不惯他欺负宋晴雪的模样,上前一步道。 “你已经做了那么多事情,一定要把事情做绝吗?” “你明知道她喜欢你的!” 谁知楚远洲听了,却脸色一变。 “喜欢我?她当日听我出事后,便马不停蹄地派人来退婚,这也叫喜欢?!” “那你方才做的是什么?还不是利用她的喜欢故意伤害她!”谢昭华不甘示弱道。 楚远洲听到这话,翁了翁嘴,停了几息才道。 “那是她贪慕虚荣,如今落魄想要来找我了。” 这话简直要把谢昭华气笑了。 她落魄了难道不能来找她这个太子妃帮忙,非赖在楚府? 但她也明白楚远洲已经对宋晴雪因爱生恨,什么都听不进去。 无论再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她也懒得与他争辩。 只是有一事她不清楚。 “晴雪并不缺钱,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她死心塌地地在楚府当婢女?” 楚远洲听到这话,眼神警惕地看了一眼谢昭华,冷下脸道。 “不论用了什么方法,这都是微臣的私事用不着娘娘插手。” “娘娘有空还是管好自己,别让殿下忧心才是。” “来人,送客!” 楚远洲说罢,便不再停留,长腿一迈走出会客厅,只留谢昭华一个人站在原地。 说不气是假的。 可谢昭华又从他方才的表情中嗅出了一丝异样。 她才刚提及她用什么方法将晴雪留在楚府,他便急得要赶他走。 这里头一定有古怪! 她必须得查查清楚。 于是下午,谢昭华便又驱车去了城东,她已经知道。宋晴雪母亲的住处了。 原来是因为曾经那个小院子,宋晴雪的母亲嫌价格太贵,为了省钱,特意换了一处更加偏远破小的地方。 谢昭华到时,宋母正躺在床上喝药。 天气渐寒,她盖着破旧的棉被。 看见来人,她像是被那些催债的给弄怕了似的,十分惊慌。 等谢昭华说明来意,她才放下心来。 宋母头发一片花白,形容枯槁。 若说她曾经容光焕发得像颗璀璨的珍珠,如今便是连根枯草也不如了。 谢昭华心里又把楚远洲骂了一顿。 宋母见谢昭华来,颤巍巍地要起身给谢昭华倒茶,却被谢昭华按下。 谢昭华详细地询问了她病情,才得知她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命都快没了。 还好最后时刻,苏定给她看了病,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宋晴雪与谢昭华关系不错,谢昭华又怎忍心看她们落魄至此。 关心了她几句病情,便派人去找更好的院子和买下人伺候。 宋母对此受宠若惊,连忙要阻止。 谢昭华却握着她的手说,“晴雪是我的朋友。”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你们。” 自宋家覆灭后,宋母见到了太多世态炎凉。 除了各种讨债的,还有家族中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每个都像是带着獠牙的血盆大口。 如今谢昭华这般说话,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有些激动地拉着谢昭华的手,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谢昭华也心疼她,转而她又想起了宋晴雪的事情,于是便问。 “您可知道晴雪为何一定要去楚远洲府上?” 宋母闻言,表情一变,犹豫半天才道,“是因为一种香。” “我们宋家是制香世家。有一味制香的秘方失传多年,却被楚公子给弄到了手里。” “我们宋家落魄至今,又被百般嘲弄,晴雪发誓一定要重振家族。” “可是金钱易得,香料的配方却难得,晴雪为了找回秘方,这才去了楚府。” “楚大人答应晴雪,只要她在楚府当五年婢女,便将秘方给她。” 谢昭华闻言大惊,难怪宋晴雪会死心塌地地待在楚府。 她不告诉自己,应当也是怕给自己添麻烦。 况且那香料就算她提出来,谢昭华也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谢昭华暗道自己当年看书的时候太冒失了。 当年她看书时,关于宋晴雪去楚府的事情作者曾隐晦暗示过后面会揭晓。 可她看女主被虐得死去活来的,一怒之下弃文了,只以为女主是为了钱,这才不知道这回事。 她暗道,此事棘手。 若是金银倒也罢了,这香料秘方她还真不一定能弄到。 她同宋母又说了会儿话,才从院子里出来,打算回府找苏定商量商量。 谁知她刚踏出宋母的院子,系统却忽然发出提示声。 【报告宿主,通过查询已经知道了您与那位男子的关系。】 【男子名为叶明安,沉睡期间原身为了激怒刺激反派,故意称自己爱慕叶明安。】 【还不断地往江都寄东西,几次妄图与叶明安私奔,还不断地寄东西他。】 谢昭华听到这话,倒抽一口凉气。 【她居然这么刺激阿淮?!】 第96章 您知道,臣妾最爱您了 系统传来的信息较为复杂,谢昭华就近找了个茶馆,接收系统给自己提供的信息。 虽然系统的内部数据庞杂且并不全面,但谢昭华依稀知道了事情的原貌。 在三年前,燕淮出征离京后,【原身】曾去寺庙上香。 路上遇到劫匪,是叶明安救了【原身】,【原身】便顺势对叶明安一见钟情。 并开始用此事反复刺激反派。 看到后头谢昭华的脸越来越黑,竟然还有私相授受,寄出东西,甚至公然告诉阿淮【自己】喜欢别人。 这样就解释了,阿淮为什么对自己那般不信任,看到自己骑马就黑脸。 还动不动就怀疑自己要跟什么人私奔。 甚至在了解越来越多的情况下,谢昭华甚至觉得阿淮对自己已经够温柔了。 完全放弃了一个反派心狠手辣的道德准则。 对自己再三纵容。 【还能查询别的事情吗?】谢昭华问。 【关于我沉睡期间的事情。】 【抱歉宿主,系统升级只是获得了一些额外信息,并不能为您提供三年前的事情。】 听到这话,谢昭华叹了一口气。 那就没办法了。 谢昭华坐在茶馆里,将系统提供的【原身】与叶明安的事情细细思索一遍。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忽然她反应过来。 问题就在于,为什么她会在江都频繁地遇到叶明安。 而且在系统提供的资料中,叶明安一直对她不怎么搭理。 怎得此次在江都,她不仅遇到叶明安两次。 甚至叶明安还会与她主动攀谈。 谢昭华越想越觉得不对,总觉得其中有古怪,像是叶明安故意偶遇似的。 她想着这茬事情,出了茶楼,谁知一出茶楼竟然又遇到了叶明安。 叶明安站在茶楼对面的街道上,他今日穿了件天蓝色的袍子,愈发衬得身姿如玉、丰神俊朗。 清俊的面容竟比之前几次还要好看一些。 可他周身的气场却有些阴沉,整个人像是被阴云笼罩一样。 他神色冷淡地站在街道上,目光在触及谢昭华的那一刻,忽然顿住,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温润的样子。 谢昭华觉得实在古怪。 她觉得其中一定有问题,怀揣着这样的心思,谢昭华并没有拒绝叶明安提出请谢昭华喝茶的请求。 甚至二人的交谈过程,还是谢昭华先开的口。 她先是看了叶明安一眼,见他柔和的面庞与往日无异,方才的感觉仿佛是她的错觉一般。 可谢昭华不相信,她总觉得这位叶公子好像是被迫而来似的。 在这种想法的驱动下,谢昭华开口问。 “究竟是为什么?” “叶公子明明不想同本宫见面,却还要出现?” 叶明安倒茶的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又很快被他掩盖下去。 谢昭华看到他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看向叶明安,却见叶明安淡笑着将手中茶放下。 “同娘娘说话如沐春风,草民怎么会不想见娘娘呢?” 谢昭华听了这话,微微眯起眼睛,但她显然不想跟叶明安兜圈子,又问。 “你与本宫这两次相遇并不是巧合,对吧?” 既然谢昭华已经猜到他不想与她相见,那她猜到自己偶然巧遇也是正常。 但叶明安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了谢昭华一眼,将茶递到谢昭华面前。 “草民不知道娘娘为何会这么想?” 他的语气如常,神色却稍微冷淡一些。 谢昭华对自己的推测有九成把握。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不愿意见自己还要过来呢? 她看着叶明安,倒不觉得是他故意想要破坏自己和燕淮。 而且叶明安方才在茶楼门口的神情分明是阴郁不快的。 谢昭华微微眯起眼,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这背后有人暗箱操作。 或是有什么人逼他做这样的事情? 毕竟他文采一流,考取功名才是正途,何必来与自己纠缠,断了自己的前程。 想到这里,谢昭华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叶公子并不是真的想见本宫,而是迫不得已,对吗?” 叶明安闻言诧异地看了谢昭华一眼。 之前,谢昭华几次三番地给他送东西,即便他拒绝,对方也是死缠烂打,毫无理智。 如今她这副样子,倒是让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谢昭华见叶明安的神情心下明白大半。 也是,十岁时便以一首咏梅之诗闻名江都的人,怎会屑于去做这样的事情。 想必背后盘根错节,连她都不敢小觑。 想到这里,谢昭华竟难得地有些惜才。 “我虽不知公子的近况,但还是劝说公子不要浪费自己的大好年华,无论经商做官,做些有意义的事而并非沦为他人的棋子。” 这是谢昭华给他的忠告。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一个声名狼藉的太子妃并不值得幕后之人大费周章。 此事极有可能是冲着燕淮来的。 那叶明安作为棋子,无论是被对手抛弃,还是被燕淮所针对。 灾难来临,他都是首当其冲被毁灭的。 她语气沉重,灼灼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真心。 叶明安属实没有想到谢昭华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事实上,一直以来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叶文开从来没有管教过他,而母亲永远以父亲的利益为首。 他虽为江都才子,有不少交好的同僚。 可这样失风骨的事情,又让他如何能说。 倒没想到,自己一心想要引诱、下套的太子妃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他微微怔住,随后又归于平静,略有些冷淡道。 “世间并非所有人都像娘娘一样,有家人宠爱,又有太子的无底线纵容。” “谁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有些事注定无法去做。” “你想做什么?”谢昭华问。 她语气真诚,像是真心想问,还会给人提建议的那种。 叶明安微微一怔。 盘旋在心头的念头又被他压下去。 并不再说话。 谢昭华见他不愿多说,便开口道。 “大丈夫立身于世间,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应被人阻拦或束缚。” “若是被迫做了一些坏事,即便不是你想做的,那你也是做了。” “君子论迹不论心,莫要到最后追悔莫及才好。” 叶明安握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连带着指骨有些泛白,却仍旧沉默以对。 谢昭华见状,也不想再说什么,又看了他一眼便离开茶楼。 只留叶明安一个人停在原地。 守在外头的小厮见谢昭华走了,才走近叶明安。 “公子,方才夫人传话说,大人已经在等着了。” 叶明安看着自己手中还温热的茶水,默默地放回桌子上,垂下眸子。 “走吧。” * 谢昭华匆匆离去的原因并不为别的,而是为了燕淮。 自从她知道自己同叶明安的关系后,便知道自己这次见面,一定会有人传给燕淮。 与其通过别人让燕淮误会,倒不如她自己亲口去说。 半个时辰后,谢昭华出现在燕淮的书房中。 冬日里,屋子里已经开始上暖炉了。 宫人将门窗关好,就退了出去,只留下谢昭华和燕淮两个人在殿中。 谢昭华腰背笔直地坐在窗下的椅子上,交代了个七七八八。 “……所以今天是第三次见面,臣妾见完马上就来见您了。” “您知道,臣妾最爱您了。” 第97章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连亲个嘴儿都不会亲 这样热烈直白的话语,让燕淮太阳穴为之一抽。 他淡淡地看了谢昭华一眼,又看向方才传来的信纸。 第一次、第二次谢昭华确实跟他没什么交集,燕淮信。 况且那日他醉酒后,谢昭华那般的声泪俱下。 可今日…… 燕淮的面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谢昭华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燕淮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您听,臣妾这里全是您,” 燕淮不妨她这么做,下意识地将手收回。 可手上仿佛残留着温软的触感和少女的软香。 心中的疑虑也因女子的动作迟疑了几分。 谢昭华见燕淮似是有所动容,连忙表忠心地道。 “今日臣妾会见他,完全是为了殿下。” 燕淮斜了她一眼,等她给自己解释。 于是谢昭华连忙道。 “臣妾是觉得此事有诈,想确定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才会与他喝茶。” “而臣妾同这位叶公子喝了茶后,便确定这里面确实有诈,叶公子似乎是被人所逼迫的。” 听到这儿,燕淮面上露出几分不快。 不知怎的听她口中说出【叶公子】这几个字,便足以让他心中烦闷。 可谢昭华却并没有察觉到燕淮的想法,而是一心想要将自己的推测说出口。 “臣妾怀疑这一切不是针对臣妾这个太子妃,是针对您。” “而朝中能与您作对的只有那一个人。” 话音落下,燕淮便知道了谢昭华的意思。 她说得不错,敢与他作对的只有那一个人。 他的哥哥,燕昌。 燕淮是建崇帝和容德皇后所出不错,但他上面实际上还有两个哥哥,也是帝后所出。 大哥燕元,曾经的太子,却在一次外出中不慎坠马而亡。 二哥就是燕昌。 他并不在京中,而是在他所属封地里。 若无意外,今年年末,他便会回到京城去。 当年他野心勃勃地想要夺得太子之位,最后太子之位落在了燕淮的头上。 外人以为这里面风平浪静,可谢昭华却知道这里头是何等的血雨腥风。 想到这儿,可谢昭华又担忧地看了燕淮一眼。 燕昌并不是好对付的,他比燕淮年长九岁。 还在谋求太子之位时,威胁过燕淮。 这着实让她有些不放心。 燕淮看着谢昭华紧张又担忧的样子,面色松散了一些,安慰道。 “此事孤已知晓,你不必担心。” 末了,他又添上一句:“今日已非曾经,他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听到这儿,谢昭华点点头。 也是现在燕淮权倾朝野,又深受建崇帝的信赖和仰仗。 就算燕昌真想做些什么,也得看燕淮同不同意。 想到这儿,谢昭华松了口气,似乎意识到气氛太过紧张,她故作轻松地说道。 “殿下,如今可算是信我了。” “从前可是动不动就要怀疑臣妾呢” 她说着朝燕淮看了一眼,又撇过头去,一副佯装生气的样子。 燕淮闻言,眼神暗了暗,语气平淡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让你当时还同叶公子互通书信呢。” 谢昭华闻言身子一僵。 什么? 与叶明安通信? 她记得系统提供的资料里,【原身】好像只是送一些物件儿。 即便写信也往往石沉大海,哪里来得互通书信。 难不成系统没提供给她? 谢昭华愣在原地,有些不知真假地缩着脖子,只想快些糊弄过去。 可燕淮看着,脸色却愈发幽深。 因为,他方才说的,是假话。 就同上次的腿伤一样。 他无比确信谢昭华遗忘了什么。 不论是关于他们的,还是关于他和叶明安的。 但很显然的是,谢昭华并不想让他发现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燕淮的眼神又暗了几分。 谢昭华走后,燕淮便轻声唤林煜,可林煜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立刻进来。 他敛眉走出殿门,却见林煜不知从哪弄了个话本,边看边偷笑。 “在笑什么?”燕淮沉下脸。 林煜不妨燕淮出现,吓得一激灵,手上的话本都差点掉下去。 燕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在笑…… 林煜不敢回答。 可燕淮又极具压迫感,林煜对燕淮的话向来不敢不答。 只能硬着头皮道。 “属下在看一个话本,只是这话本的男女主角,亲嘴儿都是嘴皮碰一下,以为这样便是接吻。” “可但凡多看过几个话本,都知道亲吻是个什么亲法。” 说者无意,听者的面色却一僵。 林煜知晓燕淮醉心公事,向来不爱这些放松娱乐的东西,自己在他面前说这些实在太俗了些。 于是连忙住口,不敢再说。 谁知他不提了,却又听燕淮问。 “那些话本是什么?” 林煜一怔,有些惊讶地看着燕淮,殿下竟对这东西感兴趣? 燕淮看了林煜的模样,不动声色道。 “太子妃喜欢看话本,你去多弄一些来。” 林煜这才反应过来。 他方才看着太子那严肃的样子,还以为是太子要看书学习呢。 原来是娘娘爱看话本。 他就说嘛,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连亲嘴儿也不会。 第98章 逼迫 交代完此事,燕淮才又回归正题。 “你派人去一趟越州。” “越州?”林煜微微一怔,那可是太子兄长齐王的封地。 面对林煜的疑惑,燕淮微微垂下眼皮。 “有些人需要敲打敲打。” 听到这话林煜,虽不知是什么具体的事情,但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他正要退下,却又被燕淮叫住。 燕淮的目光落到对面的宫殿上,黑色的眸子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情绪。 “还有一件事,你帮孤查一查。” * 叶明安离开茶楼后,便回到家中。 他回去时,叶文开因家中有事,已经离去,只剩下王氏一人在正厅。 可他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却有些不想过去,径直地回到了房中。 晚间,王氏提着盛放青菜米粥的食盒推门进来。 她动作轻柔,瘦小的身形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更显柔弱。 叶明安正站在窗前发呆,看到母亲进来,便转过身来。 王氏将食盒放在屋子的圆桌上,又拿出饭菜 “儿啊,我瞧你晚上什么都没吃,给你拿了些饭食回来,你快来吃些,别饿坏了身子。” 叶明安闻言,侧头看向桌上的食盒,并没有动弹。 王氏看到儿子的模样,叹了口气走过来。 “前两日是母亲对你太严厉了,是母亲的错。” “至于你说的话,母亲也思量过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去外地不好立足,你还是要听你父亲的话,咱们早日进入叶家才是正途。” 叶明安闻言轻轻蹙起眉头,王氏见状一副自责的问。 “你可是在怪母亲?” 叶明安将目光移动到王氏的脸上。 不得不说,她长得很美,即便上了年纪看上去也比这个年纪的女子年轻许多,像朵柔弱不能自理的娇花似的。 可也就是这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让她一心依附于男人。 “你真的还在怪母亲?”王氏又问了一遍。 她似是难以承受孩子的怨怼,表情哀伤,泪盈于眶。 看着她这副样子,叶明安一怔,面色有些动容,随即摇了摇头。 王氏见状立刻喜笑颜开。 “这就好,你没怪母亲就好。” 她将眼角的泪水擦了擦,又看向叶明安嘱咐道。 “但你还是要听你父亲话的,母亲听闻,这次你同太子妃一起喝了茶。” “这就很好,你父亲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听了这话,叶明安原本有些动容面庞,忽然又沉了下去。 他看向王氏,再次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母亲,我不想去。” 王氏一听,脸上又换上了担忧的表情,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是你父亲的儿子,你就得听他的,就跟母亲是女人,就得听男人的一样。” 叶明安眸子暗了暗,没说话。 王氏见儿子不说话,以为是听进去了,又说道。 “过几日,你父亲可能会来,你要好好表现,让你父亲开心才是。” * 第二日谢昭华是被系统的警报声给惊醒的。 【警报:书中女主正在被经历一次大虐事件,请宿主赶快前往阻止。】 【如果女主被虐严重,宿主会因为没能阻止,而将受到惩罚。】 听到这警报声,谢昭华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 什么情况? 她刚调查到宋清雪去楚府的事情,就又要被虐了? 谢昭华麻溜的穿衣起身。 她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跑到燕淮的寝殿里,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就飞奔出去。 把正要进门汇报的林煜都给看蒙了。 燕淮摸摸脸上被亲的地方,微微出神,恰逢这个时候林煜从外头出来。 燕淮目光灼灼的盯着林煜。 林煜背后一凉:“话本今天下午就送过来。” 与此同时,楚府此时的氛围确实不算好,连周围服侍的下人们都提起心来。 楚元洲有清晨在湖边习武的习惯,宋晴雪身为他的下人自然要在旁边服侍。 可今日却明显与往日不同。 江云珠早早的来到湖边,说楚元洲母亲送她的一个玉佩不见了。 而府中最近又没来人,偷玉佩的只能是府里的下人。 她叫了几个人来提供证词,最后条条都指向宋晴雪。 “奴婢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宋晴雪道。 “那倒是怪了,只有你去了我的房内,而你走后玉佩恰好就丢了。” 事情一时僵持起来。 这时候旁边有个看上去有几分伶俐的小丫鬟说道。 “奴婢今日早上起来,好像看到宋晴雪手里拿着个玉佩样式的东西。” 宋晴雪闻言大惊,她看向那婢女,发现是同江云珠关系要好的一个婢女。 她意识到,今日这一切明摆着是诬陷。 她沉下脸跪在楚元洲面前:“奴婢来楚府多日,府中可曾丢过东西?” “奴婢虽穷困至此,却也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像这样下作的事情,奴婢绝对不会做。” 她跪在地上,虽然落魄至此,却仍有一股气节。 楚元洲看了看她,虽没说话,心中是有几分信她的。 江云珠见状暗道不妙,抢先一步说。 “你们宋府是什么品行,我还真不知道。” “你若是想让大家相信你没有偷拿,那你便脱了你的衣服,向大家证明。” “若是身上真的没有,那便不是你拿的。” 宋晴雪小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江云珠会这样要求。 一旁的楚元洲听见,也微微蹙起眉头。 可江云珠却继续道。 “怎么你不敢了?” “我就说嘛,你们宋府真是那么好,当年怎么会我表哥阵亡沙场的消息一来,你们宋府就急忙到府中退婚。” 不得不说,江云珠是知道楚元洲死穴在哪的。 即便她今日不再装得那么楚楚可怜,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可楚元洲还是选择站在她这边。 果然她话音落下,楚元洲的表情顿时阴沉了几分。 “况且当日退婚是你父亲亲自前来的,足以说明你和你父亲都是不守诚信的小人。” “不许你这么说我父亲!”宋晴雪脱口而出。 自她来楚府遭受过不少屈辱,无论别人怎么说,她都很少还口。 可涉及到她父亲,她便无法冷静了。 谁知她一出口,江云珠却理直气壮道。 “为什么不能说,这就是事实。” 她说着又看向楚元洲。 “表哥,你不能心软,这府里出了贼,今日偷的是姨母的玉佩,明日还不知道要偷什么东西。” 楚远洲眼神黯淡下去。 江云珠见状又道。 “况且我当时是亲眼看着他父亲前来退婚,姨妈气的吐血倒地不起,不过两日便没了。” 此话落下,楚远洲的脸色果然变了几分,犀利的目光落在宋晴雪身上。 他的目光冰冷,似乎切断了最后一丝留恋,不带任何情感道。 “脱!” 宋晴雪顿时僵在原地。 脱、脱衣服。 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万没想到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竟然会到这种地步。 要让她当众脱衣服。 四周有些不忍心的下人,纷纷互看一眼,想要退下,可这时楚远洲却忽然抬起头。 “都不许退下,给我好好看着府中有贼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一时间,男人的话语化成利刃刺入她的心中,鲜血直流。 可男人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她,没有一丝尊重与同情,似是要将她所有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 她浑身止不住的打颤,眼泪也从眼眶划过。 这样的屈辱,实在难以忍耐。 江云珠看了一眼楚元洲,用微微勾起嘴角看向宋晴雪。 “你就脱了吧,又不是当年的娇小姐,何必这么金贵。” 她面露嘲讽,曾经江都第一富商的独女又怎样? 还不是要被她踩在脚下? 有一瞬间宋晴雪想过要逃跑,可是父亲的死亡和家族的振兴,又让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时间似乎过了好久,足以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现实与虚幻。 最后,她颤抖着轻轻将手移动到的腰带上。 “住手!” 一道女声忽然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发现居然是那日同太子同来的美人。 江云珠看向她,暗道事情不妙。 而楚元洲也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方才在来的路上,谢昭华已经通过系统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她一到,便护在宋晴雪身前。 “楚元洲,你还是个男人吗!” “你为了心中所谓的仇恨,将一个女人逼迫至此,你恶心不恶心?!” 第99章 告知楚远洲真相 即便是江云珠也没想到谢昭华会这么同楚元洲说话。 那日,谢昭华虽然处罚了她,但谢昭华的身份却并没有暴露。 她到这会儿还依旧认为谢昭华只是燕淮身边的一个美人。 但楚元洲可是燕淮手下的得力干将。 她一个美人敢三番两次插手楚元洲的家务事,还当面辱骂楚元洲,实在有些过分。 她上前一步道。 “这位娘娘,你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吗?你怎么能上来就这么说我表哥?” 谢昭华听了她的话,冷笑一声。 “还能发生什么事儿?不就是他为了报心中的仇恨,对一个女子百般搓磨吗?” 楚元洲闻言脸色一僵,却无法反驳。 可江云珠却丝毫没有一点被戳破的羞愧,反而理直气壮道。 “您说得轻松,我表哥的母亲可是因为她父亲退婚才重病身亡的。” 谢昭华冷笑一声,“她分明是因为得知楚大人亡故才重病的。” “又不是宋家拿刀抵着她脖子让她死。” “难不成宋家父母要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一个死人,守一辈子牌坊不成?” 她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可宋晴雪心中一直对楚家怀有歉意。 听到这话,她轻轻拽了拽谢昭华的衣角,想让谢昭华不要说得太过分了。 可她的模样落入江云珠眼中,却助长了江云珠的气焰。 她胡搅蛮缠道。 “我姨母去世就是因为她们宋家。” “她身为宋家人就该担责任。” “我无论再怎么对她折辱都是应该的!” “她都应该受着!” 谢昭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即反驳道。 “那当日传话传错的人是不是也该负责?” “而且是你表哥确实受伤,才传出此事的,那你表哥就不该受伤,他不受伤也不会出现此事。” “他也得负责!” 江云珠没想到谢昭华如此巧言令色,却又想不到话反驳。 只咬牙道:“反正就是因为宋晴雪退婚才导致我姨母重病去世,全都是因为她。” 谢昭华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楚远洲。 却发现楚远洲一句话不说,似乎是默许了她的话。 谢昭华心中冷笑,本来她还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绝,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顾及了。 “按照你们这么说,楚大人母亲的死全都因为宋家。” “那宋家百年基业覆灭,晴雪父亲被逼投梁自尽,母亲被搓磨的一身病痛,又该归谁呢?” 她此话一出,楚元洲立刻僵在原地,一向沉稳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慌乱。 跪在地上的宋晴雪,不明白谢昭华为什么会这么说。 立刻站起来看向谢昭华。 “姐姐你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们宋家覆灭,是有人在背后出手? 谢昭华这才回头看向宋晴雪。 宋家覆灭的这些日子早已挫伤了宋晴雪的所有锋芒和锐气。 也将昔日珠圆玉润的大小姐折磨得骨瘦如柴,人不人鬼不鬼。 看着她的模样,谢昭华一时有些不忍心,但又觉得与其让她在府中受苦,倒不如说出真相。 谢昭华思量片刻,开口道。 “自从楚大人知道是因为你父亲退婚而导致母亲病重而亡后,便存心对宋家进行报复。” “宋家当时是因为投资了一批产业,却被奸人引诱,卷款而逃,后来一批货物出问题,又导致大量货物遭退。” “兼之仓库被人蓄意放火,这才撑不下去的。” “而这背后的幕后主使就是楚大人。” 宋晴雪听到后怔怔地愣在原地半晌,随后眼泪直唰唰的往下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楚远洲问。 “真的吗?” 声音透露着的绝望。 楚远洲看过宋晴雪很多哭的模样,从没像今天这样,平静又绝望。 他愣在原地,想说又说不出口。 宋晴雪看着他的模样,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忽然开始大笑,眼泪因为动作而溅到衣服上。 枉她在楚家当牛做马,百般忍耐。 谁知对方却是导致她宋家覆灭的仇人。 她绝望地又哭又笑,谢昭华看了实在心疼,想上去劝解,却又被推开。 她的模样实在骇人,让在场之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她忽然停了下来。 “楚远洲,我家害了你,你也害了我家。” “以后我和你,势不两立。” 她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可她长时间被欺凌的身体似乎承受不了这么多,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谢昭华吓得赶快抱住她。 “晴雪!” 可下一瞬,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冲了过来。 是楚元洲。 他面上似乎也有些惊慌,想要去搀扶,却被谢昭华一把推开。 “你做什么?” 楚元洲一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昭华极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在身边时不知道珍惜百般错误的人,真的出了事情才开始后悔。 谢昭华担心宋晴雪身体,不想再与他们纠缠,当即让带来的下人将宋晴雪背出楚府。 楚元洲被谢昭华推开后,脸色十分阴沉。 他看着谢昭华要带宋晴雪走,连忙上前阻拦道。 “她是我楚府的下人,你不能随意带走。” 谢昭华冷笑一声:“我不带走的话,难道还由着你将她搓磨至死?” 一时间,楚元洲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可他却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 “她确实害死了我的母亲,我做这些事情并不后悔。” 这话简直让谢昭华无语到极点。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戳破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是晴雪退婚害了你的母亲,但你可知当时你战死的事情传出来,晴雪日夜啼哭。” “是他父母为了女儿着想,私自做出决定来楚府退亲,晴雪自始至终对退亲之事都一无所知。” “甚至在退亲后,她才得知此事为此绝食,与父母大闹一场。” “枉你聪明一世,怎么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 楚元洲闻言大惊,有些不敢相信道。 “你说什么?” 谢昭华看了她一眼,懒得回答,却又被他拦住。 “你的意思是她不知道?” 眼看着眼前的路被挡住,谢昭华才又抬头看向他问。 “究竟是谁跟你说的晴雪要退婚?” 楚元洲愣在原地,过去的记忆像是走马观花似的浮现在脑海中。 当时他回来之后,是江云珠在灵堂上一把鼻涕把泪向他哭诉此事。 他在母亲的灵堂上当场起誓,要让宋家血债血偿。 谢昭华见他的模样,知道他是醒悟了。 也不愿意再说什么,正抬脚要往外去。 这时江云珠却姗姗来迟。 她看楚元洲面色极差地站在原地,担心他又对宋晴雪产生什么不忍之情。 于是劝说道:“表哥,你千万不能再动什么恻隐之心,他们宋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谁知道此话一出,楚元洲却忽然抬头,目光像刀子一样看向她。 吓得她后退两步。 她的话自然也传到了谢昭华耳朵里。 谢昭华看了她一眼,才发现自己倒是还忘了这么个人,于是质问道。 “宋家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你绝对不是好人,自从晴雪进楚府,你陷害过她多少回?” 第100章 话本和宋晴雪的醒悟 “稍有不慎,你便让你的侍女打骂责罚,或是让她在日头下跪上两个时辰。” “若是楚元洲不在,你便会让她吃剩饭剩菜,冬日里连床棉被都没有。” “表面良善,背后行尽无耻下作之事!” “真是让人恶心!” 江云珠听到这话,顿时愣在原地,她没想到谢昭华竟会知道这样的事情。 她怕楚远洲相信谢昭华的话,脑子飞快地想该怎么解释。 谁知一抬头便对上楚元洲冷厉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 她连忙在侧低声向楚元洲解释。 可谢昭华却懒得再听,跟着人上了马车,将宋晴雪送回宋家,又派人去请大夫。 宋晴雪是因为劳累过度,加上打击太大晕过去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要好好养着就行,谢昭华这才松了口气。 她因为担心宋晴雪,一连几日,每日都往宋家去。 而林煜最近也因为燕淮所交代的事情而忙得晕头转向。 先是关于越州齐王那边。 齐王燕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家被烧了。 燕昌深受建崇帝喜爱,是大燕的所有王爷中最有权势的。 他的府邸被人放火烧了,放在哪来说都是件大事。 可放在林煜这里,居然觉得这是燕淮这几日安排事中最简单的一件了。 燕淮让他调查一下,自上次离京后谢昭华在京中可有异样。 可他调查来调查去,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唯一奇怪的就是太子归来后,太子妃对太子的态度忽然转变。 除此之外,再没旁的。 而且太子交代得也比较匆忙,他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另一件事情就是关于话本。 他考虑到太子妃乃深宫妇人,他搜罗来的话,肯定要交到太子殿下的手中。 以太子对太子妃的关心程度,太子殿下肯定会先翻看一下,才会交给太子妃。 所以他也不敢收集太露骨的,只挑一些比较正常的,男女没有什么太多情事的话本给太子殿下。 可太子殿下看完竟全都不满意,一直让他再找。 天知道他一个在外人眼中的太子亲信,掌握各种情报,处理各种大事的人,居然会为一个小小的话本发愁。 问题是他已经把市面上的话本都搜罗完了。 林煜没有办法,最后只得递上去一些有男女之事的话本。 然而这次太子殿下居然把话本收了下来。 林煜惊地瞪大眼睛,没想到太子妃居然好这口。 于是他又收集网罗了很多,有许多他看了都脸红耳赤的。 还好太子惯会由着太子妃胡来,即便是这样的话本交上去,太子殿下也没有生气。 林煜这才松了一口气。 * 宋晴雪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便大病了一场。 心病难医,她既无法原谅楚远洲,也无法原谅自己被蒙蔽那么久。 整日把自己困在房中,不说话,也不哭不笑的。 谢昭华很是担心,连着几日过来照顾她。 这日将药碗放在桌子上,透过侧面开着的窗户,能看到院子的大门外,站着一个人。 楚远洲。 谢昭华轻叹一声,这两人还真是绑定了,孽缘是怎么也断不了了。 忽然,谢昭华听到背后有一阵动静,回头一看,发现一直身子虚弱卧病在床的宋晴雪居然起身了。 谢昭华连忙要去搀扶,宋晴雪扶着床边摆摆手。 “姐姐,我没事。” 谢昭华看向她,她的面色依旧不好,但表情却不再阴郁,比前几日要坚定许多。 “姐姐帮我把药拿过来吧。” 谢昭华闻言有些惊讶,这几日她总是萎靡不振,连药都不想喝。 这会儿忽然变化,倒是让谢昭华有些担忧。 “这是怎么了?”她将药递给宋晴雪。 宋晴雪将药一口饮尽,才道。 “颓废了这些日子,我也该清醒些了。” “总是这么难以度日,岂不是随了楚远洲的心思。” 听到这话,谢昭华微微蹙起眉头。 楚远洲这几日每日都来守在宋家门口,失魂落魄得像是醒悟了一般。 他如今应该也不是存心,让宋晴雪不好过。 可宋晴雪显然是铁了心了,她压下心中的悲伤开口道。 “父亲为了宋家的百年基业呕心沥血,却因为我而将宋家的基业给断送,父亲也自尽而亡。” “而我却还在这里伤春悲秋,实在是太不孝了。” “我得自立自强才行,他不想让我好过,我偏要好过,他想让我宋家覆灭,我偏要让宋家站起来。” 她越说语气越坚定,单薄的身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挺拔。 谢昭华心中动容,将手放在她的手上。 “我支持你。” “只要你需要只管来找我。” 宋晴雪听了这话,怔怔地看着谢昭华,眼泪忽然流了出来。 “姐姐,我是不是很傻呀?” “之前你劝我了好几次,我却充耳不闻,如今却弄得这副样子。” 说着她又忽然低下头,后悔从心底里蔓延出来。 “我实在是太傻了。” 谢昭华看了心疼,将她揽入怀中。 “没事儿,都过去了,人这一辈子总要犯傻一回的。” 听了这话,原本一直压抑的宋清雪,像是爆发了一般,忽然大哭起来。 “我真的是太傻了。” “那么多男子,我居然会喜欢上他!” “是我引狼入室,害了父亲,也害了宋家!” “我实在是太傻了……” …… 屋内的声音,顺着窗户传到门外。 楚远洲定定地站在院子前头。 也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放不下她,听闻她不吃不喝,也不言语,心里实在担心得紧。 如今她哭出来,他才觉得好些。 这样才对,她本来就爱哭。 哭出来就好了。 可同时,他又隐隐地为自己担心起来。 这样一来,他跟她还能…… “公子。”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头看去,发现是府里的小厮。 “江小姐,不愿意离开楚府。” 听到这话,楚元洲低沉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意。 他这些时日,已经将江云珠办的所有事情都查清楚了。 看在她是自己表妹的份上,他并不想赶尽杀绝。 而是让她回老家去,从此与她断绝往来。 可江云珠似乎并不愿意如此,每日都来求他。 想到江云珠做的种种事情,楚元洲冷下脸来。 “最迟这个月底,若她还不走,便绑了送回去。” 那小厮点头称是,心中却也明白,这位小姐是真把大人惹恼了。 以大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日后怕是再不会有什么往来了。 * 看着宋晴雪一天天好起来,谢昭华心里也松快了许多,中午吃了两大碗饭。 燕淮看她最近总是愁眉不展的,原本也担心。 今日却发现她的心情松快了许多,还特意夹菜给他吃。 燕淮眉心微动,不知为何,总觉得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 想到这里,他的嘴唇微微勾起。 这时,谢昭华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抬头看向他。 澄澈的目光撞入他的眼中。 “臣妾听林煜说您最近给弄了许多话本要送给臣妾。”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给臣妾?” 燕淮闻言一怔,像是吃饭呛到一般忽然咳嗽起来。 第101章 叶明安上门找燕淮 谢昭华见状连忙将手边的自己饮过的茶水递给他。 燕淮看着她递过来的杯子,接过去饮了一口,才慢慢平静下来,开口道。 “话本?” 谢昭华点点头。 “臣妾方才瞧见您书案上便有一小摞话本。” “一会儿臣妾走的时候都带走——” “不行。” 谢昭华的声音被忽然打断。 她回头看却发现一贯镇定的燕淮竟有几分紧张。 “怎么了?”谢昭华歪头问。 燕淮轻抿嘴唇,一时找不到借口,只说:“那本子颇为老套,孤再让林煜去给你寻一些。” 谢昭华点点头,没想到燕淮还懂画本是否老套。 往日里燕淮总是嫌用膳时间短,恨不能同谢昭华多待一会儿。 今日却难得地觉得早膳时间太长,让他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等谢昭华走了。 他连忙走到书案前,将案上的一大摞的画本找了个空箱子堆进去。 一旁的小花路过,喵喵直叫。 听到这声音,燕淮像是被人抓到似的,身子一僵。 在猫咪的注视下,将箱子又往里头推了推。 这东西一定不能让谢昭华发现。 * 谢昭华用完膳后,便如往日一样往宋晴雪家去。 可今天他却意外地又遇到了叶明安。 只是这次却不是刻意而为之。 叶明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不知怎的,上次被谢昭华看透心思后,叶明安再次遇到谢昭华,竟然从内心里涌上一股羞愧。 他忍下心中的想法,强自镇定地说。 “又遇到娘娘了。” 谢昭华点点头:“确实是巧了。” 说完这句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草民先回去了。” “本宫先走了。” 这话两人一同说出,一时又尴尬了起来。 最后还是谢昭华先开了口。 她虽知叶明安背后有人,能猜出来是谁,但她显然不想让阿淮再多一个敌人。 于是想了想说道。 “上次本宫同公子说的,公子可想通了?” 听到这话,叶明安的眼神顿时暗了下去。 他是似是被阴云笼罩着,温润的气质,被黑暗不断侵蚀。 谢昭华看着微微蹙起眉头,小声说。 “或许公子有难言之隐,但是本宫还是希望公子不要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 可叶明安听到此话却没有回答。 谢昭华见状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若是他真的执迷不悟,最后落个不好的下场,她也没办法救他。 两人之间没什么可说的,谢昭华说完那句便离去了。 青禾跟在谢昭华身后问:“娘娘何必同他说那么多,就不怕殿下生气吗?” 谢昭华摇摇头:“我只是不想阿淮多一个敌人,而且我瞧着他也不是真心想害人。” 所以她才动了恻隐之心。 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再进一步,怕是会给叶明安招来祸事。 叶明安站在原地呆呆站了半晌。 没一会儿叶府的下人忽然寻了过来,禀报说叶开文来了,要见他。 叶明安闻言,沉下脸回到府中。 依旧是正厅,二人依旧是往日的模样。 叶开文坐在主座上,而王氏一脸娇羞地站在一旁。 叶明安垂下头走过去。 他面色淡淡,显然不因为叶开文来到家中而高兴。 这样哭丧着脸让叶开文有些不快。 但没办法,他必须得来见他。 他像往日一样告诫了叶明安几句。 叶明安一同往日一样敷衍着,没说几句便找借口退了下去。 他这样冷淡的态度,自然让叶开文有些不快。 王氏见状连忙递茶劝慰:“您放心,他会听话的。” “妾身又找了好看的衣服,过几日再劝他去。” 如此安慰几句,叶开文的脸色才稍微好些。 为了安抚叶明安,也让王氏做得更卖力些,叶开文今日中午要在这里用膳。 王氏为此特意亲自去厨房看着。 却说叶明安回到房中后,却忽然发现自己随身的玉佩掉了,便一路寻回去。 谁知他快走到正厅时,隔着窗户听到叶开文正在同小厮发火。 “这逆子竟敢以这样的态度对我!” 旁边的下人连忙安抚他。 叶明安听了却对此毫无兴趣,抬脚正要走,却忽然听到叶开文道。 “若非齐王捏着我的把柄,我何至于此。” 叶明安闻言止住脚步。 “我且让他多同太子妃走近,如此几番以太子对太子妃的重视程度,我就不信太子能容得下他。” “待太子将它杀了,我便将王氏给灭口,彻底撇清关系,若是旁人问起来,我便推得一干二净。” “等日后太子登基,我也能在官场上混。” 几句话将叶明安惊得愣在原地。 他原本以为父亲只是利用他,却没想到已经做好了将他们母子灭掉的打算。 想到这里叶明安背后升起一股冷意,这时看饭食的王氏忽然从另一侧的游廊走过来。 叶明安为防被发现,赶忙离去。 他回房思索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出现在太子府邸门口。 谢昭华一出门就看到了叶明安。 她惊得魂都快出来了,没想到叶明安竟然敢直接出现在太子府邸的门口。 她看了看左右,又连忙走上前道。 “你怎会出现在此?不要命了?” 叶明安微微摇头:“因为草民想见娘娘了。” 谢昭华吓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却见叶明安又缓缓道:“也想见太子殿下了。” 第102章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亲!(小修) 他这话可把一旁的青禾给吓坏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 不仅要找太子妃,还要找太子殿下。 难不成是想上门来向太子殿下当面挑衅? 这得是多大胆子呀? 倒还是谢昭华发现了一丝不对。 她让红玉去把林煜请过来。 而她则回自己的宫殿,从头到尾没有跟叶明安多待一会儿。 然而没一会儿,林煜却来请谢昭华过去。 谢昭华有些惊讶,毕竟燕淮那个大醋缸连苏定都不想让她见,居然会让她见叶明安。 这实在有些奇怪。 待谢昭华进去时,叶明安正低头站在燕淮的书案前,而燕淮则坐在那把常用的太师椅上。 殿内的气氛委实算不上好。 暗流涌动,两人无声中好像在对峙着。 一个气势强硬,如寒刀般冷厉,另一个则温润如玉,如春日般柔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谢昭华不明白燕淮这是弄的哪一出。 但她进殿后,却并没有多看叶明安一眼,而是径直朝燕淮走去。 最后站在燕淮的身侧。 燕淮紧绷的下颌在看到这一幕后,忽然放松了一些。 这时,燕淮又看了叶明安一眼。 “继续说。” 叶明安身子一僵,大概明白了燕淮的意思,看了一眼谢昭华才继续说道。 “三年前,草民从无意间救过太子妃一次。” “后来……太子妃总是给草民寄东西,之后就被齐王给盯上了。” “齐王不知如何搭上了父亲的这条线,每每太子妃寄过来的东西都直接送去了齐王处。” “而此次太子妃从离京之日,齐王便得到了消息,之后,更是时刻盯梢,让草民制造偶遇。” 虽然这是事实,叶明安也知道谢昭华应该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真让他说出来,他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可他也明白,这就是太子殿下的目的。 当一个男人彻底爱上一个女人后,占有欲是不可控制的。 即便两人没有什么,太子也要彻底破坏他在太子妃心中的形象。 让太子妃看看他这副温润的皮囊下,究竟在做着怎样恶心的事情。 是怎样的包藏祸心。 想到这里,叶明安攥紧袖子,羞耻与惭愧从指缝里钻入,席卷全身。 可意外的,太子妃厌恶的目光并没有如期而至。 谢昭华之前就推断出了此事,甚至还同燕淮说过。 所以当叶明安说出来时,她第一反应倒不是厌恶,而是讶然与佩服。 这样的事情对于叶明安这样的人是奇耻大辱,可他居然能够直面此事,还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这样的气节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可同时,她心中又隐隐升起一股担心。 齐王与燕淮作对,如今他拿着那些东西,若是让建崇帝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谢昭华的神经忽然紧绷起来。 原来这就是阿淮让她过来的目的。 是让她知道此事,一同商量个对策来。 想到这儿,谢昭华侧头看向燕淮。 她本以为燕淮会表情严肃地跟她讨论这件事情。 可燕淮在叶明安交代后,却“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 谢昭华微微蹙起眉头,没明白燕淮的意思。 正要问话,却听男人道。 “你下去吧。” “嗯?” 谢昭华发出惊讶的声音。 没明白他的意思。 可燕淮却没有再回答。 反而守在门口的林煜在听到燕淮的吩咐后,就打开了殿门,一副要请她出去的模样。 谢昭华微微一怔,心中忽然有种燕淮只是让她来听叶明安说这件事的错觉。 可这也太幼稚了,阿淮心思缜密,应当不至于如此。 说不定他还有别的打算。 所以即便她还想停留,谢昭华还是迈开步子往外走。 谁知她刚跨出宫殿。 身后的殿门便“砰!”的关上。 谢昭华:…… 她真有一种燕淮只是让她听叶明安交代那句话的错觉。 不过叶明安来了,她还是小心为上 燕淮那个大醋坛子,平时没事都要吃几桶醋。 自己要再待一会儿,还不知道要吃成什么样。 燕淮宫殿的大门,是在半个时辰后打开的。 叶明安已经走了。 燕淮垂眸坐在太师椅上,虽然叶明安交代的他都已经查了个七七八八,但由叶明安亲自来说到底不一样。 他闭目沉思想想接下来的对策,可谢昭华的影子总是时不时闯进来。 他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不断地告诉自己,阿昭大概失去了过去三年的记忆。 现在她只能、也只会是爱自己的。 而且况且以方才的反应来看,她对那个姓叶的分明一点意思也没有。 可他就是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忽然殿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燕淮抬起头,才发现是谢昭华来了。 她笑容明媚,带着些讨好。 “我在自己宫殿里闲着发闷,到殿下这儿解解闷。” 燕淮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实际谢昭华也没想好该怎么说。 我过去三年给情人寄的信在齐王手里,你帮我想想办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样的话让她怎么说得出来啊! 她在书架前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凑到了燕淮身边来。 谢昭华两手拽着燕淮的袖子,既知道自己开口他就不会不帮忙,也因为他不会不帮忙而更加难以启齿。 看着她一副遇到麻烦,请求帮助,丝毫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姓叶的身上。 燕淮淡淡地斜了她一眼,放松下来。 “怎么了?” 谢昭华拽着燕淮的袖子,眼睛不敢去看他。 “方才听叶公子说,之前臣妾所寄的东西都到了齐王手中。” “齐王对您和我虎视眈眈的,他万一把那东西交给了父皇可怎么办呀?” 要是交上去,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燕淮看了她一眼,似是松了口气,缓缓开口。 “不必担忧,你每次寄出的东西,最后都在孤的手中。” 他语气平淡又自然,谢昭华听着,心中又难过几分。 她曾经只是想到燕淮收下别的女子,便已心如刀割。 若是他还精心给别人挑选礼物,喜欢上别人…… 谢昭华不敢再想下去,她有些难受地凑过去,环上燕淮的肩膀。 “殿下,臣妾是最爱你的。” 燕淮看着她难过的小模样,眼神暗了暗。 虽然他还没查出来她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又将过去的东西都遗忘了。 但她说的,他信。 他伸手将谢昭华带入自己怀中。 谢昭华心中难过,愧疚似的顺势在他下巴亲了一口。 “真的,臣妾最爱您。” 她说着又在燕淮脸上亲了一口。 属于女子独有的香味悉数钻进燕淮的鼻子里。 燕淮眸色幽深,不知怎的想起来话本中的内容。 可偏偏谢昭华有些不知死活地继续往燕淮怀中凑。 她眼圈微红,细碎的吻落在脸颊上,像是在隔靴搔痒。 燕淮几次忍耐,可女子却毫无察觉,小口地亲着他,最后又将吻落在燕淮的唇上。 犹如一颗火星子反复在干草堆里横跳,干涸依旧的渴望再也忍耐不住。 男人按着她的头,汹涌的气势压下来。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亲!” 下一刻,女子的唇齿被汹涌而来的火热撬开。 来不及惊呼便长驱而入。 第103章 阿昭在家里乖些 口中的娇呼,湮没于唇齿之间。 他的吻又急又凶,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在此刻爆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谢昭华被动地承受着,如汹涌浪潮中的一叶轻舟,只能虚虚的环着他的肩膀,任他肆意采撷。 这个吻不知持续了多久。 结束后,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谢昭华红着脸,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被一扫而空,只剩下羞涩。 一吻结束,燕淮仍旧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红唇。 他从未如此细细品尝过。 这才发现,原来女子的唇齿是那般香甜迷人。 像是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燕淮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红唇,不够,还不够。 还不待谢昭华反应过,他又含了上去。 停下来的时候,谢昭华的嘴都红肿了,却比平时看上去更加艳丽、勾人。 燕淮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宛若恶狼初出牢笼,探索新的世界,又怎么会够呢。 他还想再亲,谢昭华却用小手可怜巴巴的捂着嘴巴。 “已经够了,不许再亲了。” 她显然是被亲怕了,声音带着丝祈求和示弱的意味。 可这副软弱可欺的样子,却更想让人欺负了。 燕淮又看了一眼她的红唇,试图讲道理。 “是你说每天都要亲的。” 谢昭华连忙摇头:“今天的份已经亲够了。” “已经够多了。” 燕淮“唔”了一声,可他觉得不够。 他正想着怎么哄怀中的女人,继续下去。 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林煜的通报声。 “殿下,遇州刺史急报。” 听到这话,燕淮才有些不情愿的将怀中的小人儿给松开。 趁着林煜要进来汇报, 谢昭华心有余悸的溜了出来。 她面颊带着两坨明显的红晕。 像是做了坏事一样,但凡下人多看她一眼,她都心虚的紧。 只是,遇州似乎真的有急事,燕淮听完汇报后便来找谢昭华,说要出去几日。 他同谢昭华交代了一些琐事,临走前目光还在谢昭华的红唇上微微停顿。 想再尝一口。 却被谢昭华羞恼的瞪了一眼。 怎么好好地,不正经起来了! 看着小人儿又羞又恼的表情,燕淮不知怎么了,竟微微勾起嘴角。 他忽然凑到谢昭华面前,谢昭华还以为他要怎么样,下意识的捂住嘴唇。 燕淮看见,眼中的笑意越来越大。 谢昭华这才意识到他这是在逗自己,刚想说话,却瞥见周围下人憋笑的表情。 她的脸更红了。 燕淮看到她的模样也不忍心再捉弄她。 小声在耳边道。 “阿昭在家里乖些,孤很快就回来。” 语气温柔缱绻,有一瞬间,谢昭华忽然觉得。 她跟阿淮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原身】,他们本来就该像这样甜蜜。 * 自叶明安从燕淮处离开后,便回到了家中。 王氏见他回来,又来催问他何时去找太子妃。 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走到桌边坐下。 “以后都不用去找了。” 王氏没听明白他的意思,问:“你这是什么话?” 叶明安微微停顿,垂下眼道:“我已经向太子殿下坦白,以后都不会去找太子妃了。” “什么?!” 王氏听到后惊呼一声,“你糊涂!” “如今你告诉太子殿下,太子知道我们的密谋以后还怎么继续下去?” 忽然她表情一怔,又察觉出哪里不对,问: “你既然告诉了太子殿下,你怎么还有命回来?” 叶明安没有回答,他微微抬头,自下而上的与王氏对视。 他的表情还是往日的平淡,可平淡中居然夹杂了些隐隐的狡黠和兴奋。 王氏看着他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惊呼道:“你将你的父亲供出去!” 叶明安没有反驳:“反正太子殿下早晚会知道的。” 可王氏的胸膛却剧烈起伏,似是不能承受一般。 “你怎么能将你的父亲供出去!” “这、这我们还怎么进叶家!” “什么进叶家!”叶明安反驳道,语气难得的低沉几分。 “被太子殿下知道,叶家迟早会完。” “母亲,还是快收拾收拾行囊,随我远走他乡——” “胡说!”王氏忽然吼叫道,她一巴掌打在叶明安脸上。 力气之大将叶明安的脸打偏过去,白皙的皮肤立刻出现几道红印。 “你这逆子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我要把你绑起来,去向你父亲请罪!” 她说着,便叫来小厮,要将叶明安绑起来。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 “不对,我现在得去向老爷通风报信,老爷他们不能有事!” 王氏说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叶明安看着近似疯魔的母亲要冲出家门。 上前拽住她道。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 “况且我们不杀他,他迟早要杀我们!” 可王氏却忽然回过头,她恶狠狠地盯着叶明安,没有一丝情感,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她的儿子一般。 “你忤逆生父,要遭天打雷劈的!” “我才不会像你一般!” 她说着,甩开叶明安,跌跌撞撞的冲出家门。 叶明安还想再去阻拦,可一旁的小厮却忽然劝他。 “公子还是快出去躲躲吧,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可就完了。” 听到这话,叶明安才停住脚步。 他看了一眼母亲离去的方向,最后叹了口气,回屋收拾行李。 然后第二天叶明安还没离去,噩耗便先传过来。 王氏溺死了。 据说是晚上急着出去,一不小心掉在河里死了。 可没人比叶明安更清楚,这一定是假的! 他的母亲会水,怎么会淹死? 叶明安立刻想到是叶开文所为。 他一直想着要杀了他们母子,如今叶明安将此事捅了出去,他更是想急于撇清关系,所以将去通风报信的王氏给杀了。 杀了母亲,下一个就是叶明安。 小厮不断地劝叶明安逃走,可看着王氏被泡的浮肿的尸体,叶明安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要留下来,要让叶家陪葬。 第104章 话本 却说燕淮已经离去两日,谢昭华整日无所事事的。 于是她便打算去燕淮的房中寻几本画本看看。 因为她跟燕淮的关系日渐深厚,时常进入燕淮的宫殿。 守门的侍卫看见她,问都没问,直接就放行了。 这让谢昭华高傲地挺起胸,随便出入太子的书房和寝殿,这才是宠妃的待遇。 她到燕淮的书房里,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话本。 可她之前明明听林煜说,燕淮为她搜罗了好多话本。 一筹莫展之际,小花忽然跳了出来。 谢昭华上前抱着小花,自从来了江都,小花更加同燕淮形影不离了。 天天就猫在燕淮的寝殿里,连她那里也不去玩。 “也不知阿淮把话本放哪儿去了?” 谢昭华说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小花身上。 一边捏捏它的小肉垫,一边逗着它问。 “你知不知道呀?小可爱?” 她是随便问的。 谁知小花听了这话却“咻”的一下窜了出去,跳到了书架旁边的一个黑色小箱子上。 谢昭华一怔,忽然想起小花之前帮她找到燕淮藏着的耳环。 难不成小花有灵性不成? 她走进去看小花跳上的箱子。 这小箱子以前倒是没见过,难不成话本会在这里? 她想打开,却发现这小箱子上上了锁。 这倒让谢昭华愈发好奇,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还能让阿淮特意上锁。 不过肯定不是话本就是了。 毕竟在燕淮机密众多的公务中,特意给个话本上锁实在是不太可能。 她又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钥匙,正要放弃。 却见小花忽然叼着一个钥匙过来。 谢昭华:…… “你倒是真帮忙。” 她说道:“但要是进来的是小贼,你也这么热心可就坏了。” 小花听了,奶凶奶凶地朝谢昭华“喵”了一声,就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小花走后,谢昭华试着用小花递过来的钥匙去打开箱子,谁知还真的打开了。 她将盖子掀开,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秘密的东西,却看到满满一箱子的话本。 谢昭华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要知道,就算是她这种画本爱好者,也没有这么多话本。 更别说还专门锁起来。 难不成阿淮在她的带领下,开始珍藏画本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阿淮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 不论怎么想,她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她随手翻着里面的话本,忽然,一个话本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银瓶梅》。 谢昭华:!!! 阿淮怎么会有这种书?! 直觉告诉她,这本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可她就是爱看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的! 谢昭华像小贼一样,将书揣入怀中,偷偷摸摸溜回自己的寝殿。 又让青禾几个侍女退出去,又作贼心虚地钻在被子里悄咪咪看。 这书看得谢昭华是面红耳赤,她完全不明白燕淮为什么会看这种书。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谢昭华想到了前两日同燕淮的那个吻。 缠绵火热。 谢昭华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 阿淮,不会是,想那种事情了吧! 谢昭华的心跳忽然开始加快,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一些。 燕淮都已经年满十八了,这种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 作为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还意识到自己爱人在想这茬的人。 完全冷静不下来啊! 她又不自觉地回想起那日的吻。 燕淮身上的冷香味和温润霸道的触感。 心中宛如受到重击。 谢昭华捂着脸“咚”的一声倒在床上。 真的冷静不下来呀! 这时,青禾敲了敲门,要进来给谢昭华送茶。 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谢昭华下意识地将话本藏在身后。 青禾将茶放到桌上,瞧见谢昭华大白天就上了床,小脸还红扑扑的,走过来关心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 谢昭华赶忙摇摇头,又怕青禾多问,支她去小厨房给自己拿些吃的。 青禾应下后就要退出去。 谢昭华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她又把青禾叫回来,俯身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下青禾的表情也不自然地起来,仔细去看,也能看到脸颊有发红的迹象。 谢昭华忍住心底的羞意:“你、你快去找找。” 青禾点头,扭身就出了房门,脚下比往日慌乱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日,谢昭华虽面上平静,但心里早已掀起巨涛骇浪。 直到这日宋晴雪派人来请她。 这些日子宋晴雪四处寻找商铺,已经盘好店面,开张几天了。 谢昭华到店时,便见宋晴雪穿着一身干练的男子装束。 现在的她,不再是曾经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娇小姐,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在她的身上,谢昭华看到了一种向上的,生机昂扬的新力量。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谢昭华在宋晴雪店外看到了楚远洲。 这让谢昭华不自觉地蹙眉,她又听说楚远洲几乎每天都会来,她没忍住在包间里问宋晴雪。 “他怎么日日守在外头?” 宋晴雪闻言目光有些冷淡。 “我也不知,不过他应该来不了多久了。” “怎么说?”谢昭华问道。 “我最近着手收集他的资料,发现他跟官场上的人似乎有些牵连。” “但他很是小心,连我也查不到许多,但无妨,我不会放弃的,早晚要把他给送进去。” 谢昭华一怔,没想到她虽然变相地阻止了宋晴雪被虐,可两人已经进化到相杀的阶段了。 “不说这个了。”宋晴雪转开话题。 “你瞧我这铺子怎么样?” 谢昭华跟着她的目光打量一圈。 这个店面并不算大,却五脏齐全,该有的东西都有。 盘下店面的钱是谢昭华出资,宋晴雪为感谢谢昭华,每个月的利润都会分给谢昭华几成。 如此一来,谢昭华也算半个股东。 “等你在这里站稳脚跟,尽可以将店面开到京都去,我在京都等你!” 谢昭华笑着说。 宋晴雪点点头:“也好,当年京都竞争激烈,连我父亲在京都都没有开下去,如今有你这个太子妃在,我自然是要跟着你这个大靠山的。” 两人说笑一会儿,谢昭华才想起来宋晴雪今日找她来应当有正事。 她喝了口茶,问:“你今日特意派人到府中请我,是怎么了?” 听到这儿,宋晴雪眼神暗了暗,眼看着这儿就她们两个人。 宋晴雪小声说:“你还记江云珠吗?” 谢昭华点点头,自然记得。 “她又想要对我动手。” “什么?!她居然还想害你!” 早知道江云珠是个难缠的,没想到被揭穿了还这么难缠。 谢昭华:“她要做什么,我这就去戳穿她。” 可宋晴雪却摇摇头:“这种事情不好说。” 谢昭华疑惑地看向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可宋晴雪此时,表情却不自然,也不告诉谢昭华为什么,只让她第二天跟自己去茶楼一趟。 第二天谢昭华到的时候,才知道宋晴雪为什么说不出口。 江云珠恼羞成怒,居然想给宋晴雪下春药,再找个男人败坏宋晴雪的名声。 听到这情节,谢昭华嘴角抽了抽。 暗道不愧是古早追妻火葬场小说,这种下药的剧情还真是信手拈来。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谢昭华问。 “我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想约我喝茶,让我将那药喝进去。” “一会儿我悄悄换了茶杯,再把她送到她想害我的地方去。” “你到时候帮我在外头守着,我去引人过来,如此一来江云珠的名声就坏了。” 果然是古早套路,虽然不新鲜,但架不住这是实时参与围观啊! 这样的事情,燕淮要是在江都肯定不同意。 但反正燕淮又不在,谢昭华一口答应了下来。 殊不知燕淮这会儿,已经到了江都。 第105章 偷看活.春宫现场被捉! 燕淮回来后先要赶回府中。 却听人来报谢昭华去找了宋晴雪,这会儿并不在府中。 是以他倒也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去找了楚远洲。 虽然谢昭华十分看不惯楚元洲,但楚元洲毕竟是书中男主,能力是一顶一的。 燕淮想趁这个时间同楚元洲商量一下正事,打算把手上的事情往前赶一赶,挤出时间陪谢昭华。 两人约在一家茶楼里,可二人商量到一半,楚元洲的小厮却匆忙赶来,有急事禀报。 燕淮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允楚远洲下去处理。 可等楚远洲再回来时,却脸色大变。 燕淮见他这副模样,问:“怎么了?” 楚元洲看了看燕淮,犹豫再三道:“是晴雪。” “殿下恕罪,微臣实在有急事需先行离去。” 听他这么说,燕淮微微蹙起眉头。 宋晴雪,他记得阿昭今天就是要去找宋晴雪。 还不待他细想,门外忽然传来了林煜的通报声。 他上前俯身在燕淮耳边说了几句话,燕淮闻言脸色一变。 随后从喉咙里发出一道冷笑声。 他的太子妃还真是好样的。 让她乖乖地在家,他才不在江都几天,她就敢做这种事了。 楚元洲心中着急,还在等着燕淮回答。 可下一瞬,燕淮就已然率先跨出房门,朝外头走去,看上去有些匆忙的样子。 林煜跟在身后擦擦冷汗,为太子妃提起一口气来。 *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谢昭华其实也有些紧张。 宋晴雪将人带到了一个农家小院,地方不大,只有几间房子,这就是江云珠安排的地方。 而里面的男子早就等着了。 宋晴雪按照计划将江云珠送入室内,让谢昭华在院子里守着,一会儿便打算将人引过来。 可这个地方偏僻,宋晴雪想引过来的又是江云珠曾经的那些朋友。 所以动作肯定没有那么快。 谢昭华守在院子里,地方不大,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干柴烈火的声音。 青禾一开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立刻小脸通红。 “娘娘,我们还是快走吧,这样的事情实在不雅,传出去可怎么办呀?” 可谢昭华已经答应了宋晴雪,肯定不会轻易离开。 而且她哪见过这种场面呀,这会儿她不自觉的好奇起里面男女之事。 当然,她也更好奇一会儿宋晴雪将人引过来,会不会触发书中的那种狗血情节。 什么妇人们看了纷纷红的脸呀,什么男人们都看不下去啊。 什么江云珠媚态百出,忽然被一盆冷水泼醒啊,声泪俱下表演啊。 作为一个十年老书虫,这样的沉浸式观影,谢昭华怎么能错过。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坚守在【岗位】上,任青禾怎么劝都没有用。 青禾嘴皮子都磨破了,一会儿劝一遍。 谢昭华不仅不听话,还劝青禾:“一会儿要泼水了,你站远点,可别溅身上。” 直到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男声:“好看吗?” 谢昭华:“挺好看的,就是看不见。” 话音落下,她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一回头,发现燕淮竟站在自己身后。 ……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恶毒女配被捉奸在床。 而是她被当场抓获! 谢昭华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恨不能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 偏这时,燕淮又忽然俯身下来,凑到她耳边,任由热流包裹着她的耳朵。 “好看吗?” 谢昭华吞咽了口水,大脑当场死机。 她想装死。 可这!装死也没用啊! 偏这时里面又传来男女激情的声音。 还一阵比一阵大。 谢昭华是真的社死了。 时间变得无限延长,短短一瞬,谢昭华想到了千百种狡辩的可能。 最后她采用了死不承认大法,勉强地笑道。 “殿下在说什么呀?” “您上次也说了我可是连亲嘴都不会亲的人,怎么会懂这个,啊——” 她还没说完就被燕淮拦腰抱起,扛在肩膀上,走出院子。 林煜跟在后头,正要进门,就看见太子殿下将太子妃“扛”了出来。 这么做不太好吧? 林煜觉得有些粗暴。 可下一刻,当里面的呻.吟声传来,林煜觉得太子殿下做得对! 极对! 非常对! 他看着谢昭华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难怪太子妃让他搜集那么多画本,原来是这个缘故。 燕淮一路将谢昭华扛回了她的寝殿。 下人们谁也不敢进去。 谢昭华被放在床上,心虚得很。 “胆子不是很大吗?” “还敢去偷看。” 燕淮黑着脸道。 谢昭华越听越心虚,继续狡辩:“殿下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您上次不是还说我不会亲——” 话还没说完,就被燕淮堵在了口中。 漫天的吻便落下来。 又急又凶,火热的气息四处喷洒。 谢昭华本以为会像上次的吻一样绵长。 可燕淮却像是故意惩罚她似的,每每她不想吻了,他便想办法勾着她。 当她想要的时候,他却又不满足。 像是故意惩罚她似的。 明明只是吻,却火热到让谢昭华快要把持不住。 第106章 羞的脚趾都快要蜷缩起来 最后,还是她受不住,燕淮才停下来。 可是燕淮的目光依旧灼灼地看着他,直白,火热,贪欲。 谢昭华羞得脚趾都快要蜷缩起来。 她气喘吁吁的,脸颊两坨明显的红晕,眼里冒着水光。 因方才燕淮扛着她的动作,她的衣裳也有些散乱,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 锁骨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点点光晕,像是勾人似的让人想在上面肆意糟蹋。 燕淮的眸子又暗了一些。 可谢昭华气喘吁吁的,仅是一个吻都快要受不了。 看着燕淮侵略性爆炸的目光,谢昭华下意识地往床里躲。 可燕淮却偏偏不如她的意,伸手去捉她。 谢昭华用尽了毕生的运气,居然灵活地躲开了燕淮的大手。 燕淮的手扑了个空,摁到床上,却好像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像是本画册。 谢昭华确实有在床上看书的习惯。 他怕搁到谢昭华,将书拿起来。 谢昭华却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立刻脸颊暴红伸手去抢。 燕淮觉得她行为有些奇怪,一手止住谢昭华,另一手高举册子,抬眼去看。 《嫁妆画》三个大字闯入燕淮眼中。 “哗啦!”一声。 谢昭华的节操,全碎了。 连燕淮都没想到会在谢昭华这儿发现这种东西。 他先是一愣,忽然轻笑道。 “原来阿昭,是想这种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让她去死吧! 谢昭华羞得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上次她从燕淮那里看到那样的画册,便觉得燕淮可能是想了。 况且两个人大婚这么久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于是她便让青禾给自己找来学习学习。 可是她只是想偷偷翻看。 谁能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燕淮发现啊。 先是偷听被抓,然后又是看嫁妆画被抓。 谢昭华已经没脸再见人了。 她低着头想看又不敢看燕淮。 可落在男人眼里,却是另一副情景。 小人儿的脸上大片嫣红,连带着露出的肌肤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浅色的衣裙下是玲珑的曲线,而比曲线更诱人的是少女的青涩。 那种像是鲜嫩的果子,一口咬下去冒出汁水,娇嫩到不可思议。 燕淮的喉结滚动,小腹下好似升起了一团火,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 他再次擒住了她的嘴唇。 谢昭华先是一惊,然后又破罐子破摔地任由男人品尝。 可这次并不是惩罚的磨人,而是极为耐心地帮助她去适应。 大手最后抚上了娇躯。 谢昭华的身子一颤,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一双玉藕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闭上眼不再反抗。 房间持续不断地升温,缠绕住所有又让人沉沦。 这时忽然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谢昭华吓得一个激灵,从燕淮的怀中撤了出来。 燕淮身上少见地染上了一股烦躁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谢昭华,伸手将谢昭华歪掉的衣领扶正,才前去开门。 谢昭华在床上兀自喘息着,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些悸动好像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却忽然听林煜焦急地说道。 “齐王因年节前日到了京城,说是快到年下了,让陛下派人将太子妃接回京中。” “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接太子妃的日子定在五日后。” 这话将房中所有的旖旎赶了个干净。 也叫谢昭华一下回过神来。 这燕昌分明是故意的,他明知道她在江都却让陛下派人去接她。 若是让陛下发现,后果不敢想象。 谢昭华着急地朝燕淮看去。 燕淮自然知道谢昭华着急,他没有先回答林煜,而是看向谢昭华安抚道。 “别担心。” 也不知道是为何,明明是很紧急的事情,可谢昭华却因为燕淮一句轻易地“别担心”,就真的被安抚下来。 燕淮同林煜交代了许多,等将一切都安排完,他才重新关上门回到谢昭华身边。 “还有五日足够,你从江都赶回去了。” “我已经让林煜备了最快的马,你从明日清晨启程即可。” 谢昭华点点头,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快的办法了,可是她还是有些担心。 万一赶不回去…… “万一赶不回去也无妨。”燕淮说道。 “自己离京那日我便派了影卫伪装成你。” 谢昭华一怔,原来是影卫。 身为太子会有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进行特别保护。 燕淮在夺嫡之事后,就尤为关注这件事情。 他不仅注重对影卫的训练,还招揽了不少奇才。 谢昭华记得他招的一个人中,有一个身量不高的男子能变换出各种人的样貌。 就是站到他面前凑近去看也分辨不出来。 仔细想来那男子的身量与她差不多,由他来装扮,旁人必然分不出来。 没想到他不仅知道自己的行踪,还在自己离京之日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来保护她。 而且还是在误会她要来找叶明安,或者私奔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谢昭华心中有些不好受。 不只是这次,在之前无论【原身】怎么作闹,可因为她的情谊,燕淮一直在默默善后。 要是她的话,单单只是一条,心里肯定都要难过死了。 想到这儿,谢昭华愈发愧疚。 她的眼里泛着水光,嘴唇因为被亲而又红又肿。 燕淮看着眼神暗了暗。 “你想了?” 谢昭华一愣,才反应过来,似是恼羞成怒,随手抄个东西朝燕淮丢过去。 可丢过去才发现,她扔的正是方才那册嫁妆画。 谢昭华:…… 毁灭吧,她累了。 第107章 遇袭 谢昭华又羞又恼,以前怎么没发现阿淮是这种人! 还好燕淮看出她的羞恼,没有再逗她。 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见人了。 第二日清晨,谢昭华派人给宋晴雪送完信后,便乘坐着马车出了江都。 至于燕淮,世人都知道,江都事务繁多,太子殿下还要再待一段时间。 * 自王氏溺毙后,她所心心念念的叶家没有一个人来询问。 叶开文更是躲得远远地,生怕挨上一点,像是压根不认识这个人。 她就像秋天坐在地上的枯叶,就算是一脚踩碎,也没有一个人在意。 叶明安虽然不想卷入任何的纷争中,但他依然身处旋涡的最中心。 无论如何都是躲不掉的。 那日听了谢昭华的话后,他内心很是纠结。 他既不想再管叶家的事情,更不去做什么勾引太子妃的事情。 可他又宛如深陷沼泽怎么都挣脱不了。 然而王氏的忽然死亡,却如同一根紧紧缠绕他吸血的藤蔓给断开了。 没有人再能逼迫他做任何事情了。 这个世界上能威胁他的人,只剩下叶开文。 不过还好,他这些年收集了不少关于叶开文的好东西。 在王氏下葬后第三日,他便修书一封送去给燕淮。 随后连夜逃出了江都。 而此刻他正在一个小林子里休憩。 他解下水囊,正要继续喝酒,却忽然看到一只信鸽飞过。 叶明安看到那信鸽一愣,依稀记得齐王给叶开文传信用的信鸽就是这种的。 这应该是齐王专门饲养的传信信鸽。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掷出去。 信鸽被击中,从天上掉下来。 叶明安虽然猜不出信里是什么,但他既然已经要跟叶开文作对,自然知道得越多越好。 可等他打开信鸽带着的纸条,骤然提起一口气来。 是齐王的信,要劫持太子妃。 叶明安来不及多想,翻身上马,一路奔去。 * 谢昭华已经离开江都的三日了,他们比预计的还要再快一些。 明日清晨便能抵达京都。 虽然燕淮已经请了影卫,但她还是觉得亲自到会放心一些。 毕竟燕昌阴险狡诈,谁也不知他有没有后手。 到中午时,马车停靠在树林里休憩。 谢昭华怀中抱着小花,暗道无聊,掀开帘子透气。 这时却忽然听到一阵马蹄的疾驰声,林子空旷无人,所以这声音格外明显。 谢昭华抬头望去,发现是一个身姿飘逸,骑马而来的青衣男子。 随着男子越来越近,谢昭华才发现,居然是叶明安。 可他不是在江都吗? 怎么会在此处。 叶明安到达后,连忙翻身下马想要靠近马车,可却被护送的侍卫拦了下来。 于是便只能隔着守卫,同谢昭华焦急道。 “齐王要派人埋伏你,就在今日中午,快走!” 这信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众人间炸开了锅。 谢昭华听闻正要回答,却忽然听到林子里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准确地说是一大队人马的马蹄声。 循声望去是一群头戴黑色面巾的黑衣人,各个身高马大,手持利刃。 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叶明安暗道还是来晚了,这下如何都逃不掉了,于是急忙冲谢昭华喊道。 “你躲在里面,千万别出来!” 他说罢此话,一跃下马,同守护谢昭华的侍卫们站在一起。 围成一个圈儿来保护谢昭华。 不过须臾,贼人便已到眼前,没有多余的客套,为首之人直接冲了过来。 叶明安见状,拔出佩剑上前去拦,一剑刺向他胯下的马驹,从前腿划到后腿,血肉翻滚。 黑马高声嘶叫倒下,马上之人也摔下马匹,手持利刃冲向叶明安。 叶明安武艺属上乘,虽不算一等一的精妙,但也能和贼人打得有来有回。 双方人马很快缠斗起来。 燕淮派来护送谢昭华的侍卫自然是一顶一的好。 可幕后之人好像早已料定了,派来的黑人却各个身手不俗。 再加上他们人马众多,保护谢昭华的侍卫们竟一时失落了下风。 忽然有一个黑人突出重围,直直地朝马车冲去。 叶明安看到立刻想拦,却不防后面有人突然袭来,在他的胳膊上划了一刀。 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洁白的青衣下晕出一块血污。 他回头给了那人一刀,又想去拦。 可已经来不及了,贼人已经跃上了马车,他手持长刀,掀开帘子就要刺进去。 可这时,忽然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刀从车内掷出。 正中男子咽喉。 鲜血喷射出来,贼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瞪大眼睛倒了下来。 再回头,一只骨节分明大手从里面掀开帘子,冷厉的气息顷刻而出。 几息后,一袭黑色锦袍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锐利的眉眼,强大的气场。 他身披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 若是普通人气质可能会被斗篷给压下去,可男人肩宽腿长,反而是将这顶斗篷穿出了更为强势的气势。 冷戾的气质也毫不压抑地迸发出来。 不用猜,便知道是谁。 一个贼人头目在间隙里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看到男人后,他顿时愣在原地。 竟然是太子殿下! 怎么会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不是应该在江都吗?! 第108章 阿淮是吃醋的小霸王 燕淮站定在车前将手放在唇间,吹出一声短促的口哨。 原本风平浪静的森林四周,忽然冒出许多侍卫来。 叶明安方才也看到燕淮了,他本来还有些不解。 可当燕淮吹出口哨,他立刻意识到了。 这一切都是燕淮的计谋。 想来他已经料到齐王会派人动手,于是便率先令人埋伏在这里。 只等他们动手再将其一网打尽。 这就对了,他本来还觉得奇怪,燕淮那么在乎谢昭华,怎么会舍得让谢昭华一个人离去。 况且他神机妙算,怎会将谢昭华置身危险之中。 援兵将贼人团团围住,里应外合下,很快片刻便悉数拿下。 有一人格外明显,正是林煜。 这些人中皆口藏剧毒的,在得知自己被活捉后,便咬下藏在口中的剧毒,要用来自尽。 还好林煜眼疾手快,拦下了几人,断了他们自尽的念头。 随后便捆住手脚压了下去。 谢昭华这才被允许从马车里出来。 因为叶明安就站在马车前,十分显眼,是以谢昭华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穿的青蓝色衣服,小臂上的血迹尤为扎眼。 谢昭华看到后先是一惊,随后又有些歉意。 她本来是想告诉叶明安,燕淮料到此事,安排了多余的人进行保护。 可一听到贼人的马蹄声,燕淮便将她拉入车内不让露头,这才没能及时告诉他真相。 林煜将犯人押解下去,一回头就看到太子妃站在马车旁下意识地问叶明安。 “怎么样?要紧吗?” 而太子殿下则明显不快地站在旁边。 隔着几丈远,林煜都闻到了那股又浓又烈的醋味。 他走到燕淮身侧,正要禀报,便瞧见燕淮看看叶明安的小臂,又看看自己的小臂。 随后他将目光落在林煜——腰侧的那把刀。 吓得林煜连忙捂着刀,往回退了两步。 这可不兴学啊。 殿下要是伤了自己的身体,那最近可就没法抱太子妃了,得不偿失。 燕淮似乎猜到了林煜心中所想,冷哼一声,才又侧过头去。 他上前一步站在二人中间,将两人隔开,又偏头看向谢昭华。 “太医说已经没事了,你快回马车上去吧。” 谢昭华一怔,她一直待在此处,太医都没来,哪能说这种话? 可能看到燕淮那种明显恼怒,吃醋又强压下去的表情时,谢昭华忽然明白了。 燕淮这是又吃醋了。 啧,大醋缸。 人家叶明安是为了帮她才会这样,她关心一下也是正常。 但鉴于叶明安在燕淮那里属于重量级危险人物。 谢昭华老老实实地回到了马车上。 叶明安原本低头捂着自己的伤口,等燕淮随行的太医过来。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人走近,便抬起头来,谁知一抬头,便瞧见燕淮那阴云密布的表情。 他眼风扫了他一眼,威慑力极强,警示意味也尤为明显。 像是明晃晃地划出一条界线,告诉他,那人是他的。 如果他敢再靠近一步。 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警告完叶明安,燕淮才跟着上了马车。 他进了马车后就安安分分地坐在谢昭华身边。 拉着脸,像个小孩子一样,把不开心摆在脸上,哪有平时那种谁都猜不透心思的样子。 谢昭华看着他的样子,就觉得他又乖又喜欢。 笑嘻嘻地凑上去,用小手托着他的脸,像是对大狗狗一样。 “怎么了?” “让我看看是谁惹我家阿淮不开心了。” 燕淮瞥了她一眼,又把头移向另一边。 她明明知道的。 谢昭华见状又凑上去,“臣妾跟他又没什么。” “他救了臣妾,臣妾关心也是正常的。” 谢昭华并不善隐藏,说这话时完全忘记了【原身】给叶明安寄过东西。 可燕淮却记得。 他瞧谢昭华一副不记得从前的样子,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 转过头来,将谢昭华抱入怀中,赌气地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那你保证,以后不许跟他说一句话。” 谢昭华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还以为阿淮长大了,怎么这模样还跟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她要是跟哪家公子多说几句话,或者无意中称赞两句。 阿淮就能堵到人家门口要一决高下! 也就是他是太子,不然谁不得说他一句不好惹的小霸王。 第109章 叶明安的离去 晚间,他们停靠在一家客栈。 叶明安胳膊受伤了,燕淮【强】忍住醋意,倒也没有强行把他赶走。 只是把他的房间安排在离谢昭华最远的地方。 确保谢昭华见不到他,才让谢昭华进了客栈。 白日里捉到了贼人,这会儿晚上自然是要审问的。 但是他们审问的方式稍微有些“不近人情”。 燕淮怕吓到谢昭华,又在特意在外头寻了一间房子审问犯人。 谢昭华白日坐了一整天的马车,这会儿晚上了,就想让青禾陪着出来,随便走一走。 谁知她出了客栈门,却在月光下瞧见一道清隽身影。 他身姿挺拔,在清冷的月光下朝地上投出一大片阴影,月华般的清辉勾勒着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唯一不对的是,他正牵着一匹马,一副要走的样子。 谢昭华心中有些奇怪,这大晚上,会有谁夜间赶路。 她上前两步,忽然发现,那人居然是叶明安。 “叶公子,你要走?” 谢昭华下意识问道。 叶明安没想到谢昭华会出现在这里,他回过头,惊讶之余含笑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身上还有伤呀。” “没事儿,只是一道小口子而已。”叶明安平静地说道。 “可是……公子何必走得那么急呢?” 毕竟燕淮也没赶他走啊。 听到这话,男人回过头来,他的目光落在谢昭华的脸上,随后又移开。 他轻声说:“这里不是我该停留的地方,自然是要走得早些。” 他这还说得奇怪,谢昭华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她瞧见叶明安的脸色,却见他比往日要更洒脱一些。 似乎丢掉了什么牵绊,更加随心了一些。 谢昭华并不知道他母亲亡故的消息,有些好奇地问道。 “前阵子见公子,公子总是阴郁的,今日瞧见,倒比往日洒脱许多。” “公子可是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已经想开了?” 听到这话,叶明安微微一愣,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悲凉,随后又道。 “是想开了,只是想开得有些太晚了。” 他神色寂寥,谢昭华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一时间两人安静下来,夜晚空旷的街道再没什么声音。 忽然,叶明安抬起头来,他略有些认真地看着谢昭华。 “我若是要早些听到太子妃那些话就好了。” 这话像是说给谢昭华听的,却又像是喃喃自语。 谢昭华听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忽然男人像是看到什么似的,表情微微一怔。 随后,他又略微扯动嘴角。 清冷的月辉下,他的表情变化全然落入谢昭华的眼中,她有些奇怪于他的反应。 却忽然听到叶明安似乎略有些玩笑的声音。 “娘娘总是万千宠爱,诸事顺遂,今日怕是要有些麻烦了。” 他说罢,便不再停留,牵着马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只留谢昭华站在原地,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道影子忽然从背后落下,将谢昭华在地上的影子圈入自己的范围。 随后,一阵浓烈醋意、咬着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跟、他、说、话、了,” * 谢昭华属实没想到叶明安这小子居然在临走前坑了她一下! 他知道阿淮多能吃醋吗? 居然用这种方式害她! 燕淮背光而立,黑暗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昭华,将她所有的小表情收入眼中。 眼见她在这种关头还在胡思乱想。 下一瞬,男人上前紧紧地箍住她的细腰。 随行的下人一看这阵仗,便知道不是能轻松解决的,连忙往远处退去,给二人留下一些空间。 男人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全然揽入怀中,随后火热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道。 “你跟他说话了。” 是、是说话了。 但是她这正好看见人家负伤要走,而且还是因为帮她而负伤。 她能不问一句吗? 眼看着大醋缸子越烧越浓烈,谢昭华赶忙伸出胳膊抱着燕淮的脖子。 “是、是说话了。” “但臣妾说的是,臣妾只喜欢您,让他离臣妾远点。” 这话毫无信服力,谁听见不得竖起大拇指,佩服她居然能编出这么显而易见的瞎话。 果然,她刚说完,忽然身下一轻。 “啊!” 谢昭华被拦腰抱起,一路抱回客栈。 男人的占有欲、侵略性在此刻爆发出来。 燕淮贴上她的嘴唇,像是故意惩罚她似的,比上次还要勾人。 却又意外的黏人,把谢昭华迷得七荤八素的。 谢昭华也不知道被亲了多久,大脑有些缺氧地在燕淮怀里喘气。 也不知道燕淮哪来的这么大的醋劲,这么折磨她。 她小手抗拒地放在燕淮身前,想推,但那股力气,属实没什么大用。 十指纤纤,腕似白藕,在烛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燕淮抄起她的小手,顺势啃了一口。 “他喜欢你。” 声音从唇间传出,却小到谢昭华根本听不清楚。 “嗯?”谢昭华轻问。 “没事……”燕淮停顿了一下。 “我说我喜欢你。” 谢昭华听了惊讶地抬起头。 忽明忽暗的烛火中,男人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这是她醒来后,阿淮第一次说这种话。 谢昭华微微一怔,伸手虚虚地揽住他。 淡黄色的烛光下,她贴在男人火热胸膛上,耳边是扎实有力的心跳声。 “我也喜欢殿下。” 第110章 在想殿下真好看 谢昭华最后自然是提前到达了京都,还和燕淮一起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京都的集市一如往常般热闹,可谢昭华的心境却大不相同。 刚回来时她是忐忑的,后来去找燕淮,她是担忧着急的。 如今,她看了看一旁的男人。 五官一如往常的锐利,可在她身旁,她明显能感觉到燕淮的轻松了许多。 想到这里,谢昭华微微扬起嘴角。 无论是什么情况,无论哪个齐王又要耍什么花招。 只要有阿淮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许是谢昭华脸上的笑意太明显了,将一旁的燕淮都吸引了过来。 他眉头松散一些,将手中的折子放下,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在想什么,那么高兴?” 谢昭华摇摇头,忽而眼睛一转,又说道:“在想殿下真好看。” 听到这话,燕淮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后他又低下头去看折子。 马车的晃动中,谢昭华看到了燕淮冷峻的面庞和越来越红的耳尖。 啧,还真是可爱呢。 谢昭华托脸笑。 马车是在快晌午时到达的宫门口。 安乐因为思念谢昭华,很早就在宫门口等候了。 然而,当她和燕淮一同下了马车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太子殿下不是公务缠身吗? 怎么会跟太子妃一同出现呢? 当他们看到,二人态度亲昵,一副和好如初的样子后,更是纷纷瞪大眼睛 这、这怎么回事? 明明月余前两个人还没那么亲密呢。 这太子妃去了寺庙祈福一趟,怎么就好上了? 难道是诚心感动了上天? 不能吧? 对于众人的态度,谢昭华倒是没有多惊讶。 反而是安乐,看到二人一同回来,又举止亲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绕着谢昭华打量一圈,看谢昭华没因清修吃苦受罪,才放下心来。 然而与她一起等待的,还有燕淮的二哥。 燕昌。 燕昌并不如建崇帝年轻时壮硕,也不像燕淮一样身量高挑,肩宽腰窄。 他身量不高,体型也一般还有小肚子,一副普通人的模样,长相也是一般人的模样。 应当是遗传了他的外祖,相貌平平。 燕淮那日将燕昌派来的人一网打尽。 是以,燕昌早就收到了燕淮会一起回来的消息。 所以他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是笑着走向前,笑容温和道。 “没想到,太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笑容温和,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可谢昭华在一侧却悄悄提起心来。 原因无他,因为这个燕昌就是个双面人,他表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 燕昌出生时,建崇帝还在四处征战,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当时燕昌还在襁褓之中,只能跟他过这种苦日子。 他便将燕昌寄放在了自己一位家境优渥的叔伯家中。 直到他平定天下,他才将燕昌接回来。 而那时燕昌已经九岁了。 他虽然面上跟谁都好,还极会讨帝后欢心。 可实际上占有欲极强,极为霸道。 他跟两位兄弟和唯一的幼妹安乐关系都不怎么好。 燕元是嫡长子,帝后恩爱,当年在建崇帝登基后,便立刻将燕元册封为太子。 燕昌身为弟弟,本应该辅佐兄长,可他却心中不服,背后图谋兄长的太子之位。 后来太子殿下意外身亡。 按照建崇帝对皇后和孩子的喜爱之情。 太子之位只会落在燕昌和燕淮身上。 那年燕昌已经二十三岁了,他仗着比燕淮大九岁,又忌惮建崇帝对燕淮的喜爱。 竟然私下威胁燕淮,甚至在燕淮外出时派人行刺,丝毫不顾念兄弟之情。 如今他更是针对谢昭华,处处给燕淮挖坑,这叫谢昭华怎能不担心。 果然,方才的温和寒暄话音刚落,燕昌便又笑道。 “太子这么快回来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父皇看见你私自从外回来会如何反应?” 他的话绵里藏针,毕竟无论是太子还是大臣被外派出去,都不能不禀报而私自回来。 谢昭华听到这话,暗道这燕昌果然还是老样子,令人讨厌得紧。 随即她又侧头看向燕淮,想着燕淮会如何回答。 燕淮注意到谢昭华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才缓缓道。 “孤已经提前跟父皇禀报过了。” “不劳兄长费心,一会儿父皇还要为孤设宴解封,兄长定要参加。” 听了他这话,燕昌的表情有些微微凝滞,又道。 “倒是没听驿站的人说太子殿下有急报传回。” 燕淮笑道:“用的是飞渡奏事。” 飞渡奏事,是因燕淮在外征战,建崇帝因担心燕淮安危,恨不能时时与儿子通信,而为他特设的一道传信系统。 只用于皇帝和太子之间,速度极快。 自然不用经过普通驿站。 谢昭华闻言,想起她在燕淮书房时好像确实看到过建崇帝与燕淮传信。 至于传信内容。 通俗的讲。。 大概就是。。。 【淮儿,今日京都风大,你在江都也要多穿衣服。】 【淮儿,今天朕想推行一个政令,有个大臣不让朕通过,朕跟他吵了半天,生气!】 【淮儿,今日我得到一只上好的猎鹰,很开心,吃了两碗大米饭,等你回来我们爷俩一起赏鹰。】 诸此种种。 很难想象那样一个硬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燕昌闻言,面色有些微妙地变化。 第111章 很安心 燕淮见状又道:“为保护信件安全,此事隐秘,兄长几年没回京都,自然不知晓。” 话音落下,气氛更加微妙起来。 燕昌已经有几年没回京都了。 而不回京都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当年涉及谋划储位。 谋划储位乃是大罪,建崇帝为了以儆效尤,不得不将其贬谪,又驱逐到封地去。 但他到底是容德皇后的儿子,又深受建崇帝喜爱。 不过几年他已经再次位列齐王之位。 如今,他一封封悔过信和思念的书信传来,建崇帝也允了他年底到京都来团聚。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即便齐王殿下深受宠爱,太子之位是不可能了。 燕淮虽然话不多,却又准又狠,一语点破了两人如今的关系悬殊。 毕竟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爷。 即便齐王再怎么样,他当年谋夺储位,被贬谪出去,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此话,无益于诛心。 一旁与谢昭华说话的安乐,都难得地安静下来,屏住呼吸。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燕昌的脸色似乎僵住了一瞬,随后他又换上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拍拍燕淮的肩膀道。 “看到父皇如此信赖看重你,为兄就放心了。” 两人的状况,谢昭华一直小心关注着。 她本来还担心燕淮会吃亏,这会儿看到燕淮没受委屈,反而还刺激了燕昌。 谢昭华才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便有小太监前来禀报。 说是给燕淮举办的接风宴已经好了,请众人移步。 这次给燕淮接风的地方,是宫中常用承欢殿。 寓意着承欢膝下,今日建崇帝与孩子们团聚在一起,特意选了这个宫殿。 一路上,谢昭华都保持着有些紧张的状态。 不仅是因为她要面对威严的建崇帝,还因为燕昌这个不安定因素。 燕淮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特意放慢脚步等她跟上来。 二人并肩而行,不远的距离间,大手忽然覆盖上小手。 温热的肌肤相触,无声地安抚着谢昭华。 谢昭华感受到燕淮略带薄茧的手掌,不知怎的,竟真的有些放松下来。 夫妇二人牵手并行,可这一幕却落到了燕昌的眼中。 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明明不是多好的感情,还在这装什么? 几人到承欢殿的时候,建崇帝已经在等候了。 见到几个孩子,他自然很是高兴。 他已是年过半百的年纪,妻子离去后,他最喜欢的便是和孩子们在一起。 建崇帝见几人一同前来。 连忙将安排燕淮和安乐坐在自己的左侧,而燕昌则落座于右侧。 在家庭中,似乎一切矛盾在父母眼中都可以轻易地翻过去。 是以,即便当日建崇帝如何斥责燕昌图谋储君之位,可当他再见到儿子时,这些好像都翻篇了。 只剩下乐呵呵的笑脸和浓厚的父子之情。 宴会一开始,建崇帝就又提起了容德皇后在世时的情景。 “你母后最喜欢过年,也喜欢大家聚在一起。” “只可惜你舅舅生病,不然也可叫他来一聚,咱们一家人也算是团聚。” 建崇帝口中的舅舅是容德皇后的哥哥。 听到这个名字,谢昭华的脸上微微发生了点变化,但很快又掩盖过去。 建崇帝是性格外放之人,开心和愤怒都表现得很明显。 今日从早上开始便一直乐呵呵的,可见到孩子们是真的开心。 他正说着话,这时,一个小宫女走到安乐身边,同她贴耳说了几句话。 建崇帝一直关心着几个孩子,看有宫女前来,便问道:“怎么了?” 安乐稍微停顿,起身道。 “是近日给儿臣看病的神医来了,现下正在乐瑶宫等着。” 听到神医这个词,燕淮眉心微动,掀开眼皮看向安乐。 他记得那位神医给他在江都留了药后就称有急事回京,但他在京中并无什么亲人牵挂。 难不成是来给安乐治病的? 这神医的名头建崇帝听过,听说是叫苏定,他记得是谢昭华引荐的。 接连调养下来,安乐的气色看上去越来越好,脸颊也由苍白变得稍微有些正常。 于是建崇帝不作他想,道:“那你快去诊脉,别在这儿候着了。” 安乐回道“是”,余光又瞥了谢昭华一眼。 谢昭华好久没见安乐,本想宴会上与她闲聊一会儿,这下也只能作罢。 小声说:“等宴会散了我去找你。” 安乐听闻,含着笑意点头。 本是平常的一幕,却落入了燕昌的眼中。 安乐自幼少同他说话,关系不太亲近,这会儿对着一个外人倒是比对他还好了。 这让他心中稍微有些不爽,于是举起酒杯道。 “我听闻江都有位姓叶的才子,十岁作诗便以名动江都,都不知道弟妹听说过没有。” 第112章 轻吮 他这明显是挑事来的。 建崇帝并不知道此事,可燕淮和谢昭华对他说的人心知肚明。 燕昌这是要暗戳戳的,恶心一下他们。 要是能够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自然是最好不过。 听到这话,谢昭华微微蹙起眉头。 她在想该如何回话,便听一旁的燕淮开口了。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沉静的面孔比往日要冷冽几分。 “这倒是没听过,兄长你的封地离江都那么远,还能知道这位才子,实在是见多识广。” 他不着痕迹地推回去,话中又暗含嘲讽,燕昌却恍若未闻又笑道。 “当时弟弟跟弟妹闹得那么僵,我还以为……”他说到这儿忽然停住。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补救道。 “兄长没有别的意思,倒是说错话了。” “如今弟弟弟妹看上去很好。” 这话实在不顺耳。 谢昭华不满地看向他,什么叫看上去很好? 她和阿淮分明就是很好! 谁敢说不好? 她自然地接话道。“这是自然。” “本宫跟殿下会一直好好的。” 她说话时嘴角微微勾起,燕淮侧头看向她,眸子里不自觉地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端是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 建崇帝瞧见,竟觉得这二人像当年的他和皇后。 燕昌看着二人之间祥和的氛围,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他说到这儿,又微微停顿一下,似乎有些试探地说道。 “只是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也该有个子嗣了。” 他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又悄悄地看了建崇帝一眼。 建崇帝听了此话,表情也微微凝滞。 燕昌的话其实说得没错。 淮儿已经不小了,同龄人早就是孩子环绕膝下的时候了。 建崇帝的目光扫向二人。 淮儿自然是没错的,那问题就出在谢昭华身上了。 察觉到建崇帝审视的目光,燕淮几不可察地蹙起眉头。 他不想让父皇这么审视她。 况且,子嗣的事情…… 虽然他最近有翻看过一些东西,可此事他还从未与谢昭华商量。 若是她不愿意,他自然是不会强求的。 想到这里,燕淮暗自蹙眉要替谢昭华挡回去。 可他刚要开口,却听到身旁女子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自然是要子嗣的,臣妾一直想与太子殿下有个子嗣。” “况且前段时间太子还同臣妾提过此事。” 她说着,侧头看向燕淮,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朝燕淮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像是振翅的蝴蝶落在心头,又忽闪而过。 这轻轻一点,竟让燕淮从心中由下而上的浮现出一股轻松感,令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附和着她道。 “不错,太子妃确实同孤说过。” 建崇帝虽然一直因之前的事情对谢昭华不满。 可看到她与燕淮夫妇和睦,又找人诊治安乐,一副改过自新的样子,心中的厌恶顿时少了几分。 当即开心地举起酒杯道:“你母亲当年便是十八岁的时候有了元儿。” “如今你们已经不小了,自然也该有了。”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儿子膝下环绕的景象,眉眼涌上的喜意竟然有些按捺不住。 帝心大悦,众人纷纷起身敬酒,恭贺建崇帝也恭贺太子和太子妃早得贵子。 可等谢昭华起身回敬后,却忽然感觉被一道灼灼的目光盯住。 这目光她太熟悉了,除了阿淮还能有谁? 阿淮怎么这样盯着她? 难不成是她哪句话说错了? 虽然她方才是编了瞎话,也说了自己想要子嗣,但是这也是为了应付齐王。 阿淮不至于生气吧? 谢昭华提着一口气,悄悄地看向燕淮,燕淮似乎捕捉到谢昭华的情绪,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这才抬头,拱手向建崇帝道。 “儿臣此次前往江都。” “发现江都刺史为官敛财、欺男霸女,儿臣已经收集了罪证,会呈到大理寺去。” 建崇帝闻言微微有些诧异,毕竟燕淮上向来少谈公事,这会儿提起来倒是让他有些奇怪。 而燕昌对此却心知肚明。 叶开文是他的人,燕淮此时说出,是要给他个下马威。 他收敛神色,看向建崇帝,发现建崇帝果然蹙起眉头。 如此一来,此事便算是上达天听,谁也救不了了。 这倒也无妨,燕淮耳目众多,如今又权势滔天,他本来就没打算救叶开文。 不过一枚不太好用的棋子罢了,丢了也就丢了。 燕淮提出的事情,建崇帝自然会在意。 当即提出让大理寺卿好生调查,如此任凭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手掌心里。 叶开文苦心经营多年,但他的事情在宴会上却连朵小浪花都不算,转眼便被宴会的丝竹之声所淹没。 许是殿内的炭火太足了。 谢昭华坐在那儿,觉得越坐越热。 她寻了个由头出来透透气,往宴会西侧的侧殿而去。 谁知刚到侧殿,她身后的门便被突然关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下来,将她抵在墙角。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男人喝了不少酒,此时眼尾微微泛红,冷香混杂着酒气缠绕像是小勾子似的,挠得人心痒痒。 两人最近的亲密不在少数,谢昭华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些抵抗能力。 可此时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 她抿着嘴唇,想要努力镇定下来。 可高大的男人此时却忽然凑到她的耳边。 热流涌到耳朵旁边,像是火星子将周围的肌肤染成淡淡的粉色。 “你想要孩子?” 这样直白的对话是谢昭华没想到的。 定是方才她随口的那句【一直想与太子有个子嗣】,被阿淮给误会了。 她刚要解释,男人密密麻麻的气流,再次将耳朵包围。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的耳朵上,耳朵散发出粉嫩的光晕。 像是在向燕淮招手一样。 谢昭华觉得男人的存在感太强,正想着把他给推开。 可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股湿热的感觉。 “啊!”谢昭华低呼出声。 阿、阿淮,咬上了她的耳朵! 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算咬。 是燕淮,含上了她的耳珠。 如所有男人无师自通一般,原本和谢昭华一样什么都不懂的燕淮,近日在这方面知识大涨。 他实在厉害,轻轻一拨弄,便让她有些心猿意马的。 谢昭华的心脏疯狂跳动,指尖却愈发无力。 不行,外面还开着宴会,不能这样。 可下一瞬,男人忽然轻轻地吮了一下。 谢昭华身子一僵,脚底开始发软。 第112章 火热 还好,她仍旧保留着些许理智,努力的推拒着燕淮。 “阿、阿淮,你先起来。” 可燕淮却不为所动。 谢昭华急得满头大汗,她既想用力推开,又怕外面的宫人们发现。 只能在燕淮耳边好一顿软语劝说,好在燕淮是听劝的 他微微的松开耳珠,将下巴放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如同战栗一般,谢昭华的肌肤上泛出了艳红的颜色。 “你不是想要孩子吗?” 男人沉稳的声音传来。 谢昭华简直欲哭无泪,她是想要,但是不能在这里要啊! 啊呸,不对! 她压根没想要孩子,是信口胡诌的,怎么被阿淮绕了进去。 于是她连忙摇摇头,低声求道:“不想,不要了,不要了。” 可听到这话,男人却猛然逼近,像是惩罚似的,用牙齿轻咬她的耳尖。 谢昭华一愣,难不成她说错话不成? 意识到男人在耳朵上的作乱,愈演愈烈。 大有不好好说话,就不肯罢休的气势。 谢昭华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阿淮不满意她的回答。 那让她怎么回答? “要?”她轻声说。 脸颊全部都红透了。 如此男人才放过了她小巧的耳朵。 谢昭华松了口气。 可下一瞬,男人又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对着她的脖子吹热气。 谢昭华急的浑身发热,哪一个对她来说都太难熬了。 她的脸越来越红,这时肩上的男人却忽然开口,他的语气中含有歉意。 “是我没考虑那么多,让阿昭受委屈了。” 谢昭华一怔,也不算受委屈吧,本来就是她信口胡诌…… 接着她听到男子尤为坚定的声音。 “我们回去就要孩子。” “什、什么啊!”谢昭华低呼出声。 她下意识的想躲避男人的气息,稍微往左挪了一步,却不小心碰到旁边的桌子。 桌子上的茶碗顺势滚落掉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响声。 声音倒是不算太大,却惊动了外头的青禾。 “这是怎么了,娘娘?” 方才她原本要跟着谢昭华进来,却被燕淮关在外头。 这会儿发出声音倒让她有些担心。 听到青禾的关心,谢昭华更紧张了。 可肩上的男人像是真的喝多了似的,没有一点要解围的意思。 谢昭华只能硬着头皮说:“没事。” 还好青禾没有再问什么,谢昭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肩膀上的男人气息依旧火热,似乎还在等着谢昭华的回答。 谢昭华脑子转了转,想起男人刚刚说的话,【我们回去生孩子】。 啊啊啊啊啊啊! 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啊。 可是她和阿淮已经成亲那么久了,二人也相爱,有一个孩子倒也正常。 而有孩子的步骤。 谢昭华不知想到了什么,脑袋再次开始发热。 她似是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道:“好。” 声音很小,像是没回答一样。 但两人的距离很近,她的嘴巴离燕淮的薄唇只有几厘的距离。 谢昭华肯定燕淮一定是听到了。 可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 谢昭华抿抿嘴唇,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阿淮不满意她声音太小? 可她都已经回答了啊。 谢昭华轻咬嘴唇,暗道今天不好好回答是结束不了了。 于是又鼓起勇气回答道:“好。” 这次她声音不小,红霞一路烧到耳后。 可燕淮依旧没有回答。 谢昭华暗道不对,侧过头去看。 发现燕淮居然睡着了! 谢昭华:#¥……%& 她握紧拳头盯着肩上的燕淮,最后没办法的长叹一口。 也是,这几日忙着赶路,阿淮又要处理政务,还要防范贼人,还要陪他赶路。 这段时间都没有怎么休息过。 这会儿应该是累极了,加上酒精发作睡着了。 她伸手圈住燕淮的腰,唤下人进来。 林煜也在外头守着,跟着下人一块进来。 当他看到身形高大的太子依靠在娇小的太子妃身上。 眼睛都瞪大了。 他跟随太子多年,太子向来杀伐决断,坚定沉稳。 从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多余的情绪,这会儿能这般依靠在一个人身上,除了太子妃,也没别人了。 谢昭华将燕淮交给林煜后,又派人去禀报建崇帝。 建崇帝听闻儿子醉酒,又想到燕淮近日辛苦,便准他们先行回去。 燕淮醉酒被搀扶着上了马车和谢昭华待在一起。 他躺在椅子上,谢昭华怕他颠簸,将他的头抱在怀里。 不得不说,燕淮真的很好看。 他的五官不仅锋利而且细腻,白皙的皮肤下透着浅浅的粉红。 薄唇微微微抿,却愈发让人想要尝试。 谢昭华痴痴的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 【系统:警报,反派最近似乎发现了您的异常,正在调查您这前三年的事情。】 第113章 燕淮在调查三年前 听到这话,谢昭华手指一顿。 【那他调查出来了吗?】 【没有。】 谢昭华:…… 【那你说这些干嘛?】 系统没想到谢昭华会这么回答,问道。 【宿主不怕吗?】 【怕什么?】谢昭华说。 【我还巴不得他查出来呢,好洗刷我的冤屈!】 这口锅背着实在太沉了! 可系统听到这话,却有些不赞同。 【如果反派真的发现,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还请宿主正视这个问题。】 谢昭华微微蹙眉:【这他还不是没查出来吗?】 【我正视什么?】 而且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 阿淮又不会伤害她。 不过这些话她倒也不敢跟系统说。 可系统却不这么觉得,如果反派毕竟是反派,即便没黑化那也是反派。 如果反派查出什么,发现这个世界或者系统的漏洞,很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燕淮目前刚开始调查,确实还没有调查出什么。 这会儿它提醒也没有用,便不再说话。 谢昭华看着怀中的人。 他微微蹙眉,似是担心又像是痛苦。 谢昭华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蹙起的眉头才慢慢平复下去。 有多少次她想跟阿淮说出事情的真相,可碍于系统,她又不能说。 如今阿淮愿意去查,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她记得系统说过,系统会对穿越者进行一个【穿越者保护机制】。 这个机制是将【穿越者】与【原身】的身份进行模糊化处理。 让书中的人物弱化不了二人之间的差异,将其模糊成一个人,好保护【穿越者】在书中继续生存。 这个【机制】的初心是保护那些半路穿越,而非她这种胎穿的。 如今用到她身上,倒将她害得不轻。 按理说在这种机制的加持下,阿淮只能将她认作为原身。 也不知道阿淮是发现什么。 想到这儿,她又将目光落在燕淮身上,有些自言自语道。 “阿淮要是真查出些什么,那就好了。” 谢昭华和燕淮离去后,宴会没有持续多久就散了。 散会后,建崇帝便回到了自己的太极殿。 今日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建崇帝开心,也喝了不少。 回到太极殿后,他便大手一挥让下人们退下。 侍候他的苏公公最是知道他的习性,见状便让宫女太监都退下,自己也关上殿门离去。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建崇帝见众人都退去,便穿过正厅,朝后面特意开辟出来的一个房间走去。 这房间并不算太大,却处处透露着精致奢华。 正对门摆着一套桌椅,墙壁上贴着一个女人的画像。 画中的女人眉眼含情,坐在御湖旁的凉亭中,她怀中抱着一个粉色襁褓裹住的婴儿,身边还环绕着三个孩子。 有两个已经不小了,站在一旁,比女人坐着要高。 还有一个幼儿比怀中的婴儿稍大些,躺在一旁的推车里。 建崇帝在桌旁坐下,威严的面孔此时稍微有些松懈。 他温柔又专注地看着女人的画像,像是用眼睛又将她描绘一遍似得。 良久,他才笑着开口道。 “容娘,今日孩子们都来了,你若是还在定然十分高兴。” 说到这儿,他又忽然顿住。 “朕知道你最守规矩,若是你还在,昌儿做了错事,你定不会让他回来。” “可是朕总想着从前亏待了他,他幼时又不在咱们膝下,如今多回来见见也是好的。”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忽然看到女人旁边的一个孩子身上。 他的嘴角微微下垂。 “若是元儿还在,如今也该二十九岁了。” 许是年迈,豪情万丈的建崇帝近些年来,总是容易想起从前的事情。 “朕总在想,若是当年没将他逼得太紧,也许那事就不会发生了。” 说到最后建崇帝的声音隐约有些哽咽,眼眶里隐隐泛出泪光。 他思绪微微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又强撑着笑起来。 “若是你在,又要说朕爱哭了。” 他说着揉揉眼睛,又道。 “不说这些了,说多了你也难过。” “淮儿也从江都回来了,朕观其言行、处事,无不是帝王风范。” “让他临朝监国,也井井有条,会是个好皇帝,想到这儿,朕就是即刻死去也无所担忧的了。” 他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微微蹙起眉来。 “近年太子妃行事不端,你也是知道的。” “朕本欲废除,然淮儿不许,又说朕与你情深厚,多年未尝背离,他也应当如此。” “淮儿如此忠厚,朕也无法,只得暂且搁置不提。” “好在近日太子妃多有改进,如今朕瞧着他们,倒是像咱们年幼时两小无猜一样。” …… 建崇帝像是聊天似的,絮絮叨叨许多。 从现在聊到过去,自己说说又笑笑。 他在里面停留了好久,才要出来。 可他刚要跨出房门时,却又忽然回过头,定定地看着画上的女子。 不知怎的,他鼻尖发酸。 “容娘,朕的生辰快到了……朕想你了。” 第114章 同床小误会~ 他出了房间后,像往日一般回到御案旁。 按照惯例,苏公公过了一会儿才进来。 天色已晚,晚膳已经送进来了。 建崇帝看着饭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苏公公道。 “太子醉酒,一会儿派人去东宫让人熬醒酒汤给太子。” 苏公公点头,正要离去,却见站在饭桌旁的建崇帝,忽然直直地倒了下来。 太极殿内顿时兵荒马乱起来。 …… 等建崇帝再醒来时,已是深夜。 他近年来精力愈发不济,兼之年轻时的旧疾复发。 前些日子又患了风寒,身子每况愈下。 一旁的苏公公将药端过来递给建崇帝。 “如今太子和齐王已然回京,您生了病怎么也不告诉太子和齐王?” 建崇帝看着递过来的苦药微微蹙眉。 “昌儿还在京中,他曾有谋嫡之嫌,若是此时告知,怕他又生出什么心思来,引得朝政动荡。” “还是等过完年,他走了再说吧。” 苏公公听到此话才明白,陛下还是为了太子和齐王。 见建崇帝心意坚定,他也不再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蜜饯呈上来。 建崇帝怕苦,幼时从不喝药都是硬挺着,后来有了皇后,每次在他生病时递出两枚蜜饯,他才喝药。 后来便也成了习惯,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看着那两颗蜜饯,建崇帝蹙着的眉头才稍微松散。 一闭眼,将药喝了下去。 …… 燕淮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在他的承乾殿了。 可很快,他便发现有些不对。 他床侧竟躺着一个女子,女子背对着他,与他相隔不过一尺的距离。 燕淮顿时蹙紧眉头,冷厉的气势瞬时升起。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 他紧绷下颌,正要发作,这时床上躺着的女子却忽然翻了个身。 阳光洒在她白净的小脸上,熟悉的眉眼间散发着盈盈的光泽。 真好看,燕淮想到。 可随即他又发现有些不对! 这、这是阿昭!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大脑开始自发地搜索起昨日的事情。 昨日他听了阿昭的话,不知怎的就多喝了几杯。 后来阿昭离席,他也跟了上去。 再后来…… 燕淮撑着额头,再后来他就记不清楚了。 只是阿昭如今出现在他床上。 难不成两人已经…… 燕淮冷白的面孔上忽然闪过一丝复杂。 不对,不可能。 如果是真的,他怎么会一点记忆也没有。 燕淮暗自纠结着,动静却将一旁的谢昭华给惊醒了。 谢昭华显然还没睡醒,她揉揉眼,有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殿下醒了?” 她一派松散自在的模样,倒是衬得燕淮有些过于紧张。 燕淮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清清嗓子,假装不在意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孤的床上?” 谢昭华朝燕淮看过去,发现燕淮的身体紧绷,一副装作淡定的模样。 不知怎的忽然升起一股坏心思。 “昨日殿下让我陪您生孩子,殿下怎么忘了?” 燕淮听到此话,果然僵住,他万没想到谢昭华会这么说。 他瞪大眼睛,似乎有些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随即表情又变得精彩纷呈起来。 他竟然说过那样的话? 难不成他跟阿昭已经? 想到这儿,燕淮冷峻的面孔变得更为紧绷。 谢昭华在一旁看燕淮的表情变来变去的。 没忍住,偷偷笑弯了眼。 燕淮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燕淮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却又不甘心这样被捉弄,随即伸手去捉谢昭华的痒痒。 谢昭华见状,赶忙要逃,却又不小心倒在床上,被燕淮抓了个正着。 谢昭华见状,赶忙求饶道。 “臣妾知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臣妾知错!” “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她如此,燕淮才放过了她。 谢昭华经过这么一番,索性躺在床上大喘气起来。 又解释道:“昨日殿下醉酒,又嚷嚷着臣妾的名字,臣妾担心殿下,便留在这里照顾了。” 虽然如此解释,可谢昭华脸上的笑意却未减。 显然,一向冷静聪慧的太子殿下被她戏耍,她很是得意。 燕淮似乎不满意谢昭华这么笑,于是故意凑近问她。 “那阿昭什么时候跟孤生孩子?” 听到这话,谢昭华一愣。 昨日他也是这么问自己的,还是在那种情况下。 那时她纠结了半天,好不容易回答了她,他却又睡着了。 想到这儿,谢昭华忽然嘟起嘴来。 她佯装生气地瞥了燕淮一眼。 “殿下爱找谁生找谁生去,臣妾可不知道什么时候!” 第115章 春,宫后续 她小嘴一撅,一副生气的样子。 等着燕淮像从前一样来哄她。 谁知燕淮脸上的愧疚却不多,反而是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 薄唇凑到她的耳边,丝丝缕缕的热气刮过小巧的耳廓。 “那不如……就现在?” 谢昭华被这话惊得一个激灵。 大流氓! 如假包换的大流氓!!! 少女气鼓鼓地盯着燕淮,两颊的绯红却悄然升起。 但谢昭华显然不打算就这么屈服,抗争道。 “殿下乱说什么,今日可是有早朝的。” “你还是快起身上朝去吧。” 谢昭华说罢才觉得出了一口气。 又有些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燕淮可是从来不会在早朝上迟到的。 她这么说,就不信燕淮还能接下去。 “不去了。” “啊?” 燕淮看着谢昭华错愕的表情,微微勾起嘴角。 他身子向后靠在床上的软垫上,单手支头,神情慵懒。 “孤说,不去早朝了。” “不是有句话叫从此君王不早朝?” “今日孤也效仿一回。” 他说着伸手拍拍身侧的位置, “阿昭还不过来?” 一副来真的的模样。 可这可是大白天啊! 谁要在这时候跟他来真的啊! 若是他真的不上早朝,传出去是因为太子妃的缘故…… 嘶,谢昭华不敢再想下去。 看着女子脸上万般纠结的表情,燕淮眼中的兴味更浓。 原来阿昭纠结这种事情,是这个模样。 跟以前纠结吃哪种好吃的一模一样。 还真是……可爱啊! 燕淮继续看着她,女子纠结着,无形中却像是散发着光芒。 勾着燕淮百看不厌。 谢昭华从自己的小宇宙中出来,一抬头便看到男子饶有兴致的模样。 才知道这种事情压根不会让男人纠结。 大流氓! 算了算了,比不过他,谢昭华深吸一口气。 “殿下还是自己来吧,臣妾可来不了。” 谢昭华说着再不敢看燕淮。 像是生怕燕淮又出什么花样,逃也似的出了承乾殿,步子是一息都不敢停下。 燕淮听了谢昭华的话,有一瞬呆愣。 随后看着谢昭华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 自己来? 他自己要怎么来啊? 不过,既然阿昭还是有些害羞,那他就等等便是了。 想到谢昭华娇羞的模样,燕淮眼中又沁出些笑意。 阿昭,实在是惹人喜爱啊。 谢昭华离京前,燕淮便已经着人修缮整理朝暮殿。 二人在江都时,朝暮殿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此次从江都回来前,燕淮又派人整理朝暮殿。 太子殿下这般大张旗鼓地是因为何事,众人自然心知肚明。 所以待谢昭华回来后,宫人们便主动地将谢昭华的东西往朝暮殿里搬运。 因东西过多,青禾怕他们磕了碰了的,一大早地便回到小院子里看着。 院子里来来回回的侍女收拾搬运,热闹极了。 她瞧谢昭华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脸颊两坨红晕,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问。 “这是怎么了?” 谢昭华怕青禾看出什么来,连忙摇摇头。 暗道都怪阿淮,也不知阿淮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她强装镇定地岔开话题道。 “收拾得怎么样了?” 青禾不知谢昭华心中所想,依言答道。 “咱们东西多,这才收拾了一小半,要收拾妥当还得要几天呢。” 青禾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来。 “今晨奴婢接到了一封从江都寄过来的信,是宋姑娘寄来的。” “晴雪?” 青禾点点头,将信递给谢昭华。 谢昭华接过信封,想起当日她是因为齐王让建崇帝将她从寺庙接回。 她怕自己不在寺庙里的事情败露,急急忙忙赶回,只是让人带了句话。 连告别都没来得及,实在是有些匆忙了。 再加上她那天还帮宋晴雪守在外头,偷听墙角…… 嘶,她现在还不知道那表小姐的结局是啥样呢。 想到这里,谢昭华有些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啧,果然。 过去江云珠那么欺负宋晴雪,一方面是因为嫉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用欺负她来抬高自己在贵小姐圈子里的地位。 江云珠想设计陷害宋晴雪的那日,正是贵小姐们举办宴会的日子。 她本想把宋晴雪匡过去,来个捉女干在床。 可却被宋晴雪反将一军,被宋晴雪送到了床上。 宋晴雪再借着宴会上江云珠失踪,用找不到江云珠的由头,把江云珠那想要巴结的那堆塑料姐妹给引了过来。 甚至还带上了不少城中贵妇。 狭小的院子一时热闹极了。 和书中一样。 【夫人们听到声音,意识到不对,纷纷红了脸,将娇小姐们拦在门外,又使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去撞开房门。】 【屋内衣衫散乱,云雨间,糙汉一把扯下腰间的赤色红肚兜扔了出去,正好砸在进来婆子的脸上。】 【一时间,空气里鸦雀无声,只有男女之间难耐的激烈声音。】 【两人颠鸾倒凤,酣畅大战,不知天地为何物,竟连外头经历过的夫人们瞧见,都纷纷红了脸。】 谢昭华看了,倒抽一口冷气。 晴雪,这,描述得还挺详细的。 让她看着都有些脸红。 青禾看着谢昭华脸颊有再度升温的趋势,凑过来问:“怎么了?” 谢昭华一怔,心跳骤停,她这看书的,怎么被青禾这么盯着,还有一种被捉的感觉。 看着青禾稚嫩青涩的脸庞,谢昭华连忙摆摆手。 “小孩子不能看。” 青禾被谢昭华弄得一头雾水,两人明明是相当的年纪。 娘娘怎么还说她小孩子呢? 可谢昭华却顾不了那么多,抱着信纸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猫在熟悉的被窝里,谢昭华缓缓展开信纸。 【随着里面靡靡之音的不断传来,一个看上去颇为严肃古板的妇人站了出来。】 【她立刻命人上前分开两人,可两人正是难舍难分。】 【硬是婆子硬拽,两人才得以“全部”分开。】 【可江云珠拿的药太厉害了,即便分开了,两人似乎还沉浸其中,不甚清醒的样子。】 【直到一盆凉水浇下,江云珠的意识才缓缓回笼。】 【接下来就是一场江云珠声泪俱下的表演。】 谢昭华一边读一边撇嘴,这都被捉女干在床了,再怎么狡辩也没用了。 除非她承认是她要陷害宋晴雪在先。 毕竟只要稍稍一查,便知道这药,这男人都是她找来的。 桩桩件件都指向她,她实在是百口莫辩。 只可惜她只能从信上窥见一二,没能真正地沉浸式观影。 都怪阿淮! 那可是她十年老书虫好不容易有的机会啊!!! 可谢昭华想到这里,却又忽然想到那日被燕淮当场抓获的窘迫感。 以及后来她被阿淮抓回去的惩罚…… 罢了罢了,不看也罢。 她要是真看了,还不知道阿淮要把她怎么样呢。 第117章 早一个晚一个,那是亲两个,不是一个! 谢昭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信件上。 信里还交代了一下这件事情后,江云珠的下场。 事情发生后,江都的贵妇立刻联络了楚远洲。 毕竟他是江云珠在这里唯一的亲戚。 楚远洲知晓后,当即派人调查,只用了一天便将事情调查清楚。 他对江云珠没有丝毫怜惜,二话不说的将江云珠扭送回了老家。 江家是书香门第,虽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却也是要脸面的,得知此事后,立刻联系族老,将江云珠从族谱中除名。 又匆匆挑了户外地人家,将她草草出嫁。 倒是比书中她不断作死,最后落得凄惨而死的下场要好上不少。 至于楚远洲,宋晴雪也提到了。 她在信中交代,楚远洲做事并不算细致。 她现在搜寻到不少蛛丝马迹,只等顺藤摸瓜,揪出楚远洲的把柄。 可谢昭华读到这里却微微蹙起眉头。 没用的。 那些把柄并不是楚远洲做事不小心,而是他故意这么做的。 她当时小说虽然没读完,但是草草评论区却有人剧透。 无非是说男主多爱多爱女主,竟然为了勾着追求女主,故意把自己的黑料放给女主。 当时评论区还一片被这种深情人设所打动的。 只有谢昭华,义无反顾的弃了书。 所以看到这里,谢昭华自然明白这是楚远洲的手笔。 只是……他做错了事,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缠着晴雪。 知道是说他深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戏耍别人呢! 谢昭华揉揉眉心,从床上坐起来。 真的要任由楚远洲玩这种小心机吗? 她沉思片刻,唤侍女取笔墨来,将事情的真相写在信上。 那日她告知楚远洲宋晴雪退婚的真相后,据系统数据显示,他的固执程度大幅降低。 即便谢昭华不出手修正燕淮灭掉男主的行为,恐怕他也不会因为叔伯的事情再固执己见,日后与燕淮作对。 这样的话,依照他的才智和男主光环,还真的能长长久久,平步青云。 谢昭华很清楚,以楚远洲的手段和光环,宋晴雪是不可能扳倒他的。 以书中男人各种缠人套路的追妻方式,即便晴雪不沦陷,两人也要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的纠缠下去。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放下。 所以她在信中劝宋晴雪抛下往事,不要因仇恨而陷入楚远洲的圈套中。 又邀请她来京都做生意,远离江都这个是非之地。 信中的最后,谢昭华写下一句话。 【世间美好的事物有很多,不深陷泥潭的方法并不是战胜泥潭,而是跨过泥潭。】 【我永远与你同在。】 谢昭华写完后,便将信封起来,让人送去江都。 她也不知道这封信有没有用,能不能劝晴雪跨过执念。 毕竟那可是血海深仇,若是她的父母也遭遇这样的事情。 她怕是也要纠缠着对方,不死不休。 即便搭上一辈子,也不后悔。 但站在上帝视角的她,也只能劝解宋晴雪。 毕竟身为穿越者,又有系统监视,她不能做任何伤害男女主的事情。 只能看晴雪如何选择了。 * 回到京都后,燕淮因为之前在江都的事情没处理完,就提前赶回来。 所以有不少江都的事情要处理,再加上京中这些时日耽搁的政务,燕淮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但他倒是没忘记每日来朝暮殿一趟。 至于缘由嘛。 自然是为了谢昭华当日说的每天一个亲亲。 每日上朝前,天不亮他便会到朝暮殿,美其名曰履行承诺。 可他来的时候,谢昭华哪里会睡得醒,更别说配合。 所以燕淮每每亲到一半后,都【勉为其难】地放过谢昭华。 等到晚上再来寻她。 可谢昭华算的清楚,一早一晚分明是两次。 怎么能算成一个。 所以这天清晨,燕淮蹑手蹑脚地走进朝暮殿时,便发现往日在床上睡得晕晕乎乎的谢昭华,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窗旁的贵妃榻上。 “一早一晚,是两个,不是一个!” 谢昭华奶凶奶凶地说。 看着她这模样,燕淮心虚地摸了一下鼻子,又面不改色地说道。 “可是早晨阿昭总是睡着,也不配合,怎么能算一个呢?” “亲吻是两个人的事,早晨只有孤在努力,所以只能算半个。” 听到这话,谢昭华一愣。 还能这么算啊? 看着谢昭华有些懵住的反应,燕淮眼中沁出点点笑意。 阿昭上当了。 他勾起嘴角,眼睛落在红唇上,正欲再次行骗。 谢昭华却急忙叫停。 “您别说什么一个半个,那在臣妾这里不管用。” “一早一晚就是两个。” “您早上那么早来,晚上又那么晚回宫,晚上每每回来臣妾都睡了。” “您这分明是打扰臣妾休息,不能这样!” 谢昭华振振有词道,两人这还没做那种事呢,燕淮给她搞得黑眼圈都重了。 这样下去还能得了? 必须提前制止。 可燕淮听到谢昭华这么说话,却微微一怔,差点没笑出来。 别人家的妃妾,都是嫌夫君不来,在外流连。 他这每天早晚,披星戴月,阿昭倒是嫌影响她睡眠了。 但看着面前少女一副十分坚定,不好忽悠的样子。 燕淮只好耐心劝慰。 “那不如这样,阿昭搬进孤的承乾殿,孤看见了就补,自然不会影响阿昭的睡眠。” 搬进去? 还看见就补? 那她这进去,可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上次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答应做那事。 燕淮却睡着了,那气她还没消呢,才不要搬进去。 谢昭华坚定地摇摇头。 看到谢昭华的反应,燕淮心中约莫猜到了些什么,倒也没有气馁,又道。 “那不如孤搬入你的朝暮殿?” 听到这话,谢昭华更是瞪大眼睛。 “哪有一国太子,搬入妃子宫殿里的。” “传出去,殿下的英名可就完了。” 可燕淮却不甚在意。 “自从有了阿昭,孤的英名早就败完了。” 他这话像是玩笑,又像是自嘲。 配上那张因为忙碌又有些憔悴的侧脸,一下子就击中了谢昭华的心。 让她忽然地难受起来。 这几年阿淮确实因为【原身】的事情遍体鳞伤。 她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说太子殿下为一个妇人鬼迷心窍,不堪大任。 想到这里,谢昭华连忙摆摆手道。 “殿下别说了,臣妾愿意搬过去。” 她说着,上前拥住燕淮,将头埋在他的怀中。 燕淮见状,顺手抱着谢昭华。 女人娇躯温软,在阵阵暖香中,男人漆黑的瞳孔中,露出狡黠的笑意。 他的阿昭,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心软啊。 这样看来,一张床上也不远了。 第118章 燕淮舅舅 那日谢昭华虽说是答应了搬进朝暮殿,可她的东西太多,一日自然是搬不完的。 所以趁着宫人们白日搬家的功夫,谢昭华回了趟谢府。 自她从江都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回谢家呢。 这次回到谢家,谢昭华感觉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破旧的府邸,重新刷了大红色的面漆。 下人们也不再是蔫蔫的,而是干劲十足的样子。 连往日冷落的门楣,也开始有人踏足,虽不说门庭若市,但也好上许多。 想来应当是父兄官场上大有长进,再加上她复宠的事情。 毕竟燕淮重修朝暮殿,动静之大,闹得满城风雨。 就是看着太子这般行径,也不少有人前来巴结奉承。 她回家这日是冬至前日,兄长谢易安今日出城还未回来。 而谢父谢母都正好在家。 苏定与谢家关系匪浅,回京的这段日子,也时时上门为谢母调理身体。 眼下谢母的气色已经比前段时日好上许多。 面色红润,身材也不再是骨瘦如柴的样子,而是稍微丰腴了一些,眉眼间带着喜气。 看着母亲这样,谢昭华便知道这些时日谢府下人传话都是真的,母亲确实过得不错。 谢昭华在谢家用了午饭,几人说说笑笑的,直到下午,还不舍得离去。 明日是冬至,本应该是一家团圆的时候。 只可惜她身为太子妃,冬至夜要在宫里一起庆贺,不能回来了。 谢父谢母说起此事,也都稍稍惋惜。 谢昭华临走前,谢父谢时远忽然提起了一个不在场的人。 “明日,神医会来吗?” 此话一出,几人的面色都微微有些变化。 其中当属谢母反应最明显,她接话道。 “神医来去自如,从不受牵绊,来不来的又有什么要紧。” 谢时远闻言,神情一顿,眼神往谢昭华那里瞟了一眼。 他本来想的是华儿与苏定关系好,让她顺口问问的。 不过既然夫人这么说了,那便罢了。 最终谢昭华也没有对谢时远的话进行回答。 毕竟苏定那家伙那么跳脱,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谢氏夫妇依依不舍的将女儿送到府邸门口。 谢昭华再三承诺,日后会时常回谢府看望。 可寻常出嫁女是不能频繁回娘家的,会遭到夫家不满。 但谢母见女儿一副云淡风轻,自信满满的样子,便将劝解的话吞了下去。 毕竟谁不想让儿女多回家看看呢? 谢氏夫妇亲自看着女儿上了马车,才有些不舍得回到府中。 谢昭华这次来,用的是太子妃车驾,马车又大又稳当。 平稳的倒不像是在行路,而是坐在家中的软榻上一样。 她今天清晨又被阿淮从被窝里捞起来,乱啃一通。 晨起梳妆时她才发现,嘴巴都肿了。 不知为何,连脖子上都有道红痕。 还得是青禾上妆遮掩才未露出分毫。 是以这会儿,她还是有些犯困。 所以她便打算在马车里小憩一会儿,省得晚上燕淮又要回来闹她。 可谁曾想,她刚要小憩,马车却被人在半路给拦了下来。 下人来向谢昭华通报的时候,她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毕竟她今日用的是太子妃车驾。 又有谁有胆子会去拦太子妃的马车呢? 几息之后,下人隔着车帘通报:“禀娘娘,是上官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谢昭华霍然瞪大双眼。 上官怀。 竟然是他! 她怎么也没想到,拦住她的人会是燕淮的亲舅舅。 也就是容德皇后的亲哥哥。 谢昭华下意识蹙紧眉头。 在原书中,上官怀身为燕淮的亲舅舅,却在建崇帝离世不久。 也就是燕淮刚登基,羽翼未丰之时,借着托孤大臣的名头,在朝中大肆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并以长辈的身份和托孤大臣的双重身份压制燕淮。 所以谢昭华穿越到书中后,数次暗示燕淮。 不要太过于依赖舅舅,也不要太相信舅舅。 是以至今,上官怀都没有做到树大根深,相反燕淮这几年培养自己的亲信,处处安插自己的人。 而上官怀这位颇有才情,又靠着妹妹扶摇直上到大燕的第一权臣,而倒是要处处受制于自己的外甥。 可偏偏,他又必须是太子党羽。 毕竟他身为容德皇后的哥哥,血脉决定他必须站在外甥这边。 而前太子意外而亡,齐王又因为谋嫡遭到贬谪,再无成为太子的可能。 妹妹三子,只剩下燕淮一人。 他既是燕淮最大的拥趸,又是最怕太子权势太盛,脱离他控制的人。 只是……谢昭华穿越过来后,跟这位上官大人,一直没有太大的交集。 如今他怎么会来找自己呢? 还不待她多想,外面便又传来了通报声。 “上官大人想请娘娘到茶楼一聚。” 第119章 回家告状去! 上官怀位高权重又是太子党羽,再加上他是燕淮的亲舅舅,于公于私,谢昭华都不应该拒绝。 当然,她也没打算拒绝。 这人明显是带着目的来的,那她便去会一会。 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多时,两人坐在了京中最名贵的茶坊中。 这个茶坊是由京中权贵所开,非达官显贵不能入。 这个条件对于上官怀和谢昭华来说,显然不用放在心上。 上官怀让人开了间僻静雅致的茶坊,与谢昭华面对面坐下。 他和建崇帝年纪相仿,看着却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四十左右的样子。 一脸文人长相,两鬓些许泛白,眼中透露着一副的老谋深算。 厢房内清润的流水声划过耳畔。 侍者通过温壶、置茶、润泡、醒茶、冲泡、奉茶等繁琐的过程,最终将茶奉到二人面前。 茶碗居中沿着一条中线,整齐地放在紫檀桌上。 左边是上官怀的,右边是谢昭华的。 两人谁都没有先动手去拿,几息后,上官怀先开口了。 “倒是要恭喜太子妃,重获盛宠。” “如今娘娘跟太子殿下关系和好如初,老臣这颗悬着的心也就可以放下。” 谢昭华听了这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浅浅地应付着。 “劳舅舅费心了。” 谁知她刚答完,上官怀便开口道。 “太子妃如今重复荣宠,日后便是尊贵的皇后,尊贵至极,此次娘娘经历大起大落,可曾悟出来什么?” 他是想套话! 谢昭华瞬间警觉起来,却又笑着反问。 “本宫资质愚钝,否则也不会大起大落,不知舅舅对此有何见教?” 她此话一出,上官怀眼睛微微眯起,眼尾牵扯出几道皱纹。 许是他借着容德皇后的势力,又成为建崇帝最信赖的大臣后,顺风顺水惯了。 所以他对谢昭华并没有过多防备,毕竟谢昭华再怎么样,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片子。 能成什么气候? 于是言语间,带了几分说教的语气。 “娘娘虽然重新复宠,却须知这世上最难揣测的便是君心。” “您昨日落魄,今日可以荣耀,但同样的,您今日荣耀,明日也可以落魄。” 听着他的话,谢昭华差点没笑出来,反问道。 “那容德皇后呢?” 女子清透的声音落下,上官怀的声音一顿,倒是没想到她会忽然打断自己。 如同好为人师的人被打断一样,他语气里带上了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容德皇后一辈子荣宠,那是上天赐福,君恩浩荡。” “可娘娘自入主东宫后便失宠三年,怎能与容德皇后相较,况且人这一辈子这么长,娘娘就能保证自己不失宠?” 听到这话,谢昭华心中有些不悦,却也大概明白上官怀今日为何会来找自己。 他应当是想来拉拢她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上官怀道。 “娘娘知道怎么才能将位置坐得稳吗?” “古今皇后要不就是有鼎立的家族支持,要么就是自己培养亲信或者投靠旁人。”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昭华,如今谢家可不算荣耀。 她应当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想到这儿,他一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一边有些得意地审视着谢昭华的面容。 想要看到这位太子妃,听到自己这话后或是难堪,或者是害怕的模样。 谁知这位太子妃并没有露出自己猜想的表情,反而是抬头忽然看向他。 “舅舅,您拿的是我的茶。” 上官怀手指一抖,手里的茶碗差点飞出去。 谢昭华这才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 装什么啊! 上官怀赶忙将自己手中的茶碗放下。 这才发现,他方才太过得意,不小心拿了谢昭华的茶碗。 他心中闪过一丝懊恼,但仍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伸手稍微抚平自己的袖子,也不欲再浪费时间。 “那太子妃明白老臣的良苦用心了吗?” 话虽然看着还行,但配上他傲慢的语气,实在不怎么样。 谢昭华收拢五指,颇为谦逊地说道。 “自然听明白了。” “舅舅方才所说的,乃是结党营私之事。” “结党营私是大罪,前朝还有人因为结党营私而被砍头的呢。” “舅舅是让本宫小心,不要结党营私。” 谢昭华此话一出,上官怀自负的脸上忽然闪出一道裂痕。 不是,这人有病吧? 他哪句话不让她结党营私了? 不结党营私他来干嘛? 难不成这太子妃以为自己大费周章的,是来跟她闲聊吗? 他正要开口,谢昭华又接上一句:“舅舅的苦心,本宫心领了。” 上官怀闻言嘴角一抽。 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难不成这太子妃是个傻的? 以前也没看出来呀。 但是结合这两年她的行径……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他又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谢昭华。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找错了结盟的对象。 但现在太子羽翼渐丰,他如果再不出手,只会腹背受敌,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开口道。 “娘娘可以与老臣结盟,老臣身为重臣,又是太子殿下的亲舅舅。” “只要有老臣保着您,他日无人能撼动您的地位。” 我信你奶奶个鬼。 谢昭华暗骂。 你要是有用,后面也不会被燕淮清出朝廷了。 上官怀目光紧紧地盯着谢昭华,似乎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但谢昭华显然不会站在他那边,只是打哈哈应付着。 前言不搭后语,就是不往结盟上说。 还左一个“不结盟”,右一个“是大罪”,苦口婆心地劝起上官怀来了。 上官怀这会儿也看明白了,谢昭华哪里是不懂,分明是不想结盟。 索性也不再说,负气离开。 谢昭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挑起眉头。 还想劝她结盟,瓦解阿淮的势力。 没门! 她这就回去跟燕淮告状去! 第120章 话本2 今日恰逢燕淮回来得早,谢昭华一回来,便听下人通报称燕淮现下正在书房。 谢昭华闻讯赶去,像是迫不及待回家告状一样。 燕淮一早就知道谢昭华今日回谢家,猜测不会那么早回东宫。于是下朝后便没往朝暮殿去,而在书房看奏折。 谁知没一会儿,下人通报太子妃来了,又称太子妃一回府就往书房赶来。 兼之听到谢昭华那略显匆忙的脚步声。 原本冷清的面庞有些疑惑地往右侧一歪,旋即又恢复正常。 阿昭,今日这么主动啊。 还真是难得。 他麻利放下手中的奏折,又下意识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整理玉白色的锦袍时显得格外好看。 做完这些,燕淮才起身去迎。 可谁知他还没跨出殿门,便与迎面冲进来的谢昭华撞了个满怀。 “嘭!”的一声,小脸紧跟着皱起来。 谢昭华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肉墙,鼻尖生疼,眼泪都要出来了。 再看被撞的燕淮,倒是一点事没有。 燕淮见谢昭华眼圈微红,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连忙用大手覆盖上鼻尖,轻轻地帮她去揉。 “你说你,就算【想】也不用那么着急。” 谢昭华没听出燕淮的话中之意,捂着鼻子抱怨道。 “都怪殿下。” 燕淮听了,笑着地摇摇头,明明是她撞过来的。 等谢昭华好些,燕淮才要牵着谢昭华的手往殿内走去。 毕竟阿昭这么急着过来,他也不能让她失望不是? 可这时,谢昭华却忽然拉住他的手,一脸认真地看向他。 这状非告不可。 忍不了一点! 谢昭华:“殿下,臣妾有话要说。” 但上官怀这事隐秘,断不能让下人听去。 于是谢昭华用眼睛环视了殿内一圈,意思不言而喻。 燕淮也确实接收到了,阿昭是想让他屏退左右。 这也不错,【这事】确实需要屏退下人。 于是他侧过身,大手一挥,流畅的身形在地上投出利落的影子。 宫人们瞧见,立刻屏声退下。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的功夫。 燕淮甚至还亲自上前将殿门关上。 阿昭今日这么热情,时间怕是不会短吧? 燕淮想到。 谁知他一回头,便瞧见谢昭华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看着他。 “殿下,臣妾被人给欺负了。” 此话一出,燕淮眉梢轻扬。 阿昭今日是回谢家,谁能欺负她? 况且阿昭复宠,有他在,谁又敢欺负? 这样想着,他又看向谢昭华。 表情虽然是委屈巴巴,但眼中却没有多少哀怨,像是故意的似的。 难不成…… 阿昭是故意的,这是什么新的玩法? 林煜搜罗的那些话本子里倒是有些。 于是,燕淮的眼睛再次扫了一眼谢昭华。 往日谢昭华受委屈,燕淮哪会是这个样子。 谢昭华看他今日不为所动,一心急,上前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坚实有力的手臂无意间挨上白嫩细滑的娇软。 燕淮身子一僵,暗道果然如此,林煜的话本还是有些用处的。 下一刻,他的眼睛里迸发出危险的光芒,动作也不再犹豫,伸手将谢昭华往怀中一带。 随后大手放在细腰上,食指隔着女子的衣裙无声地摩擦着。 谢昭华不防他的动作,被他带的一下子趴入他的怀中。 她被这动作弄得有些懵,小脑袋从燕淮的怀中钻出,趴在他的前襟上望着他。 “殿下干嘛?” 她目光澄澈,没有半分羞怯。 燕淮:? 摩擦的手指顿住,难道是他想错了? “你不是想……” “臣妾是想告状!” 告、告状? 粗粝的手指忽然停下,旋即,他不动声色地松开谢昭华。 又颇为不自然地,将拳头抵在唇角处,轻轻咳嗽了一声。 耳后泛出不自觉的红晕。 谢昭华这会儿才觉得燕淮奇怪,关心地问。 “殿下这是怎么了?” “孤以为……” “以为什么?”她又凑近几分。 “孤以为……”燕淮稍稍停顿:“阿昭确实是受委屈了。” 一向冷然的面孔上,透出几分不自然,随后耳朵又红了几分。 但好在燕淮反应快,立刻岔开话题道。 “你刚刚说得受欺负……” 一说这个,谢昭华可就来劲了。 “可不是受欺负了吗!”她一脸不服气。 燕淮目光快速闪了一下,收敛神情,认真地听谢昭华讲话。 “今日臣妾回来途中,殿下的舅舅上官大人将臣妾的马车拦下。” “上官怀?”燕淮的脸色严肃几分,心里的旖旎迅速退去。 “没错。” “他来找臣妾,一直说君心难测,殿下的荣宠不会太久,让臣妾早做打算,投靠大树。” 她此话一出,燕淮的面色骤然冷了下去。 他的气压很低,声音像是淬了寒冰一般:“那阿昭信他吗?” “自然不信的,阿昭只信殿下。” 此言一出,燕淮周身的气场才稍稍缓和。 燕淮对这个舅舅并无半分好感。 因为谢昭华的提醒,所以燕淮对上官怀一直有几分留意,自然也发现这个舅舅日益膨胀的野心。 容德皇后心思聪慧,她了解兄长的才华,却更能了解兄长的野心。 她明白兄长是个野心会无限膨胀,迷失自我的人。 这样的人得到权利,只会越陷越深,最后深陷泥潭,带着上官家一起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容德皇后在世时,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压制着兄长,不让他担任过多要职。 容德皇后仙逝后,便无人再能压制他。 而建崇帝又因为容德皇后的缘故,爱屋及乌,对他极为信任和重用。 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愿意交给他做,而上官怀也凭借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 所有容德皇后曾经不想让他沾染的职权,不想让他做的结党营私之事,他几乎都做了。 他利用建崇帝对容德皇后的爱和自己的才华,一路走上去。 这些年来,他不断排挤打压同僚,同时还制衡压制燕淮。 让燕淮觉得没他这个舅舅不行。 想要在朝中有势力,就必须牢牢地依附着他这个最大的太子党。 久而久之,燕淮自然对他极为厌烦。 但他到底是自己的亲舅舅,燕淮对他倒也没有到断不能忍的地步。 可如今,他不仅想插手他的政务,甚至还找了谢昭华,想要离间感情,插手他的后院之事。 这是燕淮断断不能容忍的。 想到这儿,他又看向谢昭华。 “他还说了什么吗?” 谢昭华捏着下巴想了想。 “倒是没别的了,只是一直在劝臣妾找棵大树依傍。” 听到这话,燕淮鼻尖发出一道冷哼。 这大燕,纵观朝野,还有谁的权势能高过他? 阿昭就算要依傍也该依傍他才是。 最好一辈子。 死都不分开。 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他将谢昭华揽入怀中,有些霸道地说道。 “别人都不可靠,阿昭只要依靠着孤就好。” 倨傲的脾性可见一斑。 末了,他又轻声说。 “不必担心,孤会处理好。” 谢昭华笑着点点头,伸手拉着他的胳膊,无声地安抚着他,也安抚着自己。 只要他们彼此依靠,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两人对视着,心跳慢慢加速。 气氛悄无声息地开始升温。 不知怎的,谢昭华似乎能听到耳边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 彼此依靠着,也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 只感觉对方的气息萦绕在周围,越来越近。 也不知是谢昭华先含住了他的薄唇,还是他顺势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肆意的火苗燃烧着,他放纵地侵占着,又臣服着。 当高高在上变得忠于,清冷自持变得狂放。 他无法反抗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她的臣民。 谢昭华依偎在他的怀中,漫长的拥吻让她大脑缺氧有些混沌。 在这条赛道上,燕淮像是永远的优等生、领队人,带领着她往前领略更多的景色。 不过她实在实力不佳,还好燕淮怜惜她,愿意停一停,等等她。 她小声地喘着粗气,混沌的大脑慢慢变得清醒,听觉也敏锐起来。 这时,殿外的廊下忽然传来下人说话的声音。 “林大人您这是?” 林煜怀中正抱着一个小箱子。 “太子妃爱看话本,我搜集了许多,这箱子的都是,我这会儿拿去给太子殿下过目。” “那可巧了呢,太子妃也在,您可以直接呈上去,让太子和太子妃共赏。” 共、共赏? 燕淮的指尖猛然顿住。 第121章 太子妃对话本质量不满意 他坐在窗下的软榻上,怀中抱着谢昭华。 还未来得及反应,门口已经传来了林煜敲门的声音。 谢昭华也没想到林煜会这个时候来。 他们正是情到浓时呢。 不过阿淮专门让林煜给她挑了话本,也是用了心的,那她也应当好好看看。 这样想着,谢昭华从燕淮的怀中退了出去,又稍微整理了下衣服。 怀中空落,旖旎全然退去。 燕淮不知怎的,竟觉得背后生出一阵冷意。 他看了一眼谢昭华,正打算把林煜拒之门外。 却听谢昭华道:“进来吧。” 得到了太子妃的召见,林煜自然推门就进。 全然忘了这是太子殿下的书房,得太子殿下允了才行。 一进殿,林煜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向来自信倨傲的太子殿下,不知为何神情有些紧绷。 难不成是怕他挑得不好,太子妃不满意? 还不待他细想,便瞧见谢昭华朝他招招手。 “拿上来吧。”她说着又看了一眼燕淮:“本宫和太子殿下共赏。” 共、共赏?! 林煜愕然瞪大眼睛,方才那下人不知道里面的书是什么,说了句共赏便罢了。 这太子妃…… 原来太子妃口味这么重啊! 随即,林煜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 难怪之前挑的那些太子妃不满意,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啊。 女人的声音继续传来。 “阿淮真是的,找到话本也不跟臣妾说。” 接着便是太子殿下有些僵硬的声线。 “孤近日有些忙,忘记了。” 林煜依着规矩,将小箱子放在太子殿下的书桌上。 随后便乖觉地退出宫殿,顺带关上房门。 谢昭华看见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就是看个话本,何须关门啊。 她还想着要是话本挑得不错,要赏赐林煜呢。 不过话本就在眼前,谢昭华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搓搓手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向御案。 从她醒来后,一直忙得晕头转向的,都有多久没看话本了。 这次阿淮找的,想必都是市面上最新的。 一定很好看! 想到这里,谢昭华的步子都轻快几分。 装书的小匣子并不算大,通体黑色,里面约摸着有十来本左右。 谢昭华走过去,将手放在木匣上准备打开。 可她刚打开一个缝儿,下一刻,打开的缝隙忽然被摁了下去。 盖子与匣子相碰,发出不小的声音。 而将盖子强行摁下去的人,不必多想,正是燕淮。 谢昭华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怎么了?” 燕淮手指一僵,不自在地轻轻嗓音道。 “话本有什么好看的。” “今日天气不错,孤陪你在园子里逛逛。” 东宫地界大,当年为了让谢昭华住得舒服些,燕淮特意在后院挖了个池子,又种下许多名贵的花,以便谢昭华时时观赏。 只是……谢昭华侧头朝外面看了看,现在是冬日,外头都冷死了,有什么可逛的。 于是她摇摇头。 “外头冷,还是看话本吧。” 说着她将燕淮压在木匣上的大手移开,又要去打开。 “阿昭!”声音急促。 谢昭华疑惑地抬头看向燕淮。 “又怎么了?” “殿下今日怎么怪怪的?” 谢昭华说着,将燕淮上下扫视一眼,似乎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些什么。 燕淮快速地眨了下眼睛,看向别处不与她对视。 可意志刚强如他,也架不住他的心肝太子妃一直盯着他看啊。 他下意识地摩擦起腰侧垂着的玉白色绳结,几息后才道。 “孤是想亲自选一本给你看。” 他说着又小心看向谢昭华。 谢昭华不疑有他,点点头,往后退一步。 给燕淮留出位置,让燕淮给她挑选。 事已至此,燕淮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因他身形高大,谢昭华又跟着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匣子开口的对面,倒是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了。 黑沉沉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匣子。 燕淮抿抿嘴唇,希望林煜此次挑选得不要太过火。 这样他也能从中挑一本【中规中矩】的,给谢昭华交差。 匣子打开,映入眼帘的书名是: 【我与邪魅王爷激战三天三夜】 燕淮的眼睛快速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下翻。 《当朝首辅要与我在小林子里颠鸾倒凤》 《我激战三天三夜后又在小林子里颠鸾倒凤》 …… 还是系列丛书。 燕淮看着眼角直抽抽。 他越翻越快,翻到最后一本《清冷佛子对我七进七出》后,燕淮“啪!”的一声将匣子合上。 怎么就没有一本能看的! 他的动作将旁边的谢昭华吓了一跳,连忙问。 “怎么了?” 燕淮面容镇静地摇摇头,也知道指望从里面找一本能看的是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 谢昭华一抬头,就看见方才还好好的太子殿下用手扶额,忽然紧蹙眉头,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怎么回事?”谢昭华连忙上前扶着燕淮。 将他搀扶到太师椅上坐下。 “这是怎么了?” 燕淮有些“无力”地摇摇头。 “可能是今日未用早膳,水米未进到现在,阿昭不妨帮孤去看看晚膳?” 他肤色偏白,这会儿眉头微蹙,一脸虚弱的样子,倒真像是个病弱美人了。 谢昭华何曾看过燕淮这般虚弱的样子。 定是近日政务繁忙,兼之江都的后续,把阿淮给累着了,连用膳都没有时间。 于是谢昭华再顾不得话本,开口道:“阿淮等着,臣妾这就去看。” 说罢便抬脚出了宫殿。 林煜正在殿外站着,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站的远些,免得一会儿什么声音传出来了,听见不好。 这时,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抬头就看见太子妃一脸着急的眼神,随后朝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步履匆匆,眨眼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这场景让林煜摸不着头脑。 怎么这就出来了? 不该啊? 他这次找的质量,那可是相当不错啊。 林煜还没想明白,殿内传来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林煜!” -------- 上一章结尾阿淮与阿昭亲亲那里改了一下,大家可以再看一下! 第122章 不许呈到太子妃面前 林煜惊得一个激灵。 太子殿下这是……要赏赐他! 定是因为他挑选的太好了的缘故! 可等林煜进了宫殿,才发现里面的氛围并非如此。 也不知是怎么了,太子殿下黑着脸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铁青地看着他。 林煜提起一口气,走到御案前,也不敢说话。 上首的男子,硬是压了好几次怒火,才开口道。 “将这匣子拿出去,别让太子妃看到。” 嗯? 不让太子妃看到? 林煜奇怪地抬起头,太子妃不就好这口吗? 怎么还不让她看到呢? 对上林煜疑惑的眼神,燕淮面不改色道。 “这话本太过一般,太子妃看不上,还不快速速拿出去。” 看不上? 林煜难以置信! 这这这、这种的还看不上?! 那得是什么样的,才能入太子妃的眼啊! 林煜的脑袋都快要抓破了。 但太子殿下的命令他自然不能不听。 只能上前将自己好不容易搜罗来的一匣子话本儿拿起。 他真的觉得太子妃有些不识货。 这次的每一本,都是他费尽心机找到的。 剧情和那种戏份得当,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想到这里,他轻叹一口,抱着匣子往外殿外走去。 不知怎的,背影竟带上了几分萧瑟之意。 他步伐不算快,甚至有些慢,似乎希望燕淮把他叫住。 证明他选得不错,肯定他的眼光。 可叫住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甚至他还听到了。 “走快点!” 林煜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老老实实地往外走。 然而就在他要跨出房门的时候,燕淮却又忽然叫住了他。 难道…… 林煜神情激动,还是太子懂他啊! 于是又立刻回到太子身边。 “日后这些话本不许呈到太子妃面前。” 林煜:…… 他选得真的有那么差吗? 他像是终于忍耐不住,问。 “这是为何?” 却见太子殿下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直接回答。 林煜细细一品,参透里头的意思。 “难不成是因为太子妃是女子,脸皮薄?” 此话落下,燕淮立刻给了他一个“聪明”的眼神。 林煜眼睛一亮,果然如此! 原来不是他找得不行,而是太子妃不想让人知晓她看了这些。 还是得他先给太子,太子再转交给太子妃,这样就无人知晓太子妃看这样的书。 林煜越想越觉得对,重重地点头。 “属下明白!” 他话音落下,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是谢昭华回来了。 听到这声音,燕淮立刻递给林煜一道眼风。 林煜立刻会意,为了太子妃的面子,他拼了! 于是谢昭华在快走到殿门时,看到一个人忽然从宫殿里冲出,快得只能看出道残影。 也不知是什么事情急成这样。 等她再进入宫殿时,宫殿里还是只有燕淮一个人。 仿佛方才没有人来过似的。 只有御案上的那个小匣子也不见了。 谢昭华倒也没空再操心话本的事,而是让身后的侍女摆膳,让燕淮先吃饭。 等燕淮用完膳,气色好上一些,她才问。 “咦?方才桌子上的话本呢?” 彼时,燕淮正在用帕子擦嘴,听到这话指尖一顿,又面不改色地说道。 “孤看了他挑选的话本一般,便让他拿出去了。” “这样啊。”谢昭华有些惋惜。 “不过臣妾近日没看过什么话本,只要是新鲜的都可以的。” 燕淮听了却摇摇头:“找得很老套,绝对入不了你的眼。” 古代话本俗套,跟二十一世纪压根没法比,所以谢昭华从不挑剔。 只要是能看过眼就会看,如果林煜连这都做不到。 “那他的品味,还真不怎么样啊。” * 却说与这边谢昭华看话本的烦恼不同,远在京城的另一端。 上官怀此刻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送信的人离去。 站在一旁,跟随他多年的心腹有些不解。 “大人,您明知道齐王殿下他日不可能登上皇位,那为什么还……” 上官怀拿起面前的茶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他自然是知道齐王殿下不可能撼动太子的地位。 但用齐王来牵制太子,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京中王爷皇子不少,可有哪个能比得上他妹妹的孩子。 当年燕淮借着他的势力发展壮大,如今翅膀硬了要将他给甩开,他怎能容忍? 他要给自己这个外甥制造点麻烦,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才行。 想到这里,上官怀眼中又闪过一丝不屑。 那谢昭华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五品文官的女儿,也敢拒绝他。 他上官怀是容德皇后的亲哥哥,太子的亲舅舅,陛下最信赖的臣子。 他送上门的橄榄枝她都敢不接,那可就别怪他了。 想到这儿,上官怀轻轻地笑了起来。 * 第二日是冬至,按照习俗,下朝后一家人都要到太后处团聚。 谢昭华为防迟到,早早地就到了宫中。 却在走到御花园时,看到一个女子匆匆离去的身影,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 那女子的身形,谢昭华怎么看怎么像安乐。 安乐怎么这么着急? 谢昭华蹙起眉头,谁知晃眼一看,又看到了在御花园另一边站着的苏定。 他今日穿着一件青蓝色衣袍,头戴银冠,朗面如玉,谦谦君子。 端是细心打扮过的,跟平时在谢昭华面前一点不一样。 连谢昭华都觉得他比往日更帅气几分。 可……苏定平时不这样啊,他平时那臭屁的性格,跟个大摇大摆的花孔雀一样。 什么时候跟如玉公子沾过边? 谢昭华没想那么多,走了过去。 “苏定!” 苏定正看着女子离去的身影沉思,听到谢昭华的声音,立刻将手中的淡粉色手帕藏在身后。 又回过头跟谢昭华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谢昭华问。 “我、我来自然是给公主看病,一会儿还要给公主熬药呢。” “熬药?”谢昭华满脸不可思议。 “你不是不干这种粗活吗?而且熬药都有宫女看着,哪用的着你啊?” 苏定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火候时辰一分不能差,否则就会影响药效。” 谢昭华听了苏定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苏定见谢昭华没有怀疑才稍稍放心。 谁知这时,谢昭华忽然神情一顿,看向苏定。 “你。” 苏定忽然提起一口气,心脏加快跳动,她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这这这,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呢。 还没想好怎么说,他又忽然听谢昭华说。 “你有空去谢府看看,今日是冬至。” 第123章 赐婚安乐 听到这话,苏定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 今日的冬至夜本应在太后处,可太后精神不好,最后还是在建崇帝那里办了起来。 建崇帝年岁越大,就越发喜欢团聚。 看着孩子们其乐融融地在一块,就让他想起曾经妻子也在的时候。 那时元儿和昌儿已经长大些,冬日里能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桌子前,脊背挺得笔直。 而淮儿走路还不太顺畅,不知从哪弄来了他批奏折用的朱笔,胡乱地拽着他的龙袍写画。 他和容娘的衣角上都是小小的手印和涂鸦。 而安乐,就更小了,还在襁褓里吐泡泡呢。 想到这里,建崇帝又看了一眼下座的孩子们。 都长大了。 他也老了。 这样的场景应该没几回了。 想到这儿,他又多看了一眼燕昌。 若无意外,今年就是最后一次了。 想到这会儿他百感交集,端起酒杯,提起今晚的第一杯酒。 “昌儿,你此次回来,要多与淮儿走动,你们是亲兄弟,应当亲如手足。” “再者淮儿为太子,为君,而你为臣子,自当尽心辅佐,不可生出妄念。” 这两句既有对他们兄弟情的期许,也有对燕昌的敲打之意。 燕昌闻言,立即跪拜到大殿上。 “儿臣自当如此,阿爹放心。” 阿爹这个词,是只有容德皇后的孩子才能唤的。 他这么轻轻一唤,自然将建崇帝的父子之情唤出,也不再苛责,而是笑着看向燕淮。 “淮儿,你也当善待你的兄长。” 燕淮闻言,看了一眼跪在大殿上的兄长,微微颔首:“自然如此。” 谢昭华坐在燕淮身侧,看了眼坐得笔直的燕淮,又将目光移向跪在大殿上的燕昌。 燕昌最会做的事情就是虚与委蛇,讨建崇帝欢心。 因为他是建崇帝心爱女人的孩子,也因为他这副表面谦卑又懂事的样子。 每每有多大的事情,建崇帝总能放下。 给予他远超其他妃嫔皇子的宠爱。 可许是因为长子燕元身为第一个孩子,天生就被给予无限希望和疼爱。 而燕淮又是最小的儿子,还是建崇帝手把手带大的,格外多了些偏疼。 夹在中间的燕昌,在三子中间似乎就有些普通了。 再加上他幼年不在建崇帝身边长大。 他总觉得与其他兄弟与建崇帝的亲密无间不同。 因此他面对建崇帝,格外地多了些讨好,也最会揣摩建崇帝的心思。 往往一句话,就能让建崇帝受用,也格外受到建崇帝的喜爱。 燕昌又说两句讨人最喜欢的话,末了,不知怎的看了谢昭华一眼。 安乐一直关注着他,似乎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安乐便端起面前的酒杯,看向建崇帝道。 “阿爹,乐儿敬您,愿父皇长命百岁,咱们一大家子,岁岁如今朝。” 女儿青涩的声线在大殿上响起。 建崇帝攥紧了自己的酒杯,伴随着女儿的祝福,他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喉咙,也不知是怎么了,他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过了几息才又恢复过来。 女儿已经长大了,儿子们也成家了,燕淮更是一位合格的君王。 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 建崇帝看向安乐,眼里忽然浮现出笑意。 安乐看着建崇帝,有些奇怪于他的反应,问。 “阿爹这是怎么了?” 面对女儿的疑惑,建崇帝眼中溢出笑意。 “乐儿也长大了,今日阿爹与你阿兄在御书房商议,为你挑选了个合适的郎君。” “姓崔,名叫崔玉,是户部侍郎的儿子。” “这崔家儿郎无论是样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连骑射身手也不错。” “身家清白,他父亲为人也厚道,阿爹与你阿兄都觉着不错。” 建崇帝说完,笑着看了燕淮一眼。 燕淮闻言也勾起唇角,别的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这崔家郎君品性不错,内宅干净。 安乐嫁过去也不用费什么心思处理内宅。 届时只要他稍加提挈,便能保妹妹一辈子尊荣。 安乐嫁到这样身家干净的人家,是再好不过的。 他这样想着,又看向安乐,却见安乐不知为何面色有些发白。 他蹙起眉来,正要询问,耳边却忽然响起燕昌的声音。 “乐儿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跟淮儿关系最好吗?” “难不成是因为淮儿选得你不满意?” 燕昌看着安乐发白的小脸,一字一句道。 虽然语气温柔,可其中却不乏嘲讽。 燕淮自然听出来燕昌的言外之意,可他倒是没去理会,而是看向安乐问,放缓了声音问。 “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建崇帝也跟着看向女儿。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安乐身上。 安乐被这些目光刺得抬不起头来,恍惚间,她看到了谢昭华关心的目光。 在密不透风的包围中,她像是忽然找到了一个缺口。 谢昭华跟安乐是自小的玩伴,安乐这般反应,她自然意识到安乐有些不对。 可……原因呢? 这崔家郎君虽然在原书中没有出现过,但听建崇帝方才所说的家世清白。 再加上燕淮此次细细调查过,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像这样样貌才学俱佳的夫婿,绝对是难寻的。 那为什么安乐看上去不太对头呢? 谢昭华蹙眉,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一直循规蹈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安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成? 想到这里,谢昭华倒吸一口冷气。 她知晓安乐脾性,明白安乐定然是不愿在燕昌面前落了燕淮的面子。 不管如何,得先替安乐解围才行。 谢昭华攥紧手中的帕子,刚要开口,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禀陛下,方才为公主诊脉的太医派人来禀,说是公主的药熬好了,请公主前去服药。” 听到这话,安乐宛如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放下手中的酒杯道。 “乐儿身子有些不适,先去服药。” 汤药需趁热喝,此事建崇帝自然是懂的。 于是不疑有他,让女儿去服药。 围绕着安乐赐婚这一风波,这才缓缓落下。 安乐走后,没一会儿建崇帝也感觉身子有些不适,以公务为由离席。 而谢昭华也因担心安乐,往乐瑶宫去了。 大殿之上一时间只剩下燕昌和燕淮二人。 燕淮与燕昌并不对付,这会儿自然也不愿意多待,起身便要离开。 可当他要走出殿门时,却被燕昌从背后叫住。 燕昌似乎一点也察觉不到弟弟对自己的不喜,他喝了些酒,走过来亲昵的拍了拍燕淮肩膀,说。 “兄长此次回京,太子忧心坏了吧?” “京中布置眼线无数,兄长做什么,都传到了太子的东宫里。” 燕淮侧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没有回答。 燕昌见他不答倒也不恼,继续说道。 “可太子这些年费尽心机,怎么还是过得不好呢?” “听说太子妃喜欢上了旁人,是为了家族才与你虚与委蛇。” 话音落下,燕淮身上的气势忽然冷厉几分。 他回过头,锐利的眉眼与燕昌相对。 “你想做什么?” 第124章 阿昭会永远在孤身边吗? 看到燕淮不出所料地被激怒,燕昌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燕淮哪里都好,唯有不好的就是他在情字一事上太过专注,与父皇一样,与大哥也一样。 只要有这个软肋在,他就永远不能摆脱他。 “太子放宽心,这几年本王在京中的势力已经被吞并得差不多了,你身为太子,大权在握,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说着又笑了,似乎在笑自己小小的一个举动,小小的一句话,便能让燕淮如临大敌。 “是吗?”燕淮侧头看他。 “那兄长怎么还背地里勾结了舅舅呢?” 此话一出,燕昌的面部肌肉猛然紧绷,过了几息才又放松下来,缓缓地笑道。 “太子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太子如此费尽心机,小王若是太子妃都会感动流涕。” “但愿太子妃能明白您的一番苦心,太子殿下也能牢牢地守着这份情感。” “不要拼尽全力,最后还是一无所有才是。” “那也总比兄长现在就一无所有要好。”燕淮面无表情地说道。 话音落下,燕淮抬脚离去,将燕昌一人留在原地。 看着燕淮离去的身影,燕昌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落下,取而代之是眼睛里如火焰般旺盛的嫉妒与不甘。 * 谢昭华到乐瑶宫时,发现乐瑶宫上下一团混乱。 安乐不知是怎么了,回来的路上精神恍惚,竟在走路时踩空,不小心滑下台阶,晕了过去。 好在苏定熬完药后留在了宫中。 这会儿已经为她上了药,约莫着明早就能醒过来。 谢昭华闻言松了口气。 她这会儿过来,本来是想问问安乐今日在宴会上是怎么回事。 如今安乐昏迷,却是问不了了。 可这时,苏定却忽然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角落。 “你不必太担心安乐的身体,这段时间我调养着,她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谢昭华点点头,松了口气。 “方才的摔倒,只是磕到了腿,不太要紧。” 谢昭华:“还是你可靠。” “我喜欢安乐。” “那我就放……什么???!!!” “你怎么能——” “我真的喜欢安乐。” * 得到这个消息后,谢昭华魂不附体地坐上回宫的马车。 难怪她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细细想来,苏定总是跟她打听安乐的病情。 还对安乐超出寻常的关心,连药都要亲自熬制。 她早该察觉到的! 如今这样…… 谢昭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建崇帝和燕淮都已经挑选好夫婿了。 况且…… 想起那件事,谢昭华心上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 这着实不好办。 回去途中,深蓝色的夜空中飘落下零星的雪花。 夜晚的街道上,只有马车轮碾压在地上的声音。 谢昭华到东宫时,燕淮也已经回来了。 下人来报,说燕淮在朝暮殿等她。 谢昭华点点头,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苏定此事得先瞒着燕淮才行。 毕竟她现在还不知道安乐的想法,贸然告诉燕淮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还是明日去宫中,问一问安乐的想法再行决断。 谢昭华回到朝暮殿时,发现燕淮并没有如往日一般看书或者看奏章。 而是一人站在大开着的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冬至正是最冷的时候,他这般开着窗户,整个屋内连个热气也没,更别说站在窗前的他了。 这会儿,雪已经下得有些紧了,细小的雪花,顺着窗口落在燕淮的头发上。 像是装饰在圣诞树上的小雪花一样,燕淮俊美,他这样站着,像是雪中精雕细琢的冰美人。 他实在有些出神,连谢昭华回来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谢昭华心中奇怪,将身上的斗篷摘下,正好窗边刮进一阵风来,她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再看燕淮,他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察觉不到寒冷似的。 谢昭华这才察觉到不对,她让下人们都退下,自己走到燕淮身边去。 拉着燕淮的手,发现他的手早已冻得冰凉。 温润的暖意包裹着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燕淮意识到,谢昭华回来了。 他在窗前站得久了,身子有些僵硬,但还是侧过身,看向谢昭华。 谢昭华今日穿了件暖融融的红色冬装,头上戴着金色的钗环。 明明是颇为喜庆的装扮,可那张明媚的小脸上却满是担忧。 “这是怎么了?” 燕淮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清冷的脸上带着孤寂,担忧,还有几分少见的固执。 良久,他开口问。 “阿昭会永远在孤身边吗?” 第125章 少年篇:雪夜遇袭 谢昭华心下一紧,不知他是怎么了,愈发攥紧他冰冷的手指。 “会。” “臣妾会一直在殿下身边。” 窗外的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冷白色的雪光愣在谢昭华坚定的神色上。 燕淮目光微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曾经谢昭华稚嫩的脸庞和那年的雪夜。 * “殿下快走!有人埋伏!” 声音落下,年少的燕淮警觉地拔出剑来。 今日冬至,大雪下了满地,整个山涧银装素裹。 燕淮因燕昌所托出城,回来便发现不对。 四下寂静,可偏僻的雪路上却满是马蹄印。 再加上他方才听到方才来的路上有不对的声音…… 燕淮握紧手中的剑,是冲着他来的。 至于幕后黑手…… 燕淮咬紧了牙关。 他穿着一袭白袍居于白驹之上,手中是冰冷的佩剑。 十三四岁的年纪,已能看见清晰的腰背曲线,以及那眉眼间无法退去的寒意。 他们现在居于夹在两山间的一条小路上,地势极为不妙。 无论是前后夹击,又或者是上面投石,都会使他们损失惨重。 燕淮小心地打量着周围,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将剑刺向一旁为他备用马匹的屁股上。 那黑马又惊又痛,嘶叫一声往前冲去。 冲出去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轰然倒下,面前是一个长达七八米长,六七米宽的大坑。 大坑下面全是泛着寒光直立朝上的刀刃。 若是方才没有警觉,而直接走了过去…… 众人不敢再想。 这时,耳边传来石头滚动的声音。 燕淮五官敏锐,比众人先意识到危机,立刻大喊:“向后逃。” 话音落下,无数巨石从山上滚落。 燕淮带领的人马中,有几个人反应不及时,被山上的巨石砸下马,立刻头破血流。 顾不得那么多,燕淮当即带领着人马往后逃去。 可很快,便发现前面一片漆黑的林子里,忽然多出数把高举的火把,以及火把下的寒刃和利箭。 是贼人埋伏在此! 燕淮不作他想,立刻掏出背上的弓箭。 弓箭沉重,寻常这个年纪的人,没几个能拉满的。 可燕淮却眨眼间,拉出满弓,射向远处。 旁人连看都看不清楚的月色中,贼人应声倒地。 跟随的人马立刻有样学样,射向那片火光。 可贼人人多,且早就算到燕淮所带人马,立刻搭箭反攻。 数支锋利的箭矢擦肩而过,有一支甚至划破了燕淮肩头的锦袍。 贼人人数众多,如果停留在此只能被贼人乱箭穿心而死。 燕淮干脆将弓箭掷下,俯身骑马带头冲锋。 无数剑雨中,马匹身中数剑,最终在到达贼人的地方轰然倒地,燕淮一跃而起,趁其中的领头不备,速度极快地夺了他腰侧的佩剑,随后一剑封喉。 喷出的血迹瞬间染红了的白色衣袍,可他哪里顾得了许多。 提剑就杀。 身量堪堪到成人肩膀的少年下手极为利落,刀刀致命。 一时竟没人敢近他的身。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冷静厮杀,是有些无法想象的。 雪还在继续,可静谧雪白的林子里已经被鲜血浸染。 敌军众多,任凭燕淮的人手武功高强,却依旧落了下风。 燕淮又杀掉一人时,背后却忽然有人偷袭,燕淮堪堪躲过,右侧又有贼人拿刀刺来。 他一脚将人踹开,用剑封喉,又左手拔出腰间的匕首刺入偷袭之人的心脏。 危急关头,右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十几人的小队。 杂乱的声音里,燕淮似乎听到一个女子的呼唤。 “阿淮!” 燕淮一顿,抬手手刃一个贼人后,抬头看去。 发现居然是一袭红衣的谢昭华。 她骑在一匹黑马上,身后是他送她的一个教她骑马的女师傅。 一看便知是谢昭华发现异常,带人来救他。 可她来得匆忙,带的人马太少了,弄不好还要将她卷进去。 燕淮心急,大喊:“别过来!” 声线干净、透彻,远没有后来的低沉。 可耳边的风声过大,四处又都是厮杀的声音,谢昭华根本听不到,只是着急地朝这边赶来。 十几人的小队眨眼间便到了眼前。 谢昭华由人护着,一路冲到燕淮被包围的圈子里,帮燕淮解决了夹击他的一部分贼人。 又向燕淮汇报,已经通知了京兆府,一会儿便会有救兵过来。 在小队的保护下,谢昭华顺利来到燕淮身边。 她穿着一件大红锦缎棉衣,小脸冻得发白,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 燕淮见谢昭华不顾他的阻拦来此,凶着脸。 “你来干吗?!” “我来救你啊!”谢昭华回答得理直气壮。 救他? 看着只到自己肩头的少女,燕淮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 这里贼人那么多,谢昭华带来的人压根撑不了多久。 说不定在京兆府的人手没来前,他们都得死在这儿。 燕淮深知她不会骑马,也不多说,高喊:“林煜!” 林煜正在他们右后侧,听到燕淮的声音立刻上前。 他和燕淮是一样的身量,此时也有些狼狈,衣服袖子上都是有不少剑痕。 燕淮瞅准时机,抬手将一个骑在马上的贼人砍下,看向林煜道。 “你快带着她离开。” 语气又急又快。 谢昭华一听,也急了。 她是接到系统警报,才连忙带着人来救燕淮的。 方才,她跟系统要了一个承诺。 系统答应如果只有她跟燕淮两个人在场的话,系统可以将燕淮迷晕,紧急启动保护系统,将二人收入空间缝隙里,免受攻击。 等安全再把两个人放出来。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跟着燕淮,最好找一个两个人在一块的机会。 如果真的让燕淮像原书中一样身受重伤,他一定会黑化程度加深的。 情况危急,燕淮想不了那么多,他不顾谢昭华反对。 上前一步,就要托举谢昭华把她送上马,却发觉谢昭华牢牢地拽着他的衣袖,死活不松手。 “我要和你一起!” 少年咬牙,刀剑无眼,她根本不知道情况有多危急。 开口便凶她:“你知道情况有多——” “我当然知道情况有多危急!” “所以我才要待在殿下身边。” 她比少年想象得要难说服。 “不行。”燕淮拒绝:“他们的目标是本王。” 只要是他在,贼人一定跟上。 “那我也要与殿下在一起!” 少女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两人一时僵持住。 林煜算是看清楚了,这谢家小娘子是铁了心地要跟着殿下了。 眼看着谢昭华带来的人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索性道:“殿下,现在天黑,您骑着马带谢家娘子冲出去,敌人也分不清楚。” “不如您就直接带着谢小娘子走吧。” 谢昭华立刻点点头。 “殿下不走,我绝对不走。” 耳边的厮杀不绝于耳,不知道是谁的血又溅了过来,在谢昭华脸上落了两滴。 血腥味在谢昭华的鼻尖蔓延开来。 她肤色白,白净的小脸上落上几滴血便格外的显眼。 燕淮看着,不知怎的心中一揪。 少女似是怕他拒绝,抬手将脸上的血迹抹掉。 “我就要跟着殿下!” “殿下在哪我在哪!” 难得的,一贯坚定的少年此时居然有些动摇。 他的眸子闪动,紧紧地盯着谢昭华。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啊!” 谢昭华还没说完,便被燕淮拦上了黑驹。 谢昭华忽然被燕淮拦上黑驹。 少年的嘴唇抵在她的耳后,又热又凉。 “意味着你今日要是敢死,本王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126章 少年篇:动心 他声音幽幽似是鬼魅,谢昭华心里不服气。 “我可是来救你的!你还这么凶!” 谁知她此话一出,少年忽然笑了起来。 “那你可要记得,本王是最凶的厉鬼。” “不要认错本王才好!” 燕淮说罢,低喊一声“驾!” 下一刻,座下的马立刻冲了出去,谢昭华低呼一声,被少年牢牢地护在怀中。 少年身形清瘦,并不会壮硕,此时却为谢昭华抵御了大半寒风。 在这样四处厮杀的情境下,谢昭华在他怀中,居然莫名地有种心安的感觉。 黑驹驰骋,在白色的雪地里犹如一条黑色的线,快速移动。 他们这么冲出去,自然是有贼人发现的。 立刻驱马去追。 燕淮一边骑马,一边朝后放了几支冷箭。 箭箭命中。 再加上天黑视线不好,燕淮又马术高超,跑出几里地后,竟将贼人甩了个一干二净。 天黑路滑,又下着雪。 二人也不敢跑得太远。 燕淮见没有贼人,便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 他虽然凶着脸,但下马后,还是颇为细心地将谢昭华接下马来。 黑暗中,忽然有一支无比锐利的箭矢朝谢昭华射去。 燕淮五感敏锐,听到声音直接上前一步将谢昭华挡在身后。 少年闷哼一声,冰冷箭矢穿透了他的左肩,血迹立刻蔓延出来。 谢昭华看见,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燕淮一把推入旁边的草丛里。 寒夜里,射箭人缓缓走了出来。 “想不到楚王殿下如此深情,居然会为一个女子挡箭。” 燕淮看着忽然冒出来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冷眼瞧着他,眉眼间是褪不尽的寒气。 射箭人看了有些惊讶,他杀过不少人,倒是少见死到临头还如此镇静的,尤其是这么小的年纪。 不过他可没有什么恻隐之心,拿着钢刀一步步走近。 “我劝您还是不要再挣扎了,您逃不……” “唰!”的一声,银色的匕首穿过黑夜,正中男人的咽喉处。 男人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几息后倒在地上。 燕淮看着倒下的男人,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也敢在他面前卖弄。 这时他才蹙起眉头,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肩,血迹已经蔓延到肩头,说不痛是假的。 少年回头看向被自己推入草丛的少女。 因为他方才心急,推谢昭华的力气过大,谢昭华摔倒了草堆里,又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上全都是雪。 谢昭华心中着急,想召唤系统,可系统怎么都没出现。 又着急燕淮情况,一瘸一拐地爬出来,这才发现贼人已经被解决掉了。 而贯穿燕淮左肩的那利箭,还卡在他的肩膀上。 谢昭华惊呼一声,连忙来看。 穿过肩头的箭头上都是血,原本白色的衣袍因为厮杀而被鲜血浸染,这会儿更是没有可看的地方。 少年强撑着站在雪地里,腰身勾勒成细瘦一笔。 夜空下,白衣犹如血衣一般,吞噬掉他为数不多的天真和信任。 他冷着脸,可少女鲜活的表情却忽然闯入眼中。 一边害怕又一边靠近他,想帮又不知如何帮他。 比起虚伪完美的面具,实在是生动极了。 少年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不想承认,别扭道。 “怕你还来。” 谁知听了这话,少女立刻瞪了他一眼,全然没有对这位楚王殿下的尊重。 “我可是来救你的!” 谢昭华愤愤地说道。 少年被她瞪了一眼,只觉得她更鲜活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 没人想到从来嚣张又不可一世的楚王殿下,会在一个女子身上迎来自己的第一次挫败。 不过燕淮倒也没生气,他咬牙捂着肩膀,四处打量一圈,想找个地方躲藏,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谢昭华似乎听到了林煜的声音,在大喊“殿下”。 她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援兵到了! 立刻面露喜色地朝燕淮看去。 少年紧绷的神经也缓缓放开。 来得比想象得快。 看来京兆府的人也不算全无用处。 想到这儿,他又看了旁边的少女一眼。 满眼喜色,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他喘着气,缓缓收回目光,这样也好,不然他还得去地府里找她,怪麻烦的。 燕淮中的那道箭射得很深,位置也不太好。 在回去的路上陷入了昏迷。 来不及回宫,众人先将他接到了京中的一家医馆里疗伤。 屋内昏黄的烛光下,屋内的大夫正在帮燕淮拔箭。 而谢昭华则站在廊下焦急地等待着,她像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听到里面拔箭拔出的好消息后,才回过神来。 此时,天已经亮了,大雪已经在院子的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在得知大夫已经包扎好后,谢昭华没有犹豫地就冲进了房里。 房里弥漫着血腥味,少年正躺在床上。 他上身的衣服褪去,从左肩到右腹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肩膀和胸膛是干净利落的线条。 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唇瓣也失去血色,因为拔箭,他出了不少冷汗,林煜此刻正在给他擦汗。 谢昭华走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 虽然原书中,这次遇袭让燕淮身受重伤,比这个更惨。 但若不是看见,谢昭华真无法想象一路上凶自己,保护自己的燕淮,竟然如此虚弱。 谢昭华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燕淮方才已经醒了,这会儿正闭眼休息,乍听有人进来的声音,抬头望去,发现居然是谢昭华。 她落了一身的雪,小脸冻得苍白,浑身冒着冷气。 燕淮一怔,下意识蹙眉,声音低哑道:“你就这样在外头站了一个晚上?” 斥责的话正要出口,眼前的少女忽然哭了出来。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啊。” 燕淮一愣,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喉咙又干又涩,只说。 “不疼,别哭了。” 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是第一次有女子为他哭泣,不同于那些规矩的世家贵女,谢昭华在他面前毫不顾及形象地疯狂飙泪。 燕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想起平日里夫子训诫那些爱哭子弟的模样,于是沉下脸,厉声道。 “别哭了!” 少女“哇”的一声,哭的声音更大了。 少年哪见过这架势,愈发手足无措,想伸手给她擦泪,却又扯到伤口。 没忍住,发出“嘶”的一声。 少女这才停下,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不疼吗?” 屁的不疼,都快疼死他了! 他看少女还是抽抽搭搭,强撑道。 “真不疼,而且又不是伤在你身上,别哭了。” 少女揉揉眼睛道。 “我也不想哭,就是忍不住,我一想到昨天晚上哪都是血,就害怕。” “怕你还来?”燕淮随口道。 没良心!谢昭华暗骂,又懒得去理他。 少年看着谢昭华的脸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弥补。 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我知道你怕,以后有这种危险,你就别来了。” 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好吧,她是。 但也不能这么说啊! 谢昭华气鼓鼓地瞪着他 “我那全都是为了你!” “要不是你陷入危险,我才不去!” 她说得直白又理所应当。 一时叫燕淮愣在原地。 “为了本王?” “可不是吗?一路上我都担心死了。”谢昭华说着,伸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一想到你浑身是伤,我这儿就一揪一揪的……” 说到这儿,谢昭华忽然愣住。 她、她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怎么就为了他心口一揪一揪地疼。 才没有才没有,她是攻略他的。 可话已出口,想收回也难了。 连一旁的林煜听了都愣住,早知道谢家娘子对殿下情根深种。 原来竟然深到了这种地步。 谢昭华觉得自己难堪极了,怎么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连忙低头,假装去袖子里找帕子擦眼泪。 这时系统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宿主你做了什么?】 【反派在心跳加速,而且对你的好感度急速升高啊!】 谢昭华一怔,诶嘿,也不亏! 这大反派总算是知道她的好了,也不知道这反派害羞是个什么模样。 她立刻抬头笑眯眯地去看。 却见燕淮用比之前还凶恶的眼神盯着她。 “你以后,都得在本王身边,敢不在本王身边试试!” 谢昭华咬牙,什么啊! 这也叫心动? 真恶劣! 她握紧拳头,觉得不能再这么委曲求全。 至少在今天,啊不,今天上午,她不追燕淮这个大坏蛋了! 她站起身来要重拾尊严,却见燕淮不顾伤口挣扎着坐起身。 从昨天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袋子递给她。 “什么啊?” “点心啊。”燕淮回答得也理直气壮。 “聚芳斋的点心,你不是最喜欢吗?” 谢昭华一愣,可聚芳斋在城外,所以昨日燕淮去城外特意带了点心给她。 即便被追杀还一直藏在衣服里? “轰!”的一声,谢昭华的耳朵后知后觉得热起来。 系统敏锐地检测到。 【宿主、宿主你怎么了!】 【你的心跳怎么也越来越快啊?!】 第127章 他喜欢谢昭华,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过去的回忆一幕幕浮现出来。 燕淮冰冷的身子渐渐缓过来。 其实在那之前,他对情爱的理解很模糊。 他一直不知道阿爹为什么那么爱阿娘。 而大哥又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人。 可那时候,他却忽然懂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只觉得她有趣、可爱,而是在漫漫黑夜中,有一个人为他亮起一盏灯。 让他冰冷阴暗的灵魂,有了安家的地方。 那么黑的长夜中,终于有人为他亮起一盏灯。 其实……他喜欢谢昭华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的。 久到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可就是在那天,他才意识到他的生命中必须要有谢昭华。 也必须得是谢昭华。 就如同阿爹需要阿娘一样。 可后来,谢昭华变了。 变得面目全非,让他不敢面对,这三年只能远在边关,才能在梦中见到那个关心爱护他的谢昭华。 这些日子,他一直努力说服自己。 谢昭华失去了三年前的记忆。 他们会好好的。 只要他一直在京都,只要他一日也不离开她,旁人就没有可乘之机。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可他如此费尽心机,自我说服,却一眼就被兄长所看穿了。 他是在害怕。 他怕他竭尽全力守护的爱情,最后会化为乌有。 他又将目光落在谢昭华脸上。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全部都是他。 他松了一口气,转眼却又担忧起来,他怕有一日,里面再次没了他。 心绪慌乱间,他抓住谢昭华的手。 “阿昭永远在孤身边。” 谢昭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抱着燕淮,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心跳声说。 “阿昭会永远陪着殿下。” “那阿昭也不许喜欢旁人。” “不会,臣妾不会喜欢旁人。” “阿昭……阿昭,永远不要离开孤,永远不要……” 燕淮将头埋入谢昭华的颈间。 恍惚间,谢昭华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一片冰冷。 她也跟着哭了。 她不会,她不会离开。 她一定会守护,拼尽全力守护的守护阿淮。 即便是死亡。 * 谢昭华抱了燕淮一整个晚上,两人相互依偎在承乾殿中燕淮的床上,宿了一宿。 倒是想过爬上淮床,只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下。 第二日,谢昭华迷迷糊糊地醒来,才发现燕淮还没有上朝。 她侧头看向燕淮,阳光勾勒着深邃的五官,长长的睫毛在眼睫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的五官其实是干净明朗的,许是因为气势变了,旁人都觉得他的五官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谢昭华发现即便他睡着了,却依旧紧蹙眉头。 她心里传来钝钝的不安感。 能让燕淮如此脆弱,一定是因为齐王说了什么。 而她与燕淮的感情裂痕,就是他天然的进攻方向。 想到这儿,谢昭华皱起眉头。 她得想个办法。 想个办法弥补这一切,总不能让燕淮一直这么难过下去。 昨日安乐摔倒,苏定又说了那样的话,今日她必须得去宫中一趟。 这样想着,谢昭华悄悄的挪动身体,准备起身。 谁知她一动,燕淮便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的大手放在她的腰间,似乎是怕她跑了,阿淮一直抱着她。 燕淮睡得本来就浅,很快就醒了过来。 看着谢昭华要离开,立刻抱着她不撒手,孩子气的说。 “阿昭要去哪?不许走。” 这样孩子气的一面,饶是在过去,谢昭华也是很少见的。 她坐起身子,笑着捏了捏男人的脸颊。 “臣妾要去宫里一趟,昨日安乐不小心从台阶上滑下来,臣妾得去看看。” 燕淮闻言,蹙起眉来:“是何时的事情?” “就昨日晚上。” 昨日燕淮听了燕昌的话后,便回到宫中,自然是不知道此事的。 “神医已经看过来,说没什么大碍,殿下不必担忧。”谢昭华劝慰道。 燕淮这才点点头。 不知怎的他想起昨日妹妹宴会上不太高兴的模样,沉吟一会儿,开口道。 “昨日说起夫婿,安乐状态好像不太对。” 谢昭华点点头,心中又暗自想起来。 这二人若是苏定单相思,一棒子打醒他也就罢了。 若是二人两情相悦,那可真不好办。 不过眼下还不是跟燕淮说的时候,便说:“臣妾今日会好好问问。” 燕淮点点头,这样也好,她总归什么都愿意跟谢昭华说。 说完这些,谢昭华才转过身去,准备下床,谁知却忽然被燕淮从背后抱住。 他有些幼稚的将谢昭华抱在怀中。 “不想离开阿昭,一点也不想离开阿昭。” “阿昭要是能变成娃娃,带在身上就好了。” 谢昭华头次听到燕淮这么孩子气的话。 笑着回过头,用指尖轻点他的额头。 “乱说什么呢,天已经大亮了,您还是快起身准备上朝吧。” 听到这话,燕淮沉下心来。 是得上朝,江都的事情还在收尾,而建崇帝近日给他的政务越来越多。 他不仅得处理好朝政,还要提防着舅舅和兄长,绝不能在燕昌面前露出半分犹豫和软弱。 燕淮鲜少感觉到疲惫,昨日的情绪到底影响到了他。 一想到谢昭华要离开,昨日那种担忧、心慌又恐惧的感觉便又笼罩着他。 想让阿昭待在他身边,真的很想。 现在这光景,似乎又回到当年为求自保争夺太子之位时的场景,兄弟相残,群狼环顾。 只是当时他胸有成竹,对谢昭华绝对信任。 而此刻,她离开一会儿,他都会不安。 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心中苦涩,看着怀中谢昭华笑着看着他的模样,又深吸一口气,才道。 “那阿昭早些回来。” 他这副难受的模样,让谢昭华一愣,又歪头看他。 不过是上个早朝罢了,怎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于是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 “臣妾知道。” 女子霍然起身,怀中温润的触感忽然消失,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 燕淮的心跟着变得空落落的了。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无形中,耷拉下了小脑袋。 第128章 安乐与苏定 “啊呀呀,怎么这么可怜~” 燕淮一抬头,正撞到谢昭华的眼睛里。 她站在床侧,弯腰看着她的小宝贝。 下一瞬,她忽然凑近,含住燕淮的上唇。 “阿淮怎么还委屈上了。” 燕淮一怔,眼中又惊又喜:“阿昭是故意的!” “阿昭才不是故意的,阿昭放不下殿下,就像殿下放不下阿昭一样。” 话语落下,燕淮心中的阴霾恍若忽然被吹散。 阿昭、阿昭与他一样。 燕淮的心脏疯狂跳动,摁住女子的脑袋,加重了这个吻。 唇齿纠缠,她全是他的味道。 清冽又干净。 …… 谢昭华的嘴又肿了。 她到乐瑶殿的时候,安乐已经醒了。 她躺在床上,脸色虽然不太好,但也不算太差。 “怎么样?听说摔倒了腿,还疼吗?”谢昭华问。 安乐摇摇头,“不疼了,多谢姐姐关心。” 谢昭华想问安乐那件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恍惚间,发现安乐眉眼间尽是淡淡的忧虑。 “你可是有心事?” 安乐攥紧杯子,下意识的摇头。 她不想给姐姐和阿兄添麻烦。 可在看到谢昭华关心的眼神后,她又有些犹豫。 谢昭华算是看出来了,安乐从昨天建崇帝说要赐婚后,就有些不对劲。 后来又摔下台阶,如今更是不复往日的机敏活泼,而是沉默寡言。 谢昭华想到苏定昨天同自己说的话。 她有几分确定,这也许不是苏定的单相思,而是二人早已定情。 想到这里,谢昭华猛吸一口冷气。 苏定这家伙,瞒她瞒的还挺死的啊! 竟然给她整了这么大一出活! 在这种朝代,除了像她和燕淮这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很少有私定终身的。 一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出阁女子若是传出相思某人,名声可就坏了。 谢昭华心里骂了一万遍苏定,随后屏退左右,只留自己和安乐在殿中。 可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安乐年纪小,面子薄,若是问的重了也不好。 只能有些犹豫的看向她:“你和苏定……” 安乐听到这话,如同被猫被抓了尾巴,脸色立刻涨红。 少女怀春浮于面上。 谢昭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一样。 偏偏那头猪还是她的好友,她还不能不帮! 谢昭华脸色发青,极难的挤出几个字。 “你们两个已经……” 安乐听到谢昭华的话,表情一怔,意识到谢昭华误会了,红着脸拼命摇头。 最后,很艰难的才说出几个字。 “是、是我对苏公子……” “他、他还不知道此事……” 谢昭华:…… 苏定这玩的还挺花啊! 居然都给安乐忽悠成这样了?! 闺蜜被猪拱了的感觉更强烈了。 谢昭华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怒火。 否则她真想现在就冲出去把苏定给打一顿。 安乐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辜负了阿爹,也辜负了阿兄和姐姐。 看着谢昭华脸上的表情,她的愧疚感更重了。 低下说:“姐姐,对不起……” 看着安乐明明虚弱还要道歉的样子,谢昭华一下子就心疼了。 “不怪你,都怪苏定那个混蛋!” 妈的,居然背着她搞这种事情。 挖墙脚吗这不是! 有本事祸害别人去啊! 看着谢昭华显而易见的怒火,安乐一时担忧起来,生怕谢昭华误会了一直尽心给她治病,又正直善良的苏公子。 连忙劝道:“不怪他,是我自己……” “苏公子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此事……” 妈的,更气了! 谢昭华握紧自己的拳头。 要是让燕淮知道,还不得把苏定的皮给扒了。 安乐的不安谢昭华是清楚的。 于是开口道:“你放心,此事我会想办法。” 再三安慰了安乐后,谢昭华才出了乐瑶宫,直奔苏定的宅子里去。 “苏定你给我出来!” 谢昭华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弄得鸡毛掸子,在院子里大喊。 恨不能现在就把苏定给扒皮了。 青禾哪见过谢昭华这副样子,连忙在一旁拉着谢昭华,劝她消气。 可真气还真不是说消就能消的。 苏定倒也不含糊,他知道自己不该瞒着谢昭华。 干脆没躲着,手里举着个白旗就出来了。 然后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知道我错了,你怎么骂都成。” “但我是真心喜欢安乐,你得帮我。” 要求的倒是挺理直气壮地,可谢昭华压根不吃他那一套,骂道。 “你还真心喜欢,你要是真心喜欢安乐,怎么不跟安乐表白呢?” “把我们安乐玩的团团转,以为自己单相思呢!” “怎么可能没表白!”苏定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我当然表白了,但我怕她害羞,就告白的比较隐晦。” “但我可是特意拼了个爱心给她呢。” 听到这话,谢昭华眉心一跳,顺势将手中的鸡毛掸子给丢了出去。 “古代哪有爱心啊!” 该说不说与燕淮百发百中的命中率相比,谢昭华向来是百发不中。 但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似乎老天是为了特意惩罚苏定,居然叫谢昭华给命中了。 苏定头上鼓了老大一个包。 英俊的面容,被额头上一个大红包破坏了美感。 谢昭华心中难得的升起一股愧疚。 “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会中。” 苏定坐在正厅的椅子上,不甚熟练地给自己抹药:“这一点也不重要。” “关键是建崇帝要给安乐赐婚,你得快帮我想想办法。” 听到这话,谢昭华叹了口气。 “你说你找谁不好找安乐。” “阿淮本来要求就严格,而且也已经同陛下商量出人选,过了明路。” “想要取消,哪那么容易。” “况且咱俩的关系……”说到这儿,谢昭华轻轻叹了口气。 “而且阿淮最讨厌他舅舅了。” 听到这话,苏定的气势也是弱了几分。 因为上官怀的缘故,燕淮极讨厌外戚干政。 不难想象,日后燕淮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一定会预防外戚。 可安乐的夫婿,燕淮是断不会委屈的,肯定会给予高官厚禄。 想到这里,两人就头大,以他们两人的关系来看,恐怕连燕淮那一关都过不去。 更别说建崇帝。 皇家不会允许太子娶亲与公主驸马出于同一家。 “先别想这个,不论阿淮能不能还接受,当务之急是得让他们先打消这个赐婚的念头。” “这两日你先去打听一下这个崔玉有没有什么问题,若是他有问题,咱们就跟之前对付萧昌建一样,如法炮制的把赐婚给搅黄了。” “若是他没问题,咱们就再想办法。” 苏定点头,却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毕竟崔玉这个人,建崇帝和燕淮都调查过。 之前的萧昌建确实伪装的太好了。 上次被揭穿后,燕淮跟建崇帝一定会更加仔细地审查。 这个崔玉也许真同建崇帝和燕淮所说的一样,是个宜做驸马的不二人选。 看着苏定有些丧气的模样,谢昭华拍拍他的肩膀说。 “别想那么多,先按这么做,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不是还有我呢吗?” 虽然谢昭华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让燕淮改了主意吧。 话到最后,谢昭华又交代道。 “在这之前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 苏定听到这话点点头,脸色是少有的严肃。 看他这副认真的模样,谢昭华心中也放心几分,但还是嘱咐道。 “一切小心,我的哥哥。” 第129章 爱情分明会使人致盲 苏定为什么会变成谢昭华的哥哥呢? 那是因为当时在穿越的时候两个人是一起绑定的,穿越到一个家族中。 但由于苏定太讨厌古代的束缚,还担心谢家一定要其他十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什么的。 于是便找系统想办法让自己不遭受这些。 所幸苏定不用攻略什么人物? 人际交往与谢昭华相比也没那么重要。 在苏定出生那日,夫人难产,系统捏造了个得道高僧救下谢母。 高僧说苏定这个人命中带劫,体弱多病,活不过十岁。 要想躲过此劫,苏定必须得清除六根,远离红尘,跟着他去修道才行。 苏定出生那日差点一尸两命,再加上高僧救了谢母。 谢家对此深信不疑,谢母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将儿子交给了得道高僧。 高僧曾说要斩断红尘,就是连谢家的姓都不能用,要彻底断了联系。 这也是苏定安排的,为的就是用自己上辈子的名字。 没有古代家庭的拘束,苏定确实很爽,毕竟对于苏定这种穿越时已经长大的成年人来说,谁也不想无故多个爹妈啊。 但苏定又不喜欢寺庙中的那种清苦生活,于是就离开寺庙,借助系统开始畅游各地。 等谢昭华稍微长大些,能完成任务才回来。 那时候苏定已经十几岁了。 谢易安看他回来是既开心又激动,却又谨记大师的话,不敢同苏定太亲近。 怕影响苏定的寿命。 于是苏定便捏了个理由,说大师已经为他渡劫,寻常接触并不要紧。 从这以后,苏定才与谢家开始往来。 谢父谢母担心影响苏定,总是悄悄地关心他,颇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久而久之,苏定也开始对谢家有了感情,三不五时地上门探望。 所以前几日,谢易安才会问苏定要不要回家过冬至。 此事虽不为外人知晓,但当日苏定被送走,一些家生子是知道的,所以他的身份也不算完全无懈可击。 无论是因为燕淮对亲舅舅的厌恶,还是皇家出于担心权力无法制衡,而不与同一家结两次缘,都得瞒住此事。 从苏宅出来后,谢昭华并没有急着回东宫。 而是又回到了皇宫里。 去找阿淮! 既然阿淮总是不放心,那她当然要过去看看了~ 然而谢昭华到了燕淮办公的宫殿,发现燕淮正拿着自己曾经做的那个毛毛虫在到处炫耀时。 谢昭华心情是复杂的……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下了朝,齐王按照惯例来燕淮这儿遛一圈。 当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打击燕淮。 所以他带上了他的王妃亲手为自己绣的荷包,来到了燕淮的书房。 准备来向燕淮炫耀一下,谁知燕淮却淡定从容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香囊。 那香囊被他贴身揣着,保护得很好。 然而,当他看清楚时才发现香囊上是两条卷曲的毛毛虫。 而燕淮脸上却依旧是一副自信从容的样子 不、不是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啊? 毛毛虫也能炫耀得出手。 然而这个时候建崇帝也来凑个热闹。 为方便指导燕淮政务,建崇帝给燕淮安排的书房,就在他的御书房旁边。 这里有什么动静他就能知道。 两个儿子聚在一处,他自然也来凑了热闹。 看到两个儿子绣的香囊后。 建崇帝颇为自豪地从怀中掏出容德皇后给他的一条丝巾,上面有容德皇后绣的花纹。 怎么说呢? 容德皇后的绣花技巧,与谢昭华不相上下。 燕淮蹙眉看了一下,丝巾上的两块黑炭。 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什么 随后便听父皇道。“怎么样?你们阿娘绣的鸳鸯好看吧?” 燕淮嘴角抽抽,这是鸳鸯? 但还是颇为照顾建崇帝的颜面:“好看。” 齐王站在一侧,也只能违心说道。 “阿娘技法极佳,实在精妙。” 听到这话,燕淮斜眼看了一看燕昌,齐王这一套,他的确学不来。 随即,他又将自己手中的毛毛虫,摊在手掌上看了看。 明明是他的比较好看。 于是大方拿上前,向建崇帝展示。 谢昭华就是这个时候赶到的。 她听见燕淮颇为自豪地说:“是太子妃绣的。” 谢昭华:……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没来。 看着里面燕淮自豪的样子,谢昭华实在走不进去,遂躲在门外。 还好,建崇帝也算给面子称赞了这香囊一通。 也算没落下燕淮的面子。 建崇帝公务繁忙,没一会儿就出了殿门。 看见他出来,谢昭华吓得赶紧躲到旁边的柱子后面。 实在是太尴尬了,阿淮居然拿那样的东西出来秀。 建崇帝出了殿门后,没一会,燕昌也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道。 “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了,这样的东西也敢拿出来秀。” 声音虽小,却正好传到谢昭华的耳朵里。 呸,什么叫这样的东西? 谢昭华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眼见着宫殿里再没别人,谢昭华这才往宫殿内走去。 一进殿,就看到燕淮站在御案前,手中拿着她送的香囊,嘴角勾起,眼神真挚。 谢昭华看着脸都红了,上前一把抢了过来。 “快别看了,一点也不好看。” 燕淮没想到谢昭华会忽然出现。 香囊乍然被她抢走,燕淮有些不在不太认同地摇摇头说,“明明很好看啊。” 至少可以陪着他。 谢昭华听了嘴角抽抽,心说这哪里是爱情会让人迷了双眼,这爱情分明会使人致盲。 眼见着燕淮又把香囊从她手中抽走,熟门熟路地揣回胸前,谢昭华一怔,问。 “我记得这是殿下刚回来的时候臣妾送给殿下的” “送给殿下后,臣妾就再也没见过它,殿下是什么时候贴身放着的?” 燕淮闻言,手指一顿。 “就昨天。” 谢昭华蹙眉,昨天能那么熟门熟路的?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忽然想起前几日林煜提起过太子不满意什么给羽毛做的装饰,让司珍局重做。 于是便问:“前两日林煜说您让司珍坊装饰什么羽毛。” “臣妾怎么没听您提起过?” 燕淮闻言,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局促,他一边打量着谢昭华的脸色,一边说。 “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第130章 阿淮要可怜一些哦~ 不是什么要紧的,阿淮能那么认真? 她才不信。 于是又凑上前去,“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没什么。”燕淮有些不自觉地别过头去。 “真的?” “真的。” 谢昭华瞧他表情认真,倒不像是糊弄人的样子,心中信了几分。 偏这时,方才外出的林煜回来,来向燕淮汇报。 他不知道谢昭华在殿内,手中拿着黑色匣子一边跨入殿门一边说道。 “殿下,您让司珍局重新装饰的羽毛做好了。” 一抬头,便发现谢昭华在殿内。 谢昭华:“哦~” 燕淮:…… 她有些得意地看了燕淮一眼,特意走到林煜身前问。 “这是什么?” 燕淮看着谢昭华的模样,不自觉将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他嘴唇上下相碰,正想解释,却听林煜道:“娘娘还记得上次围猎吗?” “那日天黑了,殿下都没回来,大家都急坏了。” 谢昭华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太子殿下,那时那么晚回来就是为了去寻这根羽毛,因为这根羽毛,太子殿下腹部还被刮了一道。” 谢昭华听了这话,心中一揪看向燕淮。 燕淮抿唇:“不是什么大事。” 又转移话题,头朝林煜的方向一偏:“看看喜不喜欢。” 林煜闻言,恭敬地打开了手中的长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根纯白的羽毛,再无过多装饰。 “殿下回来后本让司珍坊在上面精心缀满宝石,可后来却又让拿下来了。” 谢昭华一怔,有些奇怪,不过一根羽毛,怎么值得燕淮…… 忽然,她瞳孔猛缩,想起在那次围猎的晚宴上。 安乐曾跟她说过什么羽毛 谢昭华一怔,心不可抑制地涌出一股巨大的酸涩感、 过去的一幕幕从未察觉到的关心,如沉在水下的旧物浮现出来,湖面上白茫茫一片。 多得不可思议。 她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可思议。 原来,阿淮,从那么早就开始关心她了啊。 林煜察觉气氛不对,将羽毛递给谢昭华后,便关门退去。 谢昭华拿着手中的羽毛呆呆地站了半天,燕淮心疼地从她手中接过羽毛,又从后拥住她。 “好了,不过是根羽毛而已。” 不过是根羽毛而已。 谢昭华心里更难受了,回过头抱住燕淮。 既难过于自己没有发现,又难过于自己不够主动。 “那时候殿下对臣妾冷冰冰的,臣妾很害怕,不敢靠近。” “总想着那么多错事,阿淮要是恨臣妾可怎么办?” “所以总是战战兢兢的。”谢昭华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后来臣妾想着,咱们曾经那么好,总要追一追阿淮。” “一想到要完全放弃阿淮,臣妾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谢昭华这番臣妾,燕淮何尝能不动容。 他握着谢昭华的手,言语中也有几分愧疚。 “是孤不好,此次回来,看到阿昭的第一眼时,孤便觉察到不对。” “也鼓起勇气让阿昭为孤解开披风,可总是担心阿昭再次变心,犹豫不决。” 谢昭华咬住下嘴唇,她哪有变心。 分明是狗系统不做人! 但她又不能说出来。 实在气得慌。 她靠在燕淮怀中,细细理起过往发生的种种,忽然问道。 “这香囊你究竟是什么时候佩戴在身上的?” 这么问本来没什么。 可燕淮要强惯了,又惯会口是心非,这般问他实在让他有些难为情。 “究竟是什么时候?” 燕淮抿唇,“就前两日。” 谢昭华挑眉,她才不信。 “那耳环呢?” “臣妾在您的马车上掉过一个耳环,是不是也是殿下故意藏起来的?” 她这么一问,燕淮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谢昭华没忍住偷笑:“原来殿下是个偷藏耳环的小贼。” “才不是……” “孤是,孤是怕你不在意,又弄丢了。” 他这话说得不假,【原身】将他送给谢昭华的东西都砸了。 两人所剩的东西寥寥无几,那日看到谢昭华戴耳环,他本是欣喜的。 可谁曾想谢昭华坐个马车,又丢了一只。 燕淮自然会认为她不在意,会弄丢了。 “不会弄丢了。”谢昭华承诺。 “以后都不会弄丢了。” “以后臣妾把东西都收在一个匣子里,好好保管。” 燕淮听了此话却轻哼一声。 一辈子那么长,他要送她的东西那么多,一个匣子才能放下几件。 不过也无所谓,他可以打造一个宫殿那么大的匣子,把东西全部堆进去。 谢昭华看着燕淮手中的羽毛,想起方才林煜说的话,问。 “林煜说,您在这上面串了很多宝石,怎么又拆了呀?” 听到这话,燕淮拿着羽毛的手一顿,垂下眼来。 最开始他跟谢昭华一样,并不相信什么羽毛能让爱侣回归的事。 但侥幸让他跟着白狐找到了,他便拿回来,缀满珠宝当个寓意良好的吉祥物便也罢了。 可谁知后来谢昭华真的跟他和好了。 他便重视起这根羽毛。 觉得这么珍贵的东西,再做五光十色的珠宝放在上面也是累赘。 重要的是羽毛本身,能让他跟谢昭华重归于好。 他必须得用心珍藏才行。 但这样的话,燕淮肯定是说不出口的,只说。 “宝石太丑,没有羽毛来得漂亮。” 跟着燕淮这么多年,谢昭华可太知道燕淮口是心非是什么样子了。 一看就知道阿淮又在胡说。 想让他说出一句情话,真是比登天还难。 不知怎的,昨夜燕淮小心翼翼地拉着她,求她不要离开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中。 她眼睛转了一圈,眉眼弯弯,忽然蹙着眉,学着燕淮昨日的样子。 一副可怜的表情说,“阿昭不要离开我。” 燕淮看到谢昭华这动作顿时愣在原地,红晕从耳朵后面冒出来。 “你、你。”英明的太子殿下,第一次有些说不出话来。 可谢昭华可没打算放过他,凑到他面前笑道。 “阿淮昨日说这话时太可爱了,再说一遍好不好?” “就说,阿昭不要离开我。” 红晕从燕淮的脖子下面蔓延出来,他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要求! 可红唇却偏偏凑到他耳边,如蛊惑人心的妖精一般。 “上次说好生孩子,阿淮却睡着了惹我生气。” “如果阿淮这次说了的话,阿昭就愿意哦~” 饶是提出了如此苛刻的要求,妖精还不忘补充道。 “阿淮要可怜一些哦~” 第131章 阿、阿昭不要离开我 燕淮看着谢昭华说不出话来,可红晕却从耳后到脖子,又烧到脸颊。 “殿下说一说吧。”妖精继续诱惑。 燕淮意识有些混乱,红唇在眼前,在耳边,化为无形的空气弥漫在四周,无处不在。 却又有一个名字,谢昭华。 “阿昭爱阿淮哦~”妖精不断地蛊惑着。 燕淮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的那句话。 “阿、阿昭不要离开我。” 清冷倨傲、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倒在谢昭华的怀中。 眼尾微红,羞涩、可怜。 像是祈求人怜悯一样。 这这这,这谁能忍啊?! 谢昭华“嗷”一嗓子就扑了上去。 吻像雨点般洒落,毫无羞涩可言。 令谢昭华没想到是,最后居然是燕淮红着脸,气息不稳地将她拦了下来。 “阿昭,这里是上书房,阿爹就在隔壁。” 谢昭华:? 谢昭华:…… 谢昭华的心碎成了两半。 不只是因为做不成事情,而是她刚刚嗷那一嗓子,没被听见吧?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谢昭华看到关着的窗户上,人影耸动,似乎有大臣的窃窃私语。 “要不咱们,晚点再来找殿下吧。” 谢昭华僵在原地。 极度尴尬中,谢昭华产生了方才都是自己幻觉的想法。 可下一刻窗外又传来了一位大臣隐忍咳嗽的声音,彻底将谢昭华打回原形。 她这下。 是真的。 没脸见人了。 没脸见人的谢昭华,是在深夜时同燕淮一起离开的皇宫的。 静悄悄地。 没人看见。 “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是有什么不长眼的宫女勾引你,千万别说是臣妾。” 燕淮斜了她一眼。 他当然是可以这么说的。 但问题是他的宫殿里根本就没有宫女。 这些年来他身边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女人,就算他说也得有人信呀。 况且,阿昭忘了一点,那就是谁敢把这种事情拿到他这个太子面前问呢? 第132章 苏定:无比的想念您 安乐闻言,心中一揪,脑子里全是苏定会如何看待此事,如何看待自己? 少女心思纷乱,匆忙地应了句“是”,便再不知说什么。 两人之间,一时又安静下来,屋子里,只有炭火冒出细小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除此外再没别的。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仔细一问,才知道是谢昭华身边的青禾来了。 “娘娘让奴婢送些药材过来。” 青禾说着,让身后的侍女奉上品相极好的两根百年人参,又并其他几味珍贵药材交给安乐的宫女。 青禾一开始没认出来苏定,等听了他说话的声音,才认出这正是神医苏定。 可神医好端端地戴什么斗笠啊? 正想着,她忽然想起那日谢昭华拿着鸡毛掸子冲入苏宅的情景,当真是壮观无比。 又想起苏定额头右侧太阳穴靠上的那个大包,关心地询问道。 “神医您的头怎么样了?那日是娘娘太冲动了,不然也不会把鸡毛掸子砸向您了。” 听到这话,安乐愣了一下,随后瞪大眼睛问,“您戴斗笠,是因为姐姐打的?” 谢昭华拿着鸡毛掸子追苏定的画面顿时浮现在众人脑海中。 听到这话,苏定一怔,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什么大事。” 看他这副样子安乐也不好多问,只等青禾离去,又吩咐贴身侍女去看看药煎得如何,屋子里才只剩下安乐和苏定。 小公主显然把这件事情当作是自己的过错。 “真对不起,我没想到姐姐会那么冲动” “全是我的错,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苏定本想劝慰安乐,但却意外地从安乐话里听出几分不对劲来。 他记得,那日谢昭华曾埋怨自己不向安乐告白。 可他已经告了几次白了。 最近几次他跟安乐虽然关系融洽,情感却再未向前一步,难不成是因此缘故? 想到这儿,他深吸一口气,却见安乐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他的斗笠。 问:“我能看看吗?” 语气不乏关心。 苏定顿住,不知怎的,他心底忽然冒出一股勇气。 如果这时候再不告白就没机会了。 于是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安乐的手。 他力道有些大,手掌的温度隔着肌肤传递过来,安乐一时有些心慌。 一直以来苏定都进退有节,彬彬有礼,从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是他这么一抓,倒让安乐先慌了神。 明知道自己该挣脱,却意外地没有挣脱,只是慌乱地解释道。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头上的疤。” 谁知苏定却忽然掀起了斗笠,露出一双坚定又火热的眼睛。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明白草民的心意。” “心、心意?”安乐没想到苏定会这么说,手更加抽不出来了。 “那日太子妃冲入草民的宅邸,说草民没有表达过心意。” “可草民已经表达过许多遍了,如今想来应当是表达得不明显,公主您没看出来。” “这会儿草民表达,也不知晚不晚?” 他目光灼灼,安乐似乎意识到他要说什么。 闺阁女训告诉她应该要快点走掉,可她的脚却如同生根一样,定在原处,移动不了半分。 “自从见您那一面起,草民就注意到了您。” “当日您被逃兵追杀,却冷静机敏,跟草民逃跑的路上即便身体不适,也硬撑着,不拖一点后腿。” “您那样的坚强,当时草民便留了心。” “后来一次一次地与您接触,本以为你我之间不可能,可草民却越陷越深。” “说来公主可能不信。” “草民吃饭的时候想您,睡觉的时候想您,就连现在,都在想念您。” 不同于燕淮的不善言语,苏定的发言大胆又热烈,像是火焰一般,点燃了安乐的脸颊,直叫她心神不宁,又不安地说道。 “我、我在这里,你怎么还想……” “草民也不知道,可就是无时无刻地不想着您。” “无比地想您。” 第133章 纳妾? “如果前几次过于委婉,那现在,公主感受到了吗?” 他的话太过于热烈,直叫人心里发慌,无法回应。 安乐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苏定倒也不逼她现在就回答。 毕竟对安乐这样皇家规训出来的公主来说,这样的话她只是听着,便已经是逾越了,又怎么能要求她立刻回应呢。 殿外传来走路的声响,是侍女回来了。 安乐身子一僵,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苏定抓在手中。 立刻又急又臊地收回手来。 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她是皇家公主,远比那些名门贵女更注重名声,此时却被苏定的话轻易搅得心慌意乱,小鹿乱撞。 可苏定此时却觉得浑身畅快,他从没觉得这么畅快过。 之前那些委婉的告白,本就不是他的性格,也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意。 这样和盘托出,他才觉得舒服。 侍女进门,再在这儿待下去恐会露出马脚。 况且像安乐这样皇家规训出的女子,要她立刻给出答案也是强人所难,他得给安乐些时间。 于是苏定便作揖,起身告辞。 只等查出崔玉些什么,他才好进行下一步。 * 燕淮离去这两天,发生了件怪事。 谢昭华听闻齐王燕昌最近家宅不宁,请了位大师,要在家中做法事。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样大张旗鼓的请道士,甚至传到了谢昭华的耳朵里。 这便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甚至有些不安了。 而就在谢昭华得知此事后,又隔了一天。 上官怀派人送来请帖,请谢昭华到京中有名的茶楼望春楼一见。 还说有什么要事相商。 谢昭华本不想去。 可那信的落款最后又附上一句话,是关于燕昌请道士此事。 这一句话便吸引了谢昭华,让她想要去一探究竟。 她跟燕淮都已经知道燕昌跟上官怀背后有勾结。 而她也怀疑燕昌此次请道士此事不简单。 可上官怀为什么要在后面附上这一句话呢? 如果这个道士真的有问题的话,上官怀为什么不帮燕昌隐瞒,反而将这个信息送上门呢? 难不成是他们内部闹了矛盾? 又或者是上官怀想透露出一二,做个顺水人情。 毕竟上官怀虽然自负自大,可他纵横官场这么多年,是一点也不傻的。 他愿意跟燕昌结合是为了制衡燕淮,但他也清楚燕淮的太子之位动摇不了,日后必是新帝。 真要让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他是不敢的。 他不会明着跟燕淮作对。 谢昭华沉思片刻决定赴这场宴会,看看这一对舅舅和兄长是如何狼狈为奸。 又是如何想要谋害自己和阿淮。 谢昭华到的时候上官怀已经到了。 这次他倒是学聪明了,让人沏茶后把杯子一左一右放在两人面前。 谢昭华看着他这举动,没忍住轻笑一声。 难不成他是怕自己又拿错了不成? 上官怀看到谢昭华的笑容时,表情微微有些凝滞,毕竟上次拿错谢昭华的茶,着实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但为了今日的计划,他倒是可以忍一忍。 “娘娘,近来可好?” 上来就是虚假的客套,没有一丝新意。 谢昭华相信如果没有他这个舅舅和燕昌的话,她跟阿淮会都过得比谁都好。 她看了上官怀一眼,心知她今天回来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没有与他客套,直接问。 “舅舅今日送来的信是什么意思?” 上官怀拿茶的动作一顿,倒是没想到谢昭华这么直接。 与上次的高傲不同,上官怀拿起茶盏看向这位太子妃娘娘,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娘娘以为是什么意思?” 肯定不是什么好意思。 到这个时候,其实双方都知道对方想说的是什么。 谢昭华也懒得跟他兜圈子。 “舅舅今日送来的信上,特意提及了齐王请道士的事,到这会儿不会是要跟本宫兜圈子吧?” 此话一出,上官怀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以前倒是没发现这谢家小娘子是个脑袋灵活,又能直击要害的人。 他虽不可一世,但到底在官场上纵横多年。 况且今日来有计划的,倒也没有像上次一样,被谢昭华轻易激怒。 他清楚自己这个外甥是个痴情人,对这个外甥媳妇儿自然也不能太过小觑,开口道。 “齐王要做的事与娘娘有关,但具体做什么,老臣不能跟娘娘透露。” “但老臣能肯定的是,如果让齐王做成这件事情,一定会对娘娘不利。” “老臣也是心疼娘娘和殿下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能轻易地让齐王殿下给坏了事不是?” 他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不再开口。 他这个样子,谢昭华哪还能不明白,他是要提条件了。 谢昭华低头看向面前平静的茶面,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轻声问。 “舅舅想要什么?” 此言一出,上官怀大喜,这太子妃倒是不笨,能明白他是有所图谋的,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他许多唇舌。 他轻轻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 今日的谢昭华穿着件淡粉色的缕金挑线云缎袄,乌发雪肤,桃腮杏眼,眼睛清澈灵动,涓涓地往外冒着灵气。 这副模样,也难怪能让太子殿下痴迷这么久。 但所幸他挑的也不算太差,开口道。 “老臣想要的不多,只是想将温国公府的温晗送入太子府中。” “您贵为太子妃,替太子纳妾不是什么难事儿。” 说完,那双老谋深算的狐狸眼,盯上了谢昭华。 跟谢昭华猜测的一样。 上官怀虽然暗地里跟齐王结盟,但他也清楚燕淮这位未来的新帝作对,绝对是不明智的。 他要的只不过是在双方内斗的过程中,捞点好处。 如今朝廷被燕淮把控得死死的,他处处受限。 于是他便把目光瞄到了燕淮空虚的后宅里。 谢昭华才刚复宠,若是齐王这时候整什么岔子,很可能会让她的地位不稳。 而让她收一个妾室却容易很多。 且不说正室本就应该宽容大度,为夫君纳妾。 单从太子妃嫁给太子的这三年来看,便知太子妃并没有多重视太子殿下。 用一个妾室,来稳固她的地位,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况且太子妃已经聪明的来跟他谈判了,那么这其中的利益权衡,太子妃应该能掂量的清楚。 谢昭华确实能掂量的清楚。 不过她现在掂量的是,怎么能让这个老混蛋赶快在眼前消失。 上次他就想安插,没想到这次还是,而且安插的还是温晗。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脑子里进了水。 温晗从前勾引燕淮,他应当是知道的,明明没勾引成,这次居然又找来了温晗,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但实际上,留给上官怀的选择并不多。 能入东宫的,即便是妾室,也必得是名门贵女。 从他自家的孩子中选,他自然不愿意。 而京中的那些豪门望族,在见识过太子妃那么胡闹还能复宠,又有几家愿意把女儿送进去豪赌的。 但温晗却不一样,且不说她自己的野望。 温家当时就是凭借着女儿贤妃,稳住地位的。 再加上温家的男丁没有什么出息,依靠女儿这样省心的买卖,他们自然不会不做。 一来二去,双方达成协议。 上官怀细致的观察着谢昭华的表情。 他笃定谢昭华会同意,毕竟收妾室对谢昭华这个太子妃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燕淮可是未来的皇帝,就算现在不收,日后当了皇帝还会少吗? 谢家不行,太子妃地位不稳。 留给她的退路,没有几条。 如今她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也就是他肯施舍,不然齐王闹起来,谢昭华不死也得少层皮。 想到这儿,他有几分胸有成竹的问道。 “太子妃还在犹豫什么?” 他说着放下手中的茶,准备等谢昭华松口后,大肆称赞一番她的贤德。 这样的面子功夫,他愿意做。 “我不同意。” “什么?”上官怀脸上满是错愕。 第134章 温晗 他不理解,他真的不理解。 站在他的角度上,他想不到谢昭华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方才上官怀这个老贼耀武扬威、胸有成竹时,谢昭华一直隐忍不发。 这会儿看到这个老狐狸失策的表情,谢昭华才觉得心中有几分暗爽。 她轻轻出了一口气,才道。 “有件事舅舅可能不知,本宫是个妒妇” “想让本宫为太子纳妾,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舅舅要是提别的条件,本宫倒还可以劝劝殿下,让他考虑考虑。” 不自量力。 上官怀脸色阴沉,她以为她是谁?还想影响燕淮? 像燕淮这样的人,别说他身为他的舅舅,就连当今陛下对自己的儿子又有几分掌控力? 一个小小的妇人还敢说这样的话。 他脸色一时有几分难堪。 “太子妃居然这么自信?” “可太子妃如此跋扈,可曾想过万一太子殿下想要纳妾呢?” “不可能。”谢昭华笃定地说道。 “哦?娘娘怎么知道呢?” 说到这儿,上官怀忽然装出一副想起什么样子。 “当时忘了跟娘娘说了,今日下午殿下回京,微臣已经以娘娘的名义请太子殿下去聚仙阁了。” 聚仙阁?那是她未婚前与燕淮常去的地方。 接着便又听上官怀说。 “那聚仙阁内,温晗正在服侍。” “美酒佳人,娘娘以为殿下会做什么选择呢?” 谢昭华一怔,忽然明白原来这才是上官怀的图谋。 今日无论她同不同意,上官怀都做好了让温晗勾引的打算。 上官怀以她的名义约阿淮出来,说不准还要诬蔑是她设计安排的,以此来挑拨二人的感情。 真不要脸。 谢昭华心中暗骂。 她豁然站起,再不在此地停留,起身朝外走去。 可就在她要跨出厢房的那刻,上官怀忽然从背后叫住她。 他的声音像是犹如诱惑的心头恶魔一般。 “娘娘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不是笃定太子殿下不会收吗?” “既然如此,娘娘不如留下来,跟微臣一样等待结果?” 他看似是在诱惑,实则是在拖延时间。 谢昭华自然不听他的话,拒绝道。 “那就不必了,本宫可没舅舅那么无聊。” “舅舅若是有空,不妨琢磨些别的,省得整日盯着别人的后院,想方设法塞人。” 说完这句,她快步离去,让车夫驱车往聚仙阁去。 偏生这聚仙阁和望春楼,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一看就是上官怀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她来不及赶过去。 想到这儿,谢昭华心中又恨几分。 这上官怀实在可恶,要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的地方是他和阿淮常去的。 如此一来,阿淮肯定不会设防。 不过经过此次见面,她可以确定的是,燕昌找的那个道士真的是冲着她来的。 她得早做防备。 但就眼前而言,谢昭华最担心的还是燕淮中计,倒不是担心阿淮会沉醉于美人。 而是阿淮那么没有安全感,会不会怀疑和难过。 想到这儿,她更急着催马夫朝聚仙阁赶去。 * 燕淮前段时间去了江都,回来后又忙碌,倒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聚仙阁了。 事实上,他最后一次跟谢昭华来这里,是在大婚前的一个月。 今日他收到谢昭华的传信,便觉得谢昭华可能是想起曾经年少时的光景。 也确实,她爱吃点心,爱吃好吃的,他有空便带着她溜出来。 窝在聚仙阁二楼的包厢内,惬意的阳光、拂面的柔风,热闹的街道。 他和谢昭华从青涩到成熟,从暗生情愫到暗恋成真。 此处不知见证了他们多少时光。 如今又从决裂到和好,也确实该来一趟。 又是下午,外头的阳光正好,街上人头攒动,小商贩沿街叫卖的声音顺着窗户传进来。 厢房内的桌子是挨着窗的,抬头一眼便能看到窗外的景象。 燕淮进入房间时,屋内静悄悄地一片。 他顺势走到床侧,撩起衣摆,坐在自己常坐的座位上,看向窗外,等着谢昭华的到来。 可愕然的,身后却传出一阵动静,是本来就有人在这个房间。 燕淮一怔,眼中浮现出笑意,原来阿昭已经先来了啊。 后面传来移动的脚步声,燕淮勾起唇角用手支头,等着谢昭华过来。 女子一步步靠近,她显然是要从背后过来。 然而,就在女子靠近,双手要抚上燕淮肩膀的时候,燕淮的忽然神色一变。 一侧身,夺过了女子的双手,如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锁定女子,浑身冷冽的气势喷涌而出。 不是谢昭华。 燕淮拥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自然一眼认出了她是贤妃的妹妹温晗。 她今日的装扮跟谢昭华很像,但与谢昭华喜气的小脸不同,她永远是一副柔弱的样子。 因她装扮得像谢昭华,若是只看身形也分别不出来。 让燕淮察觉到不对的是她的脚步声。 她跟谢昭华的脚步声不一样。 温晗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错愕地愣在原地。 下一刻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怎会在此处?” 他的气势太过强大,压得温晗喘不过气,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是、是太子妃让民女过来的。” 这话不是上官怀安排的,他只是想让温晗引诱燕淮,倒没想过给谢昭华泼脏水。 “太子妃?”低沉的声音响起。 似乎在无形中酝酿风暴。 “是、是太子妃。” “娘娘贤德,特地选人填充东宫,更好地服侍殿下,以慰殿下辛苦。” …… 谢昭华到的时候,发现聚仙阁楼下有不少侍卫把守。 应当是燕淮回来后,就直奔这里来了。 谢昭华也不知他来了多久,下了马车后,便一路小跑地朝聚仙阁内跑去。 此次燕淮带的人多,侍卫将聚仙阁守的里三层外三层。 守门的士兵见是太子妃,自然也不敢阻拦。 谢昭华顺利地跑上了二楼,却见是林煜一人守在门外。 林煜本在厢房外站着。 可在看到谢昭华时,却满脸震惊。 太子妃居然不在厢房呢? 那他方才听到的女声是谁? 还未来得及细思,右侧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第135章 帮阿昭遮一遮 是门被踹开的声响。 原本安稳在门框上的木门,被从里面踹开,倒在地上,与之一起倒在地上的,还有压在门板上的温晗。 温晗本就身形瘦弱,弱柳扶风,燕淮习武,这一脚又没收力,直冲心口而去。 直踹得温晗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夹杂着无数风雪。 “老办法。” 林煜闻言称是,立刻招招手,让两个侍卫上前将温晗拖了下去。 谢昭华站在楼梯口,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直到燕淮的声音落下,谢昭华才回过神来,她没看从自己身边被拖下去的温晗一眼。 直奔着屋内而去。 一入目便瞧见燕淮站在桌子旁边。 他双手握拳,像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般,急躁得很。 那样子瞧着,竟恨不能亲手去行刑。 谢昭华瞧见,连忙走上前,玉白的小手包裹着他的拳头。 “不气了,不气了。” 燕淮瞧见她,不置一声,只是兀自黑着脸。 谢昭华清楚,燕淮跟她也是刚和好,有很多的不安全感。 她像是生怕燕淮怀疑似的,立刻解释道。 “舅舅今日约臣妾在望春楼。” “臣妾因怀疑他与齐王有阴谋,前去赴约,谁知是想要挟臣妾,想让臣妾收下温晗。” “臣妾自然是不同意的,可他竟背后悄悄以臣妾的名义去约您,才有了这一出。” 可燕淮的火气显然没有下来。 他没有理会谢昭华,而是灌了几杯冷茶,又在房内走了几圈,才慢慢平复下来。 “孤知道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毕竟谢昭华不傻,要真想找人勾引他,也不会找温晗这种的。 而是给他下药,再找许多女子在他面前刻意勾引。 可谢昭华听了,却以为燕淮是真的相信自己,松了一口气。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 “来的路上臣妾都快吓死了,生怕您误会臣妾。”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燕淮垂下眼。 “还怕您真的收下她,要是真收下,臣妾可要气死了。” 听到这话,燕淮的耳朵动了动,这听上去还像句人话。 他正想着说两句话让谢昭华放心,谁曾想,这时谢昭华却皱起小脸,小手紧紧攥住他的前襟。 “大婚前说的话,殿下还下记得吧?” “您当时可是说只有臣妾一人。” “不许反悔!” 她神情紧张,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看着她的样子,燕淮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愉悦感。 但他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下脸,像是回忆有没有说这句话,又或者是在思考要不要遵循曾经的约定。 谢昭华见状更为紧张地看着她,小手攥得更紧了。 “你后悔了?!” 燕淮心里更舒服了,但他却依旧不给出答案,而是微微蹙起眉头,表情稍微凝重一些。 “阿淮大骗子!” 谢昭华骂道,眼看着眼前的女子越来越急,再不答应就真生气了。 燕淮才勾起唇角,将女子揽入怀中。 “记得。” “真记得?” “孤说过,此生唯阿昭一人。” 看着男子眼中的笑容愈来愈盛,谢昭华这才意识到燕淮方才是在故意逗自己。 “殿下可恶!” 谢昭华的小拳头砸向他。 可她的拳头一点也不痛,对燕淮来说,像是在挠痒痒似的,于是燕淮心中更加惬意。 过了好久才握着她的手说。 “孤没有忘,阿昭也不许忘,我们都不许忘。” “好。”谢昭华乖乖承诺。 …… 从聚仙阁出来时,两人依旧黏糊糊地腻在一起。 谢昭华虽穿着一件软毛织锦披风,此时却钻在燕淮的黑色大氅下。 黑色大氅是用上好的皮毛所制,根根分明,水光发亮。 两人出门时,聚仙阁外多了一辆马车。 马车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外面是考究的朱漆,一看便是达官显贵所用。 而燕淮也认出了这辆马车是谁的。 他的【好舅舅】,上官怀。 马车里的人似有所感,掀开侧面的帘子。 燕淮见状,伸手将身上披着的大氅盖在了谢昭华的脸上。 待马车中那种熟悉的面孔露出来时,燕淮眼中迸发出一道凌厉的杀意。 杀意扑面而来,即便隔着道街道上官怀也能感觉到。 察觉到这股杀气,上官怀的瞳仁猛然缩小。 他没想到外甥居然会对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以前,他在朝堂上制衡燕淮,或是悄悄压制燕淮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样的反应。 此次他不过是送了一个妾室。 他又看向燕淮,却见燕淮身上少见地流露出几分狠厉。 燕淮看着他,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选在今天这个地方,也不该对付谢昭华。 上官怀少见燕淮这副模样,还想去探寻,燕淮却已经收回目光,转头离去。 谢昭华的小脑袋,这时候才从大氅里挣扎出来。 巴掌大的小脸在黑色的大氅里显得格外无辜清纯。 “阿淮,你干吗?” 谢昭华不满地说道。 方才正走得好好的,阿淮却忽然用大敞盖住她的脑袋,让她连路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燕淮没说话,只是笑着捏捏她的脸。 “无事,只是觉得外面太冷了,帮阿昭遮一遮。” 第136章 别担心,孤在 谢昭华去回去后,便将今日齐王在京中请了法师和上官怀所说的话告诉了燕淮。 她有些不安。 毕竟被人惦记着要陷害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她正想问燕淮该怎么办,这时宫里突然来人通传,要请太子和太子妃进宫。 谢昭华能肯定来者不善。 她想问话,那太监口风却紧,什么也问不出来。 难不成是燕昌知道了她今天与上官怀相见,怕上官怀透露出什么不该透露的,提前实施了不成? 屋内的火炉烧得旺,可谢昭华却指尖冰冷,汹涌而来的恶意与诡计,几乎要将她整个吞没。 恍惚间,一双大手包裹住小手。 沉稳又安心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别担心,孤在。” * 冬天的夜晚,天黑得早,外头又黑又冷。 燕淮身姿挺拔,拾阶而上,如出鞘寒刀,透露着无形的锋芒。 他到太极殿时,毫无意外地,燕昌和安乐都在。 上官怀那个老狐狸,应当是怕真的连累到他,并没有出现。 映入眼帘的便是安乐有些担忧的眼神。 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晚上来向阿爹请安。 却意外听到燕昌请算命大师前来,那大师能准确地说出燕淮这两三年来的灾祸,还一口咬定东宫有不祥之兆,要请太子和太子妃过来。 她因为担心,所以留在了此地。 太监打开帘子,燕淮随着寒气一起进入殿内,上前给建崇帝行礼。 燕昌往燕淮身后扫了一眼,还没等燕淮站起身来,便关心地问道。 “太子妃呢?” “太子妃怎么没跟太子一起过来?” 燕淮站起身来,神色如常地说道。 “太子妃感染风寒,身子抱恙,无法前来。”他说着,又朝建崇帝拱手:“阿爹见谅。” 建崇帝点点头,还未开口,却听燕昌又问。 “哦?是吗?” “本王怎么听说,今日下午太子和太子妃一同出去,不像是感染风寒的样子。” 听到这话,燕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开口解释。 “下午出去吹了风,这会儿才不舒服。”随即,他又挑眉看向燕昌。 “兄长怎么连这些都知道,莫不是一直盯着孤和太子妃?” 燕淮的话显然引起了建崇帝的注意,随即也看向了燕昌。 燕昌面色一僵,才笑着解释道。 “只是下午遇见舅舅,偶然听舅舅说的罢了。” 这话显然是假的,因为燕昌今日在府中一日未出。 但他倒是收到了信报,称上官怀私下与谢昭华见面。 燕昌怕自己的计谋被上官怀给提前泄露,被燕淮提前想到破解的方法,这才在傍晚前匆匆赶入宫中,同建崇帝通报此事。 如今看燕淮一人入宫,却不见谢昭华的身影。 燕昌便明白自己猜得不错。 可那又怎样,燕淮前两日又不在京中,这次事情根本没怎么经他的手,燕淮再怎么小心也难以探查。 都到这会儿了,他倒是要看看燕淮一会儿要怎么护住他心爱的太子妃。 “好了,先不要关心太子妃的事情。”建崇帝说道。 他说着看向燕淮道:“淮儿,你二哥找了位道士,名为妙言法师,在永昌一带很是有名,连朕都听过他的名字。” 妙言法师? 四下巡查时,燕淮也听说过这个名号。 听说有一年永安大旱,一年未下一滴雨水,这道士连做三场法事后,便天降大雨。 从此便被当作仙人一般供奉。 还是不少王公贵族的门上宾客。 想到这儿,燕淮扫了他一眼。 只见道士穿着一身藏青色道袍,手拿拂尘,留着一把白色的长胡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可那藏青色的道袍,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乃是蜀地供奉的织锦,价值相当不菲。 建崇帝继续介绍着大师的来意。 “大师,这几日夜观星象,发现主东宫的有异,这才急忙来见朕。” “说是要为淮儿你驱避灾祸。” “哦?是吗?”燕淮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如此,真是多谢兄长了。” 燕淮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听不出喜怒,而燕昌却颇为和蔼地说道。 “你我兄弟,何必言谢。” “还是快听听这位大师是怎么说的吧。” 那妙言大师闻言走上前来,将拂尘搭在胳膊上,才双手合十道。 “小人最近夜观星象,发现苍龙星宿附近有颗红色星宿在侧徘徊影响苍龙,此天象称为荧惑守心,乃大凶之兆。” “太子殿下需得多加防备才是。” “哦?是吗?” 燕淮的声音不喜不怒,可若是熟悉他的人,便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丝嘲讽。 妙言大师做过不少王爷的门上宾,皆是一套话术,忽悠人已经成了习惯。 见燕淮这样,便以为燕淮是信了,便继续说道。 “太子殿下属龙,龙乃火象,若身边有太过相近或者相冲的能量,便会与太子的能量进行争夺。” “这几年间,甚至之后数年,都会给太子殿下带来麻烦和灾祸。” “哦?”燕昌蹙眉,“这可如何是好?” 妙言大师:“不必担忧,只要将相冲之人送走,不再相见便是。” 燕昌闻言,笑着看向建崇帝。 “那想必是太子宫中有哪位下人的属相或者是八字与太子犯了错,只要打发了就好。” 建崇帝点点头,倒是有这种说法,于是看向道士问。 “那这犯冲之人如何去找?” 那老道眯上眼睛,微微一笑:“这个倒不难,只要是名字中带有火、日、水的,将其驱逐出去便可。” 带有这几个字? 此话一出,殿内的人纷纷思索起来。 唯有燕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暗夜里潜伏的黑豹,没有一点要思索的样子。 众人思索间,燕昌先反应过来。 “本王记得太子妃的名字里就带有日字。” “莫不是太子妃与太子殿下相克不成?” 声音落在大殿上,掷地有声,一时叫众人纷纷愣住。 建崇帝今日的脸色本不太好,听到这话后,忽然收敛神色,眼睛在燕昌跟燕淮之间转了一圈儿。 并没有搭话。 “这小人不能确定,但若是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后不甚和睦,那便能跟小人之前算得对上了。” 名字,不睦。 这简直是为谢昭华量身定制的。 “竟然是太子妃,这……”燕昌蹙眉,一副颇为烦恼的样子,随后又问。 “太子妃乃是储妃,怎能轻易驱逐?大师可有什么别的办法?” 安乐也跟着点点头,忧心地看向妙言法师。 妙言法师沉吟片刻,开口道。 “这倒也不难,可将太子妃送到京外的行宫里不与太子相见。” “小人再在太子妃的院落贴满符纸,太子妃在里头住着,等个十年八载待符纸将邪祟吞尽,太子妃便能和太子殿下团聚了。” 燕昌点点头:“此法倒是可靠。” “太子以为如何?” 谁知燕淮还没有开口,安乐倒先急了起来。 “如此同软禁有什么区别?” “况且昭华姐姐是太子妃,与兄长为夫妻,怎能就这样分隔十年八载?” 可面对安乐的质疑,那妙言法师却抚了抚胡子说。 “这也是唯一能解目前困苦的方法了” “否则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太子殿下必有殃祸。” 这妙言大师名头大,他能如此笃定地说出来,众人自然信了几分。 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燕淮身上。 连安乐都有些紧张地看向燕淮,阿兄不会真要把姐姐送到那山高路远的地方吧? 殿内的下人皆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用情颇深,大婚前便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但这次复宠,谁也不能保证二人没有隔阂。 若是太子殿下狠狠心,为了自己送出去也就罢了。 可太子殿下若是狠不下心来呢? 那又该怎么办? 众人还在猜测着太子殿下会是个什么态度。 却见燕淮已经迈开脚步,主动走向那位妙言大师。 第137章 难不成……是想杀了本王? 他身形高大,气势十足。 刚一靠近,妙言大师便从头到脚地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再一抬头,便对上燕淮那双比刀子还要锋利的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凌厉,一层层剥去他伪装的外壳,同时又将千斤重担压在他身上。 这妙言大师早就听说过太子殿下手段狠厉,很不好惹。 今日见识到才知道厉害。 他稳稳心神,低下头尽量不与燕淮对视。 良久,上方传来男子醇厚的嗓音。 “大师的意思是太子妃必得送到行宫里去,否则孤就必会遭到殃祸。” “可太子妃身娇肉贵,孤是断不能将太子妃送去行宫的,可有什么别的办法?” 那道士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太子殿下是想强压着他换套说辞。 谁知太子只是说不能送去行宫。 他就说嘛,这套说辞他在很多地方都用过。 那些男人们,无论跟妻妾多么和睦,心里都会长出疙瘩来。 再在父母或者同僚的劝说下,那些深情的夫君“不得不”将妻妾送出去。 体面点又厚道的,也不过是送去的庄子好些,多派些女侍婆子伺候。 更多的是不顾人哀求,立刻让人送出去,还要问问家里要不要贴些符纸辟邪。 那样子竟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仇人。 但他也能理解,人嘛总要先紧着自己的。 如今看来即便是传闻多么宠爱太子妃的太子殿下也是如此。 他今日收到的命令,本就是想办法让太子跟太子妃分开,那至于是在行宫还是在京中,只要分开了就行了。 于是这妙言大师垂下眼,沉吟片刻才用无奈的语气说道。 “若太子殿下实在不忍心,也可在京中另置一处宅子,让太子妃住在京中便可。” 他以为这是个折中的办法,既能让太子接受得了,又能顾及太子的面子。 可等他说完,方才还神色淡淡的太子忽然冷下脸来,怒斥道。 “此道士言而无信,方才还说必须送往行宫,如今却又说京中也行。” “一看便是江湖骗子,来人,即刻拿下!” 燕淮声望颇高,即便妙言大师名声在外,可他此话一出,左右两侧的侍卫立刻上前,要将这道士拖拽下去。 燕昌没想到燕淮会如此行事,连忙阻拦道。 “太子不可。” “这位妙言大师十分有名,从未有过错处,太子殿下怎能因为他说错一句话便要将他拖下去呢” “况且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他说着又朝建崇帝看去。 他深知建崇帝对这个养在自己膝下的小儿子格外疼爱。 断不会允许有什么灾祸在身边。 况且燕淮现在身为太子,太子乃国本,若是太子不安,则会国家不宁。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建崇帝都不应不管。 可谁知,建崇帝却一言不发。 他虽然老了,也病了,大多数时候也会被燕昌那些小把戏糊弄过去,多加宠爱一些。 可毕竟是位君王,还是一位英明的君王,制衡朝廷这么多年,他怎会看不出此事有蹊跷。 他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只吩咐道。 “既然太子已经看出这道士是个骗子,还不快堵了嘴拖下去?” 燕昌一怔意识到计划败露,脸色一暗,不再说什么。 可那道士哪会想到会如此,立刻开口求饶。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小人没有说话啊,齐——” 话还没出口,便已经被堵上嘴拖了下去。 有些话绝对不能让他说出口,若是让他说出口,攀扯出谁来,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这也是建崇帝让堵口的意思所在。 安乐虽然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却也瞧出些什么。 看来阿爹是看出齐王在陷害,可明显,阿爹也袒护齐王,不想让他受罚。 倒是拖下去后,宫殿里一片寂静,良久,大殿上才响起一道沧桑又饱含威严的声音。 “昌儿,你是朕亲封的齐王,遇到人应懂得辨明是非。” “你虽为我次子,却是王爷,而淮儿却为太子,他日,他为君,你为臣,应当尽心辅佐才是,不要生出祸端才是。” “你可明白?” 建崇帝意味不明地看着燕昌,独属于帝王的威严如巍峨的大山一般压倒下来。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慈父,而是一位威严的君王。 燕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皇对自己这个态度了。 他心下一紧,立刻道。 “儿臣明白。” 建崇帝又看了一眼燕昌,他像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才又说道。 “昌儿你离开封地已久,来京都难免会水土不服,过完年后便回去吧。” 这不是想赶他走吗? 燕昌似乎没想到建崇帝会这么说,他身子一僵,旋即又恢复正常。 也是,阿爹最宠爱燕淮,这么做也正常。 建崇帝说完这句后,像是累了,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自己进了内殿。 进了内殿后,方才那强大的气势才卸下,高大的身形变得有些佝偻。 他的身子状况很不好,近日来几乎都是凭借着汤药吊着。 服侍他的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回凳子上,又道。 “陛下何不跟二位殿下说说您的身子状况?” 建崇帝摇摇头,绝不能说。 如今他还在,昌儿便已经蠢蠢欲动,若是知道他身子不行,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皇权交替,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只能等燕昌走后,他才能告知燕淮。 想到这儿,他又看向太监问:“朕的身子,太子那边还不知道吧?” 那小太监点点头。 “太子殿下近日繁忙,齐王又……殿下顾不了那么许多。” 说到这儿,他又小心地抬起头来:“况且给您看病的并不是太医,是咱们悄悄在宫外寻的,两日进宫一次,太医院连脉案都没有。” “太子无从查起。” 建崇帝这才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外人虽然觉得淮儿性子冷,可他却知道,淮儿是最一根筋的,否则也不会那般痴情于谢昭华。 若是让他知道,定会广请名医,修寺庙积德,说不定还要大赦天下。 可一旦他的病情揭露,必会有许多人升起不该有的心思,趁机浑水摸鱼。 如今,他必得保证淮儿平稳地接过皇位,这样才能不使得朝廷动荡,黎民受苦。 兄妹三人一同从太极殿出来,安乐要回乐瑶宫。 而燕淮和燕昌则都要出宫,出宫的路没几条,兄弟二人走的路一样。 浓稠的夜色包裹着一切,寒冷的夜风吹过,下人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 两人并肩走着,虽是兄弟,却宛如陌生人。 在经过御花园的六棱石子路上,还是燕昌先开口了。 “太子说那道士是骗子,本王瞧的确不错。” “且你过去几年曾与太子妃不睦,也是事实,按那道士的话来说,虽然如今看着尚可,可用不了多久怕是又会起矛盾。”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本王还真是担心啊。” 他兀自说着关心的话语,似乎一点也不为那道士的处死而惋惜,反而在借着道士的话一点一点地刺激着燕淮。 全然不见方才在建崇帝面前的挫败。 出乎意料地,燕淮并没有如他所愿的生气,而是忽然止住脚步,冷冷地看着他。 “齐王若是觉得那道士冤枉,大可向阿爹去求情。” “这会儿,应该还未行刑。” 此话一下子便将燕昌的话给堵住。 可燕昌显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勾起唇角,平凡的样貌显得有几分诡异。 “本王只是担心太子殿下罢了。” “毕竟那道士可说了,短则一个月,长则一年,殿下必有殃祸。” “许是感情再次不睦,又许是……太子妃忽然身患恶疾离世?” 他话语玩味,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故意为之。 话音落下,燕淮身上的气势忽然暴涨,连着衣衫下的肌肉也猛然绷紧。 威胁和警告的意味顷刻而出。 “哎呀,太子殿下怎么这么看着本王啊?” “难不成……是想杀了本王?” 乌云散去,朴素的月光下,是燕昌张扬又肆无忌惮的笑脸。 第138章 挑衅 他的话语中带着挑衅的意味。 似乎笃定了燕淮不会动手。 燕昌长燕淮九岁。 当年夺嫡之时,燕淮才十四五岁,而他早已羽翼丰满。 太子之位无论从长幼排序,还是从朝中势力,都应该是以他为先。 可他当日行事太过。 对燕淮动手时留下的蛛丝马迹,以至于建崇帝认为他若是登上皇位必定会对燕淮不利。 建崇帝三个儿子跟宝贝疙瘩似的,老大已经没了,自然不能看着剩下两个儿子自相残杀。 所以才将太子之位传给了当日年纪尚小,行事还算宽厚的燕淮。 如今他做这些,无非也就是仗着建崇帝还在,无论他对燕淮做出如何挑衅之事,燕淮都不能真的出手对付他。 否则他如何对建崇帝交代? 至于日后,他与燕淮一母同胞,又有文武百官盯着。 燕淮若是不想背上弑兄的罪名,他就永远不能对他真正的动手。 一阵冷风吹过,将兄弟二人的衣摆吹起。 燕昌的心思燕淮是明白的。 只是…… 燕淮侧头看向他一眼,眼中罕见的多了一丝复杂,很快又销声匿迹。 他迈开步子,一言不发的朝黑暗中走去,独留燕昌一人站在原地。 燕昌看着燕淮的背影,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 这种被讨厌,却又没办法把他怎么样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 今日燕昌的心情格外的好。 他特意让人备好架子,在亭子里烤鹿肉吃。 燕昌坐在架子面前,亲自翻动着铁丝网上的鹿肉。 肉质鲜嫩,香味扑鼻。 这时,外头突然来了个下人前来送密信。 燕昌一边翻动着烧烤架上的鹿肉,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写了什么?” 右侧的心腹上前接过密信,信纸上的话并不多,两眼就能看完。 他看完后,恭敬地在侧道:“是王家,王家见您重返京城,以为您又……” 说到这儿,他停顿一下,不敢再说。 “以为本王又有希望扳倒太子了是吧?”燕昌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随手捏起盐在烤肉上撒了点。 “告诉他们,这次他们帮忙找的道士已经被处置了。” “依着太子的心性,必会顺藤摸瓜,查出他们,让他们好自为之。” 说到这儿,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毕竟他们养了本王一场,本王总要为他们着想不是?” 那亲信本是低着头,听到这话难得的抬头看了一眼。 其实他不难理解王爷为什么会这么做。 王爷幼时被王家收养,但早些年建崇帝还未发迹的时候,他们待王爷也并不多好。 后来建崇帝发迹,他们才对王爷好些。 但建崇帝登上皇位后,在大皇子已经被封为太子的情形下,王家还是总是挑拨着王爷把太子拉下马。 当年若不是王家,王爷又何至于到今天的地步啊。 香味入鼻,鹿肉越烤越香。 那亲信看着那炭火越烧越旺,最终还是没忍住道。 “殿下您何必非要与太子作对?” “太子毕竟是未来的皇帝,他虽然不能直接对您这么动手,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压制您。” “只要他的态度明确,到时候怕是要有不少的人为难咱们。” 本以为这样的事情能引起燕昌的警觉。 可燕昌却浑不在意的笑道。 “那又如何?只要他痛苦,本王可就开心了。” 燕昌说着,目光落在鹿肉上。 “他近日总是表现得异正常,跟太子妃看上去也像是那么回事。” “以为只要装作正常,不去想过去同太子妃的往事,便可掩耳盗铃,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本王却偏不让他好过。” “本王是最了解他的,他再装的若无其事,没有发生似的,可那三年是实打实的,发生的事情也是实打实的。” “就像是滚烫的烙铁烫出的伤疤一样,永远留在心上。” “祸端?过不了多久会再次不睦?” “本王就是要通过那道士告诉他,不断地提醒他,即便他原谅了太子妃,他们也不可能和好如初。” “即便他现在像那么回事儿,可太子妃说不定过几年或者是几个月就会离他而去。”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那道疤痕就会隐隐作痛,就像他当年为了取得谢昭华谅解,寒冬腊月跳入湖中捞簪子时留下的一辈子腿疾一样。” “永远刻在身上,只要想起就会痛苦。” 他说着夹起鹿肉翻面,新鲜带着血丝的鹿肉在火上疼的呲呲作响。 燕昌顺势又让一侧的小童扇风,火更大了,鹿肉被烫的卷起来,声音更加响亮。 燕昌勾起唇角。 “你瞧,他就像这被烤的鹿肉一样,这么痛苦挣扎,单是听着声音本王就觉得畅快。” 第139章 要解除误会 谢昭华一直在等着燕淮,她心中不安,不断地派人去打听。 直到深夜燕淮归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究竟是怎么回事?”谢昭华问。 燕淮扫了一眼殿内,让下人们都出去,才抱着谢昭华坐在软榻上。 “齐王找了个道士,说……”燕淮停顿一下,看了怀中的女子一眼。 “他们捏了个理由,想把你给弄出京去。” 谢昭华一怔,“什么意思?” “那道士说臣妾什么?” 燕淮看了她一眼,有些含糊不清道。 “没什么,孤已经解决了。” 他这么不说清楚,却叫谢昭华愈发奇怪。 “难不成,他说臣妾是妖孽不成?” 不怪谢昭华这么想,她看的电视剧里,道士们总是拿着道服,去别人家里驱赶什么妖精之类的。 “差不多。”燕淮说。 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让谢昭华知道那道士具体说的什么。 他不想打破眼前的平静。 那三年,如果阿昭忘记了,不提也罢。 若是提起总是要伤情一番,说不定还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他抱着谢昭华斜倚在软榻上。 清冷的月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纤长的睫毛好似幻影。 软榻地方不大,平日里若是谢昭华一个人倒还好,加上一个身量高大的燕淮,难免有些挤得慌。 可燕淮近日奔波劳累,今日先是赶回,又进了亲舅舅设的局,后来又被传入宫中,深夜才归。 也顾不得软榻是否合适,没一会儿他抱着谢昭华在软榻上沉沉睡去。 谢昭华身后是燕淮均匀的呼吸声。 她窝在燕淮的怀中,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悄悄起身,看着没惊动燕淮,才走出内室,把系统喊了出来。 【谢昭华:你帮我查一下究竟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些怪。】 系统经过一番操作,把今晚的事情大概给谢昭华概括了一下。 随后又放出燕淮和燕昌说话的场面。 谢昭华看得直咬牙,果然是这个燕昌又在做手脚。 几次三番地被挑衅,又不断地拿三年前来做文章,谢昭华真的受够了。 她实在是有些火大:【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那三年就要这么一直误会下去吗?】 谢昭华咬紧嘴唇催促道。 随后系统冰冷的电子音传来:【宿主,绝不能让反派知道你是穿越而来的,如果知道,将会破坏规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系统又补充:【反派最近停止调查了三年前的事情,至于原因,并不知晓。】 谢昭华听得胸闷。 哪里有什么不知晓的。 定是因为燕昌一直刺激,阿淮怕查出什么不好的,也不敢面对,才让人停下来的。 谢昭华不服:【难道我就要一直把黑锅背下去吗?】 可系统却没有再回答她。 谢昭华也不再管系统理不理会,不论如何,她得想出个两全之计来。 谢昭华回到内室时,发现燕淮已经不在那狭小的软榻上了。 她一心急,连忙去找,却在经过床榻时,被一只大手拽了过去。 周围全然被男人的气息所包围。 火热的胸膛坚实又可靠。 她听到燕淮似是在梦中呓语:“阿昭不要离开孤。” 随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 过了一夜后,京中忽然流传出太子妃是不祥的征兆。 这无论对谢昭华,还是对于燕淮,都是大大不利的。 毕竟若是未来国母实为殃祸,是百姓万万不能接受的。 接着便是禹州大雪,酿成雪灾。 也不知是哪传出来的信,说皆是因为太子妃带来的不祥征兆所致。 流言愈演愈烈,连谢昭华在东宫都知道了。 而燕淮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几乎是没有停歇地让太子妃搬入了自己的宫殿。 其实燕淮的宫殿,谢昭华是早就应该搬过去的。 可是她东西多,后来燕淮又出京几日,她想着搬过去一个人住着也没意思。 等燕淮回来后,两个人就直接宿在了谢昭华的宫殿里。 朝暮殿在三年前本就是燕淮精心打造的,翻修过后,精美无比,奢华更胜以往。 燕淮知道谢昭华对他打造的朝暮殿喜欢得紧,所以也没有让她急着搬过去,而是自己搬了过来。 他甚至还在她的宫殿里单辟出一间书房,大有一副要入住朝暮殿的架势。 可眼下却不行了。 外头虎视眈眈,他必须得拿出些态度来。 原本京中对太子妃的猜测本就火热。 太子这番举动,更像是在烈火上浇了一勺滚烫的热油,将此事推到顶点。 也让众人看到太子对太子妃的心意究竟是何等的真诚。 燕昌知道此事后,笑了半天,笑自己这个弟弟一根筋到令人发指。 而上官怀得知此事后,却沉默许久。 那日太子的一脚极重,几乎要将温晗的半条命给要了。 后续太子殿下却并没有动用私刑,而是直接让人把温晗给抬着架子摆到了温国公家门。 一巴掌狠狠地甩到了他们脸上,告诉大家他这个舅舅和温家的计谋落空了。 这一向疼爱女儿,挂念亡妻的温国公也是心狠,竟然将所有过错推到温晗一个女子的头上。 称这一切都是温晗所为,与温家女眷及温家没有半点关系。 不到一日,温晗便投湖自尽,以保温家颜面。 至于是真的自己投湖,还是“被”投湖,上官怀就不得而知了。 但用一个女子的性命,来掩盖这桩丑事,是两家乐见其成的。 上官怀听了也只是点点头,连一丝多余的情感都没有。 真正让他忧心的是那日燕淮对他的态度。 他总觉得燕淮那日的反应没那么简单。 或许他这个外甥会真的报复他。 可……他毕竟是他的亲舅舅啊。 * 对于外面的种种浪潮声,谢昭华也坐不住了。 不仅是因为外头人的议论,还因为她发现阿淮最近越来越不安。 常常跟她说着话就开始走神。 打开面板也能发现燕淮近日的情绪很不稳定,只有她在的时候,他才能强行压制住。 而这样的原因,谢昭华不想也明白。 她强硬地要求系统给她解决这个问题。 【系统: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外面的流言又伤害不了你,反派也会帮你解决的。】 【至于你说的你跟反派之间有心结,反正你都回来了,你跟反派之间也很相爱,这又有什么影响呢?】 可谢昭华却固执地摇摇头:【他心里一直有心结,那怎么能一样呢?】 系统没有回答谢昭华。 毕竟从结果上来看,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它也不知道这宿主在矫情个什么劲儿。 眼看着系统不同意。 谢昭华咬紧唇瓣,又从另一方面开始劝说系统。 【最近反派的黑化值时高时低你发现了吧?】 按理来说,反派的黑化值应该是一直趋于稳定的,只有在特殊事件触发,才会发生剧烈的变化。 可燕淮却不一样,最近他的黑化值忽高忽低,每天,甚至每隔几个时辰都会发生数次变化。 【谢昭华:反派黑化值变动的原因就是这个。】 【只要他一想到这件事情,他就会心烦意乱。】 【现在是因为我在他身边,他一看到我就能压下去,如果哪天他出城办事见不到我,或者有什么诱因发生,促使他的黑化值突破正常范围。】 【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你这个系统的任务可就算失败。】 【如果任务失败,世界崩塌,你也会被抹杀掉的吧?】 谢昭华一口气说出许多,手心竟也微微出汗,毕竟她也不知道这番话能不能影响系统。 系统那边很久没有传来回话的声音。 谢昭华攥紧帕子,正想着再推一把的时候。 系统却忽然有了答复:【那宿主想怎么做?】 听到系统的回答,谢昭华勾起唇角。 那当然是解除误会了。 第140章 恶毒女配的现身 燕淮在大年初一这天上午,被建崇帝传召进宫。 他进宫前,谢昭华有些担忧,担心建崇帝因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而斥责燕淮。 而燕淮又坚定地维护自己,导致自己给燕淮拖后腿 可燕淮却笑着摇摇头:“别担心。” “孤一会儿就回来,还要陪阿昭看炮仗呢。” 他这样的态度,让谢昭华心里更不舒服了。 明明是大年初一,谁家大年初一像他家这么丧气啊! 于是又把系统揪出来。 【准备得怎么样了?】谢昭华问。 【恶毒女配程序已经准备就绪,您打算什么时候实施?】系统回答。 听到这话,谢昭华攥紧拳头。 【等阿淮回来就开始吧。】 …… * 过上新年,京都内各处都挂着红幅。 皇宫自然也不例外,处处张灯结彩。 今早禹州来报大雪已经于两日前停下,雪后空中出现紫霞光芒,是万中无一的好兆头。 太子妃祸端笼罩的阴云这才散去,连枝头挂着的红色剪纸也更加鲜红了。 早上禹州的喜报送上,一扫阴霾,连跟在建崇帝身边已久的李公公脸上也挂着笑脸。 见燕淮来了,他连忙上前去迎。 “陛下等您已久。” 燕淮点点头,由下人掀开帘子进去。 建崇帝对待三个儿子一直如宝贝疙瘩一样。 而在自己膝下长大的燕淮,在他看来自然更为不同。 寻常帝王对太子,是既器重又忌惮,生怕太子势力太大,夺了皇位。 若是前朝那些不受喜欢的太子,太子妃传来不祥之兆,恐怕早就废弃太子妃,前来请罪,生怕影响到自己的位置。 而建崇帝对燕淮的宠爱和允许太子掌控的权势远超寻常,这也就给了燕淮底气。 即便外面沸反盈天,他依旧能稳稳地守护着太子妃。 父子见面,倒没有太多客套。 建崇帝将早上传来的情报递给燕淮。 “禹州大雪已停,又传来吉兆,朕已经将风声散出去,太子妃的困境,你不必太担忧。” 燕淮伸手接过情报,快速地浏览后,点点头:“让阿爹忧心了。” 建崇帝让儿子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看着儿子眼底的乌青,心里叹了口气。 “你请的大师,还是能继续用的。” 很显然,建崇帝了解燕淮近日的动向。 燕淮维护着谢昭华,从来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已经在暗中请了位佛家大师,远比燕昌请的那位要有威望。 今日下午便会到府中。 他原本计划的是,让这个大师出面,洗清谢昭华身上的不祥之兆。 如今禹州的雪灾已解,又出现异象,这样一来此事便更为简单了。 新的一年,又长一岁,建崇帝看着身形高大,已经能独当一面的燕淮,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 容娘生元儿时,他在外征战,几年下来没多久在家中,而昌儿又在一次被偷袭中,为了保全儿子而送了出去。 燕淮是他登基后的第一子,他至今还记得当时产婆把淮儿抱出来时候的样子。 他第一次见那么小的婴孩,拿惯了刀枪剑戟的手,竟有些不敢去触碰那柔软粉嫩的婴儿。 淮儿长得漂亮,从小便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他一个堂堂帝王,会给他穿衣服,换尿布,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再后来这小娃娃没了娘,他也没了妻子,小娃娃便被他接到身边来。 一晃眼,那个怀中的小婴儿居然就这么大了。 已经成为威风凛凛,胸有城府,能够担起大燕王朝的太子。 不知怎的,他竟一时有些感慨。 这时,李公公忽然从外面打帘进来。 “陛下,齐王前来恭贺新年。” 这道声音,突然将建崇帝的思绪打乱。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摆摆手,吩咐道让齐王先等着。 等太监出来,他才看了燕淮一眼。 “此事……”他停顿一下。 “等过完这个年,朕便会让你二哥走。” 聪明的人说话从不用说太多。 这件事情的幕后指使,无论是建崇帝还是燕淮,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自然也是燕淮从不担心自己被责罚的底气。 眼下建崇帝这么说,也是为了给燕淮一个交代。 诬陷一事,尤其是诬陷太子妃一事,是大罪,即便燕昌是王爷,那也是大罪。 他显然不想把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来说。 他命不久矣,又只有这么两个儿子,都是心尖尖,自然不愿真的判罪贬谪。 而同时,他也希望这个小儿子不要太过责怪于他的哥哥。 想到这里,建崇帝忽然叹了口气。 燕昌是在燕淮被册封为太子那年,被他赶去封地的。 如今已经过去四五年。 被放到封地的王爷,本不应再进京。 只是他的身体……到底还是他做错了。 不应太顾念情谊。 帝王斗争,向来惨烈,燕昌如今小打小闹还好,若真是逼急了淮儿。 建崇帝微微拧起眉心,等他驾崩之日还是立一道旨意,让燕昌不须进京奔丧。 省的……他看了燕淮一眼。 省得落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 燕淮出来时,燕昌正在院子里站着。 冬日寒冷,那冷风,更是像刀子一样划在人脸上。 可无论多冷,都没有燕昌的心冷。 他见燕淮出来,动了动有些冻得僵硬的脚踝,走了过去。 他的声音极低,像是角落里阴暗的毒蛇。 “太子真不愧是阿爹最宠爱的孩子,连你们聊天,本王都只能在外头站着。” 燕昌的情绪一向不外露,可他听说父亲已经打算让他过了十五就离京。 这模样,还真是迫不及待地就想让他走。 再想想他们父子温情,一起说着过年的吉祥话,而他却只能在院子里等着。 他心中就仿佛冻成了冰块似的。 燕淮看了他一眼,似是懒得理他,径直从他身前经过。 燕昌站在原地愣了愣神,自胸腔传来一阵低笑声。 “真不愧是太子殿下,竟然这样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这样被人无视的感觉,他真的是……恨极了。 * 燕淮回到东宫时,下人来报,他特意派人去的慈安大师已经被请来了。 慈安大师是大燕所供奉寺庙中,最有威信的一位大师。 平日里从不露面,连燕淮派人都请了几次才来。 燕淮颔首,正准备先去找谢昭华,让她不用担心,却听小厮道。 “慈安大师此次前来,称是因为有机缘。” “请您回来立刻去见他,他只同您说几句话。” 听到这话,燕淮微微蹙起眉头,停顿几息,收回迈向承乾殿的步子,朝会客厅走去。 这位有名的慈安大师,是位女子,看上去颇为和善。 她并不像那位妙言大师一样消瘦,身材有些胖胖的,打扮与一般僧人无异。 燕淮到时,慈安大师正在闭眼念经,见燕淮到来,才微微睁开眼睛。 那一刻,似乎有佛光笼罩在她的身上。 她并不同于一般大师所有的高高在上,眼中满是见惯世间繁华与险恶后的慈悲与善良。 对众生的怜悯在她身上得以呈现,若是有一个词来形容,那便只能用“佛性”二字。 她如此模样,燕淮倒也不难理解为何她会成为最德高望重的法师。 燕淮走上前,双手合十以示恭敬,大师浅浅回礼。 他本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可当他看到大师的那一刻,燕淮忽然有了想要询问的想法。 但显然,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从不会在外人面前透露出不该有的情绪。 大师见他的模样,笑道。 “施主心中有事。” 她的话,是肯定的语气。 燕淮轻抿嘴唇,并不打算直接回答,而是问:“大师有何指教?” 慈安大师闻言,轻轻笑了起来。 “施主为情所困。” 被点到症结的燕淮,手指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拿起茶盏轻抿一口,才悠悠地看向慈安大师。 若是寻常人,能让这位大师一见,便已是感恩戴德。 若是再提点几句,更是感激涕零。 但眼前这位却显然不是这种人。 他在审视,在判断。 大师并没有因为燕淮无动于衷而不满,而说道。 “施主困在过去,想探究原因,却又无法,贫僧只能告诉施主,施主所遭受的一切皆有因果。” “而施主命中的灾祸,因有人牺牲为您抵挡,您日后可以无忧了。” 可今日,燕淮一踏进宫殿就发现有几分不对。 今日的殿中空荡荡的,并没有下人在侧服侍。 而往日里,他一踏入殿里,就会出现的小女人,也并没有出现。 谢昭华明明最怕冷,可炉子里的炭火却早就熄了,整个宫殿中冰冰凉凉的。 燕淮心说不对,两步并三步冲入内室,却见【谢昭华】正坐在软榻上。 她神色疏离,眉眼间满是阴郁,浑身的戾气简直要爆发出来。 看到燕淮的出现,她满不在意地抬起头来,用轻佻的语气说道。 “呦?殿下回来了?” 燕淮一怔,立刻意识到不对,现在的谢昭华,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女子缓缓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明明是一样的衣服,一样的样貌,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眼中满是轻蔑,走上前来,站在燕淮面前,讥讽道。 “不过是做了几场戏,殿下不会以为,臣妾真的能跟你和好如初吧?” 第141章 三年的真相(1) 谢昭华的灵魂此时和系统一样,缩在身体内部,观看着恶毒女配的这场表演。 【系统你快点啊。】谢昭华不安地催促道。 【你不是说虽然系统为了保护穿越者,对人物进行模糊化处理,让书中的人物分不清楚我跟恶毒女配的设定,但你可以在两个人替换没多久的时候,尝试打破保护机制吗?】 【现在恶毒女配已经出现,就是打破保护限制的时候啊,你快解除系统作用,让阿淮分出来我们两个人。】 系统没什么情感,自然比谢昭华冷静的多,它冷漠的观看着燕淮的情绪面板。 【不行,现在反派的情绪还算稳定,得到恶毒女配不断刺激,反派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候,才是最容易解开的时候。】 对上谢昭华质疑的眼神,系统开口解释。 【打破保护限制也要考虑个人因素,像反派这样身心强大的,自身本体的保护性就很强,我就算是想操作也不容易。】 【你就等着吧,等反派崩溃,我就能解除限制,他就会发现之前的你和现在的你不一样。】 系统的机械音在谢昭华的大脑里回荡。 虽然系统是这么说,可是平日里她只是知道恶毒女配对阿淮做的事情,都心疼的不行。 让她亲眼看着阿淮崩溃,这让她怎么能做得到? 【你忘记你的计划了吗?】系统提醒。 【慈安大师是我求助这个世界的天道请来的,她方才已经给燕淮提前埋下因果的种子。】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恰当时机解除限制,让燕淮明白你跟恶毒女配是两个人。】 【最后我们再让慈安大师写信,信中就说你偶然发现反派身上的灾祸,自愿消除,通过三年的恶灵缠身,抵消罪孽,平息反派身上的灾祸。】 话是这么说没错,她穿越过来也确实帮助了反派不要陷入黑化的深渊中,达到避免灾祸的目的。 但是,她从没想到,解除限制居然需要阿淮情绪崩溃啊。 想到这里,谢昭华愈发不安起来,心口处也传来钝钝的痛感。 谁能忍心看着心爱的人崩溃啊。 但外部世界的【谢昭华】,却没有丝毫的心疼。 【她】像是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最是知道哪里能戳到反派的弱点。 看到燕淮表情不对后,她继续进行刺激。 “殿下以为私下协商,将叶公子赶走,臣妾就会喜欢你吗?” “臣妾可是巴不得你去死呢!” 她面容狰狞,听得谢昭华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连系统都不得不佩服恶毒女配设定的高效。 这种设定出手,还愁反派不崩溃? 很快,【谢昭华】便发现燕淮有些呼吸不畅。 其实他不止是呼吸不畅,连着他的太阳穴也开始发痛。 可奇怪的是,曾经那种深入肺腑,连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感觉却并没有传来。 他只是一味地头痛,燕淮觉得有些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只有大脑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眼前的人就是谢昭华,眼前的人就是谢昭华。 等等! 这句话为什么要一直重复? 燕淮手撑着脑袋,想思考,却被某种东西阻隔在外没让他无法深入。 【谢昭华】以为刺激到他,面上露出讥讽的表情,刺耳的话语再次出口。 “我前些日子与你和好,为的不过是谢家和兄长。” “当然,也是要报复你,让你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感觉。” “昨日还小意温存,同床共枕,今日便要与你划清界限。”她说着,面露嘲讽的看向燕淮。” “太子殿下,这种感觉可还好啊?” 燕淮盯着【谢昭华】,不知为何眼前开始出现阵阵幻影,胸膛也开始剧烈地起伏起来。 谢昭华心中不忍,连忙催促系统,【阿淮已经不对劲了,你快点解除限制呀。】 【系统:再等等,它还没到崩溃的边缘。】 谢昭华又急又恼,恨不得替燕淮去承受这一切。 可现实中,【谢昭华】的攻击还在继续,她继续戳痛着燕淮。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你吗?” “因为你根本不值得被爱。” “你想想燕昌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三番几次的要害你?“ “因为你就是一个讨厌的人。“ “我不爱你,你的兄长也不爱你。” “而你的父皇也不过是因为容德皇后的缘故。” “甚至连你的舅舅都在算计着你。” 说到最后,【她】的表情都有几分阴冷,一字一句道。 “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被爱!” “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 “燕淮!你就该去死!” 燕淮浑身发冷,身上激起一层冷汗,眼底遍布血丝。 连一贯挺拔的身形此时也已经缩成一块,在连续刺激下,经过挣扎几番后痛苦的坐在地上抱着脑袋。 恶毒女配说的每一句话,也都落在了谢昭华的耳朵里,像是一把带着寒光的尖刀,在她的心口一刀又一刀的刺进去。 谢昭华疼得直喘气,催促系统道。 【你快点啊!】 系统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打开面板道:【我马上操作。】 可等它要操作的那一刻,却忽然发现燕淮的黑化值,从进屋以后竟然没有丝毫的波动。 居然没有波动?! 没有波动的话……那不就相当于恶毒女配的话完全没有刺激到他?! 那燕淮这是? 来不及细思,系统自带的警报忽然响起。 【警报:反派有自行突破限制的倾向!】 【警报:反派已经开始突破限制!】 系统:??? 系统:【这不可能啊……】 第142章 三年的真相(2) 【限制是植入他的潜意识中的,怎么可能被发现?】 系统加紧开始搜索原因。 而脸色苍白的燕淮,却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幻境。 黑暗,阴沉,他恍若步入无人之域。 天空伴随着雷鸣呈现浓稠的黑色,脚下是干涸出裂纹的土地。 好像有一道屏障,将他与什么东西分隔开来,每往前走一步,脑袋里都会发出尖锐的刺痛。 他又往前踏了一步,一时间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搅动起来,痛的他不得不跪在地上。 再抬头,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猩红的赤色。 他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往前走,他总觉得谢昭华就在前面,只要往前走,就能找到她。 而现实中的燕淮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面色惨白,一副极其痛苦,咬牙喘着粗气。 谢昭华焦急间,听系统说道。 【检测出原因了,是因为反派发现并主动靠近限制了,系统设定的限制隐匿在大脑之中,只要接近真相,就会受到惩罚。】 看着显示的距离,系统一阵失语:【怎么可能靠的这么近……】 【一般的人,都会停下的……】 可它也清楚,燕淮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尤其对于谢昭华,他甚至到了固执的地步。 又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系统的整个界面随着警报变成了醒目的红色。 【请赶快阻止反派探索,否则系统将会伤害反派,对大脑造成破坏,形成不可逆的后果。】 谢昭华一听急了,她看着自己的身体,还站在远处,居高临下的看着燕淮,口出恶毒之言。 她赶忙催促系统:【先别管什么解不解除禁制了,你快把我跟恶毒女配调换回来。】 【我去阻止阿淮!】 系统愣了一瞬,完全无法理解人类情感的突然转变。 【你不在乎他对你感情有隔阂了?】 这个问题简直让谢昭华暴怒,她吼道。 【只要他能平安,隔阂不隔阂的又能怎样?】 【你没听说会对他的大脑造成严重损害吗!】 【你身为一个系统,如果要是你的世界的反派被玩儿坏了,我看你能不能交得了差!】 谢昭华的话点醒了系统,它撂下一句:【这可是你说的。】 便迅速进行操作,将谢昭华跟恶毒女配调换过来。 谢昭华穿越回去的第一感觉就是,头重脚轻,身体软绵绵的。 这是交换后的后遗症。 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强撑着三步并两步地到燕淮身边去。 燕淮强撑着坐在地上,此时他眼底的血丝已经清晰可见。 谢昭华连忙伸手抱住他在怀中安抚。 看着方才还好好的燕淮,此时成了这个样子,谢昭华真的心疼坏了,连声音都染上泣音。 “阿淮、阿淮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听我说,不要再往前了。” “就算认不出来也没有关系的。” “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可燕淮似乎完全听不进去的她的话,他捂着头,额头爆出青筋,满脸狰狞,似乎用尽全部的力量抵抗着。 幻境中的他已经很接近限制了,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大的阻力。 有一股重压压向他,他的耳朵渐渐渗出血来,五脑六腑被搅动的只要他张口就能吐出血来。 原本阻拦的狂风也变成了锋利的气刃,划破他的皮肤,月白色的衣服上斑斑血迹。 可他依旧没有停下来。 他如系统所说的一样,固执得可怕。 连一直观察着的系统看到后都沉默了。 看来人类的情感,它实在无法体会。 到最后,系统整个界面因为警报已经变成血红色,似乎下一秒就要陷入崩溃中。 系统也有些着急了,它不停的催促着谢昭华。 谢昭华又何尝不着急呢? 她心疼的脸上挂满泪水,几乎是恳求着求燕淮停下来,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可她怎么能明白呢? 她怎么能明白她对于燕淮的意义呢? 她从来都不只是他的妻子、爱人,她更是他身处无尽黑暗中,夹缝中渗透进来的唯一亮光。 一滴泪水顺着谢昭华的脸颊滑落,滴落在燕淮的脸上。 恍若一滴甘霖洒在了干涸的土地上。 挣扎往前的燕淮忽然顿住,猩红的眼睛逐渐变得黑白分明,满目疮痍中,他似乎忽然找到了光亮。 没错,光亮! 光亮就是方向。 他从来不需要突破什么,靠近什么,因为这一切的限制和隔阂都是附着在他的身体上的。 他才是这片土地唯一的王。 忽然间,荒芜的草地上长出绿草,漆黑的天空褪去颜色,柔风取代雷鸣。 一切祥和的全然存在。 绿地上缓慢地长出鲜花,每一朵都是谢昭华的图像,或哭或笑,或吵或闹。 可它们却又是不同的颜色,一种是暖暖的浅粉色,一种是阴暗的紫色。 一根线无限的串联起来,所有的关节骤然打通。 蜷缩痛苦的燕淮缓缓睁开眼来。 此刻他正躺在谢昭华的怀中,看着抱着自己痛哭的谢昭华,燕淮微微一怔。 他伸手抚上谢昭华的脸颊,声音沙哑。 “阿昭,你回来了。” 谢昭华一愣,“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 第143章 昏迷与苏定的花瓣澡 燕淮向来运筹帷幄,雷厉风行。 可对于女子的哭泣,却全然没有办法。 他手足无措的抱着谢昭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抱着她,一遍一遍的轻声说。 “别哭了。” 倒是比小时候那句【别哭了】要温柔许多。 到最后,女子眼睛通红地看着他,因为哭的太久,还一抽一抽的。 燕淮看着,心里柔软的不像话。 谢昭华哭了好久才,勉强停下来。 燕淮将她扶到软榻上,看她难受,忍着身体的不适要去给她倒上一杯水。 谁知回过头,谢昭华已经软绵绵的倒在了软榻上。 手中的茶杯瞬间掉落,清脆的声音响遍大殿。 他这才注意到,女子的脸色,白的不正常。 燕淮瞳孔猛缩,方才幻境中都没有的恐惧,此时从背后升起。 “林煜!传太医!” 夜半三分,整个东宫灯火通明。 太子殿下守在床前,而床榻上正躺着那位他心心念念的太子妃。 没人知道,今日下午还好好的太子妃,怎么会忽然昏倒,脸还白的像纸一样,仿佛一戳就会破。 所有人都因为床上的女子提起一口气来。 燕淮站在床前,已经焦躁不安好一会儿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淮的目光扫向下面跪着的几个战战兢兢的太医。 太医院院令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太子重视太子妃,是以即便太子妃不在宫中,每过两日宫里都会特意派人来给太子妃请平安脉。 昨日便是他来的。 可他完全无法想象,为何昨日还好好的太子妃,今日的脉象会如此虚浮,竟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看着太医说不出什么的样子,燕淮气的不像话。 一批批的太医进去又退下,伴随的是太子殿下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即便是最不长眼色的人也知道,太子殿下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往日里连咳嗽一声,太子殿下都要关心的人,此时不声不响地躺在那儿,进气多,出气少。 太子殿下不发怒就怪了。 谁也不知道太子妃能撑多久,更没人会知道阴郁到极点的太子,会怎么样。 这时,忽然有个下人在外头通报,说是慈安大师送来了一封信。 “慈安大师?”燕淮蹙眉,眼前浮现出大师温和佛性的模样。 “没错,慈安大师派人送信,说让殿下稍安毋躁,具体的看信便知。” 那下人说着,呈上信来。 信的内容不多,燕淮打开,只有寥寥几句。 【贫僧曾说一切皆是因果,如今殿下已解开因果,只需静待花开,七日后太子妃自会醒来。】 七日。 燕淮顿时又焦躁不安起来。 他怎么能看着阿昭这样了无生息的躺在床上七日呢? 于是立刻问:“大师现在人在何处?” “小人不知,但大师还派人送来了这个。”下人说着,又递上一瓶药来。 “送东西的那人称,大师说里面一共七粒,需给太子妃每日服用一颗,太子妃便会有好转。” 燕淮将药瓶握在手中。 这只有大拇指那么大,通体呈玉白色。 京中燕昌虎视眈眈已久,还要防备小人暗算,燕淮当然不会亲信旁人,就这样给谢昭华直接服下。 他正打算让太医检查药丸,可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人影。 苏定。 苏定是在家泡花瓣澡的时候,被燕淮的人给抓过来的。 他本想着最近追求安乐甚有成效,这副皮囊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要好好保养一番。 谁知道转眼就被燕淮给抓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头发还湿漉漉的,看不见的地方挂着半片花瓣。 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他太要脸面,强烈要求穿上件衣服,他会光着出现在燕淮面前。 赤果果的那种。 虽然他也不觉得燕淮会在意。 但是,他在意啊! 说不定安乐以后也会在意啊! 安乐在意,想到安乐为此蹙眉难过…… 苏定美的直冒泡。 但他也不敢冒太多泡,毕竟燕淮正上火呢。 “这是慈安大师给的药,一天一粒,说是连吃七天,太子妃就会醒来。” 燕淮说着,把药递给苏定。 苏定拿在手中,装模作样的打开倒在手中。 其实谢昭华这个事,他一早就从系统那里知道了。 谢昭华说是与恶毒女配交换身体,其实就相当于还魂。 前面她跟恶毒女配的互换已经发生两次,对身体消耗很大的。 所以他们要求系统尽量减少损伤,再配合以苏定质量的方法,所以商量出来了服药七天的对策。 这药是他亲手调制,只要连续服用七天,谢昭华就会醒过来。 这期间谢昭华会身子虚弱,会痛苦,这些系统都提前交代了,但谢昭华因为燕淮因为此事有心病,执意如此。 也只能这么办了。 于是他装模做样的把药放在鼻尖轻嗅几下,道:“此药大补,没问题。” 他说着又把方才匆忙穿上身,没收拾好而有些松散的领口扶正,上前去给谢昭华把脉。 “细细诊察”过才说,“这药确实能给太子妃治病,太子殿下放心。” 他像是怕燕淮不放心,又补充道:“殿下若是不放心,可请太医一同前来诊治。” 燕淮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是停留了一瞬才道。 “不必。” 苏定一怔,没想到燕淮这么信任他啊。 “若是太子妃有事,你即刻人头落地。” 苏定:……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明明他在家搓澡搓得好好的,突然被抓过来,还要受人威胁。 但看在他姓燕的份儿上…… 苏定忍下这口气! 他几乎没有间断的又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 “您放心,一定没有问题。” 他这副谄媚模样,倒是让燕淮多看了他一眼。 其实苏定来之前,他就已经让太医看过了。 况且谢昭华信任苏定,安乐的身子也是苏定调理好的,就连慈安大师都站在他这边。 他没有理由再怀疑。 沉思片刻,他拿着药瓶走向床榻,苏定见状赶忙闪开。 燕淮将谢昭华半抱在怀中,亲自将药给喂了下去。 那药服用下去不到半刻钟,谢昭华苍白的小脸居然肉眼可见的稍微好了一些。 燕淮心中大喜! 见苏定说的没错,又抓住苏定问。 “若是一次服下七粒,能不能变好?” 苏定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你感冒一下子吃七天药能不能好啊?! 这燕淮真是被谢昭华弄得武则天没老公,失去李治了。 换魂本来要调养一个月的,因为他跟系统担心谢昭华昏迷一个月,燕淮怕是会疯。 所以特意开了系统特权把伤害降到最低才弄到七天。 没想到他还不知足。 但他显然不能跟他未来的大舅哥这么说话,而是颇有耐心的解释道。 “以太子妃的身子状况,七天已经是最快了,太子殿下若是强行服下,不让太子妃好好休养,怕是会对太子妃身子不好。”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上最能说服燕淮的就只有谢昭华。 此话一出,燕淮自然不再多说。 摆摆手让苏定下去。 苏定长出一口气,可算能回家了。 谁知一出门,便被林煜拦下。 “苏宅偏远,神医若是不嫌弃,太子殿下给您安排了住处。” 苏定:…… 你想留人就直接说,何必造谣啊。 他的宅子那可是黄金地段,三进三出的大豪宅啊! 以后说不定安乐还有搬进去呢! 林煜不知道苏定是怎么想的,心说无论他同不同意,他今日都是走不出去了。 谁知一抬头却对上苏定眼含泪花,又像是哀怨又像是惆怅的表情。 “那大人能否为在下准备一个木桶?” 林煜:“木桶?” 废话! 他澡还没洗完呢! 第144章 苏醒 然而被闹腾的何止是苏定,连那个皇家供奉的最大的那座佛寺都惊动了。 太子连夜派府兵去找慈安大师。 当天晚上把寺庙翻了个底朝天,连寺庙里几只鸟都数的明明白白,却唯独不见慈安大师。 还是听主持说慈安大师已经出门修行去了,这才作罢。 苏定冷眼旁观燕淮的为爱发狂。 心里不禁感叹,果然啊,禁欲的人发起疯来比谁都厉害。 于是在当天中午他幸灾乐祸的加餐,又多吃了个大鸡腿。 然而转折就是来得这么快,连苏定也没想到,今日他还在笑话别人,而来日他就变成了别人的。 谢昭华昏睡的第二日,建崇帝便下旨,要给安乐和崔玉赐婚,并于下个月十五完婚。 谁也没想到时间居然会这么急迫。 毕竟以往公主赐婚,皇帝考察驸马都至少要半年。 再加上萧昌建的前车之鉴,怎么也要更长时间啊。 况且公主大婚的规模和仪式都非比寻常,一个月怎么可能准备的完。 连燕淮得知这个消息都蹙起眉头。 眼前不禁浮现出上次宴会中,说起赐婚安乐不太对劲的样子。 他有些放心不下安乐,但谢昭华还在昏迷中,他是一刻也不能离开。 于是修书一封送入宫中,询问安乐情况。 苏定得知安乐被赐婚的消息后,更是急的上蹿下跳的。 这种情况下,倒是一向没有什么情感的系统安慰起苏定。 【你和谢昭华不一样,她攻略燕淮是为了任务,你不需要为了任务去谈恋爱。】 【所以这个恋爱不是非谈不可。】 苏定:…… 苏定:【你不会说话,可以闭麦。】 系统:【……】 * 苏定想了好久该怎么办。 如果建崇帝还没有赐婚,这件事情通过谢昭华给燕淮吹耳边风。 倒也可能让燕淮略施手段给阻止下来。 可建崇帝已然赐婚…… 且不说谢昭华仍在昏迷中,即便她醒来了,上次为妹妹找夫婿已经经历波折。 燕淮这次又为什么要去阻止自己妹妹的姻缘呢? 况且那崔家确实家世清白,又是豪门显贵。 想到这里,苏定的眉头愈发紧蹙。 在谢昭华昏迷的第三日,谢昭华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苏定这才能出了东宫。 公主赐婚,乃是大事,整个京城都已经传遍了。 无数的人雀跃着,想看建崇帝独女的大婚会有多大排场。 苏定坐着回去的马车,就已经听到百姓们在议论。 “建崇帝宠爱安乐公主,这次大婚的排场一定很大,说不定要远超以往的王爷娶亲。” “要我说,肯定不会比太子大婚之时的排场大,那可真是十里红妆,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可不是吗?那样的场景,至今我还历历在目,能有幸见这一回,也算没白活。” “只可惜当日边关兵变,太子殿下连堂都没拜完就去了,没开个好头,太子殿下才会夫妇不睦。” 这话苏定往日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此时他倒是不想再听,只一味的催促着马夫往前赶路。 却偶然又听百姓说道。 “这崔家郎君长相俊俏,文采也一流,与安乐公主可以说是郎才女貌。” “陛下和太子这么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定能夫妻和睦。” 夫妻和睦个屁! 苏定暗骂,于是愈发急着往回赶,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往宫中递牌子。 想要快点见一见安乐。 可他又忽然想到,安乐会想见她吗? 陛下忽然下旨安乐知不知道? 如果建崇帝下旨前曾提前跟安乐说了,安乐为什么不阻止呢? 思绪混成一团乱麻,往他平日里自诩看的分明,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乱了。 到最后,苏定当日并没有急着去宫中,相反,他的房门是在第二日打开的。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既不靠谱又不妥当的计策。 连系统都提醒道:【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这几乎是所有古早小说中,最古早的套路了。】 【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劝阻你一下。】 苏定:【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系统没回话。 苏定叹了口气:【除了这个,真没别的办法了。】 【即便我有心要阻止,但下个月就要大婚,怎么也来不及了。】 说到这儿,他又忽然提醒道。 【谢昭华现在还在昏迷中,等她醒来,你也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情了。】 【她跟燕淮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挺不容易的。】 【她不知道,至少事发的时候不会被牵连。】 …… 苏定交代完这些后,又筹备了两日,才拿着药箱往宫里去了。 * 谢昭华真的是在第七日醒来的。 那日天气很好。 燕淮给她喂完药后,就拿着帕子给她擦手。 他这几日寸步不离的守在谢昭华身边。 甚至怕谢昭华烦闷,时不时的还要与她说说话。 这对于一向沉默寡言的太子殿下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只要跟谢昭华沾边,这一切似乎又变的正常起来。 今日他喂完药后,就在床边守着。 可谢昭华却迟迟没有醒来。 燕淮一边焦急谢昭华什么时候会醒,一边想着要不要再派人再去寺庙搜查一番。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 “阿淮。” 燕淮一怔,连忙去看,却发现谢昭华依旧闭着眼睛。 她睫毛纤长,眉眼精致,却一动不动的,像个漂亮的瓷娃娃似的,了无生气。 燕淮叹了口气,这样的幻觉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可谢昭华却从没醒来过。 眼看太阳西斜,燕淮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把林煜叫了进来,背对着林煜吩咐道。 “再去传太医,另外派人去……” “阿淮。”女子低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与往常一样轻柔深情,但仔细去听却会发现比平日里要稍微沙哑一些。 燕淮一怔,暗道又是错觉,继续朝林煜吩咐。 却见林煜忽然瞪大眼睛,手指着他的背后:“太、太子妃。” 燕淮一怔,感觉背后似乎被一股温柔的视线所包裹着,他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 第145章 圆房(1) 他僵在原地半晌,听到女子第二次呼唤:“阿淮。” 燕淮才缓缓转过身来。 真的是她,不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而是活生生的她。 看着日思夜想的女人此时正坐在床榻上看着他。 燕淮心中紧紧绷着的那根线忽然断开,不知怎的,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林煜看到这情形,立刻有眼色的让殿内服侍的下人同自己一起退下。 大殿里又只剩下谢昭华和燕淮。 谢昭华沉睡许久,脑袋有些蒙蒙的。 忽然瞧见男人,委屈、难过、又思念的表情。 她歪头笑了笑,明明才七天,阿淮怎么跟…… 还未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大步上前,一把拥住了她。 不同于谢昭华睡了一觉的淡定,男人显然要紧张的多,抱得也更紧。 她不知道这些时日里他有多害怕,即便苏定和慈安大师都说了,他还是害怕。 他怕她身体会骤然恶化,又怕她到日子还是醒不过来。 更害怕醒来后的不是她。 他胡思乱想着,度日如年,竟觉得过去所有的时光都没这些日子实在难捱。 谢昭华猜到了燕淮的心思,伸手回抱住他,尽量给足他安全感。 好一会儿,燕淮才松开她,又问。 “饿不饿,孤让人一直温着粥,现在给你端上来。” 他说着要起身,又记挂着天快黑了,要把窗户关上,再给阿昭倒些水来。 谢昭华看着要忙活的样子,伸手拽住他。 她眼睛转了一圈,有些紧张的问:“殿下,您知道真相……” “孤知晓。” 谢昭华惊喜的抬头看向他,又听他加重语气说。 “孤都知晓了。” 那日慈安大师来,所说因果之事,便让他起了疑心,暗道他与太子妃之间能有什么因果。 后来他又区分出了谢昭华和另一个人。 他猜测大概是阿昭发现了他的什么恶果,为了保全他而不得不被恶灵附身。 后来才得以回来。 虽然实在诡异,但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与谢昭华听,谢昭华点点头,认可他的想法。 其实燕淮所想,正是谢昭华想要达成的目的。 毕竟系统又不让她说出穿书这种事情,燕淮能探索到这里,已经是系统给的范围的极限了。 燕淮说完自己的想法后,一时又局促起来。 他一直等着谢昭华醒来,想等她醒来说很多很多话,想把之前的所有冷待解释清楚。 可真等谢昭华醒来,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要怎么解释呢? 是他没认出来阿昭,此次回来后还总是对她恶语相向。 也是他在阿昭一次又一次的接近中冷眼相对。 而阿昭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怨怼。 他以为他委屈,阿昭却比他更委屈。 所有话汇成千言万语,似乎又只有一句极为愧疚的:“对不……” 他还没说完,谢昭华就吻上了他。 谢昭华捧着他的脸,认真的看着他说。 “殿下从来都不需要说对不起,一切都是臣妾心甘情愿的。” 她爱他,就如同他爱她一样。 所遭受的一切也都是她心甘情愿,没有半分不满。 一个淡淡的吻,似乎把一切不安和愧疚都化解开来。 燕淮按着她的头压向自己,吻的很深很深。 一吻过后,二人都稍微有些轻喘,谢昭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脸红了。 随后又有些鼓起勇气看向燕淮。 “殿下上次……” 她不自然的看向别处,又假装若无其事,“不是说生孩子吗?” 燕淮不知道谢昭华怎么想到这里,立马摇摇头,“不想了,你的身体——” 还未说完,就被女子娇俏的横了一眼,扑上来堵住他嘴。 谢昭华的脸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唇齿相依间,嘟囔道。 “身体早就没事了。” “殿下大笨蛋。” 燕淮一怔,又反压回去。 眉眼间蕴出浅浅的笑意,原来阿昭真的这么想啊。 情到浓时,罗衣散乱。 谢昭华却忽然想起什么,抓住燕淮的手:“臣妾要先沐浴。” 她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才不要就这样开始第一次。 燕淮一怔,耳后泛起点点红晕:“一起?” 这可把谢昭华闹了个大红脸,倒也没必要一上来就这么开放吧。 看着谢昭华实在害羞,就只能分别传水洗漱。 谢昭华出来时,发现燕淮竟然还没出来,她不禁想到了两个人第一次亲吻的时候。 阿淮,还真是细致啊…… 青禾帮她把头发绞干后,她就在旁边等着。 一直等到她都困了,燕淮还没洗完。 谢昭华:…… 阿淮会不会不行啊,居然这么久。 要是不行……她就先睡了。 她支着头,强撑着坐在床上,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嫁妆画。 她正想着要不要预习一下啊…… 犹豫间,她听到了燕淮那侧传来的脚步声。 男人刚沐浴完,头发湿哒哒的披在脑后,穿着一件黑色寝衣,对襟敞开流出流畅的线条和肌肉,上面还有几颗晶莹的水滴。 第146章 圆房(2) 他出来时正一手擦着头发,一边看向谢昭华。 清冷的面孔和劲瘦的腰身落入谢昭华眼中。 谢昭华差点鼻血流出来。 早知道阿淮身材好,没想到阿淮身材这么好! 但谢昭华的衣服其实也没好到哪去。 她本不想显得那么不矜持,穿件规矩的寝衣,可青禾却二话不说的丢给她一件类似于薄纱一般的,根本就不能算寝衣的寝衣。 燕淮几乎能够轻易地透过这层薄纱看到里面桃红色的肚兜和玲珑的曲线。 两人只是这么相望着,气氛竟然也就火热了起来。 燕淮又随意的擦了两下头发,就把帕子丢到了一边,随后一步步走向了床榻。 他身形本就高大,这样走来,谢昭华竟然一时有些紧张,下床去:“臣妾去喝水。” 然而她脚尖还没点到地上,就被燕淮扣着手腕压了下来。 “阿昭要去哪?” 后面是冷硬的床板,前面是男人火热的胸膛,男性气息紧紧地包裹着她。 他的身躯像铜墙铁壁一样将她禁锢其中,层层热流包裹着耳朵,谢昭华的身子都软了。 他轻轻地吻着她,像是上好的猎人一般,注视着自己偶然得来的宝物。 气氛渐浓,屋内的温度持续升高。 不知怎的,谢昭华脖子后系着的红绳忽然断开。 她前面一凉,春光乍现,想遮却遮不住。 燕淮看着身下小人还害羞的模样,轻轻的笑起来,俯身吻了下去。 翻涌沉浮间,男人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厚的情.欲。 “阿昭属于孤。” 谢昭华没忍住轻哼一声,不自觉的沉溺其中,回道。 “是、是属于殿下的。” 男人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随后便轻轻的啃噬起来。 绸缎似乌黑的秀发随着她的动作披散下来,一双藕臂无力的攀附着燕淮。 朦胧间,谢昭华意识不甚清醒的呜咽:“殿下也只能属于阿昭。” 略带占有的话语,让燕淮动作一顿,随之眼里生起一股兴奋,让火热的气氛愈演愈烈。 罗衫轻褪,朱唇微启。 谢昭华在燕淮的攻势下,意识慢慢变得混沌。 海浪不断冲刷着,一遍遍将人送上顶峰。 汗水交织,心跳相融。 红浪翻涌中,她压根不敢去看燕淮的眼睛,更不敢看那样的景象。 好在他总是疼惜她的,也做足了功夫,可依旧有些生涩。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释放冲动。 恍惚间她听到燕淮说:“阿昭是孤的了。” 雨打娇花,娇花无力承受,却又被翻过面来。 只能小声呜咽着:“轻、轻点……” 可她可怜的模样非但没有得到男人的疼惜,却激起了男人最原始的冲动。 又被翻过来,开始新一轮的鞭挞。 云雨初歇,谢昭华的意识逐渐回笼,却没有太多力气。 可她身上黏腻,又必得洗漱,还好燕淮知道她爱干净,亲自帮她叫水。 可这次叫的水却没有分开。 燕淮抱着她进去,洗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水都凉了。 谢昭华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了,腿软的不像话,只想睡觉。 下人趁着二人洗漱的功夫,已经换好了新的床褥。 谢昭华躺在干净整洁的床褥上,合上眼,心想总能睡个好觉了。 这时一只大手却从身后袭来,顺着抱住她的腰。 “殿下要再乱动就出去睡。” 听到这话,腰间的大手一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去。 谢昭华这才知道,原来一个压抑已久的男人,精力会这么旺盛。 * 第二日醒来,谢昭华的嗓子果然哑了。 她被燕淮折腾到天快亮,清晨燕淮起身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的。 反观燕淮,精神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燕淮看着迷糊的谢昭华,轻笑着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才走出内室。 太子殿下心情大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几日悬在东宫上的乌云,也因为太子妃的醒来才散去。 规矩森严的东宫上下,透露出轻快的气氛。 尤其是林煜,昨天看着太子心烦的样子,他都想去把苏定给抓回来了。 还好太子妃没出事,不然他可怎么交代自己悄悄把苏定给放走了。 只是…… 眼下还有一件事情未了。 林煜站在一旁,看着心情大好的燕淮,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燕淮每日晨起都要去后院练武,却很少碰箭。 如今与谢昭华关系缓和,他心情大好,拿出弓箭来。 他今日身着一袭黑色玄衣,上绣赤金蟒纹,宽边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拉弓搭箭自有一股气势。 随着他的动作,箭矢划破天际。 十发十中。 林煜在一旁看花了眼。 殿下这射箭和套圈的功夫,还真是随着太子妃的变化而变化啊。 他站在一侧,正想着该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的事情。 岂料燕淮先开了口,他将手中的弓递给林煜,问:“人带来了吗?” 林煜一怔,连忙接过:“带来了,正在京郊的庄子里。” 燕淮点点头:“孤今日就要见他。” 林煜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倒是想过太子妃醒来后太子会处理此事,却不想太子如此着急。 这样想着,林煜忽然感觉手中的弓比往日沉重几分。 太子殿下,这是真不打算放过齐王了。 谢昭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燕淮出门未归。 她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忽然发现身上全是燕淮留下的痕迹。 或轻或重,只是看着便让她羞红了脸。 这时,青禾推门进来,谢昭华一惊,连忙缩回被子里去。 身为谢昭华的贴身侍女,昨夜发生了什么,青禾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太子威武雄健,而太子妃却身子娇弱,昨日闹到那种时候,她自然关心谢昭华的身体,小声问。 “娘娘可要擦药?” 此话一出,谢昭华的脸更红了,漂亮的颜色仿佛要从薄薄的面皮里渗出来。 昨日她迷迷糊糊间,阿淮已经给她上过了。 今晨……又上了一遍…… 第147章 燕元之死(1) 谢昭华离宫后,就回了东宫,可已经下午了,燕淮却还没回来。 她以为燕淮今日事多,留在皇宫中,却不知燕淮此时正在城外见一个人。 而近来老实一些,甚至准备收拾东西回封地的齐王,今日也接到一封来信。 是燕淮派人送来的,约他在燕淮京郊的一处宅院里见面。 收到信时,他正在府中的红鲤池中喂鱼。 燕昌不甚在意将信收下,又吩咐人备马。 看着他毫不设防的样子,他身边的亲信担心的提醒道。 “咱们上次做的事情,肯定惹恼了太子殿下,您这样直接就去……” “不用担心。”燕昌懒洋洋的说道。 “若是离京远些倒还有可能,这就在京郊,阿爹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敢。” 他说着又往鱼池里撒了把鱼食。 “可是……”亲信有些犹豫:“以往咱们做事情,太子都会立刻出手,这次却停了那么久……” “不是说前几日太子妃生病,他在府中照料吗?” “料想他今日才腾出手来。” 可亲信却不认可,以往就是太子殿下再忙,也不耽误他报复啊。 况且…… “咱们这次是真的触及到了太子妃,保不准太子殿下会动真格的。” 可燕昌却依旧不甚在意的撒了把鱼食。 “能动什么真格的?阿爹还在呢。” “况且就算他想怎样,那道士可是王家找的,有王家在前面顶着,还有亲舅舅前几日耍的把戏。” “找几个替死鬼,让他像之前一样出出气就好了。” 他说着将手中的鱼食一撒而尽。 燕淮,不看别的,就算是为了他的名声,为了太子之位,也不会怎样。 没一会儿,管家便通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燕昌点点头,换上毛绒大氅,便上了马车赴约。 可这亲信今日不知怎的,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一会儿,府中忽然接到隐卫传来的线报。 齐王不在,他是能先拆开过目的,他打开信件,看到里面的内容后脸色大变。 “快!去拦住殿下!” 可显然已经晚了,马车早已走远。 一股冷风袭来,将他手中单薄的纸条吹落。 身侧的下人连忙捡起来,隐约瞥到一眼,上面似乎是说,什么人被找到了。 燕昌赴约的地方,是燕淮在京郊的一处宅子。 茶楼太乱,东宫又惊扰阿昭,所以他便选了这个清净又无人打扰的地方。 这宅子虽说在京郊,却也占了数十亩地,环境优美,景色宜人。 燕淮在湖边的一个亭子里等他。 冬日严寒,此处虽说是亭子,可四周却都包了起来,里面还生有炭火,即便是冬日,也丝毫不觉寒冷。 燕昌到时,燕淮正坐在亭子中间的桌子旁,他手中拿着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昌见他此样,如往常一样笑着走进来。 “呦,太子殿下日理万机,难得有闲空竟不陪着太子妃,而请兄长过来,实在是让兄长感动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打量燕淮,气色不错,虽有些憔悴,却不见多少疲态,反而有着股愈挫愈勇的架势。 实在是让他不喜。 他解下大氅,走到桌子旁边与燕淮面对面坐下。 这才发现今日这亭子内外并没有多少服侍的人,只有燕淮的亲信林煜在侧。 不过他倒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开口问。 “听闻太子妃前几日生病,可好些了?” “但太子妃病了几日,太子便有几日没有上朝,这样可不好,万一太子妃哪日生个重病,人没了,太子岂不是也要随之而去?” “太子还是要保重身体,不要为儿女情长所累。” “况且……”燕昌眼中闪过一起轻嘲,“太子妃对太子也没有多上心不是?” 对他从进门开始说话,燕淮始终冷淡相对,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听到他说这话,才微微侧过头,看向他。 “太子妃对孤很好,一直陪在孤身边。” 燕昌听到这话差点笑出来,“这话殿下骗骗为兄也就罢了,可别连自己都骗。” 他说着,随手拿起桌上刚沏好的热茶,却见燕淮抬起头来,看向他一字一句道。 “太子妃自始至终都对孤很好。” 燕淮一向话少,可说完这句后,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底气,又补充道。 “她从没有辜负过孤,也一直深爱着孤。”” 他表情认真,言语中又带着几分疼惜。 竟让燕昌一时愣住,他表情有一瞬的凝固,声音逐渐低沉,像是贴在耳边一般说道。 “太子不会是觉得,阿爹阿娘感情好,你就也能找到一份这样的感情吧?” 话到最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阴沉的可怕,停顿一息,他又忽而笑道。 “为兄开玩笑的,太子可不要介意——” “孤能不能找到不要紧。”燕淮看向他,“但是你肯定是找不到的。”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落在他身上,像是将他的一切看了个分明。 “孤听闻,兄长为了得到一个美人,竟将那美人的一大家子都拘禁起来,只为让美人听话,乖乖留在身边?”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没有多少波澜,可燕昌听到,脸上却忽然现出几分阴鸷。 是燕淮熟悉的阴鸷。 其实不只是燕昌懂燕淮,燕淮也懂燕昌。 他知道兄长在某方面跟他一样的固执和偏执,对于想到手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但兄长的症状却比他更要严重,他疯狂的汲取一切,要一切都为他所用 偏执一步步演化为病态的占有欲,而这种占有欲又加重了他的偏执,不允许对方有一刻分心。 要让那个人眼中全是他,只有他。 燕昌那张伪善的脸上,出现些细小的裂纹,但很快他又掩盖过去,笑道、 “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值得聊的。” “你我兄弟一场,为兄快要回去了,难道太子就没有别的要说的?” “兄弟一场。”燕淮收回视线,似乎也在轻轻地咂摸着这句话。 随后又忽然抬头看向燕昌,目光穿透一切,似乎在对燕昌的灵魂发起叩问。 “兄弟一场,那兄长当年为何要害死大哥呢?” 此话一出,燕昌的表情明显的僵硬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勾起的嘴角稍有些僵硬。 “为兄怎么听不懂太子的话?” 燕淮目光一顿,毫不犹豫地说道。 “云松涧,小年夜。” “还有……江启文。” 江启文,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遥远了。 遥远到燕昌的脑子转了一圈,才想起这个名字。 哦,是大哥喜欢的那个男人。 第148章 燕元之死(2)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燕淮身上,倒是没想到,他能查到这么多。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燕淮:“看来太子今日是要兴师问罪啊。” 燕淮动作不变,表情微微有些凝重,看向他,似是有些真心地发问。 “兄长究竟为何要害大哥呢?” 为何要害他? 燕昌的视线落在燕淮那张与燕元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缓缓道。 “大概是因为……他太耀眼了。” 耀眼到他像是不存在一样。 燕淮听到这个回答并不惊讶,可却依旧觉得有些荒谬,荒谬到令人想发笑。 “你都查出来了?”燕昌深吸一口气问道。 燕淮不置可否,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出手的。 燕昌看着自己这位弟弟,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枉他大燕淮九岁,可站在这个弟弟面前,他竟看到了阿爹年轻时的风范。 不愧是阿爹教出来的,也不愧是在阿爹膝下长大的。 想到这里,他眼中又出现几分复杂,眼前的他似乎比当年的大哥还要耀眼。 只可惜,他没能扳倒他。 但这不代表他输了,至少他赢了一个。 想到这儿,明明是危急的时刻,他心中居然涌现出一种轻快的感觉。 他又抿了一口茶,才开口。 “大哥是长子,是阿爹阿娘的第一个孩子,受尽宠爱。” “阿爹登基那年便没有任何犹豫的册封他为皇太子,阿娘也说他是最好的孩子,未来一定能成为英武的君王。” 说到这儿,他表情有几分不满。 “凭什么?凭什么他是最好的孩子?” 燕淮手指一顿,看向他道:“所以你就要害他?” “没错!”燕昌忽然有些激动。 “他的脾性最像阿爹,性子急又坦诚。” “阿娘爱他护他,即便他因性子急与阿爹有什么矛盾,阿娘也总能从中间周旋。” “但可惜的是……”燕昌眸色渐渐暗:“阿娘死了。”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冰冷的,即便在有火炉的亭子里,也让人感到冰冷和不适。 “阿娘死了,他就再也没有靠山了。” 听着他的话,燕淮不禁回忆起从前,只可惜他那时候太小,并不记得很多。 只记得阿娘的确夸过大哥几次,而阿娘走后,大哥也确实因为政见不合跟阿爹生过几次气。 但记忆中的大哥,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安乐,都是不错的。 看到燕淮陷入回忆,燕昌有些不满意的打断道。 “你不必怜惜他,他愚蠢至极,根本不配人怜惜。” “可当年要挑拨他与阿爹还真不容易,从政见不合,到他的处事能力,本王为了离间他们甚至陷害他通敌,都没能绊倒他。” “可你知道他折在哪吗?”燕昌忽然笑道。 “他折在一个男人身上。” “我买下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名叫江启文,我本想派他进府当下人,趁机陷害他想谋反。” “可他居然爱上了那个男人。”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一个太子怎么能爱上一个男人呢?”燕昌提高嗓门。 “本王甚至来不及诬陷他要谋反,便将这件事情散播出去。” “都说他像阿爹,我倒是要看看,他在【情】这一字上是否也是如此。” 燕昌说着,脸上浮现出兴奋之色,像是回到了当年,迫不及待的要看父子大战这出好戏似得。 “阿爹得知此事,果然大怒,又因为我不停地煽风点火,还在私下笼络不少大臣,朝中升起了废太子的风声。” “阿爹为了保住他,让他将那人处死,以证清白,可你猜怎么着?” 燕昌看向燕淮,脸上逐渐露出几分癫狂:“他竟然敢违背阿爹旨意,执意要保住那个男人!” “在太子之位和阿爹的爱面前,他居然选择了那个男人!” 燕昌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可置信,随后他又得意地说道。 “于是我便向阿爹进献旨意,说太子是被那男子迷惑心神,只要阿爹强行处置了那个男人,要不了多久,太子就会迷途知返,知道阿爹的良苦用心。” “阿爹对我并不设防,以为我是真心实意的为他好。” “于是阿爹便派他出京巡视,背地里将那个男子抓入宫中。” “可阿爹实在是太心软了。”燕昌撇嘴。 “居然因为做的太过,而适得其反,选择没有杀他,反而是将他放走,让他隐姓埋名一辈子,永远不许踏入京都一步就够了。” 说到这儿,燕昌脸上有些失望,可随即他脸上又浮现出兴奋之色。 “还得靠我啊,小年夜,大哥从京外归来,我在必经之路上守着,告诉他,阿爹趁他外出,将他心爱的男人给处死了。” “是阿爹亲自下的命令。” “你知道他当时的表情吗,被背叛、失望、痛心、难过纠葛在一起,别提多好看了。” “因为我几次三番搞小动作,他本对我有防备,可他太蠢,痛苦之下竟来不及思索真假,也不管雪夜路滑的要进宫与阿爹对峙。” “我还想看着他们对峙决裂的场面,只可惜……”燕淮撇撇嘴。 “大哥居然因为心急,在雪夜里掉入山涧里摔死了。” 燕昌说到这里,眼底浮现出失望之色。 “要是他没死就好了,他去找阿爹对峙,阿爹看到他因为一个男子而冲撞自己一定会大怒,那时候,阿爹就会明白,我才是他好的儿子。” 他的语气中不乏失望之色,却全然没有一丝愧疚。 燕淮听着他的话,几次想打断却又压下去,最后实在没忍住开口道。 “他们不会决裂。” 燕昌一愣,回头直视燕淮的眼睛:“你说什么?” “他们不会决裂。”燕淮又重复一遍。 “无论如何,大哥都是阿爹的孩子,阿爹始终爱着大哥,而大哥纵使生气,却也一直信赖和爱着阿爹。” “正是因为这种信赖,大哥得知你说的才会有被父皇背叛的感觉。” 燕淮看向燕昌:“你不是很清楚吗?” 燕昌的表情从方才的轻快狂妄,逐渐变得凝重,最后有些阴沉的说道。 “你懂什么?他做了那么多让阿爹失望的事,只要他找阿爹大闹,阿爹一定不会再喜欢他!” “他没那个本事还想学阿爹做情圣,活该他死掉!” 第149章 揭发 旋即他又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还好谢昭华不爱燕淮,不然倒是让他这个弟弟学成了。 想到这儿,他心中又松快几分,虽然他不是,但他们也都不是,谁都没能成功。 他说了一大堆,有些渴了,拿起桌子上说的茶盏轻抿一口,琢磨着燕淮今日的目的。 最后他放下茶杯道:“既然你已经查出此事,那我便保证不再害你跟你的那位太子妃。” “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也算两清了。” 看着兄长这副笃定不会拿他怎么样的样子,燕淮忽然些想笑,抬头问。 “孤从未主动害过兄长,怎么能算两清呢?” 燕昌闻言,不甚在意地看了燕淮一眼。 “那你想怎么样?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已经被本王给了结了,你压根没有证据。” “或许……你想告诉阿爹?” “那你这不陷害兄长的名声可要毁了。”燕昌讥笑道。 燕昌说罢又看向自己这位弟弟,他依旧神色冷清,情绪上依旧没有多大的起伏。 可他这种淡淡的样子,却总是让人有一种他掌握全局的错觉。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不喜欢。 他将手中的茶盏转了个圈,打算再抿一口,却忽然听到燕淮吐出三个字。 “江启文。” 燕昌抬头有些奇怪的看向他。 “江启文没有死。” 燕昌一愣,问:“那又怎样?” 当日建崇帝让江启文出京,他便隐姓埋名真的出京去了。 这么些年他也不是没有找过,可茫茫人海,想找他如大海捞针一般。 若非江启文亲自寻来,即便是燕淮也没那么容易找到。 可他又不傻,怎么会自投罗网呢? 燕昌笑着又抿了一口茶。 却听燕淮道:“他主动来找了孤。” 燕昌手指一顿,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反驳道。 “不可能。” “当日,他可是阿爹和大哥的导火索,回来只有死路一条。” 他说完,急迫的想从燕淮脸上找到答案。 可燕淮却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像是注视着脚下的蝼蚁一般。 那种被操控的感觉又浮现出来。 燕昌握紧拳头,提高声音。 “不可能,即便你真的找出来他,他也不可能供出本王。” “他当年可是本王派去大哥那里的奸细,要是他供出本王来,他也得死!” 可燕淮却依旧没有回答他,看向他的目光愈发幽深。 被俯视的感觉更加明显,他竟有一种自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燕淮宰割的感觉。 无声的沉默带来沉重的压迫感,燕昌脑子里有根弦被紧紧地绷直。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拉越紧,冗长的沉默后,燕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紧紧地盯着燕淮。 “他为什么会去找你?” “难道他不怕死吗?” 随后他又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他手心里全是汗,僵笑着试探道:“难不成他也爱着大哥,是来寻仇来的?” 燕淮垂下眸子,算是默认。 一瞬间,燕昌脑中闪过数百种可能,他面容忽然变得惊恐起来,上前想一把抓住燕淮,却被燕淮利索的躲开。 他扑了个空,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你不会告发为兄的是吧?” “你可是要装的友善和睦的!” 他试探着,一边看着燕淮的表情。 到这时,燕淮才看着自己面前这位狼狈的兄长,缓缓道。 “这件事情,孤已经通报给了阿爹,相信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你。” 像是凑巧似的,亭外忽然有下人来报。 “齐王殿下,陛下请您进宫。” 紧接着,燕昌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惊恐。 * 燕昌被带走了。 燕淮看着燕昌离去的身影沉默了许久。 按理来说,燕昌算计他这么些年,还害了大哥,查出一个让他不能翻身的真相,他应该是松快的。 可他此时,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像是心思的一块大石头被抬走,却又压上了别的重物 这时,有一个男人人出现在凉亭里。 他并不算高,身形瘦弱,一副文弱的书生气,给人一种干净、舒服的感觉。 可眼下,他的眉眼间却被笼罩着哀愁,他走到燕淮身边,轻声说。 “多谢殿下让草民得知真相。” 他低着头,燕淮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沉重的感觉。 燕淮看着他,稍微转动了一下桌子上的茶盏,问。 “你打算怎么办?” “请殿下将小人送入宫中,面见陛下。” 他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干净、温润,但却又透着股坚定。 燕淮看了他一眼:“证据孤已经掌握了不少,让陛下相信不是问题。” “你要是去了……怕是会没命。” 他停了一下,似乎微微垂下眼睫,又道。 “小人知道。” “可前太子却为小人做了那么多,小人总应该做些什么。” 望着眼前的男子,燕淮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开口。 “孤知道了。” “至于你的心愿……”燕淮看向他,“孤会做到。” 低着头的男子猛然抬头,他眼中像是有泪,又有些欢喜的说道。 “那就多谢殿下了。” 燕淮点点头,不再说话,让林煜领着他进宫了。 外头的天气上午还好好的,可这会儿却阴沉了下来,层层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燕淮抬头看向窗外,这个新年,注定是过不好了。 * 燕昌到太极殿时,已经是傍晚了。 乌云翻滚咆哮着,比下午还要浓重,又有狂风掠过,让人的心境不自觉的沉重几分。 他站在太极殿前等候建崇帝召见,盘算着一会儿如何栽赃燕淮,说他为了太子之位要陷害他这个兄长。 燕淮虽说找到了江启文,可谁知道他是真找到还是假找到。 万一是他诈自己呢? 恍惚间,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殿内,他愣了几息,发现竟然真的是江启文。 那个穷书生。 一阵寒风掠过,燕昌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 他要如何面对阿爹? 第150章 对峙 燕昌迈入太极殿时,宫人从后面把殿门关上。 整个宫殿静悄悄的,除了他和建崇帝,再没别人。 殿内零星的点了几盏灯,昏暗无比。 他有些犹豫的迈着步子,不敢往里走,却忽然听见建崇帝的声音。 “过来。” 听到这声音,他迟疑的迈开步子,往里走,拐了个弯,才看到坐在正殿龙椅上的建崇帝。 不同于往日的威武雄壮,此时的建崇帝面色不好,有气无力,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许是病痛折磨,又许是突然的冲击太大了,建崇帝眼底充血,现在还未缓过劲来。 燕昌看到建崇帝,先一步跪在他面前,抓着他的龙袍道。 “阿爹,都是太子害我,儿子此次进京,他怕儿子威胁到他的地位,才如此害我!” 他神情凄惨,快三十的人了,此时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涕泗横流。 建崇帝看着在自己身前哭泣的儿子,恍然有一种重新认识他的感觉。 他沉下语气,逼着他直视自己。 “为什么要害元儿?” 他这话像是直接坐实了燕昌的罪名,燕昌有些不满的辩驳。 “阿爹,是太子害——” “朕还能不知道真假吗!” 建崇帝的声音陡然提高,属于帝王的气势瞬间迸发出来,凌驾于万物之上。 饶是燕昌都被镇住了。 威严又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何要害元儿?” 燕昌一怔,默默收回手来,他静静的跪在原地,脸庞隐匿于黑暗之中。 疼爱的次子害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子,他同容娘喜爱的子嗣互相残杀。 想到这里,建崇帝的心一时又绞痛起来,他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朕共三子,元儿为大,淮儿最小,你在中间。” “本希望你们兄弟和睦,却万万没想到你包藏祸心。” 说到这儿,他垂头看向燕昌,眼中竟泛出点点泪光。 “长兄如父,你大哥对你一直不错,兄弟手足,你为何如此狠毒!” 呕心之言吐出,燕昌的表情微微一顿。 “狠毒?” 隐匿在黑暗中的脸浮现出来。 脸上虚假的泪痕早已被拭去,那张脸上没有什么愧疚,也没有什么温情,只有淡淡的嘲讽和疑惑。 “阿爹是否太天真了,皇家兄弟,哪有真情啊?” 建崇帝对人坦诚,对孩子更是毫无保留,听到这话,一时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涨的脸色青紫。 “可你们毕竟是兄弟啊!” “兄弟?”燕昌冷笑:“既然是兄弟,太子为何要将此事告发?” “还不是奔着治死我的心思?” “谋害储君是大罪,难不成父皇今日还能宽恕我?” “既然都是狠毒的,那便不要再伪装了。” 燕昌此时冷静的可怕,揭发前总是不安惶恐的,可真被揭发了,倒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或是死于父皇之手,或是死于兄弟之手。 没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他就更坦然了,目光扫向建崇帝道。 “阿爹真的以为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有多牢靠?” “大哥真的仰仗你吗?他死前还以为你杀了江启文,他是怀着对你的恨意死掉的!” “阿爹,他恨你啊!” 建崇帝的心口忽然绞痛起来。 或是对于大儿子的心疼,又或是愧疚,他的眼中竟然涌现出泪光。 建崇帝从未想过会是如此的结果。 他生于乱世,一开始拿刀是为了保护家人不受流寇袭击,后来才开始起兵。 做的大了,便想为孩子们挣下份家产,让他们吃喝不愁,让容娘无忧无虑。 可谁曾想到,千辛万苦挣下的这江山和家产,竟会让疼爱的几个孩子互相残杀,落得这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建崇帝几乎老泪纵横。 他深吸一口气,紧紧的盯着燕昌的眼睛。 “你就没有后悔过?” “并无。”燕昌回答的干脆利落。 话到这个地步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可他仍旧还是问了:“这些年,你在朕膝下的奉承与欢乐,全都是假的?” 燕昌眼底翻涌出复杂的神情,他抬头看向建崇帝。 对着父亲那张满是沟壑,又灰白苍老的面庞的表情。 他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燕昌紧紧地攥着袖子,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这一刻,父子二人相隔很近,却又相隔很远。 烛火无声地跳动着。 良久,燕昌开口:“请阿爹治罪。” 大殿再次陷入沉寂。 只是往日那道慈爱声音再没响起,宫殿里忽然发出一道“砰!”的声音。 燕昌一抬头,发现建崇帝倒在龙椅上,嘴角冒出白沫。 “阿爹!阿爹!” “快来人!传太医!” * 没人想到建崇帝会忽然病倒陷入昏迷。 燕淮连东宫都没有回,就直接进了宫中。 等看到建崇帝的脉案,他才知道,建崇帝的病到了何等地步。 最多不过两个月。 父子同心,他自然明白建崇帝为什么会瞒着他的病情。 也意识到阿爹为什么急着要给安乐办婚礼。 他在侧殿听太医的汇报,灯火中的烛心忽明忽暗,一阵狂风吹来,烛火更弱了。 太医院院令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 “原本是还能撑两个月的,可如今陛下急火攻心……” “臣也不知道陛下还能撑多久。” …… 已是深夜,万籁俱静,昏黄的烛光照在床头,映出建崇帝凹陷的眼窝和苍老的面容。 燕淮站在床侧,看着床榻上衰老的父亲,沉默了许久。 这时,林煜推开殿门进入内室。 “齐王还跪在院中。” “问……陛下的病情。” 燕淮看了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朝殿外走去。 冬夜寒冷,一般人早就受不住了。 燕昌养尊处优多年,却能跪到现在,倒是让人没想到的。 他听到殿内有人出来的动静,以为是有人来回他的话,有些急切地抬起头来。 可看到燕淮的那一刻,他又缩了回去。 燕淮站在台阶上,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兄长。 一阵寒风掠过,原本就寒冷的夜晚更冷了。 兄弟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两人沉默了许久,燕昌忽然开口了。 “你一定很恨我吧?” “如果没有我,你们一家人一定很幸福。” 第151章 帮安乐求情 他说罢,又抬头看向燕淮,试图从他脸上读出些什么。 可夜色昏暗,燕淮逆光而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出弟弟的表情。 只听到他说:“带下去,关起来。” * 谢昭华到宫中是在第二天,因为昨日太晚了,燕淮便没让她过来。 等她到宫中时,才看到建崇帝的样貌。 眼窝凹陷,进气少出气多,已是病入膏肓的样子了。 太医说要到下午才能醒来。 燕淮不眠不休的在旁边侍疾,一夜未眠。 他之前就照顾谢昭华,这会儿又照顾建崇帝,虽然精神尚可,但气色却不佳。 恰好这会儿安乐过来,劝道:“昨夜我要来看着,阿兄因为担心我身体,不让我过来。” “这会儿已是白日,还是换我来看着,阿兄休息吧。” 谢昭华见状也开始劝阻,燕淮这才退下去。 他在建崇帝膝下长大,太极殿本就有他的寝殿,这会儿早就收拾出来了。 谢昭华陪他进去,帮他解下玉冠,让他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自己则退出殿去,准备和安乐一起侍疾。 可她经过廊下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有小宫女说话。 “公主大婚将至,听说崔家一直筹备着,陛下却这时病倒了,若是陛下……那公主可得守孝三年呢。” “可不是吗,不过陛下那么疼爱公主,定舍不得公主守孝,说不定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提前婚期,让公主出嫁。” 听到这话,谢昭华忽然攥紧帕子。 她知道建崇帝在病中,此时并不是向阿淮说这件事的时候。 可若是安乐真的嫁给了崔玉,婚姻不幸,那也是一辈子的大事啊。 想到这儿,谢昭华愈发不安,干脆又回到殿中,等燕淮醒来。 燕淮困极了,睡了几个时辰才醒,看谢昭华坐在床侧等她还有些奇怪。 谢昭华命下人送水,亲自拧干帕子递给燕淮净脸。 洗漱一番,燕淮才算清醒过来。 他有些奇怪的看向妻子,发现她愁眉不展的,便问。 “你这是怎么了?” 谢昭华酝酿了一下午该怎么说,见燕淮这么问了,便先让左右之人退下。 燕淮看她如此行事,愈发奇怪,索性拉着她的手,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谢昭华抿抿唇,开口问:“殿下对安乐的婚事有何看法?” 燕淮似乎没想到谢昭华会提起这个,答道。 “崔家郎君家世清白,才貌双全,是个极为不错的佳婿。” “安乐嫁给这样的人应当是能夫妻和睦。” 谢昭华没想到,燕淮对这个崔家郎君评价如此之高。 她脑海中浮现出苏定吊儿郎当的身影,决定还是先不说苏定,从安乐作为突破口。 她看了看了燕淮,犹豫一瞬开口道。 “其实……安乐与殿下和臣妾一样,是有心仪之人的。” 闺阁女子竟然有心仪之人,此话不亚于一颗炸弹。 连燕淮听了了,都愣了一瞬,重复道。 “心仪之人?” 谢昭华点点头,“没错。” 这让燕淮不禁蹙起眉来。 贵族女子本就少出门,安乐身子弱,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接触的外男甚少,居然能有心仪之人? 他又忽然想起那日建崇帝说赐婚时,安乐脸色发白的样子。 他原本以为是安乐,对这个崔家郎君不甚了解。 再加上之前的萧昌建品性太差,安乐一时恐慌,对赐婚一事有些不安罢了。 万没想到安乐竟然已有心仪之人。 他又看向谢昭华:“她亲口对你说的?” 谢昭华点点头。 她也不知道燕淮对安乐有心仪的人这个事情能不能理解。 毕竟她跟燕淮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成婚虽说是水到渠成,可那也是陛下赐婚,极合规矩的。 可安乐跟苏定却与他们不太一样。 况且在这样的朝代里,规训女子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尤其是豪门望族,更加注重这些。 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很多人是到大婚当晚才见到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盲婚哑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甚至在这个朝代,爱慕旁人,或者与旁人私定终身对女子来说是极大的罪过。 也是豪门贵族最不齿的事情。 她曾听闻有家小姐跟别的男子私定终身,而逃出去,被捉回去后逼着自尽的。 他们对女人贞洁和规训到达了极致。 谢昭华摸不准燕淮在这样的背景下,对此事的包容程度。 又或者在违背大环境的情况下,燕淮还能帮助安乐吗? 想到这里她又开口道。 “殿下知道的,情之一事是不能操控的。” “就像、就像殿下与臣妾一样。” 燕淮:“我们?” 谢昭华连忙点头。 她正着急着,却见燕淮听到此话后,微微勾起唇角。 谢昭华:??? 下一刻,燕淮又拉上她的小手,轻拍两下。 “孤晓得了。” 啊?就这? 第152章 安乐的抉择 可当看到燕淮没有生气的样子,谢昭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阿淮如此,那几乎就等于说他会妥善处理此事,让她放心。 想到这儿,她愈发开心的拉着燕淮笑道。 “殿下真好,臣妾就知道没找错人!” 可燕淮听了他的话却微微一愣。 “找错人?” 随后大手碾着她的小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有些暗暗用力。 “孤倒是不知,阿昭还想找旁人。” 男人的占有欲扑面而来,竟让谢昭华的耳后微微发热。 她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没有没有,臣妾从未想过找旁人,这辈子有阿淮就够了。” 攥着她的大手,这才稍微卸了力。 燕淮拉着她的手,又说起另一件事。 “苏定之前给安乐调养身体,又帮你看病,应当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孤想请他来为父皇看看。” 谢昭华听到此话,动作僵硬了一瞬。 燕淮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她却知道他藏在心中的感情有多浓厚。 建崇帝病重,他定然是极为难过的。 所以昨夜,谢昭华早就通过系统联系苏定,想让苏定来给建崇帝治病。 甚至还想着,如果苏定能把建崇帝医治好,说不定能获得建崇帝的青睐。 没准儿还能帮助他成为驸马。 可谁知系统却打断了她的计划。 它说苏定是神医不假,甚至可以在土埋到眉毛的情况下,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他医治的人不能影响故事进程。 而书中的建崇帝就是影响故事进程的人,只有他死了,反派才能当上皇帝推动剧情。 所以苏定无法对建崇帝进行医治,即便医治也没有任何效果。 建崇帝的死亡是必须的,他们不能插手。 想到这儿,谢昭华又去看燕淮。 他的眼下有些乌青,可眼睛却因找到了一条法子,而闪烁出一丝希望的看向她。 谢昭华喉咙干涩,只能勉强的笑道。 “好啊。” “咱们这就派人去请。” 燕淮闻言,眼中浮现出一丝喜意,刚要传人进来,却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从外头传来。 “禀殿下,陛下已于一刻钟前醒了。” 燕淮一怔,面上也带了些喜色,拉着谢昭华,大步谢昭华往后外走去。 建崇帝醒来时是安乐在旁边伺候的。 他昏迷是因为急火攻心,如今醒来心情自然算不上好。 可看到女儿守在床前,见他醒来满是关心的样子,他心中还是好受一些的。 至少他还有安乐和淮儿。 安乐见建崇帝醒来,连忙倒水,递给建崇帝,建崇帝轻抿一口。 建崇帝喝下水,才看向女儿。 才发现发现女儿几日不见竟消瘦下来,下巴尖尖的。 于是立刻有些心疼的问道。 “最近可是又不舒服了?” “可吃了药?” “现下感觉如何?” 见着父亲明明在病中还如此心疼自己,安乐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摇摇头说,“还好,阿爹不必担心。” 可建崇帝哪会信她,开口道。 “一会儿让太医给你诊脉。” 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睛因年纪而微微发黄,眼底漫出血丝,可眼中的关心却没有半分作假。 安乐突然想起那日苏定同她所说的计划。 她一时又紧张又羞愧,攥紧袖子说。 “是女儿让阿爹忧心了。” 可建崇帝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傻孩子,哪有做父母的不为孩子操心的。” 听到这话,安乐愈发不安,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不孝。 这些时日里,父亲都变成这样了,还在强撑着为她筹谋婚事。 可她却一点也不知道,一直想着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她实在是愧疚,居然有种冲动想全部说出来,对阿爹忏悔。 “阿爹……” “怎么了?”建崇帝慈爱的着看向她。 安乐轻咬嘴唇,又说不出口了。 建崇帝还想再问,却因一口气不顺剧烈地咳嗽起来。 安乐连忙上前给他拍背,他咳嗽的很严重,像是要将肺给咳出来一般。 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安乐又递过去水。 建崇帝顺着喝了两口,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你二哥……” 安乐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貌,她生怕刺激到建崇帝,开口道。 “二哥现在没事,现在在齐王府内,不得……外出。” 她说罢,小心的看了建崇帝一眼,却见建崇帝猛然闭上眼睛。 他的表情很复杂,有责备,有难过,又有不舍和愧疚,连善于察言观色的安乐都读不太懂。 良久建崇帝才睁开眼睛。 “朕命不久矣,膝下只有你们三个孩子,除去你二哥,只有你还让朕忧心。” “你如今尚未婚嫁,不看你出嫁,朕就是去了,也放心不下心。” “如今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过不了多少日子就……” “父皇别乱说。” 安乐打断道,她强忍着难过,眼角泛出泪花。 实在是听不得父亲说这样的话。 建崇帝也不忍看女儿伤心的样子,于是便挂上一丝笑容。 “好,阿爹不说了” “只是你……” “咱们把婚期提前吧,看着你出嫁,阿爹才能放心,也省得你守孝三年。” 安乐闻言,瞳孔猛缩,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却正好对上那双慈爱的眼睛。 拒绝的话更说不出来了。 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 …… 谢昭华跟燕淮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谢昭华听到安乐说出此话,立刻抬头去看她,却看到安乐面上满是灰败和憔悴。 谢昭华一时心疼起来。 与谢昭华一同进来的燕淮,将两人的神色收入眼中,他眸色微动,却并没有开口。 建崇帝见儿子来了,便让其他人都退下。 如今他生病,朝内朝外肯定虎视眈眈,燕淮既要照顾他,还要要处理朝政,更要制衡那些不安分的家伙。 他得交代儿子一些事情才行。 安乐和谢昭华一并退下,两人一同走在殿外的廊下。 谢昭华清楚安乐此时的心境。 她也知道关于安乐和苏定的话不应该现在说。 可就算他们两个不能成,谢昭华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安乐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啊。 这样因为建崇帝病重,而匆忙答应下来的婚事,安乐真的能幸福吗? 况且在原书中安乐就因为所托非人,而抑郁而终。 如今要是还是所托非人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愈发忧心。 安乐是最体贴的孩子,即便自己难过,还在照顾着谢昭华的情绪,安抚道。 “姐姐,我想通了,阿爹这么为了我,我却只顾自己的感受,实在是不孝。” 说到这儿,她垂下眸子,她不能对不起阿爹的养育之恩。 那苏定那日提出的计划,她只能放弃了。 谢昭华哪能听安乐如此责备自己。 她一把抓住安乐的手,这才发现安乐的手指冰冷。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包裹着安乐的小手说。 “安乐你不能这么说自己,这件事不是简单的对错而言。” 可安乐显然已然陷入了自责内疚的情绪中,开口道道。 “闺阁女训,我学了这么些年,却在遇到他后全忘了。” “确实是我的错。” 她说着,眼神又昏暗了一些。 谢昭华知道她如今是伤心过度,怎么也劝不回来,干脆道。 “安乐你不信我,难道不信你阿兄?” “阿兄?”安乐面容松动。 “你知道你阿兄也是最守规矩的,此事不妨问问你阿兄。” 听到这话,安乐陷入沉思。 这样的不体面的事情,她能问阿兄吗? 况且阿兄日理万机的,她不想给阿兄添麻烦…… 纠结间,谢昭华握上了安乐的手。 “别怕,你阿兄最疼你了。” 第153章 有头叫苏定的猪 燕淮出来时,只有安乐一个人站在廊下。 谢昭华早已离开,她明白有些话只能他们兄妹二人说,她在旁边反而不好。 冬日本就严寒,今日天气虽然不错,却也冷的很。 燕淮看安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外头,走了过去。 “这么冷,怎么不进屋里?” 安乐本发呆,这会儿忽然听到燕淮的声音,愣了一瞬随后有些犹豫道。 “我……” “进偏殿说吧,别冻着。”燕淮说着,便带着安乐朝偏殿走去。 安乐跟在后头,半是紧张半是犹豫。 进殿后,燕淮倒是没急着谈及此事,反而是先让佣人沏上两杯热茶。 又硬是将一杯塞到安乐手中,看着她喝下去,才叫殿内的宫人退下。 “有事瞒着兄长?” 安乐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茶盏:“我……” “你不是说,你我兄妹之间要坦诚相待吗?” 燕淮看向安乐,似乎是顾及安乐的情绪,他语气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和。 听到这话,安乐轻抿嘴唇,记起这是当年争夺太子之位时,她曾对兄长说的话。 那时燕淮被燕昌偷袭,身受重伤,燕淮怕安乐担心,便在她面前装的无事。 后来却还是被安乐给发现了。 安乐得知后大哭着说,兄妹之间在不可互相隐瞒。 这么些年来,母亲离去,兄弟之间有波涛汹涌,还有朝堂上的人虎视眈眈。 他们兄妹共同养在建崇帝膝下,相依为命,感情非寻常可比。 如今听了兄长的话,她有些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样羞耻的话。 燕淮知道安乐面子薄,倒也不急,坐在旁边喝着茶等她回话。 最近他忙,太过劳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却见妹妹的脸越来越红,像是要憋坏了似的。 他忽然意识到,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哥哥面前坦露自己喜欢上了别人,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他将茶放下,冷冽的声线又添了几分柔和。 “别担心,阿昭已经跟孤说了。” 听到这话,安乐忽然松了口气,可那种羞耻感却更明显了。 她低头,羞愧的说:“是乐儿让兄长蒙羞了。” 可燕淮听了却摇摇头,他看向安乐道。 “阿兄不也是如此吗?你昭华姐姐也是这样。” “此事没有对错。” 听到这话,安乐猛然抬头,对上兄长关爱的眼睛。 她一直是惴惴不安的,怕给父兄蒙羞,可当她说出,竟被如此轻易的给接受了。 像是闯了大祸的孩子,原本战战兢兢地怕被惩罚,却忽然被家长包容。 一种委屈又感动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安乐眼泪忽然溢了出来。 “父兄为乐儿精心谋划亲事,可乐儿却违背父兄,做出这等事情,乐儿还以为兄长会怪乐儿,会不喜欢乐儿了。” 她鼻子红彤彤的,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安乐自幼懂事,母亲离去后更是装的像个小大人似的,不遗余力的缓和建崇帝和燕淮的关系,又游走于宫中。 燕淮都不记得有多久没看过安乐这副样子了,他走到安乐身旁,大手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怎么会呢?” “乐儿可是兄长最好的妹妹啊。” 话音落下,安乐肩膀颤抖的更厉害了。 其实得知这个事情的时候,燕淮也是惊讶的。 他虽无过多的责怪,却也觉得此事不妥当,可当谢昭华拿他们类比时,他忽然又理解了。 这样的事情哪有对错呢? 就连在众人眼中一贯守规矩的他,也在谢昭华身上不知道犯了多少次错了。 他又怎么能苛求安乐。 安乐哭了好久,帕子都湿透了,燕淮不得已拿出谢昭华给他的帕子给安乐擦泪。 他拍拍安乐的背,好不容易才等她平静下来。 才低声问:“那人是谁?” 无论是谁,他都得早做筹谋。 可安乐闻言却微微怔住,能不能说呢,那可是昭华姐姐的哥哥啊。 她正犹豫着,却听燕淮又道。 “让孤猜一猜。” 燕淮的目光落在安乐的脸上。 “是苏定对吗?” 震惊的表情从安乐脸上流出,燕淮知道,自己猜对了。 是那头叫苏定的猪,拱了他的亲妹妹。 …… 燕淮和安乐进去的偏殿,正在燕淮寝殿的斜对面。 谢昭华猫在宫殿里,透过窗户紧紧地盯着对面,生怕出什么差错。 她既怕安乐不敢说,又怕燕淮会太固执,不理解安乐。 看着对面一直紧闭着宫门,她甚至想着要不直接冲进去算了。 就在她快要忍耐不了的时候,殿门开了,燕淮从殿里走了出来,径直朝自己这边走来。 他看上去还算正常,但脸却有些发黑。 难不成是没谈拢? 谢昭华蹙眉。 在燕淮跨进殿门后,谢昭华连忙迎上去,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却忽然听燕淮大声的把林煜叫进来,燕淮坐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而谢昭华跟着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林煜进来后,便见太子殿下坐在御案前,关节轻叩桌子。 “查查苏定。” 他的语气又低又沉,显然不太友好。 第154章 大舅哥与大舅哥的会面 听到这话,谢昭华立刻意识到燕淮已经知道安乐喜欢的人是苏定了。 这个态度,就说明他会插手。 可是看着燕淮阴沉的脸,她忽然为苏定担心起来。 这这这这这,苏定这平时吊儿郎当的,应该没有事情吧。 而且苏定是她哥哥是事…… 谢昭华吞了口唾沫,想着要怎么跟燕淮说。 却又听燕淮事无巨细地交代着让查些什么,从出身,到苏定这些年的事迹,以及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什么人。 几乎要把苏定祖上八代都给翻出来。 谢昭华紧张的轻咳两声,可这声音却在大殿里格外明显。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谢昭华身上。 “怎么了?哪不舒服?”燕淮说着,转过身顺势摸上谢昭华的额头。 感受到燕淮掌心的温暖,谢昭华连忙摇摇头,心说要不就趁这个时机试探一下燕淮。 于是她立刻抓住燕淮的袖子问。 “殿下,假如啊、臣妾是说假如。” “你说,假如有一个太子娶了太子妃,然后这个太子妃的哥哥,娶了太子的妹妹,这……” “这肯定不行啊。”林煜在一旁接话。 “这两个人都互为大舅哥了,怎么称呼啊。” 谢昭华:…… 这她倒是没想到。 她立刻假装没事,打着哈哈说:“也是啊~”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有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谢昭华都不用想,肯定是燕淮。 她都忘了阿淮有多久没有这么看过自己了。 顶着这道目光,倒是让她觉得有些紧张。 于是又看向燕淮,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说道。 “臣妾都说是假如了,假如……” 可燕淮的目光实在有些犀利,好像是能把谢昭华看透似的,看的谢昭华脊背发凉,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 “臣妾去看看安乐,你们聊哈,你们聊。” 谢昭华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林煜看着一溜烟儿就没影儿的谢昭华不得不感叹,这姑嫂关系真好。 你看太子妃关心的,走的比他平时跑的都快。 他回过头,正想问太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便听到太子殿下说。 “顺便查查谢家。” “啊?”林煜蹙眉。 谢家不是太子妃的娘家吗? 太子殿下怎么忽然要查谢家? 在林煜疑惑地眼神中,男子的声音缓缓响起。 “查查谢家与苏定的关系。” …… 谢昭华一溜烟跑出了宫殿十来米,才停下来。 她拍拍胸脯,暗道在阿淮面前撒谎实在是太难了 真的差一点,她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露馅了。 可想到这件事情可算有进展了,她连忙打开系统联系苏定。 【谢昭华:安乐,已经把喜欢你的事情跟阿淮说了】 【谢昭华:阿淮应该会帮助你们】 系统那边传来长久的沉默。 谢昭华等了一会儿,见苏定久久不回话,正打算关了系统去找安乐。 便听苏定那边传来巨大的声音。 【什么???!!!】 【他同意了?】 【谢昭华:对啊,不然呢?】 【苏定:不是说小说里,男女主相爱一定要受到巨大的阻碍。】 【然后要靠男女主的聪明才智解决吗?我这怎么还没解决,他就要解决了呢?】 【谢昭华:……】 【谢昭华:那你还想怎么样?】 【谢昭华:我去找阿淮让他不要帮你们?】 【苏定:那倒也不必!!!】 【苏定:只是可惜了我的逃婚计划。】 谢昭华:??? 【谢昭华:逃婚!!!】 【苏定:对啊,我本来打算弄个抢婚,或者逃婚的。】 【谢昭华:苏定,我杀了你这个挨千刀的!!!】 【谢昭华:你知道这会给安乐的名誉造成多大损失吗?!】 【谢昭华:你@#¥%有病¥#……】 谢昭华的骂声冲破整个系统。 系统看着只能默默摇头,它都说了这个是最最最古早的情节,大概二十年前的套路了。 既不靠谱又不妥当。 也不知道苏定怎么想的,带着安乐逃婚? 还是在燕淮眼皮子底下? 大概他还没靠近花轿,就被燕淮的侍卫给五马分尸了吧? * 林煜的动作很快,第二日就将苏定请入宫中给建崇帝治病。 苏定来的时候,燕淮、安乐和谢昭华都在。 他今日穿的一件深蓝色长袍,头戴一顶银冠,配上那张清隽的脸庞,看上去格外像回事。 若是不知道他的性格,连谢昭华都会被他这人摸狗样的打扮唬过去。 她悄悄看了一眼燕淮,发现燕淮正站在一侧,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可避免的,谢昭华还是提起一口气来,今日阿淮肯定会好好关注苏定,他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和谢昭华一样担心的,自然还有安乐。 她一边担忧着建崇帝的病情,一边想着兄长昨日答应会帮助自己的事情。 此事她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告知苏定呢。 这样想着,她又开始琢磨一会儿怎么找机会跟苏定说此事。 “乐儿?乐儿?” 安乐的思绪被这道声音打断,一回头发现大家居然都在注视着她。 建崇帝忧心的看着女儿,问:“你可是累了?” “你在这儿守了一早晨了,下去歇歇吧。” 安乐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想看向苏定,可未免露出异样,她又强压下来。 摇摇头说:“乐儿不累。” 建崇帝见女儿如此孝心,也没办法,叹了口气道。 “你也该保重身子,你瞧你这几日操劳,你瘦了多少?” 听到这话,苏定的目光也落在安乐身上。 他今日自进宫后,一直循规蹈矩的,也不敢乱看。 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发现安乐又瘦了,那手腕细的像是轻轻一折就会断掉似的。 他没忍住蹙起眉来:“公主可有好好服用药膳?” 他本意是关心,谁知话音刚落,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如芒在背。 他切实的感受到了,来自,大舅哥的压迫感。 苏定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战战兢兢的给建崇帝诊脉。 诊脉结果谢昭华一早就知道的,即便苏定的医术高超,也无法改变建崇帝的命运。 宫殿内的气氛一时压抑下来。 建崇帝看着几个愁眉不展的孩子,笑着说。 “朕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如今看你们都长大了,朕就是去了也无憾了。” “而且……下面冷,你们阿娘一个人在下面呆了这么久,朕也该去与她团聚了。” 他说着看向床前挂着的画像,那是他晕倒后挪过来的。 如今他的身子虚弱的,几乎已经不能下地,自然也去不了之前挂着容德皇后画像的小室。 于是便将容德皇后挂在了床头,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画上女子的容颜依旧,眉眼弯弯,看着这幅画像,他就想起容德皇后还在时的场景。 他与妻子已经阔别十余载,如今他快去了,倒是没有寻常人的恐慌,而是多了分平静和从容。 好像是要与妻子团聚了一样。 * 几人一同从殿内退出,心情都有些沉重。 苏定虽然也受到了影响,但还是记挂着安乐马上要大婚的事情,于是打算找个机会同她说话。 可这时,他忽然被人从后面叫住。 是林煜,他恭敬地拱手道。 “神医请留步,太子殿下有请。” 太子殿下? 苏定不自觉的想起刚刚在大殿上那极具压迫感的眼神。 这趟宫进的,可比往日难多了,幸好他今天打扮的还行,人模狗样的,倒还是能唬的住人的。 燕淮是在自己的书房见的苏定。 书房中只有他和一旁站着的林煜,地龙正热,龙涎香无声地燃烧着。 苏定就跪在下首。 他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他又想起昨天谢昭华给他通的消息,燕淮应该是要帮他的,所以他倒也不必太担心。 正做着这样的心理建设,上首忽然传燕淮夹杂着风雪和几句压迫感的声音。 “听说,你打算带着安乐逃婚?” 苏定一怔,万没想到燕淮竟然查出了这件事。 合着他不是来帮他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可这问题完全超出他的预料啊。 谁能想到燕淮昨天才开始,今天就查出来他打算带安乐逃婚。 话说这事他谁也没告诉,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啊? 他正想着上面的燕淮倒是给出了答案。 “孤派人查了你最近的行踪,发现你买了几匹上好的宝马,还去镖局转了一圈,想找几个身强体壮的,甚至你还在打听安乐大婚时的路线。” 苏定:…… 原来是靠推理。 好吧,这下完全无法抵抗了。 当然了,他也没打算抵抗,对于燕淮这种聪明人来说,当他发现蛛丝马迹后,最好的办法就是承认。 千万不要想着狡辩,因为你根本不可能瞒过去。 于是苏定跪在地上点点头,艰难开口:“是,草民确实有这个计划。” 燕淮听到此话,忽然冷笑一声,炉子里火红的炭火似乎都覆盖上一层冰霜。 “你好大的胆子啊!” “竟敢怂恿公主逃婚,你有几条命够抵?” 此事关系重大,苏定脸色发白的朝地上磕了个重重的响头道。 “草民确实行动草率,求太子殿下恕罪!” 他话音落下,便听燕淮冷哼一声。 “赎罪?” “孤已经决定,继续让安乐与崔家郎君完婚。” “至于你,看着你为安乐治病的份上,孤便不计较你的过失,把你逐出京城,余生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苏定一听,急的满头大汗,重重往地上一磕。 “草民确实行事不妥,太子殿下无论是鞭刑还是打板子都可以,但求殿下千万不要将将公主嫁给崔玉。” “草民无才,却是真心爱护公主,公主也是真心对待草民,求殿下开恩。” 他的声音又急又快,看来是真的急了。 可燕淮斜了他一眼,继续追问。 “真心爱护?” “真心爱护你能不顾公主名誉,想出带她逃婚、抢婚之事?” 第155章 其实苏定他—— “那是真的没办法了啊!”苏定跪在地上,紧紧地攥住拳头。 “草民知道您的有多厉害,也知道这件事情风险有多大。” “甚至想过,还没靠近花轿便被乱刀砍死,又或是成功了,再被抓回处以极刑,可草民真的不能过没有公主的生活。” “我真的很爱她。” “如果殿下能把公主许配给草民,草民一定给她幸福的生活,若有一天违背誓言,殿下尽管处死!”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如此真心之话,饶是一旁的林煜都不禁侧目。 原担心他是攀龙附凤之人,倒不曾想还真是真心的。 苏定的头紧紧贴在地上,额间的青筋暴起,他死死咬着嘴唇,无论如何都要等燕淮给出一个答案。 可上面却久久没有传来回音。 他等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有回音,他心觉奇怪,抬头一看,才发现殿内已经空无一人。 这时,脑海中的系统里忽然传出谢昭华的声音。 【没想到你小子还蛮深情的嘛~】 【请殿下尽管处死,啧啧啧。】 苏定一愣,心头忽然涌上丝窘迫感。 【你居然在偷看!】 【谢昭华:可不止我哦~】 话音刚落,殿外的帘子突然掀起,谢昭华把满脸通红的安乐推了进来。 她看了安乐一眼,调侃的说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听到这话,安乐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谢昭华也不忍心在逗弄安乐,笑道。 “你阿兄已经考验过苏定,这件事情你们不用再担心了。” 安乐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一愣:“原来阿兄是……” 亏她方才还那么担心。 苏定也才意识过来,他红着脸看向谢昭华。 “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 “你没看出来?”谢昭华惊讶:“我以为凭你十几年的书虫功底,一眼就识破了呢。” 听到这话,苏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倒是白瞎了他这些年看的小说了。 谢昭华抿唇笑笑,也正常,恋爱脑犯了嘛。 当时阿淮冷脸对她,她也以为阿淮不爱他了。 眼看着两个人都小脸通红,谢昭华也不再打扰这对小情侣,从房门里退了出来。 她回到与阿淮的东殿,瞧见燕淮正坐在软榻上,手中还在翻看着林煜搜罗到的苏定的信息。 谢昭华早就偷偷看过那些内容,里面没有关于苏定和谢家的东西。 此时自然十分放心。 她走上前,坐在燕淮身边,亲昵的向他靠去,燕淮也长臂一伸将她揽在怀中。 谢昭华靠在燕淮胸前:“殿下歇会儿吧,不是看了几遍了吗?” 燕淮微微垂下眼,下巴抵在谢昭华的额头上。 “阿爹最不放心的便是安乐的婚事,孤得多看看,想办法让他放心才是。” 虽然这个苏定模样一般。 也不聪明。 各方面都十分凑合。 也就医术还行。 他也奇怪安乐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喜欢,就看上苏定了。 但安乐选择的,他还是得想办法。 * 第二日,燕淮白日里处理了政事,晚间挤出时间进了建崇帝的殿中。 宫人见太子殿下过来,连忙搬了把椅子过来。 建崇帝今日精神不错。 他的床前除了容德皇后的画像,床上也放了许多小孩子的玩意儿,有一个浅灰色的毛绒帽子格外显眼。 燕淮眸光微动,坐了下来,同建崇帝简短的汇报了一下今日的政事。 建崇帝听了一会儿,见儿子处理的都很妥当,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便放下心来。 他又问起安乐的婚事。 “乐儿的婚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燕淮微微停顿,看了一眼床前母亲的画像,才缓缓道。 “乐儿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话,建崇帝猛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儿子。 燕淮也能明白这件事情带来的冲击力。 毕竟安乐一向听话懂事,处处都是名门贵女的典范,却在婚嫁这样的大事上有异议,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燕淮坐在椅子上,又缓声道。 “乐儿并无过错,就如阿爹和阿娘,儿臣与太子妃一样。” 听到这话,建崇帝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快要走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着女儿大婚。 可如今大婚的旨意已下,女儿却不同意。 有道是君子以云南驷马难追,又何况是他这个天子呢,圣旨都下了,又该如何收场呢。 “儿臣已经细细考虑过了。”燕淮说道,他似乎很是明白建崇帝所想。 “安乐大婚一事本就太过仓促,不如就以筹备不足为由先拖下去,拖个一年半载,等时间事情被淡忘了。” “儿臣会寻到崔家,再许以好处,将这门亲事给退了。” “只是这样……”燕淮看了父亲一眼。 建崇帝轻叹了口气,只是这样他就看不到女儿的大婚了。 但若是真强压着女儿成婚,这样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办不到的。 他深吸一口气,又看向床前的燕淮,问。 “乐儿看上的是谁?” 还不等燕淮回答,建崇帝就有了答案。 “是那个神医?” 燕淮点头。 其实这倒也不难猜,安乐鲜少见外男,唯一见到的也只有宫外来给他调理身体的苏定。 再加上苏定的皮相还行,实在不难猜出。 建崇帝闭上眼叹了口气,过了好久才说:“你寻个时间,带他来见朕吧。” …… 第二日,燕淮就把苏定带到了建崇帝面前。 苏定是颤着腿出来的,头都给磕红了。 谢昭华和安乐一直在外头守着。 安乐见苏定额头红到发紫,都快要磕破了,心疼的不行,连忙走过去问长问短。 燕淮也在这个时候从殿里出来,谢昭华跟他对看一眼,便知道这件事情妥了。 眼看自己愁了那么久的事情,居然如此轻易地被燕淮解决掉,谢昭华下意识的用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正好被燕淮看见。 燕淮走到她身边,像是怕她再敲,攥住她的小手。 “你这是做什么?” 谢昭华被燕淮攥着手,却像滑手的小鱼一样顺势钻到燕淮怀中,抱着他劲瘦的腰身。 “臣妾在想,这么简单的事情,干嘛不早告诉殿下,还愁那么久。” 说到这儿,她又忽然想起自己还瞒着燕淮,苏定是自己哥哥的事情。 她看了眼旁边的小情侣,攥着燕淮的手旁边。 然后双手合十,有些抱歉的说道。 “其实臣妾还瞒了您一件事。”她说着,心虚的朝苏定看了一眼,满脸都是歉意的说道。 “其实……苏定他是——” 话还没说完,她的话忽然被燕淮堵住。 食指按在樱红的唇瓣上。 第155章 你是来杀我的? “孤知晓。”他答道。 手指不自觉的唇瓣上轻轻摩擦,又凑近谢昭华,几乎是贴着她耳朵说道。 “这件事情,谁都不要说。” …… 时间一天天流逝,即便再不情愿,建崇帝的身子也日渐衰弱下去。 他已经吃不下多少东西了。 这日,燕淮很晚才从殿里出来。 此时的月亮早已升到高处。 殿内暖和,他在殿内待的久了,猛然出来,冷风拂面倒是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脑海中不自觉的回想起建崇帝的话。 “淮儿,朕老了,可能看不到乐儿的大婚了,你得照顾好乐儿。” 无形间,似乎有股担子压在燕淮肩头。 这时,林煜又送来一封密报,大抵是朝中有人趁着建崇帝有疾,想要浑水摸鱼。 他那个舅舅也在其中。 建崇帝病倒的间隙,朝中暗流涌动,他比往日要筹谋计划的更多。 肩头的担子也更重了。 他深吸一口气,恍惚间瞧见西殿里,谢昭华等着他而亮起的灯火。 看着亮起的的灯光,他莫名的升起一股支撑下去的力量。 他撑下去,他得保护着他她们,为她们撑起一片安稳的天地才行。 又过两日,建崇帝没了。 他是在容德皇后的画像前,安详的离去。 临走前他手中抓着一柄玉如意和那只浅灰色的毛绒帽子。 安乐和燕淮都守在床边,也算是圆满了。 停灵后,会把建崇帝与容德皇后合葬。 建崇帝心心念念的与容德皇后相见,总算要实现了。 可在建崇帝离去第三天,下人却忽然来报,自得知建崇帝离去后,燕昌便开始水米不进。 已经整整两日了,像是要绝食而亡。 燕昌被揭发后,燕淮虽然把他送回了齐王府,但他身边的侍卫却早都换了一遍,全是燕淮的人。 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燕淮自然清楚。 燕淮沉默良久,让林煜带了些东西,朝齐王府而去。 此时的燕昌正在自己的寝殿躺着,正对着殿门,绝食几日,自然憔悴潦倒。 殿门紧闭几日,忽然从外面打开,阳光一下子渗透进来。 强烈的阳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他从床上撑着坐起来,等看清来人是燕淮。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也明白胜负已定,他虽还住在王府,却与阶下囚没什么分别。 燕淮说不准是来嘲笑他的。 燕淮跨过殿门,却没有靠近他的床榻,只是远远地看着他,颀长的身形立于殿门前,影子被拉的很长。 因他逆光而立,燕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又没见他出口奚落,一时猜不出他是来干嘛的。 但他倒是丝毫不改傲慢本色,他扯动干涸的唇角问。 “你是来杀我的?” 还不待燕淮回答,他又道。 “放心,即便你不动手,本王也会自我了断。” 看着燕昌依旧一副轻狂傲慢的本色,燕淮并不惊讶,而是开口道。 “孤不会杀你” “什么?”燕昌一僵。 “孤说不会杀你,你也不必想着自尽,了此残生。” 燕淮缓缓吐出对燕昌的宣判,可燕昌一时怔住,错愕的表情从面容上流出。 “为什么不杀我?” 燕昌充满敌意的看着燕淮,难不成他是想了什么旁的折磨自己的方法? 他的眼睛瞪着燕淮,想起在王家曾告诉他的,帝王家从来没有亲情,兄弟相残才是正常。 可燕淮依旧沉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讥讽。 燕昌一怔,忽然又觉得不对,几息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抓着手下的被褥问。 “是父皇的旨意?” 燕淮不置可否,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燕昌觉得这是极大的荒谬,简直荒谬到要让他发笑的地步。 他的弟弟,真的能当好君王吗? 这些年多少刀枪剑戟,明刀暗箭,他都走过来了。 燕淮的手段不是一般的狠辣,怎会因为阿爹的遗言而不杀他呢? 不过是道遗言,他做体面点来个暴病而亡便罢了。 何必如此?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要开口嘲讽,却见燕淮头也不回的要往外走。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燕淮似乎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从来都没有。 他也发现,燕淮竟然会真的听阿爹的话,真的顾及阿爹的情谊,真的重情,像阿爹一样。 就像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失落感瞬间涌出,他可以接受自己失败,可以接受阿爹斥责,可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像现在一样,像个可有可无的外人。 眼看着燕淮就要跨出殿门,燕昌忽然有些崩溃的吼道。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像是一家人。” “而我,从来只有我一个人!” “凭什么!” 第156章 从十四岁那年开始,就没有多余的感情了 听了他的话,燕淮耳朵微动,侧过身来。 他似乎是不太理解燕昌的说法,微微蹙起眉来。 却见燕昌眼睛外突,夹杂着血色的眼睛的紧紧地盯着他。 “从来!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 燕淮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蹙眉:“你与阿爹阿娘是一家人。” “一家人?”燕昌的泪忽然落了下来,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被褥,眼睛通红:“从来就不是一家人。” “从我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大哥是阿爹阿娘的骄傲,而你是他们最宠爱的小儿子。” “可他们对我,只有内疚!” “大哥做错了事会被狠狠责罚,可我,即便做错事,阿爹阿娘也会因为亏待我而宽恕我。” “他们从没把我当成和你们一样的!” “只有我不一样。” 燕淮微微蹙眉:“大哥是太子,也是未来的储君,阿爹阿娘对他要求过高也是正常。” 可燕昌却嗤之以鼻:“是吗?” “那为什么小时候放烟火时,阿爹会抱着你,阿娘会拉着大哥的手,却只有我孤零零的在旁边?” 他乍然提起此事,倒是让燕淮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自孤能记起事来,便不记得被阿爹抱过,阿爹抱孤,可能是因为孤还还小吧。” “至于大哥。”燕淮蹙眉:“你不知道大哥小时候被烟火炸过,对烟火极为害怕吗?” “阿娘拉着他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冬日的护膝呢?每年冬日阿娘都会亲手给大哥做护膝,阿爹也会叮嘱他带着。” 这件事情燕淮倒是有些印象:“大哥在阿爹当年征战时,与阿娘东躲西藏,不小心掉入冰窟中,落下腿疾,冬日便会发作,想来应当是这个缘故。” 燕昌愣在原地,似乎从没想过会是这么回事。 随即又听燕淮道:“你身体不好,阿娘当时不是也每日给你熬药吗?” “你爱请文人骚客,阿爹特地给你打造占尽一坊之地的芙蓉阁,需用金银,阿爹给你的比大哥这个太子每月都多。” “还引起朝堂非议,大臣参奏,阿爹阿娘难道对你不好吗?” 在燕淮看来,就是建崇帝对燕昌太好了,好到甚至要超过大哥,才会让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居然觉得他一个王爷能够与太子相抗衡。 燕昌听了燕淮的话,怔怔的愣在原地,他当日进京躲在王家的乳母后头,将每件小事都讲给乳母听。 乳母说,久不回家的孩子就是这样,是会比亲生在身边的不受宠些。 他便信了,更加努力的去搜集一桩桩“证据”,后来就根深蒂固的这么想着。 至于建崇帝对他比对太子好,他便只有得意,觉得那是自己想办法挣得的,他赢了大哥。 他崇拜阿爹,也深爱阿爹,大哥身为嫡长子,被阿爹阿娘寄予厚望,他便想将所有都夺过来。 因为那本就是属于他的。 如果他没被送走,那一切本就属于他。 可现在,他忽然发现好像并非如此。 呆愣间,燕淮从林煜手中接过一件东西,是建崇帝临死前手中的那顶浅灰色的毛绒帽子。 一柄玉如意和那只浅灰色的毛绒帽子 “阿爹临死前,手中握着两个东西,一个是你幼时的浅灰色的毛绒帽子,一个是大哥生前爱把玩的玉如意。” “孤想阿爹也是后悔的,后悔当年过于武断的处置了大哥那件事,也没有体察到你的心思。” 想到这儿,燕淮想起建崇帝走前的那一晚上对他说的话。 那时候阿爹连说一句都已经很难了,却还是握着他的手,缓慢而又吃力的说道 “如今你们三子这样的局面……都是阿爹造成的。” “阿爹不希望,三子仅剩一个,留下昌儿吧。” 建崇帝前半生英姿飒爽,扫平六合,又有爱妻子相伴,养育几个出色的孩子。 可如今那些幸福的画面,竟像是被一一打破了一般。 他脸上再也没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而是灰暗与孤寂。 那日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在病床上请求自己的一个儿子,不要杀掉另一个儿子。 燕淮竟微妙的体会到了父亲的心酸。 偌大的寝殿中,燕昌懊悔不已,而燕淮也不想再停留,他开口道。 “孤不会杀你,但你的余生都会在齐王府度过。” 说完这句,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林煜跟在身侧,忽然听到寝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小心地看向燕淮:“齐王还会自尽吗?” 燕淮垂下头,“不知道。” 无论燕昌自不自尽,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已经网开一面了。 若是燕昌真的自尽,他也不会多说一句。 毕竟谋害长兄,陷害幼弟,将整个家搞得鸡犬不宁,还蛮横跋扈的欺压百姓。 他死了,倒也不算冤。 第二日,齐王府传来死讯,是上吊自杀,三子最后还是只剩下一个。 燕昌临死前留了一封遗书。 燕淮没有看,无论是忏悔还是别的,他都不愿意看。 从他十四岁被燕昌偷袭的那晚雪夜开始,他对他,就没有多余的感情了。 第157章 今夜在温泉里如何? 建崇帝下葬后,燕淮堆积的政事更多了,每每都处理到深夜。 燕淮这么忙碌,谢昭华猫在一旁的贵妃榻上陪着他。 他刚批完一道折子,抬起头,发现谢昭华手里拿着话本,她自己已经困得靠在扶手上睡着了。 心爱的人陪在身边,不再是一个人处理政事,燕淮心中浮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走过去,想把谢昭华抱回床上,谁知刚碰到谢昭华,谢昭华就醒了。 她揉揉眼打了个哈欠:“殿下处理完了?” 燕淮点点头:“还有几道颇为棘手的,明日拿给阿爹——”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 几息后,他沉稳的声音多了几分轻颤。 “阿昭,孤没有阿爹了。” 谢昭华心口像是忽然被扯了个大口子。 阿淮就算再坚强,也只是一个刚失去父亲的人啊。 她连忙伸出手抱他。 燕淮将头埋在女子温暖的颈间,情绪想压,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心口隐隐作痛,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燕淮。 “殿下还有阿昭,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们都会永远陪着殿下。” 话音落下,男人身形一颤,把她抱得更紧了。 * 新帝登基,册封太子妃为皇后,大赦天下。 然而新帝登基两年后,皇后却依旧无所出。 一些大臣想进献美人,或者让皇帝举办选秀,却全被新帝给拒绝。 甚至新帝下令让皇后搬入自己的宫殿,两人同吃同住。 这在皇家是不可能发生的,若硬说有那便是当年的建崇帝和容德皇后。 燕家出情种,甚至有人说,燕淮对谢昭华比当年的建崇帝和容德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位赠送美人,又或者提出选秀的大臣接连被训斥和降职,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再敢提这件事了。 倒是有人想着,皇后无子,等新帝年岁大了,新鲜劲儿过去了,看他们能撑几天。 朝野内外的所有视线,甚至包括些附属国的国主全都把目光放在皇后的肚子上,看她到底能不能诞下皇嗣。 而这位给予皇后万千宠爱的新帝,此时正在御书房中。 燕淮下朝后便回御书房批改奏折,却忽然听到林煜来报。 “江启文死了。” 燕淮笔尖一顿,看向林煜。 “当年您没将他处刑,而是圆了他的心愿,送他去给前太子扫墓,这两年他一直待在那里。” “前些日子便有信传来他身子不好,他也不吃药硬熬着,说是要去陪前太子,今日早晨殁了。” “那边传信来问,把他葬在哪?” 林煜说完,便不敢再说话。 若是寻常扫墓的,自然是寻处地方埋了便是,可这江启文与前太子…… 毕竟是有段渊源的啊。 午后的阳光倾泻在御案上,燕淮拿着笔停顿了好久,才缓缓道。 “地府阴冷,是有个人得陪着大哥。” 林煜闻言,猛然抬头,陛下这是、这是要让他们合葬! 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自古以来就没有男人同男人一起的。 他原本以为前太子当年行事就够离谱了,没想到陛下居然也这样。 燕家,确实出情种。 不过他转念一想,当年太子燕元为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硬拖着,不与建崇帝挑选的贵女成婚。 直到死前都是一个人,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下葬。 那样寒冷彻骨的地下,没人陪着,若是前太子真想有人,那也就是江启文了吧。 陛下这么做,倒也算是圆了前太子生前没能在一起的愿望。 燕淮又批了一会儿奏折,今日政务少,清闲一些,他便想去找谢昭华,于是抬头问。 “皇后呢?” 下人答:“在御湖处。” 燕淮放下笔,起身朝殿外走去,动作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下人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虽说一个皇帝对女子的新鲜感应该很短,更不会只守着一个女子。 但他们这位新帝却并非如此。 看上去,好像还越来越喜欢的样子。 * 四月份,正是凉爽的时候,谢昭华在屋里钻腻了,来御湖转转。 柳枝抽出细细的嫩芽,各色小花点缀在绿地上,随风飘动,像是夜幕中的小星星在眨着眼睛。 她怀中抱着小花在湖边散步。 小花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猫了,肚子圆滚滚的,可爱的紧,你若是叫它一声。 它还会“喵”一声作为回应。 谢昭华身后跟着的一大堆宫女,除此之外还有她那个倒霉二哥。 苏定跟在她旁边不住的嘟囔。 “你说我在婚礼上要不要给安乐来个什么惊喜啊?” “我还没跟她求婚,给她来束鲜花,再弄个宝石戒指?” “总要有点仪式感的,或者我弄个乐队在旁边?” 谢昭华在旁边听得眼角直抽抽。 “乐你个大头鬼啊!” “你忘记你表白,弄个爱心安乐没看懂吗?” “我看你就是闲的,下个月就要大婚了,还这么不稳当。” “你现在就安安稳稳的,按照规矩完成大婚,别出什么岔子就行。” 可苏定却有些不情愿,他身为一个现代人,总要稍微不一样点吧,那死气沉沉的仪式有什么意思。 于是不死心的问谢昭华。 “你跟燕淮都好了这么久了,有没有什么经验?或者有没有什么创造新鲜感的方法?” “新鲜感?”谢昭华蹙眉,燕淮登基后政务繁忙,倒还真没什么新鲜感,于是答道。 “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哪来什么新鲜感?” 苏定:“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谢昭华说完,背后不知为何忽然刮起一阵冷风,脊背凉飕飕地。 下一刻,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哦?那可真是委屈皇后了。” 谢昭华听得清楚,这分明是男人咬着牙说出来的。 她僵着身子转过身来。 看到的正是穿着一件月牙色常服的新帝。 苏定赶忙行礼,又狗腿的顺着燕淮说。 “就是,皇后娘娘说这话也太伤人了,微臣看你们就很有新鲜感嘛。” 他说罢,连谢昭华怀中的小花都附和的“喵”了一声。 谢昭华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定,这货居然坑她! 苏定被她盯得有些心虚。 但这也没办法啊,没办法,这可是他未来的大舅哥,不能轻易得罪。 说完这句,他又拱手看向燕淮:“微臣,家里还有些事,这就先回去,不打扰陛下跟娘娘了。” 说完,他就的遁走,连着谢昭华怀中的小花也麻溜的跳出怀中,几下没了踪影。 只留谢昭华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谢昭华咬牙看着这个走掉的家伙,实在是太坑了,怎么能这么坑她?! 但背后燕淮的视线明显越来越重。 谢昭华僵硬的转过身,尬笑着狡辩。 “臣妾只是跟他开玩笑的,跟陛下最有亲密感——” 话音还未落,她的细腰便已经落到了燕淮手中。 “哦?” “是吗?” “看来是朕最近松懈了,让阿昭没有新鲜感了。” 他说着靠近谢昭华的耳朵问:“今夜在温泉里如何?” 第158章 为了个女人,你比你爹还要疯! 谢昭华腿一软,顿时想起上次在温泉中的场景。 不,说是温泉,其实不只是温泉。 在温泉前还会在床上,在窗边,在屏风前,甚至有次还在书房内。 想到这儿,谢昭华脸都绿了。 “臣妾觉得,陛、陛下还是保重龙体为重。” 她说着,便想不着痕迹的从燕淮手中逃走,谁知却遭到了更猛烈的禁锢。 “好,既然阿昭想要在温泉,那就在温泉吧。” 谢昭华:??? 她什么时候想要在温泉了啊喂! 然而这位新帝是很小心眼的,他甚至没有等到晚上。 傍晚,谢昭华是被燕淮从湖旁的一个三层阁楼里抱出来的。 她气息不稳,面色坨红,燕淮把她抱在怀中,大手附在细腰上轻轻地替她按摩。 却叫谢昭华觉得更难捱了。 整个晚膳,谢昭华还能感觉到那滚烫的气息肆洒在颈间。 而腰间的大手,不自觉的就往上面去了。 谢昭华咬牙:“陛下!” 男人手指一顿,老老实实地又回到腰间。 谢昭华羞红了脸看他,“若是再在那种地方,您七天不许碰我。” 听到这话,男人的整个身子都僵住了,随后垂下眼,又装做没听见的样子。 那天晚上,燕淮都老老实实地,生怕惹急了怀中的小猫。 毕竟他带着她在书房的时候,谢昭华真的有五天都没让他碰。 谢昭华累极了,燕淮第二天起来时,她还没醒。 君王上朝,按照规矩妃子自然是要早些起身为君王穿戴的。 可谢昭华却仍在龙床上呼呼大睡,众人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下人服侍着燕淮穿上九爪龙袍,又戴上配饰。 穿戴完毕后,燕淮在谢昭华脸上落下一吻。 谢昭华不知梦到了什么,哼哼唧唧的,小手给了燕淮一巴掌,燕淮才满意离去。 今日早朝没什么太过于重要的事情,下了早朝后,燕淮就习惯性的回太极殿去,看看今日的小懒猫醒了没。 然而在要回去的路上,林煜忽然带来一条消息。 上官怀要见他。 听到上官怀这个名字,燕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当日在建崇帝临终前,上官怀勾结大臣,想在他登基前使绊子,让他的新政推不下去,处处受阻,以此来让他让渡部分权利。 不过建崇帝给他留了能够掣肘上官怀的人,燕淮这些年也筹谋颇多,可以说是权倾朝野。 但没过多久,他们那套就不奏效了。 而他这位舅舅,建崇帝时期的第一权臣,如今正在大牢里。 大牢里潮湿、黑暗、阴冷。 可因着上官怀的身份,他的牢笼显然不像普通犯人那样。 里面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还有一床棉被,得以让他在牢里还能过得不错。 他已经在牢里待了一个多月了,虽然看着还可以,但肯定没有外头舒服。 他已经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在这儿呆了一个月,每晚都有犯人的哭喊声和不洗澡的臭味。 这让他憔悴不少,也狼狈不少。 往日里梳整齐的白发,变得毛躁不堪,额前还散落一绺。 燕淮之所以会来,是因为上官怀让人送信说,他知道一件事,非常重要,请燕淮务必相见。 狱卒打开牢门,燕淮才看见自己这位舅舅现在的模样。 但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进去。 昔日这位位高权重、掌握朝政的权臣一朝成为阶下囚。 曾经在谢昭华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模样再不可见。 冷白的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映在燕淮身上,使他看上去更为冰冷。 燕淮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找朕来,是有何事?” 上官怀这些时日踌躇不安,生怕燕淮不来见他。 这会儿看到燕淮,眼中满是激动。 他连忙跪下,脚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 “陛下,微臣对您和先帝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啊。” 听到他的话,燕淮脸上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轻蔑。 上官怀也知道自己说此话没用,干脆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老臣知道一件秘事,陛下若是不知定会危害朝政,也希望陛下能看在老臣告知此事的份上,网开一面,饶恕老臣。” 燕淮看了他一眼,微微转动手上的白玉扳指,并不答话。 上官怀树大根深,与朝中势力联系颇密,若是放了只会后患无穷,饶恕是不可能的。 他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想说的话,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燕淮轻抬下巴,看向他:“何事?” “是皇后的家事,事关安乐公主。” 上官怀加重语气,希望引起燕淮的注意,燕淮闻言果然看向他:“哦?” “皇后还有什么朕不知道的事情?” “公主的驸马,其实是皇后的亲哥哥!” “陛下您安排皇后的大哥谢易安进翰林院,予以重任,又给了苏定官职。” “您如此重用这一家人,日后皇后的子嗣也与谢家有血亲,连安乐公主的子嗣都与他们骨肉相连。” “皇嗣是大燕未来最尊贵的人,安乐公主的子嗣亦是尊贵至极。” “若是谢家起了异心,日后必定祸乱朝政,后患无穷啊!” “后患无穷?”燕淮嘴角出现一抹讥讽,斜了他一眼。 好像在说,这分明是他这位亲舅舅所做的事。 上官怀因着他的眼神,不由得老脸一红,却仍硬着头皮道。 “老臣这全是肺腑之言啊!” 他说罢,又磕了一个头看向燕淮,却发现燕淮似乎并没有多惊讶的样子。 怎么会呢? 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陛下手眼通天,此事怎么能瞒得住他。 随即瞪大眼睛看着燕淮:“你、你全都知道!” 燕淮不置可否。 可这却让上官怀破了大防。 燕淮一向公事公办,连他这个亲舅舅都没有放过,可他居然如此纵容谢昭华一家。 难道这些年,他做的事情还不能表明皇后娘家干政会是个什么下场吗!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燕淮:“疯了!真的是疯了!” “枉你这些年做事干脆利落,短短几年就拔出了前太子,齐王和老臣的所有根基,却在谢昭华这个女人身上翻不过个儿来。” “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危害吗?” “若有一日谢家起乱,绝对比老臣更甚!” 他咆哮着,宛如一个忠臣一般想要引起燕淮的注意。 可燕淮却只是冷眼看着他,缓缓道。 “舅舅累了,该歇下了。” 燕淮说罢,便转过身出了牢房。 上官怀心中着急,想上前抓住燕淮,却被狱卒眼疾手快的关上牢门。 燕淮朝外走去,却听到上官怀在身后拍着栏杆大喊。 “疯子,你真是疯子! “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你比你爹还要疯!” …… 第159章 大结局上 随着燕淮的远去,谩骂声被阻隔在大牢之中。 林煜跟在后头,小心地看了燕淮一眼,很怕他会受到影响,可燕淮却丝毫没有。 还问道:“皇后醒了吗?前几日猎了头狍子,中午让御膳房做了吧。” 林煜应了一声,心中却不得不感叹,皇后的地位真是无人能够撼动。 其实上官怀所说的,燕淮身为帝王,怎么可能不关心。 因为谢家很懂规矩。 似乎是从上官怀那里学到的经验,谢家没一个贪权的。 谢父谢时远如今担任正二品大员,却是虚职,谁觐见他担任要职,他第一个反对。 而大哥谢易安,如今在翰林院修书,娶得是个落魄名门,丝毫没有要在职场上大展拳脚的想法。 不过据说他与她的妻子也是青梅竹马,两人琴瑟和鸣,关系甚好。 至于苏定……为了安乐,他倒是给了苏定一个官职,可官职大小,苏定一点也不在乎。 他如今是正三品,却不理朝堂,也是虚职。 现下安乐身体被调养的不错,他还打算驾着马车,带安乐去游历山河。 这一去,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据说他还打算挑一处适合养人的地方,带着安乐定居,远离朝廷纷扰。 谢家这一家,可能是看的清楚,也可能是不让谢昭华为难,全都选了不靠近权利中心的路子。 * 晚间的时候,谢昭华得知了燕淮上午去牢狱的消息,还见了上官怀。 而且说的就是苏定是自己亲哥哥事情。 听到这话,谢昭华提起一口气来。 实际上当年她想跟燕淮提起此事,可燕淮却让她什么都不要说。 她觉得燕淮是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也再没提过这件事情。 可此时却被上官怀提出来……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意味了。 毕竟上官怀就是皇后亲眷上位,祸乱朝纲的典型代表,让他说出此事,定然免不了一番挑拨。 但阿淮今天上午还跟自己一起用膳,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异常啊。 联合燕淮几个月前赐婚安乐与苏定的事情,谢昭华微微松口气。 如果以阿淮的性格,如果真的很在意,他根本不会将自己宝贝妹妹赐婚给苏定。 至于原因,阿淮能网开一面的原因,她攥紧手中的帕子,大概是因为自己。 对于燕淮的付出,说不感动是假的。 是以燕淮下午办完公务,刚踏入殿门的时候,女人就钻入了他的怀中,小手环绕着他的劲腰。 谢昭华鼻尖尽是干净清冽的味道。 她深吸一大口,抬起头,脑袋放在燕淮胸前。 “陛下真好。” 燕淮一进殿就被她这样勾着,虽然大抵猜出是怎么回事,勾起她的一缕长发轻嗅,逗她道。 “怎么了?” 谢昭华抿抿唇:“是臣妾阿兄的事情,苏定是臣妾的兄长。” “臣妾记得陛下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对吧?” 她说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又凑近几分。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燕淮垂下眸,怀中女子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比夜空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他几乎能想象到,若是直接说是她一开始就暴露了,小人眼睛立刻灰头土脸,将脑袋埋在被子里不愿承认的模样。 想了几息,他开口道:“是苏定不小心被朕查到的。” 谢昭华点点头,苏定这家伙果然不靠谱。 只是,他为什么没有拿着这件事问她? 又或者说,没有犹豫的帮助了她? 上官怀这些年费尽心机,没少限制燕淮,甚至还让他多次受阻。 阿淮就真的一点也不受影响吗? 这样想着谢昭华问出了口。 燕淮伸手揽住怀中的小人,好半天才回答。 “其实上官怀之所以会做大,除了他的才华,很大一部分是阿爹爱屋及乌的缘故。” “朕也总是在想,阿爹那么毫无保留的爱着每个人。” “结果他的儿子互相残杀,最亲近的下属也背叛了他。” “所以朕就觉得,要不以后谁都不要相信,对待谁都讲究猜疑和制衡,不掺一丁点情感。” “可是阿昭…”燕淮低下头:“朕做不到。” 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影子映在谢昭华脸上。 “朕做不到,朕做不到这么对你,也做不到这么对安乐。” “既然做不到,那便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罢了。” “阿爹前半生那么耀眼,他如何想的到后来?” “朕也一样,人算不如天算,好好过好现在,防范好一家独大便罢了。” 他说着,伸出手轻轻地摩擦起谢昭华的脸颊。 听到燕淮的话,谢昭华不禁想到了燕淮书中黑化的样子。 建崇帝和安乐走了以后,他不相信任何人,冰冷猜疑。 他虽然手段了得,朝堂也管理的井井有条。 可他一辈子不相信朋友,不相信枕边人,也不相信孩子,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棋子和工具。 可他也变成了真正的寡人。 想到这儿,她抱着燕淮的胳膊愈发用力:“陛下不会是孤家寡人了。” “而且陛下真的很好。” 她说出此话,正在深沉的男人却挑眉看她,逗她道。 “阿昭不是说老夫老妻,没有新鲜感了吗?” 嘶…… 这厮可真记仇啊! 她倒是把这茬忘了,于是连忙摇摇头道。 “那都是臣妾乱说的。” “而且……”谢昭华咽了口唾沫:“陛下若是真想……温泉也可以。” 第160章 大结局下 “当真?”燕淮的眼底闪过一道亮光。 谢昭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下意识的躲闪燕淮的目光。 “可、可以。” 她说完,玉藕便像藤蔓一样缠上男人的肩膀,像是报答这次男人的网开一面似的,等着男人把她抱着往内室走。 内室后头有燕淮专门让人引过来的温泉。 阿淮,喜欢在那里胡闹。 可这次燕淮却没这么做,而是凑到她耳边,气流轻轻地啃噬着她的耳朵。 “朕想着你昨日说新鲜感,便打算月底带你去京郊的小鹿岭转转,那里的温泉很不错,你也散散心。” 小鹿岭? 温泉? 谢昭华眼中冒出亮光,不用在皇宫里待着了。 而且听这话劲,还是露天温泉。 不错不错! 谢昭华不住点头。 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在那样天然的地方,她会面临什么样的情景。 * 苏定大婚的前两天,谢昭华才从小鹿岭回来。 她脑袋晕晕乎乎的。 去小鹿岭的前几日还好,燕淮带着她悄悄逛集市,带着她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策马奔腾,还去了处景色不错的山涧。 后来,后来…… 后来,她想都不敢想。 成日里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今时何夕。 那些纵情山野,汗水交织,呼吸相融,脚底发颤的感觉。 谢昭华光是想想就红了脸。 耳边,不,不止耳边,是身上的每一处,都充斥着燕淮火热的气息。 他的爱那样炙热,几乎要将她整个融化掉,强行合为一体。 她答应去温泉本是想感激他的,就纵容了他几分,谁能想到会是那样。 以后她再也不要去温泉了! “姐姐?姐姐?”安乐摇了摇谢昭华的手。 “姐姐你怎么了?” 谢昭华一怔,猛然反应过来,她连忙摇摇头,脸上一片霞红。 明日安乐就要出嫁了,她今日再来乐瑶宫看看可有哪里有疏漏。 她又检查了一番,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恶心,捂着嘴干呕起来。 连带着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 安乐担忧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倒是旁边有个经验丰富的嬷嬷看出了一二:“娘娘该不会是……有了吧?” 谢昭华听了,有些红着脸点点头。 安乐一愣,立刻兴奋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姐姐有喜了!” 她高兴都跟个小孩子似的。 不过这倒也不怪她,燕淮成婚五年,登基两年,一直没有子嗣,而他又不肯纳妃,自然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这位皇后娘娘的肚子上。 安乐虽然不说,但心里却暗暗着急,生怕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到谢昭华耳朵里,让她因此郁郁不欢。 还好现在算是有了。 安乐开心的合不拢嘴,又要开心的打赏下人。 谢昭华见状,连忙把她压下来,对她做出噤声的手势。 “你阿兄还不知道。” 安乐一愣:“怎么会?” 阿兄最关心嫂嫂,每隔一日就要看一次脉案。 这事他会不知道? 看着安乐满脸好奇的模样,谢昭华这才小声说:“昨日下午诊出来的,我让人先瞒着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安乐一愣,忽然有些想知道,平日里一本正经,清冷自持的阿兄,会是什么反应了。 于是问:“姐姐打算什么时候说?” 谢昭华摇摇头,其实她也还没想好,但是就是不想直接说。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是内务府将安乐的凤冠霞帔送来了。 安乐身为燕淮疼爱的幼妹,此次大婚的仪仗,远超一般公主。 谢昭华将凤冠上的红布揭下来。 金色的光芒流动,闪烁着华贵的光彩,最顶上镶嵌着一颗璀璨东珠,一时让屋里的所有的失了颜色。 看着这顶凤冠,倒叫谢昭华想起大婚前夜她所看到的那顶。 比安乐这个还要漂亮,也更加有威严,华贵的东珠镶嵌其上,连凤冠的造型都是燕淮亲自把关的。 谢昭华让安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自己则把手伸向凤冠,因凤冠沉重,谢昭华费力的拿起,又放在安乐的头上比了比。 “让我看看,明日我们安乐就成大姑娘,做新娘子了。” 安乐一怔,忽然意识到身份的转变。 她顺势抱住身前的谢昭华的腰,将脸枕在谢昭华的腰上,抬头问。 “姐姐,大婚到底意味着什么?婚后会过得好吗?” 谢昭华一愣,倒没想到安乐会问这个问题。 她将凤冠放下,金饰与桌子相接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婚意味着多了一个亲人吧,也就是说无论你遇到什么事,都会有人陪着你。” 安乐似懂非懂的,她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却又不透彻。 谢昭华换了个方式问她:“那你想嫁给苏定吗?” 听到这话,那懵懂的目光如拨云见雾似的,发出亮光。 “我想。” * 安乐和苏定的大婚,如期举行,帝后亲自莅临,自然是无限荣光。 苏定本想在婚礼上弄个乐队整活,被谢昭华强硬的压了下去。 她都不敢想,燕淮在苏定的婚礼上,看到乐队会是什么反应。 说不定会直接取消婚礼,把安乐给带回去。 在苏定没有发挥的情况下,婚礼进行的异常的顺利。 看着他们拜天地的那一刻,谢昭华忽然有些恍惚,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大婚的时候。 若是那时候她没沉睡,是不是也就能和阿淮拜天地了。 这样想着她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燕淮敏锐的察觉到了妻子的情绪,凑进去问。 “怎么了?” 谢昭华摇摇头,不想在安乐大喜的日子里扫兴。 可燕淮看着却陷入了沉思。 大婚结束,帝后不能在宫外停留太久,下午的时候就回了宫中。 可就在马车要驶入太极殿时,燕淮不知怎的,忽然提起要去泛舟御湖。 今日天气不错,不冷不热的,正是好时候,谢昭华便由着他去了。 在岸边散步,阳光洒在二人身上,微风拂过发梢,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谢昭华正想着,却见燕淮松开了在她腰间的手,转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来。 “喏。” 燕淮将手中的小红盒子递给谢昭华。 谢昭华奇怪的看过去,没反应过来这里面是什么。 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居然躺着一个红宝石做的戒指。 戒指外圈细细长长,用黄金打造,上面颗成色极好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泛出绚丽的光泽。 谢昭华迟疑的把她拿在手中:“这是?” 燕淮有些略紧张的看了他一眼。 “随便做的,看看喜不喜欢。” 然而这样的东西当然不是随便做的,他给谢昭华的每件东西,都不是随便做的。 那日,他听到苏定跟谢昭华说话,又听到谢昭华说的没有新鲜感。 他便去找苏定问了这个东西,但他知道苏定一贯不靠谱,所以做好了,他也纠结着要不要给谢昭华。 可他刚刚看到了谢昭华在安乐的婚礼上哭泣,又想起苏定曾说这个是在婚礼上用的,就拿了出来。 他有些犹豫的接过戒指,戴在谢昭华的手上。 谢昭华肤色本就偏白,红色的宝石戴上去,自然更加漂亮。 燕淮的拇指轻轻掠过戒指,语气中不无惋惜。 “你我成婚已经五年,大燕没有重新举办大婚的规矩。” 当然,如果阿昭真的想要大婚,那就再办一次。 即便大婚五年再举办婚礼,听起来有些离谱。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谢昭华,一抬头,却忽然对上谢昭华眼泪汪汪的表情。 “陛下坏蛋,就知道惹我哭。” 燕淮呼吸一滞,若是仅仅一个戒指就能让阿昭如此感动的话,那他再举办一次大婚,好像也没有什么。 昏君的潜质隐隐上头。 谢昭华不知道燕淮已经想到那么远了,她伸出小手,拉着燕淮的大手轻声说。 “有你真好——” 忽然她又停住,重复道。 “是有你们真好。” “你们?”燕淮蹙起眉来。 是谁? 阿昭最近没有接触过什么男人啊? 难不成是在方才的大婚上看上了哪家公子? 各种可能在他头脑里闪过。 想到这里,平日里清冷的新帝表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担忧。 谢昭华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干脆扯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陛下,是你们。” 燕淮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昭华。 他记得当日谢昭华昏迷过去后对身体有损伤。 苏定曾说,谢昭华在这几年内可能都不能有孕了。 他喜爱谢昭华,只要能在一起就够了,此事便也一直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此事对燕淮的冲击力实在有些过大,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着他呆愣的表情,谢昭华没忍住偷笑,又伸手点点他的鼻子。 “倒是让陛下费心了。” 燕淮点点头,多亏了他的日夜灌溉。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又愣了几息后,他像是才反应过来。 “林煜!传太医!” “不,去把苏定也叫过来!” “还有,去找产婆!” …… 看着他这慌乱的样子,谢昭华没忍住笑弯了眼睛。 他会不会太夸张了,人家苏定今日可是大婚,况且她这才一个月,到底是要找什么产婆啊! 规矩森严,井然有序的皇宫因皇后的有孕而闹得人仰马翻。 第二日喜讯传出,全朝哗然。 他们这还等着皇后生不出孩子,陛下厌倦呢。 看着陛下这架势,估计是难了。 而议论中心的皇后娘娘,这会儿正躺在御湖边的摇椅上。 激动了一晚上的皇帝陛下也终于冷静下来,陪着他一起躺在摇椅上。 微风拂面,谢昭华依偎在燕淮怀里,畅想着未来有孩子的日子。 ——全书完。 ———————————— 阿昭和阿淮的故事就到这里了,祝他们在平行世界里永远幸福。 也感谢大家对一路陪伴(鞠躬)~ 第161章 番外:重回大婚时1 燕淮抬头看了眼外头。 大喜的红色从院子一路连到街上。 今日太子大婚,普天同庆,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会来观礼,建崇帝也会莅临。 可是他不想大婚。 他知道,今日那红盖头里的并非是【谢昭华】。 明日本是阿昭的生辰,他精心准备贺礼,很晚才回到寝殿。 回去时,太极殿里散发出淡淡的烛光,燕淮知道那是阿昭在等他。 便加快脚步回到殿中。 可等他到床侧时,才发现谢昭华等他等的已经在床榻上睡着了,连外衣都没脱。 他抱着她,帮她褪去外衣,小人察觉到他的动作顺从的依偎在他身上。 毫不设防的样子,像小猫像最亲近的人,露出软嫩的小肚皮一样。 他眼中泛出笑意,也一并脱了外衣,躺在床上。 可等他再睁开眼,竟然回到了大婚之时。 外面火红一片,鞭炮之声不绝于耳。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这个太子收拾妥当,准备迎亲。 可他并不想去,因为那人根本就不是阿昭。 “殿下,该更衣了。” 林煜进来催促,却见燕淮脸上没有丝毫欣喜的样子,反而蹙着眉。 林煜一怔,想到前两日,太子还兴奋地整日睡不着。 半夜点灯去看朝暮殿的每一处景致。 又带着人改动,就希望太子妃喜欢。 可到大婚这会儿,太子怎么皱起眉来了? 难不成是不想迎亲? 可这不可能啊! 那可是谢家娘子,太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太子不想娶谁,也不可能不想娶谢家小娘子。 难不成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 也是,毕竟头一遭,这事搁谁身上都会紧张的。 想到这儿,他小心地看了一眼燕淮,又出声提醒。 “殿下,时辰到了,一会儿就该出门了。” 外头太子的亲朋都到了,在外头等着跟太子去迎亲。 大半个都会来观礼。 建崇帝一会儿也要莅临东宫。 可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他本以为自己提醒完,太子殿下会换上衣服。 谁知燕淮听到此话,眉头蹙的却更紧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呈上来的火红礼服,随后夺门而出。 林煜站在原地,汗都下来了。 这可是大婚的日子啊,殿下不赶快更衣,这是要去哪里。 可等他一路追到外头,却发现太子殿下早已骑着宝马,从后门出去了。 林煜在原地急的团团转,太子殿下这是去哪? 这可是大婚的日子啊!!! 东宫门前挤满了来庆贺的人,也就后门稍微好点,但也没好到哪去。 有不少人看见太子策马而出,纷纷惊叹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京城的街道上,尤其是东宫通往谢府的那条路上,也已经挤满了人。 太子大婚之事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布置。 京城无人不知,无数的百姓前来观望,想要见证这一场景。 连京兆府都不得不派官兵出来维护秩序。 燕淮抄了条近路,一路策马狂奔,他心里隐隐升起一个念头,让他迫不及待的去证实。 今天这样的日子,谢府门口也挤了个水泄不通。 好在燕淮来谢府的次数多了,自然知道哪里最能避开人群,掩人耳目。 他熟门熟路的摸到了谢昭华的院子里。 院子此时也是人来人往的。 燕淮躲在一棵大树后头,眼看着里面一批批送嫁衣、送钗环的人进去又出来。 好不容易人少了,他才露出半个身影。 他几乎是有些激动地朝屋里走去。 若是阿昭也跟他一样…… 这时里面忽然传来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隔着门窗清晰入耳,燕淮脚步一顿。 心脏骤然落空,这和之前【谢昭华】故意刁难,为难他的时候一样。 他的心直直的往下坠去。 里面的不是阿昭。 是在刁难的【另一个人】。 或许是不满婚礼,现在她正在闹。 想到这里,燕淮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他不愿跟不是阿昭的人成婚。 可难道就这么取消大婚? 这未免太过荒唐了。 且不说阿爹不会同意,就是群臣非议也会让谢府遭受无妄之灾。 况且日后阿昭还要回来,他不娶回去怎么等到她? 而且…… 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阿昭身上,她得受到多少人的冷眼? 这样的事情会烙在她这个皇后身上一辈子,那她会不会难过? 想到这里,燕淮猛吸一口气,明明闷热的空气,可到肺中却如寒刃,让他浑身冰冷。 难道竟叫他就这样娶了【她】不成? 犹豫间,里面的人似乎发现了外头站着个人。 “阿淮?!” 这声音既惊讶又有温度。 燕淮抬头看去,一身火红色嫁衣的女子落入眼中。 她穿着他数次偷看的嫁衣,头上戴着金凤钗环,名贵的东珠下映着一张带着红晕的脸颊。 那张脸他太熟悉了,是十五岁时,谢昭华青涩又稚嫩的模样。 第162章 重回大婚时2 燕淮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 有些开心却又有些失落。 不是不好,而是太完美了。 这样的盛景,这样的大婚,若是阿昭在就好了。 十五岁的谢昭华显然不能理解燕淮现在复杂的心情。 但她却敏锐的察觉出阿淮似乎有些不同。 于是有些奇怪的凑近前来,问:“怎么了?” 燕淮一怔,笑着摇摇头,眼中满是谢昭华看不懂的情感。 谢昭华狐疑的看了他半天,忽然间,她像是想到什么,满脸震惊的看向他。 “殿下该不会是想逃婚吧?!” 小说里这样的场景可不少见! 燕淮微微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谢昭华会这么想。 他轻笑着,想去捏谢昭华的小脸,可抬起手却又放了回去。 “我会给阿昭一个完美的大婚。” “一定会是个完美的大婚。” 燕淮重复着说道。 谢昭华的眼睛在燕淮身上停留了几分。 她看了看周围,又凑近几分小声问:“到底是怎么了?” 那样子,似乎是以为燕淮担心会有人偷听,所以没说。 燕淮一愣,看见那双清润的眸子,连心脏似乎都停顿了一下。 随后目光又移动到那张天真浪漫,不谙世事的脸上。 他说:“没事。” “阿昭什么都不用担心。” 说完此话,他想起彼时谢昭华大婚前,总是担心自己的大婚会出什么差错,又或者是妆容不够漂亮。 他想了想,歪头看向谢昭华,神情认真,一字一句道。 “阿昭会是最美的新娘。 ” 谢昭华听到这话,立刻红了脸,像是有一层红晕从薄薄的面皮里渗出来,连厚厚的妆容都遮盖不住。 毕竟阿淮这个大直男,哪说过这种话啊。 她红着脸,又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推着燕淮往外走,还嘟囔道。 “美不美的我不知道,但是殿下若是再呆在这里,大婚就要进行不下去了!” 燕淮也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来这儿,竟将大事给忘了。 在东宫的林煜怕是急疯了。 他又看了一眼谢昭华,像是将她深深地印在脑海中,才在谢昭华的催促声中匆忙离去。 谢昭华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呆愣半天。 青禾看见了,笑着走过来:“殿下实在是看中您,竟这时给跑了过来,可莫要耽误一会儿的吉时。” 她说完,笑着看向谢昭华,却见谢昭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青禾问。 谢昭华摇摇头,继续看向燕淮离去的方向。 “我总觉得阿淮今日怪怪的。” “好像在惋惜些什么。” 可青禾听到这话,却笑出了声,殿下都亲自过来了,还能有什么怪怪的。 于是劝道:“我看您呀,就是太紧张了” “能和您大婚,太子殿下怎么会惋惜呢? ” 可谢昭华却仍旧微微出神。 阿淮隐忍,别人看不出什么,可她却能察觉到几分。 想到这里,她默默点开了系统界面。 * 燕淮回到东宫的时候,林煜已经急疯了。 正梗着脖子挡在门前,接受建崇帝的审视。 那表情,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人头不保似的。 这时候的建崇帝,显然比去世前要精神的多。 中气十足的站在门口直吆喝。 “究竟是怎么回事?” “淮儿为何还不出来?” 林煜哪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太子殿下大婚前贸然出去,这事怎么他也得先瞒住。 只能顶着压力道。 “殿、殿下还在更衣。” “请陛下稍等片刻。” 可这样的话已经说了几遍了,建崇帝早已不耐烦了。 谁都知道淮儿有多喜欢谢昭华。 他才不信自己儿子能这么沉得住气,时辰都要晚了还能忍着不出来。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是突发什么恶疾? 想到这里,建崇帝蹙起眉,不顾阻拦上前一把推开房门。 一入眼,便是刚换好衣服,一身大红婚服的燕淮。 少年还未长得很开,眉间皆是锐气,却隐隐的比往日要沉稳几分。 燕淮闻声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风风火火的建崇帝。 还未形容枯槁,病入膏肓的建崇帝。 他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停顿一息,才开口轻唤:“阿爹。” 随后目光便紧紧的盯着建崇帝。 建崇帝看着儿子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自己,也不说话,笑着走上前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么?” “今日大婚,高兴坏了?” 燕淮喉咙酸涩,他又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的笑道。 “是啊。” 随后目光又掠过父亲的眉眼。 “儿臣……” 很想您。 第163章 重回大婚时(完) 建崇帝不知道儿子是怎么想的。 可看到自小在膝下长大的儿子,此时穿上婚服,马上要大婚,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妻儿,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他长出一口气,看着儿子,眼睛忽然有些湿润,又拍拍燕淮道。 “长大了,长大了。” “大婚后要好好过日子。” “也好好调理身体,别像阿爹一样,最后一个人。”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感慨。 “你阿娘看到,一定高兴。” 说罢,他鼻子发酸,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燕淮的眼眶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记得当年,阿爹也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他年纪尚小,又笃定自己与阿昭会和和美美,哪里听得进去,只一门心思在迎亲上。 哪里会体会到阿爹的良苦用心。 他的目光又落在建崇帝的身上,这时的他,那样的年轻,那样的精神焕发。 哪有临走前,深受打击,暮气沉沉的模样。 如果可以,燕淮很想停在这一刻。 可时间不等人。 马上他就得大婚了,大婚后,他可能就又回到了几年后。 匆匆一别,再见就是梦中。 儿女与父母的缘分是那么绵长又短浅。 外面响起锣声,催促着燕淮出去。 时间那么的急促,那么的不等人。 连建崇帝都在催促着燕淮出去。 不断地催促中,燕淮抬起脚步朝外走去,却在跨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父亲。 父亲一脸欣慰的看着儿子,大喜的日子里,说不出的开心与自豪。 燕淮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几秒,才又在众人的催促声中,抬脚迈出门去。 火红色的绸缎挂满枝头,从东宫一直绵延到外头,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红海。 燕淮被簇拥着,上了迎亲的马。 他也在一顿敲锣打鼓中,到了谢府门口。 按理来讲,他这个新郎是要被堵在门口,出诗词接对子,经过一番刁难才能见到新娘。 可谢昭华只有谢易安一个哥哥,其他请来的人,又有哪个会真的敢为难太子呢。 倒是有个莽撞人冲出来,提出个对子。 “奇变偶不变!” 燕淮闻言看去,发现那人越看越眼熟,竟是苏定。 他目光轻轻掠过苏定,苏定不知为何,忽然脊背发凉。 好像是某种基因崛起一样,竟再升不起什么刁难之心。 心里直打退堂鼓的说出后半句:“符、符号看象限?” 燕淮看了他一眼,这才不再说话。 心里却默默给苏定记上一笔,等着回去算账。 千呼万唤中,新娘子才露出倩影。 庄严厚重的嫁衣,难掩婀娜有致的身材,仅是抬手露出的那一截玉腕,便晃得人移不开眼睛。 燕淮下意识的挡在谢昭华面前,私心里竟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无论是什么年纪,什么时候的谢昭华,他都想独占。 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如果可以,燕淮恨不能将她直接抱回家。 可他又偏偏不能。 他要给阿昭一个完整又完美的大婚。 想到这里,他有些生气的扫了一眼众人。 大喜的日子里,没人知道太子殿下怎么会忽然冷脸,周围的人连忙低下头。 看到没人再敢看他的新娘子,燕淮心里这才舒服些。 有些满意的转过身,不顾规矩的去牵谢昭华的手。 可当他碰到谢昭华的手时,却发现她的手十分僵硬,甚至有些冰冷。 燕淮心中升起一股懊恼,定然是他太过鲁莽了,让阿昭不开心。 于是心中更加坚定要给谢昭华一个完整的婚礼。 等他回去,可以讲给阿昭听,还可以像模像样的给阿昭再举办一个大婚。 只要阿昭开心就好。 他按着规矩,带新娘往外走,有一个步骤是要跨过火盆。 可谢昭华不知怎的,反应着实有些迟钝,刚要抬脚却脚下一软,朝旁边倒去。 燕淮眼疾手快的将谢昭华一把抱入怀中。 围观群众:哇哦~ 燕淮又不耐的扫视一周,众人连忙低下头来,生怕太子发现。 看到没人再用揶揄的眼神,燕淮这才看向谢昭华,他怕谢昭华脸红。 可谢昭华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难道是她不舒服? 燕淮凑近几分,轻唤: “阿昭、阿昭?” 谢昭华过了几息,才缓缓转过头来。 轻柔的声线里,带着几分轻颤:“我在。” 燕淮以为是她太紧张了,干脆一把将谢昭华打横抱起,不顾规矩的接入东宫。 任谁也没想到,这场颇耗心思,流程反复推敲几遍的大婚,就这么停在了这里。 新娘已经被太子给抱进东宫了。 连建崇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儿子这会不会太快了些。 他当时可是撑过了跨火盆才按耐不住的。 接下来就是拜堂成亲,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爱人在侧,阿爹坐在高堂,连安乐也在旁边围着笑。 这种过于完美的感觉,让他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他的心脏快速的跳动着,心中更加下定决心,回去要给阿昭也办一个这样的婚礼。 礼成后,燕淮带着谢昭华进了洞房。 有人发现,在这期间这位新娘一直紧紧地拽着燕淮的袖子。 看到的人会心一笑,原来新娘子这么紧张啊。 按理来说,洞房定然是围满了人,还有嬷嬷专门引导流程和规矩。 可燕淮早就把他们都赶了出来。 在谢家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但他不能。 现在到了东宫,一切自然都是他说了算。 他和谢昭华一同坐在喜床上,女人的头顶仅仅到他下巴的高度。 他看着眼前的红盖头,想要去揭开。 却蓦然想起当年他揭红盖头时的情景。 盖头揭开时,谢昭华冷冰冰的脸。 但他当时实在开心,并没有注意到那么许多,只以为她是紧张的。 再加上很快急报传来,他甚至没能多看谢昭华两眼,他就去了战场,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 那这次呢? 他揭开盖头,阿昭应该是满脸娇羞,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那样看着他吧?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头。 可等他揭开盖头,才发现并不是。 不是冷冰冰也不是含羞带怯。 谢昭华看着他,眼中似乎有千万话语,化成一滴泪落了下来。 燕淮一怔,立刻意识到,这是阿昭。 是几年后和他一同回来的阿昭。 他看着她,抬手擦去她的眼泪,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还是谢昭华,平复下情绪看向他:“殿下不喝交杯酒吗?” 自然是要喝的。 燕淮将早就准备好的两个玉白色小酒杯拿过来。 窗影上,一对男女交叠喝下杯中酒。 愿与君永结同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十五岁的谢昭华,与系统一起缩在大脑里的一角,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谢昭华都感动得落泪了。 系统倒是有些不解:【这样算来,你的大婚可就没了,你不觉得亏吗?】 谢昭华一愣,摇摇头。 【不后悔啊。】 【谁让我看不得任何一个世界的阿淮,露出惋惜的神情。】 第164章 小公主的第一次心动 安乐第一次见苏定的时候,是在危机时刻。 彼时她并没有对这个男子产生什么特殊的情感。 有的只有误解和防备他的惭愧感。 而他好像看透了这一切,却并没有戳破,这反而是让她更加不好意思。 后来她才发现,苏定居然是昭华姐姐给她找的神医。 神医对她很好,对她嘘寒问暖的,这让她更为感动了。 转折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阿兄去京都,而昭华姐姐也决定去寺庙祈福的那日吧。 那日是个晴好的天气,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 她起了个大早,到东宫的时候昭华姐姐还没出来,反而是神医站在外头。 他穿着件浅蓝色的袍子,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安乐熟读诗书,却少接触外男,那一刻书中的君子如玉似乎在眼前具象化了。 她走下马车,客气的与他寒暄。 “多谢您的药,本宫的身子近来好多了。”不知为何,她说完这话居然会有些紧张。 苏定却十分自然,像是关心老友的身体一样,询问安乐近况。 那一刻,安乐忽然有种两人已经认识很多年的错觉。 她摁下这种奇怪的感觉,一抬头,却见男人像是想起什么,蹙眉问:“您用早膳了吗?” “还没有。”她怕耽搁行程,一早起来就赶到这里,想着一会儿在路上吃些东西。 谁知她刚答完,男人立刻蹙起眉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这可不成。”苏定说道。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您等我一会儿。” 说罢他便匆匆,安乐能看到他因行动过快,被风掀起的浅蓝色下摆。 果然没多久,苏定就回来。 他怀中抱着一个用油纸裹着的东西。 “现在太早了,很多铺子还没开门,草民给您买了馒头回来。” “公主吃点吧,对身子好。” 他说着将白胖的馒头递给安乐,胸膛因为方才跑的过快而有些起伏。 安乐看着那热腾腾的馒头,不知道怎的竟然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可是,那油纸里只裹着一个馒头,自己接过来,就再没有了。 她看向苏定:“您不吃吗?您早上吃饭了吗?” 苏定一怔,下意识的摇摇头。 知道今天能见到她,他兴奋了一整晚,早上特意收拾一番就出门了,哪有空吃饭。 至于只买了一个馒头…… 他满心都是小公主没吃早饭,自己得快点买回来,哪还能想到要给自己买一份。 不过得到公主的关心,苏定眼中的笑意都快渗出来了。 他摆摆手说:“我不吃,您快吃吧。” 看着男子浅笑着摆手,安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将馒头拿在手,掰成两半,递给了苏定一半。 等她反应过来时,那半个馒头已经被她递了出去。 清晨的空气中,白色的馒头停在她和神医之间。 她忽然有些后悔,这样太不守规矩了,怎么能跟男人分食一个呢? 这样的话,神医会不会觉得她不守规矩,想到这里,她心中忽然有丝懊恼,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来。 然而苏定并没有给她往回撤退的时间,直接便将馒头接了过去。 无意间,两人手指相碰,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来,叫安乐有些紧张,内心又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还未来得及细思,她便瞧见,神医当着她的面将递过来的馒头咬了一口。 不知为何,她手中的馒头忽然有些发烫起来。 神医和自己吃的是一块馒头。 有了这个想法,安乐心中更是涌上一股难掩的羞涩。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安乐,你怎么还没上马车?” 谢昭华从府里面出来,看见安乐站在原地,便出口问道。 听到这话,安乐像是做了坏事一样,下意识的将馒头藏在背后,又转头看向苏定。 苏定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也将馒头藏入袖中。 安乐这才松了口气,回道。 “没、没事,我这就上马车。” 安乐上了马车后,谢昭华自然看到了旁边站着的苏定,她与苏定交代几句,便也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马车渐渐消失在眼前,苏定将藏在袖子里的馒头给拿了出来。 上面有一大半被咬掉的,是他看出安乐紧张而特意咬下的。 可这会儿看着上面那被咬下的一大块,他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小口一些了。 那样还能吃好久。 …… 上了马车的安乐,看着手中的馒头,也微微有些出神,一不小心竟叫谢昭华给发现了。 谢昭华有些奇怪,安乐的身份,有哪个宫女会递给她一个馒头? “是我、我让人去买的。”情急之下,安乐撒了个小谎。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撒这个谎。 这好像是她和苏定共同的小秘密似的。 想到这儿,她手中的馒头又热了一些。 “那你怎么不吃啊?”谢昭华问,“馒头都不冒热气了,再不吃就凉了。” “吃、吃的。”安乐小声回答。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馒头,有些小心地,掰下一小块,送入口中。 带着麦芽的香气,是甜的。 第165章 很久很久以前,阿淮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临近冬日,又下了一场大雪。 太极宫的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今日朝中无事,建崇帝下了朝,便带着燕元回到太极殿了。 一进殿,如春日般暖和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建崇帝和燕元进去后,宫人便乖觉的上来为二人解开披风。 建崇帝身形高大,不到三十的年纪,正是壮硕的时候,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能从气势压上一头。 再加上他平日在朝堂不苟言笑,人人都要畏惧几分。 可他今日却尤其的有些高兴,连脸上都带着丝笑意。 他一边伸开胳膊,一边寻找屋子里的人。 因身材颀长,屏风也遮不住他的眼睛,他轻易地就找到了在床下拿着针线的容娘。 “今日朝上,宋大夫夸奖元儿,说元儿很有帝王之风,我儿日后可做好皇帝!” 他语气轻快,言语中的欣慰和自豪简直要遮盖不住。 而被夸奖的燕元,正学着父皇的样子,腰背笔直,小脸皱起,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他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因为阿爹的一句夸奖,就喜形于色。 宫人一边解披风一边暗自咂舌。 即便是太子,也很少有人敢夸帝王之风的。 那几乎是相当于直接挑战帝王的权威,搞不好是要杀头的。 可偏偏他们这位帝王不在乎,那倒也罢了。 坐在窗下的容德皇后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笑着看向建崇帝。 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恬淡舒适。 建崇帝看着爱人的笑容,伸手在火炉上烤了烤,待身上的寒意褪去,便迫不及待朝容德皇后走去。 看着一大一小朝自己走来,容娘笑弯了眼。 她随手将针线放在一旁,朝燕元招招手,笑道。 “原来阿元这么厉害啊。” 燕元红着脸走过去。 虽然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随便一夸就开心,但是阿娘的话,应该例外。 他站在皇后面前,任由皇后抚摸自己的小脑袋,嘴角却有志气的往下压,一点都没有向上扬。 看着儿子不如往日一般,皇后关心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不开心?” 燕元立刻摇摇头,却又红着脸不知道如何解释。 还好心细的皇后察觉到了,她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后背。 “夫子说不能喜形于色?” 燕元努力的点点头。 听了这话,皇后歪头想了想:“夫子说的没错。” “但若是遇到亲近的人,阿元也可适当表露,这样亲近之人才能察觉得到。” 燕元蹙起没有,似乎在分辨道理。 却被建崇帝从后一把抱起,坐在皇后对面的软榻上。 “就像现在,阿爹喜欢阿元,阿爹就要表露。” 燕元红着耳朵点点头。 那日后他也要这样,对弟弟,也对妻子孩子。 眼见着儿子不再纠结,建崇帝又把目光放在妻子身上,想起她方才在绣着什么,问道。 “这是在做什么?” “昌儿快回来了,京都冷,我给他做个帽子。”容娘答道。 她说着,拿出篮子里的东西,是只做了一半的浅灰色毛绒帽子。 只是针脚……有些歪七扭八的。 “做的怎么样?”容娘拿出来,满眼希望的看着二人。 眼中好像闪着小星星一般。 “自然是好的。”建崇帝毫无心理负担的夸赞道。 甚至还称赞起针脚来。 容娘又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 可、可是夫子说不能说谎。 燕元看着笑着的阿娘,憋着一口气,大声道。 “阿、阿娘做的是最好的!” 容娘闻言,一脸庆幸的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不然她还真不好意思送给孩子。 身边的小伙伴都有弟弟,燕元也知道父母一直挂念着这个弟弟。 于是鼓起勇气道:“阿元会好好对昌儿!” 皇后听了这话,惊喜的看向他。 “阿元现在就能想到亲待幼弟,真厉害!” 听到这话,燕元的耳朵更红了 几人闲话一会儿,燕元便去偏殿做功课去,即便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身为太子功课也是不能落下的。 建崇帝见儿子走了,便上前将妻子抱在怀中,亲了亲她的脸颊。 “针线活费神,你何必要做?” 容娘早就习惯了他的动作,顺势依靠在他怀里,答道。 “这些年昌儿一直在外头。” “虽说当年是迫不得已,你这一登基便也将他接了回来,但我心里总觉得对他有些亏欠,想多做些什么。” 建崇帝听了,也长叹一口气。 这些年,他几乎是刀尖上舔血,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拼搏。 有几次,容娘跟着他都差点遇险。 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 看着怀中人难过的样子,建崇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妨事。” “孩子还小,咱们接过来精心养着,他会懂的。” “王家说除夕前就能到京都,咱们到时候还能一家团圆过除夕。” “不管怎么样,如今总算是团圆了。” 他说着,放在容娘肚子上的大手忽然被踢了一下。 低头看去,容娘肚子隆起一个小包,又慢慢收回去。 是孩子,已经七个月了。 一直以来,肚子里的孩子都安安静静的,连胎动都不多,这时候却动了起来。 容娘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看来这孩子也想团聚。” 建崇帝盯着容娘的肚子,之前两个孩子,他都在外征战,没有好好地观察过。 这个孩子倒是从有,他就一直在身边。 看到孩子有动静,建崇帝哈哈大笑,又说。 “朕瞧着,他是想说,他出来才算是团聚。” 建崇帝笑着,大手放在容娘的肚子上。 “好,朕等你出来,你出来了,咱们一家子才算是团聚。” 话音落下,肚皮再次隆起,无声中,父子二人击了个掌。 第166章 除夕夜的相约(燕元x江启文) 他已经松口了。 燕元嘴角微微勾起,目光落在手中的玉佩上。 他受命在外巡查,路过照州,特意让人制了一枚玉佩。 照州的玉是极好的,质地轻又通透。 他腰上这枚便是照州的玉。 如今他手中又制了一枚,这枚与腰上是一对的。 等回去就送给他。 他几乎已经能想到,他拿着玉佩惊讶又错愕的神情。 但他已经松口了,他想,他不会拒绝。 这样想着,燕元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而此刻被他惦念的人,正跪在太极宫的殿外,聆听驱逐出京的圣旨。 宫里人员混杂,对他投来或是鄙夷,或是厌恶的眼神。 仿佛在说就是这个人勾搭坏了太子。 他就是个天生下贱的贱种。 实际上,没人比江启文更清楚自己的身份。 也没人比太子更清楚他是一个间谍。 他一开始进东宫,甚至是抱着陷害太子的心思去的。 可如今…… 好在陛下已经下旨,将他驱逐出京。 若是再待在东宫,在太子身边,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守住自己的那颗心。 只是……答应太子殿下一起的小年夜,算是要失约了。 *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下午才停。 晚上不算圆满的月亮高高升起,小年夜是不少人团聚的时候。 但此时一向寂静的山谷中,却传来了车队的马蹄声。 燕元骑在马上,寒风如冰刃般划过脸颊,他心里只有一个目的赶往京中。 他长相硬朗,与弟弟们相比,他长得更像建崇帝,坚毅的五官,剑眉入鬓。 可这样英气的儿郎,竟然也有柔情的一面。 从庸州赶来,他已经不眠不休干了两日了,今日是小年夜,他和江启文约好见一面。 这里离京都剩下一个时辰的马程,应该可以赶到。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会在快到京都的云松涧遇到燕昌。 近年来,燕昌越来越放肆,屡屡在暗中使绊子,还勾结群臣,竟有取他而代之的想法。 这让他恼怒不已。 连江启文…… 这不重要,江启文是被逼迫的。 是燕昌太过混蛋。 燕元性子直,看到燕昌的时候,他甚至懒得寒暄,连马都未停就要过去。 却被燕昌给堵在路中间拦了下来。 “大哥这么急干什么?” 燕元不理他,驱马想要绕过他。 燕昌却没有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连忙开口。 “大哥这么急,难不成是急着去找江启文?” 江启文这个名字被提出来他并不惊讶,毕竟朝内朝外都知道他喜欢这个男人。 可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从燕昌嘴里出来。 燕昌一如既往的恶心,令人厌恶。 听到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燕元生理性的蹙起眉头。 可他也随之停了下来,他今夜为何会守在这荒山野岭间,还提起江启文? 冰冷的目光朝燕昌看去。 燕昌察觉到燕远回头,极轻的笑了一下。 “大哥急什么,江启文已经被阿爹处死了,你现在回去,也见不到他。” 处死?! 燕元瞳仁猛然紧缩,连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他来不及细想,翻身下马,上前死死的揪住燕昌的领子。 “你说什么?!” 衣领被狠狠揪起,燕昌感觉自己都快有些喘不过气了。 但他却并未因燕元粗暴地举动而生气,反而是勾唇笑道。 “江启文已经被阿爹给处死了,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呢。” “看来殿下就算跟阿爹再亲,在阿爹心中,太子殿下的【喜欢】还是比不过一个【合格的太子】让父皇满意。” “你胡说!” 燕元一拳打在燕昌脸上。 他力气大,燕昌感觉耳边嗡的一声,便不自主的后退两步,差点倒在地上。 这会儿,那种万年不变的虚伪面容上,才露出一丝阴鸷。 “大哥不信可以进京去问阿爹。” “看看阿爹是不是这么想的。” 话音未落,玄衣男子已经翻身上马,朝云松间深处而去。 厚厚的雪地上,能清晰的听到“咔哒咔哒”的马蹄声。 第167章 叶【平】安 叶明安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不是指才华而是指家庭。 这点在他成名后更加明显。 同僚们或是家中最受瞩目的孩子,或是家中妾室搞得鸡犬不宁,更有本身就是受宠妻妾的孩子。 当然,还有一种就是出身贫困。 可他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有父亲的,可他又实在不像是有父亲的。 他和母亲,靠着他指缝中洒下的那一点点银子来过日子。 如果可以,他宁可自己没有父亲,又或者干脆出身寒微。 那样他可以劈柴,做活养活家中,又或者是寒窗苦读一朝中举。 总好过受制于人,从不敢提自己的家庭。 甚至连他能不能科举,母亲都要看正房太太的脸色,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太子大婚后不久,他在京中偶然救下太子妃。 从那之后,便是他噩梦的开始。 父亲此前虽然看中他的才华,想要利用他,却从未真正的关注过他。 可齐王却让父亲自以为抓住了机会,也让母亲看到了希望。 从此,他便从一个外室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戏子,又或者是一个取乐的粉头。 一个文采名动江都的人成了粉头?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可谁让他父亲在江都一手遮天,他只要逃不出江都,就永远在他手心里。 他不是没有争取过,也不是没有跟母亲商量着出走。 可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他想过沉醉酒色,逃避现实。 可事实是,他清醒的可怕,每天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而他也根本做不到沉湎酒色。 他以为自己会就这么过下去,哪日承受不了,便投入江中。 可在那之后,他又遇见了太子妃。 当然是他的蓄意而为,可太子妃却丝毫没有关注到他,也没有认出来他。 这让他心中痛快不少,至少他没成功,那他就也不算是【成功】的戏子。 这场闹剧他不知道还要扮演多久,但他知道,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只等一个爆发的时候。 但和太子妃的谈话,改变了他的想法。 而那日无意间听到的父亲的话,也让他彻底认清现实,逃无可逃。 他与母亲卑微的活了这么多年,如阴沟里的老鼠,他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光明正大的站在太子殿下的府邸前。 但他却意外地碰上了太子妃。 太子妃既惊讶又愕然,甚至还有些担忧他的性命一般。 一直以来,他的命在别人眼中都如草芥,而他也早已如枯木一般了无生机。 可那样生动的表情却如一缕阳光照在了他腐朽的身躯上。 他竟然难得的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说是想见她,之后才说想见太子。 他看到她松了好大一口气。 太子妃远远的躲着他,要避嫌。 他很清楚,所以也装作像陌生人一样。 但当他向太子坦白时,太子却找了太子妃来到面前,要一点点解开他外表下丑陋的心思。 他并不觉得太子过分,毕竟是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他给太子殿下造成的伤害,远远大于这一切。 只是,他的心中,忍不住的发颤。 * 发现那封要刺杀的书信后,他几乎没有犹豫的便赶了过去。 对面人数众多,他却寡不敌众,最后是太子出场救了太子妃。 太子对太子妃太好了,连他都能感觉的出来。 那样无微不至,又百般讨好的爱,连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经历过三年折磨的模样。 可他这样的爱她,这三年,一定过得很痛苦吧? * “你要走?”太子妃问。 他没想到会在离去的时候被发现。 他从来都是黑夜中隐藏着的那个人,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阳下,所以他走也没打算惊动任何人。 可临幸忽然被发现,倒是让他有些难为情。 他说他没有早些明白一些道理。 这是真的。 他从来不应该那么在乎那些陈旧的约束和旁人的目光。 那样他也不会被禁锢的不敢动弹,不敢违背母亲。 可现在不一样了,放下包袱,他想自在的活上一回。 话说间,他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身影。 他气势渗人,眼神犀利,手指握在腰侧的刀柄上。 他打赌,如果自己但凡敢再多说一句话,他就活不过明天了。 他们这样真好,叶明安由衷的想到。 * 他并没有再去追求什么功名利禄,也没有再考取功名。 而是以叶平安的名字,隐居在一个边陲小镇,当教书先生。 周围的孩子都很喜欢围着他,让他讲故事。 他便每日都早些到,又晚些归,给那些孩子们绘声绘色的讲书中的故事。 他的生活并不富裕,可他却由衷地感受到充实。 后来他听说皇后两年没有子嗣,周围的人都说可能要换掉皇后。 可他却清楚,为了皇后,当今陛下连死都愿意,更遑论生不出孩子这样的事情。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着,直到有一天,一个红衣女子忽然闯入他的眼中。 “你就是叶平安?” 叶明安点点头,依稀记得她是这里驻守边关某位将领的女儿,最爱舞刀弄剑。 “我听说你饱读诗书,敢不敢教我念书。” 听到这话,叶明安有些讶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不是传闻她不喜诗书吗? 怎么会忽然提这样的要求? 又过了两年,叶明安大婚后才知道,他的妻子哪里是图让他教诗书,分明图他这个人。 后来,他听说皇后诞下一子一女。 有位与皇后关系较好的宋氏女子,将一位位高权重的楚大人送入大牢之中。 再后来,他又听说,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幼妹随着驸马游遍大好河山,最后在江州定居。 他越来越少回忆起在曾经的日子,越来越专注当下。 他的内心无比的充实和平静。 也愈发肯定,这就是他要的生活。 很久以后,他也老了。 那些一直认为皇帝会纳妃的人,等来的却是皇帝自请退位,带着皇后游历江湖。 看着身侧给自己喂药的妻子,他忽然记起某日午后。 红衣少女站在院子里大喊:“叶明安,我喜欢你!” “你要是不娶我,我把你绑回去成亲!” 他感谢少女当日的威胁,也感谢她给了他一个像样的家。 让即便像他这样残破的人,也能够栖息于此,得以安眠。 第168章 怎么变得温柔?(少年篇) “阿淮太凶!最讨厌了!” 少女骂了一句,便捂着脸跑掉了。 阿淮真是太可恶了。 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糕点,居然被他说像坨屎一样难看。 真不愧是大反派! 讨厌!烦人! 她以后要是再给燕淮做一顿吃的,她就不姓谢! 燕淮怔怔的看着眼前跑掉的女子,心中有些懊悔,他不应该说像坨屎的。 即便这吃的看上去确实像坨屎…… 一旁的林煜眼观鼻,鼻观心,这俩人吵架,谁敢掺和啊。 但他看着桌子上那坨、不那碗一言难尽的东西,实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殿下,要丢掉吗?” 燕淮蹙眉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想了想,还是道:“别丢了。” 别哪天她突发奇想问自己是什么味道,答不出来可完了。 * 又过几日,几人一同去流月轩听戏。 谢昭华从见面就像是没看见他似的,一点不搭理他。 燕淮知道自己那日说的有些过分,却又拉不下脸去道歉。 他可是阿爹阿娘疼爱的幼子,金尊玉贵宠出来,从来只有别人捧着他的份。 哪有让他去道歉的道理。 想到这儿,他又悄悄的朝上头看了一眼。 谢昭华还在气中,为了与他“划清界限”,坐在二楼,不与他一层。 而他为了离她近点,只能坐在她位置正下面的一楼。 想到今天谢昭华对他冷脸的模样,燕淮叹口气,忽然觉得这次有些棘手。 玉白的指节在桌上轻扣,燕淮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楼上有声音传来。 “说起温柔,还是苏家公子最温柔。” “姐姐说的对!”安乐迷妹一样的对谢昭华附和。 燕淮:…… “而且我还听说路过有女子的手帕掉下,苏家公子都会特意捡起来还给她。”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 燕淮蹙眉。 女子掉手帕关他什么事?又不是谢昭华掉的? 难不成有女子掉手帕,他都要一个一个捡起来不成? 简直荒谬。 况且在他面前失仪,他不怪罪就不错了。 楚王殿下怒气冲冲的离去。 只留下林煜在原地跟下属交代,方才被楚王殿下掰断的椅子把手该怎么处理。 * 又过半日,燕淮越想越气,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堵在了苏家门口。 此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苏家在朝堂之上也是有些名望的,苏父为朝中三品大员。 可这位极受宠爱的楚王殿下已经受封为江州大都督与越州都督,封地高达二十州。 今年加封江州大都督时,又兼领了左武候大将军一职。 可谓是风头无二,炙手可热。 即便他在朝中颇有势力,可谁又敢怠慢楚王殿下呢。 于是苏父连忙带着全家在门口恭迎。 楚王殿下忽然造访,还是在这种时候,苏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战战兢兢的。 可燕淮却并没有搭理这位苏大人。 而是径直走到谢昭华提到的那位苏公子面前,问。 “你就是苏漱玉?” 苏漱玉脖子一僵,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楚王殿下,连忙点点头。 燕淮叉腰将他打量一番。 长相一般,胆子还有点小,还有点文弱。 也不过如此嘛。 燕淮自顾自的点点头,又用下巴看人。 “敢不敢和我比试一番?” 比试? 这着实把苏漱玉弄得一头雾水。 楚王殿下,天之骄子,平日里前呼后拥,他连想凑都凑不到殿下面前。 如今楚王殿下怎么好端端的要与自己比试? 不过他倒也不敢问出口,只能压在心里。 “殿下想要比什么?” “画画?吟诗还是作词?” “当然是比武!”燕淮转了转手腕。 他上次因为谢昭华夸了一个人,直接打上门去,把那小子好生揍了一顿。 事后却被父兄好一顿斥责。 这次他得找个好由头,比武无意中打伤了人,这总不能怪他了吧? 苏家人听到这话纷纷愣住。 谁不知道楚王殿下功夫过人。 别看他现在身量不高,可是打过好多比他还要年长两三岁的呢。 这楚王殿下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想与漱玉比武? 还未来得及细思,楚王殿下便有些不耐烦了,燕淮一步道。 “比不比?” 明明是他来找茬的,他还理直气壮起来。 苏家人看着楚王殿下这架势,哪还能拒绝。 这比不比都得比啊。 于是众人只能带着楚王殿下来到家中后头的院子里。 毕竟在街上打人太不好看了。 万一再被有心人传出去,说传出去楚王殿下与苏家结怨,对苏家不满,那损失可就大了。 至于儿子…… 挨顿揍就挨顿揍吧,又不会少块肉。 于是众人识趣的将燕淮和苏漱玉带到家中宽敞的后院,给他们留够了地方。 其实苏漱玉比燕淮年长两岁,是比燕淮要高出一头的。 只是这高一头,很快就被楚王以又准又快的招式给打破。 他出手实在太快,众人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院子里就已经响起苏漱玉的惨叫声。 “啊……”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 苏漱玉头上下栽在地上,睁开眼,发现楚王殿下功夫已经如此深厚,居然能倒着站在地上。 不对,不是楚王武功身后,是他倒着栽在地上。 “切,就这么点本事?”燕淮又扭了扭手腕。 谢昭华眼光真的很差。 燕淮方才的招式并未下死手,更多是怎么疼怎么来。 苏大人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出楚王这是撒气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了,但这么打一架,总比朝堂上使绊子要好。 男人嘛,不打不相识。 可当他看到儿子脸上的熊猫眼,还是沉默了,连忙让下人上前,要将儿子给抬下去。 可偏偏的,却又被楚王给拦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本王要同苏公子说说话。” 苏大人敏锐的察觉到不对,有些担心楚王对自己的儿子动手脚。 可少年像是刚升起的太阳,明亮、炙热,有着最朝气的少年气息,宛若澄澈的晴空,从未黑色被浸染过。 他若是把这位十三岁的少年往坏处想,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于是便摆摆手让人都下去。 如他所料,十三岁的燕淮,倒确实还没生出什么害人的心思。 他如今一门心思只有一件事。 “怎么变得温柔?” 燕淮问出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漱玉。 若是他敢藏私,他可不会容忍。 听了这话,苏漱玉两眼一黑。 楚王殿下打了他一顿,只是想问他怎么变温柔?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至少要讨论一下家国大事,才算符合二人青年才俊的身份吧?! 可他显然不敢将这话说出口,而是小心翼翼的答道:“自然是体谅对方的难处,说话尽量柔和。” 难处?柔和? 这对燕淮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况且吃下那盘东西,他觉得他才是最有难处的那一个。 他想了想,决定问细致一些,毕竟这种套话谁不会说啊。 于是就问:“若是一个女子,给你做了一份难以下……” 燕淮顿住,他不能那么说阿昭做的东西。 “若是一个女子,给你做了份吃的,你该如何说?” 听到这儿,苏漱玉忽然明白几分。 他记得楚王殿下与谢家小娘子交好,难不成是谢家小娘子给楚王做了什么东西? 楚王不知怎么办,前来问他? 这未免有些太离谱了。 问就问呗,揍他干嘛?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只能顺着楚王的话道。 “若是姑娘做了东西特别送过来,自当是称赞。” 称赞? 燕淮蹙眉,称赞那坨做的像xx一样的东西? 看着燕淮的表情,苏漱玉解释道。 “殿下没下过厨,其实做饭可麻烦了。” “我阿娘每日去厨房,看着下人做饭都要好久,若要是下手去做,可就更麻烦了。” 听到这话,燕淮微微松开了眉头。 他把苏漱玉的身体倒过来,让他平躺在地上,暗道这苏漱玉也并非一无是处。 苏漱玉见状,也明白自己说在了这位楚王殿下的心坎上,便问。 “可是有女子给殿下送东西了?” 燕淮一怔,连忙摇头。 “是大哥,我看见有人给大哥送东西了!” 听到这话,苏漱玉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疑惑。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不是不近女色吗? 都年过二十了,还未娶亲呢。 还没来得及细想,楚王殿下又问。 “那就是女子送的东西,或者有别的很用心之类的,都要夸赞吗?” 苏漱玉一愣,这楚王殿下还挺会举一反三的,于是补充道。 “自然要夸赞,殿下若是觉得不够的话,还可以回礼。”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燕淮:“寻常珠宝对殿下来说太过容易。若是太子殿下很重视的话,还是送亲手做的比较好。” 亲手做的? 燕淮蹙起眉来,亲手做的能做什么啊。 …… 又过几日。 谢昭华到宫中找安乐玩,她已经几天没理反派了,心里也有些发怵,觉得应该来一趟。 可玩完后,午后没忍住竟就这安乐的寝殿睡了过去。 醒来后,她忽然在窗台边发现一盘,像是便便一样的点心。 谢昭华一愣,从里头跑出来。 谁啊?! 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道德败坏! 谢昭华气冲冲的,正要询问宫人,后背却忽然有一道影子笼罩下来。 谢昭华一怔,回过头去。 发现少年正站在身后,他有些局促的看向她道。 “本王也做了点心,你尝尝。” 他说罢便不自在的移开目光,红晕从耳后冒出来。 谢昭华愣在原地,看着盘中的那坨…… 她忽然有些理解上次燕淮的态度了。 在红檐下,少女表情复杂的注视着那坨点心。 而少年则有些紧张的挠挠头,时不时朝少女看去,想知道少女究竟开不开心。 第169章 赐婚:青涩的吻(少年篇) 这简直是燕淮最开心的日子了。 他已经求了阿爹,阿爹明日就会给他和阿昭赐婚。 虽然现在燕昌还虎视眈眈,但他相信自己有能力保住阿昭,不会走和大哥一样的老路。 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太多事情。 先是大哥喜欢男人之事议论纷纷,频频有废太子的传言流出。 后来大哥坠马身亡,再就是他雪夜遇刺。 他本没有当储君的想法。 阿爹和阿娘也一直说,他可以做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大哥会好好的照顾他。 可他遇刺和大哥的事情让他看透太多。 若是燕昌上位,他势必不能苟活。 于是他也只能拼尽全力争上一争。 好在燕昌露出了太多破绽,他谋夺储位之事,被轻易揭穿,阿爹也不再相信他。 后来燕昌百般讨好,又装的与他和睦,想以此来证明他的兄友弟恭。 可好在阿爹虽然疼爱儿子,却也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 他近年来没动过争抢的念头,隐隐占了上风。 朝臣们看大势如此,纷纷朝他投靠过来,连他的舅舅都是如此。 他很清楚,舅舅站他这边,不过是因为燕昌太过跋扈和嚣张。 舅舅控制不了这样一位天子,只能寄希望于他这个尚且年幼,又对权力没表现出太多渴望的人。 可那是以前的他。 现在的他十分清楚,权力只有握在自己手上才能,保住性命。 如今他已经看透了一张张虚伪面孔下的算计与争夺。 也看到了,少女的那颗清透的真心和他自己的真心。 甚至是他隐藏在表面下的痴迷与沉醉。 一想到谢昭华燕淮忽然变得有些急躁。 明明是明天才会下旨意,可他现在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阿昭了。 他趁着夜色翻墙进入谢府。 谢昭华的住处他早已熟门熟路。 甚至半夜敲窗,谢昭华打开窗户时,都没有太多的惊讶。 屋内的烛光温暖缱绻,映在谢昭华脸上,燕淮甚至能看到细小的绒毛。 若是每日回家,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燕淮不敢想象那有多美好。 “阿爹已经同意赐婚了!”燕淮说道。 他语气坚定,仿佛笃定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可谢昭华听到这话却身子一僵。 她其实是高兴,可如是成婚,她也不可避免的想起另一件事。 面前的燕淮欢喜雀跃,喜意都快要渗出来了,她自然也不想扫兴。 只能装作开心的跟他说话,装作无事发生。 等她强自镇定的将燕淮送走后,她的心不可避免地沉了下来。 燕淮如今已经成为太子,是未来的皇帝。 身为皇帝,他是要纳妃的。 从前,她只是把这个当成一个任务,即便想到此事,也有些无所谓。 可这会儿,她只要一想起燕淮会找其他女人。 和其他女人在一块儿嬉笑打骂,怀孕生子,她就无比的难受。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可她就是难受,心里堵得慌。 就比如现在,明明知道两个人要大婚了,可是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她就没办法全心全意的高兴。 她试图劝说自己,阿淮对她已经很好了。 一直也没有什么通房丫头,这是古代,她得认清现实。 可是属于现代人的思想又不断跳出来,让她无法接受,变得更加难受。 然而,燕淮怎么会没发现谢昭华的不对劲呢? 他太了解她了,只要一看,就知道她心里有事。 甚至她还有些不开心。 他不明白谢昭华为什么不同他一样开心,难道她不喜欢他吗? 不应该啊。 燕淮整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去找了安乐。 时辰太早,安乐还没从被窝里爬出来。 但听到兄长到了,她还是强撑着起身。 这一年发生很多事情,燕昌也不断尝试说服阿爹,甚至笼络后妃想要得到太子之位。 阿兄虽然住在宫中,但每日上朝,还要制衡各方关系。 就由她来帮阿兄看着后宫。 近来阿兄登上太子之位,繁忙的很,只有在有急事的时候才会来找她。 今日这么早就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所以即便再冷,安乐还是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她依旧瘦弱,气色不好,但是吃了昭华姐姐找人配的药丸,近日身上舒服许多。 她咬着牙爬起来,暗道绝不能给阿兄拖后腿。 然而等安乐见到燕淮后,才知道这天大的事情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阿昭会不开心?”燕淮问。 安乐闻言,嘟起嘴巴什么嘛,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原来是昭华姐姐不开心。 等等! 昭华姐姐不开心?! 安乐的小脸也皱了起来。 为什么? 难不成是阿兄惹姐姐生气了? 想到这儿,她气势汹汹地看着燕淮。 亏她这么辛苦的在后宫左右逢源,帮阿兄盯着,阿兄居然连昭华姐姐都照看不好! 安乐不过才十二三,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威势有些可爱。 “可是阿兄惹了昭华姐姐生气?”安乐问。 燕淮摇摇头,他可没有。 他现在可比以前温柔多了。 ……除去他前两日做饭,又不小心把谢昭华惹生气外。 不过两人早就和好了。 那昭华姐姐这究竟是为什么? 安乐皱着眉,一同跟燕淮思考起此事。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说。 “我记得昭华姐姐之前好像有些担忧,说阿兄以后会有很多妃子。” “说不定昭华姐姐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妃子? 燕淮蹙眉。 安乐用手撑着下巴,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你想啊,你们成婚后,若要是昭华姐姐纳了很多男人,还不跟阿兄见面,每日还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说说笑笑——” “咔嚓!” 椅子的扶手断裂,被燕淮拿在手中。 他顺势将扶手丢到脚下,平静的看着安乐道。 “你继续说。” 安乐咽了口唾沫。 要不……还是不说了吧。 …… 那日,燕淮在屋里,把自己关了一整天。 他回想起阿爹的妃子们。 怎么说呢? 阿爹跟阿娘的感情非常好,后妃在阿爹的后宫中几乎就是摆设。 那他能不能也把后妃当成摆设呢? 他又想起安乐的话。 如果转换过来的话,那就是他和阿昭大婚。 然后阿昭养了一群男人在后院里当摆设…… “咔嚓!”又一个扶手被掰断。 燕淮一如既往的平静,就是头顶有点发绿。 不过他也暗自下了决心。 日后宫中就只有阿昭一人! 这样一来,燕淮已经能预见到朝臣拼命觐见的模样。 可是阿爹过分宠爱阿娘,数次加封阿娘的家族的时候,也曾遭过群臣非议啊? 没关系,阿爹在这方面已经做了很好的榜样。 谁不同意就降职,再不同意就撤职。 燕淮深得精髓。 这样想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纳妃,后院也没有别的男人。 只有他和阿昭,一切都很完美。 想通此事,燕淮又兴高采烈地潜入了谢府。 赐婚的旨意白日就已经送达。 谢昭华已经成了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再次见到燕淮,谢昭华有些惊讶。 虽说他是能翻墙过来,但毕竟男未婚女未嫁的,也不用这么频繁吧。 她正想着,男人忽然站在她面前。 投下的影子将她整个圈住,像是抱着她似的。 他没兜什么圈子,开口道。 “孤绝不纳妃,此生唯你一人。” 谢昭华微微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燕淮在说什么。 “你别乱说。”谢昭华小声道。 在古代,妒忌可是大罪,足以被休掉的。 可燕淮一听,也急了。 难不成阿昭觉得娶一堆男人在后院里当摆设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几乎已经想象到他们不停地朝谢昭华抛媚眼的样子了。 呸!狐狸精! 想到那些男人,燕淮愈发着急的看着谢昭华。 “你不在意吗?”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谢昭华,想从她脸上读出答案。 “可是……皇帝不都要纳妃吗?” “那你在意吗?”燕淮问。 “……在意。” 谢昭华不知为何忽然红了眼眶。 她知道这是古代,她也知道如果嫉妒是会被休掉的。 可是她就是介意,她就是不想让阿淮找别的女人。 少女眼眶红红的,吸吸鼻子,一副委屈的模样。 若是平时燕淮定然心疼坏了,可现在…… 可把他给高兴坏了! 他就知道阿昭心里也有他! 得到谢昭华的肯定,他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一激动,像是平日对好兄弟一样,将谢昭华拉入怀中。 等意识到发生什么,两个人的身子都僵住了。 这样的肢体动作,其实两个人小的时候也有。 可长大后,燕淮知道男女大防,会有损谢昭华的清誉,就再没有过了。 可此时他得意忘形,有些忘了。 他头顶发麻,想着说些平时对兄弟说的,你这肩膀真结实,能打仗之类的话敷衍过去。 却忽然感觉少女的身子一软,顺从的靠在他的怀中。 燕淮的心跳骤然加快,他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闻着沉沉的龙涎香,谢昭华也听到了男子火热的心跳声。 不对,那好像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想到这儿,她心脏跳的更快了。 头皮也跟着发麻,她本来只是想靠一下的…… …… …… …… 好吧,她承认她是故意的,她想抱燕淮。 可她也没想到她会心跳这么快啊,连身子都有些微微发热。 她红着脸,从燕淮怀中退出,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就看见燕淮红着脸,中气十足道。 “你肩膀真结实,能打胜仗!” 一瞬间,谢昭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差错,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什么?” 燕淮抿抿唇,未曾察觉到哪里说错了,继续要说些客套话。 可客套话出口后,变成了:“孤想亲你。” 话音落地,燕淮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心跳再次提速,脑子都快要缺氧了。 “不、不是,孤的意思是,是,孤可以亲你吗?” “呸,不对!”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边觉得嘴跟不上脑子。 又一边觉得自己轻薄了谢昭华,实在过分。 少年没经历过太多,愈发紧张。 混乱间,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 “可、可以吧?” 一时间,所有喧嚣都结束了,燕淮眼中只剩下谢昭华。 暖黄色的烛火中,少年的唇轻轻印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 阿昭变成娃娃(上) 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燕淮曾想过要是把阿昭成娃娃就好了。 可他没想到,一日醒来,阿昭真的变成了迷你娃娃,只有他手掌大小。 这还是谢昭华先发现的,大半夜感觉身体有些凉,爬了起来。 结果忽然发现旁边躺了个庞然大物。 谢昭华吃惊的盯着眼前巨大的燕淮:阿淮变大了!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又惊奇的发现,周围一圈事物都变大了,哦,那没事了,不是阿淮变大了,是她自己变小了。 等等?! 她自己变小了???!!! 谢昭华整个人处于懵逼的状态,燕淮在她面前像小山似的大小,而她自己居然只有茶盏那么高。 连衣服都因为她过小,松散掉,以至于她浑身上下光溜溜的。 谢昭华吓得拿起一个手绢遮住自己的身体,疯狂捶燕淮的脸。 两人在一起,很少有谢昭华比燕淮醒的早的时候。 燕感觉到脸上有人在挠痒痒,知道是谢昭华,还没睁眼就下意识的朝她亲昵的蹭了蹭,心道阿昭体力越来越好了 昨晚她喝了些酒,兴致高,他哄她在上面,后来又翻了个面,还洗了个澡,最后都昏过去了,没想到今天还有兴致。 燕淮的嘴角先闪过丝笑意,然后才侧过身,有些慵懒的睁开眼眸。 谢昭华变小后,只有茶盏那么高,她坐在离燕淮几个手掌的距离。 一大一小两个人对视几秒,燕淮瞳孔地震。 他麻溜起身凑近去看眼前的小人儿,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阿昭居然变小了,随时可以揣在身上!】 接着他就听到谢昭华哀怨的声音。 “怎么办啊,阿淮,人家变小了。” 她明显也吓坏了,难过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心里又想是不是又是狗系统的锅,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眼看着她吓坏了,燕淮连忙把她捧在手心,脸颊轻轻去蹭她,安抚道。 “朕这就宣太医。” 所有太医都被召过来了,连苏定都没有放过。 他正在家抱着媳妇儿睡大觉呢,没想到忽然被人吵醒,一开门,就看到林煜带着两列侍卫站在门口。 他就被像是逮捕犯人似的给抓了进来。 苏定整个人都无语了,怎么的当上驸马还这么没面子? 不过不用想,肯定是谢昭华那家伙出事了,不然不至于这样。 而皇宫里的谢昭华,当然被燕淮捧在心尖尖上。 苏定来的时候燕淮已经选了上好的缎子,正在做手工要亲自给谢昭华裁剪小衣服。 至于谢昭华,燕淮哪能让他看到,他的阿昭那么可爱,那么小,那么迷人,被别人看到那可就完了,一定会爱上! 苏定如何猜不透燕淮的心里,只是感叹这妻奴属性越来越重了。 而且再说了,谢昭华再好能有安乐好?他的安乐才是最美丽动人的! 不过这样的心思他当然不敢表露出来。 苏定刚刚已经跟系统沟通过了,对于谢昭华变小的原因,系统说是内部错乱,等修复好了就可以恢复,这个时间大概是几天。 对于系统的话,苏定换了种方式转述了一下,并承诺几天后就会恢复正常,燕淮才放下心来。 得到结果,燕淮也就不在外面坐着,他怕谢昭华担心,快步进入了殿内想将消息分享给谢昭华。 而此时谢昭华正坐在床上的枕头上休息。 “我听到了,几天就能恢复。” 她心里松快几分,要是一直这么小,她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谁知谢昭华这边刚放松下来,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燕淮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眼里还闪动着兴奋,谢昭华被他盯的心里发怵,正想问怎么了,却忽然听男人说。 “真可爱。” “阿昭真可爱。” 谢昭华愣了一下,脸颊后知后觉的热了起来。 她刚想说什么,却见燕淮的脸忽然凑近:“阿昭真的好可爱,我能亲亲阿昭吗?” “不能。”谢昭华红着脸婉拒,又用脚去踹他,正好踹到燕淮的脸上。 燕淮顺势侧过脸,薄唇轻轻擦过她的皮肤,引起一阵战栗。 “阿昭的脚怎么也这么香?这样好亲?” 对于这样的直球发问,谢昭华只能羞的把脸埋进手里。 阿淮现在怎么这么会了? 她都怀念少年的阿淮了。 回到过去的治愈(中) 由于恢复原样还得几天,燕淮就真的过上了曾经想象的,把谢昭华带在身上的日子。 因为谢昭华太小,燕淮不太敢把她直接捧在手上,生怕伤了她,是真的捧在手里怕摔了。 所以朝臣们上朝时,发现陛下居然额外带着一个明黄色的四方小盒子,还不是下人提着,而是陛下亲自捧在手心。 对于谢昭华变小这件事情,燕淮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除了几个被他威胁过的太医、贴身宫女还有倒霉妹夫以外,就没别人了。 大臣们汇报时,燕淮就把小方盒搁在自己的御案上,打开盒子让谢昭华透透气。 因为大臣都在下首站着离得远,前面又有遮挡物遮挡,所以并不担心被别人发现。 御案上有时令水果,谢昭华干脆抱了一颗大葡萄在怀里啃。 燕淮怕她剥皮不方便,干脆一边听大臣禀报,一边伸出手拿起一颗葡萄剥,剥的过程中还要特地留一半,不然汁水把阿昭的衣服打湿了,阿昭会生气的。 谢昭华背靠在茶壶后坐下,一边听朝臣汇报,一抱着葡萄啃,结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她再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宫殿外。 仔细看街道,这里好像是东宫里,阿淮的承乾殿外。 谢昭华心中疑惑,阿淮怎么带她回东宫了也不说一声? 而且,阿淮呢?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接着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摔碎药碗的声音和女子喊骂的声音。 “和好如初?你配吗?” “我告诉你,想要重新在一起,除非你死,你死了我就和你在一起了!” 声音落下,一道女子的身影从里面冲出来,一群婢子慌张的跟上她。 紧接着谢昭华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喧哗的声音。 “快请太医!太子吐血了!” 听到这句话,谢昭华身形猛然僵硬,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去看,才发现刚刚从里面逃出来的背影,分明是她自己。 来不及思考,谢昭华慌忙的冲进去,正好与林煜撞了个正着。 此时的林煜比日后要青涩几分,脸上满是焦急,看到谢昭华后猛然一怔,以为是太子妃又重返,连忙拦着谢昭华。 “娘娘,属下求您不要进去,殿下身受重伤回来真的经不起您的折腾了啊。” 谢昭华这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什么时候。 她苏醒后,有一次燕淮生病,可燕淮身边的人却不去请她,连建崇帝和太后都拦着她,就是因为这件事。 燕淮误以为自己受到危险,连夜赶来却遭到埋伏身中一箭,而【原身】不但不心疼,反而说了一些伤害阿淮的话,气的阿淮吐血。 来不及多想,谢昭华就要冲进去,却又被林煜和宫女们拦住。 “娘娘,殿下真的经不起您的刺激了。” 谢昭华都快急哭了:“我保证不说任何伤害阿淮的话,你让我看看阿淮。” 不同于原身的趾高气昂,谢昭华的关心是真的能看出来的,但由于之前原身实在劣迹斑斑,没人敢放她进去。 毕竟要是太子殿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们全得没命。 见此情形谢昭华急的直跺脚,她冲屋子里喊道:“阿淮!阿淮你还好吗?” “我是阿昭,你快让我进去看看你!” 想着深爱的人在里面,自己却进不去,到最后谢昭华鼻尖一酸,声音染上哭腔。 “求你,阿淮,不看你一眼我不放心!” 拦着谢昭华的下人都看懵了,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刚刚还诅咒太子殿下去死的人这会儿怎么完全换了副嘴脸。 林煜自幼服侍燕淮,最懂燕淮心性,赤诚、执着,只要认定一个人就绝不回头,太子妃这么叫嚷,里面的太子听到,恐怕……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内侍请太子妃进去。 听到这话,谢昭华脸上一喜,连忙抹抹脸上的泪跟了进去。 大殿内一片暗沉沉的,地上还有摔碎的药碗没有来得及收拾。 天气已经入秋,窗户就这么大敞着,燕淮也不让人关,冷风顺着窗户进来掀起床边的帷幔,谢昭华看到床上躺着的燕淮。 他像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身体似的,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却对襟大开,任由冷风在殿中肆虐。 “怎么不关窗?”她说着挥手示意下人关窗,又快步走到榻前。 她这才看到燕淮此时的情况。 脸色苍白的像纸似的仿佛一戳就破,嘴角残留着刚刚吐血的血迹,腹部的箭伤也因方才一闹,伤口裂开隐隐冒出些血迹。 至于他的脸色则好像有些过于平静了,更像是仿佛风暴前最后的平静。 谢昭华看着他的样子,心疼的跟什么似的,连忙吩咐下人:“还不快去请太医。” 然而就是这一句话,让床上的燕淮有了动静。 他的黑眸发亮,盯着谢昭华进殿后的举动,看着她为又是关窗,又是为自己请太医的。 当她用帕子擦自己嘴角的血迹时,燕淮忽然抓住她的手。 他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捏的谢昭华生疼。 “不是不在乎孤?说孤死了才会重新爱上吗?” 话音落下,他紧紧地盯着谢昭华的脸,即便临近崩溃,他也不想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致我的爱人(完) 听到这话,谢昭华心里蓦然一痛,“所以即便臣妾说了那样的话,殿下还是不舍得将臣妾拒之门外吗?” 毕竟刚刚林煜已经让下人拦她了,燕淮如果不愿意,他甚至不需要出声,林煜就会把她拦下来。 听到她的话,燕淮愣了一下又别过头冷哼一声,但抓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孤知道大婚那日我上战场冷落了你,也知道在这期间有个叫叶明安的救了你。” “但谢氏,你要知道,你是太子妃,你的心里只能有孤,也只能是孤,你明白吗?” 最后的话,几乎是他咬着牙说出来的。 谢昭华见他又要动气,生怕他在吐血或者又让伤口裂开,连忙用另一只手轻抚他的胸膛。 “明白,阿昭明白,阿昭从来、也只能是阿淮的。” 柔弱无骨小手在胸膛轻抚,像是一阵风似的卷走了所有的烦恼。 其实这样的话,也是在三年后,两个人说开以后阿淮天天死皮赖脸的缠着谢昭华,谢昭华才偶尔会说这么一两句情话。 但这样的话,可是现在的燕淮从没听过,也从没有过的待遇。 这会儿谢昭华突然这么说,倒叫燕淮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后知后觉的得耳朵发起热来。 毕竟燕淮对谢昭华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逾越,即便是建崇帝赐婚后,到现在他也只是吻过谢昭华的额头。 这会儿他这么抓着谢昭华的手,谢昭华又说着这样的话,燕淮居然会觉得这好像比方才刺痛的话更让他难以招架。 可他又不愿意放开谢昭华的手,只是紧紧的盯着她。 谢昭华在三年后什么事没跟燕淮做过,就是露台温泉、山野之间也……所以这算什么。 她压根没意识的这样的事情会让燕淮心跳加快,反而是往外张望的问。 “太医还没来吗?” 殿内的内侍摇摇头:“算着时间,应该就快到了。” 谢昭华松了口气,又去看燕淮,他实在是太过虚弱了,剑伤和吐血以及情感上的折磨让他无力承受,她听说上辈子【原身】骂完燕淮后,燕淮就陷入了昏迷中。 今日这样还能有力气抓着她质问,想必是吊着一口气硬撑着。 “阿淮不必太过忧心,先歇一歇,一会儿太医就来。” 她说着想抽出手,扶燕淮躺下,谁知燕淮却半点休息的意思也没有,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你是谁?” 谢昭华心中一惊,没曾想燕淮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系统不是应该还开着让燕淮分不清楚的保护模式吗? 于是一边求助系统,一边强装镇定的回答。 “我是阿昭啊,阿淮怎么了?” 与此同时,系统也收到了谢昭华的求助。 它提醒谢昭华:【千万不要乱说话。宿主你现在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会改变三年后,甚至改变三年后的圆满结局,如果还想保持原样,就不要像燕淮透露出什么。】 谢昭华心中一痛,即便她回到了过去,也不能帮阿淮减轻痛苦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却叫燕淮心中更加升疑惑。 “你,究竟是谁?” 这次的问句多了几分笃定。 像是认定谢昭华里面换了个人似的。 谢昭华深吸一口气,看向他:“我是阿昭啊。” 说完她又小心的看着燕淮,生怕燕淮再次情绪起伏,伤害身体。 燕淮狐疑的看了她一会儿,黑色的眸子里乌云翻涌,良久他才说道。 “我知道你是阿昭,那刚刚的人是谁?” 谢昭华心中一惊,没想到燕淮这么快就已经笃定了她们是两个人。 她想按照系统的提示骗他,却又不忍心骗他。 毕竟谁能忍心去骗一个苦苦等待自己,即便对情感绝望却依旧对自己抱有赤诚的人啊。 两股力量在她心中挣扎着一边是三年后的阿淮,一边是现在的阿淮。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天人交战之间,她忽然听燕淮问。 “你还会回来吗?” 谢昭华一怔,心中恍然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所有的纠结与难过倾泻出来,她略有些哽咽的回道。 “会。” 她觉得这是个极难出口的词,毕竟这实在太虚无缥缈,对方面对着这样的境况,她却只有这么一句轻飘飘的“会”,连时间期限也无,实在是太残忍了。 可燕淮的眸子却忽然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忽然找到一束亮光。 却恍若在黑暗中找到光明似的,看着她说。 他说:“我会等。” 谢昭华鼻尖一酸:“我知道。” …… 谢昭华在那里陪着他看病直到他入睡才离开。 她再次醒来是在燕淮的御书房里,她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此时华灯初上,燕淮正俯在御案上睡着了,御案上摆放成摞的奏折,已经被他批改完。 这两日燕淮很辛苦,又要应付朝臣,又要担心谢昭华,就连此时,他手中还拿着要为谢昭华裁剪的衣服布料。 谢昭华顺着看去,发现他手边放着几件刚为自己做好的衣服。 又嫩粉色的、鹅黄色的,都是她喜欢的颜色。 她记得前两日阿淮曾说:“他不能让他心爱的姑娘没有漂亮衣裳。” 一时间,谢昭华再次动容起来。 他爱他,就如同她爱他。 世界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 遇见你后我从未再想过旁人,后来你走了,我便停在原地。 有人叹我可怜,有人笑我疯魔。 可我通通充耳不闻,因为从我爱上你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只有你这一种颜色彩。 致我的爱人。 校园番:顶级贵族学校(1) 校园番无逻辑,怎么爽怎么来,玛丽苏本苏,脑子寄存处在此。 ———————— “什么?!” “去贵族学校?”谢昭华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父谢母,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为什么忽然要让她去贵族学校。 见女儿奇怪,谢时远连忙解释:“我有个老战友,本来他女儿要去贵族学校的,但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所以空出来名额,让给了我。” 说着,他腼腆的笑了笑。 谢时远当过兵,这位老战友曾经是他的老领导,对谢时远很不错,把这次机会让给了谢时远。 可是谢昭华听了却有些不放心。 “真的要这样吗?” 她可是听说贵族学校都是顶级权贵,只有s国最顶级的子弟才能上。 谢时远退伍后经商,虽然家庭条件还不错,可是跟这些人可是完全不能比的。 毕竟买得起一个1w的包包,跟这些权贵随便竞拍个珠宝一两千万是完全的天差地别。 谢时远:“这是老领导特意给咱们的机会也不好推辞,而且我听说里面的教育资源是外面完全不能比的,你就去试试吧。” “真不行老爸帮你办退学,咱再去别的普通高中。” 有了老爸的保证,谢昭华第二天就麻溜的收拾东西去了。 一路上是老领导的下属陪同办手续,一路上还一边说呢。 “贵族学校,分为普通班、贵族班和顶级贵族班。老领导这次争取到的是普通班。” 说到这儿,他又凑过来小声补充一句:“可别看不起普通班,能进入普通班也是很不容易了,没点硬关系进不去。” 谢昭华小鸡啄米的点点头,却又想到这贵族学校还真是不一样,连班级都要分三六九等,那她……会不会被霸凌啊?! 想到这儿,她有些担心的缩缩脖子,毕竟她可在网上看过一篇帖子,大概就是把普通孩子硬送到贵族圈层,会让孩子心理不健康,还会培养成狗腿的性格。 想到这儿,她心里更担心了些。 看着谢昭华有些犹豫的表情,那个家属猜到了一些,宽慰道。 “你不用担心,这三个班完全分隔,在学校的不同区域上课,像贵族班、尤其是顶级贵族班,这些地方的食堂餐厅、教室和体育场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听到这话,谢昭华松了口气点点头:“而且普通班里面也不只是只有有钱有权的人,还有一定比例的成绩优异学生录取进来。” “如果这些学生天赋异禀、成绩异常优异,学校也会给他们通道进入贵族班,甚至是顶级贵族班。顶级贵族班的人数一直严格控制在三十个人以内,但我知道今年就破格录入了一个叫苏定的学生。” 苏定? 谢昭华皱眉,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总之你就不要担心了,不会有你想象的事情,不过你得注意一件事。” “什么事?” “s国的王储殿下燕淮也在这所学校,所有平民见到都要行礼,你注意着到哪就行,不过王储殿下政务繁忙,很少来学校,即便来了也在顶级贵族班,我想你应该见不到。” 谢昭华点点头,见不到的话那就无所谓了,她就用不着战战兢兢地瞎担心了。 今天是贵族学院的开学第一天,所有人都要参加开学典礼,所以学校门口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 一眼望去全是各种顶级豪车,有些是只有在网上才能见到的,甚至还有特别定制的款式。 一躺下来,谢昭华觉得比自己这辈子看到的豪车都多,也难怪是s国皇室创办的贵族学校了,所有的顶级权贵和精英都在这里了。 因为学校是寄宿制,所以谢昭华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往里走,谁知道正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轰动。 先是一长排的警车开道,随后是整齐排列的高级轿车,再往后则是辆极为低调奢华顶级轿车。 要说怎么能看出来是高级的,那大概就是明明同样是黑色,但那辆顶级车辆的黑色都透着股不一样的感觉,从色彩上好像更多种层次,阳光下仿佛闪着细碎的光晕,把一众车辆都比了下去。 不知道是谁把谢昭华往后挤了一下,谢昭华一个没站稳就要摔倒,却被一个男子伸手扶住。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运动装,黑色短发,看上去阳光帅气。 “你没事吧?” 谢昭华:“没事,谢谢你,请问你是?” “我是苏定,高二的学生。” 听到这话,谢昭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冒出诧异的目光。 “你就是苏定啊?听说你是破格进入顶级贵族班的学生!” 苏定点点头,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那是,我可是很厉害的,你叫什么啊?以后我罩着你。” “我是谢昭华。” 谢昭华刚说完,就又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苏定连忙拉着她往后退两步:“是王储殿下来了,这儿挤得很,咱们上别的地方避一避。” 谢昭华点头,然后就跟着他上了附近一栋教学楼的三楼,这个位置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的动向。 不一会儿,那辆顶级的黑色轿车就停稳了,率先从车里出现的是一个女孩子。 谢昭华还没注意到,就听苏定在旁边嚷嚷:“你看,漂亮吧?哪个是安乐公主!” 谢昭华顺着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女色,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大概到肩膀处,前面是空气刘海,整个人看上去玉雪可爱,只是看上去有些瘦弱,似乎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紧接着一个男子从车里下来,黑色的皮鞋率先着地,入目的一双笔直的长腿,全身是高级手工定制的衣服,将本就高大身形衬托的更加好看,整个人透露着股凌厉的气场。 他下车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跟安乐一块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学校,然而像是察觉到这里有道目光,男子锐利的目光忽然朝谢昭华的方向看去。 校园番无逻辑,怎么爽怎么来,玛丽苏本苏,脑子寄存处在此。 ———————— “什么?!” “去贵族学校?”谢昭华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父谢母,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为什么忽然要让她去贵族学校。 见女儿奇怪,谢时远连忙解释:“我有个老战友,本来他女儿要去贵族学校的,但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所以空出来名额,让给了我。” 说着,他腼腆的笑了笑。 谢时远当过兵,这位老战友曾经是他的老领导,对谢时远很不错,把这次机会让给了谢时远。 可是谢昭华听了却有些不放心。 “真的要这样吗?” 她可是听说贵族学校都是顶级权贵,只有s国最顶级的子弟才能上。 谢时远退伍后经商,虽然家庭条件还不错,可是跟这些人可是完全不能比的。 毕竟买得起一个1w的包包,跟这些权贵随便竞拍个珠宝一两千万是完全的天差地别。 谢时远:“这是老领导特意给咱们的机会也不好推辞,而且我听说里面的教育资源是外面完全不能比的,你就去试试吧。” “真不行老爸帮你办退学,咱再去别的普通高中。” 有了老爸的保证,谢昭华第二天就麻溜的收拾东西去了。 一路上是老领导的下属陪同办手续,一路上还一边说呢。 “贵族学校,分为普通班、贵族班和顶级贵族班。老领导这次争取到的是普通班。” 说到这儿,他又凑过来小声补充一句:“可别看不起普通班,能进入普通班也是很不容易了,没点硬关系进不去。” 谢昭华小鸡啄米的点点头,却又想到这贵族学校还真是不一样,连班级都要分三六九等,那她……会不会被霸凌啊?! 想到这儿,她有些担心的缩缩脖子,毕竟她可在网上看过一篇帖子,大概就是把普通孩子硬送到贵族圈层,会让孩子心理不健康,还会培养成狗腿的性格。 想到这儿,她心里更担心了些。 看着谢昭华有些犹豫的表情,那个家属猜到了一些,宽慰道。 “你不用担心,这三个班完全分隔,在学校的不同区域上课,像贵族班、尤其是顶级贵族班,这些地方的食堂餐厅、教室和体育场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听到这话,谢昭华松了口气点点头:“而且普通班里面也不只是只有有钱有权的人,还有一定比例的成绩优异学生录取进来。” “如果这些学生天赋异禀、成绩异常优异,学校也会给他们通道进入贵族班,甚至是顶级贵族班。顶级贵族班的人数一直严格控制在三十个人以内,但我知道今年就破格录入了一个叫苏定的学生。” 苏定? 谢昭华皱眉,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总之你就不要担心了,不会有你想象的事情,不过你得注意一件事。” “什么事?” “s国的王储殿下燕淮也在这所学校,所有平民见到都要行礼,你注意着到哪就行,不过王储殿下政务繁忙,很少来学校,即便来了也在顶级贵族班,我想你应该见不到。” 谢昭华点点头,见不到的话那就无所谓了,她就用不着战战兢兢地瞎担心了。 今天是贵族学院的开学第一天,所有人都要参加开学典礼,所以学校门口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 一眼望去全是各种顶级豪车,有些是只有在网上才能见到的,甚至还有特别定制的款式。 一躺下来,谢昭华觉得比自己这辈子看到的豪车都多,也难怪是s国皇室创办的贵族学校了,所有的顶级权贵和精英都在这里了。 因为学校是寄宿制,所以谢昭华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往里走,谁知道正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轰动。 先是一长排的警车开道,随后是整齐排列的高级轿车,再往后则是辆极为低调奢华顶级轿车。 要说怎么能看出来是高级的,那大概就是明明同样是黑色,但那辆顶级车辆的黑色都透着股不一样的感觉,从色彩上好像更多种层次,阳光下仿佛闪着细碎的光晕,把一众车辆都比了下去。 不知道是谁把谢昭华往后挤了一下,谢昭华一个没站稳就要摔倒,却被一个男子伸手扶住。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运动装,黑色短发,看上去阳光帅气。 “你没事吧?” 谢昭华:“没事,谢谢你,请问你是?” “我是苏定,高二的学生。” 听到这话,谢昭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冒出诧异的目光。 “你就是苏定啊?听说你是破格进入顶级贵族班的学生!” 苏定点点头,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那是,我可是很厉害的,你叫什么啊?以后我罩着你。” “我是谢昭华。” 谢昭华刚说完,就又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苏定连忙拉着她往后退两步:“是王储殿下来了,这儿挤得很,咱们上别的地方避一避。” 谢昭华点头,然后就跟着他上了附近一栋教学楼的三楼,这个位置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的动向。 不一会儿,那辆顶级的黑色轿车就停稳了,率先从车里出现的是一个女孩子。 谢昭华还没注意到,就听苏定在旁边嚷嚷:“你看,漂亮吧?哪个是安乐公主!” 谢昭华顺着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女色,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大概到肩膀处,前面是空气刘海,整个人看上去玉雪可爱,只是看上去有些瘦弱,似乎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紧接着一个男子从车里下来,黑色的皮鞋率先着地,入目的一双笔直的长腿,全身是高级手工定制的衣服,将本就高大身形衬托的更加好看,整个人透露着股凌厉的气场。 他下车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跟安乐一块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学校,然而像是察觉到这里有道目光,男子锐利的目光忽然朝谢昭华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