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明中二时[西幻]》
1. 林恩活了
林恩正在享用一碗牛奶麦片粥。
虽然比起这份粥,她更想要来一碗卷心菜炖肉。
但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了,随着索伦安花圃里凋零的茶靡花一起到来的,是她的毕业学期,还有仍然让她毫无头绪的毕业研究——这简直就像放在牛奶里泡软的面包,悬在她的脑袋上,该死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拿着汤匙,银汤匙颇有重量,压在她的食指上,让周遭的皮肤退去温润的粉色。
淡淡的牛奶腥气灌入她的鼻腔,使她想起实验室里被风干肢解的蟾蜍尸体。
于是彻底没有了胃口。
餐厅外边正在下着窸窸窣窣的小雨,不碍事,但总归让人的心情像那雨一样,无端多了些绵绵的恼人思绪——亚特蒂斯的天气总是如此。
没有拿伞,也没有必要——这样的小雨实在不值得让一把伞为它屈尊,林恩稍稍裹紧风衣,走进雨里。
她经过了莱奥维斯的塑像。
那雕塑静静地屹立在学院的广场上,正对着学院恢弘气派的大门,以保证每一位经过索伦安的人,都能瞻仰莱奥维斯高大的形象。
这位亚特蒂斯的神明,代表着光明与希望的神明,曾经在三千年前,打败了统治亚特蒂斯长达三万年的恶龙,将人民从苛捐杂税中拯救出来。
毫无意外,他是亚特蒂斯大陆上最伟大的神明。
林恩在塑像下站立——她总爱这么做。“神明啊,请保佑我顺利毕业吧。”她在心里默默祷告。
在很多年前,在林恩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养父弗兰克就和她讲过莱奥维斯的故事。
当然,是作为温馨的睡前小故事讲给她听的。
“光明神大人,是亚特蒂斯的英雄,他十分擅长光明魔法,传闻他曾经就读于索伦安学院。”
养父是典型的西方男人,他有着金黄如稻穗的头发,翠绿色的眼睛像深邃幽静的森林,他的耳朵并不像普通人类那样圆钝,反而有些尖,他总喜欢穿白色长袍。
当然,有的时候会抵不住林恩的期待的眼神,换上其他一些千奇百怪的颜色。
比如说荧光黄或者彩虹色,虽然每次穿上这些看起来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颜色总会使弗兰克有些害怕出门,但是他还是对陪伴林恩穿奇装异服这件事乐意至极。
在某些特殊的日子,或者并不特殊的日子,穿着大蟑螂玩偶服牵着小蟑螂林恩一起出门,这样的事,做多了就轻车熟路了。
总之,林恩觉得,如果书中的天使走出现实,那就该是养父的模样,当然,弗兰克没有漂亮的,洁白的宽大翅膀。
“那我也想读索伦安学院,我也要成为最厉害的元素魔法师!”
那个时候还年幼的林恩跳下柔软的床,站在图案奇特的波斯地毯上,手里拿着弗兰克买的儿童魔杖,棕黑色的眼睛里神采奕奕。
“那林恩可要加油了,索伦安学院现在是亚特蒂斯最好的学院,当然,也是最难考的学院。”
弗兰克将她拦腰抱起,放进温暖的被子里,“但是现在,林恩要做的是好好休息,优秀的元素魔法师可是要拥有一副健康的体魄的。”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白玉雕刻的神明神情温柔,好像在提醒她不要傻傻站在这里经历风吹雨打了。
雨水偏爱它,将它打理得十分光滑整洁。雨后的阳光也偏爱它,径直洒在它的身上。
她的确考上了索伦安,但是,魔药专业。
该死的实验,简直就是阴沟里的老鼠,破坏奶油炖兔肉的发霉蘑菇,放了一个礼拜的熏肉面包,恼人,真是恼人!
林恩匆匆赶回实验室,坩埚因为长期的燃烧使用,底部多了一层锈绿色的污渍,怎么用力搓洗也洗不干净。
她的毕业课题是研发效果良好的恢复魔药——最好是能一口气将要死的人救活的那种。
救命,能把要死的小白鼠救活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像要求咸鳕鱼翻身那样为难她啊!
“十克恶龙眼泪,五克乌鸦尾羽,两克蜘蛛卵。”明明有更方便的称量工具,为什么规定非要用天平啊!
林恩将所有的原料用精巧的天平一一称量,然后加入坩埚,慢慢操纵火焰——这是她第三千六百五十次实验了,前三千六百四十九次都配成了能把健康小白鼠快速杀死的魔药,且药效越来越强。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追求和平,这种魔药违背了“和平”这个发展宗旨,她将立刻马上修改课题,绝不耽误任何一秒!
光明神大人,可千万千万要保佑她这次成功啊!
原料慢慢混合在一起,像煮沸的奶油洋葱浓汤,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很不错,这一步非常顺利,现在,只要再加上一点点马的鬃毛……
棕青色的半成品魔药随着她的动作,颜色逐渐变淡,几乎要变成水一般的透明,浅淡的黄色光辉像纺织机里的金线,游走在液体里。
那黄色光芒越来越强了,要成功了吗?
林恩的心一半泡在天国的柔软云彩里,另一半浸在地狱的火热熔浆中,那光逐渐变得刺眼,魔药不断膨胀,像吃多了发酵粉的烤面包,溢出坩埚。
等林恩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林恩眼前一片漆黑,晕过去之前,她想着这下好了,一口气将健康的人杀死了。
还有,到底是哪个设计师将厕所设计在实验室的上方啊!希望学院不要去找弗兰克赔偿被炸掉的实验室的天花板。
——
林恩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会闻到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看到白色的,边角掉了些渣的天花板。
如果运气再差一些,也许会通过木板裂缝处透过的光,看见属于棺材的顶板——希望弗兰克选择荔枝木制作棺材,毕竟她实在喜欢用荔枝木烤的肉串。
事实上她处在一个风格古典的茶歇室里,墙上挂着色彩浓烈的油画,古典艺术风格的繁复雕花装饰,流露出华贵优雅的气质。
餐桌上,银制餐盘上摆满了刚刚出炉的面包蛋糕,奶油西芹肉片汤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新鲜的葡萄混着其他的水果成串摆盘,银制刀叉整齐地摆放在餐盘旁边。
有着一缕山羊胡须的男人坐在主位,穿着燕尾西装的侍者给他递上一杯颜色醇正的甜葡萄酒。
周围的女士开始使用刀叉缓慢而优雅地进食,她们无一例外都有着火焰红色的头发,腰被紧紧地束起,脖颈上戴着珍珠和宝石制成的华丽项链,衬得袒露的胸脯更加雪白。
林恩学着她们的模样执起刀叉,面包的味道非常不错,坚果与蜂蜜的味道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使面包的口感十分丰富。
女士们吃得并不多,这或许和被勒紧的腰部有关,她们很快就结束了用餐,抿了一小口甜葡萄酒,然后用手帕擦拭自己的嘴角。
透明的窗外风景宜人,颇为繁茂的树冠占据了花园很大的一块部分,娇艳的玫瑰爬满了大半片围栏,紫罗兰毫不畏惧地展示自己的美貌。
用餐结束后,女仆牵引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不需要费太大的劲,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吐真魔咒,林恩就了解到她现在的处境。
刚才的男人,是奥斯男爵,而她,是男爵的养女。明天,她将作为一份来神秘自东方的礼物,被献给威斯丁伯爵——一位据说年过八旬,贪好美色的伯爵。
此时此刻,她的寝殿外站立着不只十位骑士,像一只只高傲的鹤,或许说鹤有些过于抬举他们,若是刻薄些,也许该称之为大腹便便的华丽公鸡。
他们美曰其名保护她的安全,事实上是作为男爵的爪牙,监视她,避免她逃出牢笼——作为珍贵的东方礼物,决不能让她有可乘之机。
她抹除了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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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这一段记忆,这是弗兰克曾经教给她的魔法,仅仅是这样简单的操作,就让她的脑袋开始隐隐发痛,好像有一百只蜜蜂同时在她耳边肆无忌惮地扇动翅膀。
她踩在洁白的天鹅绒地毯上,换上纯白的,装饰着精致荷花边的睡裙。
摘掉束腰使她大大地松了口气,透过有些模糊的镜子,林恩看清楚了她现在的模样,事实上,她觉得就算是弗兰克来到这里,也不一定能将她认出来。
房间布置得华贵,摆放着精美的家具,挂毯,历史久远的古董,红木桌子上摊开放着一本祷告书,旁边的红玛瑙花瓶里插着修剪整齐的雏菊和百合。
墙上挂着鎏金青铜斜面玻璃双灯烛笼,蜡烛在里面安静燃烧,让卧室看起来明亮如白昼。
床上重重叠叠三层幔帐,林恩拨开床帘,看见了一个颇为眼熟的娃娃——一只身着绿粉色洛可可裙的垂耳兔玩偶。
弗兰克曾经送过她一个一模一样的玩偶,起因是十岁的她突然兴起想要养一只兔子,但弗兰克特别讨厌会掉毛的小动物,他总是将“光明神大人能不能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物不掉毛啊。”这句话挂在嘴边,由此可见一般。
于是作为补偿,弗兰克送了她一只垂耳兔玩偶。
林恩将手伸进兔子的裙摆里,摸向玩偶的背部,嘴里念了一小段咒语,脊梁的地方,逐渐出现了一条颇为隐秘的拉链,果然,连设计也一模一样。
她拉开拉链,此时她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不听指挥,互相看不顺眼,你绊我一脚,我打你一掌,玩偶里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是一句看起来十分晦涩难懂的咒语,它和林恩曾经见过的召唤魔咒格式非常相像,但是要更加复杂一些。
她猜测这或许是一个高级召唤咒。
早春还带着寒气的风顺着没有关紧的窗的缝隙爬了进来,壁炉里堆满疏松的木材,但是却是作为装饰,没有点燃,林恩打了个哆嗦,缓慢地念起这个魔咒。
体内的魔力本就不处于十分充裕的状态,这句魔咒像醉死在寒冷街道上的酒鬼,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拼命地寻找水源。
它毫不怜惜的汲取林恩的魔力,她吐出的魔咒变得磕磕碰碰,最后晕了过去,好在身下就是柔软的棉被,她陷在棉花一样的床上,蜡烛的光稳稳当当,并不因为风的吹拂而失去原本的光芒。
——
温馨的木屋里,莱奥维斯正洗漱完毕,收拾齐整躺在布置温馨的床上。
“嘿,小白,我的心脏实在跳得太快了,就好像有十个狂欢派对同时在我的心脏上举行。”莱奥维斯将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平日里察觉不到存在的心脏此时像永不停歇的发动机那般律动。
“或许是因为你今晚喝了太多黄油啤酒了。”
一个有着三双翅膀的小玩意靠在他的肩上,一只手捂着嘴,好把自己打哈欠时嘴张大到可以一口吃掉二十条鲟鱼的丑态遮住。
“怎么可能!”莱奥维斯一把将六翼天使薅了下来,“今天我喝的还没有你喝的多,点的那一杯里有三分之二都是你喝的。”
“好啦好啦,无论怎么样都还是先睡觉吧。”六翼天使眼神瞥向别的方向,又打了个哈欠,趴在莱奥维斯的手掌里,翻了个身,然后安然地闭上眼睛。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莱奥维斯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可能是睡觉的时候会梦见自己被恶龙一口咬掉了脑袋吧。”
小白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原本强烈反对这个名字,但是莱奥维斯说贱名好养活,怎么样也不愿意改,久而久之,也就顺其自然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啦,一点也不好笑!”
“好啦好啦,总之早点睡吧。”
“行吧。”莱奥维斯吹灭卧室里唯一一支白蜡烛,影影绰绰的光亮消失,房间一瞬间隐匿在黑夜的拥抱之中。
2. 林恩召唤
林恩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侍女安置在梳妆台前开始了繁杂的梳洗流程。
名为安格的侍女将她的头发卷曲成当下流行的螺旋状,部分编织成复杂的辫子,用蕾丝丝带和新鲜的,刚刚从花园里采摘下来的花朵进行装饰。
两个侍女给她套上衬裙,站在她的身后,同时用力,收紧束腰带,这力道几乎要将她的肋骨生生压断。
原本饥肠辘辘的胃部似乎在一瞬间被泡发的压缩饼干填满,让她有些作呕。
她们给她系上裙撑,然后又接着套上一层又一层的裙子。
华丽的丝质面料垂感很好,裙摆处缝制着装饰性的蕾丝和刺绣,胸前是色彩鲜艳的宝石,总而言之,一通梳洗过后,她变成了童年的时候总是羡慕的洋娃娃的模样。
但是现在洋娃娃的脑袋里想的不是舞会和甜点,而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将卧室里的女仆还有卧室外的骑士通通敲晕,然后像最敏捷的小老鼠那样逃之夭夭。
只是这难度显然有些大。
通过一晚上的休息,她的魔力基本恢复如初,但是这些魔力并不足以让她控制这么多的人类。
哪怕弗兰克为她开了很多小灶,归根结底她学的还是魔药学。
啊,这无趣的,令人生厌的魔药学,简直就是莫格嬷嬷两周没清洗的抹布,对她毫无帮助可言。
于是她还是决定使用昨天的召唤魔咒,经过她昨天的实验,今天她的魔力储存绰绰有余。
她被带上了马车,马车装饰华丽,内壁上镶嵌着数不胜数的宝石。
毕竟,越是美丽华贵的包装盒,才越能衬托礼物的高贵。只是作为礼物本人心里并不舒坦,没有人愿意自己成为礼物。
马车行驶得并不快,或者说马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今天的行程得到一顿饱餐。
马夫坐在它们的背上,驱使它们慢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着,像酒桶一样的骑士慢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佩剑撞击在一起,发出响亮的痛哭。
她开始念起了咒语,体内的魔力蜂涌流逝,简直要在她的身体里卷起一阵龙卷风。
林恩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好像有一百个工人,同时在她的脑子里打钉子。
咒语念完,无事发生,马车依旧在缓慢地前行,她依旧能听见隔着薄薄一层车帘的外边,顶着圆滚肚腩,穿着披风和长靴的骑士热情高涨地讨论着昨晚在酒馆里邂逅的美人丰润的红唇,雪白的胸脯,妩媚的腰肢。
想象里高大的,长着獠牙的野兽,或者像山一样强壮的,有着凶猛肌肉的壮士都没有出现,林恩觉得脑袋愈发地痛了。
她轻轻拨开车帘,看着马车逐渐离开繁闹的街区,驶向更缺少人烟的小道,思索该怎么才能在这一群骑士地监视下逃离马车。
车里突然出现一团黑影,林恩下意识伸出双手,一个男人落在她的怀里,更准确地说,是一位年轻的男士。
他们四目相对,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更大,简直像是在举行谁眼睛大谁赢的比赛。
过了数十秒,被束腰带紧紧困住的腰肢实在不支持他们这样抱下去了。
“抱歉,但是我好像有些喘不过气了。”林恩斟酌了一下,委婉地将诉求说了出来。拜托,快从我的身上滚下去,重死了。事实上,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抱歉抱歉!”那男士从她怀里滚了下来,然后站立着,却根本没有注意到马车高度有限,磕到脑门,让他发出一声痛呼。
“小姐,您怎么了?”骑士停止了他们的高谈阔论,想要拉开车帘查看情况。
“没事,坐太久了不舒服,想要活动一下。”林恩打着哈哈。
骑士听闻,也便随她去了,毕竟他们只需要确保礼物仍然在礼盒里就好了,至于其他的,比如礼物是否需要休息,有没有饿了渴了,这些都并不是他们的职责,当然,他们也并不想管。
“嘘,小声一些。”林恩将食指立在嘴前,面前的男士顶着一头碎金般的头发,穿着简洁的白色麻布衫,领口微微开着,可以看见随着他呼吸而不断起伏的锁骨。
他的耳尖升起红云,坐在林恩的对面。
“抱歉抱歉!”年轻男士再一次道歉。
一只六翼小东西在他的脸边飞着,“笨死啦,笨死啦。”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林恩,又快速将脑袋低了下去,这下不仅仅是耳尖红了,就连脸颊,也浮现淡淡的粉红,像富士山上初升的太阳。
莱奥维斯本来正在哼着小曲准备自己的午餐,这里并不尚行早餐,通常来说喝一点甜葡萄酒,再来一片烤面包,就是对早餐的莫大尊重了。
但是午饭不同,午饭要品类丰富,要健康,要有营养,于是他决定准备一点紫甘蓝沙拉,蓝莓酱蜂蜜面包,还有奶油炖肉。
当然,得准备得多一些,毕竟小白这家伙吃得简直比苏珊阿姨家的比格犬还要多。
为了方便行动,他只穿着简单的麻布衫,还有黑色的阔脚裤,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好好整理整理。
现在他却以这样不优雅的形态出现在这位不知名的漂亮女士面前。
她的头发打理得如此的美丽,黑色的发丝在光的下形成一点光圈,仿佛给她带上了头冠。
她棕黑色的眼眸是如此的迷人,像大海里最为纯粹的珍珠,透出浅淡的光辉。她涂上口脂的唇是如此的柔嫩,简直比那天空中的云彩,田野里的鲜花还要令他着迷。
莱奥维斯觉得自己简直要坠入爱河了,同时又为他以这样一副不体面的方式出现在对方面前而感到羞愧。
“你是我用召唤魔咒召唤而来的,原本我以为自己会召唤出野蛮的怪物,凶猛的野兽。”
林恩拿起装饰着珍珠和宝石的羽扇给自己扇起了风。
束腰简直就是一场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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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道的酷刑,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害怕哪个不小心,让苦苦支撑的脏腑泄了气,如破烂的气球一样飞走了。
召唤魔咒召唤来的野兽或者魔物之类的,会在一定的时间里听任于召唤者的命令,之后便会回到自己原有的生活环境,这世间所有的召唤魔咒的原理相同,这是弗兰克告诉她的,所有林恩并不担心年轻男士会伤害她。
更何况对方除了有些羞涩外,看起来彬彬有礼。
只是她原本指望着召唤出的无论什么物种,能造成混乱就好,这样她就可以在混乱中离开了,现在看来,这个期待是没有着落了。
可惜了她曾经学习过的其他召唤魔咒,在这个年代并不起作用,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那些生物吧。
莱奥维斯看见了林恩蹙起的眉头,还有微微纠结的神情,她的一只手支在下巴处,眼睛看着车帘上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莱奥维斯忍不住开口询问,带着一点想要眼前这位看起来像是来自东方的少女将注意放在自己身上的小心思。
“你可以给予我帮助吗?我将被养父送给年迈的伯爵当情人,你可以帮助我离开吗?”
林恩的睫毛像花园里的蝴蝶一样轻轻扇动,带着一点忧愁,让莱奥维斯想到书中描写到的东方的山水,还有绵绵的雨季。
“他怎么可以这样?”年轻男士的语气里带着愤懑,旁边被拍了一巴掌,安静地趴在他身上的六翼小精灵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话,“英雄救美!英雄救美!”
“我必须帮助您!”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拳头握起,脸上的红色褪去,露出原本的瓷白面庞。
或许是尚且年轻,他的脸还没有像林恩曾经看见的描写“刀削般的脸”那样锋利,他的鼻子高挺,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这是一双金黄色的眼眸,让林恩想到粘稠的蜂蜜,沉重的黄金,还有明亮的月。
“但是外边有不下十位用来监视我的骑士。”
林恩斟酌着开口,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相较起外边肚子隆起,手臂像猪蹄一样的骑士而言,这位年轻男士看起来实在是瘦弱了些。
“别担心,不过是小菜一碟。”莱奥维斯脸上露出志气满满的神情,让林恩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有些不顾实际。
他并没有念咒语,但手上却出现了一团黄色的光芒。“等会我用光明弹炸他们,这样他们的眼睛就暂时睁不开了,我们就可以趁乱离开了。”
的确是一个好主意,看来高级召唤魔咒召唤出来的无论是人还是魔物,都还是有实力傍身的。
但是如果要逃跑的话,这身装束实在限制她的能力。于是她对着面前的年轻男士说道:“可以麻烦您帮我解开这裙子吗?这样比较方便逃跑。”
年轻男士的脸像一秒种便成熟的苹果,连脖子都变得通红,像一只煮熟的虾。
3. 林恩跑了
“这样实在是太不合礼统了。”莱奥维斯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吐出了这样几个词。
林恩眼神惊异地望向他,“请不要不好意思,裙摆的里面,是更深的裙摆。”
骑士们毫不遮掩的话语让她知道,她所来到的这个地方仍然开放。
更何况在刚刚的街道上,她还看见了穿着紧身上衣和短裙的女人,于是她觉得这应该并不算什么大事,而且现在,还是能顺利逃离比较重要。
拗不过年轻男士的坚持,不过只要闭着眼能准确解开裙子,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差别,她实在不想再继续穿着这件厚重繁杂的裙子,她恨不得立刻马上把束腰衣解开。
最终莱奥维斯还是闭着眼,扯开了系成精巧的蝴蝶结的裙带。
白色的衬裙单薄,没有了紧致的束腰带,反而更轻易地将身体的曲线描绘出来。林恩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久经压迫的肋骨回归原位,她觉得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过来。
莱奥维斯移开视线,修长的脖颈,纤细的双臂,还有那深邃的眼睛。哪怕只是轻巧的一眼,都让他呼吸加重。
他想起上学的时候,学院里的男性同学总是喜欢在没有课的夜晚成群结队地相约前往附近的酒馆,点上一杯度数很高的白兰地,一边享受高度酒精带来的刺激,一边与年轻漂亮的女士调情,作为烦重学业后的消遣。
等到夜再深沉一些,再领着勾到手的女士,前往附近地旅馆,只需要付上几个银币,就可以共赴爱的巢穴。
曾经也有同学对他发出邀请,“莱奥维斯,一起去酒馆享受一下你这个处男没有感受过的乐趣吧。”
“你不知道,那些身材火辣的妞有多带劲!”
另一位同学下巴处长着青涩的胡茬,显然是昨晚玩得太沉迷,今天甚至没有来得及打理自己,就跑来上课了。
他的衣服杂乱,拉开的领口处可以看见淡红色的抓痕,莱奥维斯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像看见什么毒药一样移开了视线。
实在是太肮脏了。
莱奥维斯拒绝了这些邀请,比起给整个口腔,喉咙带来强烈刺激的白兰地,他更喜欢温和得多的黄油啤酒。比起沉迷于一夜情带来的欢愉,他更想要修习自己的光明术,然后打败恶人,惩恶扬善。
他也不是不期待爱情,只是他觉得这世界上肯定有一个女士在等着他,一个完美的,只爱他的女士,他的真命。
当然,他理所当然也要给予对方一个从一而终的,干净的伴侣,而不是久混夜场的酒鬼。
他曾经和同伴说过自己期待一段从一而终的爱情,一段双方都投入所有爱的感情。
这不但遭到了同伴的嘲笑,还被小白笑了许久,“嘿,莱奥维斯,你太压抑自己了,爱情不像面包,是人生的必备品,但是做,像面包上的草莓酱,给生活带来甜蜜。”
哪怕对方这么说,他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以至于看见面前漂亮女士的第一眼,他的心脏就跳动得不像话,这一定是他的真命,他心里这么认定。
于是他开始担忧自己冒犯了对方,担心自己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林恩并不知道莱奥维斯心里的弯弯绕绕。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她有些等不及了,自从昨天的那顿晚饭过后,她就没有再进食任何一点食物,现在她的肚子毫不留情地发出尖锐的抗议。
这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里,然后去附近哪个餐厅都行,点一杯热可可,好好安抚一下她受累的胃部。
莱奥维斯跳出马车,突然出现的男人很快引起了骑士们的警觉,他们从刀鞘里拔出锋利的,把手出镶嵌着绿玛瑙的宝剑。剑柄处系着小巧精致的剑穗,不知道是哪个女人送的礼物。
“抓住他!”
领头的骑士发出一身怒吼,莱奥维斯变出光明弹,砸在追来得骑士脸上,光明弹触之及炸,迸射出无与伦比的光亮,毫不留情地伤害了骑士的眼睛,他一下子陷入黑暗。
骑士发出哀嚎,捂着双眼蹲在地上打滚,像一条蠕动的蛆。
“嘶~”马匹被突发的事故惊扰,发出响亮的嘶鸣,前脚高高抬起,马车随之一震。
四处是骑士的哀嚎怒吼,马夫鞭子打在马身上的抽气声,还有马匹的鸣叫,混乱不堪,尘土被扬起,林恩快速地从马车上跳下来,精致的鞋子并不利于走路,于是她踢开鞋子,只穿着袜子踩在泥土上。
“快和我离开。”年轻男士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林恩把手搭在他的手掌里,于是两个人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明目张胆地离开。
年轻男士显然路感不错,轻而易举带她摆脱了追来的骑士。沿着曲折的小路,他们一路小跑,不时惊扰了停歇在前方的鸟还有抱着松果的松鼠,松鼠飞快的窜到树的顶部,警惕地盯着他们。
莱奥维斯的心随着剧烈地运动跳的越来越快,简直要不受他的控制跳出胸膛。太刺激了,这才是勇士该干的事。直到确认后面再没有骑兵,他才停下脚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握着漂亮女士的手。
实在是太孟浪了!他像不小心握住火把顶端一样,飞快地松开了对方的手。然后又忍不住揉搓着手指,被她柔软得像棉花糖的肌肤占据了心神。
他看见对方的脚上没有了鞋子,白色的袜子因为走过的泥泞道路变得肮脏不堪,此时委屈地蜷缩着。
“你,你要不要穿我的鞋?”触及女士诧异的眼神,莱奥维斯的脸又开始发烫。
“笨蛋,笨蛋,你应该提出抱她走的请求。”
他听见小白恨铁不成钢的传音,才不要,这实在太冒昧了。
林恩脱离险境,整个心神放松下来,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到现在都没有询问对方的姓名。
听见年轻男士的询问,她有些惊奇,又十分感动,果然是一位非常有涵养的绅士呢,她礼貌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对了,该怎么称呼您呢?”林恩将右手背上身后,食指与拇指轻微揉搓,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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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还能感受到来自那位男士的体温,热烈得像太阳一样的温度。
“莱奥维斯,我叫莱奥维斯。”年轻男士的眼睛倏然亮起,嘴里吐出的字眼却令她大吃一惊。
“你叫莱奥维斯,那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名叫索伦安的学院?”
“是的,我现在正就读于那里。”她突然想起了和侍女的对话,想起现在是三千年前,但是明明史料里记载的光明神,是一位十分稳重沉默的神明。
林恩仔细端详莱奥维斯的眉眼,他和塑像的模样实在是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得上毫无关联,但是事实上,似乎并没有人亲眼看见过伟大的光明神大人的脸。
或许只是凑巧罢了,就像一个乡村里,有一位叫马力的孩子去了附近地神学院上学,另一个乡村中,也可能会有一位同样叫马力的孩子,凑巧去了同一家神学院学习。
“那么,我该怎么称呼您呢?”莱奥维斯询问道。
“我叫……”话还没有说完,莱奥维斯的身体就像一阵烟一样,慢慢变得透明,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六翼小精灵也随着他的消失不见了踪影。
深林里只剩下林恩,还有面前那一只歪着脑袋打量着她的麻雀。召唤魔咒的时间到了,莱奥维斯回到了自己生活的环境。
——
没有成功问到漂亮女士名讳这件事,让莱奥维斯感受到人生中第一次如此令人懊恼的挫败。
午饭准备了大半,虽然肚子饿得像青蛙一样叫起来,他却没有心情再完成接下来的工作了。
他垂头丧气地啃了一口紫甘蓝,再在嘴里塞上一小块西红柿和生菜,食之无味地咀嚼着,小白抱着和他一样大的胡椒瓶,给煮的差不多的炖肉里加上调味。
他又吃了一小片面包,脑子里一直在想漂亮女士是不是还没有吃午饭,有没有感到饥饿,于是没吃几口,就放下碗,“我吃饱了。”
六翼天使抬起埋在碗里的脸,“今天吃这么少?”
“你放的盐太多了,咸了。”莱奥维斯拿起叉子戳了戳碗里剩下的一点奶油汤。
“那你别吃,剩下的都是我的了。”小白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莱奥维斯洗漱干净躺在床上,这一次哪怕是睡前,他都把自己打理得格外整洁,担心哪一秒又会被召唤到漂亮女士的面前,如果再一次顶着乱七八糟的发型,那该多么不体面。
他躺在床上,外边的月光照射进来,让他想到漂亮女士的微笑,还有她的手,今天他刚刚握过,多么娇小柔软的手啊,像一团刚刚揉搓好的面团。
她的黑色的头发,像丝绸一样光滑顺长,她的棕黑色的眼眸,比宝石还要珍贵明亮。
莱奥维斯捏着被子,“小白,我好像爱上她了。”
“谁?”六翼天使迷迷蒙蒙地问。
“今天那位漂亮的女士。”
“春天到了,很正常。”六翼天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睡着了,发出了细小的鼾声。
4. 林恩哭泣
树叶在风的敲打下发出细弱的叫声,像还没断奶的猫。
暂时还没有骑兵追来,
林恩坐在路边的石块上,石头冰冷的触觉透过薄薄的里裙传到她的双腿,让她混乱得像一团乱麻的思绪清晰起来。
不用猜想,她都能知道用不了多久,印有她的画像的通缉令就会像最粘稠的狗皮膏药那样贴满这里的大街小巷。
不过想到男爵那一头火红的头发因为发怒而根根竖起,林恩就想要捧腹大笑。
林子里有许多她认识的植物,这些都是用来炼制魔药的绝佳材料,为了接下来的躲藏计划更加完美,她决定利用现有的资源做一些小小的准备。
于是她采了些高良姜,还有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蛇蜕,以及其他一些散发着辛香的植物,全部放在薄薄的石板上,再施加一点小小的魔法。
不费什么功夫,药物融合在一起,散发出甜腻的气味,一小团易容药剂就成功了。
有的时候林恩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一点东方女巫的血统,毕竟除了恢复药剂,别的魔药,譬如消失药剂,或者溃烂魔药,她做起来还是得心应手。
不用天平称量,直接随心所欲放入草药的感觉实在是太不错了,让林恩想要高歌一曲。
她挖了一点药剂,均匀地涂抹在自己的脸上,脸颊开始发热,像是喝多了高浓度的粮食酒,不多时,她看着小水潭里出现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蛋,满意地点点脑袋,非常不错。
除了发色和眸色无法改变,她现在看上去像是重新回娘胎塑造了一遍身躯呢。
林恩又快速地用富有韧性的藤条编织了一个小挎包——这实在是个好用的技能,她将新炼制的用来护身的魔药用大片的芭蕉叶包装起来,背上沉甸甸的挎包,这样,面临大部分情况,还是绰绰有余了。
除了钱。
虽然逃离前她把那些漂亮精致的珠宝扣下了许多,但这种东西实在太显眼了,她需要一些普通的货币。
她又重新开始旅程。
运气不错,没有走太多的路程,林恩就发现了一丛茂盛的树莓,并且很轻易就获取满满的一手饱满多汁的果实,勉强填了填肚子。
在即将走出树林的时候,她听见了人声。
“嘿,兰格,你又要做些什么?”沉着的男声带着怒气询问。
“没什么,只是想去放一下水。你们先走吧,待会我去找你们。”回话的人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模样显然让另一些男人并不太高兴。
“算了,我们先走吧。”另一个稍低一点的男声说道。
“请你快一点,男爵命令我们在今天之内找到那个逃跑的婊子。”沉着的男声再次说道,林恩猜测他嘴里的人应该是她,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真想给他一点教训。
比如说让他健康的牙齿全部变成蛀牙,或者让他茂密的头发变成稀疏的小草丛。
随着靴子踩在坚硬土地上的不规则踢踏声,其他的几个骑士离开了。
“真是几个蠢蛋,不过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我可得摸摸鱼,等他们把那婊子找出来,再回去。”嘻哈男扯下一大片片叶子,周围的树木因为他的动作而晃动起来。
他解开裤腰带,金属扣子互相碰撞,林恩悄悄移动到他的身后。
弗兰克曾经告诉她,一个男人,在大小解的时候是十分脆弱的,毕竟这个时候,如果不提起裤子,就会害怕丢脸,如果提着裤子跑,又跑不了多快。
她还记得弗兰克一脸故作高深地表情,当然,这表情在她问出“你是不是也经历过,所以才这么了解。”这句话后彻底垮掉,然后无论林恩怎么问,他都不再回答。
她现在深谙其道,林恩抓起魔药洒在男人的脸上,正正对上他惊恐得面部肌肉都发生改变的脸,还有无处安放的手。
魔药的效果是昏迷和遗忘,所以没有过多久,男人面朝下,一头扎进了自己刚刚的排泄物中。
只是睡上一个好觉罢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摸了大半天的鱼,指不定心里还怎样高兴呢,真是便宜他了,林恩把他踹到一边,翻起他身上的口袋。
她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还有一小瓶伏特加和一整条风干牛肉以及一小袋的银币,收获不错,至少接下来的一整天里,暂时不用再为食物感到烦恼。
林恩仔细倾听,在确定周围没有奇怪的声响后,避开明显的大道,沿着小路继续前行。
运气不错,短短半个时辰,她便看见了远方烟囱里飘出来的袅袅炊烟,不时有马车从远处的道路上开过,林恩甚至可以听见承载着重物的车轮子经过崎岖的地面,发出的奇特叫声。
像被阉割时猪的惨叫。
她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凄惨的身世——独自一人来到陌生地方,却被英俊男孩欺骗了感情和钱财的东方女孩。
人们总是乐意将自己的怜悯施舍给遭遇凄惨的人。
“你瞧,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孩,怎么会欺骗我呢?”,如果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林恩穿着破烂的,带着泥巴的裙子走进这个乡村,来到一家散发着浓郁烘烤后的小麦香气的面包作坊,用不太熟练的,撇脚的口音说道:“请问这是哪里?”
男爵的通缉令暂时还没有张贴在这个平静安宁的小村庄里,于是林恩并不担心自己的黑发黑眸会引来怀疑。
“喔,这里是雅特村庄,亲爱的孩子,你这是遭遇了什么?”体态略显臃肿,带着头巾和碎花围裙的妇女走了出来,沾着面粉的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了两擦,牵着林恩的手,引她坐在了旁边的木凳子上。
林恩的眼眶非常合时宜的开始泛红,表现出因为对方的关心,而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可怜模样。“我,我……”她支支吾吾,似乎难以启齿。
“别紧张,好孩子。”林恩的肚子发出突兀的响声,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像成熟的西红柿。
妇女转身回到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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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端出了一份坚果面包,还有一杯热咖啡。“先吃点东西,饿坏了吧。”
她迫不及待地抓起面包往嘴里塞——男爵的养女可不会作出这样粗鲁的举动。
刚刚煮好的热咖啡浓郁香甜,烘焙后的咖啡豆的味道另她口齿留香。
“我被我的情人抛弃了,他明明说过只爱我一个人的。”林恩的眼泪涌了出来,她也实在佩服自己,在没有洋葱的刺激下,也能这么自然地哭泣。
“噢,可怜的孩子。”果然,妇女脸上流露出怜悯的表情,于是林恩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诉说完自己的悲惨经历。
譬如男友欺骗了她的钱财,譬如男友和别的女孩在她面前亲热,又譬如因为说了句什么惹了男友的厌恶,被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半道。
“我的主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徒。”妇女听完林恩的遭遇,手握成拳头状,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并不坚固的木桌随着她的动作发生剧烈的摇晃。
林恩瑟缩了一下。
“孩子,你还饿不,要不要再来一点奶油浓汤?”福特太太回过神来,脸上扬起慈祥的笑容,连语调都轻柔了几分。
“不用了太太,我已经吃饱了。”林恩摆了摆手,然后从小挎包里掏出了一枚银币,她将银币递给了福特。
“真的非常感谢您能倾听我的经历,说出来之后,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呢。这是为刚刚吃的食物付出的报酬,不知道是否足够?”
福特太太把银币推回给林恩,“可怜的孩子,我不要你的钱,这算是我请你吃的。”
“那可不行,我不能白吃您的食物。”福特太太也不再推迟,将银币收了下来,不过从她的神情中,林恩就知道自己的表现十分完美。
“真是个不占别人便宜的好孩子。”福特太太这么说道,于是林恩获得了暂时的住处。
——
莱奥维斯在购买食材的路上,看见了街口墙壁上粘贴的通缉令。
事实上,那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多几张这样的通缉令,比如说哪家伯爵的奴隶逃跑了,或者胆大的佣人偷走了府里价值千金的名画。
每次遇见许多人围观通缉令的时候,他总是会换一条小路行走,避开吵闹的人群。
但是这一次,他挤进了人堆之中。
“哎呀,莱奥维斯,我快要被挤成面饼了!”小白在身旁嚷嚷。
“拜托,你那漂亮的,结实的翅膀是用来当摆设的吗?”莱奥维斯头也没回,拎起小白的翅膀,将他往天上一丢。小白摆动翅膀,飞了起来。
“也是哦。”
《重金悬赏:奥斯男爵的爱女》
他终于看见那张通缉令了,一点也不像她,她的眼睛明明是那么的灵动,和画像里木愣愣的模样相差甚远。
但是到了夜深人寂的时候,他又悄悄来到通缉令前,鬼鬼祟祟地将通缉令撕了下来,卷起来拿回了自己的木屋,将它贴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5. 林恩赶路
林恩度过了很轻松的一个夜晚。
乡村的晚上通常都不点灯——这实在是太浪费油了。
几颗星星高高的悬挂在被月亮的光芒照亮的天空上,显得如此宁静和平,和从前她的世界一样。
她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重新回到原本的时间节点。
不过这应该不太可能,林恩觉得自己的躯体应该被魔药毁坏得看不出原本面目了。
那么,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安稳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她并不喜欢躲躲藏藏的日子,而且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也不打算一直用魔药遮掩自己的容貌——她喜欢自己的脸。而且,魔药的效果是有期限的,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重新炼制,这实在麻烦。
“光明神大人,在三千年前曾就读于索伦安学院。”
林恩想起史料里记载的光明神的生平,回到索伦安学院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自己可以亲眼见证莱奥维斯打败恶魔的辉煌历史。
想想就令人兴奋呢。
林恩抱着这样美好的幻想陷入美梦,然后在第二天的早上被暖洋洋的热可可的香味唤醒。
福特太太很早就起来了,农村的公鸡打鸣声总是非常的准时,而且每到了那个时辰,当第一只公鸡开始“喔喔”的叫声后,别的公鸡纷纷不甘示弱,一只比一只叫的大声。
但是福特太太很喜欢这一群公鸡,“有鸡叫的早晨才是乡村的早晨。”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熬好的覆盆子果酱和全麦面包端上餐桌。
“林,快来一起享用美味的面包吧。”
“好香的面包,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呢。”
“感谢主的馈赠。”福特太太在胸前划了个不太标准的十字,然后拿起刮刀,现在面包上刮上一层黄油,然后再铺满香甜的覆盆子果酱。
林恩也拿起一片面包,全麦面包并不那么细腻,但是配上热乎乎的热可可,又是那样美味。
真是让人幸福的早晨呢。
填饱肚子后,林恩和福特太太告别,在此之前,福特太太给她准备了舒适的棉麻衣服——带着脏污的白裙实在是有些不太体面,还有一顶带着一点干枯草的气味的草帽,这可以让她避免强烈阳光的照射。
“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
“是的,我的男友之前说过他的目的地是索伦安学院,我想虽然这段感情并不顺利,但是总得把自己的钱要回来。”
“骗人感情可以,但是骗钱那可就是太邪恶了。简直比臭水沟里的虫子还要令人厌恶!”福特太太义正言辞地说道。
“其实骗人感情也不好。”林恩在旁边默默地加了句。
最后,她把半袋子的银币给了福特太太,“多谢您的照顾,让我想到了我远在东方的母亲。”
“孩子,这实在是太多了。”福特太太将钱推回给她,那眼神里好像在说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被渣男骗了。
林恩当然拒绝,最后,凭借着这一小袋的银币,她获得了福特太太准备的一大袋干粮,好心的太太甚至找到了当天要前往索伦安学院的驴车,可以顺路捎带她前行。
实在是太划算了。
于是她顺利地踏上了前往索伦安的旅行。
——
莱奥维斯在酒馆里喝酒,当然,是一杯温热的黄油啤酒。
“小子,来一口伏特加,绝对会打开你的新世界。”狼人海诺用长满毛的手拍了拍莱奥维斯的肩膀,将拔开了塞子的伏特加递给他。
“请在拍打的时候注意一下好吗?你拍到我的脑袋了!”小白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给了海诺一个爆栗。
“抱歉,你实在太小了。”狼人海诺很自然地道歉。
莱奥维斯推开了递给他的酒,“你知道的,我不喝烈酒。”
“请放过黄油啤酒吧,那可是给未成年孩子准备的饮料。”骷髅骑士特雷揽住了他的肩膀。
“别再拿我打趣了,我现在心烦乱得很。”莱奥维斯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黄油啤酒。
“怎么样的事情才会让我们无所不能,天性开朗的天才这么纠结?”海诺回到后厨,端出一盆洗好的葡萄。葡萄上还有欲滴未滴的水珠,看起来晶莹剔透。
特雷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遇见了一位像黄莺一样的东方女孩,她是那么的神秘,她棕黑色的眼珠像深邃的井,她黑色的头发像流淌的瀑布……”
小白无语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在这几天里已经说过不止十次这句话了,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拜托,闭嘴了啦!”被打断的莱奥维斯面色通红,冲着小白吼了一声。
“你打击到他的自尊心了。”特雷轻轻拎起小白的翅膀,海诺拿了一颗葡萄递给他,“吃点东西吧。”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小白抱着葡萄躲在桌子后面,兴致勃勃地啃了起来。
在海诺的鼓励下,莱奥维斯又开始他的故事。“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对她一见钟情了,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寻找她。”
“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哦。”小白突然又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好好吃你的葡萄好吗?”莱奥维斯“腾”地站起来,碰倒了还没喝完的黄油啤酒。啤酒打湿了他的衣角,但是黑色的衬衫使污渍并不明显。
“哦豁,戳到小处男的痛脚了。”小白毫不畏惧,慢条斯理地又啃了一口葡萄。
“小白,安静一些,不过,没有想到我们小莱奥维斯,也到了这样的年龄呢。”海诺轻轻推了小白一下,小白像不倒翁一样倒下去,然后凭借着葡萄的助力,又晃了回来。
“别着急,你说你是被她召唤过去的,那么有没有可能,在她遇见危险的时候,会再次召唤你呢?”特雷提出疑问。
“是这样没错啦,但是我想马上见到她,比如说现在。”莱奥维斯重新坐下来,一只手撑着下巴,嘴里念叨着什么,桌子上流得到处都是的黄油啤酒就消失不见了,甚至连被打湿的衣服都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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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找佣兵呢?你知道的,佣兵之间知道的信息,就像海洋里的冰山,我们只能看到那一个小小的角。”
“虽然是这样没错啦,但是她现在在被通缉,这样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好吧,原来是那个女孩呀,我们会帮你留意的。”海诺说道。
“谢谢你们!”
——
林恩坐上了摇摇晃晃的驴车,驴车后装载了要运往佳达的货物——索伦安学院就在这个地区。
她带上草帽,和货物坐在一起,驴子走得并不快,所以虽然泥路有些崎岖不平,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可以承受的。
路边是一大片翠绿的麦田,温润的风从田地里拂过,带来还未成熟的小麦的香气,早上的阳光并不太热烈,车夫和她进行着闲聊。
“姑娘,怎么想到要去佳达?”于是林恩又把可怜的身世说了一通,换来了车夫的一句“可怜的孩子,愿主保佑你。”
闲聊的时间总是像粮仓里的麦片那样飞快消逝,事实上,路程并不近,天空由宽阔海洋的蓝色变成霞红,然后娇羞起来,躲在了天幕的另一边。
林恩的腰和腿因为长期的久坐有些发麻,但是他们终于还是赶在万鸟归巢前来到了佳达。
车夫和林恩来到路边的小摊,点了两碗碗热乎乎的西红柿肉片浓汤,当然,还是她付的钱,以表她真挚的感谢。
热汤慰问了因为长时间赶路而痉挛的胃部,车夫布满丘壑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来吧,可怜的姑娘,让我亲自送你到索伦安的门口!”
“这怎么好意思呢,会不会耽搁您送货的时间?”
“不要紧不要紧。”
于是好心的车夫驱车将她送到了索伦安,接着朝她挥了挥手,潇洒地离去。
三千年前的索伦安,远远没有三千年后的那么有名气,也没有未来的恢弘和华丽。
现在的索伦安,不过是一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学院,有一些闲钱的父母,会选择将他们的心爱的孩子送往这个学院,以期孩子们能在毕业后获得一份轻松而报酬又多的工作。
年久失修的厚重墙体上爬满了生命力顽强的玫瑰藤,娇艳的玫瑰一朵接一朵的绽放,颇有些不甘落后于花的追赶精神。
林恩打量了一下学院,决定先去旅馆休息一晚,等到明天的白天,再去拜访一下校长。
她转身离去,撞上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子,但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
莱奥维斯在酒馆里坐了许久,在天色渐暗时慢慢悠悠地走回索伦安。
小白吃完整颗葡萄,声称自己肚子胀得飞不起来,于是躲在了他的口袋里。没多久,就感受到他因为均匀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身躯。
好吧,他就知道这懒东西想要睡觉。
在学校的门口,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位带着草帽的女士,天太黑了,索伦安门前的路灯年久失修,他没有看清对方的身形。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6. 林恩入学
早晨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在林恩的脸上,她慢条斯理地起床,为了保持面貌的改变,在洗刷过后,她又重新挖出一团易容药剂抹在自己的脸上。
药剂的库存有些告急,不过没有关系,这种魔药的原材料随地可见。
除了炼制恢复魔药,其他的都好说。
索伦安学院就在旅馆的对面,拉开窗帘,就能看见稀稀拉拉的捧着书的学生。
通过门童的报备,她成功地走进了索伦安学院,然后绕过栖息着一对恩爱天鹅的湖畔,来到了校长的办公室。
她敲了敲厚重古典的金榆木门,门发出了沉重的响声,像不堪于时间的寂寞而发出的呼喊。
“请进。”是颇为严肃的女声,让她想到管理魔药学的魔导,常年一头利落的银色短发,带着红色边框的眼睛,喜欢穿成套的黑色西装。
林恩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后却是一位看似十一二岁的孩子。
她里边穿着一件亚麻衫,外边是一件双排扣马甲,湖蓝色的头发用一根束带扎成高马尾,利落地垂在脑后。
她有一双翅膀,一双透明的,能清晰看见纹理的翅膀。是一位精灵女士,她正在阅读着桌面上的早报。
看见林恩走进来,她放下了金色的羽毛笔。
林恩告知了自己的意图。
“你来的不太凑巧,我们的招生时间已经过了。”艾伦女士两手交叉,支在苹果木打造的办公桌上。
桌面上有一只高脚杯,一条金鱼在里面潇洒地游泳。但是因为地方太小,没有游多久,就碰到了杯壁,只能折返回去,就这样来来往往地游行,不知疲倦。
“是这样没错,但是,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林恩并不愿意放弃,面前的精灵看起来年纪虽小,但是精灵这个种族就是如此,生命漫长,且容貌并不轻易改变。
艾伦抬了抬鼻梁上的单框眼镜,“那么,你有什么可以让我刮目相看的能力吗?”
林恩一直对元素魔法学非常的感兴趣,而身为这一领域的大导师弗兰克也曾经教导过她许多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但是她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用于学习魔药学,毕竟如果不努力研究,就真的毕不了业了!这是一件让人多么绝望的事,想想就让人崩溃。
而且,最糟糕的是,三千年后的索伦安学院不允许蹭课!她对自己曾经蹭课被赶出来的悲惨经还记忆如新。
所以在索伦安的几年里,除了弗兰克的教导,林恩再没有接触过系统的元素魔法学学习。
于是她回答道:“或许我在魔药学上有一点小小的研究。”
艾伦抬起脑袋,“那么,可以向我展示一下吗?”
精灵校长带着林恩来到了索伦安的魔药实验室。
出乎她的意料,实验室竟然建在一个小角落里,推开挂满蛛丝的,破旧的木门,陈旧的空气混着纷飞的尘土迎面袭来。
“抱歉,因为百年前的一位魔药狂徒痴迷于炼制魔药,不小心把自己炸死后,就没有多少家长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学习魔药学。”艾伦抬高脑袋,注视着林恩不可置信的脸,解释道。
感觉在点自己,林恩不语,只是疯狂代入。
但是事实上更多是因为现在局势不稳定,比起学习多年毕业后只能炼制恢复魔药而言,大部分孩子都选择了看起来比较炫酷的元素魔法学。
至少学习这个,就算能力再怎么不足,也可以在家里进贼的时候帮助拿着扫把的父亲把小偷赶出去。
“你能炼制什么类型的魔药呢?”艾伦弯下腰,在被炸的黑漆漆的橱柜里找到一些逃过一劫的原料。
好吧,其实没有重新修缮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学校里实在没有那么富余的资金。
“初级的恢复魔药,或者高级的?”
林恩眼神逐渐飘忽,“其实我比较擅长杀伤性魔药。”算了,实在不行的话她还是另外想办法吧,毕竟恢复魔药,她可是炼制十次,通常只能成功一两次的个中翘楚,贬义词的翘楚。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用的都是恢复魔药的配方,却能炼制出杀伤性魔药!
艾伦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加快速度,收拾出一小块干净的地方。
“那向我展示一下你的炼药技术吧。”
残留的原料并不多,大部分都被学院里的老学究半夜偷偷拿走了,那位先生对如何研发出炸死自己的魔药非常感兴趣,艾伦总担心有一天他会死于自己炼制的魔药之手,然后给魔药学再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林恩拿起因为时间久远,里面残余的魔药变成灰褐色的试管,放在水里冲刷了许久,还是不能清洗干净,没办法,她也没想到三千年的魔药学,竟然是个如此天坑的专业。
原料虽少,但是足够了。
并不费多大的功夫,坩埚里的材料消失,变成了一小滩豆绿色的液体。
“这是枯萎魔药,可以让接触到的植物瞬间枯萎死亡。”林恩解释道,只看溶液的颜色,她就知道这一次的炼制一定非常成功。
“稍等一下。”艾伦扇动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朵盛放的红玫瑰。
“用它实验一下吧。”
林恩取出一小滴溶液,滴在了玫瑰娇嫩的花瓣上,玫瑰鲜艳的颜色像沙滩上被海水冲走的流沙一样飞速消失,它的花瓣变得逐渐干燥,然后彻底变成毫无生机的黄褐色。
“很不错,非常不错!”艾伦仔细观察着手里的玫瑰,“我批准你入学了,因为学习魔药学的学生过于少,你就直接跟着哈维导师学习,先和我去办公室里办理手续。”
“我有个小小的疑问,如果我对其他的专业非常的感兴趣,那么在学习自己的专业知识的过程中,我能不能去听一听别的专业老师的课程呢?”
林恩其实还是不甘心,哪怕到现在,她依旧想要学习元素魔法学。
每个听着光明神故事长大的孩子,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非常厉害的元素魔法学战士。
她也一样。
现在,林恩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她想亲眼见证光明神大人打败恶龙的场景。
“当然可以,我们的课堂欢迎每一位勤奋好学的学生,不过,必须在完成本专业的学习之后。”
艾伦非常爽快地回答道。
于是林恩又跟在艾伦的身后,走到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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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路,迎面走来一位先生,她一眼便认了出来,是不久前她召唤出来的莱奥维斯,那位和光明神大人名字读音一样的年轻男士。
“您好,艾伦女士。”那位先生停了下来,和精灵校长打了声招呼。
“你好,最近光明术修炼的如何。”
莱奥维斯是索伦安学院里最有天赋的学生,在他没入学前,艾伦从未见过哪一个种族,可以不念咒语,不通过媒介,就释放出如此强大的光明法术。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传奇里记载的光明神,那他一定是光明神膝下最为喜爱的孩子。
可惜现在执掌神职的是法夫纳一族——臭名远昭的贪婪恶龙。
“这位是?”
莱奥维斯盯着眼前的黑发黑眸的女孩,其实面容没有一丝相近的地方,但是他还是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真是愚蠢,他不禁责怪起自己。
“她是即将入学的新生林恩,如果你有空的话,能否麻烦你带她了解一下学院呢?”
莱奥维斯是一位靠谱的少年,当然,艾伦绝对不会说是因为自己懒得再去找别的学生了。
“当然可以。”
林恩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等待,还在心里庆幸当时并没有把自己的名讳说出来,而通缉令上的名字,与她现在的名字并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原本的小姐,被赋予了奥斯男爵的姓氏,取了截然不同的名字。
她并不打算与莱奥维斯相认,多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多一点危险。
虽然莱奥维斯帮助过她,虽然这么做或许并不太好。
但是弗兰克从小就教导她:在保证自己安危面前,其他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小事,当然,不要干违法犯罪的坏事。
她们很快就办理完了手续。
莱奥维斯领走了林恩,两人一起在校园里活动,他给她介绍学院里的食堂等基础设施,顺便请她吃了一顿学校的午餐。
味道难以描述,和三千年后一样,填饱肚子没有问题,但是口感什么的就不能保证了。
不错的是食堂的打饭阿姨并不手抖,她吃到了满满的一大勺洋葱炖兔肉。
最后莱奥维斯将她带到了分配好的宿舍。
“请好好休息吧,明天要按照排课表里的时间按时去上课。”他嘱咐道。
不得不说,莱奥维斯真是个非常不错的年轻男士。林恩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在确认自己完成了莫名其妙分配到的任务后,莱奥维斯和林恩告别,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木屋。
凑巧的是,他的木屋就在林恩的木屋旁边。
林恩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木屋并不大,但是也并不小,铺好的床,书桌,洗浴间,厨房都一一具备,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客厅。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而且还是单人间,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梦中情舍。
躺在温馨的床上,来到莫名地方的疲惫感都少了许多,总而言之,事情现在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看向窗外,莱奥维斯系着围裙,这围裙将他的腰线掐了出来,身材不错,不过,才刚刚吃过午饭,这么快就饿了吗?
林恩模模糊糊地想到。
7. 林恩展示
“莱奥维斯,做好了吗?我快要饿成纸片了。”
小白无精打采地在莱奥维斯面前飞来飞去,最后降落在他的头上,揪起他的一小撮头发。
像一只扰人心烦的蜜蜂。
“橱柜里面有奶酪和干面包。”莱奥维斯往锅里倒入清水,然后加入通心粉,一个没留意,煮沸的水冒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拿起抹布擦拭被弄脏的台面。
“不要啦,那种东西一点滋味也没有,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是不是想要报复我,让我饿瘦十磅。”
“拜托,谁会干那种无聊的事情啊。我可不是像你一样无聊的家伙。”
莱奥维斯往煮好的通心粉里加入肉酱,搅拌均匀,然后盛了在盆子里。
“好啦,不要再拔我的头发了,再这样下去我的脑门就要变成地中海了。”
他忍无可忍地将数着他头发的小白扯了下来,放在了特制的小椅子上。
“吃你的饭吧。”
小白显然被美味的黑椒猪肉通心粉吸引了心神,也不再做什么奇怪的动作,老老实实地拿起勺子,满足地吃了起来。
味道确实不错,于是小白决定原谅莱奥维斯让他饿肚子的这一大恶行。
肉酱的香味顺着风传到了林恩的小屋。
她睁开眼,觉得刚刚吃饱的肚子好像又饿了起来,只是闻起来就知道,那份菜肴的味道一定不错,至少要比食堂石怪阿姨煮的软烂的土豆要美味得多。
她站在窗边,此时莱奥维斯已经解决了小白的心头大事,拿着一本颇为厚重的书籍,坐在窗边仔细阅读。
阳光偏爱于他,洒在他金黄色的头发上,晕染出碎金般的光泽。
林恩感觉肚子更饿了。
*
作为新入学的学生,也是目前魔药专业唯一的学生,林恩这几天还暂时不需要去上课。
艾伦让她在这两天里好好地适应一下索伦安的生活,在星期二的时候再前往教室进行相应的课程学习。
“多亏了你的到来,让哈维教授不至于丢掉他的饭碗。”艾伦扶了扶她的单框眼镜,开了个玩笑。
这样的安排很合理,林恩也想在这几天了解更多亚特蒂斯的现状。
但是事实上,第二天的早上,在林恩刚刚洗漱完,想要来一杯浓醇的牛奶时,她的木屋的门被敲响。
“你好,请问你是林恩吗?”门口站着一位两米高的,留着长长的白色胡须的老人。
他拄着榉木做成的拐杖,胡子被编成简便的三角辫。如果不是因为年老而导致的驼背,林恩觉得他或许不止两米高。
“是的,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哈维,魔药学的老师,你是我的新学生吧?我向艾伦校长了解了你的情况,听说你会炼制破坏性魔药?”
“是这样的没错……”
“能不能给我展示一下?”哈维教授堆积的皱纹因为笑容被拉扯开,像一张被拉伸的驴皮。
面对自己的老师,林恩的态度变得更恭敬了,要知道,她立志成为一位德智体美劳兼优的五好学生。
“当然可以,不过哈维教授,您需不需要先吃点东西?”
“不必要,我一点也不觉得饥饿。”哈维快速说完,又觉得自己过于着急,似乎抚了对方的好意。
“对了,如果你饿的话,那请让你的肚子得到满足吧。”他加了一句。
林恩自认不是那种能在老师面前安然进食,而让老师在旁边等待的学生,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先前往实验室吧。”
哈维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像盛放的向日葵那般绽放开来,“那请和我来吧。”
他们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让林恩觉得奇怪。
“哈维教授,这似乎并不是前往实验室地道路。”
“那破地方怎么能安心地做研究呢?我带领你去的是我的私人研究室。”哈维的心情很好,这让他有充足的耐心去解答林恩的疑惑。
他们来到了一栋颇为豪华的房子,葱葱郁郁的篱笆围绕出一片面积较大的院子,院子里分门别类种满了新鲜的蔬果。
蔬果长势喜人,属于清晨的,带着一丝寒意的露水凝结在翠绿的叶片上,显得菜园子生机勃勃。
最令林恩惊奇的是院子中间的一棵苹果树,这和她见过的所有苹果树都不一样。
每一根分叉的枝条上,都长着不同种类的苹果,有拳头般大的,也有拇指样小的,有红色的,也有紫色的。
噢,或许不是苹果也说不定呢。
哈维注意到了林恩的视线,他念了一段咒语,几颗苹果就像雪花一样掉下来,整齐地落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小碎花碟子里。
“要尝一尝吗?”哈维将装满苹果的碟子递到了林恩面前。
“谢谢教授!”林恩实在好奇,便挑出一颗心脏模样的,黄色的苹果,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登时,她的脸皱成一团,像小猫把玩的毛球,好酸!
简直比这世界上最擅长嫉妒的人还要酸!
“哈哈哈。”哈维欣赏着林恩的表情,发出了巨大的笑声,像启动的发动机,连苹果树都不住地摇晃起来。
几只小鸟从树干温馨的小窝里飞了出来,悬在空中观察,直到发现异常的来源是哈维,又默默地飞回树上,整理起自己的漂亮的羽毛。
“看来你今天的运气很不错,挑到了味道奇怪的那一颗。”哈维指了指剩下的苹果,“这些分别是蜂蜜味,草莓味,奶油味的,只有那一颗是酸的。”
“实际上这些苹果的味道很不错的。”哈维顿了顿,补充道:“要不要品尝一下这颗奶油味苹果?”
这哪里是运气不错,明明是太好了!林恩觉得自己的牙齿都要被酸掉了,她将立刻马上,原地变成整个索伦安学院最酸的人!
她这次理智地拒绝了哈维,原因是她觉得自己的牙齿在流酸水。软得无法支撑她再啃食一个脆口苹果。
“好啦,进来吧。”哈维不再耽搁时间,打开了炼药室的门,率先走了进去。
林恩跟在他的身后,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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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瞪口呆。
无他,这个炼药室实在是过于金碧辉煌了。
桌子,椅子,还有用于放置试管的架子,甚至墙壁上悬挂着的空画框,目光所及,皆是金色。
两相比较,才能显示出那间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实验室有多么的破败。
“别愣着,好吧,其实我的副业是炼金术士。”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面前将是他的宝贝学生,所以哈维好不遮掩自己的技能。
林恩的眼睛里透出明亮的光,像黑夜中最闪亮的星,她看向哈维,“教授,您实在是太厉害了!”语气起伏,颇显崇拜之意。
实在是太酷了!好多钱!好多金子!
“这没什么,那么现在,向我展示一下你的炼药技术吧。”
哈维将自己的胡子从头捋到尾,微微咳了两声,重新变得严肃起来,但是藏在胡子下边的,微微翘起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心情。
林恩不再废话,失败了许多次的关于恢复药剂的实验方向练就了她对于破坏性药剂的炼制的熟练度。
她很轻易地向哈维展示了爆破魔药和腐蚀魔药。
看着被炸坏了一大块的金桌子,林恩闭上了眼,“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不要心疼。”在嫉妒和心痛之中,她选择了麻痹自己。
虽然已经提前告知了哈维教授关于魔药的作用,但是没有想到哈维教授毫不在意,甚至为了尽快看到魔药的效果,选择直接在炼药室里实验。
虽然这不是她的财产,但是她还是好心痛啊!
这都是金子啊!金子!这么大一块,就被炸没了!
好在威力不算大,没有把他们一起炸飞!
与之相反,哈维已经开始按照林恩的步骤进行炼制,为了炼制成功,他严格地按照林恩的步骤进行,甚至精确到了每一秒钟。
魔药很快就炼制成功了,哈维将淡黄色的溶液倒了出去,林恩沉默着闭上了眼睛,向后移动了几步。
无事发生,好吧,实际上被炸没了一小半的桌子恢复了原本的摸样。
“怎么会这样?明明步骤一模一样!”哈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林恩倒是觉得心里痛快了,好大的金子,好大的金子又回来了!
“怎么无论怎么炼都是恢复性质的魔药啊!”哈维发出了崩溃的怒吼,林恩又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啊,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天赋,为什么她怎么炼制都是破坏性质的魔药啊!
最后林恩自己离开了炼药室,实际上哈维已经沉浸在炼制当中,以至于根本没有关注到她的动向,在询问了好几次她应该做些什么而没有得到回答后,林恩选择不留在这里碍老师的眼了。
“记得星期二按时来上课。”在走出炼药室的时候,她听到哈维快速的嘱咐。
“好的。”
……
回去的路上,林恩碰见了莱奥维斯,他的手里提着一条不知道是不是从索伦安的湖里掉上来的鱼,应该是今天的晚餐。
她和莱奥维斯打了声招呼,对方颇为礼貌又疏离地回应了她的问好。
8. 林恩被绑
下午的时间较为充裕,林恩打算去街上买一些生活用具。
骑士的钱包帮了她许多忙,感谢上天的馈赠。
但是银币总有消耗殆尽的一天,在接下来的生活中,她或许应该去寻找一个可以获得钱币的营当。
这么想着,她又开始羡慕哈维老师了,炼金术,多么让人嫉妒的能力,如果她会的话,她一定会把家里的大大小小物件,包括地板缝隙,全部用黄金代替。
想象一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铺满黄金八百米大床上,如果乐意,还可以在全是黄金的泳池里游泳,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啊。
街道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叫卖的小摊贩不留余力地推销自己的商品,沉默地猎户将沾染着血迹的新鲜虎皮整齐地摆放在面前的一小片空地。
用于厨房的陶罐上面绘制了精致的图案,食物的香气交错混杂,弥散在空气之中。
佳达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但是不得不说这里看起来颇为繁荣。
林恩买了一块热狗面包。
坐在热闹的街上品尝食物,总是比在餐厅里,或者家里要多那么几分不同寻常的感觉,至少,她觉得手里刚刚出炉的面包美味得让人喟叹。
她看到有人在贩卖魔杖,于是非常感兴趣地走了过去,蹲在地上观察。
林恩看中了一根白桦木做成的魔杖,那根魔杖的尾部,装饰着一根漂亮的孔雀尾羽,简洁又不失美感。
“请问这个怎么卖呢?”
“五十银币。”绿色皮肤的地精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用手里的绢布细心擦拭一个纯黑色的茶壶。
“可以便宜点吗?”林恩喜欢这根魔杖,但是钱包限制了她的消费。
“最低四十五银币。”
林恩摩擦了一下手里的魔杖,“真的不能再低了吗?”
“这可是最低价,原材料就不止这个价钱,本来就是亏本买卖。”地精将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茶壶放在图案花俏的波斯地毯上,语气有些不善。
正在考虑时,不知道谁撞了一下她的后背,然后身边一个影子窜了出去,嘴里喊着“抓小偷!”
林恩面色一变,摸了摸自己挂着钱袋子的那侧腰,果不其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钱袋,我的钱!”
繁闹的街市成为了小偷天然的保护伞,当然,也阻碍了林恩的前行。
她挤开拥挤的人群,艰难地往小偷离开的方向跑去。
林恩追随者小偷的身影来到了一个小巷,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哭泣和求饶的声响。
一个颇为高大的男子蹲在地上,另一个矮小的,尖嘴猴腮的男人被他反拧着手臂压在肮脏的地上。
“我把钱包还给你,放过我吧!”那男子声音惶恐,抖抖索索地说道。
高大的男子听到了林恩的脚步声,回过头。
正是莱奥维斯。
他看见来人,怔愣了一下,“那个被偷的倒霉蛋是你呀。”
没错,正是在下,林恩默默点头。
“哎呀,你这又是怎么了。”迟迟赶来的小白气喘吁吁地飞到莱奥维斯的肩膀上,一屁股坐在上面不愿意再移动自己的身躯。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追上你,最深的湖水都要干涸,最高的山峰都要折断,最漂亮的翅膀都快扇断了!”他用看负心汉的谴责眼神盯着莱奥维斯。
莱奥维斯毫不心软,“正好给你减减肥。”
“不要啊!我一点也不胖,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小白将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一样。
“那个,能不能放开我。”矮小的男人发出细微的反抗声,将莱奥维斯的注意力引回了自己的身上。
“很遗憾,并不可以。”莱奥维斯将男人的两只手反捆了起来,然后用绳索将他绑起来。
小白慢慢悠悠地飞了过去,扯下男人腰间的钱袋,又飞到林恩面前,将钱袋放进了林恩的怀里。
“你的钱袋子,下次可要小心了。要是再来这么一次,可不一定能遇见像我这样善良又负责的好天使。”
“拜托,不要擅自抢功劳了啦。”莱奥维斯没好气地吐槽道。
“不要这么生分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小白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莱奥维斯不语,过了几分钟,一位穿着厚重盔甲的骑士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谢谢你嘞,小兄弟,小偷我先带走了。”
他领着犯人就要离开,矮小男人低着脑袋,看不清神情。
就在林恩觉得这件事情即将落下帷幕的时候,那男人突然奋力挣扎起来,手里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挣脱开来,他像弹簧一样跳到林恩身边,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林恩的脖子上。
冰冷的,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她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跳动的血管不时触及刀片,传来轻微的疼痛。今天看来并不是一个适合出门的日子。
她应该好好窝在被窝里,享受一场属于下午的美梦的。
莱奥维斯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眼睛睁大,看起来有些慌乱。
“放我走,不然我就杀死她!”那男人大声地喊着,小巷旁经过的人好奇地探出脑袋,看见这样的情形,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快速离开,好像再待多一秒,就会引火烧身。
事实上这种做法正确无比,就像林恩,就因为多看了那么几分钟,现在便成为了男人手里用来要挟的把柄。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她并不是一位毫无抵抗之力的真正的贵族小姐。
“放开她,有什么要求,我可以答应你。”莱奥维斯抬起双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
男人的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而颤抖着,抖动的刀尖并不能很好的把握距离,轻易划破了林恩细腻的皮肤,几滴鲜红的像玫瑰花一样的血液顺着伤口滑落,弄脏了她的衣领。
莱奥维斯想要使用光明术,但是又担心较大的动作刺激了男人,让他一不注意就划破了林恩雪白的脖颈。
骑士站在旁边,看起来有些束手无策。
“让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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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着刀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紧紧挨着林恩的脖子,男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面前的骑士和莱奥维斯的身上,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林恩嘴里无声地念了一段什么咒语。
林恩很冷静,冷静到她很顺畅的念出那段咒语。
矮小男人的手突然失去知觉,他面色惊恐,却连用力握住手里的匕首都做不到。匕首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林恩快速地推开男人,一脚揣在了他的腰上,他蜷缩在地上,捂着伤处发出痛苦的哀嚎,像猪圈里待杀的猪。
骑士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施了个小咒语,用特制的钢圈困住了矮小男人的手脚,像拎着一个玩具一样将他拎起。
“那这个犯人,我先带走了。”骑士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拎着男人离开了。
“你还好吗?”莱奥维斯目光有些担忧。
林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指上沾上还未干涸的血迹。
“不要乱摸,手很脏的。”莱奥维斯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等她擦拭干净脖子上的血迹的时候,他的手指中弹出一小团金黄色的光辉,落在了林恩的脖子上,温柔地覆盖在她的伤口处。
伤口传来了温热的感觉,一眨眼的时间,她的脖颈光洁如初。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请你们吃个饭吧!”林恩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脖子,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千万的星辰隐在深处。
“不必,还是得怪我能力不足,让你被牵扯进来。”
“请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呢,如果不是你,我接下来大半个月的生活费都没了着落。你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莱奥维斯很少听见这样直白的夸赞,以至于他的耳尖飞速地变得通红,又觉得自己愧对与这样的赞美,如果他再小心一些,完全可以避免让他的同窗受到伤害。
“吃饭,吃饭,我饿了,莱奥维斯。”小白飞到莱奥维斯的耳旁,让他倾听自己肚子发出的雷鸣声。
“你真是够了。”莱奥维斯抓住小白,把他塞进了口袋了。
“那正好,请不要拒绝我,让我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吧。”林恩双手合一,直直地看着莱奥维斯。
于是他们在餐厅享用了刚刚烤好的,细嫩的牛排。
“对了,刚刚在地摊上的那根魔杖,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银币,大概只需要二十银币,就可以买到了。”莱奥维斯喝了一口树莓酒,提醒道。
“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就要被黑心眼的地精给骗了。”
“不用客气,如果不嫌弃的话,其实我会制造魔杖,有一根有一点小小缺陷的魔杖,可以送给你作为练习的用具。”
“真是太感谢你了!”林恩觉得今天其实也不是那么不适合出行。
吃饱喝足后,他们在小屋前分道而行,回到自己的木屋,莱奥维斯松懈下来。
“嘿,话说刚刚的那个女孩,味道好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小白吃了整整一份意面,现在仰着脑袋躺在床上说道。
9. 林恩蹭课
莱奥维斯正准备处理一下中午钓的鱼。
事实上林恩猜的并不错,他原本是打算将炸鱼作为简略的晚餐,只是没有预料会在下午与林恩相遇。
他从前并不喜欢计划被打乱的感觉,但是今天,在看见对方藏着期待的眼神时,莱奥维斯却选择了答应对方的要求。
在做下这个决定后,他觉得欣喜,好像他本来就该这么做。
请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林恩相处的时间,就像抓住每一滴海绵里挤出来的海水。他的心这么说道。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花心,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同时喜欢上两位外貌上看截然不同的女士。
或者,她们只见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联系呢?
“什么味道?”他停下处理鱼的动作,看向小白。
“哎呀,就是每个人身上都会带着的气味啦,你知道的,特雷身上总是会有一种潮湿泥土的腐败味道,像发霉的蘑菇,不过可能是因为他喜欢睡在棺材里的原因吧。”
小白发出了一声绵长的打嗝音。
“海诺的话,嗯,野味很重了啦,应该是剧烈的运动分泌出的汗液的气味,真男人的味道,当然,你身上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味。”
他理所当然地获得了来自莱奥维斯的关照。
小白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疼的脑袋,又打着圈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今天的牛排真不错,用红酒腌制过的七分熟的嫩牛,一口咬下去,嫩滑多汁,配上一点新鲜的罗勒叶,再来上一杯放满冰块的柠檬饮料,这简直就是最为上好的诱饵,让他控制不住用刀叉将食物送进自己的胃里。
看在今天的美食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忽略莱奥维斯的暴君行为。
他就是这样一位脾气很好的绅士,这当然没错。
“那,林恩身上的气味,你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你并未与她碰过面。”莱奥维斯想得很多,迄今为止,关于奥斯男爵养女的通缉令仍然贴满佳达的大街小巷。
可见那位漂亮的,让他为之兴动的女士并未被抓回牢笼,然后重新贴上标签,以婚约为名,以利益为目的在贵族间转手。
这样的丑闻是平静的海面下漂浮的海草,水面给予它一层薄薄的遮羞布。
莱奥维斯时常担忧那位漂亮的女士的处境。
他这几天也在通过各种方式寻找这位小姐的下落,但是无论是特雷还是海诺,都一无所获。
那么,她有没有可能用什么他并不清楚的方法,改变了自己的容貌,隐藏在人群中呢?
“哎呀,我也不清楚啦,可能是你和她接触过后带回来的气味,或者曾经在街上有碰到过嘛。”小白慢慢悠悠地扇动翅膀,然后趁莱奥维斯不注意,悄悄地从糖罐里摸出一块杏仁巧克力,一股脑塞到了嘴里。
莱奥维斯的思绪被小白的动作打断。
“小白!你不能再吃了!你现在已经快要变成一颗球了!”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小白的翅膀,然后一只手捏住他的腮帮子,想要让他将嘴里还没下咽的巧克力吐出来。
“呜呜呜,咕咕咕……”小白挣扎着摆脱莱奥维斯的桎梏,发出一声巨大的“咕噜”声,将巧克力咽下肚。
“哪里像球了啦,人家每天飞来飞去要消耗很多体力的啦!”小白飞到莱奥维斯的脸上,雪白的结实的三对翅膀像扑腾的飞蛾一样扇在他的脸上。
“拜托,你每天飞行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其他的时候要不就躺在床上,要不就趴在我的肩膀上,要不就在进食。”
的确,小白的嗅觉虽然很灵敏,但是干扰项确实很多,不过他会多加留意就是啦。
总之,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
林恩坐在床上,拿出钱袋子,将里面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倒出了五个银币。
难怪总觉得钱袋子轻飘飘的。
她叹了一口气,如果每天都在索伦安的食堂里解决食物需求的话,确实还能生活很多天,但是要是想要去街上改善一下伙食,那可能就没有办法了。
或许可以像莱奥维斯那样,在附近搞一点随机长出的植物或者湖里生长的野鱼,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方法。
林恩想起索伦安的湖,湖水澄澈,时不时能瞥见几条肥美的鱼在其中嬉戏,如在无人之境。
抓来做成炸鱼一定很美味,如果再配点薯条和番茄酱,味道一定更不错。
不知道去街上卖咖啡的话,能不能赚一点钱币。
思来想去,林恩还是觉得吃自己的老本行比较有钱途。今天的外出,并不仅仅是为了游玩,更重要的还是观察目前的市场。
市面上目前较为常见的魔药基本都是恢复性魔药,低级魔药卖不上价钱——总有价格更为低廉但是效果不错的治愈师愿意提供服务。
但是成为高级魔药师的时间太过漫长,有的时候甚至需要一点天赋,于是高级恢复性魔药价格高昂。
但是,目前为止,魔药的种类还是太局限了,这一方面,林恩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一些小小的研究成果。
毕竟在炼制不出恢复魔药的日子里,她总是喜欢将时间花费在一些奇怪的魔药炼制上,比如说如何让那位因为厌恶东方女性而总是往她的水杯里放鼻涕虫的肥胖男长出两只猪耳朵,并且以这副模样维持两天两夜。
相信总会有人喜欢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消灭杂草的魔药。这还是在某个炎热的夏天,林恩为了在学院除草活动中合理偷懒,用了许多实验室里的原料才搞出来的发明呢。
生活还是十分有盼头的。
*
索伦安学院的早课时间在九点,并不是一个十分离谱的时间,但是或许是因为学生们在没有课的夜间,生活过于丰富,教室里一片死气沉沉。
以至于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班里多了一位并不认识的学生。
许多学生无精打采地趴在苹果木制成的桌子上,眼袋宽大且发黑,像游荡在人间的充满怨气的幽灵。
林恩愿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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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夺魂上课日。
鉴于曾经蹭课被导师无情地请出教室的悲惨经历,她今天选择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真是奇怪,从前教室的最后一排总是属于紧俏的位置。要是稍微来晚一些,或许只能在前三排直面教授的唾沫。
但是今天后面的位置却空落落的。
晚一些到达的莱奥维斯很轻易地在一片黄红绿蓝交杂的发色中认出那一个正低着头的黑色脑袋。
最后一排,这可不是一个很好的位置,要知道,这门课的老师艾琳最喜欢在靠后的位置里随机抽查几个倒霉蛋,检查他们的听课效率。
这可太不适合上课开一点小差,或者和坐在身边的好友来上几句悄悄话了。
莱奥维斯并不喜欢坐在后排,主要原因是小白上课觉得无聊时,总会偷偷摸摸地在他身边吃起小零食,发出咔咔吱吱的,像小老鼠的声音,然后就会成功引起老师的注意。
但是今天莱奥维斯作出了和林恩相同的选择,事实上,他坐在了林恩的旁边。
“早上好呀,莱奥维斯同学。”林恩热情地向他挥了挥手。
“早上好,林恩!”口袋里的小白飞了出来,跑到了林恩的面前,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掏出一条油炸过的小鱼干,递给林恩。
“这是莱奥维斯炸的小鱼干,可好吃了,简直比松露蘑菇汤还要鲜美,快来尝一尝!”
说着,小白又掏出一条稍小一点的鱼干,一口气塞进嘴里,用一边的腮帮子奋力咀嚼。半边脸鼓起来,然后随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
“谢谢你,小白!”林恩接过鱼干,炸过的小鱼连刺都变得酥脆无比,带着属于面粉糊糊和面包碎的独特香味,莱奥维斯果然厨艺很好呢。
莱奥维斯对于小白主动分享自己零食的行为颇为震惊,要知道,因为处理小鱼的内脏过于麻烦,他一个月才会做一次小鱼干给小白。
小白总是会小心翼翼地控制每一天食用的数量,然后让小鱼干地消耗速度尽量变得缓慢。
就连海诺和特雷,想要品尝他的小鱼干,都得拿上一些别的食物去交换。
“嘿,林恩,怎么会想到要来听元素魔法学的课程呢?”莱奥维斯坐在林恩的身边。
她还没有将鱼干咽下肚,因为他的提问,加快了咀嚼的速度,连细长的睫毛都随之晃动。
“哎呀,因为曾经有一个很厉害的人,靠着非常厉害的元素魔法打败了恶人,我很崇拜很喜欢他,所以想要学习,就来了嘛。”
她并不好解释关于光明神大人的传说,于是便以这样的方式,诉说了理由。
这几天莱奥维斯和林恩相处的时间莫名的很多,但是他却没有觉得厌烦,反而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在林恩的身上。
这让他想要更多地和林恩待在一起。
如果林恩就是那位漂亮的女士的话,那她嘴里很喜欢的人是谁呢?
他能不能靠自己的优势获得林恩的青睐呢?
10. 林恩上课
上课铃声响起,负责这一门课的教授艾琳走了进来。
她的嘴唇用月季的汁液染成鲜艳的色彩,红底高跟鞋踩在木板铺成的讲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高脚玻璃杯,里面红色的葡萄酒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艾琳撩了撩弧度完美的波浪卷,将散落在眼前的,遮挡住视线的发丝拨到耳后,她轻轻摇晃高脚杯,葡萄酒与杯面碰撞,水液间传来泠泠的声响,“亲爱的孩子们,该醒醒了。”
林恩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在薄荷丛里晃悠了一圈,变得异常的精神。再看课堂上,原本昏昏欲睡的同窗此时都正襟危坐,前面的的卷毛小伙子眼睛睁大得像两颗杏仁。
“好啦,看来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那么现在我们开始上课吧。”艾琳的声音就像她所擅长的元素魔法,似水一般的柔和。
“今天我们的课程是学习掌控自己的元素魔力。”她抬起拿着高脚杯的手,杯子的底部,刻画着一个六芒星的图案,这个容器,便是她展现自己魔力的媒介。
葡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而翻滚,像沸腾的开水,然后又似不断分裂的蛛丝,变成一小束一小束的,如同羊毛线一样粗细的液体,精准地落在了每个学生面前的玻璃杯里。
“那么,在开始前,先品尝品尝我的葡萄酒吧。”艾琳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率先喝了一口手中杯子里的酒浆。
林恩抿了一口面前的酒,干燥的嘴唇因为葡萄酒的滋润,重新变得湿润柔和。
这是用晒足了亚特蒂斯的阳光的葡萄炼制的酒,年份还不太久,入口有些微涩,但是等到酒液被咽进喉腔的时候,一种无与伦比的感觉又蔓延了她的全身,体内的魔力变得充盈,像源源不断的海水。
“每一位孩子所擅长的元素魔力都是不尽相同的,就像佳达的草原上,开不出两朵一模一样的鲜花,这在我们前几次课中已经详细讲诉,今天便不再赘诉。”
艾琳念了一段咒语,清亮的水从她的手心冒出,汇聚成一颗浑圆的水球,“那么,大家也试一试吧,尝试凝聚出自己的魔力球。”她放慢了速度,再一次展示了如何念出完美的咒语。
林恩曾经在弗兰克的指导下完成了魔力球的凝聚,但是和大多数人不同,她的魔力球,并不是由单一元素构成,相反,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凝聚出不同元素构成的魔力球。
“亲爱的,你要学会隐藏自己的特殊,在没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藏拙会给予你时间成长。”弗兰克并不为她的特殊感到惊奇,只是颇为语重心长的给予她教导。
“不过,有我在的话,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展现自己的独一无二,我将永远庇护你。”
林恩还记得弗兰克说出这一番话时的神情,总之,她以为她的生活会一直保持着的这样平静。
她的确在元素魔法学上有着独特的天赋,以至于林恩自认为自己能在索伦安学习元素魔法学这一门学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因为文化分出现的一点小纰漏服从调剂去了魔药学。
林恩凝聚出了一颗光球,在未知的时间线里,弗兰克的教导浮现在她的心间,也因为对光明神大人的崇拜,她选择了光元素。
莱奥维斯并不需要念咒语,从诞生于这个世间以来,光明魔力总是像亲近母亲一样,在他的身边舞蹈,只需要一点点的念想,漂亮的,代表这光明的细小粒子便争先恐后地奔像他的手掌心,为他所用。
但是今天有些不太一样,在他想要凝聚魔力球的时候,他看到一部分光明粒子开始犹豫,它们在他的手心和林恩的手心之间徘徊,最终做出选择,一些飞快地跃动到林恩的身边,蹭了蹭她的脸颊,像一只只亲人的奶狗,慢慢降落在她的手心。
另外一部分停留在他的指尖,却又蠢蠢欲动。
受光明宠爱的孩子。
被光元素所信赖的女孩,莱奥维斯若有所思。
时间像烧开的水壶里的蒸汽,悄悄弥散在空气之中。陆陆续续有人成功,也有人在许多次的尝试后仍然失败,垂头丧气地询问自己的好友成功的诀窍是什么。
林恩完成自己的魔力球后发起了呆,于是目光随机地落在了坐在她斜前方的男生身上。
那男孩留着一头藻绿色的卷曲头发,头发有些长,稍微遮住了眼睛,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艾琳老师教导的咒语,却毫无效果,身边越来越多人成功了,他的试验却毫无反应,他的语调变快,似乎有些着急。
再次尝试,却毫无成果,林恩错愕地看见一滴清亮的眼泪顺着他露出的小半边脸颊滑落,滴在了桌面上。
小白从兜里又掏出一条小鱼干,一口咬断了鱼的脖子,发出了嚓嚓的声响。
面前的男生被这轻微的声音吓了一个机灵,他看向发出声音的后排,然后正正对上林恩的眼神。
他的脸瞬间像是被高温蒸煮过,从脖颈开始泛起红晕,迅速蔓延整个脸庞。他的手绞在一起,眼神慌乱地躲开她的视线。
“你念咒语的语调不太对,要先高后低,不是先平后低哦。”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焦灼,为了打破莫名的尴尬,林恩说道。
男生没有做声,只是按照她的方法又尝试了一遍,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是这一次他顺利凝聚出了魔力球,一个小小的,圆润的水球。
“谢谢你!”男生捏着那一颗水球,飞快地和林恩道谢,然后又转了回去,低着脑袋看着手里的魔力球,眼眶的红润还未褪去,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刺眼。
“噢,亲爱的,看来大家都完成的差不多了,那现在让我们挑选一位幸运儿来展示一下成果吧!”艾琳拍了拍手掌,将讲台下同学的注意力拉回了自己的身上。
学生时代,作为一名普通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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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老师点名,他们也不例外,此时同学们纷纷移开自己的视线,避免与艾琳两相对视。
“那么,亲爱的东方姑娘,你来为大家展示一下吧。”
林恩环绕四周,想要在偌大的教室里找出第二个和她一样的女孩,遗憾的是,除了她之外,并无她人。
她只得按照艾琳的指示来到讲台。
“请向我们展示一下吧。”艾琳的语气很温和,像广阔的草地上自由自在的风,很有效地安抚了林恩紧张的情绪。
她念起咒语,让光元素在手心处凝聚出一颗拳头大的球。
“非常好!”艾琳给予了肯定,讲台下的众人也随着艾琳的夸奖鼓起掌。
透过大片脑袋,她遥遥看见莱奥维斯坐的端正,正一幕不瞬的盯着她,小白飞在半空中,向她挥了挥手。
“那么,大家知道魔力球能做些什么吗?”艾琳接着展开她的课程,“最基础的是在生活中的用途,比如说照明,或者浇花,再或者用火元素球快速烘干因为没有及时收,而导致被突入其来的大雨打湿的棉被,这样就可以避免被回到家的母亲一顿数落。”
下边发出了一阵笑声。
“但是,再进一步,元素球可以用作攻击。”艾琳从林恩的身后虚虚地环绕住她,握住了她的手。
“好孩子,别紧张。”
感受到林恩颇为僵硬的姿势,艾琳安抚道。
事实上因为距离太近,林恩感受到艾琳清浅的呼吸,还有环绕在她身上的栀子花的香气,她还是第一次作为教学的助手,总而言之,这体验既新奇又让她的身体不自觉的发僵。
艾琳念了一段简短的咒语,原本乖巧待着林恩手里的魔力球像一支锋利的剑,飞速地窜了出去,击中了第一排某位幸运儿的高脚杯,发出了“砰”的声响。
高脚杯应声而裂,倒霉的孩子条件反射地想要向周围躲避,一面水盾为他挡住了飞溅的碎片。
倒霉的同学将手放在胸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时间好像有点不太够了呢。”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艾琳松开了林恩的手,叹了一口气。
“看来大家只好在课后练习了,今天的课后作业是用魔力获取乌鸦的一片绒毛,下节课检查哦。”艾琳吩咐完作业,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教室,并不多久的时间,走廊上边彻底失去了她的背影。
课程结束得仓促,但是她的体验感不错,至少,今天她没有因为旁听被赶出教室。
林恩回到自己的位置,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但是旁边的男孩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同学,谢谢你今天的指导,”是那位留着像海藻一样发型的男生,他的皮肤近乎透明,能隐约看见隐藏在皮肤下的青绿色血管。
因为林恩的注视,他白皙的面庞快速地变红,“我,我叫迪尤尔,能不能请,请你吃一顿饭。”
11. 林恩吃饭
“不必这么客气,这只是同学间的互帮互助,对了,我叫林恩。”
莱奥维斯站在旁边,东西明明已经全部收拾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选择离开。
他悄悄竖起了耳朵,小白趴在他的肩上,正大光明地偷看。
迪尤尔很少得到过别人的帮助,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被班里的一些同学恶趣味地称呼为“沉默的海藻头”,林恩是第一个帮助他的同学,于是他觉得还是做些什么才好,比如说请她吃一顿饭。
这是奶妈曾经告诉他的,对于帮助过自己的同学,要学会感恩。只是他鼓起勇气提出的邀请现在遭到了拒绝,迪尤尔有些手足无措。
林恩看出他的窘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食堂享用一顿午餐,当然,请让我自己支付我的餐费。”
迪尤尔的焉焉的神情一下明亮起来,“我非常乐意。”
“林恩,林恩,我也要一起!”小白飞到林恩的手心,握住她的拇指摇晃,她有些为难地看着还没有离开的莱奥维斯。
“我们可以一起吗?”莱奥维斯主动询问道。
“当然没有问题,但是,迪尤尔……”林恩又看向迪尤尔。
“我也没有问题。”迪尤尔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事实上,在他的印象里,莱奥维斯鲜少主动与同窗进行过午餐,即使不缺邀约。
如果说迪尤尔斯班级里的透明水母,那莱奥维斯就是蛋糕店里摆放在橱窗向外展示的那块蛋糕,精美且惹人注意。
他担心自己的拒绝会让林恩感到困扰。
于是他们一起前往食堂享用午餐,然后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炸鱼薯条。
“炸鱼薯条,简直是石怪阿姨出品的最美味的食物!”林恩将刚刚出炉,还十分酥脆的薯条放进嘴里,土豆是一种非常神奇的食材,只要厨艺不太过分,味道就不会太奇怪,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像餍足的猫。
“是的。”迪尤尔肯定道,小心翼翼地把炸鱼块上残余的鱼骨去除。
莱奥维斯将土豆块粘上番茄酱,黄色的炸得金黄的薯块在鲜红的番茄酱下显得更加可口,令人胃口大开,果然,自己和林恩很有缘分呢,就连喜欢吃的东西都一样。
他选择性地忽略掉迪尤尔和小白都对炸鱼薯条情有独钟的这一事实。
“超级好吃呢,不过没有莱奥维斯做的好吃。”小白早就将自己的那一份解决掉了,他瞄准时机,从莱奥维斯的盆里叉走了一大块炸鱼。
“请不要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偷吃我碗里的食物,可以吗?”
“哎呀,没关系的,我代表莱奥维斯原谅我了。”小白这次光明正大地拿走了一根薯条。
莱奥维斯沉默,默默将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迪尤尔默默地关注着他们的举动,没办法想象原来莱奥维斯在私底下看起来如此活泼。
“对了,那个课后作业,你们打算怎么办?”林恩捧着鲜牛奶,看着因为她的动作而荡起涟漪的牛奶表面。
“这个很简单的,不过前提是要找到一只玄鸦。”莱奥维斯看起来并不为这项作业感到困恼。
迪尤尔低下脑袋,海藻半弯曲的头发因为重力垂下,遮住了他的半边眼睛,他握着叉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弱弱地问了一句:“我,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
他总觉得自己在元素魔法学上并不那么有天赋,或者说,他觉得自己无论在哪方面,都平庸无比,他是海洋上并不起眼的一颗砂石。
“当然可以!”小白先替莱奥维斯做了回答,“林恩也和我们一起吧。”
迪尤尔悄悄地看了眼林恩,他希望林恩也一起,她是个好人,“如果我能成为她的朋友就好了。”他暗暗地想到。
“我吗?乐意至极。”林恩从兜里拿出手帕,将嘴边沾上的牛奶泡沫擦拭干净。
莱奥维斯没有阻止小白的擅作主张,事实上他觉得小白做得不错。
午饭时间结束。
“那么,我们明天见吧。”林恩和迪尤尔告别,然后与莱奥维斯走上了回寝室的道路,无他,奇怪的缘分决定了他们的小屋靠得如此的近。
“玄鸦喜欢出没在索伦安后边的森林里,或许明天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莱奥维斯提议,他看起来对于学院附近很熟悉。
“这样吗?听起来非常不错。”林恩对莱奥维斯提出的建议表示赞同,毕竟她只是一位刚刚入学什么也不懂的新生呢。
“莱奥维斯要给我准备春游需要的美食,比如说熏肉三明治什么的。”小白从林恩的肩膀上探出脑袋。
“这又不是春游了啦。”莱奥维斯想要把小白抓回来,又觉得会冒犯到林恩,只能握了握拳头,决定回家再好好收拾一下他。
“哎呀,那是你们的作业,又不是我的。”小白从林恩的肩膀处飞下来,落在了她的手心里,抱住她的拇指。
“好啦,明天给你做就是了,快和我一起回家。”即将到达居所,莱奥维斯决定先把小白哄回来。
在和林恩告别后,莱奥维斯回到了自己的小屋,窗台上养的郁金香开得郁郁葱葱,安静而平和地生活在没有风吹雨打的陶制花盆里。
“小白,你今天很不对劲。”他捏住小白的翅膀,把他从沙发上提了起来,“你为什么对林恩这么亲近?”
“我喜欢她,她棕黑色的眼珠像深邃的井,她黑色的头发像流淌的瀑布,她像黄莺一样迷人。”小白摊开双手,嘴里吐出让莱奥维斯熟悉不已的语句。
“不要学我说话了啦!明天你的三明治还有下个月的炸鱼干全部消失掉了,就像索伦安湖里蒸发的水汽。”莱奥维斯的脸涨得通红,阴阳怪气地说道。
“不要啊,我错了!”小白用力挣脱了莱奥维斯的束缚,抱住他的脸,“我说,反正就是很喜欢她嘛,她让我觉得亲近,你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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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吗?”
“是这样没错啦,但是我现在还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那位漂亮的女士啦,如果不是的话,这不是显得我很花心吗?”虽然每一次和林恩相处,都让他觉得心动和欢快,心脏像草原上自由的马匹一样快速奔跑,虽然他的感觉总是很准确,让他觉得林恩就是她,但是他还是觉得忐忑,如果真的认错了,那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
“如果纠结的话,那就直接问她呗,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承认呢?”小白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了一片干面包,涂抹上酸奶皮,然后在上面撒满了葡萄干。
“虽然是这样没错啦,但是……”
他看着莱奥维斯犹豫不决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请果断一点,不要像鸵鸟一样优柔寡断。你可是曾经帮助过她的人,现在,拿着你承诺要送给她的魔杖,去询问你想知道的内容,立刻,马上!”
小白将处理好的面包片塞进自己的嘴里。
*
莱奥维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林恩的门前的,他的手里捧着小□□心装饰过,被放置在结实的木盒里的魔杖。
木盒上是一个用红色绸带打好的蝴蝶结,他尝试了许多次,才让这个蝴蝶结看起来完美得像光滑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苹果。
莱奥维斯深吸一口气,缓解自己颇为紧张的心情,然后抬起手,不自觉地按照奇怪的规律敲响了林恩的门。
“请稍等。”林恩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变得有些失真,莱奥维斯觉得时间怎么能流逝得这么慢,几乎和地底下的暗流一样,让人察觉不到它的改变。
门发出了“吱吱”的叫声,如同上了年纪的老人的骨头,哪怕是轻微的移动就会发出让人心悸的声响,使人担心那脆弱得像玻璃的骨头会在不经意的碰撞中化作碎裂的泡沫。
“下午好啊,林恩,这是之前说要送给你的魔杖。”莱奥维斯将盒子递了出去,林恩脸上露出颇为惊喜的笑容,让他想到寻觅到漂亮鲜花的蝴蝶。
“真是太感谢了!快进来喝一杯我刚刚煮好的咖啡吧!”手里的盒子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胳膊上,细腻的肌肤因为挤压而失去血色,但在放下重物后,又开始快速的泛红。
林恩拿出两个咖啡杯,用滤纸过滤掉咖啡渣,将香醇浓厚的咖啡端到莱奥维斯的面前。
屋子被打理得十分整洁,新鲜的红艳的番茄并排放在窗台上,像一排正在列阵的士兵。细微的风不费什么力气便将白色的纱窗布吹拂起,可以透过窗,看见外边泛着涟漪的湖水和正在交颈的天鹅。
“话说,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莱奥维斯说道,看着林恩颇为疑惑的眼神,感觉自己脸像是被放进烤炉里一样,热烈通红。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愚蠢了,简直比在酒馆里随意搭讪的男人还要俗套。
“不,不是这样,我是想说,你,你是不是前不久召唤我的那位女士?”
12. 林恩发卡
林恩一瞬间想到很多,譬如对方是如何猜测到她的身份,譬如这样的高级召唤是不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副作用,譬如如果莱奥维斯知道了答案,会不会选择将她交出去,以换取高额的悬赏金。
一直被庇护的女孩突然来到这陌生的时代,面前的突发状况让她几乎维持不住表情。
林恩突然间觉得很丧气,并且开始怀疑自己来到索伦安学院的这一决定是否正确。
“抱歉,我并不是想用这个秘密换取什么利益。”她的掩饰从某些方面而言并不太完美,以至于莱奥维斯只需要于林恩短暂的视线交汇,便发觉了她眼里的警惕和忌惮。
他连忙摆了摆双手,以显示自己的无辜和诚心诚意。
“你想要知道什么?”林恩知道自己没有控制好表情,让对方发现了端倪,她的声音冷下来,收到的魔杖被放置到一边,她不知道莱奥维斯到底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寻找她,并将魔杖送给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戳破你的秘密的。”
林恩像零下的水一样快速结冰的语气让莱奥维斯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觉得自己贸然的询问是不是给对方带来了困扰。这让他有些挫败,像被鹿角顶撞的牦牛。
“我的确是那位小姐,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声谢谢,感谢你的帮助,才让我免于伯爵的毒手。”
莱奥维斯帮助过她,并且不止一次,这是事实,至少从事件上而言,此时她不应该表现得如此冷淡。
莱奥维斯想起了通缉令上的内容,又想到从特雷那里得到的消息。
“伙计,那位伯爵可是叫来了许多友人,想要共赏来自东方的美人床上的风姿呢,还好她幸运,遇上你这一位老好人。”
为此他心中愤懑,几乎连课也听不进去了,给小白制作料理的时候,还误将盐当做糖放进了面粉里。
在许多个夜里,他的梦里都是漂亮的美人像一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布满蕾丝幔帐的床上,眼神失去聚焦,清透的眼泪顺着皮肤肌理滑下,绝望而又痛苦。然后他便会被惊醒,一个人来到索伦安的湖边,吹一吹有些寒冷的风,至此睡意全无。
“你安全便好,离开后,我总担心你的处境。”莱奥维斯从小布袋里掏呀掏,掏出了一把光元素球,还有个看起来十分简洁的翡翠手环。
“这是我炼制的元素球,如果遇见坏人的时候,扔出去便可以引发之前在马车里弄出的效果,还有这个手环,我在里面刻了阵法,可以抵消掉一部分的元素伤害。”
莱奥维斯将东西递给林恩,她看见对方翘挺的鼻尖,还有满怀着说不出的期待的金黄色的眼睛,林恩看着莱奥维斯的眼神也变了。
她觉得对方像农场主家傻儿子,富有正义感的好伙计,毕竟如果是她的话,她会开始询问关于召唤的事情,然后再用点什么威逼利诱的方法,或者施点什么恶毒的魔咒,让对方无法再做出召唤她的事情——她可不确定并不熟悉的人,会不会作出召唤她来当做挡箭牌的事来。
“抱歉,我并不能收下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感谢你的好意。”林恩并不知道对方再想些什么,但是如果她是莱奥维斯的父母,一定会为他的天真和不知险恶而感到苦恼。
“这并不贵重,而且林恩,你似乎很需要做些东西,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正在被骑士严加看管地马车里,寻找逃离的方法,在街上遇见你的时候,你的钱袋被小偷抢走了。”
莱奥维斯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在回忆他们相遇的场景。
林恩的脑子开始嗡嗡地响,好像磨坊里的驴沉默着拉动磨盘的声音。
有点丢脸,但只要她不尴尬,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尴尬。被偷钱包是什么大事吗?这简直就是人之常情!
不得不说她的秘密被别人知道这件事,意外的没有带给她特别大的慌张,与之相反,她甚至有些松懈地展现了从前她的性情。这或许与莱奥维斯的姓名与光明神的名讳读音一样有关,但是更多还是当然来源于他给她的初印象——一个好人。
虽然来说确实如此,但是再想起来还是觉得莫名的让人羞恼。
“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的话,能不能请我和小白去酒馆里来一杯黄油啤酒,小白很喜欢你呢。”莱奥维斯看出了林恩的犹豫,于是补充道。
“没问题。”林恩也不再推迟,她接过莱奥维斯手里的东西,不经意间手指划过他的手掌心,让他的手微微蜷缩。
林恩没有察觉。
“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莱奥维斯将剩余的一点咖啡一饮而尽,其实他并不是那么喜欢在过了下午四点后饮用咖啡,毕竟过量咖啡因的摄取,会让他在万籁俱寂的夜晚,睁着眼看着黑色的天幕过度到深绿,然后染上其他的一些色彩,直到彻底变成澄澈的蓝。
但是这是林恩亲手煮的咖啡,是她亲自放上滤纸,过滤掉咖啡渣的咖啡!
嘿嘿,真好喝呢!
可惜小白喝不到呢,他一定会在他耳边炫耀百八十次的!
“明天见!”林恩将莱奥维斯送到门口,直到看见他的身影渐渐走远,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木屋的门前,才折返回屋。
“真是个好人呢。”林恩打开了莱奥维斯包装着魔杖的木盒。
魔杖由古老的紫衫木精心雕琢而成,木质纹理细腻如丝,质地轻盈却坚不可摧,在光线下隐隐浮现出神秘的流动光泽。
这完全不是地精想要售卖五十银币的那根普通的魔杖能比拟的,这样朴实无华,但是明显耗费了莱奥维斯不少心血的魔杖,让林恩感到诧异,看来她得多赚一些银币了,他实在是太慷慨了,林恩不禁为自己对他的揣测而感到羞愧。
林恩很喜欢这根魔杖,它入手温润,握住它的时候,魔力便如涓涓细流,顺着指尖源源不断地涌入魔杖,使魔咒的施展精准又流畅,没有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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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滞碍。
她实在太喜欢了,以至于晚上入睡的时候,林恩将魔杖放在了自己的枕边。
她做了一个好梦。
*
“莱奥维斯,结果怎么样?”
小白坐在沙发上,拿着莱奥维斯藏在柜子底部,打算挑一个悠闲的日子,一边泡上一杯冰红茶,一边阅读自己喜欢的书籍,然后再仔细品尝的薯片津津有味地吃着,发出啊“咔嚓咔嚓”的声响。
但是这一次莱奥维斯没有训斥他,相反,他看起来有些神游天外。
“哦,小白,她就是她,林恩就是她!”莱奥维斯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那位漂亮的东方女孩,有着顺直的像瀑布一样的黑发的女孩,眼眸像棕黑的的沼泽的女孩,现在就在他的身边。
只要推开门,他就可以看见属于林恩的小屋。
多么可爱的小屋啊,简直就像林恩的脸颊。
“我说了吧,做人最重要的是长嘴,想要知道什么,就去问嘛,不要像故事书里那些嘴被默默怪吃掉的笨蛋男人一样,情人变成别人妻子了,才追悔莫及。”
小白拿出一颗怪味豆,抛到空中,却没想到方向抛得有些不太对劲,他连忙扇动翅膀,想到及时接住怪味豆,但是还是没有成功。
怪味豆掉在了地上,沾染上灰尘,小白打量了一下莱奥维斯,看见他并没有注意自己的方向,悄悄地伸出一条腿,将怪味豆踢到了沙发底下。
“小白,你刚刚做了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干!”小白移开视线,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偷将掉在地上的零食扫进沙发底下,快给我收拾干净!”
“好啦好啦,别生气嘛,生气会加快变老的,这样林恩就不会喜欢你了。”
小白飞进了沙发底下,避开了大颗的坚果和几本图画书,抱着怪味豆飞了出来,然后甩了甩脑袋,将沾染上的灰尘甩了下来。
“才不会呢!”莱奥维斯顿了顿,“今天我可是品尝了林恩亲手泡的咖啡呢,超级超级好喝呢,比你手上的热可可要美味一百倍!”
小白给他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笨蛋莱奥维斯。”
有的时候莱奥维斯搞不懂小白,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贪吃小鬼的形象,但是有时候又额外的靠谱。
不过,无论怎么说,小白永远都是他的好伙伴。
这天晚上莱奥维斯没有睡着,拜那杯林恩亲手泡的咖啡所赐。
皎洁如雪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照着他的一腔心事。
莱奥维斯在脑海里描摹这林恩的模样,无论是第一次见面那张描绘着细致妆容的,点着精致的口脂的面容,还是现在这张经过修饰,完全不一样的脸蛋,都让他觉得如此的美丽。
林恩果然是一位完美的女孩呢,好喜欢她。
莱奥维斯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通红的脸。
13. 林恩春游
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改变了自己的容貌,现在的面容和第一次见面几乎完全不一样,不过仅仅是靠着熟悉感,噢,只不过见了一面,或者来说也没有那么熟悉,总而言之,能从她漂亮的眸子猜出真相,莱奥维斯将这归结于心有灵犀。
一定是因为他们太有缘分了,所以他才会在索伦安与她重新相遇。
莱奥维斯开始期待明天的春游,不对,应该是课后作业,他打算准备很多美食,他曾经翻阅过一本厨房用书,里面提到想要抓住丈夫的心,就得抓住他的胃。
既然如此,道理应该相同,想要抓住林恩的心,就得抓住林恩的胃……
*
这天的天气不错,云彩像烘烤后的棉花糖,阳光并不刺眼,像暖洋洋的轻纱照耀在他们身上。
林恩打开门,便看见提着野餐盒的莱奥维斯,甚至连小白的肩上,都背着一个放满食物的小背包,野餐盒用竹藤编织而成,竹盒的把手用白色蕾丝打了一个侧边蝴蝶结,总之,他们看起来额外的悠闲,像是要春游。
与之相反,林恩的背包里,只放着她新到手的魔杖——她实在是喜欢这份礼物,以至于她想要在今天的作业上好好地使用它,还有切成片状的,方便携带的小麦面包,以及用杯子装好的冰水。
“早上好呀,林恩。”小白看起来很兴奋,眉毛高高地扬起,一边的脸颊因为他的笑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酒窝。
“真是凑巧呢。”林恩也微笑地问好。
莱奥维斯看起来和昨天并不太一样,他的头发似乎专门打理过,往日里总是不乖巧的,翘起来的那一小撮毛现在服服帖帖地卧在他的脑袋上。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是一件烫金马甲,黑色阔脚裤显得他的腿十分笔直。
这是他细心整理了半个小时的成果,并得到了小白的大力夸奖。
他看准时间走出来,果然顺利地遇见了林恩,虽然没有得到林恩直白的赞美,但是莱奥维斯看见她微微亮起的眼睛,于是他知道林恩一定被他惊艳到了。
嘿嘿嘿,真高兴呢。他在心里想到。
他们并路同行至昨天约定好的地点,迪尤尔已经等候在那处。他待在桦树的阴影下,低着脑袋,不知道在盯着什么。
“迪尤尔,我们出发吧!”林恩和莱奥维斯走了过去,看到三人的到来,迪尤尔脸上有些迷茫的神情被浅淡的笑容取代,“好的。”
“听说学校后面的树林里有一个恐怖传说。”自从看见林恩后,小白就抛弃了莱奥维斯,选择坐在林恩的肩膀上,摇头晃脑,看起来好不安逸。
这让莱奥维斯觉得他太轻松了些,如果可以,他想给小白找一个天使学校上上课。
“什么传说?”林恩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且非常好奇。
迪尤尔没有说话,却将视线默默地放在了小白的身上。
“不要随意前往树林的深处,如果运气好的话,会在幽静的树林深处遇见哀怨的鬼。”小白很满意自己制造出的氛围,他放低声调,用一种戚戚的语气说道。
面前就是树林的入口,本来看起来颇为平平无奇,硬要说的话,便是比别的地方暗了些。但是配上小白幽幽的声音,莫名看起来有些瘆人。
迪尤尔打了个寒战,默默地往林恩的方向靠近了些。
“我怎么不知道?”莱奥维斯脸上露出疑问。
“哎呀,我出去找东西吃的时候听到的啦,别太紧张,反正我们也只是在树林外圈春游而已啦。”小白摊开双手,恢复了正常的,颇为跳跃的语气。
“是做作业,不是春游。”莱奥维斯反驳道。
“我只是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天使啦,做作业这样伤脑筋的事情与我无关啦,我只负责吃吃喝喝啦。”小白哼着小曲,雪白的翅膀不自觉地扇动,好不欢愉。
他看起来确实太闲了些,莱奥维斯咬牙切齿地想。
“嘘,我好像看见前面的越蔓莓树上有玄鸦的影子。”听到小白的话,几人放缓了脚步。
他们慢慢渡步,果不其然,一只玄鸦安静地停留在纤细的树枝上,鸟喙一下一下梳理着黑亮的羽毛。
艾琳老师留下的作业并不难,准确来说是需要一点对元素球的掌控,以保证自己能在玄鸦察觉到危机之前割下它胸前柔软蓬松的绒羽。
这是大部分学生都能完成的作业,毕竟老师也知道自己的学生处在什么水平。
当然,如果能力有限,实在不足以支撑自己在野外活着的玄鸦身上取下羽毛,那么去街市上购入一只死亡的玄鸦,或者被关在笼子里驯服的玄鸦,再用元素力获取一片绒毛,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只是这样一来,分数自然比不上他人了。
这么想来,似乎又没有这么简单了。
但莱奥维斯显然是这一方面的佼佼者,或者说,是元素魔法课的优等生,他轻轻捏动光元素,像丝线一样的光元素游鱼般跨过阻碍视线的树枝,绿叶,以及其他的什么物品,以迅雷不及之速勾住正在休息的玄鸦的绒毛。
光元素回到他的掌心,一片因为从玄鸦的身上脱离的速度过快,甚至没有沾上血迹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莱奥维斯的手中。
玄鸦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疼痛,发出一声尖细的叫声,扑棱这翅膀,从藏身处飞出,越蔓莓树的树枝颤动着,几片有些发黄的叶子随之落下。
“这看起来太酷了!”林恩及时送上自己的夸赞,莱奥维斯摸了摸自己的金发,早上刚刚打理服帖的发丝因为他的动作又翘了起来,像从地洞里探出脑袋的鼹鼠。“你们也可以做到的。”
他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
林恩没有注意到莱奥维斯变化的情绪。
什么东西引发了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看过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好像,嗯,好像看见一只站在狍子宽厚耳朵上的玄鸦。
好奇怪的搭配,但是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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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奇不有,说不定它们就喜欢这样的生活。
总之,她只要顺利完成自己的作业就好啦。
“那里又一只玄鸦,我过去瞧瞧。”林恩压低声音说道,佝着身子像那个方向走去,莱奥维斯和迪尤尔顺着她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了高大的树木,成堆的落叶,还有一两朵颜色艳丽的蘑菇。
“林恩,那边什么也没有啊。”但是面前的林恩却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只是直直地往前走去。
她只听到周围杂乱的声音,像菜市场的老婆婆为了省一点钱币,急促的砍价声。
面前的狍子抬起正在啃食蘑菇的脑袋,一脸迷惑地环顾周围,似乎察觉到什么,想要向前跑去。
但是狍子和玄鸦最终没有离开,它们重新平静下来,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
林恩更小心了些,她可不想让自己的作业从她面前跑掉。
有些不太对劲,林恩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了心窍。
莱奥维斯追过去,想要抓住林恩的胳膊,但是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阵浓稠的白雾,像变成水滴的牛奶,他置身于一片白芒之中,林恩失去了踪影,身边的迪尤尔也不见了踪迹。
还好,目标是他,不是林恩,莱奥维斯松了口气。
小白,小白是不是跟着林恩呢?有小白和迪尤尔陪着,林恩应该不会害怕吧?
莱奥维斯完全忘记了林恩独自撂倒小偷的画面。
小白并没有在林恩的身边,事实上那只狍子在林恩靠近的时候突然转身,向着树林的深处跳跃跑动,玄鸦稳稳当当地待在它的耳朵上,无论跑到什么方向,脑袋都一直正对着林恩。
林恩看到了一双红黑色的眼睛。
她觉得诡异,脑海里浮现出小白讲述的恐怖传说,“不要走进树林的深处”,这让她谨慎起来,想要回到同伴身边。
林恩回过头,却发现一直待在她的肩上的小白,还有莱奥维斯,迪尤尔,全都不见了踪影。
她置身于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水汽,像紧紧纠缠着猎物的蛛丝,缠绕在林恩的周围,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眼前唯一的光亮是那双红黑色的眼睛。
如果硬要说的话,林恩觉得那双属于玄鸦的眼睛似乎有什么摄魂的能力,以至于明知道不对劲,她还是跨开步伐,缓慢地跟在那双红黑色的眼睛的身后。
明明脑子像吃了剧毒的蘑菇一样发出尖锐的警报,但是双腿却不听阻止地继续深入。
明明那双眼睛看起来不过在一步之遥处,但是走了很久,却还没有彻底地将之俘获。
林恩听见呼啸的风声,树叶挣扎的动静,还有女人的哭喊。
她缓慢地走进了一处并不太深的水池中,或许是清澈的小溪吧,几乎要变成一团浆糊的脑浆旋转着给出颇为迟钝的反馈。
冰冷的液体浸没了她的脚腕,睡神将她的意识收入囊中。
14. 林恩追鸟
“嘿,小西,快来追我!”
面前是一片茫茫的草地,酢酱草开着指甲盖大小的黄色小花,似乎刚刚下过雨,空气中是湿润泥土的气息。
一群山羊在这画一般的风景下品味着鲜草的芬芳,带着深蓝色头巾的女孩有着一头亚麻色的卷发,她穿着简单的麻质裙,腰间系着浅蓝色的围裙。
一只半个月大小的小山羊躺在她的怀里,女孩在向她招手。
她,对了,她是谁?
林恩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毛绒绒的爪子。
想起来了,她是小西,黛西的牧羊犬。
她撒开爪子,向前奔跑,温润的风梳理着她飘逸的黄白相间的毛发,她险些绊倒,真奇怪,明明是自己的爪子,怎么会不太协调呢?
真奇怪,是不是今天没有吃到额外的猪骨头,所以爪子不太高兴了?
黛西在呼唤着她,她没有停下脚步,踉踉跄跄地继续向前奔跑,黛西在呼唤着她,她的小主人。
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快就好转起来了,四个有力的爪子终于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工作,像是在演奏一首交响曲。
和谐,有力,矫健。
柔顺的草鼓舞着让她跑得再快些,她眼前是黛西——她的主人,黛西蹲了下来,将年幼的小羊羔温柔地放在草地上,她伸出双手,小西跳进了她的怀里。
“咯咯咯,小西,”黛西的笑声在她的鼓膜边响起,“你真棒!”
小西闻到了属于小羊的气味——淡淡的奶腥味。
还有黛西长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的野百合的香气,她湿润的鼻子靠近黛西的脖颈,黛西并不那么白皙,她的脸蛋被草原上的太阳晒得通红,她的皮肤呈现一种健康的小麦色,让林恩想到秋天的田野里,成熟的,随风晃荡的麦田。
“汪汪汪。”林恩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发出的却是狗的叫声。
咦,为什么要用“但是”这个词汇,她明明就是一条狗啊,黛西的牧羊犬。
她趴在黛西的怀里,柔软肚皮紧紧地贴着黛西起伏的胸膛,她听到黛西的心跳声。
“砰,砰,砰……”
是健康的心跳。
是规律的心跳。
是欢悦的心跳。
是黛西的心跳。
“小西,你饿了?”黛西坐在草地上,细碎的草穿过粗糙的棉布,触碰她的肌肤,让她有些痒。
她腾出环抱着小西的手,从旁边的篮子里取出了杂碎饼,还有新鲜的羊奶。
父亲前一天刚刚在山上获得了一只驯鹿,他们兴高采烈地地将鹿皮完整地切割,将鹿肉片下,将骨头分离。
内脏剁碎,混杂上没有过筛的小麦磨成的粉,被母亲做成杂碎饼,成为她和小西今天的食物。
“小西,来吧。”黛西撕扯下一片杂碎饼,放在林恩的嘴里。杂碎饼没有经过什么特殊的处理,只放了一点粗盐,味道并不是特别好,但是小西吃得很香。
黛西吃了一口杂碎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木碗,将小半瓶羊奶倒在里面。
小羊羔发出“咩咩”的叫声,“你也想吃吗?”黛西抚摸着小羊羔的脑袋,小羊很温顺地卧在草地上,粉白色的鼻尖微微抽搐。它的视线越过黛西的手,落在杂碎饼上。
“亲爱的花花,你可不能吃这个。”黛西将杂碎饼放在花花的鼻子前,它嗅了嗅,眼睛亮了起来,但是黛西很快又将饼拿开了,她吧木碗推到花花面前,“小宝贝,你只能品尝这个,这才是你的食物。”
花花的视线又放回了黛西的脸上,眼睛湿漉漉的,它似乎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企图用圆润潮湿的双眸,温润纤细的叫声让黛西心软,但她毫无反应,她又掏出了干硬的黑面包,沾上羊奶,喂给了小西。
见碗里的羊奶又少了一层,花花着急地发出急促的叫声,然后将脸埋进了木碗里。
羊奶沾上了它的毛发,羊奶沾上了它的舌尖,美味的羊奶,黛西盛的羊奶。
羊群在不远的身边品尝着属于它们的美食,黛西依偎在小西的身旁,哼着不知名地曲调。
真好,真希望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天色渐渐变化,山原上的昼夜温差似乎有些大,黛西摩擦了一下有些寒冷的手臂。
“小西,去把羊群赶回家。”
这是她每天的工作之一,几乎不费什么力气,羊群像乖巧的小孩,跟在领头羊的身后,沿着蜿蜒的小路,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小西跟在羊群的后边,将它们赶进了篱笆围起的羊圈,木屋里燃着蜡烛,透过模糊的窗,小西看见昏黄的灯光。
黛西向她招手,小西欢快地跑了过去。
“黛西,你怎么又把小西带回屋子里了?”臃肿的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湿淋淋的手随意在有些发黑的围裙上抹了两下。
黛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妈妈,小西是我的伙伴!”
女儿的俏皮模样让戴斯夫人心生喜爱,“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桌子上是你的礼物。”日子虽然艰苦,但是有家人在身边,便显得没那么难过,她爱她的孩子。
黛西闻言,跳了过去。
“是我喜欢的碎花棉麻裙!谢谢妈妈!”她像一只欢快的兔子,跳跃到女人的身边,在她的脸上印下一个亲吻。
女人的脸上绽放出笑意,让她显得年轻了些,“该感谢今天的驯鹿肉卖了个好价钱,感谢主的赠予。”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胳膊上是结实的大块肌肉的男主人此时也回到温暖的家中,“亲爱的孩子,快去迎接一下你的父亲。”戴斯夫人轻轻地推了一把黛西。
黛西蹦跳着走过去,如同草原上的棕色兔子,她挽着了男主人的手,“爸爸,欢迎回家。”
火炉里正炖着鹿骨头,脂肪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女人拿出豁了边的盆,将土豆泥和西蓝花放在里面,最后洒上了一些胡椒粉,简单的晚餐,但是这一家人吃的很开心。
“明天是祷告日,别忘记了。”女人温和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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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像小鸡一样点着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
*
在另一边,莱奥维斯于一座教堂中醒来。
温煦的太阳透过有着繁复花纹的窗户洒进教堂里,让莱奥维斯有些晃神,他此时立在高大的神像之下,面前是一位面带红晕的少年。
“牧师先生,我最近有一些苦恼,想要向您吐诉。”少年两只手交缠着,眼睛盯着脚下的青石石板,不时抬起头,看一眼他,犹犹豫豫地模样。
“请说吧,神会聆听你的困惑。”莱奥维斯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道。
“我喜欢上一个人。”那少年的语气变得轻微,似乎在犹豫自己该不该继续往下诉说。他的手交织着,又低下了脑袋。
“爱欲乃人之常情。”莱奥维斯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不必为此感到羞涩。”
“但是,但是他是一位,一位男孩!”少年陡然闭上双眼,红棕色的雀斑因为面部温度的升高而变得更明显,“他拒绝了我,我,我时常想将他关在地窖里,这样,他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少年的身躯因为这个想法而发抖,“不,这是不对的,我不能这么想,我应该感到忏悔!”他猛地蹲下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像脆弱的新生的树苗,在风雨的袭击下维持不住身形。
莱奥维斯伸出了手,温柔地将他扶了起来,真是奇怪,他明明没有这样的想法,却还是作出了这样的举动,真是奇怪。
神像在他的身后,给予他莫大的安抚,让他的思绪像平静的冰山上的雪。
“你的爱如此纯粹,神明会原谅你的。”他看见眼前的少年柔弱的身躯恢复平静,看向他的眼睛里藏着单纯的信任,像刚刚从母胎中脱离的,第一次睁开双眼将世界收入眼中的孩童。
“真的吗?”
莱奥维斯听到少年的问话。
“当然是真的。”他用帕子拭去少年眼角落下的泪珠。
“感谢神明!”少年恢复了以往的神采,从教堂中离去。
教堂重新恢复冷清,成排的长椅整齐地摆放着,地上一尘不染。
透过明亮的窗户,莱奥维斯看见自己隐藏在神像的阴影之下,噢,怎么会是对的呢?
爱一个人,就要给她\他尊重,而不是像家养的动物一样,关在牢笼里。
更何况,那个男孩拒绝了他。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好奇怪,好奇怪!
莱奥维斯觉得脑袋疼痛起来,好像有千万个蚂蚁,在啃噬他的脑浆,他的骨髓,他的血肉。
他靠在墙上,一只手扶着脑袋,眼前用大理石雕刻成的神像正安静地注视着他,让他的心绪缓慢地平静下来。
他拿出那张替少年擦拭过眼泪的手帕,燃起一团火焰,将那帕子放进火堆中。
帕子在他眼前缓慢地变成了灰烬,他看到火焰中,那是一张陌生的脸,脸上的表情如此扭曲。
奇怪,怎么会陌生呢?这明明就是他的脸啊!
15. 林恩看家
面前的树林明明和刚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还是那样的树木,还是那样的落叶,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迪尤尔觉得浑身发冷。
眼前的同伴接二连三地失去踪影,让迪尤尔感到慌乱,他想要向他们消失的方向寻去,想要迈出腿,但是最终却向后退了一步。
他捂着嘴,发出幼猫一样的哭声,他是个多么懦弱的人啊,难怪,难怪没有人会喜欢他。
迪尤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没有发现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团黑雾,像深渊里的巨兽一般张开嘴,将他吞进腹中。
等他从莫名的悲伤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湖边,胸口处来自于母亲的护身符发出微弱的光芒,提醒着他现在处于危险之中。
湖水澄澈,如同一面天然的镜子,倒映着他现在的面庞——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柳状的眉毛,白嫩的肌肤,鲜艳的嘴唇,他看起来像一位娇弱的,多愁善感的女孩。
但是身下的什么物件又在明确地告诉迪尤尔自己的性别。
陌生的记忆侵袭着他的脑海,他叫休林,一位当地乡绅家的孩子。
迪尤尔又不知所措地哭起来,他不明白现在自己在何处,也害怕未来会遇到的事情。
“休林少爷,您怎么了?”他的面前出现一位少年,一位剪着短头发,穿着格子背带裤的少年,他本在湖边的芦苇林里捡着野鸭藏着的蛋,少年听到了迪尤尔的哭泣,干脆地离开了芦苇,带着些焦急的情绪,小跑到迪尤尔的面前。
休林的记忆告诉了他,那少年叫鲍勃,家里逝去佣人的孩子,一直与他生活在一起,是他值得信赖的伙伴。
*
“小西,今天要好好看家哦。”
黛西换上了崭新的棉麻碎花裙,用系带将头发编成麻花辫,挽着母亲的手,和她告别。
今天是祷告日,她们一家要一起前往教堂进行祷告,牧师先生会给她们施下祝福,然后这一周都会顺顺利利的,像很多个从前的日子一样。
这是神明的保佑,神明祝福着她们,保佑着整个小镇虔诚的信徒。
黛西想起了牧师先生的面容,他看起来如此年轻,他蔚蓝色的眼睛总是藏着似水般的柔情。他将胡子处理得如此干净,留下光洁的下巴,他总是淡漠的,看起来无法对什么人热情,但是事实上并不如此。
牧师先生总会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他的医术了得,在闲暇的时间,还会对受伤的居民进行治疗。他的心里藏着一把火,只是用冰块掩饰他的热烈,黛西如此想到,她有些心不在焉了。
小西乖巧地点头,男主人发出沉闷的笑声,宽大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孩子!”
女主人站在女儿的身旁,注视着面前温馨的画面,嘴角微微地弯起,嘴里却催促道:“快些走吧,再晚一点时间就来不及了。”
“好啦好啦,来了。”男主人大笑着挽着妻子的另一只手。
小西站在门口,小羊羔在她身边卧着,她看着小主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然后在路口处彻底消失。
黛西,她的黛西,将她从老鼠般大小一点点抱大的黛西,她亲爱的主人。
专属于她的饭盆里放着刚刚烤好的黑面包,以及昨天炖好的驯鹿骨头。花花眯着眼嗅了嗅,然后张开嘴,咬上了散发着香气的面包。
早晨的道路,并不冷清,母亲牵着孩子,男人扶着老人,去祷告,走到华丽的教堂,在高大的神像下低下脑袋,闭上眼睛,祷告,去祷告,神明会给予他们祝福。
黛西察觉到了一道并不友善的视线,是乡绅家的小女儿希琳,她的未婚夫——农场主的独子马克,在不久之前向她示爱,当然,黛西拒绝了他,神明在上,她可是一位道德高尚的好女孩。
她看见希琳向她翻了个白眼,希琳当然也很美,她常年病弱,肌肤像雪一样白,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要变成透明,黛西甚至能看见她眼皮上青色的血管。
黛西其实很喜欢她,希琳喜欢穿着绣着蕾丝的白裙,然后配上黑色的毛绒披肩,她的骨架很小,看起来有些瘦弱,像黛西经过的商店的橱窗里精致的娃娃。
哪怕如今她在向她翻白眼,黛西依旧觉得她很美丽,那是一种长年被保护起来的天真和纯洁。
但是都是因为马克,她再也无法与希琳成为闺中密友,想到这,黛西对于马克的厌恶之情,又加深了许多。
如果他能死掉,那就好了。她的心中不知为何冒出这样的念头,将黛西吓了一跳,哦,神明,请原谅她极端的想法。
神明当然会原谅她的。
他们依次走进了教堂,牧师先生穿着黑色的长袍,内搭罗马领衬衣,他站在圣台中间,看起来是多么的高洁。
黛西的眼神在牧师先生的身上扎了根,以至于当牧师先生即将带领唱诗班开始赞美诗的演唱时,她在母亲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
她心不在焉地进行演唱,陡然间看见神明的眼睛,红黑色的眼睛,看起来不洁而恐怖,黛西打了个寒战,神明,神明真的会保佑他们吗?
她再看过去,神明的眼睛却恢复了正常,用光滑的大理石雕刻的双眼,温柔又慈爱地注视着她。
神明还是一如既往呢,一定是自己眼花了,黛西如此想到。
祷告环节,黛西闭上双眼。
身边什么人趁着祷告的时候抚摸上她的手臂,黛西以为是自己的母亲,但是她睁开眼,却看见肥胖的马克站在她的旁边,她想要发出尖叫,却看见马克有恃无恐的神情,好像在说:“乖巧些,可别惊扰了神明,你有什么证据呢?”
黛西压下喉咙里将要发出的叫声,没关系的,祷告很快就会结束的,她这么想着。
好在后面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她松了一口气,父亲拍了拍她的脑袋上,“孩子,想些什么呢?”
“没什么。”
身为猎户的父亲手臂上的肌肉如此的饱满,能轻易地拉开厚重的弓箭,将天上飞翔的雄鹰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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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地上蹦跑的驯鹿打下,没关系的,她还有父亲在呢。
临走前,不知出于什么缘由,黛西回头看了一眼,她看见马克张开嘴,好像在说些什么,她没有看清,母亲将她拉走了。
她回到家里,虽然是祷告日,但是黛西还是得进行今天的劳动,成群的羊需要呼吸山野上的自由空气,它们空荡荡的胃需要被带着水滴的鲜草填满。
它们是自然孕养的孩子,生于山野的孩子,
小西安静地卧在自己的窝里,花花靠在她身边,正在往她的怀里拱,仿佛将身边的狗认作自己的母亲,嘿,真是只傻羊,那可不是你的母亲。
黛西看到眼前的一幕,被马克打扰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没关系的,只要离他远一点,祷告日的时候绕远一些,一切都会照旧的。
神明会保佑她的,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
人们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堂,像一只只蚂蚁,渴求着神明的恩赐。
今天是祷告日,莱奥维斯的脑袋里自然而然地出现这个概念,他安静地站在圣台上,看着不同打扮的人缓慢地走进教堂。
带着头纱的女人,穿着皮衣的男人。
肌肉结实的猎户,身材臃肿的贵族。
下一步该做什么?
下一步该演唱赞美诗了。
他带领着唱诗班,音乐从他们手中的乐器中流淌出来,赞美从人们的嘴里飘散出来。
“我心中欢乐,要不停歌唱,向主献上赞美颂扬。”
他看见一个女人,她的视线放在他的身上,像在看关系亲密的爱人,这视线让他浑身不自在。
“毁掉她,占有她,像从前你对其他女人做的那样。”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大放厥词。
他觉得恶心,他想要呕吐。
真是该死,他并不认识那个女人啊。
“她是黛西,一位天真纯洁的牧羊女。”可是下一秒,他的脑海里就自动出现那女人的信息,就好像他曾经认识她一样。
“你忘记了吗?你深深地关注着她呀。”
是的,没错,每一次进行祷告的时候,他都在关注着她呀,纯洁的小羊羔。
莱奥维斯继续着他的职责,他看见一个肥胖如猪的男人的手,抚摸上黛西裸露的胳膊。
他看见黛西的身躯微微发抖,他想要出声制止,但是仿佛处于既定的程序一般,从他的嘴里吐出的,依然是对于神明的赞美。
他还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位少年,紧闭着双眼,虔诚地进行祷告。
神明会保佑他们吗?莱奥维斯突然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神明,真的会保佑他们吗?
祷告终于要结束了,莱奥维斯看着黛西跟着人流离开教堂,在踏出教堂的前一秒,她转过头,肥胖的男人说了什么,真奇怪,明明是背对着他的,他却看见了他说的话。
“你穿着棉麻碎花裙,可真美,真想睡你。”
16. 林恩蹭蹭
离开教堂后,日子很平淡地过着,像出现在餐桌上的黑面包,味道并不好,但是只要是和亲爱的家人一起享用,便变得美味起来。
黛西几乎要忘记了给她带来困扰的马克,也不会在夜半时刻想起马克对她说的,但是她却没有听到的话语。
林恩,现在或许该称之为小西,她沉醉在黛西的怀抱里,每一天都觉得自己理应更爱自己的小主人一点。
这天,天气并不太好,雾气朦胧,以至于路掩藏在水雾下,几乎不见踪影,好在她们对道路十分熟悉。
羊群依旧闲适地品尝美味,黛西从路边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品尝着草茎根部淡淡的甜味,她靠在粗糙的岩石上,眯着眼,将小西的毛从头顶捋到后尾,然后又挠挠她的下巴。
小西满足地眯着眼睛,她在享受这样的亲密。
远处出现一个人影,影影绰绰,像一只慢吞的蜗牛,缓慢地进行着她的旅程。
是希琳。
这位病弱的,身体娇弱的乡绅女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黛西觉得疑惑,她有时候总会对一些人们觉得习以为常的事情感到疑惑。她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希琳会对她产生敌意。
“亲爱的孩子,没有人会乐意看见自己的未婚夫的目光落在另一位女人身上,何况你如此美丽,你是坠落于乡野里的天使。”母亲的手因为常年的劳作而布满沟壑,但是却是那么轻柔地落在她的发顶,像是在抚摸珍贵的宝石。
黛西因为母亲的夸赞而感到羞涩,但是依旧不明白,像画一样的美人,希琳,为什么会爱上肥胖的,在她眼里一无是处的马克呢?
希琳走到她的面前,喘着气,面颊因为过量的运动而透着不健康的红色,小西看着陌生的来客,挡在了黛西的前方,发出警告性的低吠。
娇小的女孩提着裙摆,向后退了一步,面色涨得通红,“你,你快命令她离开,我想要和你谈谈!”
她指着小西如此说道。
“恕我并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小西是我的家人。”
希琳像泄气的气球,神情一瞬间沮丧起来。“黛西,你能不能,不要再引诱马克了?”
眼前的女孩身材娇小,带着有宽大帽檐的现下流行的蕾丝边帽,将隐隐透明的肌肤隐藏在内。她太矮小了,以至于她低下脑袋后,黛西就看不清她的神情了。
柔弱的女孩,她几乎可以随意掌控的女孩,却像点燃干草堆的那一点火星,让黛西的脑袋“轰”的一声,被怒火点燃。
“你怎么可以如此污蔑我的清白!”
希琳被黛西的怒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半步,她的语气变得轻微了些,“可是,可是,马克是这样和我说的。”
小西靠在她的腿边,脑袋轻轻地蹭过她裸露的小腿,黛西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才将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她冷冷地笑道:“亲爱的,我可看不上你那位虽然家境殷实,但却无能丑陋的未婚夫。”
“不是就好!”希琳明明加强了语气,却在黛西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又退后了一步。
花花在小西的身边发出“咩咩”的叫声,它有些饿了,想吃东西,所以,这场吵闹能不能结束?
它靠近希琳,伸出舌头,舔了舔她。
“啊!”希琳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惊恐,她低下头,看见是只小羊。
“好可爱的小羊羔!”她脱口而出,但是又很快意识到自己丢了气势,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黛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说到底,这一场麻烦还是由马克引起,该死,他为什么不能去死啊!
“你可以摸一摸,它很乖巧的。”
“真的可以吗?”希琳的眼睛亮起来,抬起脑袋看向黛西,然后又反应过来,扭过脑袋。
别扭的女孩,黛西这么想着。
“当然可以。”
希琳蹲下来,洁白的裙子在草原上开出一朵独一无二的鲜花,她抚摸着小羊羔的脑袋,耳朵,然后又快速地刮了一下它湿润的鼻子。
这是她第一次和小羊离得这么近。
父亲限制了她的出行,理由是担心她的身体出现意外,其实在马克看上黛西之前,她就注意到她了。
健康的小麦色的肌肤,亚麻卷的头发,有力的胳膊。
希琳羡慕黛西,从很久以前。
她想像黛西一样,自由自在地在田野里奔跑,累了就躺在草地上休息,渴了就喝一口山泉的水。
“真柔软。”希琳发出一声喟叹。
花花开始挣扎,它不愿意再继续被抚摸。希琳像黛西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它饿了。”花花最近很奇怪,它总是不愿意离开小西,没有办法,黛西只好准备好羊奶,方便给它喂食。
正午的太阳高高地悬挂在树枝之上,希琳的肚子发出奇怪的叫声,她后知后觉自己离开家太久了。
“要不要来一点黑面包和鲜羊奶?”黛西问道。
“谢谢你。”希琳的声音变得和蚊子般大小,她有些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难为情了。
于是她们以地为席,安静地享用午餐。
黑面包比不上家里的白面包细腻,希琳需要咀嚼许久,她不时端起瓶子,小口的啜饮羊奶。
黛西很快解决完了自己的午餐,事实上,她并没有填饱肚子,其中的一大半,被她分给了希琳。
“希琳,你为什么会喜欢马克呢?”她实在太好奇了,以至于哪怕知道这个问题颇为冒犯,她还是问了出来,小西啃着骨头,竖起了双耳。
希琳诧异地停止了进食,“我并不喜欢他呀。”
“那你怎么会和他订婚,并且为了他来警告我?”
“父亲说我应该和他订婚,他有能力继续维序我的生活。”
黛西感到惊奇,“可是,不应该因为相爱,所以才会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吗?”
希琳沉默了,她看着手里的面包,这样的面包对她而言很新奇,父亲总说她不应该吃这些粗糙的东西,那些没有去掉的麦麸会划伤她的喉咙。
但是,她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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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这块面包,很美味。
“对不起,我该回家了,真的很抱歉今天打扰你。”
黛西其实已经不生气了,风拂过,传来希琳发梢的味道,是玫瑰的香味,她猜想希琳是不是沐浴时总会放上玫瑰花瓣。
“再见。”
*
迪尤尔初来这样陌生的环境,他感到惶恐,但是好在鲍勃一直陪着他。
鲍勃总是很有耐心地满足他的每一项需求,寸步不离地陪在他的身边,让他被巨石压住的心脏稍微轻松了一些。
但是他依旧感到苦恼,他不知道他的伙伴们,现在在哪里。
迪尤尔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在这里,他有了新的身份,有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既然如此,如果林恩和莱奥维斯也在这里,那么他们是不是也有了新的身份呢。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让他几乎要生锈的关节似乎都没有这么疼了。
桌子上是鲍勃准备的热咖啡和一小块吐司,他总是担心迪尤尔饿了或者是冷了,像他的奶妈,这让他感到亲切。
门被移动,阳光的方向发生变化,引起他的注意,迪尤尔看过去,是他的妹妹,或者说,是休林的妹妹。
她看见他,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她向他走来,“哥哥,不要告诉爸爸我出去的事情,拜托你了。”
学着记忆中另一个人的模样,他抚摸了一下妹妹的脑袋,“当然,但是可不可以告诉哥哥,你去哪里了?”
妹妹的脸红了,她像刚刚盛放的桃花般,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哥哥,你说婚姻,是不是为了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当然。”迪尤尔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或许世界上大部分的夫妻,都和他们不一样。
“那我想一直和哥哥在一起。”
迪尤尔的手无措地停滞在半空中,像是被最为粘稠的橡树白胶黏住了手,他的脸快速地变红,然后又转为青白,失去了血色。
“亲爱的黛西,虽然我们的关系亲密,但是我们是不可以结婚的。”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迪尤尔的预期,以至于他的心脏开始了堪称剧烈地跳动,几乎要超出身体的负荷范围。
“为什么?”
黛西显然并不服气,她将迪尤尔的手扯了下来,然后把自己的脸颊覆盖了上去。
“她亲吻了我的指尖。”女孩的嘴唇柔软而湿润,涂着红艳却并不俗气的口脂,柔软而温暖,迪尤尔的脑袋显然无法处理这样的场面,他剔透如玻璃球的眼睛如同关不紧的水阀般,漏出几滴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黛西,你有未婚夫,我们应该保持距离的,而且,我们是兄妹。”身体的反应使他飞快地收回手,像焉了的鹌鹑一样低着脑袋快步离开。
被舍在原地的黛西捻着手中的泪,“哥哥?”
窗外的玫瑰开得热烈,一个人影立在花丛中,他收回视线,目光阴翳地高高举起银制花剪,一朵又一朵娇艳的玫瑰掉落在地,然后被牛皮靴子捻出花汁,连空气中都是花液不堪地绝唱。
17. 林恩吐血
那位少年又出现在教堂了,他跪在神像面前,虔诚地呢喃着什么。
莱奥维斯没有听见,也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毫无形象地躺在教堂角落里的一条长椅上,一条腿屈着,随意搭在靠手处,另一条腿放在地下。
这里没有阳光的照射,阴凉得可以用冰山下隐藏的山洞来比拟。
比起在神像前祷告,他更喜欢这里,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觉得自在且舒适。
少年没有注意到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俯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艘被湖水击溃的,颤抖的舟。
“神明啊,请帮帮我!”
莱奥维斯只听清了这一句话,然后他的身躯从椅子中站起,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
“神明会给予你帮助。”他突然做声,少年如同被惊吓的兔子,回过头。
莱奥维斯看见少年的眼睛,红色的眸子,似即将倾泻而出的鲜血,血丝如同菟丝子,缠绕在他的眼白上,看起来不太像一位正常人了。
恶魔。
没错,像恶魔一样。
莱奥维斯有些好奇男孩的转变,但是很快,又收起了自己的好奇。
他是神明最虔诚的信徒,他是神明最有力的助手,他的任务,只要帮助神明完成旨意就好。
“我想让一个人,能永远地听命与我。”
“那你能付出什么代价呢?”
“我的生命。”
*
马克将希琳约了出来,他们在鲜少有人经过的湖边见面。
这是希琳的要求。
“马克,春天的湖是多么有韵味啊!清澈的湖底下自在的游鱼,如洗的天空,还有茂盛的植物,这是春游的最好地点!”
希琳如是说道。
希琳也是一位美人,但是很遗憾,并不是他喜欢的款式。
她就像邻家的妹妹,乖巧可人,但是却并不让人心动。
马克更喜欢像黛西那样热烈的太阳花,所以在尚且得不到黛西的日子里,他在风化场挑选了两位有些小脾气的妓女。
他有些神游海外了,他自然知道希琳去找了黛西,男人嘛,总是会有自己的一套关系网。
这样被未婚妻重视的感觉,让他颇为受用,但是,他依旧不打算放弃黛西,这更让他觉得刺激。
不过,他当然不会不识风趣地拂了她的期待,马克如是想。
于是当希琳拿出一个从篮子里拿出一块小巧的蛋糕喂到他嘴边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张开了嘴。
湖边的景色一成不变,每一年都是这样的画面。比起在这里野餐,马克更想去赌场玩一局纸牌游戏。
他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蛋糕,一边想着。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蓝莓蛋糕,好吃吗?”
“当然好吃,比我家里特地请来的厨师做的还要美味。”其实味道并不怎么好,他隐隐还觉得自己吃出了什么苦味,但是,如果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的话,那自然是要说些动人的话语。
乡绅家的女儿,愿意为他下厨,怎么不算是为他花了心思呢?
希琳发出了欢快的笑声,像欢快的黄莺。
*
黛西和小西一起度过了很多个快乐的日子,她们在广袤的田野里追逐,奔跑,嘻戏,让身上的每一处肌肤,每一片皮毛,都能获得阳光的特殊关照。
那些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想法被小西丢之脑后,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欢乐的牧羊犬。
“小西,我们去玩捉迷藏吧。”
这天,黛西抚摸着小西柔软的皮毛,兴致盎然地说道。她今天又穿着那一件漂亮的碎花麻布裙。
黛西很喜欢这条裙子,以至于只要这裙子被清洗干净,她就会在第二天换上它。
小西当然不会拒绝小主人的请求,事实上,她无法容忍自己看见小主人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黯然失色。
“如果有人欺负她,我一定会把他的脖子狠狠咬断!”她曾经在心里暗下决心。
“一,二……”黛西开始数数,小西灵活地摆动双腿,花花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她们躲在了一颗大树后。
灵敏的听觉让她哪怕处于很远的位置,也依旧能听到主人的声音。
“快藏好了,我要来找你们啦!”小西屏住了呼吸,花花靠在她的身边,被她伸出的爪子捂住了嘴。
她的耳朵靠在地上,她听见了黛西的脚步声。
但是黛西很快又停了下来,她好像在和什么人讲话。小西想要出去一探究竟,但是又不想主动破坏规则。
她摇晃着尾巴,期待小主人能快点继续这场游戏。
直到她听到了一声尖叫,一声来自黛西的尖叫。
那尖叫像一只手,猝然拽紧了小西的心脏。
她焦急地跑了出来,花花跟在她的身后,撒开四只蹄子奔跑。
小西看见了一个肥胖的男人,他压在黛西的身上,像一座难以移动的山。
她的心中无端出现一股怒气,那怒气如同遇见柴油的火焰,飞快地蔓延至她的全身,几乎要将她吞噬。
“怎么不去死啊!他怎么不去死啊!”这样的念头在小西的脑海里徘徊。她的眼睛被血丝包裹,她眼前只剩下那恶人。
“让他下地狱吧!”小西这样想到。
她飞快地跑过去,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腿。
“畜生!”那男人依旧没有停下扒黛西衣领的手,他的脚狠狠地向小西的方向踹去,正中小西的腹部。
她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柔软的草给了她一点缓冲。
小西觉得嘴里满是铁锈味,血液从她的嘴角溢出来,但是她很快挣扎地站起来,不屈不挠地在阻挠男人的行为。
黛西在疯狂地挣扎,像一条案板上待宰的银鱼。
马克心中恼怒,眼前并不乖巧的美人在某些时候,她的挣扎会被称为情趣,但是在此时,他觉得对方有些不识趣了。
更何况牧羊犬的攻击毫不留情,这让他觉得腿部一阵疼痛,应该是流血了吧,他这样想。
该死的畜牲!马克狠狠地揣向牧羊犬柔软的腹部。
小西又被踢了,她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如同哭泣一般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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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
黛西眼眶布满血丝,她的视线落在腿脚抽搐的小西身上,表情变得如此悲愤。
“他怎么不去死!他怎么不去死!”
被束缚在男人腰带上的用来削黄油的小刀因为他们的动作掉了下来,她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快速地握住了那把刀,狠狠地捅进了马克的腹部。
刀实在不大,堵住了伤口,几乎没有血喷出。
马克倒在地上,发出和蛇一样相似的抽气声,花花冲出来,用它那还未发育完全的脑袋用力地撞上了他的肚子,他被顶翻在地。
黛西慌乱地跑过去,将小西抱在怀里,鲜艳的血液如同一小股一小股的泉水,不断地从她的嘴里喷涌而出。
“小西,小西!”那血液怎么也止不住,将小西的皮毛,黛西的喜爱的花裙子都沾染上,黛西甚至没有再看马克一眼,她抱着小西,急匆匆地跑下山。
母亲在家里,还好母亲在家里。
看见母亲慈祥的面庞时,黛西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亲爱的孩子,发生了什么?”眼前的女儿衣衫半露,衣服上沾染着不是到是谁的血迹,怀里的牧羊犬气息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启程前往天堂地模样。
但是好在,受伤的并不是她心爱的孩子。
“妈妈,救救小西!”黛西带着哭腔说道,来不及细问,戴斯夫人拿出绷带和药膏,想要给小西处理伤口。
但是并没有多大用处,小西的伤口并不在表面,她又吐出一口污浊的血液。
“黛西,我想,你得带她去教堂,让牧师先生看看。”
牧师先生在治疗方面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成就,小镇里的居民,在某天突然觉得头痛,或者开始咳嗽发热的时候,总会去牧师先生那里寻找办法。
牧师先生也总能给予他们合适的治疗方案,让居民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健康。
戴斯夫人叹了一口气,给黛西提出了建议。
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在去之前,你或许得整理一下你的服装,否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黛西觉得心中哀切,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事呢?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照顾好小西。
戴斯夫人去处理黛西没有带回来的羊群了,黛西坐上叔叔的马车,花花也跳了上来。
黛西没有精力让小羊羔离开了,她抱着小西,她的前爪搭在她的手臂上,似乎在安抚她,让她别担心。
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砸在小西的皮毛干涸的血液上。
叔叔加快了车速,她们很快就赶到了教堂。
教堂里一如既往地安静,牧师先生正在神像下做着祷告。
“牧师先生,求求你,救救小西!”
黛西跌跌撞撞地跑到牧师先生的面前,将怀里的小西递出去,像是看见了救赎。
花花的爪子突然搭上了莱奥维斯伸出的手。
看着眼前的小羊羔,莱奥维斯的脑海里突然多出了一段记忆,一段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18. 林恩受伤
花花清澈的眼神瞬间变得熟悉起来,他默默地拿下了自己的爪子,然后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莱奥维斯一定会在小白再次偷吃零食的时候狠狠对他来一场嘲笑攻击。
比如说:“嘿,看看是哪个笨蛋变成了一只小山羊。”
但是现在显然并不是干这个的时候,他收敛住不经意间留露出来的怪异神情,恢复了牧师先生那淡漠清冷的高傲模样。
像一只鹤。
莱奥维斯这样想着,总之,要比某只小羊羔好太多了。
真是奇怪,和小白重逢后,莱奥维斯觉得自己又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请容许我将她带回治疗室进行治疗。”莱奥维斯如此说道,从黛西的手中接过了虚弱得如同一朵一吹就散的蒲公英的小西。
黛西颤抖着手,跨出步子,想要追着牧师先生的步伐,但是又想起他从来不允许别人进他的治疗室的规矩,只得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黛西目送着莱奥维斯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转角处。
她双手握拳,抵在胸前,闭着双眼,睫毛和肩膀不住地耸动,仿佛踩在悬崖边上的狍子,“神明啊,求求您,保佑小西吧,保佑她平平安安!”
她没有注意到花花蹦跳着跟上了牧师先生。
或许是因为它太矮了,毫不引人注意。
莱奥维斯循着脑海中属于这具躯体的记忆来到了牧师的治疗室。
牧师的治疗室在地下,一个颇为阴暗的,没有阳光能照射进来的空间。
他按下按钮,厚重的石门发出“轰隆隆”的,宛如地震时山和地的怒吼的声响,灰尘扬起,他拉了拉自己的神袍,遮掩住怀里的牧羊犬,避免灰尘沾染上她的伤口。
虽然肉眼看上去,除了她吐出的鲜血外,林恩身上看起来没有其它的伤口。
但是莱奥维斯觉得在林恩的事情上,还是应该小心为之。
治疗室的空间不大,苹果木做成的架子随意地摆放在地上,上面乱七八糟摆放着盛着奇怪液体的瓶瓶罐罐。
棕灰色的油膏状粘稠物在中间的铜制大锅里熬煮,一个接着一个小小的泡从底部升起,然后慢慢变大,浮在表面,发出“啵”的一声,散裂开,接着空气中羊油混杂着屎壳郎粪便的气味更重了些。
怀里的牧羊犬皱了皱眉,稍微扭动了一下身子,好似被这奇怪的气味惊吓了。
莱奥维斯抱着牧羊犬的动作重了些,小白跳到唯一一张看起来干净些的桌子上,不甚熟练地用羊爪顶起一块抹布,拂了拂上面的灰尘,然后从旁边的架子上扯过一张红色的毯子,铺在了桌面上。
“谢谢你,小白。”莱奥维斯小心翼翼地将牧羊犬放在毯子上。
林恩扭动着身躯,蹙着眉好似陷入深沉的噩梦之中。
“可不是在帮你,我在帮林恩。”小白把脖子扭过去,属于山羊的脖子有些长,这动作并不显得傲气,反而意外地可爱。
但是小白并不知道,他觉得现在自己酷毙了。
“难道我不配你的帮助吗?”莱奥维斯一边和小白拌着嘴,一边查看林恩的伤势。他觉得自己和林恩一定是天降的缘分,所以无奈林恩变成什么模样,他都能将她认出来。
“或许你应该去配几把钥匙。”小白眯着一边的眼睛,另一边眼睛悄悄睁开探出头,想要看看林恩的伤势,“她还好吗?”
“情况看起来有些糟糕,她伤到了脏腑,但是在这里,我的光明力无法使用。”莱奥维斯越是检查,眉头便是蹙得越紧,好像一口气吃了一大勺黄梅精一样。
他原本想要使用治疗术缓解林恩的伤势,但是现在,这看起来并不太可行。
“所以我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看起来像是一个剧本,而我们成为了剧本中的人物。”莱奥维斯再次尝试在手中凝聚出具有治疗作用的光明元素,但是很遗憾,他以失败告终。
“你现在的身份平时是用什么治疗患者的?”小白跳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看向莱奥维斯。
“那些散发着恶臭的奇怪液体。”
小白瞥了瞥那锅油膏状粘稠物,摇了摇脑袋,“看起来不太靠谱。”
“是的,但是实际上只要有患有病痛的村民来寻找他,牧师就会先用点小把戏让他\她昏迷,然后带到这里,喂上一勺子的奇怪液体,患者就会恢复如初,看起来什么病痛也没有了。”
莱奥维斯继续他的动作。
“我想我们应该尽快逃脱这个剧本。”小白想要和往常一样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进行思考,但是举起手才发现自己的手现在是羊蹄子的模样,只好又放了下来。
“是的,我们应该找到到底是谁编造的这个剧本,然后才能把林恩救出来。”莱奥维斯再次检查了一遍林恩的身体,她的躯体在缓慢地自愈,目前看来并不致命。
但是再继续虚弱下去,就难以说了。
“还有迪尤尔,别忘了他。”小白说道。
“对哦,我们现在还没有碰见他呢。”
莱奥维斯打算扯些理由,将小白和林恩留在这里,他现在并不打算使用奇怪液体,担心这玩意会给现实中的林恩带来伤害,他要密切观察林恩的伤势。
如果可以,他将二十四小时蹲在林恩的身边,直到她苏醒过来。
“小白,你先看着她。”莱奥维斯看见小白点头,便稍稍放下心,他走出治疗室。
黛西还在教堂等待,她在时间并不算太长的等待中愈发地焦急,以至于不住地围着教堂的空地踱步。
“神明啊,小西是一条温顺又负责的牧羊犬,她是这世上最好的牧羊犬,保佑她,请保佑她!”
黛西嘴里念叨着什么,直到看见牧师的到来,才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地扒住他的胳膊。
“牧师先生,小西怎么样了?”她面色苍白,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
莱奥维斯的第一反应是要躲开黛西伸出的双手,但是却没能如愿,离开小白后,他好像再一次失去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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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控制权,但是好在,并不是完全失去。
“她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势过重,需要密切观察。”莱奥维斯说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黛西的目光怔怔地看着莱奥维斯身后的地面,喃喃自语道。
“但是她现在需要留在我这里,我会对她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莱奥维斯顿了顿,“还有那只小羊羔,他不愿意离开小西,他们的感情看起来很好,或许小西需要他的陪伴。”
才不是,林恩需要的是他的陪伴,莱奥维斯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嗯,没错,就是他。
“好的,好的,当然没问题!”黛西点点头,看起来终于回过神了。
“你先回家休息吧,等到小西的治疗结束,我将会通知你的。”
直到将黛西送走,莱奥维斯才松了口气,快步回到了治疗室。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见林恩了,如果可以,他真想代替小白的位置。
把这些烦心事,全都扔给小白才好。
*
另一边,广阔安静的山原上,有洁白的云,有细微的风,有成群的羊,还有一具男人的躯体。
他就这样倒在地上,脸上是说不出的惊恐,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某个瞬间全身失去力气,也不明白他只不过是出来找了一个床伴,就落得如此下场。
明明他愿意用对于平民而言,很多很多的钱财,去换取一个女孩的贞洁,她为什么不乐意呢?
马克想不明白,在他的记忆中,大腹便便的父亲就轻易地用钱财得到了许多女孩的芳心。
“如果钱不起作用,就用你属于男人的力量去压制她,她会从剧烈地反抗便得享受,然后变成一个□□。”
他记得窗下父亲交织在阴影下的脸,父亲抽了一口雪茄,慢慢喷出白色的烟雾,父亲是这么说的。
父亲总是得意于自己能将家庭和情人的关系处理得当,互不干扰。
马克从小耳濡目染,他以父亲为荣。
但是,也是这个决定,害死了他。
高大的树后走出一位娇小的女子,她今天穿着和往常一样的黑白蕾丝裙。
马克曾经和他的狐朋狗友说过,“真恨不得将她衣柜里那些像寡妇一样的衣服全扔去喂狗,然后换上那些火辣的吊带,开叉的裙。”
男人们发出哄笑。
真是很不巧呢,她当时正好听到了。
希琳伸出手探了探马克的鼻息,已经完全没有了,真好,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喝那些干净的水,吃过筛后的白面做成的面包,或许他只配一捧黄土吧。
她拔出马克胸口的刀,念了些什么咒语,夹杂着黑色的光元素聚集在马克的身边。
他现在看起来像是因为运动过速而猝死的倒霉蛋了。
希琳绰绰而去,此时辽阔的高原上,只有成群的山羊,还有随风起舞的鲜草。
神明庇护着这片土地,祂安静地看着游荡在这世间的每一个生灵。
19. 林恩睡觉
小镇的河边出现了一袋碎尸。
尸体被残忍的凶手切割成一块又一块巴掌大的肉块,用麻布袋包装,扔在河里。
这将驱使马儿在河边饮水休息的车夫吓了一大跳。
“天知道那有多吓人,我们只是像往常一样,让辛劳的赛恩好好休息一会,但是它却叼回了一块头骨——它总喜欢这么干,但是这一次,不是什么兔子,什么獾,或者什么猴子,那是一个人类的头骨!”
车夫拍了拍胸膛,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可真是太吓人了,小镇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怪事?”身边的人群面上惶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显然也为此感到惊恐。
“真是凶残,不会是什么心理变态吧?”
“有没有可能是恶魔做的,故事里的恶魔,就是喜欢干这样的,噢,真是抱歉,又想起那个令人呕吐的恶心故事。”
他们七嘴八舌地简述着自己的猜测。
猎人罗宾从兜里拿出一小块烟草,塞进水烟管里,他吸了一口,喷出环状的烟雾。
黛西小的时候很喜欢看他这么干,有的时候还会伸出不到路边新鲜烟草大的手,想要抓住他喷出的烟。
当然,他被妻子教导了,原因是呼出的烟对孩子不好,他不应该在黛西面前干这种事。
“罗宾,你说,到底会是谁,作出这样的令人惊悚的事?”他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有恶魔也说不定,或许是这个人干了什么缺德事,老天看不过眼也说不准。”他专注地抽着自己的水烟,看起来对那句尸体没有一点兴趣。
“不要随意揣测死者,现在大家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他的同伴拿出一杯苦啤酒,喝了很大的一口。“不过,你最近可要看好你的女儿黛西,可别让恶人有了可乘之机。”
“那是当然。”罗宾抢过同伴的苦啤酒,也喝了一大口。
苦啤酒的度数并不高,但是无论如何,它毕竟还是酒的一种。
河边出现尸体的事就像烤火鸡散发出的肉香,很快传遍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起先,农场主马络并不在意,他认为那可能是某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者是那个倒霉的伙子,总之,不会是他的儿子马克。
但是他的妻子则不然,她总是如此,看见些什么祸事,就忍不住往他们身上想,然后开始在他身边念念叨叨。
他有些忍受不了妻子的担忧和念叨,“拜托,谁会轻易惹我们家呢?要知道,镇上的磨坊都归我们家管理,如果惹了我们,他们可是连黑面包都吃不起!”
他离开家门,然后沉浸在那些年轻的美人柔软的胸膛中,温暖的被窝里。
直到过了几天,他那向来端庄的夫人哭着闯进了风化场,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天知道她哪来的力气,要知道,平日里她连开一瓶酒这样的小事,都要交给佣人来干。
“老爷,马克他,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夫人脸上的妆容因为眼泪花成一团,漏出她那因为岁月流逝而出现的鱼尾纹,还有松弛的皮肤。
年轻的美人用被子遮住她的身躯,露出一个脑袋,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们。
马络有些气恼,真是丢脸。
但是为了安抚他的妻子,以免她再来打扰他的好事,他还是带她去看了那些碎尸,“看清楚了,这团烂肉不可能是我们的儿子。”
现在的天气并不炎热,但也不如冬天寒冷,以至于放置了一段时间的尸体已经开始有些发臭,他嫌弃地撇开眼神,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这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呢?他的孩子会是健康的,健硕的,唯独不可能是一具尸体,或者不能说是一具,而是一堆。
但是他的夫人却发出一身哀切地哭嚎,扑在了那堆肉碎上,“马克,马克……”
她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她抱着一只手,那手上有一枚戒指,她知道,那是她孩子的戒指,那枚戒指掩盖着的手指上的伤痕,是马克小时候给她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划出来的。
马络愣在了原地。
*
莱奥维斯对于如何逃离剧本这件事还毫无头绪,但是此时他忙碌起来,农场主夫妇来到教堂,要求他彻查杀死马克的真凶。
农场主夫人手上拿着一条白色的绣花手帕,一边诉说一边抹着自己的眼泪。
她用炭黑化的眼妆并不防水,在手帕上晕染出一片熏黑。
“牧师大人,您一定要帮帮忙,我们的马克,可是孝敬父母的好孩子。”
马络心里烦躁,想要掏出烟,但又想起教堂禁烟这一规矩,只得将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莱奥维斯并不放心治疗室里的林恩,于是让小白待在治疗室观察她的状态,好在现在这具躯体现在没有作出什么令他不解的举动。
他的灵魂占据这主导地位。
“当然,神明会给予我方向。”他的嘴如此说道,然后在敷衍地应付了一通后,他目送着夫妇二人互相搀扶着离开教堂。
看起来像一对互相扶持,同甘共苦的平凡夫妻。
他并不知道在前一个晚上,马络还在陌生女人的床上寻求快感。
当然,事实上莱奥维斯并不关心此事,对于这个杀人事件也毫无头绪。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神像,神像用冰冷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看起来庄严又肃穆,他认不出这是谁的神像,在莱奥维斯所在的时间线里,恶龙统治着整个大陆,神明成为了他们的附庸者。
神明真的会给他指示吗?
莱奥维斯来不及想这些颇为高深的问题了,他匆匆地回到了治疗室,看见小白的脑袋挨着林恩的脑袋,他在哼着什么歌曲。
那歌曲的音调十分的奇怪,听起来有些熟悉,但是莱奥维斯确信自己从前从未听到过这首曲子。
这音乐似乎有舒缓伤痛的作用,至少他看见林恩蹙起的眉头松懈下来,她现在看起来舒服多了。
小白哼了很久,莱奥维斯靠在墙壁上,默默地倾听着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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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莫名地喜欢这样的氛围,这样的恬静平和。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小白终于注意到莱奥维斯已经解决完属于牧师的事情,回到了治疗室。
“你什么时候学的曲子,我怎么没听你唱过。”莱奥维斯看到他停了下来,轻声地问道。
不得不说,他因为那首曲子而感到内心柔软。
“不记得了,刚刚林恩看起来很痛苦,我的脑海里就自然而然浮现了这一首曲子,好像有什么人,在我感到痛苦的时候给我唱过。”
小白也觉得奇怪,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起这件事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
于是他非常迅速地放弃了思考,这总消耗脑细胞的问题还是快点从他那聪明智慧的脑袋里消失吧。
或许是小羊羔的记忆也说不定呢。
“马克死了。”莱奥维斯说道。
“谁?”小白趴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莱奥维斯。
“农场主的儿子。”莱奥维斯回答。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小白来了个三否认。
莱奥维斯摇了摇脑袋,“算了,忘记你现在是一只没有什么智商的小羊羔了。”
“你才没有智商呢!”小白想用手给莱奥维斯一巴掌,但是变成爪子的手不太好用,于是他撅起后蹄,狠狠地给莱奥维斯的白袍上印下一个脚印。
莱奥维斯很大度地表示自己不会和他计较这样的小事,然后转头拔下了一根羊尾巴上的毛。
小羊羔被养得很好,羊毛雪白如刚刚从天上飘落的雪花。
小白发出了“嗷嗷”的怪叫。
“好了,安分一点,我在想这个案子或许是一个线索,也许找到犯人,我们就能找到一点脱离剧本的头绪。”莱奥维斯拍了拍小白的脑袋,被他快速地咬了一口。
好在没有出血。
小白并没有用力,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向他撒娇的猫。
噢,这个比喻实在是太恶心了。莱奥维斯想象着小白变成一只像发酵起来的面包一样的田园猫,然后发出夹子一样的猫叫,不由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
“等等,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莱奥维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想起前几天自己还没有恢复记忆时,做成的事情:
少年跪在他面前,深情款款地诉说自己对另一位男子的爱意,他渴望神明能够帮助他,让他也能获得那位男子的爱。
他想要和另一个他一起面对世俗的压力,然后共同孕育属于爱情的果实。
哪怕对方并不愿意,他也希望用一些极端的方法,掌控对方的思想。
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神明的垂怜。
于是牧师先生,或者说失去了记忆的莱奥维斯,闭着双眼,向神明诉说着信徒的乞求。
在仪式结束后,牧师的手心里凝聚出透明的丝线——那是光明元素变化而成的,这些丝线慢慢地汇聚成一颗小小的混杂着黑色的白色药丸。
这是一枚情药。
20. 迪尤尔
“等等,所以那一位倒霉的,被觊觎的家伙,不会就是迪尤尔吧!”小白发出一声惊呼。
莱奥维斯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不要吵醒林恩。”
“但是确实很有可能。”他接着说道,毕竟除了乡绅家的小儿子他毫无印象外,莱奥维斯在祷告日上见过了其它的居民。
“感觉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剧本。”小白挣脱莱奥维斯,压低了声音。“看起来并不太正经。”
“总之,无论是不是,我们都得快点找到迪尤尔。”莱奥维斯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到。
*
迪尤尔在窗下阅读书籍,他来到这里许多天了,但是对于目前的处境毫无所知,于是,在无边的焦虑中,他选择了沉浸在书籍的海洋中,麻痹自我。
他现在的身份,是被乡绅收养的孩子,是黛西的养兄,所以黛西总是会来找他。
这一位因为近亲结婚而身体柔弱的女性,她总是会因为躯体上的不适而整日整日地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然后渴求迪尤尔可以缓解她的苦痛。
“休林,我觉得我的骨头缝里都是湿气,你可以给我揉一揉吗?”她有时会用手撑着下巴,微微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迪尤尔会为她拿来暖袋,然后替她敷在关节处,这样的事情他从前总是在做,已经非常熟练了。
黛西有时也会任性地在时间不早的夜晚,要求休林陪她玩耍,然后在深夜坐在她的床边,为她念睡前读物。
于是迪尤尔觉得她从前说出的那一番话或许是因为她过于依赖他了,毕竟正是因为乡绅总是不在家,为了让他心爱的女儿不感到孤独,才收养了休林。
还是一个需要看护的孩子。
迪尤尔如是想,但是事实上他的年纪也并没有很大。
“休林,休息一下眼睛吧。”鲍勃出现在他身边,端来了一杯羊奶。
羊奶被贴心地用暖水热过,拿在手里暖洋洋的,这让迪尤尔想到盛夏里的蒲公英,还有昂扬的,热烈的向日葵。
“谢谢你。”迪尤尔其实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至少目前看来,身边都是好人呢。
他小口小口饮用着羊奶,没有发现身后的鲍勃眼神痴迷,几乎要像最为粘稠的蛛丝,沾在他的身上,便无法甩开。
迪尤尔晕了过去……
胸前隐隐发着烫,是母亲的护身符做成的项链的温度,迪尤尔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地窖里,身边是成堆的葡萄酒,尘土在那唯一的一盏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的羊油灯下游摆。
他的手脚被捆了起来,如同一只蚕蛹般被随意地丢在地上。
不对,或许不能称为随意,他的身下还有一张什么毯子。
这稍稍让他舒适了些,但情况依旧并不太好。
迪尤尔觉得自己嗓子火辣辣地疼,好似所有属于自己躯体的水分都被突升的体温蒸发得一丝不剩。
身上涌现出莫名的欲望,这如潮水般涌动的难言的感觉让他的脸颊泛着属于晚霞云彩般的浮红。他的眼角湿润,泪水难以控制的从两颗浑圆的眼球中滚落。
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份美味的佳肴。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是牛皮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
牧师先生记得小镇上所有居民的住处,于是莱奥维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鲍勃的住所,鲍勃的父母早亡,眼前的房屋漆黑,显然并没有人在里边。
为了避免同窗被侵害,他决定直接到地窖里检查一下状况。
然后,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地窖里满满当当,填满了收获的马铃薯,看起来不会再有空隙装下一个大活人。
莱奥维斯站在地窖里重新思考了一会,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地走到乡绅家。
哦,不对,怎么能说是鬼鬼祟祟呢?明明是正大光明!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莱奥维斯把弯着的腰挺直了。
此时夜很深,如同三千米下的海面,只有萤火虫还在不知疲倦地散发自己的光芒。
乡绅家中有看守的佣人,他熟练地避开了他们,走进了乡绅儿子的寝室——据牧师先生的回忆所知,善良的乡绅给了尚且年幼的,却无家可归的鲍勃一个看门童的工作,而性情孤僻的鲍勃,只与休林有着密切的接触。
莱奥维斯有的时候不得不感慨牧师先生真的过于尽职尽责,连这样的关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的时候又会想他的职务怎么这么广泛,连给他人牵线的任务都包揽在身,给他们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寝室空无一人,床榻被整理的整齐,被子如同光滑的冰面铺在床上,显然在今晚,并没有人回到这个房间。
坏了,迪尤尔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莱奥维斯的心里突地一个疙瘩。
迪尤尔,他其实对这位同窗的印象并不是那么深刻,他只记得有时在上学的日子,会看见一颗低着的海藻脑袋,背着属于自己的书包,沉默地走进教室,然后挑选一个远离同学的位置,孤孤单单地坐下。
安静得像一株草。
直到他和林恩搭上话,莱奥维斯才真正注意到这一位同窗。
印象还不错。
除了腼腆了些,还喜欢站在林恩身边外,没有什么缺点。
但是,刚强正直的莱奥维斯,守正不挠的莱奥维斯,嫉恶如仇的莱奥维斯,总而言之,富有正义感的莱奥维斯绝对不能让他的同窗惨遭毒手!
他用自己聪明但并不绝顶得脑袋想了想,摸黑来到了乡绅家的地窖。
通过蜿蜒绵长的通道,他闻到了愈来愈重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的脑海里如同电影般浮现出从前听说的恐怖事例。
比如地窖里出现的许多具整齐摆列的尸体,还有笑得邪恶的杀人狂魔。
这让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心里有些发毛,但是想到他那不幸的同窗,莱奥维斯又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他加快了步伐,然后在一盏昏黄的羊油灯下,看见了一个蜷缩的身躯,还有一具瞪大了双眼的,死不瞑目的尸体。
那尸体非常熟悉,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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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向神明祈求怜悯的少年。
正如他所承诺的那般,为了他的爱情,或者说他的妄想,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不远处昏暗的灯光给角落里蜷缩的少年渡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芒。
*
冰凉的地面上,迪尤尔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仿佛他还生活在温暖的羊水中。
这样的姿势并不给予他力量,但是却会让他感到安心。
就好像,母亲还在他的身边,用她那双丰满的手臂环绕住他,将他抱在怀里。
鲍勃的尸体还在他的身边,他亲眼看着他如何由面色赤红变成现在这边脸色青紫,看着他属于人类的体温渐渐流逝,看着他的躯体变硬,然后彻底失去了威胁他的能力。
母亲替他带上的护身符还在发着热,好像在说:“孩子,别怕,我在你的身边。”
母亲,母亲。
妈妈,妈妈。
迪尤尔的双手紧紧地握着那一枚护身符,眼泪滴落在地上,将想要逃跑的尘埃抓住,扣押。
母亲,我杀了人。
妈妈,我杀了人。
他的母亲良善,总是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那笑容总会让他想到春天里抽芽的种子,盛放的鲜花。
迪尤尔又想到那个平时面善的男孩,眼角一片赤红,他的脸上是迪尤尔不能理解地爱恋,扭曲的爱恋。
“休林,请爱我吧!”
“休林,爱我吧,像爱出现在早餐桌上的白面包一样,爱我吧!”
“休林,爱我吧!”
他带着这样令人反胃的表情向他走来。
而他的身上,在发热,情欲的滋味,让他觉得自己像山野上发情的动物。
真恶心,真恶心,真恶心!
想吐,想吐,想吐!
母亲似乎感受到他的痛苦,挂在胸前的项链变得温凉,让他的体温也渐渐降了下来。
母亲再一次护佑了他。
迪尤尔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有点想他的母亲了。
在鲍勃即将贴近他的肌肤之际,他挣脱了束缚着他的绳索,他抓起了身边的破碎的葡萄酒瓶的碎片,他用力地将这碎片捅向了鲍勃的脖颈。
“他解脱了。”迪尤尔如是想,他站在地上,冰凉凉地看着地面上的尸体,“他脱离了痛苦的人世间,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总而言之,他解脱了。”
面前似乎不是人类了,而是一具羊的,或者是其他什么动物的尸体。
直到过了很久,直到尸体已经彻底冰凉,迪尤尔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杀了一个人,一个人。
他又陷入莫名的绝望之中,母亲,母亲会对这样的他失望吗?
他慢慢跪倒在地,掩面痛哭,然后屈起身体,将自己封闭在了属于他的世界。
直到他听到了一声呼叫,“迪尤尔?”
他抬起头,如同幼鹿般的眼睛看向来者。
是一位不认识的人,但是,只有他的同窗,才知道他的姓名。
“迪尤尔,是你吗?别害怕,我来了。”
21. 迪尤尔
眼前的男孩有着一张莱奥维斯完全不熟悉的脸,他的眼角还噙着泪珠,身上的服饰沾染上地面的尘土,显得并不怎么整洁。
但是他几乎下了决断,那男孩就是迪尤尔。
“迪尤尔?”他再次呼唤道,好真正确认面前人的身份。
那男孩低着脑袋应和了一声,突然就哭得更加厉害了,起初是低低的抽泣,然后慢慢转变成发出声响的哭泣,最后彻底放开声线,他一边哭泣着,两只手一边轮流抹过脸颊,将掉下来的泪水擦拭掉。
好在地窖的隔音不错,让莱奥维斯不那么担心这里的动静被传出去,然后惊醒在乡绅家外边悄悄睡着的守卫。
“迪尤尔,是我,我是莱奥维斯。”他从地面上的尸体处跨过去,走到迪尤尔的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好让他不至于因为哭泣得过于厉害而突然休克过去。
俗话说得好:你得让一个伤心的人放声地哭泣,哭泣会解决很多问题,无论是男人或者女人,都有哭泣的权利。
当然,莱奥维斯不记得是谁说的了,可能是某位男人,或者某位女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过早将小鱼干吃完,导致后面的半个月都没有存粮而哭泣的小白。
“我,我不是故意想要杀他的。”长时间的哭泣如同将树木连根而断的锯子,伤害了迪尤尔的嗓子,让他无法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噢,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本意。”莱奥维斯觉得他现在应该耐心地倾听迪尤尔地吐诉。
做一个耐心的倾听者,是人生中的必修课。
迪尤尔的手背因为过度倾泻出的眼泪而变得湿润。他将手心背过,用尚且干燥的手背抹去眼前倾泻而下的泪水。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活着而已!”
莱奥维斯开始感到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不能及时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同窗就不会落入眼前的这一境界。
设身处地地将自己放在迪尤尔的处境,他觉得他也会崩溃——没有人会因为别人的觊觎而保持心情良好。
眼前的一切已经发生,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迪尤尔。
“迪尤尔,这并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不对劲,早一点来寻找你,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他蹲在迪尤尔的身边,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平静地诉说着。
莱奥维斯没有因为他露出的丑态而嘲笑他,这让迪尤尔觉得安心,他渐渐地从混杂的,如同一团乱麻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我在想,如果一个人想要侵害我的时候,我的反击是否正确?”
他此时已经停止哭泣了,但还是用袖子遮挡住了自己的脸,迪尤尔依旧觉得不好意思,让自己的同窗看到他这样不堪的一面。
“这当然是对的,迪尤尔,无论在什么处境里,都要把自身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啊。”
眼前的尸体是如此的狰狞丑陋,但是却让迪尤尔回想起平日里鲍勃动作温柔地为他准备好想要看的书籍的一幕。
他突然间觉得奶妈说的话是对的,“亲爱的迪尤尔,人类是一种复杂的动物,有的时候,你甚至无法从他们的行为中看透他们的灵魂。”
“但是我们迪尤尔是个好孩子,他会慢慢在丰富的经历中感悟这个世界的。”母亲抢过奶妈的话柄,她的腿上是正在为他织的毛衣
迪尤尔彻底冷静下来,他后知后觉得觉得羞涩。
“莱奥维斯,别告诉林恩这件事,好吗?这实在是太丢人了。”林恩是第一位对他施展善意的人类,迪尤尔或许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但是希望自己可以给她留一个好印象。
“那是当然。”说什么话呢,真见外,林恩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他当然会维持朋友的脸面,莱奥维斯在心里暗自想到。
“对了,林恩还好吗?”迪尤尔突然想到自己并没有看见林恩,有些担忧地问道。
“并不是那么好,她受伤了。”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小白有没有好好照顾她?莱奥维斯陷入沉思中,他到底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脱离这个剧本?
“怎么会这样?”迪尤尔这下彻底将他的遭遇抛之脑后,“发生了什么?”
莱奥维斯将自己的猜测和迪尤尔说了,“总之,我们应该快点想办法离开这里。”
迪尤尔站起来,放纵的哭泣使他的情绪如同开闸的坝口般宣泄出来,现在,朋友的安危占据了他的心神,以至于让他忽视了眼前曾经让他痛苦的尸体。
他蹲得太久了,因为脚步的痉挛而一个踉跄,他扶住了身边的墙,“既然如此,我们快点回教堂,以免林恩那边再节外生枝。”
*
马络最近不再留连与风化场所了,她原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每天按时回家的丈夫,还有乖巧孝顺的孩子,一起在点满了羊油蜡烛的餐桌上享用佣人制作的美味午餐,这原是她的心愿。
但是现在,她心爱的孩子消失了,像从烟囱中袅袅散去的炊烟,再也无法寻找到他的身影。
留给她的,是一堆碎肉。
那不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明明如此健壮有力,那不是她的孩子!
现在迟迟不归家的人,变成了农场主夫人,她整日整日地待在教堂里,她虔诚地跪在神像之下,为她心爱的孩子祈福。
“神明啊,请救救我吧!”神像如此悲悯地望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无处安放的灵魂有了归宿。
今晚牧师先生没有出现,于是她躺在了教堂的长椅上,椅子很硬,有些冰凉,似乎磕到了她突出的髋骨,让她有些难受。
但是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现在是不是也一个人沉睡在这样僵硬的石板上呢?
她于是将这些痛苦伴随着眼泪咽了下去。
神像给了她力量,让她陷入了深沉的梦境。
这是她这几天里睡的第一个觉。
她看见了一个身影,如此高大俊朗的身影,背着她,似乎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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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感觉让她走了过去,她用颤抖得无法穿针引线的手拍了拍那个身影。
他转过身来,他没有哭,他在笑!
裂开的嘴角,可以看见里面白色的牙齿,他的两颗眼睛瞪得如此的大,简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大,还要圆,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是马克喜爱的,随身携带的刀。
红色的血泪从他的眼眶中流了出来,如同从平放的牛奶罐子中溢出的奶。
“是黛西杀了我!是黛西杀了我!”他伸出双手,疯狂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农场夫人发出一声尖叫,用力摆脱他的束缚。
这不是她的孩子!这不是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不可能变成这样!
农场夫人慌乱地跑开,哪怕摔倒在地上,也很快重新爬起来,身后传来了马克的笑声,那笑让她浑身坚硬。
她从梦中惊醒,眼里流出温热的液体,她颤抖着手抹下那些液体,凑近温润的月光,那是透明的眼泪。
神像在月光下显得如此圣洁,没有人看见它那双黑红色的眼睛,透露着些看笑话的情绪。
*
黛西在放羊,羊群是她们家中重要的经济来源,所以哪怕牧羊犬不在身边,她依旧得将羊群赶到广袤的高原上。
她并不讨厌这一项工作,甚至在有的时候,她还会觉得喜悦——跨上装着食物的篮子,带上可以坐着的垫子,吹着山原上清爽的风,简直就像野餐一样。
但是现在她却完全丧失了这样的好心情。
她想小西了。
小西,自从她刚刚从母体中脱离出来后,便一直在她的照顾下成长。
黛西还记得小西刚刚睁开眼的模样,以及踉踉跄跄走动的模样,还有她发出第一声叫声的样子。这样千千万万个画面刻画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在当下的时光里非常地想念小西。
她从教堂上回来后又去山原上,那里空无一人,羊群已经被母亲赶了回来。
母亲没有责怪他的冒失,反而温柔地劝诫她晚上要早些休息。
她询问母亲是否看见有人,“亲爱的,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随风飘扬的草还有长满野果的灌木。”
母亲的话并没有让她生疑,黛西认为马克可能自己下山了。
黛西本来担心马克会找她报复,提心吊胆了好几日,好在并没有,想来也是,像他那般将脸面视为穿在身上的衣服的人,如果因为侵犯未遂而向她报复,若是被他人知道,那与扒了他的衣服,让他赤身露体地在小镇上奔跑有何异。
她于是放下心来。
她向往常一样叼着一根草,看着远方的山野。
但是今天的山原好像有些不同。
她听到了男人愤怒地吼叫,女人的尖锐地谩骂,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她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人绑住了手脚,她被按压在地上。
她的脸与她心爱的土地触碰,沾染上泥土的痕迹。
她听到他们在说:“恶魔,她一定是恶魔!”
22. 莱奥维斯
在深沉的夜幕的遮掩下,莱奥维斯和迪尤尔悄然离开乡绅家的地窖。
守卫依旧在呼呼大睡,偶尔从嘴边溢出一声打呼的声响,鼻涕泡像气球一样鼓胀,然后随着他的呼吸又缩小,如同怕生的小老鼠般藏回他的鼻孔。
于是并不怎么需要掩饰,他们成功地离开。
回到教堂,他们经过了大理石做成的神像,农场主夫人正在神像前的长椅上浅眠。
远离小白的副作用很快显现,莱奥维斯再一次陷入了既定的情绪,另一个灵魂催促着他走过去提醒农场主夫人离开教堂——晚上是神明休息的时间,她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打扰神明。
好在迪尤尔拉住了他。
莱奥维斯回过神来,和迪尤尔一起悄声前往治疗室。
现在的情况虽然并不乐观,但是好在他们三人终于相聚了。
俗话说多一个脑袋,多一份力量,莱奥维斯相信事情会往好的方向走的。
毕竟小白的脑袋并没有什么用,而林恩正在昏迷,现在真正有用的只有两个脑袋了。
林恩的情况还不错,她的身体在慢慢地恢复,但是为了更密切地观察这一位患者,他们决定在简陋的环境里凑合了一晚。
小白趴在林恩的身边,眯着眼,将睡未睡,莱奥维斯则将全部心神放在了林恩的身上。
迪尤尔靠在木椅上,这姿势让他的手脚无法展开,但是他终于能安下心来了。
同伴就在身边,事情总不会更糟糕了。
但是第二天的下午,事态的发展突然有些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原本静谧安宁的教堂外边突然出现了嘈杂的声响,莱奥维斯和迪尤尔听到了女人的哭泣,还有混杂着男声和女声的不堪入耳的谩骂。
但是这些吐露出肮脏字体的居民们在进入教堂后悄然放低了声线,就连那仿佛刻在他们脸上,像看什么下水道生物的嫌恶表情,在看见神像后也重新转变成正常的模样。
农场夫人和许多小镇上的居民将被绑起来的黛西推出来,押在了神像面前。
“牧师先生,一定要为我们马克做主啊!”农场主夫人的头发似乎重新整理过了,连脸上的妆容都变化一新,她此时蹙着眉,哭哭啼啼地说道。
“她一定是魔鬼的转世,才会这么残忍地将马克杀死!”旁边一位同样健硕的男子终于憋不住话柄,怒气冲冲地说道。
那是马克的朋友,他还指望着从马克手里再拿一笔钱去赌场里潇洒一番,但是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海里的浮沫。
莱奥维斯看着他翘起的头发,莫名想到村口里威风凛凛巡逻自己领地的公鸡。
“恶魔!恶魔!”其他的居民也齐声喊道,俨然在愤怒之下将教堂之地要保持肃静的规矩抛之脑后。
毫无意外,他们害怕与这样狠毒地杀人的人生活在一起,以至于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将黛西就地正法。
“你们怎么知道是她呢?”
莱奥维斯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突然想起黛西将林恩抱进教堂的画面。
黛西家的人都如此的喜爱小西,甚至将她视为自己的成员,那么,是谁害得林恩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呢?
他又想起那一次祷告时马克说的话,看起来,是马克的失误让他失去了性命。
这很公平,如果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和社会地位去强迫一名女性,那他就得承担被反杀的风险。
“她的身上藏着马克总是随身携带的黄油刀!”
农场主夫人用手帕抹掉自己的眼泪,从一个小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把刀,上面还沾染了干涸的,变得暗红的血液。
马克就是被这样一把刀害死的,农场主夫人想到这件事,又开始不住地落泪。
马络此时主动将夫人揽进自己的怀里,农场主夫人埋在他的肩上,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打湿了他的白衬衫。
他们现在不像一对离了心的夫妻了,他们都在为儿子的逝去而感到悲痛。
马络意外地感到满足,他好像很久没有与妻子如此亲密了,自从妻子第一次发现他的衣领上沾着的口脂印,闻到他脖子上刺鼻的廉价的香水气味后,便开始抗拒与他接触。
当然,那时候的他虽心有不快,但更多的是轻松,家里的花再美,总归还是会看腻的,更何况她已经不如外边的鲜花般多姿而娇嫩。
直到马克的死亡。
他这几天处理完农场的事情后便直奔家中,本期待能好好安慰丧子的夫人,如果可以,缓解一下夫妻间的情感也是不错,但夫人却总不回家了。
马络觉得这几天的不满在看见妻子如此脆弱,渴望得到他的支撑的一面后便如烟一般消散了。
看吧,果然没有他还是不行的。
居民的情绪随着那把刀的出现而波动起来。
“烧死她!烧死她!”他们的眼睛呈现诡异的红色,他们的视线像看到奶酪的老鼠一样黏在他的身上,让莱奥维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最让他觉得恐惧的是,他们眼中的刀,在他的眼里,是一根干枯的,长满奇怪结节的树枝。
他的后背在隐隐约约地发凉,莱奥维斯回过头,看见神像的眼睛,祂好像正在看着他,就如同在看一位祂喜爱的孩子。
黛西跪在地上,膝盖与冰凉的地面直接相触。
她的大脑如同疯狂旋转的球体一样乱转,让她觉得束手无措。
她的身体被那些人们触碰了遍,那些带着茧子的手,从她的衣物了掏出了一把刀——她用来捅马克的刀。
奇怪,马克死了么?
奇怪,他为什么变成了碎块?
奇怪,那把刀为什么在她的身上?
她微微抬起头,想要向牧师先生投去求救的目光,却很快被押着她的人狠狠的压了下去。
她只看见了牧师先生出神的表情,还有神明的眼睛。
神明,在看她吗?
神明,是不是在责怪她?
她低着脑袋,不敢再看神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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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混乱,居民们都在等待着莱奥维斯的命令,似乎只要他点点脑袋,就会立刻架起火堆,然后用热烈的火夺取黛西的性命,洗涤她身上的污浊,让恶魔永远地离开这个小镇。
他们只想要平和的生活,只要每天起早贪黑地劳动,只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就能用黑面包填饱饥肠辘辘的孩子,用羊奶灌满空荡荡的胃。
莱奥维斯觉得脑袋有些疼了。
“今天不是消灭恶魔的好日子,先将她关在教堂下的牢狱里,再过上几天,选上一个良辰吉日,我将举行净化仪式,用热烈的火彻底洗涤恶魔肮脏的灵魂!”
莱奥维斯扶着自己的脑袋,身体里潜伏着的另一个灵魂发出嘲弄的笑声。
人群发出欢呼,黛西低着脑袋,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父母回到家里,发现她不见了,然后在寻找她的时候了解到她干的这些事情,会有多么的失望。
他们会不会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然后在她死后任由人们将她的骨灰扔到附近地垃圾堆里,冷漠地看着野狗啃食她的残骸,他们会不会对外宣称自己没有这样一个丢人现脸的女儿?
黛西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死亡了,至少在那些痛苦之后,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她都再也不用面对眼前的一切了。
等到莱奥诶回过神来得时候,黛西已经被他关进了牢狱里。居民们也怀着期待的心情回了家。
阴冷的空气袭击着他的鼻孔,让他有些担心肺部会因为吸入太多的杂质而罢工。
他有些难以想象圣洁的教堂下,有着这样一个肮脏的地方。
墙上刷着的漆因为时间的久远,而成片掉落,然后在潮湿的空气中长出成簇的藻类植物。
地面凹凸不平,凹下去的部分积了薄薄一层灰褐色的水,莱奥维斯想这或许与锈迹斑斑的牢笼前的铁杆有关。
“吱吱”,一只肥硕的老鼠从他们的面前跑出来,然后停在他们面前,抱着手臂,用那双在昏暗中透露着红光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过了许久,才离开。
黛西背靠着墙坐下,裙摆沾染上肮脏的水液,她此时完全无暇顾及自己最喜爱的碎花棉麻裙。
“牧师先生,神明会原谅我吗?”她将脸埋在膝盖里,露出很小的一片脸颊。
此时此刻她想要拥抱小西。
小西永远不会认为她是恶魔的,小西会轻轻将她的爪子搭在她的腿上,然后温柔地将她留下的眼泪舔舐掉,那是独属于小西的安慰。
小白离开他身边太久了,莱奥维斯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又有些不听他的指挥了。
此时躲藏在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似乎并不安于现状了。
莱奥维斯的眼睛变得无神,然后在下一刻透露出怜悯的神情,似乎真的在为面前的女孩感到惋惜。
可是他浅薄是嘴唇却开合这,吐着这样的字眼:“献身于我,神明会听到你的诉求。”
牧师向黛西伸出了手。
23. 林恩喝药
黛西瞪大了眼睛,她的脸上出现了类似于信仰崩塌的震撼表情。
牧师先生,这一位在小镇上德高望重的男士,在她的心里,一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他该是圣洁无尘的,是光明伟正的,是磊落公正的,总之,不该是在她落入尘埃的时候,提出这样不合理要求的。
这真的是神明的指示吗?
她真的做错了吗?
或者说,神明真的是对的吗?
来不及深思,眼前穿着洁白神袍的牧师就向她伸出手来。
地下牢狱是如此的昏暗,唯一的一盏灯将牧师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加热过的黄色芝士,他的手如同传闻中最为丑陋的恶魔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想要摄取她的灵魂。
黛西发出尖利的叫声,谁能来救救她呢?
她又想起小西了,如果小西在她的身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面前,然后露出用羊骨磨炼的,尖利的牙齿,发出威胁性的嘶吼。
但是小西,小西现在在牧师的手里,他真的会好好地治疗小西吗?
黛西的眼泪落入地下,倒映出治疗室的场景。
治疗室里,林恩安静地看着迪尤尔将坩埚里奇怪的液体倒出,然后用清水洗净,放上草药,用火缓慢地炖煮。
坩埚里散发出浓郁的草药味道。
这让属于牧羊犬的那个透亮的灵魂鼻子微微抽动。
自从受伤昏迷后,林恩的灵魂从牧羊犬的躯体中醒来,她睁开眼的那一刻,便看见一颗晶莹剔透的灵魂,安静地俯在她的身边。
那是真正的小西。
林恩为它而感到震撼,它的灵魂璀璨如珠,不掺杂任何杂质。让她想到水晶,或者更加珍贵的什么东西。
重伤让小西精神不济,整日整日昏睡着,它的灵魂如烟般变得浅薄了些,连带着林恩一起。
她有些担心她们最终都会消散与天际之中了。
但此刻它不安极了,它的表情扭曲着,向生生咽下一整片黄连,小西陡然睁开眼,它听见了小主人的呼喊,它一定一定要护在黛西的身边!
*
莱奥维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想要阻止,却束手无策,他的脑海中一直隐匿的另一个记忆的拥有者,此时牢牢地握住了身体的掌控权。
那是一团散发着黑色光芒的灵魂,他在那团黑雾中,看见了牧师的脸。
牧师脸上的表情淡漠,看上去如此高洁无暇,但是他如今却做着令世人唾弃的事。
牧师的手离黛西的距离越来越近,此时,一只牧羊犬从黑暗中窜了出来,狠狠地咬住了牧师的手。
鲜血从牧师的手臂上流出,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像一条扭曲的蛇。
牧师的动作停顿下来。
莱奥维斯如同在油锅里煎炸的银鱼,恨不得马上跳出锅外,林恩的伤还没有治愈好,这样一通折腾,估计得伤的更重了。
黛西眼中流下了复杂的泪水,像清晨的树叶上的露珠,一颗一颗从她的眼眶中滴落,“小西……”
她有千千万万的话想要和小西讲,诉说在她不在她身边的这几天里,她有多么想念她,这样长久的离别,让她连难得品尝一次的白面包都不觉得那么美味了。
她想要抱着小西,然后亲吻她有些湿漉漉的鼻尖,她想要抚摸小西柔软的皮毛,然后贴近她的心脏处,倾听小西健康的心跳声。
身后又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一只小羊羔跳了出来,他如同弹簧一般从坚硬的地面上一跃而起,然后用他矫健的前蹄给了牧师的脑子一个爆栗。
又眼可见的,牧师的额头上红了一片。
黑色的灵魂脸上的表情凝滞,此时莱奥维斯终于夺得身体的控制权,他急忙想要将林恩抱住,然后查看她的伤势。
但是她此时护在黛西的面前,警惕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棘手的敌人。
“小西,小西,放轻松些,你的伤势太重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的。”莱奥维斯单膝跪在地上,脏污的水如同菟丝花一般,找到自己的宿主,飞快地顺着他白色的袍子拾级而上。
小西的眼神锐利如刀,耳朵竖起,她的毛发无风自动,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警告。
可是她的小腿肚在打抖,猝不及防的,又是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喷到了莱奥维斯张开的双手上,她再一次晕了过去。
牧羊犬的灵魂越来越淡了,林恩看着自己的手,它变得透明如纸,像她逐渐流逝的生命。
黛西尖叫着扑向小西,但是莱奥维斯先一步将小西抱在怀里,他快步离开了牢狱。花花跟在他的身后离去。
一时之间,地下室又只剩下黛西一个人,她没有向牧师争夺小西,无论如何,现在的她对于受了重伤的小西而言,毫无作用之处。她蜷缩着身子,此时那条漂亮的碎花裙子并不能给她温暖了,她有些想家了。
想念家里炖的烂熟的肉,夜晚点燃的冒着黑烟的蜡烛,还有一家人欢声笑语的场景。
这些不过是曾经只道寻常的生活场景,却让她的心脏因此而搏动着。
另一边,迪尤尔正在往坩埚里放入多种草药。
草药在大火的熬煮下失去本来的色彩,变成较深的褐色,汁液融合在一起,散发出独特的气味。
莱奥维斯半蹲在林恩身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牧羊犬。
他的脑海里多了一段新的记忆,这或许与牧师的灵魂被他重新赶到一边有关。
但是眼下更重要的是好好维持林恩的生命。
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他太自傲,坚信没有小白,他也能搞定那些事情,就不会导致林恩再一次受伤了。
迪尤尔将熬制好的草药盛在木碗里,莱奥维斯用汤匙盛起一口,等待它温度稍稍冷却后,送进了林恩的嘴里。
这药的味道看起来并不太好,林恩闭着眼,抗拒地撇过脑袋。
“林恩乖,要好好喝药身体才能好起来哦。”莱奥维斯回想起从前在街上见过的太太,她们面对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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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药的孩子,便是如此轻声细语地哄道,他于是夹起了嗓子,学着她们的模样再一起将药送进林恩的嘴里。
这一次林恩只是蹙了蹙眉,没有再撇开脑袋。
他于是用这样的语调哄着面前的牧羊犬喝下这一整碗的药。
药的效果很好,不多时,林恩因为伤痛而扭曲的表情重新变得自然起来,她现在看起来好了许多,发出细微的鼾声。
莱奥维斯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就看见小白一言难尽的神情,“林恩乖,林恩乖……”
小白的蹄子放在鼻子上,阴阳怪气地说道。
莱奥维斯的耳朵一下子开始发烫涨红,他看了一眼迪尤尔,迪尤尔正在炖药,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边是事情,于是莱奥维斯一巴掌拍在了小白的脑袋上,“老实点啦!”
小白重新安静下来。
他把爪子搭在了迪尤尔的腿上,“亲爱的,真是抱歉让你看了笑话,我们家莱奥维斯就是这样,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拜托,正经一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莱奥维斯把小白抱起,放在了一边。
“谢谢你,迪尤尔,你熬煮草药的能力真好,很厉害!”
迪尤尔低着的脑袋抬了起来,他的眼睛如此的明亮,如同挂在黑色幕布上的两轮圆月,“真的吗?”
“当然,你可是帮了大忙呢!”莱奥维斯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迪尤尔感到一种奇异的幸福感。
迪尤尔很久没有听到过别人的肯定了。
他果然很喜欢他们,无论是莱奥维斯,还是林恩,或者是小白。
如果可以,真想一直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
罗宾像往常一样扛着猎物回到家中。
今天他的运气不错,他获得了一整只野猪,它的皮毛不但能卖一个好价格,肉也是如此美味。野猪的每一个部位,都有他的价值,都值得他感到高兴。
如果来的及的话,今晚将最嫩的那一块野猪肉送进烤炉,让烤炉好好地展现它的技术,然后再放上罗勒叶和鲜柠檬汁,味道一定非常不错。
明天再将剩余的部分卖一个好价钱,给黛西和戴斯买两件新衣服,她们一定会很高兴。
特别是黛西,这几天为了小西的事茶饭不思,他希望他亲爱的女儿不被这些事情所打扰,他的孩子,只要健康快乐就好了。
可是今天的家里异常的安静,黛西没有跑出来,给他一个拥抱,妻子也没有在门口等待,用包含着爱意的目光迎接他的归来。
他听到了磨刀声。一声一声,坚定的,带着恨意的磨刀的声音。
他看见她的妻子,面色冷峻,一次又一次地将刀划过磨刀石。
“他们把黛西带走了。”他的妻子说道,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罗宾的心里冒出一阵寒意,然后又逐渐变成了火山喷发出的岩浆。
“他们怎么不去死,他们怎么不去死!”罗宾如此想到。
让他送他们上路吧,神明一定会原谅他的。
24. 莱奥维斯
治疗室里,在林恩的情况逐渐好转后,莱奥维斯循着脑海中新出现的记忆来到治疗室的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尊小小的神像,藏在架子后的阴影处,如果不是因为有了那段记忆,这简直难以让人发现。
他按照记忆中的画面,扭动神像,眼前密封严实的墙壁如同大裂谷一般露出了黑暗的一面——那是一条甬道,不知道会通到什么方向的密道。
并不需要他的嘱咐,小白便主动请缨选择留下来照看林恩,迪尤尔也留在治疗室,以免林恩再出现什么意外。
事实上是小白看了一眼那个甬道后,鼻子抽动着,嫌弃地撇开眼,“里面的气息混杂又恶心,不过没有活的生物,所以还是你自己去吧!”
他重新在林恩边上趴下。
莱奥维斯只好独自一人走进这个通道里。
甬道的墙上每隔一小段路程便挂着一小盏灯,这让莱奥维斯可以看清眼前的道路。
但是正是这样昏暗的氛围,让莱奥维斯心里发毛,他总担心身后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什么怪物,然后猛地推他一把。
或者眼前飘过一只透明的幽灵,从他的脑门上穿过。
林恩的伤势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但是他们依旧应该快点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剧本。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
没关系的,他可是英勇无畏的莱奥维斯!
这样的想法支撑着他来到了甬道的尽头,那里的灯光灭了,一片漆黑,像坠入了无尽的黑夜。
莱奥维斯摸索着点燃了油灯,眼前的世界在油灯的光辉中变得清晰,他突然倒吸了一口气,觉得世界都旋转起来了。
眼前是很多具骨架,还有腐烂的,没有完全化为白骨的尸体。
那些尸体围成了一个圈,中间摆着一尊神像。
这神像并不像教堂里的神像那般,用光滑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看起来圣洁而高贵。
相反,它使用完美的玉雕琢成型,但是却呈现着不洁的黑红色。
神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莱奥维斯几乎要觉得它在笑,事实上并没有。
神像只是静默地立在那里,表情与教堂那的那一尊毫无差别。
桌子上有一本摊开的书,莱奥维斯垫着脚跨过那些尸体,来到桌子面前——那是牧师的日记。
新西元1578年9月15日天气:阴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在镜子前梳理我的头发,却发现梳子上挂满了我的头发。
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镜子中的自己。
这张衰老的,松弛的脸,如此的丑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的脸。
我还没有享受够生命的曼妙,时间怎么如此残忍?
莱奥维斯翻阅这眼前的日子本,从时间来看,这是一千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了,难道他们现在回到了属于过去的时间线吗?
新西元1578年10月2日天气:晴
我像往常一样向神明大人祈祷,只不过这一次我祷告的内容不是希望神明保佑镇子上的居民健康快乐,如果神明能听到我的乞求,希望祂能让我重返年轻。
新西元1578年10月3日天气:晴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团明亮的光芒,当然,里面夹杂着一些黑色物质,看起来有些奇怪,里面传来的声音告诉我,祂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但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祂说祂是神明,祂将带领逝去的灵魂前往天堂。
莱奥维斯一篇一篇翻阅这面前的日记,那些因为时间过久,而逐渐被牧师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重新回到了光明之下。
他看见牧师先是用一只小羊羔,换取了一些头发,然后他的欲望被打开了口子,如同海水般倾泻而出,起初只是头发,后来便是年轻的面庞,然后再是无尽的生命。
新西元1600年8月20日天气:小雨
神明告诉我一个秘方,用这个秘方熬出来的药,可以快速地治愈受伤的居民,当然,还会帮助他们发泄心中的情绪。
他们将前往极乐之园。
想要的东西越多,要付出的代价就越高,祭品从小羊羔,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牧师早已背离了他为居民祈福的初心,但他却毫不愧疚,“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帮助他们前往了人人向往的天堂。”牧师如此想到。
他沉默着抱着那本日记重新回到了治疗室,在小白和迪尤尔的注视下讲述了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哦,这怎么能称为神明?这应该是恶魔才对!”莱奥维斯第一次看见情绪波动如此大的迪尤尔,他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齿,脖子上的血管凸起。
“牧师用效果良好的药物治疗受伤的居民,那药物是通往地狱的钥匙,会激发人心中的恶,只要居民们杀了人,这该死的神明就会获得新的祭品。”
莱奥维斯有些庆幸林恩现在陷入沉睡中,没有亲眼目睹这样的恶事。
尽管他知道林恩或许并不在意。
“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做?”迪尤尔沉默了许久,然后问道。
“当然是烧了这个教堂,砸了这座神像!”小白站起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这是恶的源泉,也是导致这些惨案发生的一大原因,或许将它彻底地毁掉,我们就能回到现实中去。”
莱奥维斯觉得小白说的有道理,但在此之前,他先来到牢狱,将铁门打开。
“黛西,你走吧。”
黛西站起来,警觉地看着他,视线在与他身边的小羊羔接触的时候,稍微放松了些。
她靠在墙壁上,手放在胸前,作出防御的姿态。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能逃去哪里?”
黛西觉得这一切都并不是她的错,她在冰冷的牢笼里想了许多,但是最后,脑海里只剩下父母亲尝尝说的一句话“好孩子,你是我们永远的宝贝,我们将一直站在你的身后,如同那亘古不变的山原。”
“总之,逃吧,回到你父母的怀抱里,跑得越远越好。”
“小西呢?我的小西怎么样?”
“很抱歉,小西不能还给你。”莱奥维斯没有再管黛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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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认教堂没有人后,点燃了一把火,那火飞速地蔓延,像一条恶龙般将教堂吞噬殆尽。
但是他们没有回到现实。
但是面对如此变化,镇子上没有人发出尖叫。
一切都太过安静了,他抱着林恩,看着这场火。
“黛西在哪里?”身后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莱奥维斯回过头,看见了一个健硕如山的猎户,他光着膀子,露出那因为长期打猎,而无比结实的肌肉。
他的手上,是一把磨得锋利的砍刀。
那男人面色阴沉,身上都是血迹,直挺挺地看着他。
“黛西在哪里?”见莱奥维斯没有回答,男人再一次问道。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身边的迪尤尔发出疑问。
穿着白色棉布裙,披着黑色蕾丝披肩的娇小女孩走了出来,“亲爱的哥哥,神明大人告诉我,你在这里啊,快和我一起回家吧,亲爱的哥哥。”
迪尤尔摇着脑袋,退后了一步,“妹妹,我想要和我的朋友在一起。”
“哥哥,你实在是太不听话了!”那女孩发出怪异的笑声,向他们走过来,一步一步,她的高跟靴子踩在地上,像踩在了迪尤尔的心上。
迪尤尔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恐惧。
这种恐惧几乎要将他的脊梁压弯,让他匍匐在女孩的面前,乞求她的原谅。
“迪尤尔,振作点,你的朋友还在你身边呢,林恩和莱奥维斯还需要你的保护呢,别害怕!”他如此安慰到,这果然给了他勇气。
“黛西离开了。”莱奥维斯看似冷静,但心中却如同油锅上蚂蚁,眼前的局势越来越混乱,可他们依旧没有脱离这个剧本。
是哪里出了差错吗?
他隐约有了些头绪,但现在却无法确定。
眼前的男人轻笑了一下,“是吗?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让你们这些欺负过黛西的家伙下地狱!下地狱去吧!”
他一下举起了砍刀,向莱奥维斯砍来。
莱奥维斯快速躲开,将林恩放在了小白的身边,“看好她!”他没有武器,身上的元素力也用不了,面前的男人像疯子一样不断地攻击他。
好在莱奥维斯成功地躲避开了。他看着停留在原地了男人,缓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那男人的目标不是他,而是呆愣在原地的迪尤尔!
迪尤尔看着眼前离他越来越近的锋利刀刃,在恐惧之后,心中只留下一阵莫名的释然,就好像他一直在渴望死亡似的。
这样奇怪的情绪摄取了他的心神,让他无比坦然地看着直奔他而来的利刃。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陌生的画面,这些记忆并不属于他,却让他如亲身而至般痛苦。
但是莱奥维斯挡在了他面前。
但是血如鲜花一样绽放,璀璨而艳丽。
莱奥维斯像一片落叶一般在他面前缓缓滑下。
他在希琳错愕的眼神中,在小白焦灼的尖叫中,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了眼前的一切。
世界逐渐崩裂,如同破碎的拼图。
25. 林恩抵御
林恩醒来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树杈上,坐着一个幽灵。
这道白色的身影几乎让她的鸡皮疙瘩都探出头来了。
而她的身边,莱奥维斯和迪尤尔晕倒在地上。
小白趴在她的肩上,慢慢悠悠地睁开双眼,“林恩?”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然后又快速地发出了奇怪的叫声,这叫声太过于独特了,以至于林恩没有听清楚,如果非要说的话,或许像是驴的呼噜声以及马的嘶鸣声的集合体。
他快速地飞到莱奥维斯的身边,用手飞快地拍打他的脸颊,像是在拍打令人厌恼的夏日的蚊蝇,这让莱奥维斯的脸颊很快就红起来,然后浮现出几个小巧的巴掌印。
“莱奥维斯,快醒醒!你怎么这么傻,呜呜呜!”小白又接着哭泣道。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归位,林恩想起了在剧本里的一切,她在受重伤后,小西代替她陷入了昏迷的状态,林恩想起了一切,
她的灵魂仿佛置身于上帝之位,看到了身边的一切。
包括莱奥维斯将她抱回了治疗室,包括迪尤尔熬煮草药,包括小白轻声地哼唱——在她还小的时候,弗兰克也曾经为她唱过这样的曲调。
这让林恩异常地怀念,就连身上的疼痛,都似乎随着这越来越轻的音调变成烟消散了。
每一个细节,都意外的清晰。
以至于她还想起了莱奥维斯哄她吃药的画面,以及他为迪尤尔挡刀地情景,他的的确确是个好人,难得一见的好人,林恩这样想到。
这让她并不希望莱奥维斯因为这样的意外受伤。
幽灵坐在树上,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恩抓紧了魔杖,警惕地看着他,然后缓慢地退到莱奥维斯的身边,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尖,然后又探听了他的心跳,触碰了他的脖颈。
他的血管在有力地跳动着,像奔腾的马。
“小白,他看起来只是晕过去了。”
“啊,没死啊!浪费我的感情。”虽是这么说着,他却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了莱奥维斯的心脏处,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他的生命演奏出的乐章。
林恩松了口气,将全部注意力放回了幽灵的身上,她的同伴还在昏迷,她要尽力地去保护他们——他们曾经保护过她,这让林恩觉得有些意外,但是似乎又并不那么出乎意料。
还是一群热血沸腾的,真诚而热烈的少年。
幽灵突然移动他的身躯,林恩握紧魔杖,他的速度太快了,简直比闪电还要快。她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他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是他的目标看起来并不是她,他的视线放在了莱奥维斯的身上。
“他在念什么咒语?”林恩举起魔杖,甩出一道光元素,打在了幽灵的身上。
眼前的幽灵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心翻转,黑色的雾气如同一个乖巧的宠物般出现在他的手心,然后快速地变大,如水般融入与空气之中。
那些雾气向她袭来,哪怕林恩快速地召唤出防护罩,但她的手的部分还是被那黑雾触及。
她手上的皮肤开始泛黑,被腐蚀的痛觉通过她的神经快速传播,让她不由发出一声闷呵。
林恩开始反击,一道又一道的光元素如同出鞘的箭快速地射向幽灵,那幽灵显然畏惧光明,他的身形在不幸被光元素击中后像被削掉皮的梨一样变薄了些。
“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恩觉得倒霉,他们不过是想完成课后作业罢了,他们不过是一群热爱学习的好学生罢了,怎么这样对待他们!
“你们这些光明的信徒,就应该去死!”那声音听起来如此地熟悉。
他发出低沉的吼叫,如稀释的牛奶般乳白色的身体被突然冒出的黑色缠绕,黑与白交织,呈现一种妖冶的美感,令人痴迷又恐惧,他向她冲来。
身后的莱奥维斯和迪尤尔依旧在昏迷,她咬紧牙关,飞快地布置了一层防御,这几乎耗费掉了所有她能调动的光元素力,随着幽灵的冲击,一股血腥味在林恩的口腔中蔓延。
“林恩,接着!”身后传来小白的声音,她飞快地接过小白抛过来的东西,是莱奥维斯制作的光元素弹。
林恩心中欣喜,她将元素弹抛出,果然有效果,幽灵的速度减慢了些,小白也加入战局,源源不断地向幽灵抛元素弹。
莱奥维斯给了小白很多的元素弹,这帮了现在她们的忙。
光元素弹掉落在地,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几乎将整个森林照亮,紧闭的眼帘红黑交错,莱奥维斯在这样的动静下,终于缓缓地睁开眼。
他看见林恩挡在他的面前,手里是他送的魔杖,眼前是极具威胁力的敌人。
这让他的心神触动,被保护着的人,他现在被保护着。
但他很快看见了林恩身上的伤口。
莱奥维斯快速地站起来,加入战局,他顶替了林恩的位置,向眼前的幽灵发起攻击,这让林恩稍微地喘一口气。
幽灵在光元素的轰炸下身影逐渐变浅,但他并没有躲避,与之相反,他念起咒语,一瞬之间,那些黑雾如同冬天的雪般被堆积起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雪人般的怪物。
黑色雪人歪着脑袋打量着他们,这对它来说或许是一群不自量力的蚂蚁吧,林恩站在原地,一边支撑着,一边苦笑着想到。
它张开巨口,一口将几人吞进腹中。
他们似乎重新回到了母胎之中,黑暗包裹着他们,就像羊水一般舒适。
奇异的愉悦感包围着她,林恩莫名地想要将整个身子与黑雾交融。
这想法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莱奥维斯,这里可真好。”
她笑着说道,语气中是皇而堂之的喜悦。
莱奥维斯觉得不对劲,他连忙回过头,看见林恩的光元素力已然全部耗光,黑雾如饥饿的蝗虫般沾附在她的皮肤上。
她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林恩,清醒一些!”
莱奥维斯驱动着光元素力包围了林恩,那些黑雾显然是害怕光明的,它们像见到了猫咪的老鼠般快速脱离,林恩回过神来,看见自己的皮肤泛着血丝。
那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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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吸食着她的血液。
但她并不觉得疼痛,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在她的眼中如同滴落的蜜糖,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处于仙境之中,有些飘飘然。
莱奥维斯一个人维持着他们的安全,在这样下去,他的元素力迟早也会消耗殆尽!
小白还在扔着光明弹,但这几乎并不造成什么伤害。
这是,迪尤尔终于醒来,他就将面前的场景收入眼中。
他又开始感到害怕,骨子里对黑暗的恐惧让他想要像鸵鸟一样退缩。
但是,但是,林恩和莱奥维斯都在苦苦坚持,他的朋友们,哪怕在此次此刻,都没有忘记他。
胸口前的护身符缓缓发着热,像母亲的拥抱般温暖,这给予了他难以言诉的力量。
迪尤尔发出了一声怒吼,他念了一段咒语,水元素快速地聚集,然后融入黑雾中,温度陡然下降,黑雾凝聚,缩小,变成了一个浑浊的冰块,掉落在地上,发出了“砰”的声响。
他们重新回到光明之下。
这有些过于顺利了,让迪尤尔不由自主地往自己的手上看,他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有用的一天。
但是现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三人看准时机,林恩和莱奥维斯用残余的光元素发起攻击,让幽灵的速度慢下来,迪尤尔重新使用冰冻术。
在一番合作配合之下,那幽灵终于缩小,变成了一座冰雕,褪去了所有浮夸的外表——是罗宾。
林恩将他握在手中,“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与你无冤无仇!”
罗宾抿了抿唇,却因为变成冰雕,上下嘴唇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你们这种使用光元素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光明的走狗!”
再问他什么,他却不再愿意说了。他沉默地如同现在他呈现的模样——一块冰雕。
他们只能无奈地将他带回了学院,将他交给了艾琳老师。
“可怜的孩子们,怎么会遭遇这样倒霉的事!”艾琳老师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伸出两只手指,将罗宾抓在手里,用怜爱的表情看着他们。
“这个坏东西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们快些回去休息休息,治疗一下身上的伤痕吧。作业的事情,请放心吧,我会给你们打高分的。”
艾琳一只手撑着下巴,晃了晃手中的小东西。
他们向艾琳老师道过谢后,离开了教导室。
“迪尤尔,你今天实在是太棒了!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平安回来!”黑雾在林恩和莱奥维斯的身上造成了许多细细密密的伤口,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好在有了迪尤尔的帮助,他们顺利将幽灵打败,黑雾的作用也消失不见。林恩彻底从奇怪的念头中逃离出来。
“真的吗?”迪尤尔看着他的伙伴们,他们的眼里是赞许和肯定。
“当然,你超棒的!”林恩毫不犹豫地肯定道,他又看向莱奥维斯,他矜持地点了点脑袋。
“谢谢你们。”迪尤尔低下脑袋,他不想让他们看见他的眼泪又掉下来了,“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26. 莱奥维斯
“对了,你们的伤口?”迪尤尔回过神来,面色担忧地看着他们。
林恩的手被黑雾腐蚀,现在看起来颇有些鲜血淋漓,迪尤尔开始有些懊恼,自己似乎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导致他忽略了他的同伴们。
这并不好,他这么想到,他为他的感性而感到羞愧,这样的性格,让他柔弱而可欺,让他没有及时发现友人的伤口。
迪尤尔的内心陷入莫名的羞愧中,这让他无法再直视林恩的双眼。
他低下脑袋,看见脚边青草,微微晃动着。
林恩笑着摆摆手,“没关系的,它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
实际上很疼,她觉得自己的皮肤像是被最热烈的火焰灼烧过一般,作为屏障的肌肤完全失去了作用,让她的血肉与冰冷的空气直接接触。
一只手伸了过来,温暖的光元素敷在她的伤口处,然后化开,像融化的香草冰淇淋般融入她的伤口,然后重新修补着她破溃的皮肤。
伤口愈合的过程有些疼,但更多的是痒意,让她不由地想象到千万只蚂蚁同时在她的手上攀爬。
林恩不可避免地发出一声闷呵。
“如果疼的话,要说出来才是啊。”莱奥维斯没有看林恩,相反,他的视线落在了小白身上,林恩只看见他白皙的耳朵。
“谢谢你,莱奥维斯,只是,你的伤口,看起来也很严重呢。”林恩进行了一场小小的“反击”。
“她关心我!”莱奥维斯原是有些不满林恩对自己伤口的忽视,但此时心里绽放出千万朵野百合。
林恩只看见莱奥维斯的耳朵因为不明的原因变得通红,这让他耳后的血管变得更明显了。
青色的,带着些不明显的蓝色的血管。
莱奥维斯勉强恢复的光元素力因为治疗再次消耗殆尽,像熄了火的火把,艰难地闪了两闪,彻底没了劲。
“或许,我可以为你们熬制些伤药?”迪尤尔犹犹豫豫地出声。
学院提供对学生的治疗服务,当然,效果并不那么好。虽然大部分受伤的学生认为这聊胜于无,但是迪尤尔希望他的朋友能受到更好的治疗。
“那正是太好了!”小白抢过话柄,他已经皱着眉头看着莱奥维斯和林恩身上的伤口很久了。
*
罗宾被艾琳关在了一个小巧的笼子里,他并没有什么怨言,其实无论他得到什么惩罚,都是他罪有应得的。
他已经杀死很多个前往树林做元素魔法课作业的学生了。
他还记得那一天,那是个晴朗的日子,阳光明媚,春风凉爽,这些都让他的心情如同小溪里飞溅起的水滴,欢悦无比。
他是带着这样的好心情回到家中,期待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儿,温柔的夫人。
可是妻子却冷着脸告诉他,他的孩子,他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地爱着的孩子,差点就要被侵犯了。
那个恶魔死了,看起来像是因为运动过度而导致的死亡,其实无论是怎么导致的死都没关系的,他会为他的孩子扫平一切阻碍。
但是在看见那具尸体的时候,他的胸中不可避免地燃烧起熊熊的烈火,怒气几乎要从他的脑海里蹦出来,然后变成连绵不绝地从火山里冒出来的岩浆,将他淹没。
他将尸体肢解了,无论是出于怒气,还是出于保护黛西的初衷,他将尸块扔在了湍急的河流里,希望纯净的水能冲洗去所有血污。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他这样想到。
但是好景不长,等他再一次带着猎物回来的时候,却被告知镇上的居民从黛西的身上发现了凶器,并将她关押在牢笼里。
明明他看见那具尸体时,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
哦,他可怜的孩子啊,怎么能待在那老鼠也不愿意关顾的地方呢!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走进地下室的,他看见那想来圣洁的牧师压在他宝贵的孩子身上!
那牧师神色癫狂,而他的孩子手脚逐渐变得冰冷,像一条死去的,冰冷的鱼。
牧师发现了他,他于是死掉了,和他的孩子一起,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他的恨太过于具象了,他变成了一只幽灵。
他看见了农场主彻底将他死去的儿子丢之脑后,重新回到了风花雪月之中,期待他的情人能重新给他诞下新的生命,只徒留农场主夫人每日以泪洗面,很快便郁郁而终。
他看见了乡绅家的女儿潜伏在夜中,用死去的獾和狐狸为祭品,向神明祷告,换取了哥哥永恒的爱意。
他看见了牧师带着诡异的笑意熬制那些草药,然后用极端的恶意,换来新的祭品,得到长久的生命。
原来这就是神明的秘密!
原来是他们,让他家破人亡!
什么光明,什么神明,明明就是强盗!就是恶魔!
他流下血一般的眼泪,他想要复仇,但透明的身体无数次徒然地穿过那些恶人,却无法造成任何细小的伤害。
可怜的男孩被少女囚禁于幽避之处,在瘦弱的少女前来之际颤抖着低下头颅。
牧师在纯洁的女孩间寻求快感,然后以玷污神明之名用烈火燃烧她们的灵魂。
只到有一天,他听见了来自亘古不变的时间的呼喊,“你,可否愿意成为我的信徒?”
罗宾在黑雾中看见了一双黑红色的眼睛,巨大的龙身盘绕在黑曜石柱上,他看见了光滑的黑色的鳞片——那是龙!
他成为了龙的信徒,然后消灭了整个小镇,龙用他们的灵魂,构成一个往复循环的剧本。
但是死亡的黛西的灵魂却彻底无法被他感应到了。
剧本在循环,他只拥有一点点改变剧本的能力,没有灵魂的空壳却有着黛西的脸,他于是将恨意施展在那些无辜的,并不无辜的人身上。
你不是想要侵犯我的女儿吗?那你将无数次重复死亡的痛苦!是马克。
你不是因为想要摆脱婚姻而陷害我的女儿吗?那你最喜爱的哥哥,将会被男人所囚禁!是希琳。
你不是害死了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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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那我要千次万次将你千刀万剐!是牧师。
他是如此厌恶光明,以至于每当树林里来了些使用光明元素的学生,他便抓起他们的灵魂,把他们塞进了恶人的躯体中,然后让他们在不明觉厉中死亡。
恶龙设定了一条规则,这是唯一能破解剧本的方法——牧师必须为别人而死。
起初罗宾也会好奇这是否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但后来这种奇怪的期待便彻底消失了。
没有人会蠢到用自己的命换别人命的。
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似乎被仇恨遮蔽了眼睛,但是他很快又会回到浑噩中,恨意凝聚成他新的躯体,让他开始开始了新的杀戮。
远处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罗宾回过神来,他并不在意自己回接受什么惩罚,但是眼前的女人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而去。
他被留在了原地。
*
小白在给莱奥维斯的后背上药,迪尤尔炼药地技术很精湛,并没有消耗很长时间,便炼制好了伤药,用瓷瓶分装好,分别给了林恩和莱奥维斯。
伤药是黏糊糊的形态,这让小白想到了放多了水的面糊,噢,放多了水也没关系的,虽然做不出面包,但是还可以烙饼啊。
“嗷嗷嗷,小白,你轻点!”莱奥维斯发出了一声惨叫。
小白毫不客气地加重力道,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小白,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接说的,我不会生气的。”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并没有,但是下次,别做那些令人担心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
“比如说给别人挡刀什么的……”
“哎呀,我都想好了,牧师一看就是罪大恶极的角色,那如果自杀吧,那叫畏罪逃脱,如果被杀吧,那叫大快人心,但是为了朋友被杀,那可是有情有义,完全不符合牧师的形象,这样一来,我们就能逃脱剧本了。你的智商肯定想不到吧哈哈哈……哎呦,轻点!”
莱奥维斯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现在真的笑不出来了。
“笨蛋莱奥维斯……”
莱奥维斯彻底沉默起来,他其实明白小白的担忧,他只是不太明白该如何回应。
最终,他只是轻轻说了句:“谢谢你,小白。”
小白放轻了动作,将每个伤口都均匀地涂上药。
另一边,林恩已经梳理干净,躺进了柔软的被窝之中。
莱奥维斯用他的光元素力为她进行了治疗,虽然伤口没有完全愈合,但是已经并不疼痛了,敷上迪尤尔给的伤药后,只留下冰冰凉凉的感觉,这种体验让她舒适地眯起眼睛。
从来到错落的时间线起,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让她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轻松愉快的生活。
她的脑子变得晕乎乎的,像在蒲公英酒里浸泡了一整个盛夏,她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像莱奥维斯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士,如果是光明神,应该很合理吧?
27. 林恩
林恩在奇异的美梦中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她在早晨的露水恬淡的气息中醒来。
她赤脚走下床,拉开了窗帘,阳光向她展示了自己的偏爱,如蓬松的棉花覆盖在她身上,让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对面,莱奥维斯已经早早起床,给小白准备食物了。
他没有注意到林恩,他的全副心神系在眼前滋滋作响的肉排身上。
烤肉排的香气顺着风传了过来,林恩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也开始饿了。
但是她的橱柜里只剩下干巴巴的面包,或许抹上一点淡奶油,会变得美味一些吧,林恩伸了个懒腰,今天有哈维教授的魔药课,她得早点做好准备。
好在迪尤尔的草药效果非常的好,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她身上的伤痕便几乎消退完全,露出新生的,细嫩的粉红色皮肤。
这样的皮肤让她有些痒,但是她得克制住自己的手,避免将它们挠出血。
不知道莱奥维斯有没有这样的苦恼呢?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传来,让林恩的擦拭脸颊的动作一顿,会是谁呢?
“稍等。”她将毛巾随意摆放在架子上,走了过去,门外站着的是莱奥维斯。
“早上好,噢,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他站得笔直,像一棵铮铮的松树,这让林恩注意到他那一双修长的腿。
莱奥维斯看着林恩的眼睛,这让她觉得舒适,至少他没有在她还没有梳理好的,顽皮地翘起的毛发上乱瞥,然后露出一些让人觉得难堪的奇怪表情。
他接着说道:“是这样的,我们的早餐做多了一些,所以想与你一起分享。”
好吧,其实他特意做了林恩的那一份,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没有成功让她品尝到自己的手艺这件事让莱奥维斯觉得遗憾。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承包林恩的一日三餐。
当然,现在这还是妄想,不过他会继续加油的!
“哦,是这样吗?那可真是太荣幸了!闻起来非常的美味!”林恩露出惊喜的表情,接过莱奥维斯递过来的篮子。
“是肉排三明治,希望你喜欢。”
“当然!”林恩笑着说道。
在莱奥维斯离开后,林恩打开了篮子,里面是一份用餐盒整齐摆放着的三明治,一小束用绸带包扎的雏菊摆放在餐盒的旁边,春天的气息混着肉排的香味扑面而来,篮子的角落放在一瓶牛奶。
只是看着,便觉得心情都好了许多。
莱奥维斯帮了她太多忙了,这让她觉得自己应该买一些什么礼物送给他,以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情。
只是自己的钱币并不足以支撑她购买一件很好的礼品,她应该早日找到生财之道才是。
林恩暗自思考道。
莱奥维斯的手艺不错,至少林恩的胃表示了它的赞许。
将这一份美味的肉排三明治送到它应该前往的地方后,林恩前往炼药室,哈维教授已经等候在那里。
“嘿,林恩,你来了,今天也尝一下新鲜的,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苹果吧?”哈维指了指手边的一盆毫无相似之处的苹果,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
这让林恩想到在秋日的夜晚,坐在葡萄藤下的竹编椅子里给怀里小狗讲故事的老人,她无法拒绝。
她选了一个小拇指大的苹果,这样就算再怎么难吃,好歹可以一口吞之入腹。
“啊,怎么有一种鼻涕虫的感觉!”刚刚把苹果放进嘴里,那果子似乎有了生命,蠕动着,然后化成了一滩水,让她根本无法作出吐出口中食物的选项。
林恩的五官都要扭曲了。
“啊,是吗?原来还长出了鼻涕虫口味的苹果啊。”哈维站了起来,林恩看见他颇为惊喜的表情。
那慈祥的面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的狡黠表情。
“老师,不要再捉弄我啦。”林恩有些无可奈何。
“没有捉弄你啦,这其他的都是美味的芝士味苹果,只有这一个是新长出来的,不知道味道的。”哈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老师,芝士味的苹果听起来也很奇怪诶。”林恩觉得自己的嘴角抽了抽。
“明明很好吃的!算了,现在我们开始上课吧!”哈维选择终止话题,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知道这一颗新长出来的奇怪苹果是什么味道的了。
这让他拥有了一个很好的心情,下次不担心自己再不小心吃到味道奇怪的新奇苹果了。
但是哈维的好心情在林恩第五次炼制幸运药水失败后荡然无存,他恼怒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敢置信地说:“怎么会失败呢,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为什么会失败呢?明明只需要放入一点四叶草,再加入幸运石粉末和一点点的基础魔法精华就可以了,怎么会失败这么简单的魔药呢?”
他的语序都变得混乱起来,像是被突然出现的地鼠打乱了前进的步伐,他在纯金的炼药室里踱着步。
“我不相信,你再做一次给我看看!”哈维扭过脑袋,林恩无辜地眨了眨眼。
她重新拿起药材,按照哈维的教导依次放入坩埚中,然后用火焰小心的熬煮。
“砰!”一声巨响,漫天的浓烟下,哈维顶着一头被灰尘染成黑色的头发重新出现在林恩面前,林恩再一次无辜地眨眨眼,想要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可怜的什么动物,然后从哈维面前消失。
金碧辉煌的炼药室被烟尘遮掩,让它们看起来像是度过了很多个贫苦的日子,然后变成现在这一般模样。
“你,你好好的练习一下吧。”哈维难以置信地走出炼药室,“这怎么会失败呢,明明是最基础的魔药!”他低声咕哝着,林恩目送着他离去。
她叹了口气,看来她确实在炼药上没什么天赋啊!林恩有些接受了。
于是在炼药室的时间里,她再次成功地失败了许多次,然后开启了小差,用剩余的草药炼制了除草药水和清洁药水,甚至弄出了会在黑夜里冒出细密火花的药水。
她被收拾好挫败心情的哈维赶了出去,“林恩,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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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再来吧,我目前的教学方法似乎并不适用于你,等我找到合适的方法后再通知你来上课。”
然后哈维从她的手上拿走了一些除草药水,清洁药水,和火花药水,美曰其名是因为好奇。
不过没关系,哈维还给她留下了许多瓶,或许她可以在下午前往街市看看能不能换取一些钱币。
林恩想到。
“回去的时候把门口的那袋子蔬果带上,它们长得太好了,我消耗不完。如果你也吃不完,就分享一些给自己的好朋友吧。”林恩听到哈维在她的身后说道。
“谢谢老师!”
哈维教授果然还是在意她这个笨学生的,真是令人感动的师生情啊。
于是她回到小屋,稍作休息后便带着炼制好的魔药前往街市,占据了一个小小的摊位,摆上她的商品。
不多时,便有人来询问了,“这些是什么?”
这让她振奋起来。
林恩依次介绍了一遍,那人却用奇异的眼神看了她几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没有再多说什么,离开了。
后面有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先是新奇地询问一番,但是却没有了后续。
林恩的心情如同坐上了过山车,忽起忽落。
直到天渐渐黑了,夜晚找到了自己的专场,风变得有些刺骨,让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抹了抹自己的鼻子,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关顾她的小摊了,林恩百般无赖地点燃了一个火花魔药,细密的火从瓶子里窜出来,然后在空中飘散,美丽得如同一幅油画。
嘿,真不错,如果可以,或许下一次她可以加一点什么图案。
林恩如此自娱自乐到。
这一番动静引来了一位穿着讲究的孩子,“这是什么?”那孩子问道。
“是火花魔药。”
“多少钱?”
“一银币两瓶。”
“那还挺便宜的,剩下的都给我吧。”那孩子身后的骑士在她的示意下从布袋里掏出了几枚银币,交给了林恩,女孩抱着魔药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恩瑞,今天我要玩这个。”
“好的,小姐。”
女孩兴奋的声音从她们离开的方向传来。
今天总算不是空手而归了,虽然收获不多,远远不及她心中的期待,但是总归还是有了新的体验。
至少她明白了想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并不那么简单。
“你的运气真好。”旁边卖热狗的老婆婆说道,“要知道,与其买不知道效果的除草药水,人们更愿意花几个铜板请巨人族帮忙,清洁药水就更不要说了,只需要烧一壶水,人们就能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
林恩点了点脑袋,看来她并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市场,她有些自以为是了。
林恩现在又升起了一股想要乔装打扮一番,去哈维教授的炼药室里偷偷摸摸挖一块金子的,大逆不道的想法。
且这个念头愈来愈强烈。
她流下了羡慕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