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说唱在古代发家致富》
1. 第1章
“咔嚓……”
玉器破碎的声音在宁静的空间中炸响,冷迟雾感觉有什么锐利的东西顺着脸颊一路滑向脖颈。
冷迟雾只感觉脖颈一阵冰凉,下一刻,那不明物体微微一动,她感觉那东西划开了她的脖子,刺骨的寒冷糅杂着酥麻发痒的痛意一点点冲击着她的神经。
那感觉好像是,刀。
霎时间,一股极其不安的情愫从她心底弥漫而开。
冷迟雾吓得不轻,挣扎着便要睁开眼睛,今日她本要参加第十届说唱歌手大赛,却不料中途被一闯红灯司机狠狠撞飞。
晕倒前的最后意识,是血红的柏油马路,痛到近乎麻木的神经,和不断哀鸣的警车……
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人拿刀抵住她的脖子?
“真是找死,还敢讨价还价!”
“哼,拿了我们的借契还想抵懒,真是不知死活!”
就在此时,两道谈话声自冷迟雾右上方传来。
那声音粗犷异常,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和蔑视。
不知为何,在声音响起之时,冷迟雾的神经突然像条件反射似的战栗起来,紧接着一股并不属于她恨意与悲凉突兀的席卷脑海。
冷迟雾被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情绪激的无所适从,可偏偏浑身剧痛异常,眼皮也仿佛千斤重,她费力的扯开眼皮,眼前的景象模糊不堪,她似是看到了许多双形状怪异的靴子。
靴子不断在冷迟雾视线当中晃动着,模糊不清,她费力的搅着昏沉的大脑,总觉得这靴子样式奇怪,并不像是当下流行的产物。
但却来不及细想,冷迟雾突然感觉似有人蹲在了自己面前,紧接着那道粗犷的男声再次传来:“哼,半月之后,若在还不清这债,也别怪我们冷血无情!”
紧接着,冷迟雾感觉自己的手上被塞了什么东西。
冷迟雾有些发懵,脑海当中也生出了诸多疑问。
什么债,什么半月,她一当红流量歌手,就算真的出了车祸急需用钱,也不至于手术的钱都凑不出来吧。
正这样想着,冷迟雾突然感觉脑海中一阵波云诡谲,额头的痛楚击得人脑子发懵,尖锐的刺痛如排山倒海般传来,她还来不及吭声,脑海当中竟莫名多出许多新奇的记忆碎片来。
直到尖锐的痛楚渐渐消失,冷迟雾这才意识到一个现实:她穿越了。
这是个架空的朝代。
原主与她同名同姓,原为落魄孤女,后形式所迫自学戏曲,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在本县开设戏馆,凭借不要命的唱戏时长小有名气。
但好景不长,刚上任的地方官员刻意增加税务,又垄断物资抬高各类商品价格,原主入不敷出为了活命只得欠债还款。
谁料却误打误撞惹上了“阎王债”。
这阎王债与现代社会的高利贷有一曲同工之妙,高额利润,上门逼债,各式手段应有尽有。
只是因为上月还款时不小心少算了一文钱,那群人无视原主的苦苦哀求,将原主母亲的遗物抢走,又在今早找上门来,用少的一文钱为理由,要将全部债务通通压在这月,缩短日期,又借机把价格翻了又翻。
原主不同意,那帮人就砸了原主的戏馆,逼着原主画押签下新的借契,还威胁如果半月弄不到金额,就要按照借契把她强卖青楼抵债。
好一个不讲道理……
捂着还在隐隐发昏的脑袋休息片刻,冷迟雾这才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那些说话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冷迟雾一人。
冷迟雾抬眼去看那张强硬塞在手中的借契,凭着原主的记忆,她大概能看懂上面的文字,简单扫了两眼,她就差点背过气去。
借银六百两整。
冷迟雾快速思考着,如果用人民币换算,那这六百两整,价格大概会是一百万元。
她死死拽着那张借契,感觉一阵气血翻涌:“这也太黑了!”
重要的是,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这摆明了就是根本没打算让她还完,单单找个借口要把她送到青楼呢。
冷迟雾穿越前是当红说唱歌星,但饶是如此她都不可能在半个月内赚到一百万,更别提这里是科技落后的古代,也没有那些资源和演唱会等着她赚钱。
更加要命的是,早年间学习的各类历史知识早已忘得九霄云外,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境地简直就是盲人摸象。
完了……
冷迟雾内心一片死寂。
青楼……
一想到这个,冷迟雾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是个能让原主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的词汇。
不知是何原因,这个时代似乎娱乐贫瘠,所谓的戏曲,舞技,说书等等一系列娱乐服务都僵硬至极,刻板无趣。
于是青楼为了讨客官欢喜,居然想出了长剑刺喉,银针穿肉,刀尖跳舞等残酷手法吸引客源。
思极至此,冷迟雾快速摇了摇头,她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内心一片苦涩,别人穿越都是美男系统金手指,怎么到她这里只剩下欠款,酷刑和……猎奇?
周围的座椅都被打倒在地,各类瓷器也被砸到地上,摔成了数片,冷迟雾抬头去看,戏台上的巨大牌匾此时也被砸成两半,只有一半孤零零的立于台上。
冷迟雾寻了一处略微能落脚的地方坐下,看了看身上的伤口,那群疯子下手极狠,她的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殴打的淤青,领口处更是一阵湿热,想必是脖颈被划破时,不小心染上的血。
她沉默的坐在原地,戏馆的员工早在原主入不敷出时就已经全部遣送离开,所以近来,一直是原主一个人亲力亲为拼命赚取银两的。
但眼下的情况……
冷迟雾用手肘抵住木桌,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这钱自然是要赚的,在阶级森严的古代,平民的性命更是轻如鸿毛,自然是毫无道理可言,如若不尽快凑齐这银两,等待她的可就是青楼酷刑一世游。
可是怎么赚钱呢?
戏曲……
冷迟雾不断搜寻着脑内的记忆,这朝代的戏曲并不像她所熟知那样抑扬顿挫,跌宕激昂,也没有故事性。
记忆里这种戏曲更像是一种生拉硬喊,比拼面部表情和夸张动作的戏码,只要表情够夸张,声音够声嘶力竭便能吸引一些看客。
只是赚的不多,之前有员工时倒还好,现在单单冷迟雾一个人唱破脖子也凑不来这些银两。
继续凭这样的生意赚钱,无疑和找死没有区别。
等等,就非得是戏曲吗?
突然,冷迟雾想到了什么。
说唱才是她的老本行,如果不说戏曲,改为说唱能不能额外吸一批顾客呢?
冷迟雾有些犹豫,在未知的地域里推行任何一种闻所未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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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疑不是一场豪赌。
可是……
冷迟雾看了看手里的借契,咬了咬牙,尝试总归是比等死强。
她瞧着周围凌乱的布局,一个大胆的灵感油然而生。
冷迟雾从满地支离破碎中寻了块锋利的碎片。
“咔……”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将身下的襦裙划开,原本脏污的布料瞬间变得残破不堪。
冷迟雾看着被撕拉损坏的襦裙,满意的点点头,感觉当下的服饰妆造实在是和场景相辅相成。
于是她又寻了几处一一划开。
霎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丝丝拉拉”的布料声。
原主往日开张的时辰大概是辰时,此时天空刚露出一抹白霞,想必还有一些时间。
冷迟雾刚准备在看看周围的布景,突然一声惊呼从门外突兀响起。
“冷掌柜,你这!”
冷迟雾赶忙抬头去看,就见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位身着青色粗面麻织品的中年男子。
冷迟雾脑海中瞬间蹦出了相关的记忆,男子是买卖日常货物的商栗,不知其姓名,只知道姓张,也算戏馆常客。
商人借时谋利,所获银两较其余布衣略胜,却也并非阔绰到可在风月玩乐场所久留,于是戏馆这种中规中矩的场所便成了这些阶层的常客。
冷迟雾反应迅速,立刻将手上的瓷片丢到地上,换上一抹甜甜的微笑:“张客官,你来啦。”
“这……”
看着冷迟雾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张客官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移向冷迟雾破损的有些骇人的衣服,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冷迟雾微微一笑,原本想好的说辞张口就来:“我今日准备唱一出新的戏曲,张客官稍安勿躁。”
张客官面色惊疑不定,戏馆生意不佳他倒是略知一二,但虽热闹不如从前,但好在一切如旧。
但如今……
张客官一脸迟疑的看了看冷迟雾,又看了看混乱不堪的戏馆,欲言又止。
难不成这是打击太大,疯魔了不成?
冷迟雾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下有些忐忑,在古代搞说唱,谁能想到这种几乎于痴人说梦的场景,居然真的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心下忐忑,冷迟雾面上不显,她勾起如沐春风的笑容,努力学着原主的语气道:“放心,一定不会让客官失望的。”
反响不好大不了在换回最初的戏曲就是,冷迟雾迅速思考了后路。
两人说话间,又有人陆陆续续往戏馆赶,无一例外,所有人被眼前一幕震住,冷迟雾只好挨个安慰了一遍。
大部分人处于好奇选择站在能落脚的地方等待,还有一部分被眼前的场景吓的不轻,当场就跑没了影。
不知不觉,天光乍现,时辰刚刚好。
冷迟雾看了看一脸好奇和怀疑的看客们,微微一笑,慢悠悠走到戏台前,霎时间无数双眼睛扫射而来。
随着走路,身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钝痛,冷迟雾面色不变,气定神闲走上戏台。
眼下时间紧迫,实在容不得她多做歇息,留给她试错和赚钱的机会着实少的可怜。
冷迟雾站在那片近乎被砸的面目全非的戏台前,对着台下众人微微鞠了一躬,随后她清了清嗓子,借这场景即兴出一首说唱来:“近日我经营戏馆日子实在紧迫,砸了杯来掀了按桌匾额四处奔波……”
2. 第2章
冷迟雾的声线原本轻柔细腻,但配上这抑扬顿挫的曲调,却不显得阴柔,反而独具特色。
她的节奏极快,词藻接踵而至。
词句里冷迟雾并未提及借契和阎王债,甚至未曾提起敲板砸戏馆,但曲调里的情绪不减,反而多了更多的想象空间,让人更能结合自身实际感知到其中的情绪。
原本破碎的襦裙随着冷迟雾的动作左右摇摆,与眼下混乱不堪的场景近乎浑然天成。
仿佛即将破土而出的笋芽,叫嚣着,不屈不挠的击打着试图阻挡出路的顽石。
跌宕起跌的腔调霎时间缠住他人的耳膜。
从未听过这种曲风的众人几乎下意识愣住了,眼神中满是对新事物的好奇。
良久,才有人反应过来,连忙向旁人询问道:“咦,这是何处盛行的曲风,怎么从未听闻?”
“不清楚。”
其余几名看客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这种从未听闻的曲子用词粗略浅薄,也不像以往那般声嘶力竭,但却莫名有些……欲罢不能?
尤其是那些铿锵有力的台词,如同倒豆子般鱼贯而出时,强烈的节奏感仿佛融入的血骨,莫名击的人热血沸腾,一腔热勇顺着那词藻的推进,激昂起伏,直冲头顶。
冷迟雾从上台起就一直时刻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见那些人面上的表情从迟疑逐渐变为陶醉,她心中一喜。
好像有戏,反响还不错。
最开始的词更偏向于铺垫,眼见人群热络起来,冷迟雾不再犹豫,适时转变了台词,语速再一次加快:“我扯了布条自由好似云中飞燕,且看我如何挣脱困境力挽狂澜……”
唱到此处,冷迟雾抬脚一踩断裂的牌匾,富有节奏的嗓音从口中飞快蹦出,语调更加慷慨激昂。
随着曲调变化,看客们已经彻底被着激昂魔性的旋律深深吸引,张客官更是眼冒金光,他打小就爱听戏,各大音韵戏曲也听过不少,但如今这首不知其姓名的“野曲”却比过往听过的许多戏曲都精湛的不知多少倍。
明明是俗气至极,甚至有些生涩难懂的词藻,偏偏唱起来慷慨激荡,甚至让人萌生出了一种,想要跳起来跟着一起唱的冲动。
“好!唱的好!”
戏还未唱完,看客中已有人满腔热血,情不自禁欢呼出声。
此言一出,越来越多的吆喝声响起,一时间热闹非凡,引来许多步衣驻足围观,越来越多的讨论声纷纷响起,人群似乎也被这种热闹的氛围点燃。
一曲罢了,冷迟雾扫视一圈,此时能落脚的地方已经占满了围观的看客,门外也三三两两有人驻足观望,大多人脸上还挂着显而易见的激动,一脸的意犹未尽。
见冷迟雾看过来,一名看客抬手抗议,调侃道:“掌柜的,有这种戏曲怎才拿出来?”
“就是就是!”
其他人跟着附和着。
“冷掌柜,你这戏馆是不开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人群这才反应过来,此时戏馆已然成了一片废区,着实有些骇人。
“各位客官稍安勿躁,自然还是会开的。”
冷迟雾微微一笑,怕阎王债会引起骚乱,于是她三言两语把戏馆的问题搪塞过去,趁着人多忙推出另一个话题:“我们戏馆准备重整旗鼓。”
“重整旗鼓?”
周围看客瞬间被这一话题吸引。
冷迟雾不慌不忙的解释道:“从即日起,我们戏馆不再闭门唱戏。”
所谓花钱请人唱戏,自然是不希望旁人共享,门一关,戏一开场,旁人断然是听不到的。
倒也并非这样的经营方式不好,只是如今最打紧的是如何招揽客人,若想短时间内赚到更多银两,客源是很必要的。
能拿银两听戏的商人毕竟是少数,赚钱的第一步,就应该降低门槛,让家家户户都能听得起戏。
看着周围一脸茫然的客官,冷迟雾不紧不慢的解释了一下新的经营方式。
冷迟雾打算借鉴现代的“盲盒玩法”,将戏馆改为随机说唱,大门敞开,任由看客随意落座,每隔两个时辰就唱几曲,唱一次约莫半个时辰。
价格也不如原先那般昂贵,两百文钱即可落座,确保大部分布衣可以在闲暇时有余额消遣。
内容也从固定曲目改为随机曲目,并保证音韵不重样。
听闻冷迟雾讲解,众人面面相觑,这种新奇的方法他们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不过听起来似乎颇有趣味。
张客官眼冒金光:“冷掌柜这意思是……只需两百文钱就可以听到几曲从未听闻的戏曲?”
冷迟雾连连点头,语气笃定:“各位客官放心,我的戏曲绝对是各位从未听闻的!”
毕竟说唱这东西古代根本没有,就算他人唱出花来也是独树一帜。
听闻此言,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觑,二百文钱算不上多,大抵是二到三天的工钱。
刚才众人都听了冷迟雾的说唱,那说唱惟妙惟肖,着实稀奇的很。
“好!”
张客官还沉浸在刚才的说唱当中,他率先从袖口掏出一捧碎银,眼神当中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千金难买知己,许久都未听过如此心潮澎湃的戏曲了!小小心意,冷掌柜势必收下!”
气氛至此,其他客官也逐渐动摇,且不说冷迟雾为何如此自信,只说她唱得那段戏,他们确实从未听闻。
眼见众人犹豫着要自掏腰包,冷迟雾点到为止,忙笑着推辞道:“今日刚起手,便不收俸禄,全当唱曲助兴,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如此推脱拉扯一番,冷迟雾到底还是没有收任何一点银两,架不住众人起哄,又简单唱了两首后,才借口翻新戏馆准备关门。
关上门后,冷迟雾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再一次把目光看向了这个支离破碎的戏馆。
这可怎么收拾……
冷迟雾正苦恼着,突的她感觉视线里多了一抹罕见银白,明亮似剑。
冷迟雾眉头一挑,凑近一看,那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锭银子,那银子形似锥,通体饱满光泽,她拿手里掂了掂,拿着称手,约莫十两左右。
“是谁丢在这的?”
冷迟雾微微皱眉,十两可不是小数目,怎会有人如此粗心大意。
算了。
冷迟雾随手将银子放到柜子里。
想必失主一定比她还着急,大概发现后就会火急火燎找过来,到时候在还给对方便是,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如何收拾这烂摊子。
冷迟雾仔细检查了下周围的器具,大部分都被砸的粉碎,剩下的残枝败柳也不能再用。
伤口摩擦传来一阵一阵疼痛,冷迟雾思考片刻,最后从角落寻了半张宣纸,准备拟份招聘告示。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个人基本不可能把戏馆重新修缮好,还是需要他人帮助,但偏偏没什么银两招聘什么称职的员工。
于是,冷迟雾灵机一动,在告示上挥笔写下:寻食不饱腹,居无定所者共谋营生,需力气大,可供吃住。
虽然这样的方式和白嫖几乎毫无区别,但没办法,人穷是非多,这也是下下策。
用猪油将写好的告示贴在大门前,冷迟雾便关了门,处理了下伤口,换了身衣服,又简单收拾收拾戏馆,腾出了些休息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冷迟雾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思考着明日要说唱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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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初次接触说唱自然是听什么都新鲜,如何利用这一波好奇心吸引更多人,到是件值得思考的事情。
说唱的确是一件比较新奇的事物,但单单只有说唱还是不够……
“锵锵锵……”
正这样想着,突然一阵细微的撞击声从不远处传来,冷迟雾愣了一下,随后才发觉是有人在敲戏馆的门。
这个时间?
冷迟雾看了看天空,将近黄昏,天边晕染成一片赤色,寻常百姓大概已经合衣而眠了。
这个时候来找,大概是因为那十两银子。
冷迟雾这样想着,缓缓将门打开。
“姑娘,打扰了。”
一道温婉如玉的男声从门缝传来,冷迟雾抬眸去看,就见对方一身粗布素衣,肩上还扛着一个破布包裹。
对方衣襟上沾满尘土,皮肤倒是罕见的白皙,头发略微用束带绑住,唇红齿白,精致如玉,倒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冷迟雾微微一愣,心中不由得感叹皮肤真好,不过她倒没有忘了正事,勾起一抹笑容询问道:“这位客官来做什么?”
对方微微颔首,轻抿薄唇,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清烈宛如泉水:“我见姑娘在寻人。”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冷迟雾早些时候贴上的告示,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抖动,虽穿着粗布素衣,竟莫名有种别样的韵味。
冷迟雾闻言去看,愣了片刻。
不是来寻银子的,是来干活的?
这告示,她本来是打算打出几分名声后寻些乞儿亦或走投无路的人来,却不曾想才半天的时间居然真的有人上门询问。
冷迟雾颇为意外的看了看面前的男子,对方身材偏瘦,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干家子,而且对方虽衣着破败,看气质谈吐,精神面貌,怎么都不像是走投无路之人。
既然如此又为何选择她家的铺子?
冷迟雾感觉男子可能没有看清具体的要求,于是的特意强调了一遍:“我这里只供吃住,没有俸禄。”
“无妨。”男子勾起唇角,手臂微抬,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间摩擦手中的包袱,语气似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在下京考落第,本要归乡,但中途丢了银两,又无手艺傍身,已经辗转许久,实在是无处可去了。”
“啊?这样吗?”
冷迟雾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景,名唤卿如。”
冷迟雾思考片刻,眼下实在算不上景气,断不能因为良善给自己增加负担,于是试探性问道:“你力气大吗?”
眼前这位景卿如,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上去都更像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书生。
她本就自身难保,可不能在来个祖宗。
景卿如闻言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抬头,清澈的眸子里一抹异彩,语气中也染上了些许笑意:“尚可,不知道姑娘是要搬什么东西?”
冷迟雾沉默片刻,终归是不太相信,但想着来都来了,试试也无妨,并将对方引入戏馆内。
见到哪不堪入目的场景,景卿如没怎么惊讶,只是顺着搭话道:“我早日有幸路过姑娘戏馆,姑娘这是为了翻新把戏馆砸了吗?”
冷迟雾一顿:“你来过?”
这个长相和气质就算隐蔽在人群中,她应该也不至于没有印象吧。
“只略微看了两眼。”景卿如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走上戏台,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半块匾额:“是要抬走这些么?”
“等等……”
冷迟雾刚要说那个太重,当心伤手,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景卿如已经微微俯身,单手便将那匾轻松抬起。
3. 第3章
那匾采用楠木材质,重量惊人,虽然只劈开一半,横起来大抵也有半人高。
就……这么水灵灵的拿起来了?
“怎么了?”
听到冷迟雾的阻止,景卿如动作一顿,略微疑惑的看了眼冷迟雾,疑惑道:“不对吗?”
冷迟雾惊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拿起来的?”
景卿如轻声开口:“幼年习武,身体素质比较好。”
“真的假的?”
冷迟雾半信半疑,但看对方面色如常,丝毫不受影响,便暗自咋舌,早年间各类小说飞檐走壁倒不稀奇,但第一次听说武功还能这么用。
她这算不算是招到了称职的员工?
景卿如一股作气将屋内的杂物通通移了出去,随即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问道:“还不知道姑娘名字。”
“我叫冷迟雾。”
景卿如点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不经意间问道:“牌匾这种物件,要劈开可要废些功夫,冷姑娘不像习武之人,应当不是自己劈开的?”
冷迟雾愣了一下,那时候刀光剑影,原主的记忆尚且不清晰,还真是不记得那群人具体做了什么。
不过……景卿如问这个做什么?
冷迟雾抿唇,感觉这人观察的实在仔细,她不说阎王债的事情也是不想引起恐慌,虽然这借契单单只画了她的押,但架不住众人都觉得晦气。
但欺诈员工可不好。
冷迟雾正犹豫着要不要向景卿如吐露实情,对方却率先开口了:“随口一问,姑娘不想说便不说,不必放在心上。”
顿了顿,景卿如继续说道:“自然各有各的难处。”
听着景卿如这样说,冷迟雾倒有些无所适从,她沉默半晌才道:“半月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反正左右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倘若失败,那可就真是人尽皆知了。
“好。”
景卿如薄唇轻抿:“那我便等冷姑娘的答复了。”
说话间,暮色将至,冷迟雾便用仅剩的食材抄了些家常小菜,随后便再一次坐在椅子上拿着毛笔写写画画。
她又一次思考起了先前被打断的问题,如何才能让说唱经营起来,只凭借说唱这一个幌子,力度显然还不够大。
原主的记忆过于局限,而她本人的思想又过于超前,如何综合以获得最好结果是件有待考量的事情。
或许是看出了冷迟雾的烦恼,景卿如微微抬头,询问道:“冷姑娘在想明日的戏曲吗?”
冷迟雾微微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唱的曲子她倒是不缺,况且即兴作曲也算是说唱歌手的必备技能之一,自然没什么难的。
这难就难在如何创新。
想着景卿如是进京赶考的人,对本朝的文化自然是比她了解的多,于是便询问道:“景公子,你说你是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其他地方究竟有哪些娱乐设施?”
“娱乐设施?”
景卿如抿唇,似乎有些疑惑:“那是何物?某种物件的称谓吗?”
冷迟雾一噎,嚼劲脑汁换了个较为符合的说法:“就是人们消遣方式的地方。”
“这个么……”景卿如思考片刻,回答道:“大概也就那么几处,戏馆,勾栏,赌坊……”
说到这,景卿如顿了顿,又道:“在往细说便不得而知了,各地民俗不同,所盛行的文化也不同。”
冷迟雾点点头,古代车马慢行,城与城,县与县之间的文化交流自然少之又少。
方才景卿如提到了几项娱乐设施应该是大众使然,如果想创新自然要避开这些东西。
但原主本戏曲起家,又不好跨度太大,什么样的东西可以和说唱联合起来,还不和这些大众娱乐冲突……
冷迟雾若有所思的在纸上写写画画,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又怕自所想于当朝娱乐重合,于是抬头问道:“景公子,你听说过谁是卧底吗?”
“卧底?”景卿如垂眸,眼眸中尽是疑惑:“这又是何物?”
没听过,太好了,这个朝代没有!
冷迟雾心下有了主意,谁是卧底这种游戏可设置的称谓悬浮,大抵不会与当朝文化冲突,又通俗易懂,在配合说唱,应该也算是一项不错的娱乐项目。
苦恼一天的事情终于得到灵感,冷迟雾心情大好,她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景卿如,故意买了个关子:“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听闻此言,景卿如无奈笑笑,眉眼弯弯:“冷姑娘似乎很喜欢买关子。”
冷迟雾煞有其事拍拍他的肩膀,故意故弄玄虚:“天机不可泄露。”
说罢,冷迟雾又从角落中寻了几张宣纸,准备回屋做几张纸牌。
景卿如身子一僵,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诧异,看似温婉随和的女子却能开口唱出那种从未听闻的震人之词,又在男女相处之时如此随性肆意。
更奇怪的是,他见那戏馆像是人为损坏,特意放了些许银两,他没见对方使用,却也没在原地找到那银两,不知究竟做了何用。
不过,冷迟雾显然是没注意到这些。
这戏馆不大,大概有三四个独立房间,冷迟雾自己选了处最小的,入寝前她将纸张对折裁剪,写下了七个“铜钱”,又写了一个“元宝”。
想着墨水会浸湿背面,便将所有纸张捏成小块,准备明天备用。
也许是累的极了,冷迟雾沾上床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光乍现,身上的疼痛减少了些许,疲惫感也减轻的许多。
冷迟雾拿着准备好的纸张,刚一出门就看到了正在打扫卫生的景卿如。
“早啊。”
冷迟雾伸了个懒腰。
“冷姑娘可算醒了。”景卿如微微一笑,指了指门外:“在不开门他们可等急了。”
冷迟雾瞬间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去开门,门四敞而开,就见外面已经站了一些人,将门口围成一个小圈。
人不算多,大概五六个。
辰时大多人都在勤劳耕作,奋起劳动,闲下来的大概都是工作较为轻松的。
为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最为热情的张客官,刚见到冷迟雾,张客官就迫不及待上前一步,满脸期待的问道:“今日是什么戏曲?”
冷迟雾微微一笑:“各位客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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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知。”
说罢,让出了一条路来。
众人纷纷走进,戏馆经过昨日翻修虽然仍不完善但好在桌椅被摆的工整了许多,见众人走近,景卿如也不在继续打扫,而是儒雅的坐在了椅子之上,同那些看客一同看向了冷迟雾。
有人昨日的经验,这次冷迟雾经验老道,她先是唱了几首拿手的说唱烘托了一下氛围,她的唱功自然如昨日一样痞人心神,几曲罢了,众人都热情肆意。
更有甚者急忙从腰包中取出铜钱,嚷嚷着要在唱一首。
见事态想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冷迟雾微微一笑,虽然眼下迫在眉睫,但赚钱这种东西且不可操之过急,必须要循序渐进。
倘若真的如他们所说从早到晚说唱,且不说两百文钱最后下来能否赚到需要的金额,同样的东西一旦说多了,普及了,自然也就不稀奇了,必然要加些新的东西。
冷迟雾微微颔首,歉意道:“各位客官,下一次唱戏的时间是在两个时辰后。”
“这样啊……”
“这也太短了……”
有人意犹未尽,张客官更是一脸惋惜,他叹气:“一会还要去城西卖货呢,怕是赶不上了。”
“不过……”冷迟雾顿了顿,从手里拿出昨晚准备好的谁是卧底“卡片”,微微一笑:“我们可以在等待时间内做些别的。”
“这是何物?”
张客官一脸奇怪,其他人也是面面相去,眼神当中满是好奇。
冷迟雾解释道:“这是我尚未施行的新玩戏,尚且不收俸禄,各位可想一试?”
“什么新玩戏啊?”
有人好奇。
“这和戏曲可有关联?”
一向尤爱戏曲的张客官更是脱口问道,张客官经商多年,尤爱戏曲,对其他东西倒是没这个兴致。
冷迟雾笑笑:“自然,毕竟我这里是戏馆。”
她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疑惑产生,所以昨日特意选的可以和说唱沾边的游戏。
娱乐贫瘠那就从娱乐下手,投其所好才能更早赚到相应银两。
一听和戏曲有关,张客官眼睛放光:“哦?那是怎么个玩法?”
冷迟雾将谁是卧底的玩法向众人科普了一遍,为了通俗易懂,更是把卧底二字换成了“贼人”。
并为游戏添加了一个必要条件。
冷迟雾轻轻嗓子:“毕竟这里是戏馆,大家概述起词汇来需用唱的。”
一名看客略微沉思,似感觉新奇:“嘿,这到有些意思,只是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就是啊,冷掌柜,你今日的戏曲也稀奇的很啊,我听着这旋律倒不像本地的,敢问是哪个地方的?”
又有人问道。
冷迟雾微微一笑,他们自然是没听过,毕竟这也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但真实原因却也无从诉说,于是只道:“这是我偶然间得了灵感的韵律,姑且称为……说唱吧。”
“说唱……”旁边的客官一拍大腿,忙附和着:“这名字不错,还别说,挺符合的!”
张客官转了转眼睛,突然灵机一动,开口道:“不如我们就都用这‘说唱’来玩这个游戏吧。”
4. 第4章
“咦……”
人群先是静默了片刻,随后便有另一道声音传了出来:“听起来似乎有些意思。”
说话的男子正值壮年,留着并未修剪整齐的胡茬,一身粗布素衣衬的膀大腰圆,对方佯装思考了摸了摸胡茬,疑惑道:“不过这曲风从未听闻,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唱’啊。”
听闻此言,张客官兴趣不减反增,他忙看向冷迟雾,求知若渴道:“冷掌柜,这音律听着颇为奇特,不知能否传教一二,也让我们解解乏。”
言毕,其余人也纷纷将目光移向了冷迟雾。
看着众人极具期待性的目光,冷迟雾略作迟疑,脑海中飞快思索着什么。
从经营的角度上来讲,轻易将自己的“独门绝学”倾囊销售和传播是十分不利于生计发展的,而说唱这种艺术类表演更是容易被人模仿与传播。
如何融入文化以便大众喜欢,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比冷迟雾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外来者更加清楚,现在将知识倾囊相授,是否会在人尽皆知后自取灭亡呢。
但目前冷迟雾的处境实在不容乐观,她急需扩大自己的知名度,以此来快速赚取相应银两,而说唱的嚎头不足以源源不断的吸引客源,与其藏着掖着,不如……
不如就将此作为传播戏馆的第一批“流量”。
一个策略在冷迟雾脑中渐渐成型,望着众人期待好奇的目光,她勾起了从容端正的微笑,语气自然道:“这是哪里的话,本就是无聊时哼唱的曲调,哪里谈得上什么传教?”
说罢,冷迟雾从戏台上缓步挪到众人身前,也不藏着掖着:“各位客官都围过来罢,我且慢些起个头,教些寻常音律,这玩戏开始后,诸位仿着来便是。”
众人纷纷走上前来,按着冷迟雾的要求围了一个四方,以免不小心偷瞄到其他人的牌。
由于戏馆损失惨重,其余人便只得站着,只有中间摆着一张破椅。
冷迟雾将事先准备好的卡牌往上一放,便示意其他人抓牌,自己则站在外围指导。
这一波来的人并不多,算上景卿如在内一共九人,剃去了冷迟雾,队形正正好好。
待众人抓好牌后,冷迟雾便绕着周围人走了一圈,打眼去看他们的牌。
一直热情高涨的张客官,铜钱。
方才说话的壮年大汉,铜钱。
某位并不算眼熟的新客官,铜钱。
……
就这么绕着走了一圈,最后,冷迟雾不知不觉间已经绕到了景卿如的身边,她向着景卿如的牌面一看,就见那上面豁然写了两个大字:元宝。
冷迟雾当即脚下一顿,自己写的卧底牌被自己的员工抓到了?
她是想在游戏结束之后,让输的人做一些惩罚,以增加趣味性,只是这惩罚她还尚未想出。
谁是卧底这种游戏通俗易懂,但对于第一次接触的古人来说,自然没什么经验可谈,所以抽中卧底牌的那个人往往最为吃亏。
所以输的人极大可能是,景卿如。
冷迟雾不由得想起一些往事,记得有一次同样是玩这个谁是卧底的游戏,有个倒霉的家伙连抓多次卧底牌,反应又慢了半拍,输的那叫一个凄惨,脸上也被人贴满了小纸条。
小纸条。
冷迟雾灵光一现,这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惩罚方式,既不损失银两,又无伤大雅。
想到这,冷迟雾不由得看向景卿如,这人粉雕玉琢的,如果在脸上挂上一些纸条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场景?
冷迟雾不禁脑补了一幅这样的场面,差点没笑出声来。
“冷姑娘已经巡视一圈了,是要开始了吗?”
忽的,景卿如似察觉到了冷迟雾的停顿,他略微抬头,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染上了一抹笑意,随着他的动作,发丝宛如瀑布般顺着尖头滑落,被阳光染上点点斑驳。
如今的戏馆并无灯盏,建筑物遮盖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些许阳光顺着缝隙投射进来,恰巧落在了景卿如有些破烂划损的布衣上,配上对方那张俊美无瑕的面庞,不觉荒凉,只让人感觉岁月静好。
冷迟雾瞬间回过神来,眼眸恰好撞进景卿如漆黑如墨的眸子当中,对方垂眸浅笑,颇为好看的眼眸中满是好奇之色,似乎在询问着为何冷迟雾会在他面前踟蹰。
见状,冷迟雾急忙移开视线,不知怎的她总感觉景卿如的目光中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竟让她有种心思被人拆穿的错觉。
冷迟雾清清嗓子,不再去看景卿如,她向后退了两步,尽快调整好了状态,开口向众人道:“既然是玩戏,那输的人我们便定个小小的惩罚。”
她将纸条的惩罚向众人说了一遍,众人听后也都欣然同意。
只有景卿如垂眸若有所思,他原本不清楚冷迟雾为何会在行至他身边时露出那种期待有隐忍的笑意。
不过此刻却心下了然,原来是想看到他输么?
还真是……
但冷迟雾显然没意识到那边的情况,她清清嗓子,继续主持道:“好了,现在我一知晓诸位客官的牌面,在诸位开始说唱前,请先听我为大家做个示范。”
言毕,冷迟雾便开始示范起了说唱的曲调,其实说唱最初都是从听歌开始练习的,但眼下自然没那个环境,她便只唱了一段通俗易学的调子。
略微示范几次后众人便宛若幼儿学语一般,十分僵硬生疏的说唱起来。
说唱看似简单,实则对节奏韵律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说的嘶哑难听。
众人哼着不成调的句子,也许是因为从未听过此等曲风,当这种奇异的韵律从大家口中迸射而出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惊喜奇异之色。
人总是会因为从未接触过的事物而产生好奇,冷迟雾将众人表现收入眼底,又重新示范了一遍节奏和旋律。
一柱香后,众人或多或少掌握了一些节奏感,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达到冷迟雾那么自然的韵律。
这东西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冷迟雾也不强求,见众人都能唱出些许后,便及时引入了正题:“毕竟是解闷的玩戏,各位客官也不必太过深究,我见诸位时间紧迫,还是先过上一局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他们接触说唱无外乎不是个新鲜感,对于旋律音律等自然没有过多较真。
倒是张客官仍对此颇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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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一边模仿着冷迟雾的节奏,一边忍不住出声感叹道:“这说唱看似与寻常交谈有些相似之处,没想到这其中的门道竟如此复杂。”
说话间他的眼神中似闪烁出几抹异彩,满是求知若渴的姿态。
有人似乎和张客官颇为熟悉,直接拍了拍张客官的肩膀:“嘿,就别惦记你那戏曲了!一会不去西城卖货了?”
听闻此言,张客官这才悻悻的收回视线,略微惋惜的叹了口气,再次将目光再次聚集到了自己手中的那张牌。
冷迟雾看了眼张客官,心中倒是有些讶异,她倒是第一次见有人会如此痴迷一件事物,想了想,她便率先看向了张客官,笑了笑:“既然以说唱玩戏是由张客官提出来的,那便由您来起头,率先描述一下纸张上面的词藻吧。”
“哦……好。”
张客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他铺开手中的纸张,眉头微皱,思索良久,才用蹩脚的说唱缓慢道:“我这物件……形状似饼,内中有方,麻绳中穿多盘缠!”
张客官磕磕绊绊唱完,见众人都将视线移了过来,便似不自在般摸了摸鼻头,看向了冷迟雾:“冷姑娘……是这般玩法吗?”
冷迟雾微笑着点点头,便抬手示意张客官旁边的人接着说。
旁边的那位客官看了看纸上的词藻,又回想着刚才张客官的说唱,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点点头,清清嗓子,同样用类似的话语描述了一番铜钱的特征。
冷迟雾站在一旁驻足观看,抿了抿唇。
到底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每位客人的描述都异常直白,丝毫没有给人留下任何想象空间,单凭歌词便能猜出手中词条究竟是何词藻,如此抽中卧底牌的景卿如自然应该知道如何变通,只说出与铜钱类似的词便是。
但若是如此,这游戏岂不是喋喋不休,永无止境了?
只得在大家尽兴后找个理由叫停了。
冷迟雾正这样想着,很快便轮到了景卿如发言。
此时除景卿如之外,其余众人皆用说唱将词藻描绘了一遍又一遍,所描绘的是什么物件,大家应都心知肚明。
突的,冷迟雾感觉一股视线顺着人群落到自己身上。
她一抬头,就见景卿如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冷迟雾一头雾水,还未能想通究竟是怎么回事,景卿如却突然开口了:“既然大家都说好了,那我便也说说我手中的这个词藻。”
下一秒,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景卿如轻声唱了起来:“我有一物,通体银白,重量颇丰,人见人爱。”
他的声音本就清冽好听,说唱的节奏也与冷迟雾最初示范的节奏颇为相似,听起来着实有些悦耳。
冷迟雾微微一愣,感觉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隐约记得自己在初学说唱的时候,被老师要求天天听歌,耳朵近乎磨出了茧子。
怎会有人只听她唱了一段韵律便能模仿的七七八八的?
而且……景卿如这内容,就差把“他是卧底”这四个字唱了出来。
在结合刚刚莫名的笑,冷迟雾略微思索片刻,感觉更加疑惑,莫非……他是故意的?
5. 第5章
“这说辞绝对是贼人!”
“对对对,我们大家的词藻,就没有通体银白的。”
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还没等冷迟雾说出指认环节,众人已将视线齐刷刷移向了景卿如。
有人似乎颇为不理解,便问出了冷迟雾也没想明白的问题:“我说这位兄台,你这未免也太敷衍了。”
“就是就是,我们讲的都是通体青白,形状四方,你这倒好连色彩形状都对不上啊。”
冷迟雾同样抬头去看,景卿如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他挂着那副恰到好处的笑容,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纸张打开,轻声解释道:“抱歉,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玩戏,太过慌乱,忘记该如何变通了。”
景卿如这样说着,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略微歉意的笑容,精致儒雅,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股恰到好处的礼仪姿态。
冷迟雾更加迷茫了,景卿如这表现这姿态看起来似乎颇为寻常,那中场那莫名其妙的笑容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她想多了?
但其他人显然没有发现这些,听到景卿如的解释之后,更是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玩笑道:“嘿,一看兄台就是个朴实之人!”
“自幼愚钝,让大家见笑了。”景卿如轻笑一声,十分自然的与其攀谈着。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很快便敞开了话匣子,又调笑了片刻后,其中一名客官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冷迟雾说道:“冷掌柜!这位兄台输了,按照规矩是不是该糊上纸条了!”
景卿如轻“嗯”一声,同样抬着眸子看向冷迟雾。
冷迟雾闻言去看,视线交错间,她又一次从景卿如的眼神里看到了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还未等她想明白,就听得景卿如薄唇清启。
“好,愿赌服输就是。”
这……
冷迟雾大脑宕机,她看了看手里的纸条,又想了想景卿如异常的表现,对方的神情像是暗示,又像是期待……
思考了片刻后,冷迟雾脑海当中蹦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自己新招的这个员工,好像很期待别人在他脸上贴满纸条?
这算什么奇怪的癖好。
看着众人仍然有说有笑的样子,冷迟雾沉默片刻还是觉得不应对他人的兴趣爱好有太多批判精神。
于是,冷迟雾整理好表情,拿着那早就准备好的纸条,缓步走到景卿如面前:“既然如此,那便愿赌服输吧。”
说着,冷迟雾将纸条的一头浸上水,递到众人面前,众人见状先是有些犹豫,毕竟初次见面,谁都无法真正的无拘无束。
景卿如似乎看出了大家的想法,便坦然补充道:“即是玩戏,自然没有生气的道理,诸位尽兴便是。”
听闻此言,这才有人犹豫着将纸条贴到了景卿如的脸上,见有人第一个打头阵,其他人也慢慢放开,打趣着将纸条全部都糊到了景卿如的脸上。
不一会,景卿如的脸上便沾满了大大小小的纸条,冷迟雾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毕竟是泛泛之交,萍水相逢,纵然也并未太过分,只是点到为止,有些纸条接触不严,刚贴上没一会,便如雪花般簌簌落下。
景卿如抬手将塞入的纸条纷纷攥在手里,随即抬头看向冷迟雾,轻声询问道:“这就算结束了吗?”
冷迟雾低头去看景卿如。
该说不说,景卿如脸上挂满纸条的样子确实比想象中更为滑稽,果真无论多么精美的人都抵不住这样的威力。
冷迟雾盯着景卿如的脸,当下的现状与脑海当中想象的画面相重合,似乎有些相似,但还是当下的画面更具冲击力。
尤其是有两张纸条,直接贴在了他两腮附近,对称又均匀,那模样特别像长了两根又长又白的龙须胡,让人忍不住……
想笑。
但偏偏景卿如本人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大,仍旧勾着那副恰到好处的微笑,似乎并没因此受到什么影响。
虽景卿如没什么感觉,但众人已经笑了一片,有人更是兴奋的直言道:“还别说这玩戏果真有意思!闲暇时用来解闷,既不耗时也不费力!”
“不过……”
那人停顿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疑问道:“方才冷掌柜说这是尚未实施的新玩戏,实施后的规律也像如今这般吗?”
冷迟雾看了眼那名客官,谁是卧底这种小游戏规则自然是不会发生太多改变,而她之所以搬出这个游戏,也只是想试试大家的态度,从而考虑是否要发展娱乐方向。
见众人问题,冷迟雾笑了笑没有透底,而是换了一种说辞:“这确实不太好说,我们拟草了许多玩戏,都还在试行阶段,最后什么样确实不太好估量。”
果不其然,当即就有客官被冷迟雾的话套住,询问道:“很多玩戏?”
冷迟雾点点头,但也并没有将话说的太满:“只是规则尚未完善,只是有个雏形,暂且算是个打算。”
“那冷掌柜可得抓紧了!”那名客官爽朗一笑,指了指戏馆周围那些尚未完善的破损,期待道:“我还等着掌柜您修缮新戏馆呢!”
冷迟雾笑了笑,忙附和了几句。
原主虽为孤女,倒是个心气重的,向来不喜麻烦别人,为了不影响生意,也不愿意让大家同情,阎王债这事原主从未告诉任何人。
哪怕后来生意不景气,甚至到了入不敷出遣送员工的地步,原主也只是说着只说税务增加,压力太大。
索性阎王债那帮人砸场子时恰巧没人撞见,再加上昨日冷迟雾的妙语连珠,大家都以为她是真的要修缮戏馆。
冷迟雾干脆顺水推舟,玩笑道:“那各位客官可要多介绍一些亲故,如此我也好多准备些玩戏。”
听闻此言,众人哄笑片刻,忙点头称是,又和几位客官客套了几句,不知不觉已到巳时,那几位客官便放下铜钱,准备告辞干活。
眼瞅着众人就要离开,冷迟雾突然想到了昨天无意中捡到了那锭银子,于是她忙叫住众人:“各位客官且慢。”
见众人顿住脚步,冷迟雾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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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说自己捡了一锭银子,但话到嘴边又怕别人冒领,于是便换了一种说法:“诸位有谁昨日也在戏馆听戏吗?”
顿了顿,她又道:“我昨日修整的时候在角落捡到了些许银两,若有谁丢失银两可告知我形状,色泽,如若符合,必将奉还。”
“银两?我们出门也不带这么贵重的东西?”
“昨日么,最近也没听说谁丢银两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但讨论的片刻仍无人认领,看来这丢银两之人,应该不在这些人当中。
见此冷迟雾只得作罢,但有一锭银子在她这里总不是一个事。
十两银子。
在古代,足够平民百姓家吃上整整一年。
冷迟雾现在的状态的确缺钱,但心安理得将一个家庭一年甚至许多年的开销占为己有,她做不到,这是原则性问题。
眼见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出来认领,冷迟雾想了想道:“既然不是大家的,也劳烦大家问问昨日一起来听戏的是否遗失了银两,也好尽快物归原主。”
听罢众人点点头,说闹了一番后便一哄而散,各自忙碌去了。
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冷迟雾与景卿如二人。
这个时间段百姓大概都在忙碌,想必下一批客人也不会来的那么快,既然没人,冷迟雾也不能对着空气说唱,便干脆坐下喝了口水。
她看了看周围仍然有些废弃的戏馆,正思索着以后的对策。
在教众人说唱时,冷迟雾心下便有了一个打算,按照她以往说唱的经验,一种较为新颖的创意如果能从百姓中传播而开,那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更高的一个阶级,以此类推。
用说唱这个引子招揽客源,再结合当地娱乐贫瘠,未尝不可以再循序渐进,缓慢引入更多娱乐项目。
就像此次试验的谁是卧底一样。
目前看上去反响还不错,眼下时间紧迫,自然应该大胆一点,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既然要发展娱乐,是否要特意建立一个娱乐相关的场所呢?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景卿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冷迟雾回过神来,就见景卿如已经慢条斯理的将脸上的纸条弄下,十分自然走到了她的前面。
离的近了,冷迟雾突的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竟神奇的驱散了些许沉重的情绪。
她有些奇异的抬头,这味道……古代也有香水吗?
景卿如手里捻着纸条,无聊似的的轻轻拨弄着,见冷迟雾看过来,他薄唇清启,问道:“方才见你一直盯着角落发呆,是在想今后的打算吗?”
冷迟雾沉默片刻,点点头。
她与景卿如认识时间不久,但不知为何,这人总能轻而易举就猜到她究竟在想什么。
景卿如拨弄着纸条,安慰道:“万事不可急于一时,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想了想,他继续搭话道:“不过,刚才听姑娘所言,难道还意外中了财运,捡了些银子?”
6. 第6章
冷迟雾点点头,也不隐瞒,略微带了一嘴:“昨日修整时找到的,应该是什么人遗落的。”
景卿如沉思片刻,昨日他悄无声息的在戏馆里放了一锭银子,却也并非只想略施援手。
感觉戏馆生意萧条岌岌可危是其一,这其二……
便是他总感觉冷迟雾这戏馆开的颇为急切,更像是形势所迫。
其实,景卿如本不是寻常人家,也并非真是进京赶考的落魄书生,而是当朝廷御史。
御史检阅文武百官,护各方安宁。
原本一切如旧,但近日他核对税收时,发现此地税收数额明显低于其他地区,有贪污腐化的嫌疑,便想着来此地探查一番。
景卿如略一思索,感觉兴师动众贸然出现,必然会引起多方重视,大张旗鼓之下难免多了些奉承之意,便想着自己微服私访探查一番。
昨日他本是想先考察一番当地民风民俗,乔装一个合适的身份定居观察,机缘巧合之下无意撞见了冷迟雾的戏馆。
当时冷迟雾忙着开张,周围人群围坐一团,再往里面一瞧,里面的景色却颇为奇怪,竟是残破不堪,桌椅牌匾皆是被人砸的粉碎。
景卿如觉得奇怪,便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一看便发现屋子内多半陈设都是被剑器所损坏,且听众人的意思,这戏馆是一夜之间突然变成这样的。
记得那天也有狐疑的人开口询问。
那时冷迟雾的解释是“重振旗鼓”。
见冷迟雾神态气质极佳,又妙语连珠,众人三言两语之间便接受了这样的说辞。
但即便如此,景卿如还是察觉出来不对劲,他虽为朝堂御史,却是自幼习武,冷迟雾身材偏瘦,打眼一瞧便不像个练武之人,既然不是习武之人,哪里能自己将戏馆随意劈开那么多的裂纹?
后面景卿如又瞧见冷迟雾说唱,想着这般着急开张或许另有隐情,但非亲非故,总不好着急询问,边用武功悄无声息丢了一锭银子进去,想着晚上再探查一番。
好巧不巧,当晚冷迟雾便在门前糊了一张“招聘启事”。
景卿如心下一动,想着既能得到合适身份,也能借此机会了解一下情形,变干脆顺水推舟,成了这里的员工。
这一待,他倒是又发现了一些蹊跷的地方。
昨日离近的了些,他便率先发现了冷迟雾脖子上的伤口。
那伤口并不深,像是利器所为,且伤口周围略显红肿凸起,想必应该是刚受伤不久,结合着之前戏馆内人为破坏的痕迹,不难让人生出几分怀疑。
先是戏馆被砸,又是迫切营业,接着身上又有伤口。
景卿如略有定夺,觉得眼下的冷迟雾定是被人胁迫,但他也知道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尤其在对方不愿意说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强迫。
不过有一点倒是惊奇的很,景卿如见过诸多人性百态,若是平常人家见到那十两银子,必然是迅速藏起,装作无事发声欲盖弥彰。
又怎么会公然将此事拉上台面?
但冷迟雾显然不清楚景卿如究竟在想什么,见对方思索的出神,她便有些好奇的打断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景卿如回过神来,好看的眉毛微微弯起,他不着痕迹的敛下眼底的情绪,将话题重新带了回来:“方才冷姑娘说在想日后的发展,那不知道是否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冷迟雾点点头,既然已成为她的员工,自然不必要太藏着掖着,于是道:“我想将此地营造成说……”
说唱二字还没完全说出来,冷迟雾又顿了顿,总觉得这样不妥,过于武断,于是又组织了一下措施:“营造成既能听戏,又能游乐消遣的地方。”
景卿如点点头:“这样么?如果冷姑娘所说的游乐消遣,也是像今日这般戏法,那的确颇为新颖。”
顿了顿,景卿如眉眼弯弯,继续道:“不得不说,这惩罚看起来也颇有新意。”
说话间,他还不忘捏了捏手中有些褶皱的纸条。
撇见景卿如的小动作,冷迟雾脑海当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先前贴纸条的情景,那些纸条贴的对称,活像在人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囧”。
一想到这,冷迟雾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了一抹弧度,意识到当事人还在场后,她这才勉强压下了笑意,玩笑道:“你若喜欢,下次也跟着他们一起玩吧。”
景卿如微微一愣,随即失笑,反问道:“如此说来我倒是寻了轻松的活计?”
“那可不……”
“哒,哒。”
冷迟雾刚刚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即近。
冷迟雾朝着门口一看,就见门口又探出一个脑袋。
令人惊异的是,那似乎是个小小的身影,看着不过十一二岁,身着洗的发白的粗布素衣,隐约间还破了几个洞,皮肤也晒得黝黑,许是刚做完农活,鞋子上还沾着尚未干和泥土。
这个时间段……来找她吗?
冷迟雾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着对方稚嫩的脸庞,她脑海中努力的想了想原主的记忆,发觉自己的印象里从来没有一位这样的小女孩。
那是来听戏的?
这么小就一个人来?
景卿如同样有些狐疑,他疑惑的看向冷迟雾,询问道:“冷姑娘认识?”
冷迟雾摇摇头,同样疑惑的撇向那小女孩。
许是二人的目光探究意味过于明显,那小女孩似乎颇为窘迫,原本犹豫着要迈进来的步子瞬间一顿,又恰好瞥见自己脚上的泥土,又小心翼翼的向后挪了两步,最终踟蹰的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作。
冷迟雾不明所以,有些疑惑的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我……”那小女孩张了张嘴,颇为紧张的看了看地面,手指无意识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裳,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僵持半场后,她这才怯生生的抬起头来,语气中像是还夹杂着几分颤抖:“你们是……掌柜的吗?”
说到这,小女孩似乎更加坠坠不安,身子向后微靠,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大有一副转身欲跑的样子。
瞧着她的反应,冷迟雾更加迷茫,她感觉自己的形象不至于凶神恶煞到这般田地,于是她刻意放柔的语气:“是有什么事找我吗?可以跟我说说。”
那小女孩踟蹰片刻,良久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才勉强抬头,声音小的宛如蚊蚁:“掌柜的,你这里还要伙计吗?”
说话间对方颇为不安的低下头,原本黝黑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绯红,身形也在微微颤抖,双手不自然的搅动着手指,似乎光是站在这里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啊?”
冷迟雾当即一愣,看着眼前这个还没有她一半高的小女孩,感觉有些讶异。
在她的印象里,这般大小的孩童应当处在贪玩好胜的年纪,保持着原有的率真。
但眼前的小女孩情绪似乎极为不稳定,冷迟雾一头雾水,但怕说重了话,只得先询问道:“小小年纪的,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当伙计?”
说罢,冷迟雾顿了顿,尽量让声音变得温和:“姐姐这里可没有银子拿哦。”
“不,不要银子。”
听闻此言,那小女孩先是急忙摆了摆手,随后又有些无措,沉默半晌后才吞吞吐吐道:“我……我只要饭……”
冷迟雾微微蹙眉,下意识感觉这小女孩似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可是还来不及她问,那小女孩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里的哭腔再也抑制不住:“掌柜的,你行行好罢。”
“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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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干什么?”
冷迟雾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心下一惊,忙想着上去拉人,她还没来及动,景卿如倒是先一步将那小女孩扶了起来,语气温和:“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冷迟雾走上前去,就见那小女孩像泄了气一般哭作一团,挣扎着像是生怕景卿如将她直接丢出去。
与此同时,她嘴里还不住嚷着:
“行行好吧。”
“救救我们……”
“我什么都能干。”
冷迟雾率先听出了小女孩话里的重点,但眼下情绪不稳定自然不好多问什么。
她与景卿如对视一眼,景卿如领会其意将小娘子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随后两人先是安慰了一番,待小娘子情绪稳定之后,冷迟雾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正襟危坐,眼角的泪痕还没擦干,许是见冷迟雾二人没什么敌意,她这才略微放松,哑着嗓子答道:“我叫许茵,掌柜求求你了,留下我吧……”
说到这,许茵原本有些红肿的眼睛再一次涌现出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再哭出来。
“好了,不哭了。”
见状,景卿如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块帕子,替小许茵擦了擦眼泪,随即半蹲着身子,循序善诱的问道:“你是说想来这里当伙计吗?”
许茵重重的点点头,两只手再次交错到了一起,看起来颇为紧张。
景卿如轻轻摸了摸许茵的脑袋,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当伙计?”
许茵努了努嘴唇,沉默片刻才小声答道:“饭。”
饭?只是为了吃饭?
冷迟雾微微皱眉,似乎没有搞懂其中的逻辑。
景卿如倒是耐心,他一边替许茵擦了擦眼泪,一边问道:“这样吗?可是许久没吃过饭了。”
许茵微微点头,眼中泪花闪烁,似是有许多难言之隐。
见状冷迟雾也不闲着,先是倒了碗水放在许茵面前,这才耐心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和我们说说?”
许茵原本还有些拘谨,在二人的安慰之下,她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这小女娃家中也着实凄惨。
原是父亲得了痨病撒手人寰,便只留下母亲一人艰难拉扯,家境贫寒又身为农户,仅一人劳作原本就极为吃力,偏偏上面又增加税务,更是雪上加霜。
恰巧近日多雨少晴,庄家全部涝死,几乎颗粒无收,无奈许茵母亲为了生计只得夜晚砍柴到县里售卖。
但偏偏祸不单行,一日夜深未能瞧见沟壑,便因此折伤了腰,偏偏没钱瞧病,又试了几个偏方,结果越发严重,根本动弹不得。
家中唯一的劳动力倒下,许茵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自然也无法完成承担这等重任,几番周折下来,别说没赚到银两,家中更是滴米不剩,若在不想法子,那便要饿死街头了。
许茵没法,只得挨家挨户乞讨,从村到县,再从县到村,与娘吃着好不容易要来的食物。
但一次两次还好,毕竟此时税务上涨,各地粮草价格更是翻了又翻,讨要久了,旁人自然也是不愿。
今日,许茵沿着路乞讨了个遍,一无所获,心灰意冷,恰巧看到冷迟雾写的告示后,她在店外踟蹰良久,最后更是心一横,想着努力干活,或许可以赚到基本的饭菜,哪怕端走回去给娘吃也好。
听着许茵的遭遇,冷迟雾心惊肉跳,甚至不敢想这是一个小女孩该碰到的事情。
她张张嘴,本想安慰些什么,但转念又想,自己的处境看起来也并没比许茵好多少。
也许是尚未适应自己的身份,冷迟雾的骨子里仍然保留着现代人独有的思想和世界观,以至于在这样的冲击接二连三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竟感觉如此的不真实……
7. 第7章
最终还是许茵断断续续的哭声打断了冷迟雾的沉思。
说到动情处,许茵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不安的搓动着手指,近乎祈求的看着冷迟雾:“掌柜的,你帮帮我吧,我什么都能干。”
冷迟雾一怔,再看到活生生的生命在她面前诉说悲苦之时,她仍然会下意识想去拉人一把,但她也清晰的认知着,以自己目前的境遇,只会徒增烦恼。
冷迟雾又看了眼许茵,就见对方眼光泪痕。
见冷迟雾迟迟不语,许茵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暗淡下来,像是不堪重负般眼眶微红,眼泪在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看着那眼神,冷迟雾一怔,感觉有一种酸楚的奇怪的情愫在心里蔓延。
原主儿时的记忆在此情此景下仅数闪现,同样是落魄孤女,同样是那个年纪陷入绝望,同样孤立无援却又自食其力。
原主的记忆与冷迟雾的记忆碰撞混合,她感受的那种奇怪的并不属于她的情绪在心底浮现而开,这让冷迟雾有了一种错觉,仿佛此刻她才真正融入了这具身体。
看着眼下略显僵持的场面,景卿如眸光闪了闪,他与冷迟雾相处不过两天,但还是能依稀体会到冷迟雾的困境。
虽说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昨日他便发现此地物价极高,五谷杂粮尤甚,昨日冷迟雾炒的胡萝卜青菜也已是最后的余料,晚上还要去集市购买。
如若盘缠不足,自己的粮食存货尚且不够用,在供给别人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景卿如没什么资格逼迫别人做什么,也从来都没想过这样做,见气氛有些焦灼,他便蹲下身子,率先开口对许茵道:“你先别哭,也并非我们不帮,只是如今粮价上调,大家过得都不如意,我们再考虑考虑,好吗?”
许茵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胡乱的点着头,一个同母亲整日劳作鞋子沾满泥土的小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眼下的情况有多不景气。
大概也是走投无路,毫无办法吧。
冷迟雾垂眸,深深叹了口气。
今早上说唱得的得的文钱如果折算起来大概可以抵得上一两银子,但正如许茵所说,不久前赶上涝灾,粮食稀缺,这价格自然也上涨了不止一倍。
自己所赚取的盘缠目前尚且只能温饱,如若一两个人分着吃到尚且可以承受,平白无故又多了两个人,还是有些吃不消。
至少还没赚够相应的银两前,还不行。
瞧这小女孩干枯瘦弱的模样,冷迟雾叹息一声,觉得略施援手还是可行的,于是道:“别哭了,虽然帮不上太多忙,但晌午我们还会准备食材,你且带些回去给你娘吧。”
听闻此言,许茵神情微怔,反应过来后眼神从无错变换成了不可思议,最后才反应过来,急忙止着泪水,忙不迭的道谢着:“谢谢掌柜姐姐……谢谢……”
许茵似乎很少有人交谈,说话间她原本油黑的皮肤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措辞也颠三倒四,看起来紧张极了。
冷迟雾没什么好招待的,她找寻良久,终于在角落找到只剩半包的茶,她示意景卿如先看着,随后自己便去后面烧水泡茶。
许是奔波忙碌了许久,等到冷迟雾烧好茶水回来之时,许茵的眼皮便开始上下打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见状,景卿如微笑着摸了摸许茵的头,轻声道:“困了吗?那和哥哥去那边小歇一会好吗?掌柜姐姐还要唱曲。”
说罢,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冷迟雾,道:“我先带他去我房间歇歇吧。”
冷迟雾点点头。
听到二人的声音,许茵这才反应过来,她勉强睁开眼皮,似有些犹豫,她看了看自己破烂不堪的衣裳,又局促的瞅了瞅沾满泥泞的鞋子,语气有些磕磕巴巴:“不……不了吧,我坐着就好。”
景卿如像是看出了许茵所想,无奈的摇摇头,玩笑道:“这可不行,这里姐姐还要唱戏,不能耽误姐姐的生意,对不对?”
许茵毕竟尚且年幼,听得景卿如这么说,眼神一慌忙,拨浪鼓似的点点头,也不再反驳了,乖乖跟着景卿如进了里面的房间。
看见两人的背景,冷迟雾叹息一声,无奈的靠在椅背之上,自己酌了杯茶。
茶微苦,并无清香甘甜之意,显然算不得上上品。
彼时,阳光正好,冷迟雾抬头看了看天空,估计着现在大概正是巳时。
昨日她说会每隔两个时辰说唱一番,在古代两个时辰便是四个小时,大概是早中晚,人们闲暇最多的时间。
这里不比现代,身边没有精密的仪器准时准刻,见眼下时辰尚早,冷迟雾略微数了数手中的铜钱,想着要不趁机先去集市一趟,买些吃食,顺便寻寻有没有能改造戏馆的工具。
正这样想着,景卿如从里面走了出来。
冷迟雾抬头看他:“安顿好了?”
“嗯。”景卿如点点头,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可能是波折良久,沾到床塌便睡了过去。”
这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许茵。
冷迟雾点点头表示理解,人又不是铁打的,任谁终日奔波惶恐度日,总会感到累。
顿了顿,景卿如垂眸去看冷迟雾手里的文钱,问道:“冷姑娘这是要去集市吗?”
冷迟雾点点头:“戏馆里已经没有吃食了。”
“那我随冷姑娘去吧。”
景卿如开口。
想着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坏处,冷迟雾便没有拒绝,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冷迟雾推开门走出去一瞧,视野中突然出现了半块巨大的牌匾,安静的躺在门外,不知放了多久。
看着那牌匾,冷迟雾脑中“激灵”一下,瞬间想起来昨日让景卿如抬到外面去的牌匾还未处理。
她一直忙着如何招揽生意吸引客源,倒是把这块匾忘了。
“怎么了?”
景卿如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冷迟雾回神:“我在想这块匾……”
说到这,冷迟雾思索片刻,虽然他不精通历史,但楠木是什么材料道理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种木材特别厚重,且又难得,如此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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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在这里着实可惜。
许是知晓了冷迟雾的心思,景卿如侧头看了过来:“这块匾用料极佳,丢掉着实可惜。”
冷迟雾想了想,她对木制品几乎一窍不通,着实不知道这个材料能用来做什么。
既然想不通,索性暂且不想。
于是她对着景卿如道:“我们先去集市吧。”
景卿如略微点头,便向着集市走去。
冷迟雾的戏馆所处位置不算太好,距离集市有些距离,可能因为最近接连降雨,空气里有一种泥土的闷湿。
这一路上两人各自沉默。
冷迟雾想的是如何才能快速赚取银两。
而景卿如却在想,为何当地的风气竟如此鱼龙混杂,仅仅只待了两天,先是冷迟雾的戏馆,后是有人食不饱腹……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走进集市之中。
今日并非什么佳节,时不时有人经过,稀稀疏疏的并不多,但气氛却有些欢脱。
冷迟雾打眼看去,虽然人不多,但周围的货郎,商贩倒是叫卖的起劲,有人敲锣打鼓卖力的吆喝着,时不时还和身边人攀谈一二。
相比于自家戏馆的阴霾,这里仿佛更具人性烟火气,放眼望去,所卖的商品更是琳琅满目,有糕点小吃,有手工编织,有现宰牛羊……
如果不是周围人的穿着,倒还真有点像现代的步行街。
“这桂花糕如何卖?”
有人在人群中问道。
“五百文钱,不议价!”
商贩粗声粗气的吆喝着。
那人梗着脖子询问:“嘿,你这糕是拿金子做的!怎么不去抢?”
听闻此言那商贩把眼一里,手里的刀一砸:“你懂什么,我这用的可是万里挑一的金桂!现在粮食缺着呢!”
诸如此类的言论,比比皆是。
冷迟雾在人群中穿梭良久,有原主的记忆加持,这样的情景她倒是接受的快。
虽然是面向粗布素衣的大众集市,但因各种原因,所售物品的价格倒是一样比一样贵。
很快,他们便听到了更为离谱的价格。
如,一盒胭脂要八百文钱,一斗小米要一两银子……
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景卿如略微蹙眉,他是了解到此地物价非比寻常,但也不至于高的如此离谱。
“冷姑娘……”
景卿如用仅冷迟雾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我不太了解这里的风俗,这的集市一向如此吗?”
“……”
冷迟雾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原主的记忆中,最开始的集市并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物价越涨越高。
“冷掌柜!”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呼唤声传了过来,冷迟雾回头去看,就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尤爱听戏的张客官。
张客官买的是各色瓷碗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见到冷迟雾二人后,他放了器具,小跑到二人面前,语气颇为热络:“冷掌柜这是来‘翻新’了?”
8. 第8章
“咦,这位公子也在。”
这时,张客官也注意到了冷迟雾身旁的景卿如。
景卿如当时同客官们一起玩戏,旁人自然会以为对方也是客官。
见张客官问起,冷迟雾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伙计,景卿如。”
景卿如点头示意,眼神却状似无意的在周围扫了扫,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
张客官点点头,了然道:“我说之前怎么从没见过。”
顿了顿,张客官像是想到了什么,询问道:“不知道二位是要来买什么的?”
冷迟雾道:“一些五谷杂粮罢。”
张客官刚打算说些什么,突然一道呼唤传来,张客官回头一看,就见有人在自己摊位前吆喝着,忙应了一声,歉意的回过头:“我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闲聊。”
本就是偶遇寒暄,自然也没那么多话可聊,冷迟雾点点头:“没关系,你忙就是。”
“来来来,让让让让,都让让啊!”
就在此时,一道略微嘶哑的男声从身后响起,但不知为何这声音莫名熟悉。
那种难以言喻的恨意再一次从心底蔓延而上。
冷迟雾略微一怔,回头一看,就见不知何时,以有一排队伍慢吞吞的赶了过来。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藏蓝长衫,上面略微点缀刺绣,但整体面料像是棉麻制成,不显丝滑光泽,只是略微上乘。
但瞧见男人的长相之后,冷迟雾感觉呼吸一滞,一种莫名的恐惧与愤怒感涌上心头。
那是这具身躯见到这个人的第一反应。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阎王债的债主——王成山。
那个指使别人砸了原主戏馆,侮辱原主尊严,抢走母亲遗物,并且强行逼原主画押的债主。
脑海中的记忆波涛汹涌,就在此时,冷迟雾突然感觉似乎有人拉了她一把,她向后趔趄一步,这才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不知不觉间,那队伍已经走到了近前,景卿如收回拽着冷迟雾胳膊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为首的王成山眉毛一挑,登时指着冷迟雾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让你躲开,你没听见吗?耽误我们行程你赔的起吗?”
听闻此言,周围众人脸色一变。
更有甚者,连摊子都顾不得,忙线后退了数十步,生怕受其波折。
王成山算是当地有名的霸主。
如果用现代话来讲,便是当地的地痞无赖,吃喝抢掠,无恶不做。
这人并非大富大贵,油嘴滑舌又行事乖张,据传言说,前些年不过是个铸刀的工匠,好吃懒做,偷工减料,又趁着有三角猫功夫,时常欺负邻里。
那时的王成山虽恶劣,却也没有如今这般狂妄自大。
直到近些年税收频增,王成山这名头才算彻底打出来。
见众人都走投无路,王成山不知受谁指点,与上面一串通,便想了个借款的法子,起初的那段时间倒也确实是那么回事,慢慢的变暴露本性,渐渐演化成了现在的“阎王债”。
一提“阎王债”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只单单是阎王债倒也好说,不去接触便是。
但这王成山倒是出了名的落井下石,自打税收增加民众苦不堪言后,他便得了这商机。
但他自然知道自己名声在外,着实不算好,想着竟然没有人主动找上人来,那便自己亲自去找人。
反正白纸黑字就那么一个借款,他略微改动与上面一串通,民众自是申诉无门。
于是他便找了些未涉及此事的无辜人用高额报酬诱惑他们,去引导那些民众借款。
自己则坐享其成。
民众同意,皆大欢喜。
倘若不同意,那便强硬按下手印,生米也要煮成熟饭。
原主当时苦苦经营,却还是因此大大折损,走投无路之下便直接欠了条款,便是这样被哄骗了去,一步步坠入深渊。
王成山自己从不处理借款,只有押人去青楼时这才出面去拿银两,所以他大概是认不出冷迟雾的。
但这张脸,原主可记得,化成灰都不会忘。
如此手段,当真是毫无人性。
冷迟雾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王成山,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抬头去看王成山身后的队伍,神色微微一怔。
王成山身后跟着两个个粗布素衣,那两人腰间绑着一柄大刀,上面刀光粼粼,寒气森森。
他们一左一右,押着一名女子,动作粗鲁,眼神之中尽是不耐之色。
而那女子,恰巧是冷迟雾较为熟悉的面孔,是曾在不远处开绣坊的掌柜,在税务突增下倒闭。
虽说二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但一走一过自然也混了个眼熟,看到对方,冷迟雾略微迟疑,难道她也是被“阎王债”所坑骗吗?
“抱歉,我等无意冒犯。”
景卿如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虽说并不知晓王成山如此桀骜不驯的成因,但贸然得罪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冷迟雾心下疑惑,但也不想节外生枝,便也跟着向后退了几步,不再去挡对方的道。
听闻此言,王成山眉毛一挑,审视性的看了看景卿如,见景卿如面色如常,似是波澜不惊,眼神中竟无一点惧怕之意,莫名心下不爽,便啐了一口,随便找了个理由:“我啐!从哪里学了个什么词就出来卖弄文墨了?”
旁边的人见此情形纷纷后退,谁都不想被其盯上,但又偏偏不敢走远,生怕自己一跑就成了被人关注的众矢之的。
“这话我便不太懂了。”
景卿如微微垂眸,心下思索着对方的身份,面上神情不显,看不出喜乐:“只是解释也算卖弄文墨的话,那岂不是天下人都成了哑巴。”
“你!”王成山眼睛一瞪,似乎从来没想到会有人反驳他,眼眸中瞬间闪过一抹凶光。
身后那女人低垂着头,对方额角淤青,身上也一片青紫,像是被人殴打,她低垂着头,似乎无力反抗,泪水也在眼前打转。
或许是支撑不住那女人腿一软,若非有两名壮丁扶着,怕是直接要跪在地上。
“搞什么!站起来!”
其中一人大喝。
王成山闻言看了一眼身后的情况,眼角青筋狂跳,不过到底还是怕出事,卖不出去换不了银两,只得暗骂一声,随后狠狠的瞪了眼景卿如:“你等我下次再找你算账!”
说罢,回头,对着那几个壮汉骂道:“吃白饭的吗!还不赶快送去醉月楼!”
醉月楼,便是当地青楼。
勾栏听曲,花前月下,明明是好地方,但却因娱乐贫瘠弄出各种不要命的杂耍,简直比待在地牢里还要痛苦几分。
冷迟雾微皱眉头,像是从那些人身上找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平民宛如鱼肉,任人宰割。
“等等。”
景卿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迟雾心下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景卿如仍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儒雅模样,他勾起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看了眼王成山,似乎并不惧怕,只是问道:“方才你说要将这位姑娘送往醉月楼,只是不知这些姑娘可是你的亲眷?”
这么冲动?!
冷迟雾内心咯噔一声,忙伸手去拉景卿如衣服,这王成山能在此地嚣张已久,又让当地衙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然不止蛮横不讲理那般简单。
她一个欠债的孤女,景卿如一个落魄书生,两个无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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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势的人明目张胆反抗起来那可不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似乎感受到了冷迟雾的动作,景卿如身形一顿,垂眸看了冷迟雾一眼,眼神眨了眨,似乎是在安慰。
这一幕王成山看在眼里,第一次有人敢如此说话,还敢当场用这样的语气质问,居然还敢向旁边的人使眼色。
那是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当即气得不行,也不管那女人了,当即指着景卿如,眼睛几乎要喷火:“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干预我的私事!”
此情此景,冷迟雾看的是心惊肉跳,心中一阵苦涩,这便是出门不看黄历的下场吗。
先是莫名其妙的欠债,这下可好,还莫名得罪了一个恶霸。
但景卿如仍就面色如常,冷静的仿佛事不关己的看客,他故作思考的点点头,煞有其事:“你要做什么自然与我们无关,只是……”
景卿如顿了顿,将目光看向了那女人:“我看那姑娘似乎并不愿,如若非亲非故,那便是胁迫……”
王成山眉头一皱,十分不耐烦的一挥手,余下的耐心也几乎耗尽,眼神中的怒火几乎抑制不住:“你到底要说什么?”
景卿如轻笑一声,语气如沐春风,像是平日的闲谈,但说出的话却让人莫名升腾出一股压迫感:“按当朝律法,应处以绞刑。”
此言一出,不仅是王成山,就连冷迟雾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读书人!这么实诚的话也敢说!
“什么?”
王成山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掏了掏耳朵,居然猝不及防的笑了起来:“你跟我谈律法?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笑着笑着,王成山的面孔愈发狰狞起来,他阴恻恻的笑了一下,也不管那女人了,指着景卿如对着身后大吼一声:“来给这位兄台讲讲,什么才叫律法!”
话音刚落,那两名壮汉迅速将女子丢到地上,只听嗖嗖两声,他们迅速拔起长刀,阳光耀眼,照的刀面锋利无比刺骨伤寒。
人群被这一幕吓得够呛,此时也顾不上注不注意,纷纷尖叫着四散跑开,案板,菜篮子一时间撒了一地,场面杂乱不堪。
冷迟雾迅速反应过来,被着东西切了可还了得,当即拉着景卿如就要跑,可还没拉到人,景卿如整个人已经像利剑一样窜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她只瞧见一个重影,几乎刹那间景卿如已经移到了一个人的面前,手腕一翻对着那壮汉的手就是一扭。
下一秒,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传出,那大汉手中的刀便已经落在了景卿如手上。
另外一名壮汉大吼一声,轮起砍刀就朝着景卿如后背砍去,冷迟雾并未看清景卿如究竟做了什么,那壮汉手中的刀已经脱落,整个人被撞的倒退数十米。
场地瞬间拉开。
瞧见这副场景,王长山瞬间脸色大变,忙不迭的向后倒退,他那点三角猫的功夫上不得台面,要是被捅了可还了得。
景卿如以一敌二,仍如鱼得水丝滑的很,根本看不出一点倦意,眼看着场地越拉越大,冷迟雾深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急忙将地上那名女子扶了起来,向着外面拉去。
眼见见那两人距离拉远,王成山原本慌乱的面容上闪过一次狡诈,对付不了那个不识抬举的男子,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两个女子吗?
于是,王成山摩拳擦掌,向着冷迟雾的方向就走了过来:“两位躲的倒很及时啊……”
听到王成山的声音,那女子瞬间一个哆嗦,眼神当中满是惶恐。
冷迟雾瞬间反应过来,眼神警惕的看着王成山。
王成山狰狞靠近,脸上的表情几乎扭曲,似要将刚才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这是你们自找的。”
9. 第9章
“你,你要干什么?”
女子脸色煞白,神情当中恐惧与厌恶杂,连身子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王成山怒火中烧,裂开一个十分狰狞的笑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跑什么?”
眼见着王成山越逼越近,那女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惊恐。
冷迟雾心中警铃大作,这下便是想逃也逃不得了,她下意识看了看景卿如的方位。
见景卿如招架两名壮汉看起来游刃有余,她总不能在这时候拖后腿。
于是,她四下瞧着,突然瞥见不远处的案板上有一块石头,不算很大,但若砸过去或许可以撑些时候。
冷迟雾也顾不得许多,见王成山一步一步走来,便急忙飞扑过去用尽全力将石头砸了出去。
石头在空中抛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王成山神情一变,忙向旁边一躲,就见那石头擦着王成山的衣服直接呼啸而过,砸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哎呦!”
那石头有棱有角,竟然直接将王成山的衣服被划破,巨大的摩擦让皮肤有种灼烧的痛感,很快皮肤下就渗出丝丝血迹。
王成山龇牙咧嘴的看着自己的胳膊,突的将目光看向冷迟雾,眼神当中几乎能喷火:“你居然敢砸我!”
“明明是你先挑事在先。”
冷迟雾开口反驳,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那再小心翼翼也无济于事。
听闻此言,王成山怒不可遏,他眼神一凌,一脚踹开旁边的桌案,从袖口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行啊,不是喜欢横插一刀吗?成全你!”
看到匕首,冷迟雾心下一惊,她连忙拽起那名女子快步躲到桌案后面,用那些桌案当掩护,让对方行动受限。
已经急火攻心的王成山怒不可遏的踹翻了作案,霎时间琳琅满目的东西碎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冷迟雾忙拉着女子向着一旁躲闪,但王成山反应更快,一把就抓那女子的衣服,那女子一个趔趄,直接摔在地上。
见此情景,王成山他眉头迅速拧起,急忙看了看女子的脸,这人他还未能去青楼换成银子,这脸可不能毁容。
于是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狠狠的掰起那个女子的脸,仔细观察起来。
“呜!呜!呜!”
女子满脸惶恐,尤其是瞧见王成山手里的尖刀,更是满眼惧色,情急之下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她猛的一用力,借机狠狠咬了上了王成山拿刀的手。
“啊!”
王成山大叫一声,急忙甩开女子,锋利的刀刃差点脱手而出砸在自己脚上。
而那女子本就体力不支,再被王成山这么大力一甩,整个人直接头一歪,晕了过去。
女子那一下咬的极狠,王成山的手掌出现一排清晰的牙印,鲜血顺着缝隙缓慢流下。
看着眼前的场景,王成山握着刀柄的手疯狂用力,他恶狠狠的瞪着那女子,眼神当中的暴躁几乎倾射而出,不过很快又竟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再一次看向了冷迟雾。
那个女子死了可就买不出去了,但他前面不就站着一个完好无损的女子吗?他要把这个不长眼的女子一起卖了去!
谁叫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多管闲事。
眼见着对方突然停顿,冷迟雾心中警铃大作,此时她手里就拎了一个袋子,见王成山走近,她忙拎起那个袋子,毫不迟疑直接挥出。
下一秒,仙女散花般将胡椒粉末全部倾洒而出。
在王成山与女子对峙之时,冷迟雾正拼命寻找着趁手的防身物件,摸来摸去,她本想拿一块木板抵御,却碰巧看到了不远处的案板上正放着一袋尚未出售完全的胡椒。
胡椒辛辣刺鼻,如若进入双眼,那种疼痛大抵能拖延一阵子,于是冷迟雾心一横,就抱着那袋胡椒粉等待时机。
果然,胡椒粉飘然而落的时候,王成山脸色一变,显然是没料到冷迟雾会来这手,但此时躲闪已来不及,他急忙用手去挡,但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铺天盖地的胡椒粉尘迎面袭来,一股呛人气味吸入肺部。
“啊!”
突然,一震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王成山瞬间被胡椒粉末迷了眼睛,整个人蹭着袖子是又抓又挠。
但偏偏身上也沾染了些许粉末,刺鼻的气味熏的他整个人鼻涕横流,眼睛不受控制的掉出眼泪。
“给我弄废他们!”
王成山大喊大叫,急的乱蹦乱跳,一个不注意之下,竟被地上的果实绊了个正着,整个人直接扑通一声,四仰八叉摔在地上。
“锵——”
就在这时,一道寒芒乍见,冷迟雾只感觉空中多出一道虚影,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刀刃突的扫射过来,直挺挺的擦着王成山的脸,嵌入地缝之中。
锋利寒冷的刀刃瞬间划破了王成山的脸,他感受到一种令人恐怖的杀气从那刀里迸射而出,顿时连哭嚎都忘了,忙瞪着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贴着脸颊的刀刃,眼神中瞬间浮现出一抹惊恐。
那刀,不是壮汉身上的吗?
冷迟雾向景卿如的方向看去,就见那两名壮汉早已被打趴在地,景卿如伫立在二人之间,沉默片刻后便朝着冷迟雾的方向走来。
王成山先是被飞来的刀刃吓得不轻,睁着通红的双眼,刚准备骂,但话到嘴边,他突然瞧见倒在不远处的两名壮汉,眼神不可置信的瞪大,嘴唇蠕动,想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见到景卿如提着大刀缓缓走近,更是瞳孔萎缩,也顾不得疼痛和眼睛的酸楚挣扎着便要爬起来。
景卿如低头,瞧着王成山,神情恢复以往的平静,甚至还笑问道:“跑什么?”
明明是如沐春风的语气,王成山却莫名的感觉后背发凉,心脏砰砰乱跳,在撇见景卿如手里的刀,更是一阵后怕,腿一软竟然又重新跌回到了地上。
景卿如微微侧身,只是笑不达眼底:“我们无冤无仇,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是是是,无冤无仇,无怨无仇……”
王成山脸色煞白,忙连连摆手,已然没有了之前的威风,身体忍不住的瑟缩着,身上的赘肉团成一坨,满眼皆是惶恐。
他露出那副谄媚之态,笑呵呵的应着:“那,那既然如此,我们走了……”
这般说着,王成山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挪起来,刚准备抬脚开溜,下一秒一抹寒芒闪过,明晃晃的大刀瞬间架在了他的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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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
王成山当即一个机灵,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位公子……啊不不不少侠,我们不是无冤无仇……”
景卿如不为所动:“可你方才并未回答我的问题。”
王成山眉头拧成川字,内心一阵波涛汹涌,此时他感觉浑身酸疼,眼睛更是辛辣无比,就连视野都模糊不清。
他何曾被如此侮辱过?又何曾如此狼狈过?还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用刀威胁?
但脖子上的尖锐触感还是让王成山不敢移动分毫,于是他只得强勾起嘴角,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试探道:“什么问题?”
景卿如将之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那姑娘可是你的亲眷?”
如若不是,强行买卖民女并押送青楼之地,按照本朝律法,当斩。
在景卿如对峙之际,冷迟雾率先将那名女子扶到一处略微能躺的地方。
原本热闹喧哗的集市如今已经乱作一团,大部分群众都皇而逃之,只有一小部分远远遥望。
冷迟雾叹息一声,感觉额角青筋狂跳,这么烂的摊子,如今也是让她摊上了。
戏馆名声还未打响,如今又得罪了奸诈小人,别说赚取银子,怕是旁人听到她的名头便再也不敢来了。
冷迟雾正暗自头疼着,另一边的王成山倒是笑的妩媚,他藏起眼神中的憎恶,语气颇为无辜:“这……可就误会了。”
说罢,王成山嬉皮笑脸的扭了扭脖子,见景卿如的刀并没有立刻落下,便胆子又大了几分,将头转到了冷迟雾与那女子那边,随即道:“那姑娘签了我的借契,拿了我那么多的银子,白花花的呀!那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到了日子却给不我银子……”
王成山瞬间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故作为难道:“那我可不就得按了上面说的,押送抵债嘛,这年头都不容易,这亏本的买卖,可没人愿意做,我们也是……”
“迫不得已呀!”
说道这,王成山试探性的伸出手,假模假样的擦了擦被胡椒粉熏出来的眼泪,眼睛滴溜溜一转,手里的匕首瞬间转了个弯,向着景卿如的手戳去。
景卿如面色如常,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些许笑意,可能是早就看他的小动作,直接一脚踢他的腿后侧,伸手对着他的胳膊一拽。
只听哎呦一声。
王成山整个人便直接跪在地上,疼的直哼哼,嘴里直喊着饶命。
冷迟雾处理好那名女子后便重新走回来,见到此情此景原本雾霾的心情逐渐好转,但又转念一想,得罪了此人怕是日后都不会好过,如今又该如何处置?
景卿如一手摁在王成山肩膀上,他略微弯腰,语系似是陈述道:“看来你很喜欢切磋武艺。”
“不不不不敢!”王成山额头冒汗,肥硕的身躯也微微颤抖,仿佛景卿如用了多大力量一般。
景卿如垂眸,这才慢慢松开手:“不过,我想我们都是知书达理之人。”
“对对对对对!”
王成山点头如捣蒜。
“那你把那借契拿出来看看,如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合情合理,我们自然不会管这些闲事。”
王成山瞬间面容一僵,他的借契合不合理他能不知道吗?
10. 第10章
“这这……少侠,此言差矣啊!”
王成山小心翼翼的扭头,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正思索的说辞,片刻后,他似乎找到恰当的借口,于是嘴角裂开更大的笑容,“嘿嘿”两声道:“这借契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随身携带呢?”
说罢,他故作为难,叹息道:“这出门在外不过也是混口饭吃,你看这摸爬滚打的,又何苦为难我……”
王成山话还没说完,冷迟雾倒是彻底听不下去了,能将逼迫民众写下霸王条款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倒也着实是个人才。
反正如今也是得罪了人,冷迟雾倒也不在避讳,直言拆穿道:“如此重要的东西既然不带在身上就如此大张旗鼓,你倒是不怕人怀疑,落井下石。”
虽说青楼买卖女子,但在朝代里这到底也是正经生意,得须得女子本人同意。
若这女子本人不同意,也需其亲属家眷按着的女子压着手印,亦或是像借契一样的条款束缚。
这前者来源于该朝代的一种理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至于这后者,与现代的卖身合同倒有些类似,手印一按,那就是本人同意,契约关系达成。
王成山算不得那女子的亲眷,自然只有用那借契来做防身盾,为自己的行为讨一些合理性。
冷迟雾的说辞让王成山面露尴尬,他脸上的笑容僵持了一下,原本处在身前的手指紧握成拳,似是不停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但饶是如此,面对景卿如手上的那把大刀,面容上他仍然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只能尴尬的陪笑着:“是我疏忽了,说来惭愧,也多亏这位少侠……”
王成山勉强挤着笑容,势风落下话已出口,他便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自己拙劣的谎言:“还有这位姑娘的提醒,我才意识到竟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我们即刻回去取,回去取……”
景卿如垂眸,并不表态,只是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眼前这把寒光闪闪的大刀,这刀上面劣迹斑斑,不知道究竟是血还是锈,但瞧着把柄上的布料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显然使用频率极高。
只是瞧着民众对他们的表现,便不难猜出对方大抵经常在此为非作歹。
也不知王成山的这些狗腿子,究竟用这武器威胁过多少无辜的民众。
而且……
景卿如默不作声的把玩着刀柄,他习武多年,见过的武器数不胜数,劈砍练习的木桩自然换了一批又一批。
什么样的刀在什么样的力道下会在什么样的木头上留下什么样的痕迹,只是瞧这武器便能猜出一二。
此刀略显厚重,刀刃微钝,倘若重力劈在木头之上,大概会留下不规则的齿痕,甚至完全断裂。
他在冷迟雾的戏馆上看到锐器痕迹,包括后面所看到的牌匾上所留下的痕迹,都与此刀颇为吻合。
只是经验所谈,但不能即刻确认,还需找个时间验证一番。
见着景卿如和冷迟雾都是沉默不语,王成山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此时他心中早就想出了折磨二人的一百种方法,但眼下最重要的,就从这二人手中脱困。
想着二人可能是因为那女子死活都要与他周旋,于是顺着二人的话妥协道:“这次的确是我疏忽了,我们回去拿了借契在议就是。”
景卿如看他一眼,也不恼,只是勾着十分标志性的浅笑,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自然能看出王成山的想法,但却没有猜穿,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这样,那这姑娘便先跟着我们吧。”
说到这,景卿如顿了顿,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倘若事情正如你说的那般,拿了借契在找我们要人便是,如此一来也免去了我们之间的误会,无外乎不是个好主意。”
言语间,景卿如将视线撇向了冷迟雾,似乎在询问冷迟雾的意见。
冷迟雾略作迟疑,按理说他们如今已经得罪了王成山,如果再将那姑娘放入自己屋檐下,难保不会引火烧身。
但又细想,大概景卿如做这件事有自己的道理,况且如今已经得罪了人,好像无论做什么梁子已经结下,以王成山的性格多半不会善罢甘休,便想着先配合景卿如,事后的定夺。
于是她点点头,表示可行。
“这……”
王成山拳头收紧,心中以是怒火中烧,今日他本欲卖人收银,先是被两个不长眼的拦路了不说,竟还要被质问,被拷打,还被毁了生意。
这两个不长眼的究竟是什么人?
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这动土!
那女子看起来略有些熟悉,只是实在想不起是何姓名,但这男子似乎从未见过。
他在这混了有数余年,武功强硬的汉子见过不少,景卿如这号人物怎么从未听说过?
见王成山不说话,景卿如也不气恼,手腕一翻,刀尖无意识的划过对方的脖子。
王成山一个机灵,瞬间感觉一种酥麻冰冷的凉一袭遍全身,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犹豫再三后,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扯了扯有些笑僵的嘴角,忍辱负重道:“好好好,那寻到借契后,不知我该去何处寻人呢?”
冷迟雾略微迟疑,但转念一想,此地就这么大地方,挨家挨户询问怕也很快就得出结果,于是便将地址报了出来。
见对方连连称是讨饶,景卿如便也不为难他,将刀子移开,漫不经心道:“我看这刀颇为锋利,既然你我有缘,那你赠我可好?”
听闻此言,冷迟雾微微一愣,不清楚景卿如为何要刀。
这下不止冷迟雾,连王成山都愣住了,一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打人拦路就算了,居然还要拿他的刀?!
怎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但偏偏此刻正处下风,连发作的机会都没有,王成山只得继续撑着那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咬牙说了声好。
景卿如颇为礼貌的笑了笑,还不忘道谢:“那就多谢了。”
说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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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后退一步,给足了空间让王成山起来。
见二人没有继续攻击的样子,王成山这才一瘸一拐站起来,此时他身上衣服已经被胡椒粉和泥土弄了个“和稀泥”,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乡野的落魄乞儿。
身上的胡椒粉散发出呛人的味道,王成山内心憋屈至极,但偏偏别无他法,他摇摇晃晃走到那两名趴在地上壮汉面前。
此时他胸胸里憋了一股火,见那两人躺在地上还时不时哼哼,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顾不上疼痛,伸出脚直接踹在一名壮汉身上:“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丢不丢脸!?”
“哎呦,疼疼疼疼!”
几阵哀嚎声响起。
王成山更加生气,脚上用力狠狠将二人踩了一遍:“还不嫌丢人,快起来!”
那两人被踩急了,忙哼哼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行三人这才摇摇晃晃,灰头土脸的走了。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这混乱的场地便只剩下冷迟雾,景卿如,还有不远处那名昏迷的女子。
眼见着王成山几人走远,仅剩的那一部分在远处遥望的人皆是一脸迷茫,谁都没料到最后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当中皆是惊讶之色。
冷迟雾倒是没心情去注意那些人,看了看杂乱不堪的场景,感觉心下一阵郁闷,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二人,这集市倒也不至于变成这般模样,如果众人都要索赔一二,那可不就是债上加债了吗?
“这么冲动做什么?”冷迟雾先发制人,先前有王成山在场,两人形势相同,自然不应该伏了景卿如的面子。
但现在近距离可没旁人,冷迟雾可要“讨个说法”了。
景卿如捏着手里的刀,并不回答,只是轻笑一声,意味深长抬眸看着冷迟雾,眼里似乎有探寻的情绪闪过,看的冷迟雾莫名一阵发麻,那感觉就好像被人看穿了似的,竟莫名生出了些许心虚的情绪。
“……”
冷迟雾下意识撇开视线,奇怪,明明这人的表情极具温柔,看不出什么起伏的情绪,举止也恰到好处,但就是莫名……
冷迟雾快速将脑中的想法清除出去,明明她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不能被对方的眼神“震慑”住了。
用眼神杀逃避责任可耻。
见状,冷迟雾也不在无声对峙,突然一甩宽大袖袍,将胳膊往前一递,停在景卿如眼前,用衣袖挡住他的眼睛,直接从物理层面消除阻碍,这才继续道:“这样看我也没用,你且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视线被那抹红色衣袖挡住半分,淡淡的胡椒粉气息缭绕,并不刺鼻,倒是多了几分俏皮。
景卿如神色略怔,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冷迟雾的意图,不觉有些好笑,但倒是也是没推开,只是将问题重新抛了回去:“我还未向冷姑娘讨个说法,姑娘倒是先要讨伐我了?”
听闻此言,冷迟雾彻底蒙了,将手一放,不可置信:“你还要讨伐我?”
11. 第11章
景卿如略微一笑,也不回答,只是将视线看向远处那几名不住向这边张望的人,故意转移话题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如回去再说。”
听着他这么说,冷迟雾这才注意到远处那些行人,虽说有些人跑的极快,早就没了踪影,但到底还有一些躲再远处并未走远的。
果然,无论什么朝代看热闹八卦都是一项不可抗力的娱乐。
但……
冷迟雾看了看那些人,又看了看景卿如,景卿如这故意买关子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明明闯了祸偏偏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居然还说要讨伐她?
但她也知道此时尚且在外面,不是追究的时候,于是便只是瞪了景卿如一眼,无奈道:“你等我回去在找你算账!”
说罢,冷迟雾不再看景卿如,又漫步走到那女子面前,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情况。
景卿如跟着走进,那女子被冷迟雾扶到了一处略微整洁的地面,如今双眼紧闭,嘴唇略白,也不知究竟怎么样了。
冷迟雾迟疑片刻,不知如何是好。
原身身上还有伤,况且终日不得饱腹又抵抗力极差,自然是背不动这女子的,但偏偏古代男女之间的距离划分的十分明确,让景卿如背人同样也是不太恰当的。
景卿如略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姑娘的情况,沉默片刻后轻声开口:“身上有诸多外伤,想必是被那人所伤,不知那人是何人?”
景卿如口中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成山。
“此人名叫王成山,已横行霸道多年。”
冷迟雾思索着原生的记忆,将王成山的大概行径,近些年做过什么简略的提了一嘴,说到阎王债的时候,她停顿片刻,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提自己的事情。
景卿如罕见的蹙起了眉头:“倘若真如你所说,那的确算得上是横行霸道,但如此行径,当地衙门也不管吗?”
“那岂止是不管……”简直是同流合污。
冷迟雾话说到一半突然就顿住了,她再一次看向了众人的方向,瞬间止住话头道:“罢了,还是回去再议吧。”
古代不比现代,有些事情落人口舌大概会遭遇一些无妄之灾,还是谨慎些为妙。
景卿如点点头,他看了看那仍旧昏迷的女子,沉思片刻猜测道:“应当只是身体虚弱,晕过去了。”
冷迟雾叹息一声,也蹲下身子,想着两人多有不便,便想着试试能不能将这姑娘叫醒,于是便轻声唤了两声。
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唤,那姑娘紧闭的双眼略微动动,嘴唇也轻微蠕动,一副要醒不醒的姿态。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冷迟雾与景卿如同时抬头去看,就见那些原本在远处观望的人已经漫步重新挪回了场地。
视线交错之间,空气一时间有些尴尬。
那些人的眼神齐刷刷的望向二人,又将视线缓慢移向那昏迷的女子,眼神当中还残存着几分茫然和不可置信,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咳咳……”
一道咳嗽声打破了当下的沉默,随即熟悉的声音响起:“还真是意外,没想到……这位景公子竟然有如此武功。”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对着二人打招呼的张客官。
张客官从那些人身后探出头来,颇为不赞同的对着景卿如道:“只是这也未免太冲动了些。”
有了第一个人敞开话匣子,其余人群面对面瞧了瞧,便也纷纷开口附和着。
之前那名卖着桂花糕的摊主满脸苦瓜色:“真不是我说,这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这号人物,哎呦,我的桂花糕,这下可好了,都白白糟践了。”
其余人纷纷叹气,忙着去自家摊位前看了看,一时间空气有些凝重。
冷迟雾是一个头两个大,景卿如又是个没什么盘缠的书生,又是自家员工,这责任自然算到了她头上,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陪着笑,道:“今日之事着实是我的不是,事情到如此地步,我先给大家赔个不是,大家有什么损失只管说,我自会尽力赔偿。”
顿了顿,冷迟雾继续道:“只是如今,手头盘缠实在不多,如诸位信不过,我立下字据欠款便是。”
“……”
见冷迟雾如此说着,众人也不好说什么,他们互相看了看,最后连连叹息。
如若非要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全怪冷迟雾与景卿如。
王成山横行霸道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最终造成这样的结果,也并非二人所愿。
“此事确实是我行事不周,我定会尽力弥补大家的损伤。”
景卿如见此也忙向众人行礼。
眼见着两个人态度诚恳,众人脸色略微缓和,但事情总要解决,这粮草饰品有些的确有些价值,就这般损坏着实也损失太多,众人都是生意场上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慈善家,便纷纷商量着对策。
冷迟雾同样思索片刻,想着还有人已经率先离开,便提议道:“我看有人已先行离开,场地又混乱,当场协商价钱难免着急。”
顿了顿,冷迟雾继续道:“不如诸位先统计一下银两,再草拟一下借契,倒时候一同送去我那戏馆,已经离开的人大家相互告知一二,一来二去也免去大家的麻烦。”
顿了顿,冷迟雾又道:“放心,我那戏馆经营已久,且一直住在那,除此之外便也没其他去处了。”
自然不会跑路。
最后这句话冷迟雾并未说出口,但所表达的意思大抵也大差不差。
其余人想了想,觉得此法到也合理,又有着张客官在旁边陪衬帮腔证明了几句,便纷纷点点头,表示可以。
就在此时,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女子也动了动,一副要醒未醒的样子。
冷迟雾第一个发现了女子的变化,便赶忙蹲下身,还没等去看那女人的情况,对方眼皮微微颤动,随后身子一震,惊醒般猛然间睁开眼睛。
在见到冷迟雾的那一刻,她先是吓的向后退了一步,看到冷迟雾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才想起来什么般,紧张的向旁边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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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没有王成山等人的身影后,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女子看了看冷迟雾还有身后那些商贩们沉默片刻,这才有些迟疑的开口:“那…那…王成山呢?”
“暂时没事了。”景卿如看了那女子一眼道:“方才交锋时走了,大抵今日是不会回来了。”
听闻此言,那女子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她嗫嚅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开口道谢。
景卿如微微颔首表示回应。
其余众人看了眼那女子,又看了看冷迟雾和景卿如,眼神当中吐露出些许怜悯和唏嘘之色。
被王成山盯上,又遇到这种情况,想必下次再被王成山找上门来可就不止去青楼那么简单了。
见那女子醒了,冷迟雾便伸手去拉,二人的住所颇近,倒也正巧顺路,便提出一起回去。
临走前,想着戏馆中并无吃食,冷迟雾便厚着脸皮拿出盘缠,买了少许的米和菜品。
一番折腾下来,烈阳当照,空气闷热的紧,冷迟雾瞧着情形,应当是正午了。
一路上,景卿如拿着菜品向前走,冷迟雾扶着那女子跟在后面,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景卿如先开了口,毕竟初来乍到,对什么都算不上了解,方才拿刀时更是感觉那人极有可能和冷迟雾戏馆损坏有关,最终他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打听道:“不知姑娘家在何处?方有怎会被如此难缠的人纠缠?”
听闻此言,那女子浑身一震,头低垂下来,似乎有些痛苦,她开口语气有些哽咽:“我……”
那女子娓娓道来,所说出的经历与原主大相径庭,都是因为税务水涨船高不堪其重,走投无路不想被衙门抓去,这才走上了这条路。
只是说到后面,冷迟雾便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只听那女人牙根紧咬,语气颇为怨恨:“只是上月,我要交款前,有二人拦路抢了一两银子,我打不过也拦不住,就任由那人跑了,我本想自认倒霉,刚要回家再拿一两银子,谁承想,便撞见了王成山的人。”
说到这,那女人眼睛通红,看上去颇为气愤:“他们不由分说,抢了我的银子,便大张旗鼓说不够,也不管我怎么解释,直接一口咬定我没有按借契上面的来,强硬将借款翻了又翻,又把日子修到了一月内,任凭我如何说都不管用……”
“后来,日子到了我还不上款,他们又要抓我直接去醉月楼,然后我便看到了之前那个抢我银两的小贼,就是今日胁迫我的两位!他们竟都是一伙的!如此卑鄙!无耻!”
说到这,女子气的浑身发抖,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流下。
“什么?”
冷迟雾心下一惊,这遭遇她太熟,原主的遭遇也是如此,就连话术行径都是一等一的类似。
只不过,原主却是因为自己少算了一文钱。
等等……
想到那一文钱,冷迟雾“脑子”嗡的一声,原主的记忆中,那碎银铜钱是仔仔细细数过两遍,都无任何差错,怎么会偏偏交款的时候少了一文钱呢?
12. 第12章
想到这点后,冷迟雾猛然间一怔,警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粗心是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记忆中原主所交出的借款零零碎碎,有整银,也有几注连成串绑起来的文钱,着实是没那么好数。
况且当时原主只数了两遍,无意中漏掉一两文钱也有情可原,以至于无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冷迟雾都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但听眼前女子所说,倒是很明确了一个问题:那王成山是早有预谋。
至少从这女子的遭遇来看,无论盘缠是否真的能还清当月的债务,王成山总会在某个场合从中作梗,故意找寻理由让人无法还款,被迫从了那霸王条款。
如果是这样……
那无论如何努力赚取银两,最后都会被王成山以各种理由作废,在被强迫签上那青楼抵债的借契。
那她少的那一文钱究竟?
冷迟雾脑中闪过诸多可能,她将原主的记忆上上下下复盘了一便,除了被女子是被人抢钱外,两人的遭遇基本一致。
先是临近还款前盘缠不足,接着被王成山那帮人以此要挟,强制画押,翻倍金额,后面是以青楼为要挟,待日期将至,便以借契为要挟强抢民女。
冷迟雾眉头紧锁,这一切的一切如此顺利成章,更像是早有预谋。
她不禁紧缩眉头,感觉这其中的伎俩着实是狠辣。
如果现在走到此等地步不是穿越来的她,而是原主,那么以原主的经营方式和对事物的局限性此事恐怕无论如何努力都无力回天。
那最终的下场就是被人买卖进青楼,同今日这女子的遭遇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在那样的情景当中,无依无靠,那就是定了死局。
人人都知道,明哲保身,冷迟雾自然也不例外。
在面对那女子遇险时,冷迟雾的第一念想是不去接触,实力不足时过多的同情心只会招惹是非,引火上身。
如若不是景卿如出手,她大概也不会管这档子事,衙门都避口不谈的事情,无权无势的旁人又何必自讨没趣。
许是看出来冷迟雾的异常,景卿如脚步停顿,问道:“怎么了?”
冷迟雾回过神来,虽说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表明自己丢失的那一文钱究竟和王成山有关,但她总感觉有些蹊跷,突然冷迟雾想到了什么,忙问那女子道:“那你可是即将还完债务时,才遭遇此事的?”
听闻此言,女子眼神微闪,似是有些惊讶,连哭泣都止住了些,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女子像是找到了诉说的人,她狠狠的瞪着眼睛,语气愈发怨恨:“那是上月的事了,本来我这月便能还清债务,可谁知道他们竟如此无赖,眼看着我要换完便出了这么个下三滥的手段,不仅债款翻倍,还逼我画押,签了那什么醉月楼抵债的东西!”
冷迟雾内心咯噔,脑海一阵嗡鸣,那种被人算计的异样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就在刚刚,冷迟雾想起了一个细节。
原主遭遇借款翻倍的阵子,距离全部还清也是只剩两月有余。
也就是说,只要当月交一次盘缠,下月在交一次,那便一切归零,与眼前这女子一样!
那时原主以散尽家财,能典当的全部典当,整日没了命的日夜劳作,简直是掰着指头数日子。
谁成想还款的时候会因为那一文钱全部化为泡影,在母亲遗物被人抢走时更是失去了人生的希望,在然后便是冷迟雾穿了过来。
受原主情绪影响,冷迟雾穿过来后下意识将重心都放在了如何赚取银两上。
生命为大,冷迟雾不想死,更不想被折磨,所以在这样的困境面前,她自然而然将主要任务全部投放在赚取银两之上,但眼下,冷迟雾突然发现她的方向错了。
她将眼下的危机放在主位,却忘了一个事实——
一个毫无无底线,放纵恶劣的登徒子,本身是没有任何信念感可言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不会崇尚所谓的条例,亦没有所谓的道德底线,只会一次次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达到自己想要达成的任何目的。
这样的拙劣小人,在面对他人的妥协时,大概是不会见好就收,只会无底线的欺压着。
越顺从,越老实,越想活,下场就愈发凄惨。
就像她与女子被强行签下的借契,她们无论如何拼命,多么努力的赚钱银两,最终也不会逃过被卖青楼的下场。
只是原主最开始的念想便是银子,再加上穿越时间不久,冷迟雾便一直凭借着原主自身看待事物的记忆与见解,所以直到此时,她这才恍然惊觉:
赚取银两根本就不能逆转结局,因为他们的目的本不是赚取银两,而是榨干她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赚钱银两还债这种近乎微乎其微的挣扎,只会让这些家伙理所应当的又捞一笔银两,并大张旗鼓的说着,一切都依着律法形式。
卑鄙!无耻!
冷迟雾忍不住握紧拳头,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激励了一般狂热的跳动着,烈阳似火,额间烤出细密的汗珠,连带着心情都有些烦闷,手上的动作也不禁紧了几分。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颇为疑惑的看向冷迟雾。
瞧着那女子看她,冷迟雾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忙携了力道,迅速压下心中的情绪,略微一笑,解释道:“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说罢,这才继续扶着女子向前走。
一旁的景卿如略微回头,也没说什么,一行三人一路无话,将女人送到路口后,冷迟雾二人便打算折返回戏馆。
回去的路上,景卿如这才微微垂眸,开口询问道:“方才怎么了?”
在冷迟雾与那女子交流的时候,他清楚的感受到冷迟雾的情绪变化,特别是在那女子谈及到王成山的所做说为时,这种感觉便更加深刻。
景卿如阅人无数,虽说并非万无一失,但他却能确定,冷迟雾的情绪并只是单纯的怜悯与愤怒,竟还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和恨意。
听到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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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的问话,冷迟雾下意识就想说没事,但是还没等开口,景卿如就率先开口打断道:“还是等下在说吧,我正有事要与你商议。”
冷迟雾心下疑惑,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说话间,二人已经回到了戏馆,许茵此时已经醒了,她正窝在椅子之上百般无聊,见到冷迟雾二人后这才恍然惊觉,噌的一下坐的板正,生怕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
对此,景卿如哑然失笑,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将刀子快速收至身后,便哄着许茵在去休息会。
等许茵回屋后,景卿如这才将刀从身后拿出,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做好这一切,他这才再次把视线移到冷迟雾身上,眼似星辰,眉目含笑,但却莫名让人有些不自在。
冷迟雾定了定心神,不知为何会在对方的注视下频繁的表露出这样的情绪,但想着景卿如之前说的讨伐,怎么想怎么“倒反天罡”,便开口问道:“说吧,你要怎么讨伐我?”
景卿如看了她一眼,略微一笑,也不着急,而是率先着手准备茶水:“先泡些茶,我们慢慢说。”
看着景卿如那副不急不缓的样子,冷迟雾微微挑眉,心中的疑惑感更甚,但是人已经在戏馆,倒也不急于一时,便只好寻了个凳子坐下,心中思虑着今日的事。
不多时,景卿如便带着茶盏走了挪了过来,他将两个茶杯放好,十分娴熟的泡起来茶。
冷迟雾心中思绪万千,脑子里颇为杂乱,她略微呆板的盯着景卿如泡茶的动作,直到滚烫的热气蒸腾而起,这才回过神来。
景卿如轻声开口:“喝茶吧。”
冷迟雾点点头,戏馆的茶具算不上上成,无法隔绝太多热气,二人谁都没有先动茶杯。
景卿如拿了个凳子坐到了冷迟雾的旁边,率先开口道:“我记得昨日冷姑娘曾说过……”
冷迟雾抬头,似有些疑惑。
景卿如像是不怕烫一般,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会在半月之内告诉我一件事情。”
听闻此言,冷迟雾略微一怔,思索了片刻后这才想起在景卿如询问戏馆情况时,她的确提过这么一句。
原本冷迟雾的确打算半月后尘埃落定在将此事说出来的。
但眼下……
冷迟雾思索着眼下的情况,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阎王债”这件事只与她一人有关,她尽力赚取银两就是。
但因为一个意外,冷迟雾无意中发现了这其中的门道,而且……
景卿如还因为自己的冲动被迫卷入其中。
王成山这人冷迟雾不算了解,但想必,以他的品行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别说赚取银两了,能自保已经是万幸。
这样想着,冷迟雾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景卿如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我想,我现在已经知道姑娘想要告诉我的事情了。”
“你知道?”
冷迟雾微微一怔,她明明还什么都没说,景卿如能知道什么?
13. 第13章
冷迟雾正疑惑着,就见景卿如缓慢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轻轻敲击桌子上的长刀,轻声开口:“我见屋内大多折损,都与此类器具所折损的痕迹颇为相似,而且,这刀像是特意锻造的,刀柄还有特殊的刻痕,应当从自同一批人之手。”
这样说着,景卿如挪开手,冷迟雾心下狐疑,只凭刀怎么能看出来这么多信息,但还是依言向着刀柄一看。
景卿如移开手后,那刀柄上的确刻画着些纹路,形似元宝,但那图案内部还有一青面獠牙的精致刻痕,像是某种特别的标志。
看到那刻痕的时候,冷迟雾心下一顿,好像想到了什么,记得她那借契之上,角落里同样画着类似的图案。
记忆里的图案与之相融合,这东西……
冷迟雾略微迟疑,一个仗势欺人的恶霸,居然还特意弄了这么彰显身份的标志?
为何?
见冷迟雾不语,景卿如停顿片刻,继续道:“所以我便想到,这大概是那些人的惯用器具,既然冷姑娘馆内有类似东西磨损的痕迹,如果我猜的不错,冷姑娘大概也招惹上了那帮人吧?”
景卿如一通推测猜的七七八八,冷迟雾被这精确的答案砸的一头雾水,颇为惊异的看着他。
瞧见冷迟雾这幅表情,景卿如略微一笑,像是知道了答案:“看来我猜对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那这刀袭击的?”
冷迟雾颇为疑惑,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对方具体是用何种武器砸的戏馆,景卿如一个仅仅看过砸痕,有只只是看到了这把刀就能如此断定,着实是有些不可置信。
景卿如微微垂眸,其实也不过孰能生巧的事情,但眼下气氛紧张,他便故意编了个轻松的说辞,缓和气氛:“凑巧曾经用过类似的器具误砸了庭院,记忆颇深。”
“啊?”
冷迟雾一愣,她诧异抬眼,正巧对上景卿如包含笑意的眼神,登时便察觉到了什么,瞪了对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景卿如忙笑着讨饶,说话间,虽多了些插曲,但气氛着实要比刚才轻松了些许,见此,他这才略微正了正神色,道:“不过也的确不是说笑的时候,我倒是该说冷姑娘的不是了。”
“我?”
冷迟雾挑眉,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欠“阎王债”这种事情没有率先告诉自己的“员工”这事情的确做的不够厚道,也确实该给对方一个说法。
她张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景卿如的声音倒是比他起的早:“既得罪了这样难缠的存在,为何不想着报官?”
顿了顿,景卿如又道:“我方才听那姑娘所言,这欠款颇多,如此拼命营生怕也会被榨干了去,得不偿失。”
景卿如刚来此地便感觉这里物价颇丰,便想着此地的管辖大抵不太合理,但先后经历许茵,商人溢价,以及王成山事件后,他便发觉,这里绝不是单单的管制松散,甚至很有可能各种乱象猖獗。
如此严重的情形事到如今才略显头脚,还当真是他的疏露,于是便想着先借冷迟雾之口才打听些门道,粗略了解一下当地的基本近况,在做考虑。
于是想了想,景卿如又补了一句,接上了方才在外面还未讲述完的话题:“方才在外面,你且说当地衙门也不过问此事,这是何原因?无可奈何吗?”
冷迟雾看了眼景卿如,无奈的摇摇头,眼下的情形哪里是不想报官,分明他们充耳不闻:“不是无可奈何。”
“那是?”
“是……”冷迟雾抿了一口茶水,看到对方那一本正经的神情后,更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自觉自己话术清明,此事若细想那也好理解。
王成山此类人物借那衙门为虎作伥频收高利,自然也变助长了那些官员的行径,互利共赢的生意又怎么会管,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又怎么会是无可奈何?
但一想到景卿如这家伙年轻气盛居然众目睽睽之下与王成山口角之争,说出那种震撼无畏之语,便又感觉对方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便只能叹息一声。
这朝代的秀才书生怕是久居案前,不问世事,书都读傻了罢。
还真是颇为可惜,明明看起来儒雅随和,脾气又好,但偏偏就是个一根筋,一点圆滑世故的道理都不懂。
景卿如自然不知道冷迟雾究竟在想什么,见对方一脸恨铁不成钢,便感觉奇怪,于是问道:“怎么?我方才可是说错了什么?”
冷迟雾无奈摇头,也不兜圈子,只好将当下的处境,和自己的遭遇简要阐述了一下。
在谈及景卿如的行为后,冷迟雾眉头紧锁:“那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今日如此对他,你我怕是以后都不得安宁,还是得想个法子。”
古代交通不便,左右也逃不出着城池,但不能就坐在原地等死。
冷迟雾垂眸思索着对策,王成山身边有多少人她不得知,什么时候找上门也不得而知,还是要早做打算,免得被群起而攻之。
景卿如尚且有武功傍身,但她可没什么保命的绝技,独有一张嘴还算灵活,但在此事面前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冷迟雾正想着主意,就听着景卿如轻笑一声,道:“放心,我知道他们会来。”
“那你还……”听闻此言,冷迟雾心下疑惑,但话说到一半,她又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是故意的?”
景卿如摇摇头,人非圣人有怎么可能万事周全,起初他并不想打草惊蛇,但见王成山来势汹汹,又从他们口中得知醉月楼,便发觉出不对劲来。
醉月楼等风月场所,向来以残忍著称,景卿如本人对这种行径并不推崇,但你来我愿的生意倒也不好说些什么。
但如若有人不愿,被强行送人其中,那便不得不阻止了。
青楼等地略有些特殊,此地疾苦,被送入虽有高额报酬相陪衬,但却会强迫签下死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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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契难赎。
景卿如尚且还未完全掌握此地情景,也不知此地官员究竟犯了什么样的罪,短时间内自然是无法提供帮助的,这才会选择在那时贸然出手。
不过如今,他倒是也想了个法子,但自己的身份还不能暴露相处不过两天,但她还是看出了冷迟雾的观察力非同常人,为了避免被人怀疑,他便提前认错道:“我也确实不知道此事会造就如此严重的后果。”
说到这,景卿如微微垂眸,眸光微闪,似有悔恨之色:“只是当时,那人说辞着实是武断,我便……”
冷迟雾略微抬头,就见景卿如低垂眸子,似乎颇有些歉意之态,原本要出口的说辞停顿了片刻,最后还能没能说出来。
她向来不喜欢在无法改变的事情上过多抱怨,如何解决问题才是眼下的主要问题。
见冷迟雾不说话,景卿如微微一顿,想着正好借着此事开展自己的暗访工作,便开口道:“冷姑娘放心,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会全力帮忙。”
“怎么帮,你我无权无势……”
冷迟雾的话还未说完,景卿如便轻声开口打断道:“此话虽言之有理,但多了些局限,你我虽无权无势,但我想……”
顿了顿,景卿如继续道:“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粗布素衣,既是人,便有怕的东西。”
这……
冷迟雾愣了一下,感觉景卿如,像是话里有话,于是问道:“你的意思是?”
景卿如微抿茶水,语气平静:“很简单,既有怕的东西,便有脆弱之处,既有脆弱之处,怎会无懈可击?”
冷迟雾感觉景卿如说的头头是道,且看对方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有了猜想,便问道:“你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景卿如神秘一笑:“的确有了一个。”
冷迟雾好奇询问:“是什么?”
景卿如不语,只是拿了昨日冷迟雾用来写“谁是卧底”的笔,又铺了张宣纸,在宣纸上工工整整写了几个大字,又递到冷迟雾面前。
冷迟雾打开那纸条一看,心下瞬间明了,她看了看景卿如,还有有些不放心:“这样可以?”
景卿如点点头:“应当可以。”
冷迟雾垂眸,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将手中的纸条揉捻成团,这才慢慢起身:“那我弄些吃食,好让小许茵早些回家吧。”
景卿如点头应下,道:“那我帮你。”
二人在灶台忙活一阵,做了些清淡的炒菜,便喊着许茵过来,因怕那些家伙早早就来,冷迟雾便盛了些饭菜用两碟瓷碗相扣,包了个包裹递给了许茵。
临走时,许茵一步三回头,嘴唇蠕动,像是有很多感激的话要说,最终只是红着脸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便拿着那“包袱”,渐渐消失不见。
一时间,戏馆之内再次陷入了安静,冷迟雾与景卿如对视片刻,纷纷点了点头,将戏馆的大门关上,闭门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