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比我还能演(女尊)》
1. 第一章
街口东南偏隅处,有个略显陈旧的酒铺子,看着也开了少许年头了,虽说铺面是小了点,比不得高大门庭的酒楼,但生意却是不错的。
加上酒水芬芳,余香绕鼻,少不得总引些贪杯人驻足停留,满心醉里头。
眼瞧着铺子里随意支棱着几张木桌也已经三三两两坐满了人,其中有个穿着素色衣裳的姑娘在一众人中相当显眼。
见她穿着短衫窄袖,腰间佩有赤乌长鞭,一身利落爽飒。
周遭同是女的,但是多数都是身形高大,显得孔武有力,就那素衣姑娘,在一群高大女人中显得身形娇小了些。
同桌有个身着褐色衣着的女子与这姑娘碰了杯,所谓酒桌上谈天说地,聊两句自然就熟了。
“妹子,看你这娇俏样子,不晓得以为是哪家的小郎君跑了出来。”
此话一出,一桌上好几个人连连符合。
褐衣女子两坨腮红,眼神迷离,接着打趣:“模样也秀气的很呢,出门还是得小心点妹子,别被哪个浪荡子看岔了眼认作小郎君,给欺负了。”
市井中人,少不得语句粗鄙,但是实诚中听。
白芙芝这话听得多了,开始适应了不少,弯眼一笑,碰碗喝了口,接话道:“我这不是从小食不果腹,有什么吃什么,营养跟不上,自然不如各位姐姐们身姿威武,现在后天食补,怕也是晚了。”
昧着良心说完这话,还装模作样几声叹气,显得愁容满面,端起那破了口的土陶碗又来上几口。
白芙芝听这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莫名其妙穿到这具身体上开始,让她跌掉下巴的事实接踵而来。
这是个架空的朝代,女子为尊,男子地位其次。
白芙芝也是从开始的震惊不解,用尽各种办法,想着怎样才能回到现代,到后面的麻木再到接受,白芙芝也算费了好大的劲来适应了。
看着满大街一个个高大威武亦或者举止豪爽的女人们,显然颠覆了她之前的审美。
再看那一个个小郎君们柔情绰态,举手投举间,娇气横生,说话细声细语的。
白芙芝仰望苍天,忍不住哀嚎几声。
她初来第一年,看着满大街男女颠倒的场景,心里都是发怵的,双眼一闭,恨不得当场昏厥过去。
直到接受之后,下定决心要趁着年轻攒够了钱,找一处依山伴水的村落,养鸡鸭牛羊,种花种草种地,孤身一人过完余生,将她现代的养老精神贯彻到底。
她醒来之后,顺便还发现自己多了身厉害的武艺,脑袋里自然而然有功法浮现,脚步轻盈,随时可飞檐走壁,这倒是个惊喜,说不定她这具身体之前估摸着是个侠士。
她想了想决定行走江湖,游荡游荡。
但是这个侠士可真是穷的口袋响叮当,这一身破破烂烂的布衣,身上也没几个铜板。
后面忍无可忍的白芙芝还是拿着最后身家,去了裁缝铺子用最便宜的布匹裁了一身衣裳。
为了生计,每到各地,就会接一些当地衙门的告示悬赏,混口饭讨个生活,准备缩衣减食,开启攒钱养老大计。
关于吃食方面可以省省,反正再怎么吃,也长不了个子了,再怎么练也魁梧不起来了,旁人爱怎么说,她也一张厚脸皮,左耳听右耳出。
可白芙芝无论什么时候,在何处何地,就贪那一口酒,每月里总得用掉些银钱来喝酒。
况且这先人酿酒的技术还真是没的说,陈香扑鼻,唇齿留香,在现代是喝不到这滋味了。
思索间,同桌那褐衣女子又跟她碰了酒,直到一壶喝完,白芙芝摸了摸腰带,今日酒钱也消耗完了,只能作罢,抱拳告别,她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这几天游玩到西山镇,按照惯例每到一处地,首先会去衙门边的告示栏或者城门处打转半天,看看最近贴了那些悬赏类告示或通缉令。
没想到到了镇上首先吸引了她的是这酒香,现在酒也喝完了,得去办办正事了。
其实这也是碰运气,有时候管辖地区太平,就不会有悬赏类告示,多为正事公告。
没想到这次运气不错,还真给碰着了。
近内县城内出了个采花贼,不仅玷污了闺阁男子清白不说,还要偷盗一番,手段十分下流龌龊。
关键每次出事后,因为害怕闲话,很多当事人都是闭口不谈,也无人击鼓报案,导致贼人越发猖狂,直接胆子大到去了西山镇里有头有脸的富贾陈员外家,也不知道玷污了谁,直接气的陈员外向县令告了状。
平时早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了,但是一直无人出来击鼓赘述,也就成为市井闲谈。
现在此事摆到了明面上,加上陈员外自己出资悬赏,也不需要耗费衙门什么人力,事情办成了,县令还会收到断案如神之类的美誉称赞,自然就接下了这档子事。
可是现在谁也不知道这采花贼的面貌,眼下只有这一张悬赏告示,上面表述文字一二,信息量也十分有限。
白芙芝趁着这几日喝酒的闲暇时间,脑袋里倒是有了个想法。
*
这几日不知道谁起了个头,说西山镇来了个外地郎君,那身姿卓越,样貌绝色,恰似水中芙蓉,娇艳欲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于是以讹传讹,大伙纷纷闲聊,越说越夸张,就差说的是谪仙姿容,那副出尘淡雅的样貌只有神仙才有了。
听闻那神仙郎君就住在镇子里最大的客栈,轩雅阁的天字一号房。
大伙为了瞅瞅这传言中,神乎其神的样貌,身上有点小钱的人就去轩雅阁里点些酒菜,一坐就是大半天。
没钱的,就在轩雅阁附近打转,看看这神仙人物会不会出来。
一个个的脖子都伸长了,望眼欲穿。
终于有人说瞧见了瞧见了,当真是过目难忘,好看的很啊,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用尽脑瓜里的文墨也没讲出个所以然。
这下更加吊足了众人的口味,什么时候可以瞧上一眼呢?
*
夜半时分,巡夜的更夫敲着手里得锣,手里握着梆子,重力一敲,带着拖音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远处高低不一的楼阁之上,一抹黑色的身影穿梭在各个飞檐间,悄悄靠近了轩雅阁,因为阁中有两间上房,黑衣人也不确定究竟美人在哪间房,只能先试探一下了。
黑衣人谨慎的望了望四处,这时候更夫都已经走远了,只留下喊过的尾音拖延而去,确定没有人后,才悄悄翻身入屋,隐了气息。
屋里的人好像睡着了并没有什么声音,黑衣人迈着谨慎的步伐靠近床边,掀开床帘一角,准备看看里面的人长什么样。
屋里太黑,看的也不清楚,于是掏出来火折子,点燃自身携带的小根蜡烛,火光微弱,待黑衣人看清楚时,发现床上的人也正在看她。
猛然心惊,差点吓出声,壮硕的身子颤了颤,缓过来身,又重新仔细看了眼床上的情形,眼里逐渐迷离,这下再也忍不住伸出狼爪。
没想到这传闻还是真的啊,还真是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儿。
另外一间房里,白芙芝卧在床榻上百无聊赖,就等贼人过来掀开帘子了。
万事俱备,东风等半天了还没吹过来。
白芙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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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不耐,左腿拱起,右脚搭着翘起二郎腿,有节奏的晃着。
不应该啊,放出的消息,今日是最后一天,明日大早美人便会离开南山镇。
谣言传了两三日了,采花贼还未动手。
按照贼人秉性,今晚肯定有事发生。
思索间,隔壁倒是传来一阵动静,重物撞击木板的声音。
隐隐约约还听见中间掺和了几声闷哼。
不好,白芙芝暗暗惊呼,算岔了,这蠢驴跑隔壁去了!
问过店家的,隔壁不应该有人啊!天字一号房就她在的这间入住了人。
亏得她哄得陈员外资助了她一身小郎君穿的华服,梳洗打扮了一番,扮作小郎君的样子,还装模作样还学了几个娇媚的动作,这会全白瞎了!
白芙芝只得马上冲出房间,快速跑到隔壁,趁着人还没跑掉,她一脚用力踹开了房门,直接疾步跑到床前。
“谁——”
一声惊诧,贼人才刚上手准备好好摸摸美人,谁知就直接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坏了好事,声音直接怒上几分。
房间里黑灯瞎火的,还好之前白芙芝在房间里没有点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夜的环境。
她看到床榻上躺着人,贼人就站在一边,正要翻身上榻准备办好事时,被人进来搅黄了。
白芙芝动作也快,直接飞身掠过去的间隙,将身上系好的鞭子抽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贼人打去。
贼人惊诧之余,反应慢了几秒,随后从床边滚落在地,手立刻撑在地上翻了个跟头,跟白芙芝拉开距离。
就在她下一秒准备甩鞭朝贼人腿脚打去时,贼人直接往地上丢了枚竹筒。
竹筒在地上轱辘滚了几圈,停在了她脚下,里面瞬间飞出来一群飞虫还伴随奇臭无比的气体。
飞虫暂不知是何物,但是被碰到了总不是什么好事。
白芙芝手脚并用,丢出数根银针,空中冷冽的银光闪过,细小的飞虫多数被银针钉在墙上。
可是晚上还是黑了些,就算白芙芝技巧再多,也抵不过贼人的狡诈。
用毒气也算正常操作,偏偏用臭气,还异常的难闻,白芙芝憋了好大一口气。
边要憋气忍受奇臭无比的气味,还要用鞭子解决剩余的臭虫,手脚并用一时抽身不出。
贼人趁机翻滚到窗边,准备逃身。
白芙芝眼疾手快从衣袖暗袋里摸出一把粉挥洒在空中,也正好落在贼人身上。
还有余粉也落在了地上,竟然在黑夜里有隐绰的绿蓝光浮现。
贼人来不及多想,只管逃命要紧,眼前人是个麻烦,难缠的很。
白芙芝憋红了脸,匆匆换了口气,准备追出去。
可因为好奇,她还是看了眼床榻上躺着的是何人。
此时窗户是推开的状态,皎亮的月光倾洒,视线因而更加清晰,那床上竟然躺了个男子,浅色的衣袍上晕染着血迹,形成了一团暗色斑驳。
似乎像在隐忍莫大的疼痛,眼尾微翘泛红,眼里氤氲出一层水光,虽然看的不太真切,但是那男子对刚才还在打斗的场面好像习以为常,面上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整个人宛如这倾洒下的淡薄月光,清清冷冷的。
真没想到,前几日还在沸沸扬扬传的谣言,其中她随乱编撰的美人,还真有了原型。
白芙芝的脚步停滞了片时,本想多瞧上几眼,看仔细些,但是余光瞄见贼人那一身黑衣就快融进的夜色中,她来不及多看,只能先追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憋气憋的,白芙芝感觉面上有点发烫。
2. 第二章
屋檐之上几个跳跃,看见贼人朝着镇子外一片树林逃去,空气中传来丝缕微弱的异香,牵引着追寻的方向。
黑夜中,女子动作矫捷,脚尖轻点,几个跳跃,楼阁之间闪现着女子的身影,清风掠过,掀起衣角,显得身姿飘然。
贼人逃的逐渐费力,额间浮汗,脚下的步子也开始疲软,行动慢了不少,她匆匆往后看了眼,后面的人追的很紧,不知道是惹了哪路的仇家,想来自己肯定不是那人的对手。
想到这,哪里敢停顿,就算腿脚已经疲乏,还是得咬牙逃遁。
远处树林暗影重重,连月光都遮掩了不少,白芙芝眼看着贼人进了林子中。
只能从高处跳下来,一起追了进去。
林子中更加昏暗无边了,一片静谧无声。
显然贼人知道这是个方便藏匿的好地方,与其轻举妄动弄出不必要的声响,不如悄悄藏好蓄力待发。
追了半天,白芙芝也不见气喘,面上除了微红浮现,其他看上去都是泰然自若,步间轻盈,并不觉得贼人藏起来是件很着急的事。
反倒是林子里一片漆黑更加方便她找寻。
白芙芝清嗅着空中由淡转浓的异香,刚刚一直飞奔追赶,香气反而被风冲淡了不少,现在停下来也方便她找寻。
可以确定就是在这附近了。
方才在房间里趁着贼人逃窗的瞬间,白芙芝及时撒下一把粉末,这个可是她专门为贼人准备的。
她特意去了趟停棺材的义庄,那里还有很多无名尸体的骨头,取点骨粉都是轻而易举的事,骨粉里自然含磷,在干燥有热气的环境下会微微闪现绿蓝光,也就是市井传闻中骇人的“鬼火”。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加了点特制的香末。
香末粘在衣物上,异香久久不会散去,方便追踪贼人逃匿的方向,只要跟紧的情况下,方向必不会出错。
白芙芝抱手好似无人般,口吻轻松说道:“你害得众多闺阁男子清白全无,那些被玷污的男子为了名声,咬牙忍下憋屈,不敢出言讨回公道,不成想这个倒成了你的庇护伞了。”
白芙芝不紧不慢踱着步子,脚下踩着了枯枝咔嚓作响。
她继续自顾自说道:“你倒是愈加猖狂,作案不断,采花还偷盗,罪恶也不小啊,这次还惹上了陈员外最宠爱的夫郎,别人可是悬赏百两要你这个人,我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话语停下,又是沉寂无声,异香源头就在不远处那大簇灌木枝丫后,漆黑之中看到隐绰“鬼火”。
白芙芝嘴角莞尔,从腰间抽出鞭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灌木中狠狠甩去,只听“哎哟”尖叫,贼人贴身的衣裳瞬刻被破开了一条裂痕,鞭子卷着血肉收回。
“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从此再也不做这勾当了,侠士方才说的那番话,叫我受益匪浅,饶了我狗命一条吧。”
贼人惨叫连连,之前客栈里过了几招,全然打不过对方。
自知今日是跑不掉了,直接跪地求饶,膝盖在地上摩挲上前,抱住侠士的大腿哭喊着。
“那边不过给你区区百两,我会给你更多,饶了我,饶了我……”
白芙芝抖抖腿,十分嫌弃,可别把鼻涕蹭上来了……
“虽然我这钱袋子是空的,但是取之有道,你的钱财我消遣不起,我还是收点陈员外的好处吧。”
贼人打不过对方,自知认栽,除了哀嚎别无他法。
白芙芝拎着贼人,一路悠闲的返回了客栈,然后将房间里的准备好的麻绳整整齐齐捆好了采花贼。
房间里嚎叫阵阵传出,白芙芝皱了皱眉头,靠近贼人,苍蝇搓手状,笑的一脸无害。
贼人看见白芙芝一笑,嘴里的叫声停顿了片刻,心里发毛,磕巴着嘴说道:“你你你……要干嘛?”
白芙芝直接上手脱了贼人的外衣。
贼人畏怯,也不嚎了,战战兢兢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面相纯良的少女。
“你不要乱来啊!女女授受不亲啊……”
这会客栈里还有其他人在休息,这个人哀嚎个不停,吵的她脑袋痛,白芙芝直接扒了贼人的外衣捏作一团塞她嘴里。
房间里只听呜咽几声,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白芙芝满意的拍拍手,今日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
窗棂外的漆黑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亮的光透过纸窗浸润进房间,由远及近的打更声传来,摇晃在耳边。
天都蒙蒙亮了,忙活了整晚,白芙芝打算休息会,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再去找陈员外。
但是白芙芝并没有马上躺床上去,她心里还在惦记着隔壁那人。
她谨慎的走进隔壁房间,不知道心里在期待什么似的,竟然还有些紧张。
或许是追贼人前的那惊鸿一瞥晃了心神。
虽然当时白芙芝看的并不真切。
*
她尽量收着气息,悄悄来到隔壁屋,蹑手蹑脚的动作像个贼似的。
推开房门的时候,她没有感受到活人的气息,如果换做前几个时辰,两眼抹黑的情况下,白芙芝可能觉得房间里的人已经离开了。
可是现在天微亮,光线笼罩在屋内各角落,照亮了房间景象,她明明看见床上是躺着一个人的。
床头的帘子是放下来的,没办法看到此人的前半身。
莫非是死了?
白芙芝放轻步子,逐渐靠近床榻,就快到了床边,还是没有感到任何的气息,倒是萦绕在鼻腔间的血气愈发浓郁。
她神情警觉,左手悄悄摸上腰间的鞭子,右手连忙拉开床头遮掩的帘子。
顷刻间,有人拽着她的衣服重重往下拉扯,叫她始料不及跌落下去,及时反应过来,手掌立刻撑在床沿边。
差一点,就与床上的人撞个满怀。
她感受到有个尖锐锋利的东西抵在她的腰腹间,只要还离近一寸,就是直接插进肚子。
是把匕首!
床上躺着的男子此刻正在看着她。
墨沉沉的眼眸,像幽静的潭水,眼神也似冰萃般,让人不寒而栗。
“找死。”
平淡到闲话家常般的语调,却丝毫不减少威迫的气势,即使这个男人已经虚弱到说话都费力的程度,却还是强撑着精神,警惕看着她。
白芙芝惊叹着对方出手的速度,从她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就在隐藏气息,就为了等待接近的时刻。
若是换在平时,区区这种招数,白芙芝根本不会看在眼里,但是此刻,她知道,眼下男子命悬一线,也是打算鱼死网破最后一击,如果她再动手,她认为她不一定会全身而退。
电光火石之间,白芙芝指尖微曲,探入袖口几分,下一秒,细长的银针乍现在男子脖颈处,银针尖端淬着剧毒。
白芙芝轻声细语在男子耳旁说道:“想要一起共赴地狱吗?”
男子眼尾细长,眼睑处润着潋滟水光,衬着像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光看眼睛觉得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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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些许。
可偏生神情寡淡,像那高山顶端的一捧雪,寒意横生。
白芙芝瞧仔细了,只觉得此人不是个好亲近的人,加上眼下反骨的动作,戒备心强烈的很。
如果不是这看起来受伤的样子,估计她是进房容易,出房难了。
本来还想着两个人可能要僵持片刻,但是男子眼中朦胧之意浮现,细致如瓷的肌肤上隐隐有看见病态的红晕。
白芙芝感受到男子拽着她衣服的手,力道逐渐松懈下来,手上的匕首沿着床榻边滑落在地,发出清脆撞击的声音。
男子眼睛阖上,晕了过去。
此刻屋内一派安静,白芙芝与眼前男子贴身紧挨着,姿势有些不妥,显得暧昧滋生。
反应过来,白芙芝马上起身拉开与男子的距离,伸手整理了身上略带凌乱的衣裳,眼神忽闪中,最后还是停留在了男子的面容上。
就算在这审美颠倒的地方,白芙芝还是不自觉的被吸引了心神,果真是副好样貌,欺压霜雪,清冷之态。
身上的衣着看着就是上等绸缎,刚刚手里捏着的布料触感丝滑细腻,可是这上好的布料眼下却染上血迹斑斑,破坏了整体华贵大气。
浑身打量下来,白芙芝心中暗暗推测,此人可能是个权势大家中的贵气公子,就算不是,身份也不会简单。
眼下光景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
白芙芝再掂量着自己一身粗麻布衣,云泥之别。
换做平常白芙芝是不会主动将麻烦事往自己身上揽的,毕竟闯荡江湖福祸相依,护好自己就已足够。
但是今日不知怎的,她盯着床上男子半响,心中揣测,按照男子现在这个伤势,如果不管不顾,那必定生死难测。
何况此等容貌,就他而言必定不会遇上什么好事。
思来想去,白芙芝只能认栽叹气。
等男子醒了,就赶紧让他走吧,免得惹祸上身。
但是这几日照料可不能白费,醒了之后,她都得讨回来的。
*
天空万里明朗开阔,天光大早,白芙芝绑着贼人敲响了陈员外家大门,至于别人怎么处理,跟她一概没关系了。
一番客套下来,白芙芝再出陈府大门的时候,神清气爽,嘴边的笑意如何也掩不住了。
果真是开张吃半年,之前还空瘪瘪的钱袋子这会被银子塞的都快兜不住了,这可不止吃半年了。
这贪了几天的陈年美酒又可以来上几壶了,再配点零嘴、酱香小菜肉食,简直说不上的惬意放松。
白芙芝走起路来都堪堪带风,眼眸灵动含笑,面若桃花艳色,身姿清丽,虽然粗麻衣裳,身形娇小了些,但是玲珑有致,比起满大街多数高大强悍的女人们,她倒是显得素净俏丽,与众不同,惹得一些沿街而过的少年郎频频回头窥视。
心宽无比的白芙芝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热切的目光,她就压根没想过能在这个异世找到自己的伴侣,目前也只有实打实的银钱能叫她喜笑颜开了。
她步履轻盈,徐徐微风中走进了酒楼里,今日她打算降低一下房间的等级,之前是因为有陈员外的资助,妥妥选择了天字一号房。
现在自己掏钱了,自然选择普通客房就可以了。
她仔细算了算接下来几天所需要用到的花销,到时候就夸大一点,向那个人讨回来就成,也不算亏本买卖。
打得一手好算盘的白芙芝心情颇好上了楼,准备看看那个男子伤势如何了。
3. 第三章
房间里静悄悄,白芙芝这次进门特意长了个心眼,为了避免跟之前一样受到袭击,她干脆不接近床边,在离床还有几公分的距离时,直接用鞭子轻轻拉开帷帐。
床上的人还是处于昏迷之中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盛人气焰。
这下她才算放心下来,方才跟掌柜的说好了换房,此刻人还没醒,白芙芝只能认命般将男子驮在背上。
现在白芙芝这个身子骨也算有武功加持,驮上重物比较轻松,况且……她掂了掂,背后的男子真的不算重。
由于今早白芙芝去忙别的事了,所以暂时还没有将男子身上沾了血迹的衣物换下。
此刻他们两个后背贴前胸,隐隐还是有闻到了血腥味在鼻尖若现,随之伴随着一股极淡的暗香,说不上来的味道,似乌木沉香气味,又似雨后松木的气息,怪好闻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血腥味好像也被冲淡了不少。
来到普通客房后,白芙芝先是将男子放下,然后准备将男子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换上她刚才在街上买的一套粗布衣裳。
原本想着男人细皮嫩肉的,穿粗布会不会不习惯,后面转念一想,有衣物换洗就不错了,可不能挑三拣四,养出挑剔的坏毛病来了。
白芙芝看到他身上伤口有几处是比较严重的,直接血肉跟衣服粘连住了,白芙芝接了盆水,先是浇在伤口上,使干涸的伤口处血块润化,然后布料与血肉粘住的地方松动开时,再慢慢撕开。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放到最轻,还是听见男子呼吸一沉,眉宇轻拧,随之纤长的眼睫扇动,眼皮慢慢掀开。
男子脑袋昏沉,一时之间不知身处何处,眼神逐渐清明后,看见白芙芝的刹那准备自保式动手袭击,可是头重手重,心有余而力不足,完全动弹不得了。
白芙芝看好戏般戏谑道:“就你这样子还想打我,你先养好伤后,我随时奉陪。”
想着还加了一句:“陪打陪练不免费,得加银钱啊。”
然后白芙芝作恶一般,毫不留情将手中布料往上一撕,顿时都开始结痂的伤口又冒出新的血水。
男子静如湖水的眼眸开始泛起涟漪,直勾勾盯着白芙芝。
白芙芝就当做没看见,开始将另外几个也粘连住的伤口,重复方才的步骤。
口中念念有词:“不想死就别动,我现在可是你的恩人,我呢也不求你感恩戴德,只需要你伤好之后,把这几日的各种开支的银钱给够就成。”
说完白芙芝素净如白花的脸上泛起笑意,“得亏你遇上了我,就当我们有缘吧。”
男子这会安安静静,也不吭声,白芙芝口嗨着无趣,也就没开口了,仔细处理着伤口。
有些伤口需要消毒,只能用高度的白酒淋上伤口,撒上金疮药,然后再包扎。
白酒淋上去的时候,她以为男子会疼痛叫喊,没想到也只是喉咙间呜咽了几声,转而闭眼咬牙忍受。
白芙芝好奇斜睨一眼后,又默默低头干着手上的包扎地活儿
手臂上的伤口都处理完毕之后,继而查看上身,白芙芝准备将男子里面的寝衣脱去时,男子却开始挣扎,沙哑着声音警惕说道:“你想干什么?”
可能太久没说话的原因,开口的声音暗沉低哑,带着沙沙的颗粒感。
白芙芝此时眼疾手快,加上男子并没有什么力气,就算挣扎,寝衣还是很容易就褪去了。
她只见男子肌肤细致如瓷,腰腹间没有丝毫赘肉,肌肉线条也恰好,只是皮肤有血迹沾染,平白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无耻之徒!”
男子趁着白芙芝不注意时,赶忙将寝衣合上,隽秀白皙的脸上隐隐闪现厌恶,声音中含着隐藏不住的冷意,“如果我好了,必定会杀了你!”
这会给白芙芝整不明白了,刚想反驳几句来着,突然才想起,这可是女为尊的时代,眼下她的做法的确挺浪荡子的。
直接看光了男子的全身,确实不太好,嘴唇嗫嚅了几下,也没什么底气了,小声言道:“不好意思,我、我真没想那么多,我闭上眼睛还不成吗。”
谁能想到一个个汉子在这里反而都变成了羞怯小娇郎,谨遵女男有别,恪守礼教。
她手忙脚乱的也就没记得这个男女观念的问题了,而且这事本身就算八百句也解释不清,她也不打算解释什么了。
见男子闭嘴不言,面如冰霜,白芙芝直接将一块帕子蒙在了眼睛上,靠着感觉来帮忙上药。
但是这视觉一旦被遮掩住,触感就变得尤其敏感起来,白芙芝明显感受到手底下触摸到的肌肤如玉石般光滑细腻,让她都想流连再摸几下,男子微不可察的颤抖了几下。
这样的动作实在太过暧昧,白芙芝也就斗胆在心底想象了一下,手还是本本分分的帮忙处理伤口帮忙上药,系好纱布,然后帮男子将衣物换好,才将眼前的帕子扯了下来。
就算男子此刻跟她一样,身着平民百姓常穿的粗布衣裳,但还是抵挡不住浑身上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感。
这样的男子或许身份不简单,白芙芝也不打算多问,她知道多问多错,而且他们两个的交集也仅仅只在他受伤,到伤势差不多快好这些日子。
不过萍水相逢,过时不见。
男子对白芙芝还是有不少的抵触感,上完药他默不吭声将头撇向旁边,顿时两人无言,对于白芙芝来说还是略感尴尬。
白芙芝也不打算自讨没趣,但是眼下还不知道这男子怎么称呼,只得讪讪一笑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舒彦。”
男子也是言简意赅。
白芙芝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几个字,只得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念了几遍,记个谐音就差不多了,反正以后也见不着了。
礼尚往来,她也拍拍胸脯,介绍自己:“我叫白芙芝。”
男子还是继续保持刚刚没吭声的状态,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白芙芝心底暗暗啐骂,真是君子不与小人计较,脾气真臭。
于是手上拿着刚从舒彦身上换下来的衣服准备离开,顺便为了以卸心中愤懑,白芙芝特意加重脚步的声音,踩跺着步子走出了房间。
手上的衣服准备洗了,像这种料子的衣裳,白芙芝自然是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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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只能将衣服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晾晒之后还是可以穿的,这个就姑且算在手工费里吧。
之后还有住房、吃喝、照料费等,又能小赚一笔了
***
连着几日下来,在白芙芝扣扣搜搜的照料下,舒彦的伤势看着好了不少,偶尔还撞见了他在屋子里打坐运功疗伤的画面。
说起来,舒彦也是完全不避讳白芙芝。
是觉得自己的武功在她之上吗?所以完全不怕突如其来的袭击?
白芙芝每次就拿着一壶酒静静坐在旁边椅子上,边吃零嘴,边酌小酒,顺便打量着男子。
既然他都不避讳,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而且运功调息能帮助身体伤势早日恢复,如此一来,她也能早点收到这些天的“幸苦费”。
窗棂外透入的光线笼罩在男子面容上,就算白芙芝看了好几天了,每次打量,还是会有不少的惊艳感。
精致清隽的面容却没有丝毫阴柔感,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流畅至极,极佳的骨相挑不出丝毫毛病,而且一头乌黑的墨发衬着如瓷白的肌肤堪堪是哪个画本里走出来的美人。
妙哉妙哉。
就在桌上零嘴都快吃完了,白芙芝思索着要不要去买把瓜子来磕磕的时候,舒彦适时睁开了眼。
感觉他今日看上去精神面貌更好了,之前的伤口也结痂了,发热也褪去了。
就是面色还有少许苍白。
“有何事?”
声音没有了之前那么低哑,只不过凉薄的气息越发浓重。
白芙芝选择性眼瞎,完全不受舒彦的影响,把椅子上叠好的衣物递给他,依然笑的客客气气:“你之前穿的衣服,我给你洗干净了,看你不太适应这粗布衣裳。”
白芙芝手上叠的整整齐齐的华贵绸缎料子,银白的缎光宛如柳梢上的月色,携带着几丝凉意。
上面的血印也早已消失殆尽,衣裳看着干干爽爽。
之前的粗布麻衣穿在舒彦身上,虽然他不说,但是白芙芝还是看瞧见了脖颈那处肌肤泛红明显,还有手腕处显露出的肌肤也是如此。
像是过敏引起的泛红。
真是娇贵的身子啊,白芙芝想起自己穿这种粗布完全没有任何不适感,心里不由得啧啧作叹,自己果然是皮糙肉厚。
舒彦静静看了片刻,还是选择接过白芙芝手上的衣物。
“多谢。”
这是白芙芝照料舒彦几日以来,首次听见他的一句道谢,竟然让白芙芝心里油然升起欣慰之感。
舒彦接下来没动静了,一双疏离的眼眸看着她。
白芙芝楞楞摸上脸,疑惑道:“我脸上长花了?”
“你是打算看我换衣裳吗?”
对于白芙芝三番四次的登徒子行为,舒彦竟不知这个女子是从小没有接受过礼教吗。
白芙芝全然不知自己的行为逾越了,她只是现代人的思维一时半会没办法纠正过来。
现在到了这儿,反而是男子扭扭捏捏,女子豪爽直接了。
思及此处,白芙芝拱手以示歉意,然后马上退出了房间,合上房门。
4. 第四章
白芙芝在走廊上等着也没事干,看着外面暮色已晚,霞彩渐消。
恰好到吃晚饭的时辰了,她打算叫小二上几碟菜到房间里来。
过了今天,刚好满五日,时间也算过得快,她在镇子里已经休息多日,盘缠也足够了,是时候换个地儿消遣时间。
她在心里盘算着,看着舒彦状态不错,伤势好了大半,人也精神了很多,所以今日吃过饭后,就得告别了。
不过在此之前,这吃食住行,各项开支就得好好盘算盘算。
或许是想着马上就能挥挥衣袖,潇洒转身离开,白芙芝特意叫小二上了两荤两素一汤,绝对算得上这几日以来的丰盛菜肴了。
白芙芝交代完小二后,然后上楼敲门,小声问道:“舒公子,不知换好了没,我能进来了吗?”
里头好半响传来声音:“进。”
真是惜字如金,白芙芝撇了撇嘴,推开门时又是堆砌满脸笑意。
舒彦此刻换好了衣服,身着一袭银白月色衣袍站在窗前,整个人身姿清朗隽秀,侧面看去也是俊雅精致,听见开门合门的声音,也没什么动静,看着像霜雪般清冷,性子也不热切,宛如拒人于千里之外,靠近不得。
果然人靠衣装,就算舒彦容貌优越,之前穿麻布衣裳,还是少了几分亮眼。
现在穿上绫罗绸缎,更衬着人芳华无边。
白芙芝讪讪而笑,尽管心里头已经是八百个心眼子了,但还是忍住了没吭声,自己安静的把她刚刚剩下的美酒零嘴吃完。
片刻后,再次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静。
是小二来上菜了,上菜速度也很快,不足半柱香时间里,菜就上齐了。
白芙芝也特别会审时度势,马上给舒彦搬来凳子,添好饭菜。
“趁热吃吃。”白芙芝朝着他招手。
舒彦微颔首,走过来坐下,宽大的袖子清拂两侧,携带着浅淡的香气绕于鼻尖。
仿佛白芙芝一派谨小慎微的样子本就是理所应当。
这主子真的是习惯被人伺候了,白芙芝心底暗自不爽。
她就不打算拐弯抹角,弯弯绕绕的了,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道舒公子这几日修养的如何,在下有没有照料到位。”
白芙芝从衣服里掏出个小本本,上面一笔一划记录着这几日来的开销。
舒彦没有回她。
白芙芝目光灼灼,先是望了会舒彦,马上了然,赶紧为他盛了碗汤。
汤水清淡,菌菇和肉丸置于碗内,看着鲜美可口。
“先尝尝,咱们吃过饭后,也就此别过了,相信舒公子身子慢慢恢复,照顾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白芙芝说道,把怀中揣着的小本本拿了出来放到桌面上,推到了舒彦面前,然后低眉顺眼,手执汤勺随意拨弄着汤水,让汤水热气散凉。
“不过咱们告别之前,这几日你在酒楼的吃穿用度得算好了,你看看这本子上,我都记下来了,也不多要你的。”
说道此处,白芙芝言语婉转,有些凄凉之意:“当时在下看到公子伤势颇重,于心不忍,就算身上所剩无几,也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本心善,看不得有人无辜伤亡,所以还是掏出身上最后一点银钱,照料好公子也算积善行德。”
白芙芝边说,余光边时不时扫视对方神情,但是却见对方不为所动。
莫非不吃软的?
白芙芝声泪俱下,装模作样用手擦了擦眼睛,余光再次偷瞄了几眼。
舒彦依旧神情平淡,甚至端起了刚刚白芙芝为他盛的汤,修长的指尖捻着勺子,吹了吹热气,淡定从容的喝了口汤。
还真要来硬的?
白芙芝眼见不对劲,看着此人气质华贵,穿着不俗,谈吐之间也是大家之气,莫非还要赖账了?
想她行走江湖有些时日了,什么泼皮赖户没见过,这会还给她看走眼了。
白芙芝也不装了,摊牌了。
原本还声泪俱下的样子,直接收声变脸,冷冰冰说道:“咱们本着好聚好散吃完这顿,这几日我也确实辛苦,你有伤在身,这高床软枕都是让着你睡的,我就挤着个地板凑合睡了,吃也没亏待你,这帐今日我们肯定是要算明白的。”
听到她这么一说,舒彦唇边浅笑,意味不明,轻轻半阖纤密的眼睫。
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清,出口的话语却莫名其妙:“这酒楼厨子水平太差,光是这碗汤,油水过重,盖过了鲜美,醇厚不及,全无清甜爽口。”
白芙芝喝了口,砸吧嘴,回味了一遍,味道挺好的啊,刚想反驳,但是这话题是不是扯开了?
见白芙芝正要开口,舒彦完全不给她插话的空间,再次清冷的目光斜睨她:“你还得多照顾我些时日。”
白芙芝一听来气了,正想拍桌起身,舒彦仿佛料到了她接下来会做什么,接着继续说了下去,白芙芝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直接把白花般的脸庞硬生生染上了绯色,恰似三月桃花。
“到时候银钱我一并算给你,非但不少你的,还给你翻上三番。”
舒彦对浅尝过一口的汤水很是嫌弃,于是放下了瓷碗,不再动筷,意味深长的看向白芙芝,一双清眸里无波无澜。
“不过我好像很多事情都忘记了,脑袋里全是空白一片,但是偶然间,又会有很多吉光片羽的画面从我脑子里掠过,我觉得我还要修养些时日,必定会想起来的,所以只能麻烦白小姐再照顾我一段时日。”
白芙芝冷哼一声,真是棋逢对手了。
言下之意,他有钱但是却不给她,还要吊着她,许诺还会加倍奉还。
真是个画饼高手。
她白芙芝姓白,又不是指她脑袋白痴。
前几日的银钱非但要不回来了,接下来时日还要继续照顾他,接着花她的钱?
不!可!能!
其他都好说,这些钱她可是要攒着养老用的,想动她银钱的心思想都不要想。
白芙芝心中九曲十八弯,接着神情转变极快,马上换上关切之际的样子询问道:“真失忆了?没事没事,舒公子安心休养就好,其他事情交给我来,我是个粗人,方才说话方式不对,我赔个不是,你别往心里去就行。”
舒彦也不打算吃食了,就默然起身走到塌上茶几边坐下,手杵着脑袋,双目阖闭,一副不再多言,准备休憩的模样。
白芙芝看着舒彦手肘撑桌,因为动作的缘故,宽大的袖子直直滑落下去,漏出一截清瘦的手腕,不得不说,他浅憩的样子也是赏心悦目。
的确有些资本,白芙芝心中默默评判到。
至少在这里应该很少有女子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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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挡住这幅容貌吧,换句话说,蓝颜祸水。
白芙芝决定还是远离这种人会比较好,就怕凑到跟前献殷勤,到时候还惹祸上身。
第一次遇见舒彦,他就是浑身伤出现在房间里,还不知道是不是被仇家找上门了。
现在他又说失忆了,一问三不知。
虽然有点好奇,但是白芙芝知道自己问了也是浪费口舌,于是不打算过问了。
反正再过几天,这个人就跟她彻底没关系了。
似乎想到了问题的解决办法,白芙芝顿时食欲大开,准备大快朵颐,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跟她装失忆呢,那就陪他好好玩一玩。
***
翌日大早,临着酒楼客栈边的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隔三差五的叫卖声传来,贩夫走卒穿插其中,人间烟火的气息一下子升腾了起来。
白芙芝穿着一身粗麻白衣走进客栈,站在门旁的掌柜一眼就瞧见了她,顿时眉头皱起三道杠,作势就要赶她出去。
“诶这位客官请留步。”
掌柜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溢满嫌弃。
“您这装扮进来,小店开门做生意的,委实不妥……”
眼见白芙芝穿着一身粗麻白衣,头戴白巾,一副披麻戴孝的装扮,掌柜的只嫌晦气,俨然要赶她出去。
“掌柜的,我就住你们这家客栈,我阿哥还在房内,我找他有急事,办完事我马上出去。”
不等掌柜开口拒绝,白芙芝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上了楼。
这会日上三竿,掐指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试探性的敲了下门。
“舒公子?”白芙芝客客气气喊了几声,屋内无人应答。
白芙芝一时着急怕人跑路了,喊了三声以后,直接推开了门。
眼见着舒彦就坐在茶几边,手端着盏托,吹了吹茶杯里散出的热气,俨然一副美人品茗的悠然画面。
真是好闲情啊,白芙芝被这一幕险些呛出声。
她压下心火,本着秋后算账的心态,故作惊讶的“哎呀”一声。
“我的好阿哥,原来你在这里啊,亏得我一番好找,我们家出事了啊,你快些跟我回去吧。”
白芙芝语气如怨如诉,还作势在眼睛上抹了几下,就差没真掉眼泪下来了。
舒彦事不关己的样子,依旧从容的喝了几口香茗,茶水的热气缭绕上升,凉薄的容颜在雾气氤氲下,竟还感觉生了暖意。
不知是不是白芙芝看走了眼,舒彦的神情闪过嘲弄,又马上恢复自然。
他放下手中茶盏,望向白芙芝:“当真?”
白芙芝第一反应是,这厮到底失忆了没?
不管有没有失忆,此话既然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自然得顺下去:“自然是当真,比黄金还真!”
白芙芝满脸诚恳中又不失关心与愁绪,如此复杂的表情,她演绎的相当真情实切。
“阿哥你前日突然对我说你失忆了,小妹我担心的连饭都吃不下,晚上辗转反侧,睡不好觉,加上咱家最近也出了大事,太多话不知从何说起,阿哥这会得帮帮小妹了。”
白芙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信口拈来,自圆其说,丝毫不觉得尴尬。
“阿哥,我们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你跟我来。”
5. 第五章
白芙芝上前就直接拉着舒彦的手往外头走去,边走边絮叨:“昨日小妹好一番试探,也是想确认一下阿哥是不是真失忆,勿怪小妹,阿哥脑袋受伤,小妹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银两了,眼下唯有一个办法,又能解决阿哥的伤势,又能解决我们家大事。”
两个人眼神接触的刹那,对峙了一下,又匆匆撇开。
彼此心中皆有盘算。
舒彦就这样默默听完了白芙芝的话没有打岔。
白芙芝自顾自的往前走,也是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完全不去看背后人的表情状态,
猜来猜去多麻烦呐。
舒彦的视线停留在他们牵手处,白芙芝手心的暖意顺着肌肤接触蔓延了过来,他指尖微颤,想要抽开手,奈何白芙芝抓的紧。
这个女人,当真是轻浮惯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她!
他们很快下楼走到了一楼前堂,舒彦的出现瞬时吸引了众多女人的目光。
有人反应过来,想起前些日子的谣言,窃语声纷纷谈论起来:“莫非这个就是之前说的那个神仙美人?今日一见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大家纷纷赞同。
甚至有些人直接走到门口处张望,盯着他们的背影离开。
直到白芙芝一路拉着舒彦的手,走到一处岔路口处,确定了此处马车往来,人流密集后,白芙芝便一膝盖跪在街边,开始哭嚎。
没说话前先嚎上几嗓子,加上舒彦站在她旁边,没一会功夫,他两身边就围了一圈人了,看热闹的行人还有扩大之势。
眼看差不多了,白芙芝如泣如诉,娓娓道来:“我娘前些日子干活出了意外去世了,我爹爹伤心欲绝下,也随着我娘一起去了,可怜抛下我和阿哥,家中贫苦,前些天吃的米也没了,实在拿不出银钱为我娘爹风光下葬,唯一心愿就希望厚葬娘爹。”
声泪俱下的一番话,实在是闻者伤心,深感同情,周围有人唏嘘不已,也有人直接问道:“敢问妹子身边站的是何人?”
美人在侧,有些人早就顾不上听白芙芝说后面的“废话”了。
这个问题无疑不是击中了周围一众女人的心声,她们目光灼灼,早就盯上许久了。
白芙芝头垂的更低了,阴影下的神情晦暗不清,擦了擦眼泪后,解答了疑问,指了指旁边的舒彦说道:“他是我阿哥。”
她口中的阿哥,一身月色白衣,秀雅的身姿宛如高山独立,站在她身侧,就算闭嘴不言,也自成一道风景。
这下又有人出声:“恐怕不是吧,家中清苦,为何兄长衣着华贵?看着气质不俗。”
此话激起声浪连连,众多人一起符合。
的确,舒彦一身银白绫罗衣袍,并非粗麻白衣丧服,而且神情平淡,不见哀伤,难免叫人心生疑惑。
但是眼见着那些女人的目光盯着舒彦越来越垂涎,似乎就在等白芙芝的后面的话了。
白芙芝婉转回答:“我们家都将我阿哥捧在手心里照顾的,吃穿用度尽量都是给足最好的,想着以后能给阿哥找个好人家,但如今生不逢时,也是逼不得已。”
白芙芝故意停顿了下,掉足了四周的胃口,有人直接催促起来。
她此刻反倒是问了周围行人一个问题:“大家觉得我阿哥样貌如何?”
“那自是极好的,我都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绝色。”有人迫不及待高喊道。
白芙芝听了,声音更是凄婉:“为了厚葬双亲,如今全无办法,只能替阿哥寻得良人出嫁。”
其实说道这里,周围人都懂得其中深意,甚至都不需要再多言。
白芙芝眼见着氛围差不多到位了,最后凄凄惨惨来了句:价高者得。
只听得周围众人呼吸一沉,瞬间安静了片刻,前面铺垫了这么久,该来的还是来了。
然后此起彼伏的叫价,一声高过一声。
得此美人,倾家荡产又如何。
有为自己叫价的,有为自家小女叫价的。
周围人叫价都急红了眼,生怕叫低了,美人跟别人走了。
从百两白银叫到百两黄金,价格越高,加价的人越少,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喊:“三百两黄金!”
此声一出,叫停了所有的加价,这不是个小数目了,光是普通一家子,在不铺张浪费的情况下,都能享福过完下半辈子。
要知道市面上普通奴仆也就才卖身十几两白银。
白芙芝听到的时候,眼睛都要瞪圆了,心里全是这笔钱到手后,应该怎样攒着,未来如何开支花销,她甚至都想好了做完这笔买卖,直接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养老去。
还好她头垂的够低,欣喜若狂的表情被隐藏的很好。
白芙芝稳了稳心神,装作颤颤巍巍抬起头来,看看是哪个达官贵人。
只见一辆豪华马车停在了前方几丈远的地方,随行的奴仆弓起背趴伏在地上,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踩着奴仆的背脊下了马车。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此人,低呼道:“是赵东家,赵云机啊。”
这个女人看起来面色蜡黄,一副没精神的样子,眼皮耷拉着形成三角眼,看人的眼神都觉得阴恻恻的。
“不知道又去哪里寻欢了一夜。”
“看这马车的方向估摸着刚从如意巷出来了,八成留夜花楼里,今早才出来的,可惜了……”
白芙芝因有武力加持,听力极佳,就算行人里有人认出了这号人物,窃窃私语讨论着,也能被她听的一清二楚。
白芙芝不是什么动不动发善心的人,买卖这事,有人出钱自然是好的。
行走江湖,没钱也是寸步难行,再说了本就是舒彦欠钱不还,她现在不过是以牙还牙。
赵云机朝着舒彦走过去,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贪恋,一副色欲熏心的样子。
直勾勾盯着舒彦看了好半响,口中直呼:“值了,值了!”
然后假斯文的转了个方向对着白芙芝拱手:“我定会好好照顾另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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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让其受得半点委屈,也会风光将另兄娶进门,不负小妹所托,小妹这就随我去府邸取银两。”
说完赵云机就迫不及待要去摸舒彦的手,谁知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舒彦直接甩袖一挥,看似寻常的动作,却叫还没碰到他手的赵云机直接后退数步然后重重摔倒地上。
本就一夜风流,精力不足,气血两虚的情况下,被如此重伤一下,赵云机喘着粗气,险些气息只出不进了,嘴边还留了几丝血出来。
白芙芝心里咯噔一下,傻眼般的又看向舒彦,只见他面上默然,眼底清冷的睥睨着摔在地上的赵云机。
她甚至想到,如果今日赵云机摸到了舒彦的手,这个所谓的赵东家会不会命折现场。
转思又想到今早,自己拉着舒彦的手腕走了一路,白芙芝只觉得手心发凉。
心里还想着事,耳边又响起一道玉石之音,如惊雷般劈在她的脑海中。
这个冷艳清绝的美人直接指着白芙芝说道:“她是我妻主,我只会伴随她身边。”
声音冰冷不含任何感情,周围人听着半信半疑。
白芙芝跪在地上,脸上沾灰,即使显得狼狈,但是也看得出样貌不差,模样俏丽。
此刻她也是如鲠在喉,这是什么意思?倒打一耙?
人群里开始有人指责起白芙芝:这么个神仙郎君,深情如许跟随在身边,竟然也舍得,为了一己私利,出卖自己的夫郎。”
“真是狠心呐,我有这么个美人陪在身边,只恨不得藏着掖着才好。”
有了打头的,大伙都开始唏嘘不已,指责声此起彼伏。
白芙芝:“……”
就他,深情如许?
她有口难辩,有苦说不说出。
今日辛苦半天,以为可以敛财了,结果反将一军。
舒彦果然在装失忆。
周围人只敢嘴碎,无人敢上前,除了指责白芙芝的,竟也有指责舒彦的。
“男子举止粗鲁,蛮力伤人,简直就是莽夫,就算再绝色,也无人敢要啊。”
“就是啊,何况还嫁做人夫,已经是个赔钱货了,还不收敛点,怕不是跟着自己妻主专门出来坑蒙拐骗的吧!恬不知耻!”
窃语不断,人言可畏,白芙芝也算见识到了。
真是验证了得不到就毁掉这句话。
无论哪个朝代,如何时代变迁,男女地位是否本末倒置,是相夫教子还是相妇教女,都挡不住骨子里的封建。
一场演绎变成一场闹剧。
赵云机躺在地上,一时半会起不来身,嘴里痛苦哀嚎,身边的奴仆得令到赵云机的眼色,直接作势就要扑过来。
舒彦昂首俯看这群人,犹如看蝼蚁一般。
不好,白芙芝心中惊诧。
这个祖宗怕是又要惹事。
于是一瞬间她想也没想,直接扯着舒彦的袖子就准备开溜。
真不是打不过,而是怕惹出人命了,她可没有银子赔!
6. 第六章
白芙芝最怕惹是非,她一直都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游走市井,混迹江湖。
当个底层群众没什么丢脸的,她也没有什么特别高的志向。
“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怕甚?”
“……”
这叫规避不必要的风险。
舒彦虽然口上讥讽,但还是紧紧跟在白芙芝身边。
白芙芝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好声好气,她提气跃上屋顶,踏过瓦片,快速掠过重重屋檐后,翻身跳下,落在城西河岸边。
“不然呢,我留在原地领着赵东家去看大夫吗?”
赵云机那副痨病样子,到时候旧疾新疾一起算,才从陈员外那领的赏钱怕全要搭进去。
她越想越气,怎么碰上这么个冤家玩意,于是她狠狠瞪了一眼后方,那个稳稳当当跟着她,并且还时刻注意保持着几寸距离的男子。
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白芙芝带着他还多一副碗筷,吃住都要银钱呐,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决定还是甩开这个人溜之大吉比较好。
一时的亏损算不得什么了。
舒彦看着跟前女子,一时叹气,一时皱眉,脸上百般变化,最后颇是惋惜的眼神看他。
这是做何意?
白芙芝决定的也极快,亏本的买卖不能耗死在手里了,及时甩掉也是上策,她匆忙痛心惋惜的看了眼舒彦这个“流动”的银山。
然后准备与他就此别过了。
她走到男子面前,拍了拍他肩膀,慷慨大方言道:“照顾你好些时日,如今看到你伤势痊愈,我真的非常开心。”
能高兴才怪。
“之前的照料费就当我善心善行,一笔勾销算了。”
这也是没办法了,不然我能不要你的钱?!
“以后有缘江湖再见。”
希望再也不要见到这冤家。
说完之后她就打算开溜,谁知道前方有个破履烂衫的小乞丐跌跌撞撞朝着她跑来。
脸上满是泥垢灰渍的看不清模样,小乞丐朝着她拜叩,口里祈求着:“善人行行好吧,我爹爹就快病死了,善人大发慈悲,救救我爹爹吧。”
白芙芝纳闷,她脸上刻着善人二字吗,这一口一个叫着。
转念一想,或许是身边舒彦看着就是个矜贵人家,小乞丐怕是将她当做舒彦的随从了。
看小乞丐怯生生的眼神,这样子还真有些熟悉。
她就在前几个时辰,不也是当街哭嚎卖兄吗。
怎么净是些乱碰瓷的,用同样的套路来讹她?
白芙芝摆摆手,后退了一步:“我既不是善人,也身无分文,小姑娘找别个吧。”
虽然小乞丐蓬头垢面的,年龄尚小,但依稀可分辨是个女儿家。
小乞丐看见白芙芝果断拒绝,面露哀色,又瞥向旁边一脸云淡风轻的貌美男子,心中揣测了几下,认定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果断咬牙直接眼疾手快抢了白芙芝腰间挂着的钱袋,然后拔腿就跑。
“不好!”白芙芝惊呼,虽然人家是个小骗子,但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白芙芝直接让舒彦先走,然后提气飞奔追了出去。
舒彦身姿修长,负手而立,淡漠的纵观刚才的所发生的事,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去追小乞丐了。
区区碎银几两都舍不得,真是个嗜钱如命的市侩小人,舒彦眼里愈发的厌烦这种人。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小乞丐丝毫不敢停下来,两条竹竿细瘦般腿拼了命了往前跑。
终于跑的龇牙咧嘴,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望见了不远处的土地庙。
破旧的庙宇早就荒废已久,杂草丛生无人打理,神像都是破败不堪,缺边少角,供台上也灰尘久积。
白芙芝追到的时候,除了看到这番衰败的景象,还看到小乞丐跪在一个浑身污秽的男人身上。
也跟那小乞丐一样,脸上早就脏的看不清本来的模样,身下就是一卷破席铺在脏乱不堪的地上。
周围还随乱摆了些破口陶罐,小乞丐颤巍着手端着一碗稀水般的米粥,口中哭泣道:“爹爹你怎么不喝啊,你不要省给我喝了,我都吃饱了……”
地上那瘦骨嶙峋的男人毫无动静,小乞丐推了几把后,放下手中的破碗,趴伏在男人身上嚎啕大哭:“爹爹…爹爹,你起来啊,我现在有银子了,你看看…好多银子呢,肯定能治好你的。”
小乞丐眼里蓄积的泪水越来越多,不断顺着乌黑的脸上流淌下来,脸颊上的灰被泪水冲开,显出斑斑点点的泪痕。
白芙芝站在破庙门口,心中诧异不止,难道不是个碰瓷的……
她看见地上那男人都已经身体僵硬了,哪里还是重疾。
小乞丐嚎啕大哭,抽噎不止,嘴里一直呼喊着她爹爹。
她不会不知道的,人没了气息,一探就知道了。
只是心中觉得还有一线生机吧。
白芙芝为刚才的想法有些愧疚,她不安上前,捡起小乞丐刚刚放在地上的钱袋。
舒彦站立在破庙门口一颗粗壮郁葱的榕树树干上,他身处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破庙里的情景。
眼见白芙芝捡钱袋这幕,他疏淡的眉宇轻拢,眼中厌恶更甚几分。
小乞丐注意到了白芙芝已经跟过来了,虽然心中害怕,但是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她在地上连连给白芙芝磕头,额角都留下了暗红的血迹。
“求求善人了,求求你了,我爹爹已经快不行了,善人大发慈悲赏我点银钱让我带爹爹去看郎中吧。”
白芙芝看着眼前这小乞丐,身上瘦的仿佛跟具骷髅没两样了,地上那土陶碗里装着的米汤还进了些灰尘和虫子,隐隐有发馊的迹象,可就算这样,这小乞丐还是尽量避着这米汤跪着,生怕动作过大,稀的像水一样的米汤撒了。
白芙芝轻轻叹气,声音很轻,似不忍告知真相般说道:“你爹爹已经死了。”
眼前的小乞丐再也撑不起力气般,瘫坐在地上,脸上莫大哀痛,她楞楞的伸手捂着耳朵,一时发不出声来,就剩眼泪干留不止。
白芙芝掂了掂手中的钱袋,钱袋里软趴趴的,根本没有碎银碰撞的声音。
“还有这袋子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特意用来防身,里面是特制的含笑粉,只要打开,粉末自动散发在空气中,吸入鼻腔后,可是会大笑不停,牵动腹腔,全身暴痛,没有我的解药,不出一时辰就会含笑而亡。”
竟是这样!
远处舒彦将这番话听的一清二楚,面容泛起涟漪。
小乞丐惊愣住,浑身颤栗,可是不消片刻,她眼中惊现疯狂,作势要去抢白芙芝手中的袋子,口中凄喊:“求善人给我,我陪着爹爹一起走。”
说来说去,论生论死,她都逃不过个善人的称谓了。
白芙芝直接举高手,小乞丐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又经常营养不良,所以整个人瘦瘦小小的,个子也没得她高。
眼见着小乞丐泪眼滂沱的跳起来要抢袋子,白芙芝直接把装了含笑粉的袋子收到怀里,稳稳当当的藏好。
不过她恻隐之心又开始作祟了,终于她长吁一气,别扭的说道:“先说好,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别总叫我善人了,这破庙外就有个善人,等会你拜拜他,他会给你可多银钱了。”
舒彦站在榕树上,听到里头的人莫名点到他,哼哧一声,他被发现了。
白芙芝摸了摸小乞丐干枯脏乱的头发,语气软了下来似哄着说:“生死有命,你爹爹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你是一个女儿家,以后还有机会闯出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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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在天之灵,会感到欣慰的。”
边哄到边想着,今天没挣着银子就算了,眼下情景,看来又要补贴了。
暗暗唾骂了一声自己泛滥的同情心。
白芙芝面上却是温情怜悯,她还真代入了“善人”的角色了。
“走吧,我带你去为你爹爹风光下葬。”
小乞丐还在抽噎,哭泣的停不下来,听到面前善人的话,又要准备跪下来磕几个响头。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爹爹昨天就没有气了,她只是不愿意相信,心怀最后一丝希望出去求拜有个好人带她爹爹去看一下郎中。
可是没有一个人。
直到……小乞丐抬起泪眼看着这个面容素净飒爽的女子,嘴里嗫嚅着:“姐姐……是个好人。”
她可不是好人,白芙芝心底自嘲,不过还是出声调节下气氛:“这会我又不是善人,是个好人了。”
小乞丐低头不敢再说话了,默默抽泣着。
白芙芝也没想到,今日好端端的,假戏成真了,她朝着空气中喊了一句:“别藏着掩着了,快出来吧。”
顷刻间,破庙外榕树上,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跳跃下来,脚尖触地,落地无风,一身清雅淡漠。
舒彦脸上完全没有被发现了的窘迫,只是眉轻挑,“很少有人会发现我。”
特别是他伤势逐渐恢复过来。
“那我岂不是很厉害?”白芙芝直接就当别人在夸她了。
舒彦脸色微滞,没理她了。
自然白芙芝也不稀罕多搭理舒彦,她只是不想被窥视的感觉。
这会事情也算解决,白芙芝笑着对眼前的小乞丐说:“你爹爹平常怎么叫你的啊?”
提到爹爹这个词,小乞丐哭声更大,她呜咽回道:“都…都唤我小槿。”
白芙芝拉起小槿的手,也不在意手上污垢,“那小槿跟我走吧,我这里还有些碎银,可以好好给你爹爹风光下葬。”
***
舒彦自然不会跟着她们弄这些,所以先回了客栈。
白芙芝带着小槿来到棺材铺,怀着恻隐之心,给小槿爹爹选了口质地坚硬防虫的柏木棺材,然后随口问了下店家,歪打正着,店里还有出殡下葬一条龙服务,她果断选择了这个,全程不用她操任何心。
有钱好办事,就是贵了些,白芙芝做了一回大善人,隐隐有些肉痛。
直到后事办完,小槿的面色终于好了一些。
街边人群熙然,白芙芝也准备与小槿告别,但是小槿拉扯住了她的衣裳。
忙前忙后,直至云彩晚霞皆要散去的时候,她看了看小槿仍旧乌黑的面庞,一拍脑袋,想着还是带小槿去客栈清洗干净。
可是小槿这会眼含泪水,哭了整天,眼睛都哭肿了,她嘶哑着嗓子怯怯地望着白芙芝开口:“姐姐对我有恩,我想报答你,为奴为仆都可以。”
白芙芝还真没想到这个,她诧然,然后慌忙摆手拒绝。
“我四处游荡,没有居所,你跟着伺候我也是受苦受累的,我还没有银子给你。”
小槿听到白芙芝拒绝,连忙又是跪下,哭哑着嗓子恳求:“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我不怕苦,不怕累,只要姐姐肯收留我,给我一口饭吃就成。”
莫非这善人真要做到底了?
看着小槿这瘦骨嶙峋的样子,的确难以活下去。
白芙芝转身走出几步,思考半响,回头看到小槿跪在地上还没起来,她招了招手:“还跪着干嘛?跟上啊!”
小槿跪在地上听见清脆的声音在唤她,她抬起头,看着姐姐站在熙然人群中朝着她招手。
远处的天色绵延着昏黄彩霞,金乌还剩半截出头,天边已经快被暗色遮掩,但是小槿此刻眼里,这个姐姐是如此的烨烨生辉。
7. 第7章
夜幕低垂,轩雅阁作为南山镇最大的客栈,提供吃住一体,此时阁内客人络绎不绝,一楼作为吃堂食的,人声嘈杂,热闹非凡,二楼开始就是住店的客房,相较于一楼前堂就雅静了不少。
此刻舒彦待在房间里,整个人闲散倚靠在塌上闭目养神,屋子里的轩窗打开着,夜风舒适习习吹来。
窗外一弯银勾,星子遍布。
就在以为房内人快昏昏欲睡时,一抹矫健紫衣身影翻窗入内,对塌上似在假寐的男子,直接抱手恭敬跪下说道:“主子,属下来迟。”
消息不过是白日巳时才放出,而跪在地上的紫衣女子在百里外赶来,薄汗浸透了衣裳,已经是尽了全力。
男子缓缓睁开双眼,眸子平静望着地上俯首叩拜的人,启唇说:“是挺迟的,到时候回去自动领罚。”
紫衣女子听到仿佛松了口气,浑身上下也没有开始紧绷忐忑,不过区区领罚,已经是宽宏大量。
房间一时之间没有再发出声音,女子敛声屏气,无论如何也不敢先开口,她痴痴扫了眼塌上慵懒斜倚着的男子,又快速垂首。
舒彦思忖片刻,疑想到什么,玩味勾唇,朝着地上跪着的女子摆了摆手说:“我打算先留些时日,一时半会不回去,我嘱咐的事记得办好,去吧。”
女子谨小慎微打量了眼主子,咬了咬唇,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只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应了了声:“是!”
接着起身跃窗而出,房间里又恢复到之前的沉寂,好似无人般。
*
另外一边,白芙芝带着小瑾去成衣铺买了身衣裳,她逗着小瑾:“跟我以后可能就是有一餐没一餐了,还有可能露宿街头,你怕不怕?”
小瑾还在比量这衣裳尺寸,听见姐姐这么一说,直接拍了拍胸脯,铿锵说道:“绝对不会,姐姐给我一口吃的就是莫大的恩惠了,我也不是跟着姐姐你享福的,我还要伺候姐姐你呢。”
随便想到姐姐别不是嫌弃她,又连忙加了句:“我吃的少,力气大!能干活!”
白芙芝瞬间被逗笑了,她上下打量了下这丫头那瘦的跟杆子似的小身板,再瞅了眼对方刚刚捶打胸脯的手,打趣着:“别拍了,再拍就扁了。”
小丫头还是很机灵的,马上反应过来白芙芝的话,倏地脸上泛红,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反驳。
就这样笑笑闹闹的,小瑾对于她爹爹的事,心情稍微抒怀了点,也不再像刚才一样总是愁眉苦脸。
白芙芝收回刚才的嬉笑,郑重对着小丫头说:“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回来祭拜你爹爹。”
小瑾心中暖意淌过,想开口时,被白芙芝打断:“还有,不要一口一个姐姐叫了,我没这么多讲究,直接叫我芙芝就行。”
小丫头连忙摇头,像她从小到大都是卑微的姿态,乞讨叩拜讨生活已经是家常便饭,所以这种阶级辈分在她心中也是不可逾越,得按规矩来。
所以小瑾坚持叫她“芙芝姐”的时候,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从成衣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天的奔波,钱没有捞着,倒是捞了个小跟班回来。
白芙芝跟掌柜再开了间普通客房,掌柜似乎对她还有点印象,特意盯了会她身上的衣着。
然而她早在成衣铺的时候就把身上的丧服给换下来了。
她下巴一翘就这么在掌柜苦大仇深的眼神下,神态自若的上了楼。
此时的客栈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喧闹消散,走到二楼就感觉到非常安静了,大多住店的客人也早就休息。
走到舒彦房前敲了敲门,想着第二日她便会带着小瑾走了,还是跟里头的人说一句比较好,就当临行告别。
敲了两下没回应,白芙芝心想如果敲第三声还没人应,她立马掉头转身就走。
结果手还在半空中准备敲下去时,里面传来冷冷一声:“进。”
对着他,就不应该有礼貌,还讲文明讲客气,全白瞎。
白芙芝反正是不情不愿踏入房里,只看见舒彦懒懒散散趴在桌子边,浑身跟没力气似的,墨黑的长发随意用发带系着,发丝落在脸颊两侧,衬得肌肤莹白,整个人看过去慵懒又勾人心弦。
他似乎无事,修长玉指随意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也没有抬头正眼看她。
“……”
这场景弄得白芙芝心里怀疑是不是打扰了他的闲情逸致。
她在站在原地既紧张又尴尬的。
但敲门的缘由还是得说。
反正过了明天也就不会见面了,白芙芝直接卖个乖,显得慷慨大方的说:“舒公子,明日我们就此别过,你这几日的吃住行就当我们有缘,权当我请你好了。”
桌上趴着的男子这才轻飘飘的瞥过来一眼,张嘴的话像凉透了的水,清冷寡淡。
“请我?何意。”
白芙芝一愣,随后反应解释:“请是我们那儿的方言,意思就是我不要你的银钱了,就当我行善了。”
行善了?舒彦目光随即冷下来,这是施舍他的意思吗?
他刚才还柔若无骨、懒懒散散的样子,听了白芙芝的话后直接坐起身来,拂了拂袖子,脸上冷色渐起,虽然唇边略有笑意,可却叫人不寒而栗。
“白小姐这是笃定我付不起区区十几两银子,所以请我?”
这会轮到白芙芝傻眼了,是她没解释明白吗?她不要他的钱了,反倒他还生气了?真是个变态。
白芙芝心里把舒彦全家问候了个遍,但还是说明了她并无此意,也不打算再多费口舌,准备离开房间。
舒彦从没有这么被忽视过,眼色骤然暗下来,狭长的双眸半眯,“稍等,我之前说过,所有的开销会翻三番给你。”
面前的少女脚步并未停歇,就当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自顾自的往前走。
男子面色已沉,拂袖朝前方一甩,一阵利风就把木门哐啷合上了。
看来一时半会是走不出这房了。
少女讥讽哼笑,也隐约是动怒了,嘴上得理不饶人:“怎么?我今日行善到底,也不要你的银钱了,你还不愿意了,挡我的路,莫不是痴情于我,舍不得我走了?”
这话说出来后,男子动作微愣,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压下心头愠怒回:“我是想与白小姐商量一件事。”
女子没个好气,不打算听,脚步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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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这件事办好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脚步刹车,停顿片刻,可能又是框她的,还真看上她姓白了?
继续走,眼见就快打开门了。
男子在身后循循善诱:“我手上有一张藏宝图想与你分享,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理应涌泉相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直截了当,白芙芝蹙眉,还有这好事?
正好接下来也还没计划去哪里,所以她当即就转身过来,眼睛明亮,弯唇笑道:“你且说说看。”
也不过如此。
男子心中了然,面上的霜色缓和了不少,声音也染上了人情味:“舒彦原也有私心,本不愿告知,但是白小姐实在恩情过大,不得不报,思想想去,还是决定跟白小姐道清原委。”
他邀白芙芝坐下,与她缓缓说来。
当今江湖有一副湫鹭山居图被各路豪杰争夺,表面看似水墨丹青,实则图中卦象化作山水跃然纸上。
其中真正的含义是武林至宝所藏地点,金银珠宝,神兵利器,武功绝学,神药医典等,至宝多不胜数,江湖中人凡是知晓此事的,无一不争相抢夺。
但是宝藏中最珍贵的莫过于江湖流传已久的绝学秘籍《仁乾玄经》,书中包罗万象,心经剑术,奇门遁甲,用毒行医,皆是蕴含在那本厚厚的秘籍中。
这本秘籍乃是早些年江湖第一巅峰世家世代传承守护的家宝,但是同时也带了祸端,自从东阳世家逐渐走向衰败再到灭亡。
随之这本《仁乾玄经》也消失不见,江湖中只流传了这本秘籍就封存在了湫鹭山居图所示的藏宝地。
据说得此秘籍者,可带领自己和背后的帮派亦或家族势力重塑至武林巅峰的位置。
对于提到东阳世家,舒彦眸色幽深看了眼白芙芝,见她神情平淡,并无什么反应。
而白芙芝听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却见舒彦突然停顿下来,满脸不满,催促着他快些往下讲。
于是舒彦便轻描淡写的带过东阳世家,没有多加赘述。
湫鹭山居图可知晓藏宝地点,可是打开宝库千斤石门,避开所有机关毒气,安然无恙进入宝库内门,还需要找到三枚血晶玉婵放置于石门中正的榫眼处,血晶玉婵相当于榫头,二者严密相接便可开启宝库大门。
关于藏宝图的来龙去脉,舒彦大致跟她述说了一遍。
白芙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一下掐中要点指出:“这么说,你有藏宝图的线索?”
两个人各怀心思,眼神在空中接触刹那,互相凝视,结果都没有从对方眼里看出什么,然后匆匆错开。
舒彦脸上难得出现诚挚的表情,他接着白芙芝上句话回答:“正因为这个原因,当时我被追杀,身负重伤,侥幸逃过,慌忙中躲进了客栈的房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的时候,他浑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所幸有武功底子护身,捡回一条命。
孤身一男子将自己处于此等凶险的环境中,背后必定有势力相助,不过他不愿意说,白芙芝也懒得问。
其实她对这个劳什子秘籍压根不感兴趣,可舒彦就不一定了。
8. 第八章
不管他是为自己而夺,还是背后的势力而夺宝,白芙芝就关心一件事。
“当真找我就是报恩?既然人人都想抢夺,风险肯定很大,我不能搭命进去啊,况且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压根保护不了你。”
这个女人……
她一向见风使舵,嘴皮子功夫了得,舒彦自然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改了往日高山白雪不可及的清冷模样,面容马上变得温润可人,音色也柔和了许多:“舒彦有恩必报,恩人不必担心有性命之忧,一路上自会有人暗中保护我们。”
他将手里一直把玩的精巧茶杯端端正正放在了茶壶边上,抬眸看女子,言笑晏晏:“若是三脚猫功夫,如不嫌弃,舒彦愿意舍身保护白小姐。”
眼前男子清浅一笑,宛如青山绵延,春光明媚。
相较于之前那爱答不理,冷若冰霜的样子,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变脸速度比她还快……
遇到高手了。
舒彦时不时余光窥视白芙芝的表情,见她没有说话,语气轻柔,似蛊惑再加砝码:“三月为期,如若寻到宝藏,金银珠宝全归恩人;若是没有寻到,我愿偿还千两黄金以作报酬。”
千、千两?黄金?
白芙芝浑身为之一颤,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
三月之后,就再也不需要江湖奔波,辛苦操劳,勤恳攒钱了,直接暴富啊,提前进入养老生活!
花前月下,对酒当歌的悠哉景象反复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这笔买卖划算!
她眉欢眼笑,一拍即合。
直接拿来纸墨笔砚,摆在舒彦面前,“成交,咱们签字画押即可。”
反正接下来也没有计划,跟着走走也未尝不可,说不定还可以看看他究竟演的哪处好戏。
实在路途凶险、涉及性命的话,也可马上溜之大吉。
总之她也不亏!
舒彦这时又恢复到之前的漫不经心,单手支颐靠着桌子,眸光潋滟望着白芙芝。
鱼儿咬钩,砝码加对了。
***
两个人协商妥当后,白芙芝也不愿意在他房间里多待,忙着出去看小瑾这会洗的怎么样了。
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按理也洗完了,她们两个的房间就在舒彦的隔壁,几步路就走到了,白芙芝敲门进房间,就闻到一股皂角香气。
小瑾这会也换上了白芙芝给她买的干净衣服,去掉之前的蓬头垢面,整个人现在看着焕然一新,五官灵秀端庄。
就是那细胳膊细腿,以后得多让她吃饭,体格壮实后,也是个让小郎君们倾慕的俊丫头。
头发也还有些毛糙,清洗后湿漉漉的搭在肩膀两侧,小瑾看到白芙芝进来后,整个人略有点紧张局促,神情不安的望着门口抱手,眼神宛如老母亲般的女子,小声喊了句:“芙芝姐。”
之前她身上的穿着的脏衣服也换了下来,她不敢把这堆脏衣服放在桌椅上,怕弄脏了表面,姐姐嫌弃,她极力将丢在地上的脏衣服往后踢。
白芙芝哪会在意这些,她落魄身上掏不出几个铜板时,地为床天为被,街头破庙都有她流浪过的身影。
她直接忽略过小瑾的动作,逗趣道:“你以后要多吃点,不然太瘦了我可不要你跟着我了,到时候还得我伺候你。”
小瑾慌张的磕磕巴巴:“不、不会的。”
“伙食的银钱我还是有的,看看别个女子长得多壮实,以后高大威武也方便找个俏夫郎,有个贴心人照顾你,也就不用跟我东奔西走了。”
白芙芝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娇小身材,完全把小瑾当妹妹似的,语重心长念叨起来。
小瑾年少,那懂这些,听到什么给自己找什么夫郎,才洗净的脸蛋又烧起来了。
白芙芝哈哈大笑,没想到找个小跟班这么有趣,这不比对着舒彦那张冰霜脸好玩多了。
小丫头被逗得连忙弓腰捡起地上的脏衣服跑出了房间。
白芙芝砸吧嘴,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有些索然无味,想起刚才舒彦跟她交代的,他们明日便要启程离开南山镇了。
听他说,会有人暗中保护他们,既然如此,背后肯定有势力支持。
如此一来,一路上所有的开销,她概不负责,只管摊手要钱就行了。
这答应好的翻三番的银钱,现在还只见到空气,饼倒画的一个比一个圆。
思索间,小丫头敲门进来了,手里还揣着几个素饼,说是看她一天没吃东西了,向掌柜讨了几个过来。
“……”还真吃饼啊?
白芙芝见小瑾来陪她了,又来精神了,逮着小瑾又开始叨唠起来。
第二日,白芙芝下楼看见舒彦坐在前堂靠窗的桌前,窗外投进的日光落在他冷白的肌肤上,侧面愈加显得精雕玉琢,整个人如清风朗月,矜贵无边。
白芙芝走到堂厅梁柱边,双手在店小二眼前挥了挥,只看见小二眼神痴痴的望着舒彦那个方向。
连挥几下没得反应,白芙芝直接中气十足朝着小二耳边出声:“两碗粥,一碟米糕,一碟酱菜!”
小二猛的一下缓过神来,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嘴里语无伦次:“好…好嘞,客官稍等。”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前堂客人们的观望,他们只见在小二边说话的女子,笑意盎然,心情颇好的朝着那清贵淡漠的公子走去。
众人不可思议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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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女子落座,竟与那清贵郎君说上了话,周遭女人们倾羡的目光都剐向白芙芝。
要知道在这之前,好几个试图搭讪攀话的女人都未得到理睬。
更有鲁莽者直接上手被男子甩飞丢出了大门。
白芙芝自打刚才落座后,总觉得背后凉嗖嗖的,于是纳闷的问旁边的小瑾:“我今天是脸没洗干净么,大伙儿瞅我干嘛?”
小瑾快速瞥了眼白芙芝和舒彦后,不敢出声,直接低头扒拉着小二端过来的粥。
这是在破庙中,同姐姐站一起的男子。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容貌绝佳的郎君,小瑾有些不敢看他。
忙不迭快速扒完早点后,听芙芝姐的话去跑到楼上收拾行李去了,生怕逗留片刻。
白芙芝纳闷了,看见小瑾匆忙离开,转头没好气的问舒彦:“这里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吗?那般慌张作甚?”
舒彦唇边莞尔,耐心的回答:“不曾有。”
等全部收拾妥当以后,还不等白芙芝去问掌柜如何购置马车时,已经有辆精美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等着他们了。
但是没有马夫啊,小瑾看样子也不会驭马,这意味明显,白芙芝也不谦让了,直接竖起几根手指,“充当马夫,得多加几两啊。”
然后让小瑾跟舒彦一起坐车厢内,她就坐在外边,小丫头听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那只能让小瑾跟她一起坐在车厢外边的板子上了。
白芙芝跨上马车撩过车帘,看到车厢里的情景顿时感叹别有洞天。
看着外面只是普通精良的马车,没想到内部布置的轻奢舒适,里面两侧绫罗软垫,中间有矮几木桌,香炉点心等都备齐全了。
这哪是赶路,整得跟踏春游玩似的。
舒彦站在马车边,理所当然的将手递过来,白芙芝傻瞪眼,这是何意?
小瑾在舒彦身后将两只手搭在一起示意比划,用口型说:“扶着,扶着。”
白芙芝才恍然大悟。
贵人们上马车得有身边奴仆扶着。
但是这跟舒彦有什么关系?她狠狠瞪了一眼马车边的男子。
小瑾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其他事她都可以帮芙芝姐,但是她连跟舒彦待一个车厢都不敢,更何况触碰他了。
只能装作看不到了。
白芙芝剐了眼舒彦,轻功比她还好的人,跳不上一辆马车?
两人对峙片时。
舒彦面色从容,姿态清贵高雅,唇边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回望她。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最后白芙芝叹气将他搀扶上了马车,心里啐念,真是个大冤种。
9. 第九章
车轮辘辘碾压过湿润的泥土地,早晨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周围都是潮湿的,风中携夹着湿气吹过白芙芝的发梢。
淋过雨的土地,赶车自然是要慢一点。
马匹跑不快,白芙芝也不牵强,手里慢悠悠甩着缰绳。
“驾——”
小瑾坐在芙芝姐旁边,见到她流汗了就马上拿着绢布擦拭。
他们就这样徐徐驶出城,到了郊外。
车厢里的人一天了,也没说上几句话,小瑾坐在白芙芝身边,不敢轻易往车厢内探视,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马车板上的两姐妹时不时唠唠嗑,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了。
趁着天色还有余光,白芙芝找到郊外林子的一块空地停了下来,打算先歇脚。
这时她终于想起来了车厢里还有个人坐着,真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啊。
于是她好奇问了句:“舒公子,我打算先停下来休息一晚,明日天光了再赶路?”
里面的人没出声。
反正她也问了,所幸掀开帘子,见得里面的男子阖目斜靠在厢壁上,长而密的眼睫在眼下投落阴翳,此时温润无害的样子真的非常扣动心弦。
然而白芙芝第一反应是上前用手探了探对方是否还有气息。
万一他仇家太多,趁着她赶车时没注意,不动声色将他刺杀了呢,也说不定嘛。
然而她探过去的手指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呼出,急忙收回手的时候不经意擦过男子的嘴唇,马上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但同时又仿佛携着烫意般。
白芙芝瞬间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眼神躲闪!
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趁机要意图不轨似的。
她心底慌乱准备下车,不再管里边的男子,谁知对方蕴含冷意出声:“我还没死,不必探息。”
他没晕车,也没睡觉,仅闭目养神。
方才早就知道她掀开帘子了。
那在外面喊他的时候又不答话。
想到此刻男子的身份是她的金主来着,只能僵硬的陪着笑讪讪回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么,就怕你遇上不测了。”
男子半睁眼,眉目间化不开的疏离,眼神逐渐聚焦清明,淡淡对着她说:“方才乏了。”
要不您接着睡?
白芙芝不打算问下去,言简意赅:“那舒公子你先休息,我去周围转转看有没有野鸡野兔,打只回来烤着吃。”
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这玩的是哪出?别把猎物给吓跑了。
“你身娇玉贵的,怎么能干这等粗活呢?还是在车厢里休息比较好。”
“你是不想带着我?”身后一阵凉意。
白芙芝前一刻嫌弃万分,后一秒变脸极快,转身挂笑:“怎么会,那我们一道去东边林子看看吧。”
小瑾就先留下来照看东西,拾柴堆火。
*
排排高耸的树木,叠翠的树枝像似快要被黑纱覆盖,越往林子深处走,能见度就越暗,会导致视线不清从而迷路。
所以白芙芝不打算走远了,就在歇脚处附近转转。
路上随便捡点木棍,然后削出尖端,随意转悠一会,手上便多出了小捆木锥。
后面的人跟个阿飘似的,无声无息,也不说话,真不知道要跟过来作甚,整得气氛还莫名有点尴尬。
枯枝树叶落地,踩在地上难免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白芙芝回头望了望,准备开头说点什么,结果身后空无一人。
人呢?她原地打转一圈,四处张望。
“这儿。”
舒彦的声音怎么从她头顶传来?
她直接仰头,只见男子修长身姿负手而立,提气站在枝头上,衣袍随风摆动,淡漠的俯视她。
刹那间的错觉,像谪仙落凡尘。
但瞬间,白芙芝心里头嘀咕,好好的路不走,非得去上面蹦跶。
“你在干嘛?下来啊?”
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白芙芝还心心念念她的烧烤美味呢,再晚一点怕是看不着周围的景象了,得加快速度。
舒彦看来,底下的女子好像一直不太待见他,甚至……有时候直接对他显露出嫌弃的表情。
为何会这样?基本上少有女子会对他这样。
若是换做之前,让他不愉悦之人,早就杀之而后快了,不过现在这个女人还有用,暂时还动不得。
等办完事,晚点再杀了吧。
想到此处,舒彦眉目间舒展开来,心情也爽朗不少,于是施舍般说出:“前方不足十米距离的杂草丛中有只猎物。”
趁着天色还有光亮,站在高处,自然俯瞰的范围更大。
果不其然,不远处传来草丛窜动的声音,白芙芝不管里面是什么,目光锁定前方,手夹着木锥凝气快速射出,犹如利箭,穿透力极强。
不过瞬间,草丛里的活物挣扎片刻,就逐渐倒下没了动静。
女子跑过去扒开草丛后瞅一眼后,流露出惊喜,笑着抬头,而立于树梢头的男子已不见踪影。
对于他神出鬼没的,应该早点习惯才好,她好心情的哼着口哨往回走去。
小瑾也已经把火升起来了,燃烧的枯枝树叶偶尔炸开火星,周遭被火光染上黄晕,而此时的天刚好暗下来。
林子深处先走出来容貌昳丽的男子,他脸上看不出喜乐,略带冷意的眼神投在小瑾身上时,她下意识瑟缩后退了几步。
而看到后面跟着出来的女子时,像找到了定心丸一样,惊喜不已:“芙芝姐!”
女子应声微笑,将手里猎到的野兔举了举,示意晚上有肉吃了。
小瑾跑过去接着,然后熟练的扒皮去骨,操作起来。
白芙芝包袱里有小瓷瓶装着的油盐酱醋,以备不时之需。
舒彦坐在车厢里,百无聊赖的掀开车帘看着地面上,一大一小在马车附近热络的处理食材,调味、串好肉,再架在火上,均匀的翻面烤。
晕黄的火光照在女子素净的脸上,明眸善睐,翘鼻小嘴,眉目中隐约中还透着三分英气,平时看多了她灵俏飒爽的样子。
现在专注手中事情时,透着几丝温柔恬静。
她嘴边噙含笑意,帮着处理手里烘烤的食材,时不时跟旁边的小丫头悄声讨论几句。
有种平淡的温馨。
舒彦忽然惊诧自己在认真观察那个令人讨人的女人,眼神仓皇移开,所幸没有人注意他这边,他直接放下了手里的帘子,不再看外面。
兔肉已经全部串好,架在火上烧烤的过程中不断散发出美味诱人的香味。
然后烤好之后,小瑾直接迫不及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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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了一口,加上他们所带的干粮,完全足够三人口腹了。
小瑾将烤好的肉串分好,递给芙芝姐,眼神示意看向车厢,让白芙芝问问看舒彦吃不吃。
白芙芝本来万分不情愿,他吃不吃,饿不饿,与她何干?但是仔细想想,毕竟人家是金主,又是矜贵小郎君。
不得不妥协,迁就下他。
心中愤懑叹气,还是不情不愿拿着舒彦那一份吃食朝着马车走过去。
她敲了敲车厢外面:“喂,你饿了吗?这边刚刚烤好的肉串,可香了,你下来吃点吧。”
白芙芝闷声在帘子外面说道,原本她想着心里默念几个数,如果不理她,她就直接全吃了,正好觉得不够吃来着。
谁知里面的人这次倒是答得极快:“进来。”
近在咫尺的美味就这么与她失之交错怪是可惜的。
又少吃了几个肉串串啊!她瘪嘴掀开了车帘。
里面的男子支颐着下颌,神色明灭的看着她,颇有看好戏的意味。
女子左手肉串,右手烧饼,冷不丁的递给他:“喏你的。”
可是半响,里面的人还没有接过的打算。
白芙芝趁机咬了口肉香味美的串,含糊不清的说:“没下毒,快吃,不然不留给你了,我还不够吃呢…”
舒彦靠着软枕上,慵懒闲适,本来他最近辟谷,不怎么需要吃东西,但是倏地心头升起一股逗弄女子的心。
他玉指接过,尝试着吃了口,味道是不错,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味如嚼蜡。”
白芙芝本来也就不奢求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但是辛苦劳作的吃食却被这样评价,她瞧着只咬了小口的肉串直接从舒彦手里夺过来,大口示威着将剩下的肉串全吃了,一个也不留给他。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对方动作太快,以至于舒彦下一刻就看见原本给他准备的肉串,女子直接囫囵吞咽了下去。
包括方才……他吃过的地方,她也吃了。
掩于宽袖下的手指微不可闻的颤动了几下,没再多言,但是盯着女子离去的方向,眼神更加幽暗。
白芙芝愤然下车,她心里已经笃定了这个人就是跟她八字犯冲,相处不来,以后还是避着点比较好。
一时静谧,林中虫鸣交响,清风窜于枝叶之间,徐徐吹过。
晚间所发生的乌龙暂告一段落。
早上他们起来收拾后继续赶路,郊外的道路大多坑洼不平,车子颠簸不停,白芙芝坐在硬板子上,坐久了屁股硌得慌,于是顺手在车厢内摸了个软垫出来垫在车板上。
重新调整了坐姿的她觉得颇为舒适,嘴上哼着小曲,悠然感受着晨间的清新惬意。
忽然想到事,她拉扯手上的缰绳问车厢里的人:“我们下个地儿往哪个方向去?”
“南下去绥安。”
绥安是南边的一座城,周围水流交织,也是多个城镇线路必经之地,作为重点枢纽城市,非常的繁荣富庶,而且无宵禁执行,夜晚灯火通明,也是颇负盛名的娱乐都城。
白芙芝早前在酒铺子小酌时,时常听人念叨起这个地方,就计划想游玩观赏一番,无奈总有事耽搁。
眼下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她压抑着内心的雀跃,挥腾着缰绳,兴致冲冲驱着马车的往绥安方向驶去。
10. 第十章
绥安城的街道都比别的小城宽阔许多,近处各式商铺集市,走街串巷的流动摊贩,街上行人熙来攘往,热闹至极。
偶有香车宝马经过,遥看楼阁台榭,远处叠翠山峦,绿荫葱葱。
看到此情此景,也不枉费她不辞辛苦,连夜赶路了两天。
他们的马车才进了城,白芙芝还来不及感慨一番周围的热闹繁华,就听到不远处有人高声喊到:“来了来了,避让避让。”
顿时前面一群人头攒动纷纷自觉的退到街道两旁,让出了中间的宽敞大道。
一辆花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前面两匹白马开路,花车周遭彩带丝锻坠挂,迎风飘扬,途径之处还仿佛有香气掠过。
香车四角分别站着小童,他们手里挎着竹篮,纷纷扬扬的朝着两旁行人撒花。
花车中间高立的绣花伞盖下站着一位白肤墨发的男子,因为白纱遮面看不清全貌,但是显露在外的眼眸形而上挑,是极佳的狐狸眼型,水眸中潋滟着撩人的光华。
男子身形虽说清瘦,却修长卓越,不会有羸弱之感,蝶绕花枝羽纱华服穿在他身上淡雅而脱俗,看的人恍了心神。
“蕴霖公子来了……”
肃静只在瞬间,不知是谁喊了句,人群便炸开了锅,道路两旁看热闹的人都彼此交头接耳,讨论纷纷。
各个人头攒动,都想挤到最前面看看这绥安城第一美人。
“听闻共渡春宵便需百金,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是今日有幸碰到蕴霖出街,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值得。
白芙芝架着马车没办法涌进人群中,只能停在空旷的地方,她直接支棱起来站在车板上遥遥相看。
也觉得花车上的男子,雪肤花貌,美不胜收。
是受万千女子追捧的姿色。
不曾想到刚进城就有这般热闹,她停了下来打算看完花车游街再走,没想到车厢内的人难得催促起来:“十分嘈杂,先去找处客栈歇脚。”
说罢,破天荒的从里面扔出一袋银钱出来。
这会轮到白芙芝满脸不解,她朝着小瑾递了个眼神,那小丫头耸耸肩也表示不明所以。
竟然不需要她主动问他要钱了?
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打开看看,好些碎银足够他们休息好多天了,还能每天大鱼大肉。
白芙芝的注意力从远处的花车上转移了过来,她心满意足缓缓坐下,有钱好办事,她驭着马车沿街道找了处普通的客栈入住。
店小二闻声过来,殷勤的朝着白芙芝点头哈腰:“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一间上房,一间普通客房。”
交代好事宜,她想起来有些规矩得办,于是走到马车边停下,伸出手来:“舒公子,咱们到了。”
舒彦微不可闻的“嗯”了声,修长玉指掀开车帘,然后微凉的手搭在了她手上,缓缓下车。
从车厢里出来的男子犹如天边清冷辉月,高洁出尘。
对于旁人称奇的眼神,白芙芝也见怪不怪了。
小二愣神,见得他们一行人进了客栈,才呢喃感叹:“竟赛过蕴霖之貌。”
然后牵着马匹去了后院马厩。
*
早就听闻绥安城并无宵禁,小瑾在屋里收拾时,白芙芝直接眼放精光趴在纸窗边。
就算天黑了,外边铺子酒楼的门庭外也是灯笼高挂,正值热闹的时间呢。
这不正合她的意,可算能光明正大熬夜了。
心底蠢蠢欲动,又回想起白日花街游行的场面,她特意向小二打听了,原来游街的美人是花街第一坊,梨槿苑的头牌,蕴霖公子,人送隋安城头号美人。
每月一次的花车游街就被白芙芝给碰上了。
每逢游街之时,蕴霖必定会择位贵人,与其鉴赏诗词书画,共度良宵。
重在良宵,所以尤其珍贵。
若换在平时,蕴霖最多陪达官贵人们弹琴赋诗弄画,还得看心情是否挂牌。
所以一月之中,难得见到蕴霖几次。
但由于择选贵人也是预约制,所以名额早就不知道排到几个月后了。
所谓能预约的贵人,一看身份,二看谁出的银子多。
何其有幸能春风一度美人怀,便成了贵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番门道,白芙芝手里捧着瓜子,若有所思回想刚才打听到的。
既然这么有趣,何不趁着楼上那个冤家正在休息的时间,溜出去耍乐一下。
下一刻,白芙芝直接带着小瑾溜了出去,美名其曰,是带小丫头去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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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花街,其实不用打听,自然也能知道梨槿苑在哪儿。
毕竟作为第一坊,外观就肯定比旁的楼馆华美许多。
梨槿苑依水而建,立于湖面中央,走过拱桥游廊,只见绮丽的亭台楼阁耸立眼前,排排红黄灯笼依次交错而挂,幽亮的光倒映在水面上,被湖面经过的赏景小船荡开圈圈水纹。
还未来得及惊叹水榭楼台的奢靡精美,就被主楼前迎客的倌儿给围住了。
白芙芝看到倌儿那张跟刷了墙似的脸蛋,不停对她秋波暗送,只觉得后怕。
然后言语打听中,进主楼里赏歌听曲还得先交银两,她直接垮着个脸,拎着小瑾转身就走。
梨槿苑最不缺的就是贵人恩客,迎客的倌儿见到白芙芝身着寒酸,自然也不多留,笑靥满面又去缠上了下一个过来的女人。
此处路不通,自有通路处。
白芙芝围着梨槿苑转了一圈,择中一处隐秘昏暗的角落,交代好小瑾在外面等着她后,就翻墙入内。
刚落地就听见附近有声音传来,她定下心神,闪身躲在了红漆柱子后面。
有人朝着她这个方向过来了。
原来是几个杂役,他们端着精美的瓷盘,上面盛着袖珍美味,后面还跟着奴仆几名直接抬着箱子,里面装满了珠宝首饰,玛瑙翡翠。
看的白芙芝啧啧作叹,心痒难耐,寻思着能否顺手拿走几件。
他们若干人经过回廊,朝着西南角走去,那边是一片苍翠竹林,林影绰绰掩映着里面美轮美奂的阁楼雅间。
不知哪个新来的,在行伍中窃窃私语: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珠宝玉器。”
“也就蕴霖公子可以有如此待遇。”
“谁叫孙舵主财大气粗,恨不得把所有珍宝都拿过来讨蕴霖的欢心……”
前面领头的鸨公哧喝:“不得交头接耳!否则挨板子十下。”
这下后面正在嚼舌根的几人陡然静下来,不再窃语。
一行人快走远后,白芙芝才从隐秘的角落里出来。
听这话,难不成是去蕴霖公子那?
也不知道是谁摘了今日的头彩,成了头牌的入幕之宾。
想到白日里那般盛况,她实在忍不住好奇,于是悄悄跟了上去。
11. 第十一章
还未靠近阁楼雅间,便听见余音绕梁的琴音,忽而柔婉悱恻绵延不断,忽而铿锵高昂肃穆悠扬。
房间里的夸赞连绵不绝:“不愧是蕴霖所奏啊,真是天籁之音,让我听的如痴如醉啊。”
其实她哪里懂得欣赏什么琴音,一门心思全部扑在那玉树般的身影上了,痴痴的眼神紧盯貌美的男子,恨不得赶紧步入正事才好。
蕴霖低头弹琴,青丝如瀑垂流后背,墨发的黑衬的肤色更加白皙,此刻他早已摘下面纱,艳丽生辉的容颜一览无余。
听到孙舵主绞尽脑汁才磕绊出几个赞美的词,蕴霖嘴角一瞬而过的冷笑,指尖勾动琴弦,最后落音。
一曲奏完后,他抬起头来,柔媚含情的眼眸看向孙玥蓬,带着羞赧的笑意谦虚说道:“孙舵主谬赞了,蕴霖还需要多加练习。”
终于等到眼前这个令她痴醉的男子弹完琴,好不好听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她迫不及待倾身过去摸向琴桌上的纤手。
孙玥蓬满脸横肉,面相有些凶狠,就算现在谄谀而笑,也看着非善者,只觉得虚伪异常。
桌上的纤手已经不着痕迹的挪开了,孙玥蓬摸了个空,却也不觉得尴尬,反正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跟美人耗。
这时雅间门口传来鸨公小心询问的声音:“孙舵主,佳肴已经备好,现在是否上菜?”
女人闻声,大手一挥:“快上!”
对她而言,前面繁琐的过程自然是越快越好,毕竟见蕴霖一面当真是太不容易了,等上好几个月终于轮到了她,这不得早早就期待起春宵一夜是何等美妙的滋味。
鸨公听到了传唤,赶紧拍手,后面奴仆各个端着精美的餐碟进入房间,依次在桌上摆好,训练有素。
很快满桌山珍海味已经全然摆好,若干杂役退下,鸨公最后让人将一箱珍宝首饰抬进来,才躬身离去,关好房门。
此时此刻,白芙芝跟做贼似的趴在屋脊之上,敛神屏气,掀开瓦片边角,生怕弄出半点声响,前面她一惊一乍的看着房内情景,还算静心观看。
后面这一桌美味,勾来了馋虫,香的白芙芝绷不住了,直接咽了咽口水。
好家伙,等会窥视之后一定要拉着小瑾去大快朵颐。
再看向房内,蕴霖款款拂袖起身,身上华服似柔雾般层层笼在他修长如竹的身上,衬得愈发身姿卓越。
刚才小动作并未得逞的孙玥蓬这会又马上殷勤的去给蕴霖拉开凳子,待他坐下之后,才忙不迭的跟着坐下。
手上完全不停歇,又赶紧给他碗里夹菜,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所以每样来了一点,不一会,男子面前瓷碗的菜就像堆小山似的。
这样看着倒像他俩的身份反过来一样,变成孙玥蓬一直在伺候蕴霖了。
男子斜斜看了眼旁边的人,眼尾上翘显得柔媚又多情,女子霎时就像被勾了魂,痴痴了半响。
房间内香炉里的熏香,烟气缭绕,袅袅上升。
白芙芝趴在屋顶上,也闻到了熏香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香,似玉兰幽香,说不上难闻也说不上好闻,只觉得闻多了有点头昏。
于是她朝着空中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再接着探视。
“孙舵主也尝尝梨槿苑的手艺,看合不合胃口?”
蕴霖声音轻柔拖着尾音,像个小勾子,无形之中,拨动人的心弦。
声音唤醒了痴愣的孙玥蓬,她一笑脸上横肉堆叠,小眼蒜头鼻,实在连个端正的样貌都谈不上。
“吃吃,你也吃。”然后想到什么,放下手中的筷子,指着那抬进来的箱子说:“蕴霖,这是我为你收集了好些时日的宝贝,你看看可还喜欢?这些统统都是你的。”
孙玥蓬沾沾自喜,满心等着蕴霖能夸自己几句。
果不其然,男子眉开眼笑,应承着对方的话:“喜欢,蕴霖十分感激孙舵主的厚爱。”
然后为女子倒了杯酒,酒香浓郁,孙玥蓬闻着都感觉脑袋里醉了一般,带着昏沉之意。
“不必与我如此生疏,叫我玥蓬即可,也亲近些。”
蕴霖温顺的低呼了一声:“玥蓬。”
白芙芝在瓦顶之上,听了只觉得汗毛竖立,浑身抖了三抖。
这会孙玥蓬只觉得心痒难耐,再次忍不住扑向蕴霖,只想将他搂入怀中,好生疼爱。
谁知男子又轻巧移身,躲了过去。
其实孙玥蓬身手也算不错的了,被男子三番四次躲过,竟然也没多想什么,只觉得是他羞赧,在跟她玩欲情故纵的把戏。
她心中十拿九稳,嘴边露出不可言喻的笑,等会到了床上再叫蕴霖好好看看她的厉害。
蕴霖斟了杯酒,递给女人,“等会何不玩个游戏,如果玥蓬你用白布蒙眼,捉到了我,便任您处置了。”
这一听,还得了!
孙玥蓬满眼中只有男子欲语还休的样子,犹如春雨梨花,我见犹怜,当下就说好,速速找来白布,蒙上了眼睛。
待女人看不见时,蕴霖收敛了笑意,只觉得像换了个人似的,他面露轻蔑,表情沉静下来,方才还温柔款款的神情逐渐消失殆尽。
白芙芝看着这闺房之乐,原本还觉得无趣,下一刻直接傻了眼。
房间内孙玥蓬左扑右扑,满身肥膘都因为大动作抖擞不停,口里呼喊着:“美人啊,你在哪儿啊,看我不迅速逮着你。”
可是女人哪里能抓到,只见蕴霖身影轻飘直接跃上了房梁,然后满眼嫌弃的看着屋里头四处乱窜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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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还好白芙芝趴在屋脊的位置是处于角落边上,而且瓦片只掀开了一丝缝隙。
她极力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而蕴霖坐在屋中央的房梁之上,应该不会被他发现。
真是没想到这柔弱妩媚的小公子,原来也是个武功底子了得之人。
悄然跃上房梁,不带出一丝声响,孙玥蓬都毫无察觉,还在满屋子找她的小美人。
而小美人此刻坐在梁上,看着好戏,眼底一片嘲弄,起了玩心想要逗弄一番,嘴上应出的声音还是如先前般轻柔:“诶,我在这儿呢,玥蓬你怎么到那边去了。”
肥头大耳的女人一听,更来劲了,痴笑连连,朝着出声地找去。
殊不知这动人心弦的声音是男子用内力传送到屋内各个角落里的,不至于暴露他悠闲自在坐在上头看好戏的绝佳位置。
好几次听着声音就近在咫尺,狠狠扑过去,还是落了个空。
“不曾料到蕴霖你竟这般动作轻盈,让我一番苦找啊。”
女子本就身形庞大,连着好几次扑空,额角逐渐冒出虚汗,也不像刚才蒙眼一般气定神闲了,甚至开始有些精疲力尽的趋势。
“哎呀小美人你太厉害了,恕孙某实力不济,只能认输。”
后面孙玥蓬直接没了耐心,想到春宵苦短,可不能白白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了,嘴上虽是询问,但是不等蕴霖回答,直接就伸手去摘这恼人的白纱。
说到底,蕴霖再貌美无双,也不过是一介伶人,最多客气客气,难不成还真对个低贱的倌儿言听计从?
待今日办得好事,蕴霖不过是她日后逢人吹嘘的谈资,这绥安第一美人也承/欢她身下过。
待摘下眼前白布重获光明,看清房内景象时,转悠了一圈也不见人影。
后面又看到床榻被褥里拱.起,满脸犹疑又恢复成了无尽饥.渴的痴念。
“你这小美人可真是勾的我心痒痒啊,原来直接是钻进了被子里等我过来……”
嘴上孟浪之词,然后她搓着手朝着床榻走去,心急的翻开被子,脸上的笑顿时滞歇在了脸上。
被子里压根无人,只是一块长形软枕罢了。
“你在找我吗?”
蕴霖不再四处内力传音,而是直接慢悠悠开口,显示他所在的位置。
孙玥蓬听到声音,正奇怪怎从她头顶传来,匆匆抬头,只见得身着华衣的貌美男子悠哉乐哉地坐在房梁之上,垂目俯看她,说不尽的戏谑。
这下女人再不济也发现了不对劲,只是这脑袋怎越来越晕乎,她甩了甩沉重的脑袋,咬牙切齿,看着这个耍的她团团转的男子。
哪还有一丝柔情媚意,只觉得满面薄情。
12. 第十二章
孙玥蓬猛然气急,此等下作伶人还敢耍她,作势一掌气功就要劈向男子所在的位置。
这气势汹汹,一掌卯足了功力,没想到男子动作也极快,闪身躲过,跃下房梁,眼前只见虚影晃过,人就已来到了孙玥蓬的身后。
男子显然玩够了,收起了刚才的娇妩柔情,眼中杀意尽现,他靠近跟前的人,声音虽轻但无端叫人心生寒颤:“听闻贵帮最近得知了血晶玉婵的消息,不知可否告诉蕴霖呢?”
孙玥蓬瞳孔扩大,不可置信,听到血晶玉婵这个词就知道自己落了圈套,想要拼力一搏时,却已经浑身使不上劲了。
另外一边,白芙芝正看得乐不思蜀,越发觉得这走向有些不对劲,以为是普通的江湖恩怨,结果听到“血晶玉婵”这个词的时候,直接震惊不已。
怎么他们也在追寻这藏宝图的下落?
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是巧了。
白芙芝更加来了精神,竖起耳朵仔细听下去。
如今她堂堂刹阙帮舵主直接落在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手上,被传出去岂不是颜面尽失?
孙玥蓬如强弩之末,还想再强撑一会,只能故作硬气:“你是何人?!我奉劝你不要乱来,如果伤了我,就是与刹阙帮作对,我那帮姐妹定不会饶过你!”
白芙芝作为旁观者,压根不知道刹阙帮势力如何,但是听这语气,应该势力不会小,可那男子听到威胁的话,就如家常便饭,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还跟听了笑话似的,笑的花枝招展,然后温声细语在她耳边附道:“方才还说对我好的,怎么说变就变,还叫别的外人来对付我,啧女人呐就这般狠心么?”
蕴霖还是那副惹人怜惜的美人头牌形象,他眼波婉转,慢条斯理接着往下说。
“之前也有个贵人,说了对我好,什么都依我,可是蕴霖不过问了个小小的问题,就不愿回我了,自此以后,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再无任何人见过此人,莫不成玥蓬也要这么对我吗?”
虽然这语气尔雅,也已然掩不住里面的杀气横溢。
女人一听,面色惨白,只觉得后怕,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嘴里支吾道:“这、这个具体的,也只有我大姐知道,所有的线索都是她亲力亲为,自己去盘查的,我一概……不、不知……”
脑袋越来越昏沉,说到后面已经支撑不住倒地晕了过去。
男子满是嫌弃的望着地上的人,眉眼中数不尽的漠然。
“可惜了,真是白耽搁我这么久的时间,什么都不知的废物啊。”
细语感叹后,从身上掏出两个瓷瓶,缓慢蹲下,打开其中一个瓶子。
白芙芝看到瓶中爬出来密密麻麻的小黑虫,然后从孙玥蓬的眼耳口鼻中钻了进去。
不过一会,地上的女人硬生生从昏死中痛醒,撕心裂肺般惨声尖叫,眼耳口鼻中忽然流血不止,肉眼可见皮肤逐渐被啃食殆尽,画面残忍至极。
绕是白芙芝平常用毒惯了的,也实在看不下去这么阴毒的蛊虫,只能半遮半掩的转移注意力。
而这边即使发出如此大的声响,也没有半个人闯进来,可见楼阁雅间附近的奴仆杂役早已遣退下,或者有人在附近严守,包括孙玥蓬带来的手下也不见踪迹了。
更像是组织群体行事,以确保不出纰漏。
细思极恐,这梨槿苑背后究竟是个怎样的江湖势力?
白芙芝越想越觉得心慌,包括房间里这个变幻莫测的男子,他是谁?花坊头牌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假身份罢了。
约摸一刻钟后,地上哪里还有半点人影,只剩几根森森白骨,一摊血水。
蕴霖坐在凳子上,冷眼旁观这所发生的一切。
看着毁尸灭迹差不多了,再打开另一个瓷瓶,面容平静地一点点倾倒里面的黄色液体。
白骨沾上了这种液体,逐渐被腐蚀掉,地上血水遇到液体则快速消融,血水立马转变成一摊清澈液体。
就像有人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杯子,茶水倒在了地上一般。
活生生这么一个人,真的就“消失”不见了。
地上还有密匝匝的蛊虫,四处爬窜,蕴霖从袖子里摸出一颗香丸丢在瓷瓶内,然后将瓶口倾斜放置在地,蛊虫闻香聚集,纷纷乖顺的爬进了瓶子中,他再将瓶口用塞子堵住。
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仿佛重复过百千次般熟稔。
白芙芝在屋顶上看的心惊胆战,认定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开溜比较好。
加上屋里头香炉里的烟气缭绕,孙玥蓬身软无力肯定跟里面掺了什么东西有关。
就算她待在外头也觉得熏人,一阵夜风刮过,瓦缝之间的烟气随风掠过她鼻尖,顿时鼻腔瘙痒,她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在这安静的环境里,仿佛丢下惊雷。
不好!要完!
白芙芝直接瞠目结舌,脚底极速踏过瓦片,飞身落地,准备翻墙逃走,而背后传来开门声,有人追来了!
蕴霖听到外面有声音,嘴边笑意微滞,眼神凌厉,快速追了出去。
竟敢在他这儿偷窥,简直是不知死活了!
他追出去时,只见到一道青裳身影闪过。已经跃过了墙头,他虽然身法轻盈,但是那偷窥之人边跑边往后撒着白色粉末,粉末遇风散开,像升起的浓郁烟雾,干扰了视线。
就在挥袖之间,硬生生让这个人在他眼皮底下溜走了,此人也是轻功了得,如若再慢几秒,非得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想罢,蕴霖眼中阴鸷浮现,待几名手下闻声匆匆忙忙从外面赶来雅间的时候,那人早就溜之大吉了。
“阁主,属下无能,让人混了进来。”
男子低眸,神色晦暗,早已不像刚才的柔情蜜意,风华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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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无能,看来你也很想尝尝蚀骨烂肉的滋味?”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浑身颤栗,一个劲的磕头请罪。
后面几人也跟着首领跪了下来。
也罢,料这偷窥的人也搅不出什么水花。
蕴霖拂袖转身回屋,轻飘飘的声音落在空中:“没有下次。”
*
浮云遮月,星光稀疏。
寻欢作乐之地四周皆是笙歌曼舞,奢靡气息颇重,即使夜深,也依旧热闹。
有醉酒的客人经过雅间走廊,醉意朦胧中看到过道上站立着一位白玉无瑕的公子。
这梨槿苑何时又来了位谪仙之姿的头牌?
鸨公真有趣,还偷偷瞒着她们,将美人藏着掖着,莫不是准备哪天给她们一个惊喜?
所谓酒醉壮人胆,这位客人跄跄踉踉走上前,准备去搂抱眼前这无双美貌的倌儿。
可是衣角还未碰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闪出一位紫衣女子,手持长剑伸到那胆大客人的脖子边,低声哧道:“识相的话就快滚,否则刀剑无眼。”
客人本身的醉意都被吓醒了,浑浊的双目清明了些,见着戾气十足的剑刃还差些许就要割破自己的喉咙了,直接哆嗦着连滚带爬跑走了。
白衣男子恍若未闻般,走到廊台坐下,手臂搭在围栏边,下颌懒懒搭在上面。
他眼神飘远,望着天上一弯残月。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紫衣女子一听,立马跪下抱拳,“禀告主子,刚收到梨槿苑那边传来的消息,您之前被偷袭乃是邬黔达奚世家的人所为。”
达奚世家,江湖久负盛名的正道世家?
男子若有所思,自诩正道,背后却趁着他练功突破之际,暗下杀手,让他伤至全身经脉,险些暴毙而亡,还好留着一口气逃了出来。
最后功力不进反退,到今日还未恢复全,并且一时半会都无法再进行突破。
就为了那湫鹭山居图,这所谓正道私下对付人的腌臜手段可不比他弱。
这些人迟早要还回来的。
他遥望远处琼台楼阁,浮光掠影,看似慵散,但是面色平静,看不出喜乐,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响后,他垂眸,语气颇淡:“你去盯着他们吧。”
“是!”
地上的女人言听计从,然后闪身从围栏边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中。
今日该办的事都结束了,打探个消息,非要亲自到这边来才肯传递,真是麻烦至极。
男子略微嫌弃的蹙了下眉,虽然周围景色尚好,也不能待久了,万一客栈里那个冒冒失失的女人又突然找他有事,随意闯进房间发现他不在就不好了。
舒彦下午到了客栈,也不吃晚饭,直接就说回房休息,留下白芙芝和小瑾面面相觑。
想到此处,他不打算逗留太久,准备起身原路返回。
13. 第十三章
梨槿苑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建筑华丽,地形复杂,这一会九曲回廊,一会花木假山,内庭外院的,真是曲径通幽处,还有更深处。
白芙芝简直要绕不出来,想到刚刚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只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处,完全没有了半点玩乐的心思。
就在左拐右拐好不容易快要出去时,眼前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缓慢出现在她眼前。
长身鹤立,月白锦服,浑身孤傲清姿,脸上虽然蒙着白色的面纱,但是一眼望去,已经能令人浮想联翩,心生向往。
这就是说好的累了乏了?要在客栈休息,千万不要去打搅他?
结果孤身一人出现在寻欢作乐的地方?
白芙芝觉得自己这出来一趟,可真是惊喜百出啊!
门口有客人竟然错认了他,皆是瞪目指着白衣男子:“蕴霖公子怎么出来了?”
好些个来了很多次梨槿苑的熟客都瞠目结舌:“我还从未如此近距离见得蕴霖一面,看来今日来的值当啊!”
更有迎客的倌儿也惊讶,蕴霖不是从来不亲自踏进外院的吗?今儿怎么破天荒的到外头来了。
要不是白芙芝才见过蕴霖样貌,看着周围人的表情,险些也跟着信了!
这哪是蕴霖?分明是那个大冤家!冷脸怪!
舒彦一双秋水美眸扫视着周围,越来越多闻声过来的人围住了他,里外两层,讨论声络绎不绝,也是热闹了。
舒彦觉得很吵,耳边嘈杂,眸色逐渐深沉,神色已然冷了下去,似寒风凛冽,令人经不住生颤。
真想将面前这群碍眼的人,除之后快,就在他准备将心中想法付诸实践时,身形蓦然顿住。
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幸灾乐祸的看着这边,个头就娇小了点,模样也跟个小郎君般隽秀,实在是在人群中显得突出,很难不被发现。
她怎么也来了梨槿苑?
舒彦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转念一想,果然女人都一个样!
白日里,就见她看着花车上的男子魂不守舍,这才刚到落脚处歇息片刻,就迫不及待来了这边。
也不过是个色欲熏心的女人,舒彦心中鄙弃。
顷刻间,两个人都带着疑惑不解的眼神,在人群中遥遥相望。
白芙芝第一想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溜再说。
舒彦完全不给她机会,张口就来:“妻主,你好狠的心,抛下我独守空房,独自来了这个寻花问柳的地方,让我好找啊……”
声音中竟然还有些哀怨,神色也转换自如,宛如山巅白雪消融,化成潺潺流水。
白芙芝脚步一滞:???
周围人哗然,蕴霖什么时候有了妻主?
这真是不得了啊,明天绝对会成为绥安城的重磅消息。
只有极少人见过蕴霖长什么样子,虽说眼前男子戴着面纱,也看不清具体长相,但是总体看来,十有八九也是倾城之貌。
绝对就是蕴霖了,不然绥安城里哪里还有男子单凭外形就这般清姿凛然。
众目睽睽下,那女人先是杵楞住。
是了是了,这可不就是被自家夫郎在烟花之地逮住的正常反应。
两个人彼此对望的眼神肯定也是互相熟悉的。
八九不离十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还要指手画脚唏嘘评判几句。
众人又见女子马上反应过来,心虚笑道,也不东躲西藏了,讨好般朝着她的夫郎走过去,甜甜蜜蜜搂住男子窄瘦的腰肢,怜惜般说道:“怎么会呢,故人找我有事,我不好推脱,这不正好回去呢,我夫郎这般天人姿色,梨槿苑那般胭脂俗粉我岂会看在眼里。”
白芙芝扶着他腰的时候,舒彦眼中骤然闪过厉色,也仅倏忽间,不消一会便又柔情似水,顺着妻主的意,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模样走出了梨槿苑的大门。
男子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
女子没有指桑骂槐,责怪夫郎。
只留下呆愣在原地吃瓜的众人,怎么画风突转,两人又是如此情深意切了?
等众人也恍然过来,人也早已经走远了不见了,他们似乎搞错了重点,今晚这一出的重头戏,难道不是——
传下去,梨槿苑头牌竟然私下有了妻主!!!
等到了无人之地,昏暗小巷,两个人互相嫌弃推开对方。
舒彦冷声睨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如果下次,杀无赦。”
白芙芝拍了拍自己浑身上下的衣袍,驱赶晦气般:“你可别赖我,你先碰我瓷的,我还没说你,好端端说了回房休息,结果孤身男子去了风月地?”
她清咳顿后,犹疑着说出了口:“莫不是有那方面的兴趣?”
舒彦身手极快,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脸上难得出现羞怒。
“胡邹乱造!”
“咳咳咳咳……”
白芙芝瞬间喘不过气,她自然知道对方肯定是有事瞒着她,才会出现在梨槿苑,不过她也不想知道。
知晓的越少,危险也就越小。
谁知他这般经不起玩笑话,白芙芝也就想缓和下气氛罢了。
此时男子修长的指尖骤然在她脖子上掐出红痕。
“要……咳咳……要死了……”
只差一点,白芙芝险些命丧黄泉。
舒彦指尖松了松,很少有人能这般挑起他的情绪,他不能被这种不知所谓的女人影响了心境。
况且,暂时还不能杀她。
片刻缄默后,男子转身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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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芙芝终于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没想到这么开不起玩笑,小气鬼。
又爱碰瓷,又玩不起。
好不容易从蕴霖那逃走,又险些遭舒彦的毒手。
今天可真有够倒霉的,她揉了揉脖子,一边暗搓搓的吐槽一边也朝着客栈走去。
小瑾在梨槿苑久久没等到芙芝姐,也就先回了客栈,她站在门口处左顾右盼,正等的想打盹时,街口处终于走来了一位青裳女子。
女子歪着个脖子,满脸不爽快的样子,直到走近了,小瑾高兴的凑上去问道:“芙芝姐,今日遇到了什么好玩的吗?”
本来就是打着带小瑾见世面的口号出去的,结果让小瑾等了这么久,不仅这小丫头世面没见到,她也啥也没玩成。
不禁在心中对舒彦的旧账又添了两笔,为了弥补对小丫头的愧疚,白芙芝强忍着脖子上的酸痛,带着小瑾去吃了街边小吃。
两人来到一处面食摊,原本摊主大婶快收摊了,食材也所剩不多,恰好还可做一碗的样子,就跟白芙芝说明情况。
正好她在梨槿苑时,看到蕴霖杀人的手段,回想起细节只觉得食欲全无,哪里还吃的进东西,于是连忙摆手跟大婶说:“给我妹子多点浇头,她一人吃?管够就成,我就不吃了。”
“成嘞!”大婶直接忙活去了,手脚利索的整出一碗香喷喷的打卤面。
正好把余下的食材都用完了,满脸高兴的等待着俩姑娘吃完收摊。
面摊旁支棱起给客人用餐的桌子虽然已经老旧,桌面也被擦拭的油光发亮,但是抵挡不住的是那烟火气。
小瑾满是感动的吃着芙芝姐让给她的面条,忽而感慨,“芙芝姐,自打我遇到你后,我都见着两回神仙般的郎君了。”
一个成天少言寡语不露面的。
一个花车游行耀眼夺目的。
白芙芝也是愣了几秒钟才知晓这丫头说的什么,眼神不怀好意的瞅过去:“怎么,还惦记上了呢?”
小丫头觉得自己嘴笨不知道说些什么,突然想到了话题就说了出来,没想到听芙芝姐张嘴就来,直接岔了气,呛到了气管,猛的咳了起来。
白芙芝真没想到这丫头反应这么大,连忙拍了拍小瑾的背,给她顺了顺气,就不逗她了,反而认真起来问她:“万一这越俊美的郎君,心思越歹毒,手段越狠辣,你怕不怕呢?”
小瑾萧瑟了一下,不知道芙芝姐为何又转移了话题,但是看着对方难得认真的眼神,思考了一会,弱弱回道:“怕。”
就像她一直很怕舒彦是同样道理,虽然拥有无双美貌,看着芳华无边;但是性子清冷,使人靠近不得,孤芳无人赏,更不知底细如何,所以这样的男子,也不是普通女子可以与之般配的。
14. 第 14 章
这几日倒是有趣得很,大街小巷无不是在谣传一件趣闻,梨槿苑的蕴霖公子竟然有了妻主,这不是诓骗了广大女子的心。
呜呼唏嘘,于是有曾经很喜爱蕴霖的人就开始诋毁他的名声,譬如不洁身自好,满口谎言,低贱之人还自视清高等难听的话不绝于耳。
事情开始闹大了,甚至有梨槿苑的熟客也像鸨公打听此事,以至于才短短几个时辰,此事就传到了当事人的耳中。
“我何时有了妻主?我还真想知道我的妻主是谁呢?”
蕴霖穿着一身黛蓝大袖罗衫,乌发半束,眉梢之间难掩风华潋滟,眼尾微翘,斜斜一视,便似要蛊惑人心。
颤巍跪在地上的鸨公同为男子,也忍不住多瞟了几眼,何况疯狂追逐喜爱他的女人们。
但是眼前这男子,外貌看似秾丽无害,实则不知心思深浅,手段如何。
鸨公被叫来问话,只得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说完之后趴伏在地,生怕蕴霖喜怒无常,迁怒于他。
等半响后,还没什么动静,鸨公悄悄抬眼,却是看到蕴霖不怒反笑,唇边浅笑,眸中玩味渐深,一张小脸殊丽艳绝。
鸨公这会才暗暗松了口气,无端为谣传中蕴霖妻主的那位女子捏了把汗。
“那冒充我的那位郎君呢?又是何人?”
这一问起,鸨公这心又马上跳到嗓子眼,只觉得问题刁钻,生怕答错了话
不过他也纳闷,提起梨槿苑蕴霖,再无第二人身形外貌气质可以比拟,大伙儿怎么就能认错呢?还一口咬定就是蕴霖本人,可惜了他当时人不在现场,错过这等精彩的热闹事。
他虽不解,还是磕巴着胡诌:“奴不知,但是绝无第二人可跟主子相提并论,定是那群人醉糊涂了,看花了眼。”
身边都是养了一群废物,就张嘴会说,无一个有用的。
蕴霖懒懒抬眼,就吓得鸨公直接噤声,不敢再揣测乱言。
门外这时进来一位劲装女子,得了蕴霖准许后,才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来,蕴霖边听,顿感有趣至极,眸子都染上笑意,听到最后还不住浅笑起来。
“有趣有趣,正好最近无聊的很……”这不好玩的事儿就自动找上门来了么。
说到这轮才貌武功,江湖上的确有一人可与他比拟,甚至更甚。
只不过久闻这人从不攀附或接近任何女子,想来孤傲清高,怎会在梨槿苑门口与一个女子拉拉扯扯,还以“妻主”称呼?
就昨日他手下还与他们霂昭阁交换过消息呢,也算是有缘了。
蕴霖遣退了手下,独自在想,何等斐然出众的女子可以吸引到桑舒彦?竟是清心已久,也挡不住红尘烟火。
真有意思,这个女人得亲自去会一会了。
别人看了他的热闹,他也得看回来才是。
*
白芙芝在客栈里好吃好喝度过了一日,楼上祖宗也没说去哪里,她自然安逸摆烂,也不催也不急,反正三月期限到了,承诺给她的金银一分都不能少她的。
她百无聊赖的啃着瑾丫头给她投食的卤鸭腿,这丫头跟在她身边跟有多动症一样,总是闲不下来,把屋子里收拾来收拾去,实在没事倒腾了,就动不动问她喜欢吃什么,然后溜出来买一堆零嘴放到屋里给她吃。
白芙芝放了点碎银在瑾丫头身上,是想让小瑾以备不时之需用的,结果小丫头全部给她买吃的了。
她有这么饥不择食吗?
只听到外边门又敲响了,白芙芝将嘴里填的满满当当,两腮鼓起,跟个储食的仓鼠一样,看到小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又提着好几个油纸袋子。
她故作埋怨,嘴里嘟囔着:“你看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自己得多吃吃。”
这啥毛病啊,一个劲的给她投食了。
小瑾温和的笑笑,将手里的油纸包裹放在桌面上铺开,蜜饯果仁、干果瓜子、糕点糖食等,白芙芝手里还拿着个鸡腿,才啃了半边。
前一个时辰也才吃过晚饭。
这喂猪都不带这么喂得……
白芙芝觉得小瑾这丫头对她是真好啊,什么都围着她转,她也说过不用这样,小瑾就说,姐姐等于给了自己一条命,不对姐姐好,也不知道对谁好了。
如此表现下来,反而显得她这个姐姐做的不称职了,天天摸鱼摆烂混日子。
白芙芝将桌上的零嘴往小瑾那边位置推,讪讪而笑,心虚的表现表现。
“你也吃,多吃点,争取长结实点,到时候有人欺负我了,你也可以保护我。”
小瑾眼神迷惑不解:“芙芝姐你也会被人欺负吗?”
白芙芝啃肉的手稍作停顿,她咋就没人欺负了?这天天跟着那个舒彦,他不就是老打压她?
小瑾见白芙芝脸色一僵,连忙摆手试图解释:“姐,我是觉得你很厉害,三两下就可以将歹人打趴下,没人可以欺负你的,”
说的白芙芝暗暗低下了头,看来这个妹妹不仅是个姐控,还特会说话,嘴甜的很。
心虚归心虚,她心底还是很受用的,听的心里跟溅了蜜似的。
相谈甚欢之间,耳边响起小瑾的哈欠声,白芙芝瞧过去,见她此刻眼神困倦,眼底还有黑眼圈的痕迹。
“没睡好?”白芙芝试探性问道,而后又想到什么般:“我昨天夜里又没睡相了啊?”
白芙芝睡相不佳,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基本上睡得姿势横七竖八,怎么舒服怎么睡。
她今天早上醒来就见着小瑾直接是趴在桌子上休息的,就以为是小瑾起的早。
难不成这晚上都没睡好?
由于扣扣搜搜节约资金,她也就开了一间普通客房,她跟瑾丫头一起挤着睡。
小丫头被问话了,还强撑着精神,笑着摇头,嘴上否认着。
白芙芝握着手里的鸭腿,沉思了一会,然后拉着小瑾又去掌柜那开了间房。
在她再三督促下,小瑾这才满脸愧疚的去另一间房睡觉去了。
人家小姑娘平时对她这么好,再抠搜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妹子不是。
白芙芝回到房后,又大口将剩下的鸭腿啃完了,吃饱后也吃不下其他零嘴了,只能重复包好收拾起来,准备路上再吃。
想着暂时还无睡意,此时又没事,于是灵机一动,去随身行囊里取出她自己特制美容养颜的粉末出来,专门选取了有美白润肤功效的中草药磨成粉。
所谓古代打拼挣钱,吃饱喝足后,闲暇时间也得好好呵护自己的皮肤。
这几日赶路,风吹日晒的,明显看着脸上都暗沉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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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她将调制好的粉末倒在瓷碗内,然后掺一点点山泉水,搅成糊状,然后对着铜镜,哼着曲儿,将养肤泥涂在脸上,不一会儿,整张脸被白色糊状物涂的满满当当,就剩一对眼圈和嘴露在外面了。
铜镜里的怪女人还装模作样扮了几张鬼脸滑稽的模样出来。
就在自娱自乐起兴的时候,又听见门外边有人敲门。
白芙芝皱了皱眉,不是让那小丫头睡觉去了,咋的又过来了?
于是怀着的好好教导的心情过去开了门,拉开门闩,“我说你啊,还不去睡觉……”
霁月清风般的男子站在门口,本来都想好了一番措辞,等见到房内的人开了门后,酝酿许久的客套话全部抛之脑后。
这?是何妖魔鬼怪?真是头回见到。
再三确认一遍,他并没有走错房间,霂昭阁打探的消息断不会出错的。
蕴霖看着满面糊满白泥的女子风风火火打开了门。
这是在做何?白泥遮面,实在是难看清对方原本的模样。
既然看不清,蕴霖自然而然也没往好的方面想,只当是个怪人。
不由得哧气,心中鄙夷想着,江湖堂堂叱咤黑白两道坞剡教教主,向来清心无杂念,不染尘埃的寡淡性子,就钟意这么个怪异的女人。
所幸来瞧了这出热闹,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个奇怪的女人,打开门就是对着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番说教。
蕴霖武功极高,善卦阵幻术,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江湖上基本不会有人能识破他易容后的模样。
今夜他装作桑舒彦的模样来看看这谣言中,他“妻主”到底长什么样子。
如今见到了,也可谓是“惊喜”啊。
惊的是,桑舒彦竟然有这等奇怪的癖好。
喜的是,以后再见着桑舒彦,也可以好好调侃他了。
白芙芝定眼瞧仔细后,再三确认后没有看错,说了一半的话就此停下。
正是舒彦站在门口?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金主突然屈尊纡贵的来她这里,莫非又是来找她麻烦的?
两人双双疑惑相视片刻,分别心思百转后,又虚与委蛇回致笑意。
白芙芝想着,这接下来的衣食住行还得全靠对方帮衬,金主可不能怠慢了,于是赶紧请他进屋。
屋里头的轩窗用叉竿半撑开,夜风吹了进来,甚是凉快,还携卷着刚刚敷面膜残留下的药香味。
蕴霖尚未踏进屋子,就闻到不同的药味儿,唯恐有毒,暗自调整了气息,才放心进去。
暂时不知对方底细,还是小心为妙,若是对方有不轨心思,就直接杀了。
白芙芝并不知道他突然过来要做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想到两个人昨日才发生了矛盾,依照舒彦这个性子,还能主动上门来找她?
白芙芝有些不解,但毕竟自己是女的,不能太跟男子一般计较,就显得她忒不大度了。
再者,自从舒彦开始在衣食住行上买单后,她跟对方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不少。
蕴霖当然也不知道桑舒彦和这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他脚步在门口稍作停留,里边的女子嘴角含笑将他迎了进去。
15. 第十五章
就目前来看,此女子也算待他客客气气,想来桑舒彦和她的关系应该并不差。
心中理顺之后,微微颔首。
蕴霖模仿着平日桑舒彦的性子,一副少言寡语,故作冷淡地走进了她房间。
桌上还有小瑾才买来的蜜饯果脯,零嘴小吃,白芙芝才收拾好后又要重新拆开,她也就客气客气问道:“吃吗?”
蕴霖抿嘴,并没有接她的话,俨然沉默回应了他不爱吃这些小玩意。
虽说蕴霖凭借着江湖上对桑舒彦的评价,和与他寥寥无几的接触,从而模仿他的言行举止,但是一个人原本的神态是骗不了人的。
桑舒彦性子寡淡,不与人亲近,从头到尾冷意横生,即使被挑起了情绪也是稍纵即逝。
可是蕴霖言行举止中总是带着扣人心弦的撩拨意味,眼中丝丝温情让人觉得自己在他心中定是占有席位的。
明明情深意切,却总是缺少点什么。
因为蕴霖从不动真情。
好比舒彦心中从未有情。
是一个道理。
两个人这方面有相似之处,却又天壤之别。
白芙芝没有往深处想,她就是觉得,眼前的“舒彦”,跟以往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毕竟平日里,她跟舒彦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不太了解他也是正常的。
桌上,放在油纸袋里的零嘴,并未见得对方去吃,只是找了个凳子坐下,白芙芝见对方坐下了,也就跟着坐下,可是面对面着实让她有些尴尬,只能强行扯了个话题:“不喜欢吃吗?”
她眼神示意了下桌上的吃食,蕴霖会意,以为她想吃,于是伸出细白的指尖捻了块糕点似要喂她吃。
这这这!!!
还得了,白芙芝震惊的差点没坐稳,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这家伙今晚太不对劲了。
“你是,中邪了?”
中邪?
蕴霖歪头表示不解,难道他俩的关系不好吗?他不过做了个很平常的举动。
莫不成,桑舒彦私下不是这样对她的?
此时此刻,对方还眼波婉转的看向她,看得她一阵心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想个办法把舒彦给撵出房间。
对方疑惑的眼神愈深,默默看着她。
盯着她干嘛?莫不是她脸上长花了?
白芙芝陡然想起,她还敷着面膜呢,这模样的确挺怪异的。
于是她跑道铜镜面前,一边撕下脸上的白膜,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舒彦的五官真是精雕玉琢,骨相优越,越看越好看那种,他甚少在外人面前笑。
现在他只是浅浅上扬嘴角,便似满园花开,烂漫无边。
蕴霖笑起来从不吝啬,他表面爱笑,笑意更像一种伪装,容易让他人心生亲近,从而掉以轻心。
即使他现在易容成舒彦的模样,他也习惯了将笑挂在脸上。
“一时半会,睡不着,想起了你,便来看看。”温声细语从身后传来。
白芙芝撕面膜的手微微一滞,满眼不可思议,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今晚她直接震惊两回!!!
舒彦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想出了新花样,逗她取乐?
说者有意,听着更有心。
特别是说完这句话,空气中和谐的缄默了片刻,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感悄悄滋生,令人手足无措。
这句话真的是很容易让人想歪啊!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跟舒彦扯上任何奇怪的关系!
得立刻马上!将他赶出房间再说!
终于撕完脸上的白膜,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仿佛困倦万分的样子转过身来。
“我今日实在是太累了,要不你也先回房休息,我也马上要歇息睡觉了。”
此时白芙芝的脸上干干净净,皮肤透亮,蕴霖这时才算得上真正看清女子的样貌,面容皎洁素净,又若辉耀霞光,自带蓬勃朝气,整个人灵动俏丽。
蕴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眼前女子,五官模子,有七八分像她。
记忆里那个女人,强大而冷漠,偶尔流露出的温情也并不是属于他的,他需要付出很多努力,为她完成一件件危险的任务,才能得到她些许青睐和夸赞。
蕴霖于她,不过是件称手的武器。
不需要了,便可随意弃之。
如今,那人早已不在人世间,他也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放下了。
可是白芙芝转身那一刹那,蕴霖心中惊愕,更多的是随之而来的不甘与执念。
面貌为何如此相像,可是那个人明明就死掉了。
蕴霖似乎在一瞬间卸下所有的表情伪装,他眼中立时水光氤氲,眉心轻蹙,神情中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述的情绪,他这么痴愣愣的望着眼前人。
白芙芝见“舒彦”忽然变得很奇怪,仿佛像看到了旧人,眼神闪动着熟悉的意味。
蕴霖三步化作两步走到白芙芝跟前,他手心微颤,趁女子还未反应及时,他依恋般握住了她的手,欲语还休的模样,平日里带着柔情媚意的眼眸此刻也溢满了认真。
他就这么反反复复环视了她好多遍。
手心里的温度似要烫灼了她一般,她一个激灵,将手抽了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夜的舒彦,真的跟往常太不一样了。
莫非他真的对她产生了非分之想?
今夜又是想她,又是紧握她的手,难舍难分的样子。
白芙芝寻思着他们两个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怎么就让他误会了呢。
不过男子那张动情的脸,真的惹人垂怜,似梨花带雨,委婉柔情,清新中又掺了三分热意。
她忽然心跳一瞬。
又马上遏制住了心中悸动。
的亏是理智战胜感性,这样的男子,她还是少靠近为妙,说不定此刻全是他演出来的戏,就为了戏弄她开心呢。
“舒公子,女男有别,请自重,夜深了,快回去歇息吧。”
白芙芝很是冷静的劝导“舒彦”出去。
她默默转身不再去看对方复杂的眼神,很快,身后人沉默片刻,终究窸窣脚步声响起,安静走出了房间。
此刻过道里寂静无声,偶有房间里还烛光晃动,蕴霖疾步走出客栈,顺着屋檐下的阴影处走去,很快身影隐在了暗色中。
逼仄小径中,蕴霖背靠青苔遍布的石墙边,墙上还有湿滑的水渍附着,但男子的心思已经不在身边污秽的环境上,他广袖一挥,毁去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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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幻术易容。
银晃晃的月光落在了男子艳丽妖冶的脸上,上扬的眼尾隐隐泛红。
他显然控制不住情绪了,微颤的双手轻轻捂面,莹润的泪水顺着手缝淌落脸颊,滴落下来。
那个人不在人世之后,很少有事物能挑动引发他如此激动的情绪了。
好几年了,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了那个人,对那个人也不过是依赖之情,怀有尊崇感恩,谈不上喜爱,可心中就是落下了执念。
或许是她从不曾明面上夸赞认可过他。
即使他出生入死,为她卖命。
也只不过听她冷冷吐出一句“做的不错”的评价。
全然不顾他身上旧伤遍布,又忙不迭给他颁布新的任务。
似乎他若是任务中丧命,便任由他死去了。
她所有的温情柔软都给了她的夫郎,哪个一无是处,病殃殃的男人。
甚至那个柔弱不堪的男人,不曾为她的野心添过任何助力。
她却那么爱他,怜他。
蕴霖思及过往片段,心中无悲戚,却难受,像心口被拧住了般,喘不上气,这源头终究是心有不甘罢了。
就算那个女人早已经死掉,以为自己不再挂怀于心。
可今日见到这个与她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女子,还是举止失措了,匆忙离开反而像是惊慌逃窜。
他眼眸中先是彷徨无措,继而像似想通,过往执念在心中无边无际的发芽生根,悄然滋生壮大。
修长指尖抹去眼角最后一滴泪,眼神渐而笃定。
今日他扮作桑舒彦的身份来探视这位女子,下次再出现在她面前,必定是以他苏蕴霖的身份。
他定要结识她,并深得她心。
让她心心念念,唯有他一人。
男子独自站在昏暗小径中,这一待,便是良久。
终归夜已深,就算尚无宵禁,街上逐渐人烟稀少,许多商铺也已打烊,只剩几盏幽幽灯笼悬挂于门上,照着周遭。
另一边,舒彦本来是在房中,打坐运功,调理先前的内伤,不料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白芙芝与其他男子的交谈声。
他这间天字号房位于三楼过道最里边临窗,通风敞亮,豪华舒适;而白芙芝的普通客房就在二楼过道最里边,简言之,就是在他这间房的下面。
本来屋子隔音也算不错的,但是舒彦武功深厚,加上正在运功之际,感官上的触觉嗅觉听觉更胜于常人。
即使他也喜安静,想静心运功养伤,但无奈隐隐约约的声音总是绕于耳边,如蚊蝇般,嗡嗡作响。
仔细听吧,又无法具体听清交谈内容,只知道白芙芝房里竟深夜有男子出现,两个人还殷切闲聊。
舒彦不由得心烦意乱,觉得是这声音叨扰了他,令他无法静下心来打坐。
果真是个拈花惹草的女人,昨日才去了烟花之地,夜晚又哄骗到男子来她房间。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生出憎恶,心中正揣测之后要如何杀了这个可恶的女人时,楼下的屋子又传来开门关门声,走道上匆匆离开的脚步声随之远去,一时耳边恢复了宁静,再无嗡嗡响动的交谈声。
已经没有人再发出细微声响打扰他了,可是他俨然已静不下心,男子轻拢眉心,疏淡的神情中难得出现一丝烦躁。
16. 第十六章
骤雨初歇,天际微亮。
外边街道的青石地上还积着水洼,已有起早的摊贩挑着扁担,沿街叫卖,这个时间点,早点铺子的生意自然也比别处好些,客人络绎不绝,伙计们忙上忙下。
大清早的,有位穿着麻裳的小姑娘已经从外边打个转回来了,她步履轻快,忙不迭踩过地上的水洼,沿街边走进客栈,手里正提着刚买回来的早点。
直奔着楼梯去了二楼最里边那间房,才停下脚步,轻轻敲响了房门。
开始敲几下未曾有人应声,于是又加重手中力道。
“砰砰砰!”
“谁啊?”
过了一会,屋内终于有人满不情愿嚷了句。
“芙芝姐,开门,我给你带早点来了,起来吃东西。”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回道。
这才几点啊?白芙芝下意识瞄了眼窗外。
晨曦微光初透,光线甚微,估摸着时辰尚早。
槿丫头不亏是行走的闹钟。
“来了来了。”白芙芝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拢了拢身上的里衣,随手拿起床尾的外袍披上,慢腾腾下床去开了门。
打开门时,她还是一脸没睡醒的模样,耷拉着眼皮,而门外站着的小瑾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样子,与她形成鲜明对比。
不亏是年轻人。
开了门后,她又欲倒床就睡,小瑾连忙放下手中吃食,拉起她的手,将她连拽带拖拉到了桌子边坐下。
“姐,先吃东西,不然会饿瘦的。”
你确定?她想到自己昨日连吃五顿,现在还略微腹胀的肚子。
白芙芝稍稍睁开一丝眼缝,余光瞅着小瑾那瘦弱的小身板,并且义正言辞的念叨她时。
她岔气一笑,终于醒了觉,看看桌上的早点买的分量多了些,以为小瑾还没吃,于是招呼着她多吃些。
小瑾摇头:“我在外面吃过了,这是给你们带的。”
我们?
白芙芝刚睡醒,还有些懵,愣了会才想到楼上还有一位祖宗。
“他吃的少,基本可以忽略他,再说你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万一买了他的,人家还不领情,好心全当驴肝肺了。”
白芙芝实话实说,才不想管他,手里捻着勺子,拨了拨米粥,边说边吹着气,想等着粥冷些再吃。
小瑾这丫头灵秀,事情也想得周到,她指出要点:“姐,现在我们对他好点,说不定日后大方,多给些银子,咱们这一路衣食住行皆不用愁了。”
听着,也确实,她心中默默感慨,小丫头真是越发上道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金主嘛,自然得多担待些。
白芙芝略微赞成点头示意,咧嘴言笑:“那你便送些上去吧。”
说完低头准备咬口肉包子吃,可是小瑾却迟迟未动。
白芙芝思忖着,“怎么呢?”
小瑾慎微的说:“姐,我不敢跟他说话。”
怪不得这些日,这丫头见了舒彦就跟见到豺狼虎豹一样躲着走,要么就是离得远远的。
不过舒彦在无形中施于人压迫感,要么就是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像个不好惹的主。
基本上没什么要紧事,白芙芝也不愿去搭理他。
既然小瑾不愿,也不能为难这丫头,加上她又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说错话做错事,惹怒了舒彦,都无保命的手段逃命。
这事还是得落在自个儿头上了。
白芙芝再次认命般拿起还热乎的早点,不情不愿的往楼上走去。
本以为舒彦跟她一样,会赖床睡着。
谁料敲门声一响,屋内的人便慢悠悠喊了句:“进。”
误让人以为,屋里的人,已等她良久。
舒彦嫌弃客栈里点的香,味道俗气,熏人难闻,闻久了,无故令人心烦意燥。
即使最好的客房,里边的摆件也不见得多华贵,不过了了,案几上摆放的香炉,也就是集市里随处可见的普通陶瓷。
白芙芝进屋时,第一眼就是看到了锦衣华服的男子拢袖倾身,侧面影影绰绰,被缭绕的香雾遮掩,见他手执一柄细长香勺,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埋住火星,不消一会,香烟逐消,朦胧的面容渐渐清晰。
极致隽秀的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薄凉。
他似乎没在意门口来人,专注着手里的动作,就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递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再见舒彦,她心底就有股躁意在窜动。
莫名就想起了昨日他说的话。
睡不着,想起了她?
有些事不说还好,一旦摆到了明面上,就叫人不由得胡乱猜测。
即便当做不曾发生,可当事人在眼前出现,记忆就跟崭新似的,压根忘不掉。
连她都不相信,舒彦这样的人,怎么会说出那番话的。
并且他昨晚的言行举止,柔情缱绻。
让她以为只是做了个怪梦而已。
她站在门口忸怩起来,嘴里还是没憋住话忍不住问:“昨天你回去后,睡得还好?”
舒彦这才侧目过来,淡淡的目光驻足在她身上,神情沉上几分。
她倒是好意思问,难不成她也觉得昨晚与别的男子在屋内东拉西扯的时候,吵到他了,才清早过来问他。
昨夜还真未曾睡好,心中想事,扰的他烦乱不堪。
只能利用心经运功打坐,才稍作缓和,今日大早便起来了。
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个不知消停的女子。
舒彦冷声哼哧:“不曾睡好。”
白芙芝听了,心中一惊,莫非还在想着她,才睡不着的?
虽然她不答应,但是对她心有好感,也是可以直接说的嘛,何须这般隐晦扭捏。
白芙芝权当舒彦面子薄,说不出口自行理解了。
还是得给他个台阶下的,毕竟是个男子,得礼让三分,才能彰显她的气度不是。
她思及此处,声音也轻柔下来,举着手里的早点,“给你特意带的,早上吃点清淡的,养胃舒适。”
她将手上的食盒摆在了桌上,犹豫小会,还是实诚说了:“晚上睡觉时,也不必太牵挂了,到头来伤了自己的身体。”虽然我们是不可能的。
后面这句白芙芝还是忍着没说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得给他留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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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日后好相见。
而舒彦只觉得这个女人不可理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一副关怀人的样子。
他有谁可牵挂?
舒彦之前只当她是个贪财的市井之徒。
如今看来,不仅花心,还满腔借口,也就空有一副好皮相了。
纵然桌上的餐盒被男子刻意忽视,白芙芝也不恼,以为男子听懂了她话中委婉拒绝的含义,心情不好,便本着一笔勾销的对等思想说道:“不和胃口没关系,不如我带你出去逛逛,有什么想吃的,全由我买单。”
买单,这是她最大的妥协了!!!
加之骤雨过后,天晴舒朗,空气尤为清新怡人,趁着早市出去溜达会,可有意思了。
白芙芝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
偏生舒彦与之相反,喜静厌闹。
可他却没出口反驳,倒是任之女子的咋咋呼呼,想看看她究竟要带他做什么。
白芙芝一时兴致高涨,忘乎所以的去拉舒彦的手,走出房间,来到走道上,直接带着舒彦纵跃飞起,脚点围栏,两人身形如燕,落在了客栈的屋脊之上。
月色绸光的衣袍在风中翩然翻动,衬得舒彦身姿修长,清雅如仙。
直到停稳当后,白芙芝才松开舒彦的手,笑容明艳,满是得意的朝着他抬了抬下巴。
清晨的风还有些凉意,拂面而过,甚是舒爽,坐在高处俯看大街小巷熙熙攘攘,繁华景象,心中一阵舒畅快意。
“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繁杂的地方,你看这处地方,我选的可好?”
闹中取静,闲暇自在。
男子仿若未闻,一向微凉的手,难得被附上了热意,一时半会不曾消散。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随意拉扯他的手。
动作轻浮无礼,还真将他也当做成昨夜里那种私下会见的男子了么。
想到这事,他脚步轻轻踏过几片板瓦,特意离这个女人远了点,整个人神情更加冷清下来。
“站着干嘛,多累啊,一起坐着啊。”
女子大大咧咧坐在屋子脊梁上,指着不远处赶集的众人,感慨而言:“我猜你不曾看过这些。”
人间百态,红尘烟火。
每个人的神情动态,言行举止都尽收眼底,看累了,就抬头看看云,放空自己的情绪。
白芙芝之前醒来,发现自己莫名身处这个异世的时候,孤身一人前方是无尽的迷茫,甚至无限孤寂,她撞得头破血流,试尽各种方法,也无济于事。
无论怎样也回不去了。
后面她也想通了,每个人有自己的命数,既然无法扭转命盘,不如放宽心态,尝试着去接受,看看这青山绿水,花前月下,云卷云舒,也能活出另一番滋味。
当然这些话,她没办法跟别人述说,别人只怕会将她当傻子看待,所以不如坦然面对,命运给了她这个别类的身份,那她就顺应着这身份活下去。
舒彦垂眸,见女子敛眉阖目,表情释然。
她是怎么做到,明明让人厌恶,却总是还有意外之喜。
白芙芝本想再闲聊点什么,但是下一秒她神情骤变,急声哧喝。
“小心!”
17. 第十七章
三枚锋锐的镖箭无声无息朝着他们破空射来,白芙芝瞬间察觉到风向不对,余光瞄到冷萃的利光即将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她拉过舒彦的手,赶忙将他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拽了下来,把他带离危险之处。
那暗器分明就是冲着舒彦来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她想到第一次在轩雅阁遇见舒彦时,他身上就是伤痕遍布,如今见识到真正的暗杀场面还是觉得心惊一瞬。
舒彦自然也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周围的异象,若不是白芙芝比他快了一步,他可直接瞬移躲过。
如今这一拽,反倒让他失了五感平衡。
顿时失重扑在了白芙芝身上,指骨分明的手慌乱中撑在了她胸前,手底一片柔软。
绕是舒彦再从容,淡雅清隽的面庞也登时浮上绯色,手掌被烫到似的赶紧缩了回去。
白芙芝此刻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她带着舒彦躲过了两枚镖箭,其中两指疾速接过从眼前飞过的一枚,箭头上面淬满毒液,分明是要将舒彦一击毙命。
前面几枚镖箭均是落了空,躲在暗处的刺杀者见没有射中,又急忙投掷下一波利器。
空中齐齐飞射过来更多的镖箭,数量显然翻倍增长,两个人待一起的话,目标太大,会容易被击中。
“你自己快些躲好,我尽量护你周全。”
白芙芝匆匆撂下一句话后,直接腾空而起,抽出腰间配着的赤乌长鞭,鞭子破风甩开,宛如一条灵动的长蛇,招招抽落射过来的暗器。
另一边,舒彦眼顾这四周场景,压下心头悸动,脚尖轻轻略点瓦片,疾速飞跃而起,瞬间移动到飞檐翘角之上,宽大的广袖随风飘动。
他负手而立,冷眸观望,恍然间看去,宛如诸仙神佛降世,自带睥睨众生般的气度。
而此时的舒彦已经完全跟白芙芝分开了,似乎目标更加明确,后续再飞射过来的暗器就直接齐刷刷冲着他而去了。
而这些把戏又岂会被他放在眼中,即使他功力尚未恢复完全,也足矣对付了。
他直接运作内力,单手在空中旋转一圈,隐见光华波动,身前浑然形成一道气功屏障,镖箭齐齐瞬停在空中,全部被他扭转乾坤,反转方向,再利用十足真气推出,迅猛朝着角落中的暗杀者射去。
好些个来不及躲闪的,通通被毒镖反杀,箭头淬染的毒液果真致命,不过片时,隐藏在各处,身着劲装的暗杀者纷纷从犄角旮旯处倒落在地,毒发身亡。
还有个别两个险些避过,知晓任务失败,想要全身而退,可是白芙芝哪里能轻易放过他们,直接亲身一纵跃过重重屋檐,袖中银针轻巧借力弹出,快准狠刺中了对方的穴道,对方直接动弹不得,双腿定格不动了。
似乎猜到了会遭到逼问,视死如归般的眼神狠厉瞪了眼白芙芝后,就喉间滚动,咽下了藏在牙槽中毒药,全身气血上涌,鲜血喷出,当场毙命了。
白芙芝也已然料到可能捉不到活口,原想试试,谁知结局还是一样。
她这寻思舒彦是惹了什么仇怨,对方竟然这般想治他于死地。
第一次见他就是伤痕累累的模样,如今伤还没养全,光天化日之下又来这么一波,白芙芝只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而原本热闹的街道,在这危险的暗杀之下,行人早就逃窜干净,哪里还看得到半点人影。
白芙芝原本想着出来透透气,凑个热闹,现在看来泡汤了。
她遥遥凝望了眼舒彦那边,身为被暗杀的对象,却丝毫不见慌张,整个人云淡风轻,有些过于从容了。
反倒是舒彦注意到她的目光后,随之相望,不出一会,面色窘迫起来,硬生生将视线瞥向了一边。
天边金乌升空,层层递进的金芒普照大地。
也不知舒彦瓷白的面庞是否因阳光笼罩,从而携夹热意,弥漫出浅浅红霞。
舒彦避开了白芙芝的递过来的视线。
他想到方才不小心触碰到这个女人……那个地方……
柔软的触感就像要至此烙在他的手心上,带着滚烫的热意。
从未有过的体验令他心中泛起阵阵波澜。
而白芙芝见舒彦没有理会她,也习以为常,只当是正常现象,平日里他就是这幅模样,倒也无事。
但是关于今天这场暗杀,事关重大。
于是本着拿人手短的心态,朝着她的“金主”走过去。
“你刚才没有受伤吧。”
她看着舒彦安然无恙的模样,就随意客套一句,然后才进入正式话题:“你知道这群人是谁吗?他们直接就是冲着你来的。”
是谁?
舒彦还真知道背后势力是谁,原本他想养伤一段时间再秋后算账,如今看来,他没有找上门,对方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将他除之后快了。
如此心急,那么他也得将行程提前了。
幸而之前的内伤在这些时日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去会会这群道貌岸然的老贼了。
假借捍卫江湖正义的说辞,私下也尽是些臭恶昭彰的卑劣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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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些人与他,又有何不同呢。
在舒彦恍神之际,白芙芝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直到感受到身边气息,舒彦俊逸的脸上难得显露出羞赧,仓促之间只想着如何避开白芙芝的接近,脚下不禁后退几步。
可是他立于屋脊翘脚之上,再后退,后面就是悬空的了。
白芙芝立时扯过他的袖子,将他带入怀中。
两个人距离之近,气息交织,男子身上有木质清香隐隐浮动。
“好险好险,你差点就掉下去了。”这可是在客栈屋顶上啊!
舒彦这会愠怒推开她,冷冷叱责道:“轻浮!”
便再也不搭理她了,直接一个人飞身而下,回了房间。
只留下白芙芝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他竟然说她轻浮???
如果她不及时拉扯一把,舒彦直接就摔下去了。
虽然吧,他确实有轻功不担心摔着哪儿,但是她也是出于好心,何故得到“轻浮”的风评。
果然她教导瑾丫头是对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在心中骂骂咧咧后,她也跟着回房了,她认为在这之后很有必要,得多给小瑾好好灌输概念,找对象就得找三观合、性子好的,不要什么乱七八糟,长得好看一点的人,就巴巴的过去。
……
华灯初上,绥安城的夜幕如约而至,就在白芙芝又想贪玩溜出去之际,舒彦告知她,需要启程去下一个地方了。
当时舒彦跟她说话的时候,至少隔了她七八步距离,说完便即刻转身离去,不予她讨论任何缘由,仿佛她才是那个豺狼虎豹。
白芙芝本身话就多,现在舒彦这番举动,她只能将话憋在嘴边,满腔牢骚得不到宣泄,使她心中特别不爽快。
她只能心中催眠自己,对方是她的金主,惹不得,气不得,小不忍则乱大谋。
坚持三个月,哦不,还不到三个月了。
以后海阔天空任她自由翱翔,无人再能约束她了。
想罢,她又能心平气和的去收拾行李了。
这次因舒彦的要求,他们出发的急,还不等白日来临前,就让店小二将他们的马车牵过来。
马儿这次也跟着休息了好些天数,养精蓄锐足够了,在客栈马厩里吃的那是身膘毛亮的。
它们的蹄子也更换上的新的马蹄钉,看着样子,赶个几天几夜不成问题,中间找到地方再歇息歇息了。
而他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江湖上名门正派聚集较多的城镇——乌黔。
18. 第十八章
所谓玩乐去绥安,修炼去乌黔。
乌黔城主要集中了一大世家,一大帮派,这两大势力都在江湖上具有重要地位。
一个是达奚世家,一个是刹阙帮,都在江湖上颇负盛名,其底下的弟子也有很多。
达奚世家的族人和弟子皆是外修剑术,内修心决,内外结合,追求达成人剑合一的无上境界,为江湖正统世家,在武林中相当有话语权。
刹阙帮声望虽然比不上达奚世家,但是帮派武学在武林中也很厉害,弟子们多修气功、练气力,为修帮派绝学金罡十三神拳打下基础,帮派弟子一个个身强体壮,力大无比,也相当不好惹。
因为有这两大势力的集中,很多无门无派自主修炼的能人异士皆是聚集于乌黔城。
不仅是因为想要获得江湖正道势力的庇护。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城内设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擂台。
聚集于此的三教九流之徒都可以参加各种比试彰显自己的实力,实力突出之辈就有极大的几率可以被江湖盛名的门派世家看到,从而揽收成内门弟子,因此就有更多机会去接触武林绝学神功,走上武学巅峰。
只要心有江湖梦,无论强者弱者都会有这样的憧憬。
除了白芙芝,她来到了乌黔之后打听到这些,内心波澜不惊,甚至更想摆烂了。
说说这些人,一个个争强好胜的,斗得你死我活,到头来不就是为了得到众人的崇拜瞻仰,何必这么辛苦呢。
这最重要还是银子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愿景不好嘛。
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是她的愿景。
白芙芝进城后,就随地在城门边找了个乞丐给了几枚铜板后,向她打听着乌黔的事,当她听到这擂台比试的时候,就不太想听下去了,决定自个儿在城内逛逛,长长见识,其实就是为了凑热闹。
可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地上的乞丐连忙喊住了她:“姑娘慢些,我还没说完呢。”
白芙芝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这比试又没得银子拿,我不感兴趣我听下去作甚?”
“谁说的?银子可多了。”
乞丐险些急得要从地上蹦起来了。
“这擂台比试的双方需要分别拿出自己身上已有的宝贝来作为押注,若是赢了,宝贝就归获胜方所有;若是您不比武,您也可在台下观看,赌哪家赢,若是运气好,压了冷门一边赢,最后获得的银子也是成番增长啊。”
这一说,白芙芝停滞脚步,来了兴趣反问道:“那台上获胜者可有银子拿?”
“这……”乞丐似乎没想到眼前这英姿翩翩的姑娘会比她还在意这银钱的事。
这重要的是银子么?这重要的是机遇呐,若是被哪个大门派看上,那岂是这身外之物可以比拟的。
乞丐虽然心中暗自菲薄这姑娘没什么远见,但还是就她的问题补充道:“若是有一方身上并无宝贝可押注,也可以换成与对方宝贝同样价值的银钱来押注。”
白芙芝听闻,觉得这个颇有意思,于是满意的又给了乞丐十几枚铜板后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此时正午烈阳当空,明晃晃的日光晒得行人燥热不堪,而街上也并无什么人走动了,都基本上去了街边凉茶铺子里避暑热。
还有茶肆也成了众人聚集的热门馆子。
其中宁远茶肆四周有大树庇荫,偶有凉风习习,实在是个好去处。
铺子内均是以竹节制成桌椅,一眼看去绿意幽然,空气中茶香四溢,使得燥意难堪的心境都平和了不少,里面茶水糕点更是物美价廉。
懂茶者可点各种香茗,过路遮阳的客人也可来上几碗凉茶消暑,里面还有茶点可配之一二。
此处铺子又恰好设在街道中心处,你来我往的行人颇多,自然这儿客似云来。
这茶肆内还有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讲着市井趣闻,江湖逸事,也难怪生意比别处好了许多。
这会舒彦坐在宁远茶肆内歇息,周围也坐了些三教九流之辈,看不出这些人是哪些小门小派的。
小瑾不敢跟舒彦同桌,于是她自己独自坐在了茶肆门口,双手捧脸等着白芙芝回来。
他们赶了四五天的路程到达了乌黔,已经算速度很快了,中间没有在任何村落城镇歇脚,赶车累了的话就在林子里休息会,没遇见林子就将就在道路边休息。
一路风尘仆仆可算到达了目的地,白芙芝到了此处,就找了这处茶肆让他俩先稍作歇息,而她借机说出去买些物件。
小瑾闲暇的打量四周场景,她看见舒彦坐在靠木窗旁的桌子边,怡然自得的品着香茗。
周围已经有其他女人的目光时不时瞟向这边,更有胆大者直接不怀好意的眼光盯过来。
舒彦头戴纱帽,恍若神邸的容颜遮掩了起来,但是偶有喝茶时,手指不经意划开纱帽一角,露出如花瓣般薄美润泽的唇,以及精致的下颌时,无不让周遭女流眼馋。
况且身姿清雅,举止不凡,就算未露出外貌,那也定是不差的。
看起来也就像个柔弱的世家小郎君。
这时有位胆大的女人站起身来,她看起来身量高挑,身形颇具有力量感,虽然外貌比较三大五粗的,但是言行还是较为客气,她朝着舒彦拢手,朗朗而道:“我看公子对面无人,在下是否有此殊荣能与公子共赏香茗,有幸结识一下公子?”
舒彦在外面本就不喜欢有人无故叨扰他,这个女人的靠近让他面色冷彻下来,眸中闪过一丝讥讽,本能的就想要出招击杀对方。
谁料下一刻,这个高大的女人拢拳的双手被一位刚进来茶肆的姑娘嬉笑着挡下了。
“您这架势,可是要结识在下的夫郎啊?着实不妥当啊,您请回吧,以免伤了和气。”
白芙芝刚进来茶肆准备汇合,就撞见这一幕,她心中陡然一惊,十分清楚如果她不阻止此人,等会可能这人就要被她的同伴抬出茶肆了,念道对方也算客气,所以本着慈悲为怀的心态打算救她一命。
不然以白芙芝的了解,这个女子要是再靠近一步,估计舒彦就要下手了。
那个女人对白芙芝的话还在半信半疑之际,就见白芙芝直接坐在舒彦身边,轻轻作势揽着他窄瘦的腰肢。
女人见到这般亲密的架势,终于是不甘的离开了。
周围的好事者见到这般皎月仙姿的男子已有了妻主,还是个年纪尚轻的女子时,纷纷遗憾收回了目光。
就是这般秀气的女子,看着也文文弱弱的,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得了她的夫郎,如此惹眼,也不怕万一被哪个厉害人物给抢了去。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白色纱帽中传来极度冷冽的声音。
其实白芙芝只是装作揽住舒彦窄腰的模样,手并未完全碰到他,因为两个人并排坐着,所以重重叠叠的衣袍遮掩住了大家的视线。
“这不没碰着嘛。”她小声嘟囔了句。
她这也是觉得他们初来乌黔,不好第一天就惹上人命罢了。
她还不想碰他呢!
想到这,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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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起身坐到了对面去了。
“芙芝姐。”
清脆的声音远远唤了声她。
“你咋坐在偏门那儿,快过来坐下!”白芙芝在外面转了一圈还真有些口渴了,忙不迭坐下给自己倒茶水,完全没有半点赏茶的心思,直接“咕噜”喝了好几杯才觉得解渴。
小瑾刚才看到那一幕,满心焦急,就在她打算眼睛一闭,冲上前阻止那位高大女人时,芙芝姐就出现了,心中只觉得松了口气。
只要芙芝姐在身边,她觉得心中逐渐安稳放松。
而舒彦则静静观摩着白芙芝,借口出去买东西,回来手上却空无一物。
也不知她去做什么了。
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白芙芝身上,她却浑然不在意,还替舒彦面前空了的瓷杯里斟上茶水。
面前的男子在外基本会遮住面貌,他喜静,不喜周围人盯着他看,所以无特殊缘由,他也很少会出现在闹市之中。
此刻他带着帽纱,白芙芝只知道他现在肯定是在看着自己,就是不晓得他是怎样的表情状态了。
她忽然想起来,在绥安临行之前,问舒彦来乌黔是有何事要办?
舒彦只回了她四个字:“杀人夺宝。”
语气甚是平静,仿佛闲聊家常般。
而她第一时间想到,会不会是跟这场暗杀有关,还是乌黔有关于藏宝的线索?
总之金主说什么,她跟着办事就行,也不愿去想太多子虚乌有的事。
思绪回到茶水上,白芙芝喝了最后一杯,正觉得光喝无味时,茶肆外面有人敲锣打鼓的吆喝着:“玄武擂台申时开始比试,还未押注的速速去买定离手了!”
接下来又是重复几句后,吆喝的人又去了另一条街道敲锣去了。
茶肆里原本还奄奄沉沉的人群忽然来了精神,互相讨论起来,有些甚至直接起身出了茶肆,往擂台方向走去,打算提前在那等待。
茶肆内也同样有人在高声论阔。
“你押注了吗?”
“昨日就压好了,你们都是压的哪一边啊?”
“那还用说,肯定是刹阙帮的弟子,对方就是个无名小辈,对擂肯定是刹阙这边的人赢。”
有人听了立马纠正了“无名小辈“这个措辞。
“这位姊妹肯定是来乌黔没多久才下如此判断,这个你口中的无名小辈已经连赢了好几场,听说私下已有达奚的人看中了此人的天赋,有意揽收她为内门弟子,而这场与刹阙帮弟子的对擂,估摸着就是达奚给她出的考验。”
言外之意,若是赢了,就能正式成为达奚世家的内门弟子,众人大悟,眼中无不是露出倾羡的目光。
大伙对这场对擂也有了更多期待,纷纷起身准备过去选个视野好的位置。
白芙芝他们几人自然也是听明白了,既然这场擂台如此有看头,这个热闹她肯定不想错过,于是椅子还没坐热乎就又站起来,想跟着人群一起过去看比赛。
说不定还可以趁机押注一把,捡个漏看看。
于是她让舒彦跟小瑾在茶肆再等她一会,或者先去找个住处,她稍后就回来。
这个稍后就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或许在傍晚之后了。
小瑾听了,下意识就要跟着白芙芝一起过去凑热闹,不想留在这里。
而舒彦也破天荒的冷言说道:“一起去看看。”
这才不过一会功夫,茶肆的客人就基本走空了,正午已过,外面暑热随着时间消散,比之刚才出去那会凉快些了。
19. 第十九章
玄武擂台设在落鸿大街,这条街也是乌黔主要的街道之一,而这条街上有一大块空地,空地四周林荫环抱,而空地中央就设立了好几个擂台。
其他几个擂台暂时没有比武,唯独西南方那个擂台边热闹了起来,它四周人头攒动,已然有不少人在此等待了。
大家穿的五花八门,各个地方的人皆有。
这来看擂台赛的,除了像白芙芝这样就想单纯凑个热闹的,还有无门无派的散修想过来看看机遇或者纵观一下赛制,看看参加擂台比武的人实力如何。
也有小门小派的人时常聚集在乌黔各个擂台边,应该也是想捡个漏,看看有哪些颇具实力的选手可以招之门下。
这坐落在落鸿大街空地上的几个擂台其实就是普通木材搭建而成的,样式古朴,四四方方的样子,并无什么特点。
而众人在西南角围了一圈的擂台,它的边缘竖着一杆旗帜,上面挥写这遒劲二字:玄武。
茶肆里的一行人到达的时候,离比武还有半个时辰左右。
舒彦没跟白芙芝待一块,他自行去了擂台附近的树荫下乘凉。
白芙芝也没弄明白他为何跟过来了,他又一向不爱凑热闹的,表明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一副淡淡的样子,形不露色。
她注视了一会舒彦后,又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擂台这。
比武还未开始,她一时半会也闲不住,于是就朝着擂台边最热闹的地方走去,在人群中见缝插针,左攒右窜,见到有人在闲聊,她便立起耳朵仔细听着,时不时也要插上几句。
这时她就有问题了,直接问道身旁的大姐:“这擂台只能比武吗?还是说各显神通,什么招式都能用?只要赢了就行?”
这大姐本来是跟身边同伴闲聊的,突然被人插来这么一句话,便也热心的解答了。
“非也,每个擂台比武形式不一样,就比如咱们每个人绝活也不一样,如果你是比划招式、功力,就可以来这玄武擂台,若是斗暗器,用毒,卦阵幻术等偏门些的就可去其他擂台。”
说罢大姐指了指四周空荡荡的擂台:“不过报名这些旁门左道的人比较少,这些擂台好些天不曾有人比试了。”
白芙芝边听边点头,“那比试中可以将人打伤么?”
“就看这一局是比生局还是死局了。”大姐说到这,瞧了眼白芙芝似懂非懂的样子,耐心着解释:“如若比的生局,点到即止就可,不可伤其对手性命,重在切磋武功;若是比的死局,则当场签署生死状,结局无论生死,赢者可获得对方押注的宝贝和台下看客们的部分赌注。”
也就是说又能获得宝贝又能获得银子?
白芙芝通俗易懂的理解了一番。
“咚--”
就在她们还要把话闲谈的时候,台上有人敲响了锣鼓,立在台中间的裁判宣告:“时辰已到,大家肃静,请双方比武者上台。”
已有两人在台下等待多时,这时听见了裁判宣告后,直接登上了阶梯走上擂台。
左边的女人穿着绣有刹阙标志的灰衣,肩宽体壮,手握玄铁棒,看着力量感十足。
玄铁打造的铁棒,长约二十寸,粗细适中,握在手心,操作自如,坚硬而不笨重,使用者不用时,插入背后棍鞘中即可,配合刹阙帮金罡之力来使用时,棒子打在身上的强大力量,如果没有防护内力护体,基本可以直接震碎人的五脏六腑,体内出血而亡。
右边的女人应该就是大伙手口中所说的无名之辈。
她穿着黛紫劲装,鹅蛋脸庞,一双英挺长眉,眼神炯亮,看上去有一股桀骜的劲儿,若是以这个地方的审美来说,是许多小郎君喜欢的不羁模样。
果然不出白芙芝所料,这台下就有些习武的男子为她悄悄打气了,那目送秋波的眼神一个劲递给台上的女子。
而女子心思则专心致力于对手身上,她手持一柄青铜软剑,剑眼镶嵌着红玉石,剑柄绕缠银丝磨光,此剑应该是被她格外珍惜,所以外观看上去跟崭新似的。
其实软剑不好操控,剑身柔软似鞭,非常看重使用人的力道内力,用于暗,可以不着痕迹用于割杀,划伤人的筋脉,隔断头颅等;用于明,可真气注入剑体,当做硬剑来使用。
使用起来难度较高,非常考验人的武功技巧,也是较难的剑术修炼。
众人在台下暗暗观摩着,也分别比较了双方所使用的武器,一时半分还真分不出谁厉害些。
台上二人彼此抱拳示礼,灰衣女人眼中隐现藐视,她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直接冲向紫衣女子,手中的玄铁棍一挥而下。
看着台上灰衣应该也才修炼不久,练的都是帮派基础武功,就连刚刚那一招,都还未施加金罡气功,仅仅是用了些蛮力。
估摸着这刹阙帮绝杀秘诀金罡十三神拳,也并非普通弟子可以接触的到。
而灰衣一棍倾打,这是在试探对方紫衣的实力吗?还是说完全看不起对方无名的身份,甚至不屑跟她动真格的?
而紫衣女人反应极快,她原地飞身而起,呈鹤立姿势,单脚点在灰衣铁棍之上,动作潇洒,压根没给灰衣击打的机会,直接高高俯视这满脸涨成猪肝色的灰衣。
灰衣心有不甘,大喝一声,她直接原地旋转,棍式已然改变,紫衣脚底落空了,她往后在空中一翻,稳当落地后,快速甩动软剑,剑身如波浪过江,方向缭乱,根本摸不清这剑究竟要往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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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要做提防时,这剑已然到了眼前,避无可避了,灰衣下意识抬起手来,想要用手中的玄铁棒挡上一挡,可是此剑不似硬剑,剑身柔韧,方向百变,灰衣挡住了胸前上身要害,而剑却是置入内力往下割伤她腿部筋脉。
灰衣倏地单脚跪地,腿部伤口淌落的鲜血顿时浸湿了垮裤。
白芙芝在台下观看已摸清形式,并不是对方紫衣有多厉害,而是这个灰衣实在是基础薄弱,从动作招式上来看,就只有莽撞,以为凭着一身大力便可伤人。
主要是刹阙帮这边的人也小看了对面的女人,听闻众人评断对方无名小辈,便掉以轻心,不放在眼中。
而对面的紫衣的确基础扎实,招式凌厉,重要的是临危不乱,心态平和。
此时台上的获胜的风向完全一变,倒向了紫衣这边,她收回软剑置于背后,跪在地上的灰衣龇牙咧嘴,疼痛不堪,一时半会感觉要起不来的样子。
紫衣眼神顺势扫看了台下一遍,大多人开始为她鼓气欢呼,而女子在看到离擂台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立的人时,心中惊诧,整个人都有一瞬间杵住。
就在这怔愣的顷刻间,已经被打伤在地的对手趁机咬牙站起,倾注全力将手上的玄铁棍直接朝着紫衣女子挥去。
台下有紫衣的仰慕者高喊“注意”。
可就算她反应过来,速度再快,疾速往身后点步飞退,躲过了威猛巨力的铁棍,可是顺势而来的气功还伤及到了她。
她单手撑地,眉头紧皱,喉间吐出一口血来。
但也仅小会,她抬眼之间,不再手软,起身挥动剑势冲向灰衣,瞬影而过,身后灰衣砰然倒地,已是被割喉而亡。
如此对比下来,白芙芝觉得这前面紫衣可能都没动实力,而后面剑过无痕真的要让在场众人都得好好掂量掂量这个“无名小辈”了。
只不过,白芙芝怎么觉得这个瞬影狠厉的功法有些眼熟,就在几日之前,被暗杀时,舒彦也偶然间展示过类似的身法,可是紫衣的身法俨然不及舒彦十分之一。
这局台上二人正是签的生死对决,所以必定有一个人会倒在台上。
紫衣女子赢了,可是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苍白着脸色,额角浮汗,她嘴角还有未擦拭全的血迹,她又急忙望向台下树荫处。
男子清姿凛然,即使戴着纱帽,她也能一眼认出。
主子怎么在没有给她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就来了乌黔?
前些日子,主子让她独自一人先来乌黔打探消息,借机混进达奚世家。
如今,她即将要成功了,明日就自会有达奚的人来召见她,她也能更进一步打探到血晶玉婵的下落。
20. 第二十章
台下观众见得是紫衣女子获胜后,大部分叫苦连连,因为她们多数都压了刹阙帮的人,这下好了,银子全打水漂了,纷纷唾骂是哪个不长眼的在传这女子是个无名小辈。
而这个“无名小辈”独自站在台上,静静看着台下众人散去,而戴着纱帽的男子不再对着她这个方向。
只见台下一名青裳女子笑靥明媚,手里捻着几块刚赢来的碎银,朝着主子走去。
他们互相说了些什么,见主子微不可闻点了点头,然后一起便朝着街尾走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误让人以为亲密无间。
全程下来,主子没有朝她这边的方向再看一眼。
而主子身边并肩走的那名女子,她自然是认得的,对主子而言,可是一枚非常重要的棋子。
她本以为主子来到乌黔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去交代她做,没想到她比武回去后,的确收到了密令,主子仅是让她按计划行事,随时听令。
其他无任何事宜交代了,她握着密令的纸张,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上面飘逸清峻的字迹后,面露不舍的将其烧毁了。
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主子来到这儿,既没有告诉她,也没有召见她。
本以为习惯了他的淡漠疏离,可是次次感受到时,心中还是空落落的。
同样都是棋子,她羡慕起那个女子,可以待在主子身边,日日见到他。
不过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只要顺利找到达奚这边的宝贝……
而达奚那边的人,在她赢得玄武擂台的胜利后,倒是提前联系了她,让她明日直接去府上即可。
*
院外黑瓦白墙,古朴雅致;院内潺潺流水,草木葳蕤。
一弯白石拱桥通往对面,白芙芝悠然自得踩在石子路上,迈过拱桥,直接纵身跳到杏树上。
果实饱满通黄如星子,点缀在枝条之间。
她随意挑了根枝干背靠坐着,将眼前枝丫上挂着的杏子摘了下来,往衣服上随手擦拭了会,就一口咬下,汁水香甜。
没想到舒彦在乌黔城里还有一座院落,昨日在看完擂台之后,便直径带她们来到了这儿。
院子不大,就在城内一处不太显眼的角落边上。
外面看着是普普通通的宅院,里面却别有洞天,应有尽有。
小桥流水,绿意盎然,四方游廊围绕着内院。
这会只听见“哒哒哒”跑过木廊的声音,小瑾跑过来,弓着背脊微微喘气。
“芙芝姐,收拾好了。”
正好来人了,于是她顺势多摘了些周身触手可碰到的杏子。
“小瑾接着。”
说罢朝准方向轻轻扔了下去,小瑾登时手忙脚乱将下摆衣袍拉了起来,把杏子兜了起来。
“你也尝尝,好吃得很。”
小瑾把杏子放在了廊椅上,顺便坐了下来稍作休息。
白芙芝咬了口手中的杏子,含糊着问:“舒彦呢?这杏子清甜,等会咱们也给他送点过去,毕竟这也是他家院子里长出来的。”
小瑾点点头,以为现在就要送过去,于是起身打算把刚刚接住的杏子送到主屋去。
“诶等等,不急这会,难得天气甚好,咱们先出去转一圈。”
白芙芝立即从树上跳了下来,带着瑾丫头溜了出去。
其实就在昨日,她也偷偷押注了一把,大伙压的那刹阙帮,一赔二;而她就反其道而行之,试试水压了那紫衣女子,一赔五,没想到最后小赚一点。
也不是运气好,而是她看那女子满面自信,丝毫不见任何慌张情绪,整个人气定神闲在台下等待之时。
加之在茶肆又听到知情人讨论这女子非等闲之辈的言辞,就趁着比武开始前押注了,但是长久以来的抠门使她也仅压了几十枚铜板,最后赢的时候自然到手的也没多少,但是却尝到了甜头。
这回出门,她目的性就很明显了,直奔落鸿大道。
不料到达之后,发现今日没有人报名玄武擂台,倒是朱雀擂台有几场比试。
白芙芝装作熟稔般跟身边一位刚报完名的圆脸女子问道:“姑娘,请问这朱雀擂台又是比的什么啊?”
圆脸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长得婉约隽秀跟个柔弱男子一般,于是鼻子里哼气:“除、除了武、武功招式,皆、皆可比。”
她一字一顿听完圆脸结巴说道,原来这就是昨天那位大姐跟她说的旁门左道。
白芙芝拱手称谢,先拉着小瑾去看看接下来在朱雀擂台即将要开始比试,摸清情况。
只见台上站着一高个和一矮个女子对擂,高个用暗器,矮个用毒。
这些不都是她拿手的吗?
正当白芙芝要好好在台下研究一番时,不过几分钟时间,高个女子掷出旋转弯刀,矮个女子在身上左掏右掏,还没弄清自己身上瓶瓶罐罐都分别是什么毒药时,就被弯刀刺中了腹部,立即倒在了台上,惨兮兮哼唧了几声,晕了过去。
典型的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就这?不是吧?
白芙芝在台下一脸黑线,这个报名真是完全没有门槛啊,什么鱼龙混杂的人都有,水平层次不齐。
就这样,白芙芝眼睁睁看着台上高个轻轻松松获得了对方押宝的一瓶丹药,然后还获得了一部分台下看客们的赌注碎银。
虽然这一把押注的人比较少,但是那小部分也有好几两银子啊!
白芙芝简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智商,要是她上去比试,说不定今天可以满载而归呢!
等等?
对啊!她也可以去报名参加比试啊!
差点忘记了这一茬!
不就又可以获得宝贝,又可以获得银子了吗!!!
白芙芝直接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于是迅速跑到了报名处,龙飞凤舞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人一天仅可以比试三场,还是要在赢的前提下。
若是输了第一场,后面两场的机会也等于作废了,这样的规定是为了防止有人通同作弊,以此敛财。
就等于说,越比试到后面,所遇见的对手就愈加厉害。
白芙芝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就连报了三场。
小瑾在身旁还忧心忡忡,时刻叮嘱着她:“姐,你可千万不要受伤了,千万小心安全。”
白芙芝直接上手将小瑾的脸上下揉搓,“怎么,你还信不过你姐,等着看吧,等我比完了,晚上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等她报名的比试开始时,她直接昂首挺胸,十分神气的走上了台。
依照白芙芝的模样,虽然身板不似其他女子那般魁梧高大,但是身量高挑,身材玲珑有致,容貌犹如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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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四月里盛开的白花一般,清婉动人。
台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习武男子都纷纷注目着她,眼中柔情似水,满面娇羞。
白芙芝不禁打了个寒颤,装作视而不见那些个眼波流转。
对面上来的没想到就是刚刚在报名处遇到的圆脸女子。
那个圆脸看见了她,也是微微一愣,接着又是鼻子里一哼气,下巴高昂着说:“怎、怎么是、你?”
白芙芝大拇指一抬,笑着指着自己:“正是本姑娘,好巧啊!”
圆脸知道自己说话结巴,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废话了。
直接就朝着地上扔了几枚小型圆球朝着白芙芝扔了过去,球落地几秒就开始散发一阵烟雾,烟雾中恶臭四溢,叫人闻到胸闷到只想晕厥。
台下的看客们瞬间怨声四起,掩住口鼻。
好家伙,这一个个的天天只会这臭气弹了么,她瞬间想到在南山镇里捉采花贼时,那个贼人也是朝她扔臭气。
不知道这都是师承了谁的衣钵。
还好山人已有妙计,对方损招,她自然也有。
于是她瞬间憋气,在一阵臭气烟雾中弓腰朝着对方疾速飞奔过去,到了跟前还不等圆脸反应过来,她用尽全力踩了圆脸一脚。
“啊--”
只听见浓烟四起的烟雾之中,传来一声尖厉的叫声。
台下人面面相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芙芝趁着圆脸嘴张大叫唤的时候,她连忙从身上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扔进她的嘴里,然后再迅速用手将她的下巴合了起来,就立马悄无声息退了回去。
圆脸强行张嘴、闭嘴都在一瞬之间,她压根来不及反抗,喉间一骨碌就把嘴里的药丸吞了进去。
这时臭弹的烟气逐渐散去,台下众人看见白芙芝神采奕奕站立在原位上。
而那圆脸女子一脸痛苦的扣着自己的喉咙,不停的试图咳出什么东西,她恶声恶气指着白芙芝,结巴都顺溜了:“你竟然偷袭我!你是不是给我喂了什么毒药,我家就我一根独苗苗,你要是毒害了我……”
台下众人:这不就是玩偷袭的擂台吗?
而白芙芝满脸看好戏的模样,面对威胁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倒也不是毒药,就是帮你清清肠胃而已,也不用太谢我。”
圆脸女子还想再说什么,倏地肚子一阵绞痛,立刻憋红了脸色,心中马上会意了,指向对面的手马上收了回来,试图捂住屁股,结果还是没忍住,好几声洪亮的屁声回响整个擂台。
一时间,台下众人也明白了,全部哄声大笑。
圆脸女子脸色窘迫,红的快滴出血来,但是也来不及骂白芙芝了,慌慌张张下台,嘴里喊着:“茅厕!茅厕在哪?!”
白芙芝明眸皓齿,抱手微笑,如意料之中的赢下了一局。
这局,圆脸没有押注宝贝,而是换成了银子,加上台下看客们输了的部分赌注,这回她足足赢了五十两白银。
她去报名处将赢得的银子收了回来,放在了小瑾那儿。
瑾丫头看的意犹未尽,连连为她拍掌。
而同一时刻。
在离朱雀擂台仅一街之隔,雕栏富丽的高台之上,雪肤花貌的男子掩唇浅笑,显然目睹了刚刚的比试过程,此时遥望台上飒爽风姿的女子,轻声喃语了句:“当真有趣……”
21. 第二十一章
这中间休息了一个时辰,又开始了第二场。
对手长脸,两腮消瘦,看着有些尖嘴猴腮,此时她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看向白芙芝的眼神多了些警惕。
可能是刚刚看了上一场的对擂比试,这一局对白芙芝提防了不少。
她先是朝着大伙展示着自己的宝贝,一件普普通通的古玩花瓶罢了,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自家祖宗传下来的宝贝。
白芙芝听的都有些打哈欠了,真是祖宗的宝贝就不会来这儿押宝了,况且她看见那花瓶上烧制的图纹成色略差,瓶口还有细小缺口,不过是街边摊贩上随意买来的瓷瓶罢了,当真不值钱。
“这祖传的宝贝都用来押宝了,就怕你祖宗不大乐意啊,还是留给你吧,你就随意压些银子好了。”
对面女子一听,横眉倒竖:“你这是作甚,还是看不起我这祖传下来的宝贝?”
白芙芝自然也不想跟她废话了,直接跟她说:“你压多少银子,我便压上三番,若是你赢了,自然都是你的了。”
这个主意不错,台下众人都点点头以示赞同。
长脸女子也觉得没什么好说了,但是想到身上的银子也不多了,来参加比试本来就是想博上一把,赢点银钱回去。
可若是不答应,面子也挂不住,底下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所谓人在江湖飘,名声很重要。
于是她思索再三,终于是竖起两根手指:“那便压上二十两吧。”
白芙芝听后,心中虽然知道她也拿不出太多银子,可还是拖长声音以示质疑:“原来这祖传宝贝也就值个二十两啊——”
底下人听了,也附和着窃窃私语。
长脸女子涨红了脸,再伸出一根手指:“三十两,不能再多了!”
“行!”白芙芝一口定音,能多一两是一两。
长脸听后,似乎总觉自己掉到对方挖的坑里去了,于是窝着一肚子火,对擂一开始,立刻翻了个跟头靠近白芙芝,眼疾手快朝着她掷出了三道小小的黑影。
众人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只瞧见白芙芝往后飞退,一跃在空中旋转方向,最后脚尖点落在擂台边缘的旗杆之上
台下看客们心中诧异,此人的轻功内力还是了得啊!
而对面长脸的功力就半桶水了,但是朱雀擂台对功力方面并不做太多要求,主要的是旁门左道用的好就容易致胜。
可是这功力也就影响到了她扔掷手中黑影时,力度速度就弱了大半截,白芙芝随时可以轻松避开。
这会众人才看见那黑影落到了地上竟然是三只黏糊糊蠕动的黑色长虫,无头无尾,像是蚂蟥似的虫子。
大家不知道这是什么,平常研究各种毒蛊毒药的白芙芝心中微微思索着,就想起来了这似蚂蟥的虫子是什么了。
为了方便看客们的参与感在线,她直接心善的替大家解释道:“此毒蛊唤搔搔蛊,此蛊一旦附着人的肌肤便难以扯下来,慢慢用毒牙破其肌肤,钻进人体内,使人浑身瘙痒不堪,忍不住伸手搔抓,越抓越痒,越痒越抓,直至自己将皮肤搔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不一定会死,但一定会痛苦不堪。”
白芙芝徐徐道来的话语让台下众人听的一阵心惊,各个自觉退后了几丈距离,就怕台上那搔搔蛊沾到自己身上来。
虽然这毒蛊听上去的确叫人心惊胆颤,但是她却不以为然,有些话她也没有明说,这搔搔蛊得越多越好,致痒效果才最佳,不过三只而已,顶多痒手或痒脚,而且此蛊容易解毒,不足为患。
就像这长脸女子,丢出三只就不见后续继续偷袭了,只怕是觉得养蛊艰难,就养了这么零星几只罢了。
对手偷袭不成,白芙芝啧啧作叹,于是她从身上摸出一个精巧的瓷瓶,然后从旗杆尖端一跃而下,落脚点离搔搔蛊还有十几厘的距离,她将瓶口打开。
只见一只全身鲜红、多节足的长条毒蛊爬了出来,直接身体覆盖住地上三条搔搔蛊,慢慢蚕食了。
然后这鲜红的长条毒蛊吃完之后,又乖顺的爬进了瓶子中。
白芙芝一脸笑盈盈的将瓶塞摁紧,放回了身上的内袋里,秀眉微挑朝着对面“客气”道谢。
“你说这巧了不是,知道我家乖乖饿了,就送了三条搔搔蛊来给它吃,不然我还得愁它今日吃什么呢。”
想要养出凶猛厉害的蛊虫出来,必然是要互相残斗、蚕食,才能筛选出精品来。
长脸女子刚刚见到她辛辛苦苦养了好些天的搔搔蛊就这么被白芙芝养的蛊虫吃掉了,虽然咬牙切齿,但是也得有苦往肚子里吞。
她养蛊虫自然也知道刚刚地上那条鲜红多足毒蛊的厉害。
越红越艳的蛊虫,也就越毒,其养成的程度也是难之又难,要把上百条毒虫放在一起,让它们互相蚕食,最后活下来的,再次将强中之强的毒虫放在一起,筛选两轮,直到真正活下来的那只,喂其内力深厚之人的精血,才能成为了大伙所见到的全身通红的模样。
或许还有比它更厉害的毒蛊,但是在没有眼见为实之前。
白芙芝所拿出来的这条,就是长脸目前所见到最厉害的毒虫了。
明显看到台下也有个别知道其厉害的,都已经在跟身边同伴窃窃私语讨论了,同伴看向白芙芝的眼神也多了份后怕和震撼。
不曾料到这样一个看似文弱的女子也是个玩毒高手啊!
台上长脸女子知道自己比蛊是比不过了,立马改变策略,直接撩起衣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出自己绑在身上的的几柄小型飞刀,刀尖锋利从左右两边向白芙芝袭击而去。
白芙芝自然不是吃素的,她向后压腰,青丝飞扬在空中划过柔顺的弧度,两边飞刀错交落地,没有袭击到中间人,然后她直腰起身,影过无痕来到了长脸身边,拿出另外一个陶瓷小瓶,瓶中的液体全部朝着长脸的面部洒了过去。
洒过去的过程中,白芙芝善意提醒了一句:“快闭眼。”
长脸只听耳边声音警告她,她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下一刻,她脸上瞬间感觉到火辣火辣的,跟有火在灼烧似的,及时闭上了眼睛,眼角还是沾上了不知名液体,眼里瞬间止不住的泪珠往下掉。
“救命啊!你这恶徒究竟对我用了什么?还不快些交出解药,这一局我们可没有签生死状!”
白芙芝唇边莞尔,眼里盛满了笑意,悠悠在长脸耳旁说道:“你啊,快去找一缸水,将脸在水里泡上一泡,洗上一洗,毒药就自然解除了。”
长脸闻言飞快的跑下擂台,想睁开眼睛看路时,立时被辣的眼泪直流,满眼通红,只能再次闭上眼,让同伴搀扶着去找水缸了。
就目前为止,白芙芝不打算用毒,也不打算用暗器,她的目的就是捞笔小钱就走,所以没必要伤人性命。
而刚刚她洒在对手脸上的液体就是她自制的简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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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狼喷雾”,辣椒水加上带有灼烧刺痛感的药粉掺和在一起了,倒在人的皮肤上就会立刻有火辣刺痛的感觉。
不过这世界对女子而言并不需要什么防狼,所以她打算回头给小瑾身上揣几瓶,留着防身用。
“芙芝姐好样的!”小瑾在台下闪着星星眼为她加油鼓气。
白芙芝露齿微笑,眨了下眼睛,显得灵动俏皮。
这三十两不就到手了么!
最后放在小瑾身上的钱袋子已经装的鼓鼓囊囊的了。
两个人在等待第三场对擂比试的期间,买了糖水坐在路边的阴凉处吃。
周围有些看客认出了白芙芝,知道这个女人旁门左道的手段是有一些的。
像如今江湖之上,能拥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蛊虫毒药的,还得是那神秘莫测的寻仙谷。
传闻道,山谷里面有仙人,悯怀天下,悬壶救世,没有寻仙谷医不好的伤,治不好的病。
谷中有各种世间百毒,也有各种医人良药。
有很多人身中奇毒,或药石无医的奇难杂症,都会去找寻仙谷,想要祈求仙人救上一命。
可惜寻仙谷也只医有缘人,得找到了才行。
多少人踏破铁鞋死在这找寻的路上。
周围见识广博的人就想到了这姑娘野路子颇多,不会跟寻仙谷有渊源吧。
可是也只是想了想,认为还是不太可能,这般神秘莫测的地方,里面的弟子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俗世之中,于是只能将心里想法作罢。
有人直接上前打听:“不晓得姑娘出售毒药吗?或者按照我想要的毒法来进行制作?”
白芙芝小口酌着陶碗中的荔枝甜水,然后洗耳恭听:“你且说说看?”
于是要求制作毒药的人绘声绘色形容起自己的要求。
她边听边点头,觉得都是些小要求,配置起来也不难的,于是她示意问道:“你准备了多少银子呢?要多少份呐。”
若是银子少,就用便宜的毒草毒液;若是银子多,自然材料更好,毒性更强。
那人摆了摆手,伸出两根手指。
白芙芝诧异:“二两?”
看来这得大大缩减材料了,毒性估摸着就一般般。
那人摇手指,表示非也。
她继续猜测:“二十两?”
继续摇手指。
“莫不是两百两?!”
这会那人才点点头,表明道:“正是二百两,来上二十份,若是银子不够可以跟我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真是出来一趟,来的值当啊!
白芙芝哪里不肯,简直就是求之不得啊,忙不迭应下了请求,要求对方先交予部分定金。
那人表示没有问题,于是这桩买卖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达成了。
白芙芝发现这财运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啊,她心情颇好的问:“最后这毒药送往何处?我可亲自送上门,就不劳烦您多跑一趟了。”
“达奚府中。”
白芙芝听到达奚,突然恍惚,这个词来了乌黔后就经常绕于耳边,没想到今日还能与这偌大的世家扯上联系。
她也只是木楞一瞬,就满口应下了,那人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达奚世家里的什么人。
且不管怎么样,只要有钱挣,那就是好事!
白芙芝喝着手中的糖水,觉得味道更加甜滋滋了。
22. 第二十二章
快到第三场比试的时候,日光也渐退了不少,金乌半掩在山峦之后,明显下午凉快了许多,出来围观擂台比试的人就更多了。
还有彼此遇到熟人的,相互打招呼寒暄。
树荫下,白芙芝靠在树干边,正在闭眼休憩,但是耳边嗡嗡嗡的窸窣声越来越大,她不由得睁开眼望向擂台那边。
“是比试快要开始了么?来了这么多人。”
小瑾也坐在白芙芝身边休息,听见了问话,也跟着瞅了过去,再望望天色,不确定般站起身来。
“我过去问问看。”
白芙芝心里想的是,总算是要结束了,这一口气比三场还真是累得慌,不是为了生活奔波,谁受这个罪,不如躺屋里睡大觉。
而此时,人群中忽然一阵喧哗,众人看到大街上由远及近走过来一行人,只见四名穿着花裳的男子前后分别抬着一架步辇缓步朝着擂台所在的空地走来。
步辇中间撑着一柄绣花伞盖,四周覆盖白纱,随风波动,隐隐绰绰。
大伙看到有一人坐在中间,因为纱布遮掩下,只勾勒出一道朦胧的身影。
直至走到擂台边,四名随从才将步辇轻轻放在地上,光是这幅场景就已经把这附近人群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
包括白芙芝在内的众人,都在心中揣测,这是何等人物,如此招摇过市,难不成也是为了吸引大门派的注意么?
就在她犹疑紧盯那边时,在瞩目之下,从步辇下款款走下来一位公子。
见他一袭绛紫广袖长衫松松垮垮笼在身上,显得懒散闲适,手持绒毛羽扇半遮面,暂且只露出那双潋滟勾人的狐狸眼。
等众人皆是看过来时,他再缓缓放下手中羽扇,一点点露出自己的全部样貌,似乎这样能让看众们达到最大的期待感。
只见男子嘴边噙着一抹温笑,面若春花美不胜收。
这成天穿的花花绿绿,如此招摇艳丽的,除了蕴霖还有谁?
白芙芝惊诧不已!
他怎么来了乌黔?!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她现在见到蕴霖就有心里阴影,这人外表看着精致绝伦,性子纯良无害,实际上背地里心思莫测,手段阴狠。
就连远处的瑾丫头都看了好几眼,才呆愣愣跑过来对她说:“芙芝姐,比试一炷香后就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吧。”
听到这话,在看到眼前的情景,她心中登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可千万别……是蕴霖跟她对擂。
俗话说,越是不想发生的事越会发生。
就好比这一炷香后,蕴霖站在她的对面,满是多情的眸子望向她。
她不是第一次见蕴霖了,而在蕴霖的心中却是他头一回以自己的本来样貌出现在白芙芝的眼前。
可是蕴霖见得对面的女子望着他的眼神就像看平常人一般,完全不似台下那些女的,面露惊艳之色。
后者表现才是蕴霖想见到的,莫非在她眼中,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吗?
众人更多的也是看稀奇,要知道很少会有男子上台参加擂台比试的,何况是如此艳丽美人。
“当初在绥安城里,坊间各个传蕴霖有了妻主,现在我这传闻中的妻主就在眼前,我可是要好好看仔细了。”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对面这名不见经传的“小白脸”,竟然是这位男子的妻主?
那她们不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吗?
这里有美人上台比试的消息显然传了出去,不出一会,更多的人匆匆忙忙赶来了朱雀擂台要看看热闹。
白芙芝听闻,心头一惊,并不知道其中意味,也不知道此等谣言是哪里传出来的。
蕴霖轻摇手中羽扇,浑身写满了轻松二字,似乎完全没把白芙芝放在眼中。
“蕴霖自知武力甚弱,白小姐还得让着人家几分才是。”
对面男子无形中持靓行凶,眼中满是柔情蜜意望着白芙芝。
不由得让她一瞬间又回到了那天去梨槿苑窥视的熟悉感觉了。
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见你弱了?
白芙芝根本不吃这套,只想快些结束这摧心肝的比试。
裁判要他俩展示自己押注的宝贝。
“那便由蕴霖公子先展示吧。”
裁判刚宣示完,白芙芝就抢先开口,秉持着“礼让”的态度让蕴霖先展示。
她全身上下都摸不出一个像样可以称得上是“宝贝”的物件来,也只能先看看对方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了。
“不如我们先做比试,若是白小姐赢了,蕴霖亲自奉上一件白小姐求之不得的宝贝如何?”
蕴霖眼中玩味颇重,顿了一会,接着说道。
“若是白小姐输了,则答应娶我可好?“
此话一出,台下直接躁动起来了。
还有这等好事?
无论输赢,那都是稳赚不赔啊!!!
台下都有人恨不得上去代替白芙芝参加比试了。
可白芙芝听了后,直接满心抗拒,无论如何也不能娶这恶夫啊!
她心中默默为那些被蕴霖外貌欺骗了的女人们,这里头的渊源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
还未等白芙芝答应与否,似乎这就是一锤定音的事了。
蕴霖直接开始挥舞广袖,一阵香风朝着白芙芝拂去,随香风而去的是数十只幻化成的蝴蝶,蝴蝶是由特制□□粉用内力催动形成的障眼法。
速度极快飞至白芙芝眼前,这些蝴蝶如梦如幻,扇动着璀璨蝶翼,并且携带着淡淡香气,仿佛令她置身于一片广袤的花海之中。
湛蓝的天际上挂着七彩飞虹,磅礴瀑布从高崖之上倾泻而下,落入溪流激起晶莹水花,她置于锦绣山水之间,周边都是花团锦簇,一片明媚春光无限好的景色。
而周围的喧嚣人群全部消失不见,她眼神逐渐空洞,就像被人操控了思想一般,从锦花深处走来一位秾丽男子,男子貌似深情的凝望着她,眼中伴随着眷念与依从。
他颤巍着探出手来,修长的指尖缓缓触摸上白芙芝的脸颊。
真是跟那个女人有七八分的相似,从前一直都是对她言听计从,拼了命的练功,只为了成为她手上最致命的武器。
待她敬之,从不敢有所忤逆。
如今那个女人也死了,他从此自由,不用再听命于任何人……
他似蛊惑般在白芙芝耳边幽幽问道:“你最喜欢的是什么啊?”
苏蕴霖见过太多女子见过他的美貌之后,都会不由自主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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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越陷越深。
问出这句话时,他并不认为这个青裳女子会说出他的名字,更何况他到今天才算得以真实样貌出现在她面前。
就在心中还是略有期待之时,身边女子木讷出声:“我最喜欢银子,数不尽的银子。”
“……”
也真是蕴霖着实没有料到的。
只要中了他的迷幻蝶阵的人,都会实话实说。
所幸她也没说出其他人的名字,说明他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得到她的心。
但是真听到了实话,心中又有那么一丝不甘。
他凑到白芙芝面前,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肢,试图给女子催眠,声音缱绻柔情:“蕴霖心中欢喜您,您今日就与我定下亲可好?”
台下看客越来越多,围的朱雀擂台里三层外三层。
台上的人置身于幻象中,而台下的人是看不见这些幻象的。
此刻他们就看见,两人竟然搂抱在了一起!
大伙纷纷目瞪口呆,这这这!在台上跟女子当面亲亲我我,举止亲昵,世风日下,此男子简直败坏自个名声!
而人群中的小瑾一看目前情况,暗暗觉得不对劲,芙芝姐先前比试不是这般样子的。
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小瑾慌忙挤出人群,朝着她们住的宅院跑去。
台上女子面无表情,对蕴霖的话没有反应,所以并没有答。
但是只有蕴霖知道,他此次设下的幻阵,并没有完全操控对方的所思所感,尚且留了三分自我意识。
所以白芙芝是可以听见他的问话,并且回答的。
可现在迟迟未有回应。
不好!
他开始发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打算远离眼前女子,但是女子哪里能如他所愿,直接将腰间配挂的鞭子甩出,鞭子速如疾风,卷上蕴霖的腰,似赤乌长蛇缠缠绕绕禁锢了他的动作。
白芙芝运作内力,收回鞭子,鞭子直接将人顺势卷带了过来,蕴霖身上的长衫翩飞浮动,袭来一阵清淡的玉兰香靠近。
青裳女子就这么将绥安城的第一美人揽在了怀中。
蕴霖睁大双眸,像极了落入陷阱的狐狸,慌张失措。
今日发生太多事都在他意料之外。
两人眼下靠的极近,蕴霖屏气中略微带了些紧张,他好像是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女子也学着他方才的款款深情的模样,语气柔婉的叹息道:“可惜小郎君表里不一,芙芝惶恐,配不上郎君情义,你还是另寻新妇吧。“
说罢,顿时松开手,蕴霖忽然失重,险些摔落在地,还好他反手撑在地上,脸上一阵滚烫,咬咬牙先选择了离开女子身边,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而白芙芝身边的幻象开始如烧毁的帛纸般,都渐而消逝。
天际飞虹,瀑布花簇都已经不见了。
见过蕴霖的手段,自然是从他现身的那一刻起,白芙芝就开始暗暗提防了。
从幻蝶出现的那刻起,她凭着自己对幻象卦阵为数不多的了解,知道抵抗幻象的基本方法就是要清心,于是她随即运作心经,指甲狠狠抠在手心里来保持理智,以此来维护自己的安全。
而方才旖旎柔情的场面恰好被赶来的舒彦撞见。
23. 第二十三章
舒彦一身飘然白衣,整个人宛如皎月霜雪,气质矜贵出尘,他落脚在阁楼屋顶之上,俯看着朱雀擂台那边的一举一动。
擂台之上,青裳女子正在温情脉脉的搂抱着一名男子。
他先前还淡然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莫测,目光渐而幽深,阴郁的盯着被白芙芝搂在怀里的男子。
此前她在绥安夜半私邀男子入屋也就罢了。
如今青天白日的,众目睽睽下,本性暴露公然调戏男子,这个女子可真谓是胆大如斯!
这等安然无恙的画面,何须他来救场?
若是真打了起来,不如打死算了。
念及此处,舒彦嘴角边扬起一抹讥讽冷笑。
他凝视端详了片刻,见那名男子容貌昳丽,看着甚是眼熟至极。
待再看仔细些,这不正是前些日子因打探消息而有过交集的霂昭阁阁主,苏蕴霖?
眼下这人为何会在白芙芝的怀里?莫非他俩相识?
舒彦心中犹疑更深。
不过现在看来,这哪里需要他来救场?怕不是特意请他过来看好戏的。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约摸过了一刻钟后,小瑾才匆匆忙忙跑过来,满头大汗的喘气。
就在刚刚她奔回去告诉舒公子朱雀擂台这边的事,舒公子先是沉默不语,就在小瑾以为他不会出手救助,都准备下跪请求时。
舒公子直接绕过她,缄默走出房间,然后他轻功疾速,身影飞掠楼阁之间,而她也很着急擂台那边的情况,但是无奈她没有半点武功,只能迈着两条小萝卜腿,赶紧用跑的跟了上去。
小瑾一心担心芙芝姐的安危,还顾不上平复气息,就马上看向擂台那边,探视战况如何了。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小瑾也看傻眼了。
台上两人一派和谐,完全无事发生的模样,甚至刚才还胜券在握的华服男子,此刻忸怩的退到了擂台边缘处。
小瑾只能悄声问着旁边看了许久热闹的姊妹,旁边姊妹看她刚才匆匆赶过来的模样,最精彩的部分都没有瞧见,不停为替她可惜,于是一字不落的跟她讲了刚才的过程。
小瑾也是越听越惊愕,还能这般操作?不亏是她姐!
于是心中大石总算放下了,又开始欢天喜地在台下为芙芝姐呐喊助威。
台上,白芙芝还在等蕴霖的下一步招数,没想到蕴霖没有出手了,倒是惋惜作叹,秾丽的面容上满是哀怨:“不曾想到白小姐对我如此狠心,竟是一点也不肯退让。”
他美目递了个戚戚的眼神给对面女子,手中羽扇轻摇,却见女子无动于衷,只能悻悻作罢,独自走下了擂台。
台下众人立刻给蕴霖让出了一条道路,原本在空地上休息的几名随从见状抬起步辇上前,蕴霖脚尖轻点,飞身坐到步辇里。
轻柔飘荡的帐帷再次遮住了这个艳丽殊绝的男子,徒留一道丽影勾勒在纱面之上。
“真是无趣得很,此次算我输罢,改日我自当将宝贝亲手奉上。”
柔声轻笑从步辇里传来,话语结束后,那一行人又缓步离去了。
可真是求求这大贵人别再来了!
白芙芝闻声面色衰变,她只想安安稳稳捞笔小钱罢了,像蕴霖这等的架势的,再多来几次,她都怕无福消受了。
如此一来,鸟雀归林,日落西山,红霞漫布天时,三场擂台比试总算圆满结束了。
她此次体验了一番,下次必定不来了,真是太耗精气神了,这必须得回去睡个大觉才能养足精神了。
台下众人也呈鸟兽散,没过一会,擂台周围就没几个人了,白芙芝最后没有想到的是,因为第三场比试的人气超常,使得押注的人异常之多,她和蕴霖的赔率皆是一比三,赌他两赢的人也基本上各占一半的样子。
最后第三场的分利到白芙芝手上的竟然也有几十两银子。
“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的!”小瑾跑过来找白芙芝,摊开双手朝她展示自己手上的几两碎银。
“刚刚我也去偷偷押了一把,果然还是芙芝姐最棒了,全部赢了!”
这会钱袋子又沉甸了不少,白芙芝见状,心中的郁闷一消而散,兴冲冲带着瑾丫头准备去胡吃海喝一顿。
可是小瑾脚步停滞,面露窘色,她不好意思的饶头:“姐,刚刚我担心你会有危险,然后跑回去找了舒公子过来救场,没想到……”
白芙芝双手叉腰,神气凛凛的说:“山人自有妙计,我自然不会让自己受伤的,怎么还叫上舒彦过来了呢,他现在在哪儿啊?”
小瑾眼睛一抬,朝着街对面的屋顶上看去,结果上面空茫一片,人影早已不在。
“或许是已经回去了吧。”小瑾面露为难,“我会不会打扰到舒公子了?”
白芙芝这会可是满心欢喜的很,带着小瑾朝着繁华的街道中心走去,那边酒肆商铺林立,热闹的很。
今日这般辛苦,还不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她揽着小瑾的肩膀,姐俩好的姿势安慰小丫头:“没事没事,等会给舒彦带点好吃的回去,感谢他不辞辛苦赶过来,你呢就放心……”
*
乌黔的街上有很多来往的江湖人士,一个个奇装异服,穿的古古怪怪的打扮,大多数肩上或手里都要背着或举着自己的武器。
白芙芝和小瑾两人小心地穿梭在人群中,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到哪个不好惹的了,都容易随时随地打上一架。
鸦青的天色逐渐转黑,空中夜幕挂满星辰,街道商铺开始点灯,一眼望去,灯火通明。
随之而来的是诱人的美食香味,直叫人馋的口水直流,何况是已经肚子咕咕叫的白芙芝,她现在体力耗尽,在街上东张西望,只想快些找间酒楼冲进去,点上一桌好菜。
奈何肚子真的饿得慌了,于是也没有挑选很久,看着附近正好有家酒楼,见到客人那是络绎不绝,里面几乎座无虚席,于是果断的迈进了这家叫做食满堂的酒楼。
鉴于客人实在多,小二姐都是忙活了半天,才得空来到酒楼一处犄角旮旯里找到她俩,询问着要吃些什么。
想到白日里辛辛苦苦的打擂台,现在钱袋子鼓鼓囊囊的,白芙芝连着一口气报了好几个菜名,然后豪气跟小瑾说:“想吃什么尽管点?”
但是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妥,于是加了一句:“除了山珍海味,那玩意吃多了,虚不受补,容易流鼻血。”
小瑾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来了几样家常菜。
小二姐等她们二位点完了,高喝一声:“好嘞!”又忙不迭赶到下一桌去忙活了。
这客人接连不断,白芙芝她们旁边的一桌刚吃完,后面马上又接着来了一桌客人。
是几位风尘仆仆的女人,身量高矮不一,满身肃杀之气。
她们一行人放下手中的刀斧,跟小二姐点完酒水菜肴之后,在等上菜的过程中,高声谈阔起来。
“真有意思,这前脚刚到乌黔,后脚达奚世家就要举办比武招亲了。”
可能是说话的女人性子豪迈,说话声音中气十足,这一句话让周围瞬间炸开了锅,有好事者张嘴问道:“竟有这等事?你们如何知道的?”
那说话的女人倒是不解了:“你们消息这般不灵通吗?我们姐们几个刚来乌黔就知道了!”
好事者脸上颇为尴尬,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除开这对话的两桌,其他附近几桌的人各个竖起了耳朵,结果对方突然中断,颇有些吊人胃口。
其中也包括了白芙芝,她将一根筷子叼在嘴里,眼神默默瞟向那说话的一桌,脸上云淡风轻的,心里头一个劲的催促着:你倒是说下去啊!
也不怪这群好事者们,只怪食满堂客似云来,生意太红火了,后厨一时半会还没出菜,各个等菜的间隙不就闲聊唠嗑,说些江湖逸事了。
豪迈女人旁边坐的是一位带着头巾的儒雅女人,她止住了豪迈女子的出言不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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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五湖四海皆是友,不可莽撞她人。”
三妹似乎很听她姐的话,于是朝着那位好事者拱拱手以示歉意,然后解释道:“我们是才赶路到的乌黔,到达城门口时,看到城墙上贴了比武招亲的宣告,各位同仁有兴趣的可以前去看看。”
说完就不怎么搭理好事者了。
可前者话音刚落,后者好事者们倒是分别闲扯起来。
“不过这达奚世家是谁要招亲啊?”
知情者嗤之以鼻:“还能有谁?府里就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公子。”
“莫不是达奚桦?”
“就是他!达奚世家名声远扬,唯有他一人性子恶劣,仗势欺人,并且身为达奚族人,却资质平平,无半点出彩之处,这样的男子谁敢要的?”
“那倒非也,就冲着达奚赘妻这名头也得忍着啊,再说又不是丑到见不了人,而且投靠了达奚,可获得一辈子的世家庇护,如此不好吗?”
那知情人估摸着也是个正气凌然之辈,完全不屑一顾。
“若是侠女感兴趣,可前去参加招亲,龚某就在此提前祝贺你入赘了。”
那挑刺者一时咽声,没办法说对方这番话是错,也没办法说对,就这么一口气憋在心里,顺畅不通,一张脸黑了下来。
女甲为此总结:“话说这达奚桦要是貌相好,说不定还会有不少人参加比武招亲,可是长得也普普通通,这脾气又臭,真是得考虑考虑了!”
可女乙又抓住了重点:“话说这今日下午朱雀擂台最后那场比试各位同仁都看了吗?”
听到周围有人附和着看了。
女乙喋喋不休:“可真是精彩至极啊,若是能长得像那台上公子一般,达奚桦性子再恶劣,我也娶了!”
女甲不服气了:“还能长的多好看,能比那通杀黑白两道的坞剡教主还好看些?”
这会女甲说完,周围倒是和谐的一致缄默了片刻。
坞剡教,江湖之中第一杀手组织,里面高手如云,拥有数百武功秘籍,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势力遍布范围,当真神秘莫测。
听说没有他们摘不下的人头,只要答应他们提出的请求,他们便可为你杀一人。
刚才女甲提出的坞剡教主,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听说是个男子,拥有着武林中无人能与之堪比的仙姿玉容。
传闻中,此人手段狠厉,杀人如麻,冷血又无情,而这般令人闻之色变的组织却是由他全权掌舵操控。
用俗话说,坞剡教主就是貌美无双还厉害无比!
而这坞剡教在江湖上说不上是好是坏,因为坞剡教做事从来不分黑白,向来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想到这儿,许多人也不敢随意吱声谈论了,就怕周围有坞剡教的眼线在,一不小心说错话就没了命。
就在白芙芝听的乐此不疲的时候,周围人却不吭声了。
你们倒是继续啊?
她递了个眼神给身旁的瑾丫头,可是小瑾也是一脸纳闷。
徒留白芙芝一头雾水。
刚才参与讨论的人,也都低头小声跟身边人私语去了。
堂内食物香气四溢,勾的人肚子直叫,眼见着周围几桌都陆陆续续上好了菜,白芙芝等了好半天,原想催促小二姐快些,就见杂役的把菜端上来了。
荷叶包鸡,糯米肉丸,栗子粉糕,翡翠虾饺等,还有一些白芙芝叫不上名字,瑾丫头点的,但是道道菜肴色泽诱人,也不等其他没上的菜了,她直接拿起筷子就开始干饭了。
味道也是香辣适中,个别清淡鲜甜,糕点芳香软糯,不亏是宾客满堂,热闹非凡。
就在风卷残云后,白芙芝满足的拍了拍肚子,然后想起什么,招呼来小二姐,将刚刚记忆深刻的菜肴再点上几份准备带回去给舒彦尝尝。
毕竟下午也麻烦他出来了一趟。
虽然没见到他的影子,但是想到暂时委身在他人屋檐下,还是得客套客套,促进彼此情谊嘛。
24. 第二十四章
夜间的青石路被街道两旁的灯笼照亮,姐俩个并肩闲谈走到所住的宅院,白墙已被夜色浸染,只余门口处挂着的灯笼闪着莹莹的光。
可是木门已经被拴住了,白芙芝只能只身跃过墙头,跳到院子里给外面的小瑾开了门。
真是奇怪了,她们出来明明就是虚掩上了门,莫不是舒彦关的门?
真没想到,他还会理这闲档子事。
拴不拴有什么区别呢,她都能打开的,简直多此了一举。
院里头的廊椅上还静静摆放着白日里摘下的杏子,几棵杏树枝梢上挂满了果实,走进院子里就扑鼻萦绕着清甜的果香气。
顺着院里看向正屋,晕黄的烛光透过窗棂打在外边的草地上。
白芙芝看到小瑾偷偷打了个哈欠,于是摆手让她先去歇息。
小瑾本想帮她一起把手里的事做完,可最后没拗过她,只能去厢房前,帮着将杏子装进了篮子里,才恹恹回房休息去了。
白芙芝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任重而道远啊!清清嗓子,整理好了情绪,提着满手的吃食敲响了舒彦的房门。
“咚咚咚”
里面灯还点着,但是未见人来开门。
莫不是敲的不够响亮?
于是她铆足了劲再敲了几声,房门欲有震动之势。
这会屋里头直接熄了烛火,唯一的光亮灭了,白芙芝所置身之处就变得一片漆黑。
由此可见,屋里头还是有人的,就是装作没有听见,眼下这个架势是准备赶她回去呢!
亏得她提满了好吃的美食来找他道谢。
要不是心里过不去,她直接可以在游廊里,赏着月光,再来一顿宵夜的!
他不仁,别怪她不义。
如此在屋就好办了,就怕这人不在屋。
她直接从腰带里摸出一根银簪出来。
素日里,她头上从不戴什么发饰,唯一这根素洁的银簪子也是为了行事方便随身带着。
譬如试毒,譬如遇到眼前这般情况。
这根银簪经过她改良过,在簪子头部有个开关,按下开关,簪子尖端会弹出来一根细而坚韧的银针。
银针可用来开锁,方便撬入锁孔;也可用来刺杀,淬上毒液,都可一击致命。
所以这根银簪用处还是有的,眼前这种情况就派上了用场。
白芙芝熟练的将簪子插入门缝中,像这种从房间里面拴住的,只需要把木闩挑开便成。
捣鼓了一阵后,听到门闩落在地上的声音。
妥了!
接着她准备推门大摇大摆进去之时,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这会她才反应过来,定是舒彦用内功挡住了门。
这时门里传来清冷淡薄的声音:“你是不知扰人清梦这几个字吗?”
白芙芝听到舒彦的问话,火气蹭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她好心好意担心他晚上没吃东西,将她今天吃到的美食都带来与他分享,结果还落到这样的质问。
干脆大声拍门,就要将声音弄得更加响亮些才是。
“你又没睡,何来的清梦?”
她直接将话怼了回去,
现在屋里是有人却故意不开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要睡了,为此她特意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小心翼翼的猫身走到窗户边,戳破了纸窗,眨巴着几下眼睛,好好端详里面的景象。
虽然目前没有烛光照耀,但是屋里另一侧的轩窗是敞开着的。
天外有月光照应,朦胧中,看到舒彦此时卧在窗边的塌椅上,单手支颐下颌背对着她这边。
只见发带未束,青丝墨发蜿蜒垂搭在绸光锦服上,薄瘦的背脊被暗色勾出一层优美的边线,光是瞧着背影也是赏心悦目。
但是这个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时,她都错愕了一下,心中啐骂到,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眼下她目睹了屋内场景,肯定舒彦没有在休息,但是现在搁这儿跟她装呢!
她又回到门前,本着置气的想法再喊上一嗓子:“我本想谢你今日特意为我出门了一趟,想你晚上应该还没吃上东西,就给你带了好吃的,既然你要休息了,等会我全吃了,一个也不留给你……哎哟喂!!!”
话来没说完,中途直接被掐断了,换来白芙芝更大一声惊呼。
好家伙,偷袭她?!
她本来靠在背后的大门顿时敞开了,害得她在没丝毫防备的情况下摔得个人仰马翻。
正想揉一下摔疼的屁股,身边却无声无息扑来一阵阴恻恻的气息,她讪讪抬头,对上一双如寒潭深邃的美眸。
舒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侧旁,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垂目端睨着她。
“给我带的吃食?”
白芙芝皱着个眉头,心中憋气,颇是郁闷的指向门口放着的篮子和食盒。
“诺,我见你迟迟不开门,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
她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为什么要给他带吃食过来。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寻找血晶玉婵的线索,还要一边担心你是否吃饱穿暖了,你还这么对我。”
白芙芝做了好事不留名那是不可能的,此刻她装作疲劳不堪的样子,语气戚戚埋怨,然后一手拽着身边人的衣袍借力站起来。
这本人性子薄凉不说,就连这穿着的衣裳料子摸上去都是丝滑冰凉的触感。
她将沾满尘土的手在舒彦下摆袍子上来来回回蹭了好几下才肯罢手。
舒彦声音如深山里汩汩流动的清泉水般,泛着凉气。
“衣裳料子不贵,也就用了上等天蚕丝纺织成的绸缎料子,如今脏了,你到时候予我百两银子便可。”
看着雪白料子上沾了几个手指印,白芙芝立马收手,直接吹气打算把袍子上的灰尘吹掉。
但是灰渍已然留下,她干脆装作没听见这番话,麻利地将门口边放着的食盒拿到了屋内的桌子上,然后又快速把烛台点亮,顿时屋内覆上光亮。
想她在外辛苦捞钱一下午,统共也才小挣百来两,现在这置气就置气,说什么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所以她直接话锋一转,言笑晏晏道:“我们这都自家人了,怎么还成天计较这些对不对,你看我在外边奔波都记挂着你,快过来尝尝我给你带的美食好不好吃。”
说着她夹起一块糕点喂他。
“……”
舒彦对白芙芝的厚脸皮也了然于心,听她一番话仿若未闻般,神情冷峻走到桌前坐下。
白芙芝看他一袭华贵衣袍多多少少容易碰到物件染上灰尘的,可他平日里浑然不在意,偏偏的这时就要来借机怼她!
今晚是她心中有气的,怎么反倒成了他跟她置气了?!
原想跟舒彦套套近乎,好来增进他俩的情谊,谁知情谊不增,怨气反倒是又叠加了。
也罢,白芙芝暂时不跟这祖宗怄气了,只想早点结束手头上的事,然后回房睡觉。
趁着此刻他神情看着尚且算柔和时,白芙芝连忙也跟着他坐了下来,眉开眼笑将手上的糕点递到他嘴边。
“啊——尝尝这个桃花酥,软糯适中,里面还有包裹着桃肉,甜丝丝的。”
她手中筷子夹着的糕点,是粉色花瓣的样子,因为两人都离糕点比较近,桃花酥淡淡的甜香弥漫在两人的鼻尖处。
舒彦心头微微触动了下,他望着女子亮晶晶的眼眸,里面盛满了真切。
不由自主他似受了蛊惑般,张开了唇。
白芙芝眼疾手快,马上将桃花酥送到了他嘴里。
咬下桃花酥的瞬间,甜意漫上味蕾,香香甜甜的,还真如她形容的一般。
女子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他,浅笑道:“是不是很好吃,这个糕点我可是一口气吃了两盘呢!想着这么好吃,我和小瑾都尝过了,你没有尝过多可惜啊,所以我特意给你带回来了。”
她一下子跟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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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话匣般,絮絮叨叨起来:“还有担心你晚上没吃饭会饿着,食盒下面还有其他好吃的呢,对了还有院子里摘的杏子也可清甜了,你也尝尝。”
篮子里黄橙橙的杏子带着诱人的果香,原本还冷清的屋里被食物的香气染上了温情。
舒彦心中的烦闷之情也渐而消散。
其实吃与不吃,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因练武辟谷,所需吃食极少,而且他对美味佳肴也并不馋嘴,可此刻他难得发现眼前普普通通的食物在女子的一番说辞下,也变得可口。
白芙芝看着舒彦细嚼慢咽的,又想起他一向对吃食挑剔,吃的少,所以晚上打包食物回来的时候,也想过他会不会不吃。
如若不吃,她就当夜宵吃了。
但是没想舒彦都逐个动筷子品尝了,虽然说寝不言食不语,他期间话语极少,就白芙芝一个劲的在说下午的事儿给他听。
说她一日奔波下来,腰酸背痛的。
舒彦慢慢将手上的筷子搭在了筷枕上,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擦嘴边,他面色一凛,冷不丁的接话:“比了三场,前两场如此顺利,最后一场为何又要寻我过去了呢?”
第三场白芙芝也没想到会是蕴霖找茬来了,这的确是个没想到的变故,她想了想措辞说:“瑾丫头心急,看到我在台上中了幻术一动不动了,怕我有危险,就只能来找你求助了。”
她眨眨眼睛,语气转而无辜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寻宝的呢,如果我真有事,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说到这,好像目的性太明显了,她便添了句:“就好比你出事了,我肯定也会义不容辞救你的。”
说到此处,白芙芝为表真心实意,她一激动,握住了舒彦搭在桌上的手。
前几次白芙芝握住舒彦手时都是火急火燎的情况,没有想那么多。
这会她感受到了,或许是舒彦的手很好握,才导致她每次习惯性的握上去。
他的一双手,指骨分明,手指纤细修长,肌肤细腻如玉瓷,握上去自带微微凉意。
白芙芝边握着还边仔细端详了起来。
她聚精会神的样子让舒彦脸色微赫,想到下午的她搂着另外一个男子的场景,心中愤懑,瞬时将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果真轻浮!你是对男子都这个样子的吗!”
舒彦心中不快,出言讥讽。
白芙芝未成想到他为何会如此说,杵楞了下,心中也不爽快了。
一而再再而三,次次说她轻浮,她在他心中形象就有这般不堪么?
可是她没有问出来,只是选择了默默不出声。
想到此前好几桩事,或许也是她鲁莽了,但是都事出有因,解释起来,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道的明。
还可能是他们的观念不同,她眼中是欣赏,他眼中就是举止轻浮了吧。
想到他们两个待一起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为了不让心中有所牵绊,她也不反驳了。
舒彦向来性子冷,话少,一般有什么令他心烦的人,他直接就以行动解决了。
眼不见,便心不烦了。
可是眼前女子带给他的感觉比较特别,起初的确烦她,但还不至于马上杀了她,想着是因为还未完成手中要事,才会次次容忍她逾越的行为。
可此刻说出的话,见她迟迟未出言反击,心中破天荒的有一丝后悔涌上。
两人之间无形蔓延着一股低情绪,白芙芝迟疑了好半响后仅问舒彦还吃吗,她带来的几道菜肴他都尝了尝,但是吃的少,还剩了挺多的。
舒彦闻言,眉目间难得舒展开的柔和又收敛了起来,随即恢复成往日里的霜雪孤傲之态。
白芙芝也没有再嘻嘻哈哈说笑了,她沉默着收拾好桌上的剩菜残羹,嘱咐了句好好休息,便顺带着合上房门,走出了房间。
舒彦在她走出的刹那间,眸中立时浮上阴戾,浑身上下似千尺寒潭,散发着砭骨的冷意。
25. 第二十五章
在舒彦没有传达任务的几日里,白芙芝是过得相当的惬意,她偶尔会在宅院里碰见舒彦,他也仅仅只是冷眸轻睨,白芙芝经过上一次在他屋子里的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二人也仅相视一瞬,舒彦便默不作声回屋了。
两个人现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白芙芝不想将气氛弄成这样,于是愁眉苦脸的趴在院子里的石桌边,连连叹气,就连小瑾也看出来她有烦心事了。
但是白芙芝想到小瑾本身就不怎么接近舒彦,平日里没有要事的话,基本是不搭话的,更别提了解他了,所以这个烦心事就算跟小瑾说了,这个丫头也完全理解不了。
本来不想跟小瑾说的,但是小瑾灵慧,主动询问,说着是要为她排忧解难。
院子里杏树枝丫的叶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偶有落叶掉落,晃晃悠悠飘到了石桌上,白芙芝从桌子上拾起这片落叶。
手里这片叶子都怕被她的长吁短叹给叹下来的,想着现在也无事可做,白芙芝思忖片刻,还是以打比方的方式问了小瑾。
“你说,若是一个男子动不动就说你轻浮,还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心里会怎么想?还是觉得自己被讨厌了呢?”
小瑾听到,咯咯笑了,十分老成的问着:“那就看这两人的关系是怎样的了,若是平日里互看两相厌,那就是心里头真的讨厌彼此。”
那平日里也算不得讨厌舒彦吧,顶多认为他不合群,独来独往,性子冷僻罢了。
小瑾特意话说一半停下来观摩了下白芙芝,见到她脸上的微表情后,心中了然于心,又接着说道:“若是两人平日里经常见面,也不讨厌对方,但是因为对方的指责耿耿于怀,记挂于心,为此烦恼的话,那可能是对方在自己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吧。”
下句话刚出来,白芙芝听后差点弹跳起来,犹如炸毛的猫,断言道:“绝无可能!”
什么举足轻重的地位,怎么可能!
她和舒彦才认识了多久?何况这个人天天神出鬼没,神神秘秘的,怎么可能在她心中占有地位。
小瑾见到白芙芝反应忽然变得激烈,就马上改了话语:“也不一定是举足轻重,可能是对方的话单纯激怒了姐你,所以你就记挂在心里头了。”
“不是我!是别人!”
“对对对,是别人!”
小瑾没忍住笑得更欢了,满脸“我懂”的样子瞅着她。
白芙芝老脸一羞,但是转念一想,或许舒彦此刻的身份是她的金主吧,而她又把银钱看的比较重,所以自然而然舒彦在她的心中就好比银钱一般!
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等过了这最后两个月,她自然和舒彦再无羁绊。
想到这里,她心中阴翳也消散了许多,罢了,女子得大度些,不与这等小事计较了。
“不过你个丫头,年龄小小的,怎么还懂得这么多啊?”白芙芝敲了敲小瑾的额头。
小瑾欢笑躲避着,讨饶道:“以前满大街乞讨,街头巷尾的闲话都听过,家家户户的鸡皮蒜毛的事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听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白芙芝听到小瑾说到她以前的事,怕她想起伤心事,似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也站了起来伸个懒腰,想到了手头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得出门一趟了。
*
两日前在朱雀擂台比试时,有达奚的人跟她购买了毒药,现在光顾着偷懒了,眼下这制作毒药的材料还差了几味,应当也不是容易寻到的,只能出去碰碰运气。
她带着小瑾去了城里几个药铺,四处寻觅,最后也找的差不多了,就差一味着实不好找。
白日里暑热比较重,白芙芝走到最后一家铺子的时候,已经是汗浸透了里衣,若不是这地方讲究个女男有别,她早就把这累赘的外衫给脱掉了,她只能悄悄施以心法,心静驱燥热。
小瑾这边不知从哪个摊位上给她买了把纸扇,然后悄悄塞她手里。
然后姐俩个齐齐“唰”地一下打开扇子,模样惬意,特别是白芙芝,眯着眼睛,感受着舒爽的风,配着“小白脸”的样貌,站在街口,好一派风流样子。
偶有几个路过的小郎君不时看了她几眼。
这下白芙芝才总算不热了,心里舒坦了许多,她走进铺子里问道:“掌柜的有没有红须蔻啊?”
果然跟预想中的一样,铺子里站在药柜前的中年女人茫然的摇摇头说道:“我未曾听过有这味草药的,姑娘去别处寻寻吧。”
其实红须蔻并不算正规草药,它专门用来以毒攻毒的,但是疗法特殊,所以平时日很少有大夫会用得着。
这就是她寻得最后一家铺子里,这里要是没有就得自己去山里采摘了,所幸在乌黔城的郊外有一座靖台山,过去碰碰运气或许能够找到。
若是找不到的话,就目前已有的毒液草药也可练出达奚所需要的毒药,就是这毒性会减弱一些。
本着拿钱办事得尽责的想法,她还是决定进山一趟。
靖台山并不高,就是地势比较崎岖,地表奇石居多,道路弯曲,山体表面常年被绿植覆盖,如果不熟悉地形的人走进去,会比较容易迷路。
在过去的路上,白芙芝特意跟山下的居民打探了一下地形,她们来到山峰下抬头望了望山上郁郁葱葱,簇簇重叠的林叶植被,就找了条上山的小径走了上去。
白芙芝要寻的这个红须蔻,之所以药铺里没有卖,是因为用的人太少,并不代表这味药难寻。
反之这药好找的很,此药喜阳,多长在山顶悬崖边,而且此药样子也好认,长条根茎状,根茎顶端长小叶片,叶片聚合在一起,中间会有红色豆粒状的果子,而白芙芝就是需要这中间红色的蔻豆子。
在爬山的过程中,她顺带着跟小瑾描述了一下这味要寻的药长什么样子,然后每人找了根粗壮的树枝当做登山棍,一路上观景唠嗑,没过几时也就快登顶了。
如此看来,此山的确不高,就是中间有好几次被崎岖的山路磕绊了几次。
到了顶峰,植被就会渐渐变少,走过最茂密的山腰处,逐渐往上,光亮大增,直到登顶,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远处的村庄城镇也依次缩小呈现在眼前。
山顶面积比较大,但是她们只需要寻找山崖边就好找的多,于是她跟小瑾分两头寻找。
可是两人认真寻找了半天,却是半点红须蔻的踪迹都没有看见,实在是不应该,多多少少这种山崖边也会有几珠的。
看来她们今日这一趟上山是白搭了,没有半点收获。
心中丧气是必然的,毕竟浪费了时间精力,小瑾见到白芙芝脸上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赶忙过来安慰她。
“芙芝姐,没关系的,我们再找我,说不定还有哪些角落没被我们发现呢,这红须蔻说不定就藏在这些角落里。”
看着瑾丫头一脸和煦的笑意,虽然白芙芝也明白山崖边敞亮,难得有什么隐蔽的角落,但是为了让心里更加踏实,她还是决定重新再找一遍。
见芙芝姐点了点头后,小瑾轻吁一口气,准备转身寻找时,耳边传来“嘶嘶”的声音,这种声音令她听了就不知觉身子一僵。
这个声音她可太熟悉了,是她惧怕的东西。
芙芝姐在她身后惊呼,急促的叮嘱她:“站住!别动!千万别动!”
“嘶嘶”阴凉的吐舌声不停在耳边响动,伴随着细微震鸣的音色,小瑾眼珠慢慢转动,她用余光看了看身旁,一条长蛇缠绕在树枝上,吐着蛇信子盯着她。
而这根舒展出来的枝条就离她左肩膀处没有几寸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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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瑾在一瞬间心跳加速,冷汗不断冒出。
芙芝姐既然对她说出不要乱动这句话,那这条蛇肯定毒性不弱。
正如小瑾猜测的那样,白芙芝面对眼前这种情况,稍微拧起眉头,眼前这条蛇全身褐黑斑遍布,蛇尾依次排列三道黑环,正是矛斑环尾蛇,是种极其剧毒的蛇。
还好小瑾表现的很好,虽然从这丫头脸上可以见得她很害怕,但还好她没有轻举妄动。
此刻这条蛇就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小瑾看,似乎只要小瑾一动弹,矛斑环尾蛇就会立即扑上去。
若是被它咬了一口,那至少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眼下只要小瑾不乱动,那一切就太好办了。
眼前毒蛇毒性虽强,但是对于白芙芝来说,却是见到了宝贝。
也不算白来一趟了,红须蔻没有找到,好歹有了条蛇可以喂给她的毒蛊吃。
白芙芝直接从袖口处摸出几根银针,两指夹住运气极快射出,刺进蛇身七寸处,顷刻间,环尾蛇脱力,眼见着马上要从树枝上掉落下来,白芙芝再用随身佩戴的鞭子甩出将蛇卷绕过来。
小瑾瞠目结舌看着白芙芝就这么将死了的蛇捏握在手里,差点激动的眼泪滚落下来。
白芙芝看了小瑾那泪眼汪汪的样子,马上调侃出声:“女子有泪不轻弹啊,这蛇也死了,没事了。”
说完,白芙芝在附近找了个圆滑的大石头,将手中的怪吓人的毒蛇放在了石面上,然后从身上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瓷瓶,瓶塞拔掉后,全身通红的多节足毒蛊爬了出来,缓慢的从从蛇眼处开始蚕食,然后通过眼睛钻进蛇身里,蚕食内脏,最后整条毒蛇只剩下外面一层蛇皮。
整个过程小瑾躲在白芙芝身后,看的那叫一个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白芙芝十分淡定的将毒蛊再次装进瓷瓶中,放入内袋,然后将石头上的蛇皮卷好,用周围找到的一根藤绳捆了起来。
“姐,要这蛇皮干什么?花纹看着怪磕碜的。”
自从小瑾跟着芙芝姐后,真是看不完的稀奇事。
白芙芝直接将这捆蛇皮扔在了小瑾手里,看着这丫头战战兢兢哆嗦着手的样子大笑了起来。
“以后还想要跟着我,那一定得将自己的胆量练一练了,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可怕的毒物,你现在手上拿着的矛斑环尾蛇皮可以入药,可金贵了,外面药铺可是高价收购呢!咱们等会下山就可以换钱去了。”
小瑾一听,觉得自己又长见识了,“那我们不是可以经常上山找这种蛇类换钱了么?”
白芙芝又准备敲这丫头了,“说了金贵,自然是难找到,专门的捕蛇人一年到头都难捕到几条,今日证明你跟这蛇有缘分。”
小瑾往后一跳,躲过了芙芝姐的爆栗,连连摇头:“我可不想要这缘分了!”
再来几次,真怕心脏受不了。
远处被林荫遮蔽的地方,站着两人,穿着上看着像一主一仆。
为主的男子身着碧色长衫,衣衫上绣有流云飞鹤的纹样,在身遭绿意萦绕,树影婆娑的衬景下,男子高雅出尘,像是不染人间烟火的隐世者。
显然他也看到了刚才白芙芝杀蛇的画面,又听到姐妹二人玩笑般的对话,唇边无声勾出淡雅浅笑,旁边背着篓子的药童看到自家主子笑起来,借机轻声言道:“我还以为此等毒蛊也只有咱们谷中能养出来了,看来这姑娘对毒理药经也略有研究啊。”
“乐漳,不可乱言,这位小姐对毒理药经方面的造诣必定不会浅薄。”
男子轻微一叹,悄然转身,“我们再找找,实在没有便算了吧。”
“是。”药童跟上了他家公子的步伐,篓子里也装满了所需的药材,还差一味,采摘到的话就可以下山了。
26. 第二十六章
同样,白芙芝这边也准备最后再找一遍,若是实在没有也只能作罢了,还得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去。
就在她仔细寻找着每一处角落时,小瑾那边又传来一声呼喊。
难不成又碰见毒虫了?
但是下一句话却让她喜出望外:“姐,我找到红须蔻了。”
当初叫价的时候,也万万没想到乌黔这边的山头,红须蔻这么难找寻,费了这般力气才寻到,她等到交货的时候一定得让达奚那边的人加钱才是。
想到这里,她赶快拾步过去,可是过去的途中,听到的声响逐渐不对劲,怎么还多了另外的声音,还是个少年郎的声音。
小瑾说:“明明是我先看到的,理应是我的!”
少年郎:“你蛮不讲理,明明是我先看到的,这个药我有急用。”
小瑾:“那你怎知我没有急用了?这些就是我的!”
少年郎:“不管,方才我比你快一步的,这就是我所得的,再说了这附近方圆几十里都没得大山了,现在就这几株,我才不要给你!”
两个人皆是牙尖嘴利,彼此不肯互让,于是争吵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白芙芝快步走过去,看到了一个背着药篓子的少年郎跟小瑾在争夺山崖角落边几株迎风摇摆的红须蔻。
才几株啊,她心头有些失望,看来这座山是不适宜红须蔻的生长吧,所以数量才如此少。
以前她随意游历经过一座山,都是满山崖边长着红须蔻的。
当初当作草,如今当成宝。
白芙芝唏嘘,然后过去制止住了小瑾接下来的话,成功让这场争吵停了下来,然后对那少年郎拢拳施礼,“多有得罪,我家阿妹出言冒失了些,但是此药我们的确要的急,而眼下红须蔻尚且不足十株,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各得一半如何?”
少年郎哼气抱手,稚嫩清秀的脸庞瞥向一边,明显还是不服气的。
小瑾见他这个样子,不服气的上前怼话:“我姐已经大度让出了一半,你竟然还不依,简直贪心不足!”
那个少年郎没想到小瑾会来上这么一句,脸蛋都气红了,瞪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准备反驳回去:“你竟然如此强词夺理……”
“乐漳,不可莽撞,那位小姐也说的有理,如此便一人一半吧。”
从东边林子里传来的声音宛如山涧清泉,浸润人心。
白芙芝和小瑾都一致往灌木林子那边看去,灌木低矮,偶有几颗树木遮挡,隐隐绰绰中可以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侧身而立,只是枝叶繁密,遮住了公子侧颜。
她俩都没想到原来还有一人在这边,特别是白芙芝,也是大意了,竟然没有感受到这个公子的气息,看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过这个小药童倒是对他的公子十分恭敬,道了声“是”,便顺从的采了一半的红须蔻朝着东边灌木走去了。
小瑾这时朝着那个药童扮了个鬼脸,那个叫乐漳的药童似乎察觉到什么,反头看来,不屑的哼气一声,也回了鬼脸就速速走开了。
白芙芝在一旁不禁扶额,这两个人真是年龄也看着相似,真是孩子心性了。
依稀看到远处的公子对着这边微微颔首,白芙芝依礼拱手目送主仆二人渐渐远去。
天色碧蓝如洗,未见暗色,算是提前完成今日事宜。
*
再次回到城中的时候,日光褪去不少,也没有刚出来那会暴晒了。
更多的贩夫走卒开始活络起来,各个在街道边支棱起摊子,摆好桌椅,开始吆喝招揽生意。
大多人午后休憩过后都出街来闲逛,行人多了,便也热闹了起来,其中有家酒肆里,一名青裳女子跟着身边三两个刚认识的姐们一起举杯畅饮,闲聊逸事。
这时,一个身着麻棉衣裳的小姑娘走进酒肆里,找到正在喝酒的青裳女子,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示意道:“芙芝姐,事情办完了。”
那名青裳女子一听,莞尔颜笑,这今日的酒水钱不就到手了么。
她连忙招呼小瑾坐下,“来,小酌几杯,好久没贪上这口陈酿了。”
小瑾喝也喝得,就是喝的不多,于是她先倒上一点点,试探性地小酌了几口,周围举止豪迈的姐们几个见状哄笑。
“你家妹子平日喝的少吧,这酒啊,得大口大口喝才叫过瘾!来继续!”
小瑾没想到碗里倒的酒水,味道香中带着酸甜,稍有微醺之意,是果子酒。
“好喝!”
小瑾又讨了几杯,学着同桌的大姐们仰头大口畅饮了起来。
白芙芝也跟着同桌的姐们几个碰了碰杯,酒过三巡之后,大家自然就熟稔了,你一言我一句的把话畅聊,话说到了最近的达奚世家举办的比武招亲。
然后一名叫做胡襄的姐们就有话说了,她左手端着未喝完的酒水,右手激动的比划:“我刚出来的时候就沿街听到了招亲的台子就搭在落鸿大街那边,而且这会比试听说已经开始了,不如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怎么看你这样子,莫不是也想去参加招亲了?哈哈哈……”
胡襄被同桌另一位大姐笑话了,倒也好脾气的没回驳,只是放下手中酒碗,从腰带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了桌上。
“我还真要去瞧瞧这出热闹了,小妹就不陪各位了。”
“诶等等,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白芙芝察言观色,出声喊住了胡襄,先前在酒楼里就听说了这招亲之事,已按耐不住,想去跟着瞧瞧这达奚家的热闹。
于是她与胡襄一起结伴同去。
离开酒肆时,小瑾将刚才在药铺里用蛇皮换的钱偷偷塞给了白芙芝。
她估摸着摸了一下,足足好几大块银锭子呢!
今日又是有收获的一天!
*
举办比武招亲的地方就在落鸿大街,之前擂台比试的那块空地上,等她们三人走到的时候,看见招亲武台边攒满了人头,闹哄哄的。
多半也是跟她们一样,来凑个热闹的。
之所以这么认为,那是因为看的人多,比的人却少之又少。
参赛之人就那么寥寥几人罢了。
白芙芝立即就想到了,之前在酒楼里听到的那些闲谈并非空穴来风。
眼下这场面对于达奚来说,鲜少出现,哪一次达奚需要人手弟子的时候,达奚门口不是人头涌动,踏破门槛。
以达奚如今在江湖上的威望,并不需要这种噱头来招亲,她们完全可以择门内优秀弟子与达奚桦成亲,也好过现在抛头露面出来被人看笑话的好。
胡襄是个活跃之人,立马上前去人群里打听情况,没过一会回来了,在白芙芝耳边说给她听。
总而言之听过来,跟她之前在酒楼里听到的情况大同小异,不同的区别就是这达奚公子的名声更加恶劣些。
好端端的正道世家,怎么将大家公子养成了这幅品行?
现在所瞧见的比武招亲也是达奚桦因一时兴致提出的,达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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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还真任由他胡来?
台下众人看武台上零星几人比试是其次,主要都是将目光投向了擂台空地不远处的高楼观景台,观台上坐着的几人,正是达奚世家的人。
胡襄指着观台上居中的一人说道:“他就是达奚桦。”
明显其他几人并不重要,白芙芝将视线落在了观台上一位年轻男子的身上,穿着花里胡哨,衣裳上尽是金丝银线绣样滚边,丝毫没想着低调,衣领处还略微敞开,大体上显得媚俗了些,完全跟所谓正统世家的风骨不搭边。
至于长的嘛……
身旁小瑾都忍不住出声评论:“还真是长的平平无奇。”
自从跟在芙芝姐身边,天天都在被舒彦的容颜净化眼睛,而后还见过蕴霖之貌,如今她眼光也是被养刁了,就达奚桦这种相貌还不如街上的清秀小郎君,委实是不出彩。
也不能怪小瑾这般评价,周围一群看热闹的女人也是对着高楼上坐着的男子指指点点。
为何达奚家主就这么放任自家的小公子这般出来抛头露面,还穿着奢靡放浪,这样全然坏了名声。
白芙芝心中浮上犹疑,但是她也完全不了解大家口中性子恶劣的达奚桦究竟品德如何。
也不能妄下评论。
望着周围人评头论足的样子,觉得这种行为不太妥当,于是还是不看这个热闹了,准备打道回府,而胡襄自己还有同伴,于是她们在此告别。
回去的路上,白芙芝心中又开始犯难,她与舒彦现在处在同一屋檐下,也不能天天寡言相对。
又想到自己是女子,自然得大度点,还是得主动去找他和好才是。
而且她还有一大笔养老钱得瞻仰他呢!
金主嘛,还是得适当让着点才是。
转个弯想想,心中真就舒坦了不少,连最后走进宅院里都觉得神清气爽。
白芙芝突然眉开眼笑的样子让一旁的小瑾看的莫名其妙,刚想张嘴问话,就被打断了。
“待会我还有点事,你就回房间里看我给你整理出的毒理书籍,得尽快认全基本的毒物都是什么样子,特征如何,过些日子我再来考你。”
小瑾听到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如果要一直待在芙芝姐身边,定是不能在这方面拖后腿的,虽然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毒理药经这方面知识,可是芙芝姐愿意从基础教她,她甚是感激。
武功难学需天赋,这书籍只要勤奋刻苦,多多少少还是能记全。
于是小瑾马上道了声“是”,便回房钻研去了。
院里独留白芙芝一人了。
似乎只要她俩出门了,整个宅子里就安安静静,仿佛没有人居住过一般。
院子潺潺流水声,从杏树叶子里疏漏下的斑驳光影打在地上,抬头可望见湛蓝的天,漂浮的云。
这些看了就叫人心生愉悦的景象,为何舒彦却常常待在屋中,白芙芝想,他不会觉得孤寂么。
她还是去敲响了舒彦房间的门。
如所料般,依旧未回音。
这会她也收敛了性子,不急不躁,声音轻快问道:“你不答我,我便进来了,反正我有的是办法进来。”
白芙芝心里莫名冲上来一股念头,定要带着他动一动才行,怎么能成天里不见光亮呢?
难怪性子也越来越寡淡疏冷。
她又准备旧计重施的时候,谁料用银簪子探进去没有挑到门闩,她迟疑着推了推门,没想到门并没有锁住,一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