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竹马参加友情修复综艺后》
1. 第 1 章
华灯初上,属于上京的喧闹与繁华方才拉开序幕。
一年一度的颁奖盛典,大半个娱乐圈的人全在这儿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怀宁坐在内场第五排偏右的位置,频频望向四周找寻某个背影。
到大屏摄影师将镜头转至她这里,却依旧无果。
视线收回,怀宁笑了下,两个梨涡显眼,但不比平时元气。
好在摄影师并没注意到,大屏上陆续出现另几张熟面孔。
然而,下一秒,快静寂整晚的手机被递至眼前。
—笑的再勉强一点,我给你安排个卖惨热搜【微笑】。
是怀宁经纪人发来的。
自怀宁签约进圈以来,经纪人带了她五年整,这是第五年。
相处五年,怀宁自然知晓经纪人意图提醒她不要忘记维持明媚爱笑的小太阳人设。
都说演员一生中能遇到属于自己的人生角色属实难得。
而怀宁似乎分外幸运,第一部戏便得到这份运气。
那年她二十二岁,误打误撞通过《南山旧》的试镜,由此饰演女二席月,是男主妹妹的角色。
古灵精怪的大小姐人设,助攻男女主的作用,以及她那张脸上的灵动表情,无一不讨喜。
《南山旧》属于小制作大回本,一经播出便凭借剧情大获好评,虽算不上一炮而红,但使怀宁获得一些流量曝光,同年秋与她现下的经纪公司签下合约。
大约人的气运有限,之后这几年,怀宁一直不温不火。
最初公司重视她,资源都往她这里砸,偶尔有几个角色稍稍冒尖,庆功宴上经纪人嘱咐她机灵点,要会配合炒cp,要主动结交演员朋友,要和各位加上联系方式的老总勤联系。
但慢半拍的怀宁总抓不住机会。
娱乐圈最不缺的便是新人,公司新签的女演员越来越多,合约比她长的,长得比她漂亮的,会来事的各种各样。
而她那点新人美,很快伴随着通告减少的事实一齐消失殆尽。
时至今日,从《南山旧》吸过来的买股粉早跑了七七八八,留下来的,大都属于只评论不转发的路人粉,例如今天盛典出发造型图这条,怀宁微博底下的互动量就少到可怜。
不过就算如此,怀宁依然需要维持公司给她定位的人设:如她人生角色一般的耀眼小公主。
怀宁向递手机过来的工作人员示意,随即抚过腰部布料,待沟壑填平变得柔顺,再次抬眼,故意去蹭旁边人的镜头,笑到眼尾眯起,紧接着比了个心。
实时转播的直播间内,弹幕闪的飞快。
—怀宁小公主也来啦。
—谁家的女鹅,我家的我家的。
—女鹅还是这么e哈哈哈哈。
—席月么,好久没见她的新作品。
微乎其微的几条转瞬淹没在各种应援色大战的示爱大海中。
盛典过半,仍未念到怀宁的奖项,细高跟不止尖端锋利,银色内皮同样毫不怜惜地磨破她皮肤,由于位置距中心甚远,她得以拥有片刻喘息,弯下腰检查踝处。
刺眼一抹红。
只是看,无法缓解颜色使其恢复白皙,看久了还会收获又一次警告。
怀宁识相直起身,双臂支在腿侧,靠揉搓获取暖意。
近来上京温差大,怀宁前几日便有感冒迹象,但又无法不出席这场虚张声势却声势浩大的盛典颁奖仪式。
终于轮到怀宁上台时,她已然笑僵了,干脆搞怪做鬼脸,顺利收获一众应和笑声。
年度最具潜力女演员。
奖杯呈至怀宁手中,等待发言的间隙,她努力回忆自己上部戏,上个叫得出口的角色姓甚名谁。
又一次无果。
调试两下话筒,怀宁先是熟练背诵出经纪人事先给她准备好的发言稿,之后停顿两秒,继续道:“我第一个被大家熟知的角色从这里出发,五年来,观众朋友们能记得席月这个名字那么久,让我觉得幸运。幸运遇到你们,也遇到席月,她是上天给予我的星光,为渺小而迷茫的我开辟出一条从未尝试的路径。”
“我会一直记得她,今后,也请大家不要忘记席月。”
—呜呜呜怀宁宝宝好真诚。
—在一众发言稿里清新脱俗怎么回事。
—虽然说怀宁角色也就席月出圈点,但五年了再提是不是有点炒冷饭的意思。
—不会忘的!席月是我永远的女鹅!
……
领完奖,怀宁跟随工作人员指引离开回到休息室。
摘下小巧耳钉,怀宁深呼吸一口气,俯下身子,头偏向一侧。
鞋码不合,下台阶时差点摔倒。
所幸同来领奖的男演员扶了一把。
她道完谢,不动声色地将手掌抽出,转头撞进另一个眼神中。
第一排偏右,西装革履的男人半张脸隐在暗处,容貌却并没随着面料颜色融成毫无新意的黑,那双眼眸还是拥有勾人心魄的漂亮,一如既往地夺走她放在别处的注意力。
原来坐在她这排最前的位置,怪不得没望到。
葱白指尖捏在一处,怀宁欲扬唇。
圈子不大,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指不定哪天合作,故而点头示意打招呼再平常不过。
不料她眼前这双漂亮眼眸转瞬便移开,没留给她一秒钟情绪。
毫无情绪。
顶上灯光刺得眼睛涩,怀宁合上眼皮。
与柯遂多久未见面了?
仔细算算,除开必要会面,凑个整数,大概十年。
至于正儿八经的对话,更是少到可怜。
怀宁早早便接受他们变为陌路的事实。
可每次,他朝她望去,她身上某处还总会习惯性地抽动,仿佛开启自动程序一般。
那种失重感,像起跳时心口缺掉一块拼图,掉落于她人生前十七年的草丛中,而她无法承受坠落风险,于是丧失勇气去寻。
落子尚且无悔,她在人生拐角处选择没有他的另一边,同样不该回头。
——
怀宁的小憩被一阵轻微但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有事吗?”
怀宁踩一双棉质拖鞋,去开门。
新招来的助理小心探头,指了指:“姐,那边在催。”
“稍等,我换衣服。”
“颜姐说让你直接过去。”
颜姐全名颜笑,正是怀宁的经纪人,讲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不怪新来的会这么怵她。
怀宁点头说:“你先去,我马上到。”
话音刚落,又见助理一脸为难的样子,她笑:“不要紧,扣钱的话我给你补上。”
接近真的假与不掺假的真,二者区别在于程度。
举例来讲,怀宁营业的笑容已然很甜,眼睛大而有神,亮晶晶的。
但显然生活中笑得更甜。
少些刻意,唇角轻扬,眼尾眯着。
恰逢此时她彩妆褪去,准确一些,换个旁的形容词,是柔,轻和到人根本无法拒绝。
助理终究年纪小,视死如归一般走掉。
怀宁脸上留笑,将转身,一道熟悉嗓音插进门缝。
“你这老板,做得够大方。”
太熟悉,甚至不必面对面。
怀宁背身,几乎忘记要呼吸,慢慢转过去,她一时间说不出话。
与怀宁相比,柯遂的反应要自然许多,他并没看她,视线落在她的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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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微微蹙眉,道:“颜色不太适合你。”
过于跳脱的天蓝色,倒不如浅天蓝,给人一种绸缎流动的柔和感。
怀宁则是微怔。
因着柯遂的语气随意到,好似方才向她投以冷然眼神的并非他,他们也不是许久未见,而是照常上下学,在某天参加毕业晚宴前,他正为她的出席礼服提意见。
飘到嘴边的柯遂二字硬生生落回去,沉到最底下。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这会儿离盛典彻底结束还有些时候,但算算时间,大约刚过他做颁奖嘉宾的环节。提前离场的艺人比比皆是,大多并无正当理由。
“你不是也在找我。”
褪下西装外套,白衬衣颜色正,使得柯遂开口有不容置喙的感觉。
知名电视台将录制《朋友错过》综艺,不知节目组从哪儿听说到的小道消息,邀请了柯遂和怀宁两个人。
她寻他,是为了这事。
他们今日不得不会面,是为了这事。
颜笑找她去,大约也是为了这事。
“你……”
怀宁声音低了些,身子撑在门侧,思考着要如何开口。
这刻的她,粉黛未施,发型因片刻休息而散乱,正式礼服盖住她蜷缩在毛绒内的不安脚趾。
一种别样的,不甚明亮的美。
柯遂开口打断她的话。
“怀宁。”
他有一把好嗓子,尾音也能喊出旖旎的意味。
“我们俩认识多少年了?”
话题转变太快,怀宁怔然,脑中思绪却未断。
“认识的话,二十五年。”
青梅竹马的情分,是你不必多想,只需一句话,一个眼神,彼此便心领神会地忆起共享天真稚嫩的那些年。
甚至于,哪怕你俩已多年未见不尽熟悉。
这便是怀宁为何要加上前提的原因。
因为她觉得,最近几年,他们不算熟。
“那确实很久了,怪不得我今天在台下见你会感觉陌生。”
不知是否是自己多想,怀宁觉着,说这话时,柯遂似乎有些苦涩,而后很轻地叹了口气。
怀宁眼睫毛颤了颤。
方才在怀宁这里,她和柯遂之间会生分主要原因在他。
初入名利场那会儿,她有着小山雀似的好奇,那时或许身上真存在与席月相似的,未染尘事的天真无邪,所以扮演时专心,也入戏。
于是乎,赢得一张漂亮的入场券。
跨年晚会上,《南山旧》演员聚齐,怀宁在后台候场练习歌曲。
颜笑嘱咐她上台音准为次要事,和她剧中官配男演员营业发糖最要紧。
“最后一次,晚会之后解绑,他靠上次杂志卖惨,你就要不计前嫌,抓住机会把cp粉转成唯粉,听见没!”
怀宁含糊应着,视线忽地定格于某处。
那年怀宁与最佳新人的剧集奖失之交臂,而次月,柯遂斩获金狮奖最佳男主角,风头正盛。
作为新人影帝,他第一次出席晚会,节目压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拥他从保姆车到休息间。
那是怀宁进到娱乐圈后与他的初见,也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入场券使用完毕,之后为数不多的见面,每一次,她都感觉同他越来越远。
他走得太快,从来不肯慢下来等等她。
可他一问,她恍然忆起二人最大的间隙,归根结底在当初一言不发便离开的她。
怀宁一时语塞。
此去经年,背道而驰,不可避免路过许多山,她那时转身,仅仅翻越一座,却误以为能同他共攀。
况且,他本来也不该慢下来,不该回头的。
2. 第 2 章
后排长椅上,怀宁靠窗,巨大裙摆铺开,肩膀终于不用裸露在外,暖流打转在周围。
颜笑一通电话沟通完,扭过头。
乌黑直发,素颜的怀宁神情恹恹,有股独一无二的清羸气质。
一副可怜小白花模样。
相处越久,颜笑越怀疑当初人设是否定得太仓促。
彼时只顾角色光环,忘记考虑明媚阳光本身就与怀宁相差甚远。
“《朋友错过》的节目组向你和柯遂发来邀请,录制二十天,反正现阶段没来找你的戏,这综艺关注度挺大的,拿来过渡一段时间,我觉着机会不错,你怎么想?”
怀宁没猜错,这的确是颜笑今日喊她过来的意图,作为老牌经纪人,颜笑手底下好些个艺人,怀宁并不特殊,自然不值得她日夜跟随。
除非事件重大。
被提问的怀宁头都未动,看上去是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
她只缓缓道:“还是没戏找我吗?”
“有倒是有,昨天开机那个小成本女主,之前应该被你否掉了。”
那是个同席月相似却并不如席月性格鲜明的人物。
颜笑察觉怀宁的低落,安慰几句:“最近行业不景气,能投资起来的本子少。”
怀宁望向窗外。
上京的夜晚霓虹绚烂,晚霞一般闪耀。
“我是不是不该待在这里了。”
她话语里的内容不似语气平常。
像在问别人,也像在问自己。
今年是合约的第五年,怀宁没能一飞升天,也无梅开二度之势,找来的同质化角色多且不出彩,她二十七岁,又过了能让资本平台一眼相中的年纪。
这样的境遇,颜笑带过的许多艺人都会遇到,而其中不可避免有些人会产生不再拍戏的挫败想法。
怀宁有没有往这方面想还未可知。
现下,从未从自家艺人口中听闻她与当红影帝有过什么好友关系的探究,天降综艺好饼人却有概率将走的复杂。
一时分不清哪个更值得开口。
斟酌良久,颜笑在“你和柯遂之前是朋友?”和“真的想过要走?”之中问出:“刚刚喊小野叫你,怎么过来那么迟。”
新来的助理小野就坐在怀宁身边,闻言头低得更狠,恨不得当场消失。
怀宁从车窗倒影中目睹全程,掩耳盗铃的动作让她觉得好笑,她移开话头,微笑着说:“我参加吧,反正闲着。”
小野感激地朝她看,用唇语说谢谢怀宁姐。
怀宁猜女孩子大约二十出头。
让她想起自己初进圈那会儿,也是如此。
——
回到家,洗完热水澡的怀宁上床睡觉,捞过手机,注视两眼新添加的联系人。
Ke:我通过了你的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迟到的那二十分钟,十分钟用来叙旧,十分钟用来交流工作。
“我和王导有些交情,之前欠他人情,现在要还。前几天碰到,你经纪人似乎也很感兴趣。除此之外,节目嘉宾要求两个人不太热络,最好冷淡,许久未见面也未曾好好坐下谈过,都挺符合的。”
一条走廊的宽度,他们相对而立,柯遂讲完,眼皮半阖,淡淡道:“你有什么想法。”
不太热络,冷淡,未见面,未曾好好坐下谈过。
一字一句,仿佛给他们这段自儿时起的情谊打下烙印。
怀宁呼吸一滞,但面上不显,应下来:“你没问题的话,我也可以。”
闻言,柯遂点头:“那到时候见。”
看得出来,整个见面过程中,对于她,对于她的回答,甚至对于她和他的关系如何被圈内人得知,他抱着的都是一种随意到可有可无的状态。
他们这样,好像还真的挺适合来场友情修复。
怀宁想笑,苹果肌却苦涩到紧绷。
真的可以有修复这回事吗?
也可能他只是想还人情,顺便走个过场。
思绪翻飞,最后理出一条清晰的线。
至少,自己最近实属低迷期,趁此打开知名度,未尝不是好事。
可这突如其来的机会也让怀宁开始认真思考,假若往后重现今日状况,而那时,若连根供人喘息的稻草也没有,她要怎么办。
她还要待下去吗?
或者说,她适合吗?
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只要文字便可起到催眠作用,眼皮很快开始打架。
怀宁又一次梦到苏城的四月。
那个人间芳菲尽的春天,十七岁的少女背一只淡蓝色书包,裙摆扬起,翩翩蝴蝶一般穿过小巷,停在一座小院前。
“妈妈,我提前……”
她推开门,因院内狼藉顿在原地。
父母齐力种下的海棠不复往日繁茂,枝条弯身,花瓣散落点缀于青色石板边缘,杂乱水痕变成沉重的黑。
怀母手提行李箱,穿戴整齐,分明是要出远门的模样。
要离家的同样包括刚知晓的怀宁。
“宁宁,我给你收拾完行李了,检查一下有没有少,生活用品不要管,我给你买新的。”
怀宁怔然,迈不动步子,只喊:“妈妈……”
“妈妈带你回青城。”
怀母牵起她的手,弯腰注视怀宁。
眼线在褶皱处晕开,湿意是流过泪的象征。
“跟不跟妈妈走?”
怀宁无法拒绝一个极少流泪,极少脆弱的妈妈。
火车鸣笛吵醒她两次,断断续续睡着又醒来,终于在天亮时到达青城。
怀宁在十七岁时离开了出生地苏城。
——
“我当初走的匆忙,所以我们就断了联系。”
要满二十七岁的怀宁对着摄像机笑,看上去却有些伤感,弧度不似往常大。
今天是《朋友错过》先导片的录制,地点是自己家里,六位常驻嘉宾分开回答来自节目组的问题,两天后所有人飞去第一个录制地,开始为期二十天的旅程。
与其他综艺不同,《朋友错过》奉行时效性的准则,节目边录边播,时不时会有四人或两人直播,最后一期全员参与收官直播。
先导片录制之所以要求分开,是在为之后的猜测互动环节做准备。
简单来说,对于具体哪位和哪位是彼此错过的朋友,观众们还未知晓。
如此,六人齐聚录制现场前,用选项猜测来打乱关系来获得流量和讨论度的方法便能起效。
工作人员接着提出第二个问题:“中间没有联系过吗?”
怀宁摇头:“没有。”
现场陷入一阵静默。
监视器后的颜笑提醒怀宁继续说下去。
工作人员适时开口引导:“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吗?”
怀宁的双手绞在一起,“互相错过五年,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比起机会,更怕的是发现关系其实已经无法挽回。”
也怕自己不再是自己,他不再是他。
怀宁仍笑着,带笑面容却因她此刻的话而增添悲伤色彩。
“请用几个形容词描述一下你这位朋友。”
耳麦里电流刺啦。
“怀宁老师不要太明显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柯遂老师的词。”
怀宁脸色未变,“细心,很守时,说到做到。”
最后一个问题。
“来参加节目前,有预想过结果会如何吗?比如两个人重归于好,还是仍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值得深思的问题。
怀宁想了想,诚实吐字:“我不知道。”
人生在世,最忌讳半路开香槟,怀宁有过领悟的惨痛经历。此外,最好也不要抱有希望与憧憬,平常心地面对一切,自然会很轻易接受那些本无法接受的事物,并且甘之如饴。
抛掉安稳生活,颠簸一路,提一只行李箱,从苏城到青城,重新入学适应的日子。
毕业迷茫之际,新鲜感与向往之心双重加持的诱惑,一朝入戏,不得已扮演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只差一步之遥斩获最佳新人,无数冠以天赋的头衔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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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加持在她身上,又一个个摘下。
这些经历,无一不是在告诉怀宁:你不要对自己,对自己的人生抱太大期待。
——
“那今天的录制到此结束,怀宁老师好好准备,期待两天之后的见面。”
工作人员收拾好器材,离开时对怀宁打招呼,怀宁笑着招招手,捡了件外套穿。
“不要笑了,小公主人设太落俗,找到今天的感觉,综艺结束之后我给你换新路线。”颜笑伸出手指将怀宁的嘴角往下拉,继而端详她这张脸:“过两天先导片播出买个卖惨热搜预热。”
说罢她环视一圈,注意到冰箱上仍贴着三年前年份所属的生肖:“不过我看,你这也用不着卖,连着三个除夕一个人过。”
“还是早点进组好,至少有人陪。”颜笑疑惑:“我记着你就刚进圈那阵忙,怎么现在也没时间回家找父母?”
“他们都不在上京这边住。”
怀宁垂眼,她感到一阵冷意,说完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
虽看不清脸色但不难让人猜到有难言之隐。
不过怀宁父母离婚这事,作为经纪人的颜笑是知道的。
这样看,大约是同双亲关系都不算好。
思及此,她难得说了宽慰话:“今年过年前争取送你到组里,前提是你还在我手底下。”
怀宁嘴角象征性地扬了下,“谢谢颜姐。”
“抓住这次上综艺的机会。”颜笑拍拍她肩膀:“早点休息,记得收拾行李,后天我来接你去机场。”
——
每逢旅行,怀宁都要颇具仪式感地生场病。
这次格外来势汹汹。
嗓子哑,头很重,意志昏沉到睁眼都成了一种奢望。
耳边却响起少年清冽声线。
“怀宁,你说过放学要等我的,人呢?”
“怀宁,你还记得自己说要考哪里的大学吗?”
“怀宁,我不会再和你通话了,再见。”
怀宁看着十八岁的柯遂低下头,黑发掩住他眼底的倦意和失望。
他转身离开,背影落寞。
她挣扎着想喊,她想对他发消息解释,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失约,我没有故意要走。
然而妈妈尖利的嗓音又一次将她拉回去,“我说了我们不会再回苏城!你急着回去干什么?”
“你早恋了?和柯遂对不对?没有,我看也快了,那更不要回去了。”
“怀宁,苏城和青城,你自己选一个,回苏城了就不要再来找我喊我妈妈。”
枕头濡湿半边,脸颊烫到似火,温差过大,怀宁的睫毛扑闪,一下两下擦过枕套花纹。
他的确是细心,守时,说到做到。
像他们曾经约定过的那样,等她放学回家,来上京上大学,也没再打过来一个电话。
留她一个人在青城。
怀宁翻身,皮肤触到干燥的另一边。
自昨晚睡到现在,整整十二个小时,她喉腔内干到能原地钻木去火。
力气留存不多,但足够走到厨房倒杯水。
缩半个身子到一处,披了条毯子,怀宁慢吞吞穿过客厅,饮下半杯水。
唇瓣渐渐湿润,半张脸埋在玻璃杯内,杯口折射出一道黑,怀宁心口一跳,放下杯子,望见门口进来个人。
下一刻,那颀长身影转过身。
轮廓眼熟,动作也熟悉,又再度叫她安下心。
她按开客厅灯光开关,眼睛因为光线眯住。
柯遂穿了一身黑,连同黑色帽檐下的眼睛都似浓墨,眼眸白得似珍珠,黑白分明得精致,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那颗眼下痣。
怀宁也的确这么干了。
她脑子还烧着,不太清醒。
手臂抬起,微热指尖挨至发凉脸庞,贪恋中和的舒适温度,手指从一根变成两根,最后覆上整个手掌。
她的表情和动作都有些傻气,问:“我给你发消息了吗?”
或者说。
“你收到我的消息了吗?”
3. 第 3 章
怀宁再度醒来的时候,疲倦消去大半。
拿床边的体温计测了下温度:36.9°。
拉开抽屉放进去,桌上放了盛着半杯水的玻璃杯,她坐起来,被子落到腰间,太阳穴头疼欲裂的感觉不见。
迅速冲澡,换好衣服后浑身清爽。
怀宁穿一条白色睡裙走出房间。
客厅的灯亮着,她自觉奇怪,而这种感觉在看到厨房炖着银耳雪梨粥后达到顶峰。
掀起的锅盖还在手里,房门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有人在输密码。
滴的一声,密码输入正确。
怀宁愣在原地,忘记从视频教学中学到的防御动作。
柯遂走至玄关,脱掉黑色大衣,发顶细小发丝迎灯。
他没戴帽子,差一点就与她的梦境重合。
“你家冰箱里没有冰糖,我填的外卖地址不太准确,出去找了下外卖员。”
他将袋子放到岛台上,从橱柜里抽出碗,问:“烧退了吗?”
怀宁后撤两步给他让出位置,说:“退了。”
两颗剔透结晶倒进滚沸热粥内,转瞬融化开。
“你生着病,不要喝太甜的了。”
柯遂说着,转身面对怀宁。
视线掠过咕嘟冒泡的白雾,怀宁倾身把锅盖放回原处。
手臂蹭到羊毛面料,她错开距离,手背却烫到。
“嘶。”
怀宁收回的速度没有柯遂快。
“烫到了不拿凉水冲等着长水疱?”
指骨攀上裙子的棉麻布料,他扶住她以免再碰到哪里,另一只手抓住她那截细白手腕往水龙头下带。
睫毛似黑色羽翼盖在他狭长眼尾,草本植物一般的木调香,鱼际肌那里的薄茧硌到她的皮肤。
嘴巴张开,他好像在说什么,那里泛着水光的红。
他整个人都极具侵略性地霸占着她的五感。
怀宁感觉被他抓住的,未浸透凉水的那几根手指温度变高,像在烫她。
脖颈往后那片,延伸往上,是与她皮肤原本颜色相差过大的红。
在她略显无措的注视下,柯遂出声,“烧傻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怀宁终于组织好语言开口。
柯遂递毛巾给她的动作停在半空中,他欲言又止,最后省去很多,只道:“下午。”
窗外已然入夜。
“我发消息问你有没有空出来吃饭,彼此熟悉一下好录节目,过了很久你才回我说在家。”
到这里,怀宁还是有印象的。
“我来了,但敲门你一直没应,我给你打电话,你接通,告诉我密码,说头太痛让我自己进来。”
好不像话。
怀宁闭了闭眼睛,这才明白她以为的梦,大约有一些身处现实。
“我烧迷糊了,不好意思啊。”
忽而想起她在梦中要向他解释的那些话,怀宁呼吸一滞,试探:“除此之外,还有奇怪的话或者过分的要求吗?”
柯遂迎着她的殷切目光想了一会儿,悠悠道:“说你要喝银耳雪梨粥,加满冰糖的那种。”
“仗着生病耍小性子的习惯还是没改,随便接个不知道是谁的电话都敢这样。”柯遂俯身,看她:“怀宁,你真的变了。”
怀宁不言语,低头,咬了咬嘴唇。
因为听到了你的声音,不然怎么会安心。
柯遂再度转过身,等候沸腾。
“冰箱里食材很齐全,你经常做饭吗?”
怀宁:“最近不忙,做的比较多。”
两人都没再讲话,只是并立,一齐看向升腾白雾,看它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辨认的速度,飞快地浸染透明玻璃。
怀宁想,或许柯遂也回忆起年少时,大人们不在,他们钻进厨房共同钻研如何下出裹满番茄汁的鸡蛋面。那时候,怀宁似乎一丁点烹饪天赋都无,而柯遂正相反,他第一次做就成功。
那之后,经常是他来做。
就像现在。
但其实不止冰箱里整齐,屋子同样整洁明亮。
她不再是十七岁了,一个人也能够很好地照顾自己。
银耳粥加了两块冰糖的味道刚好,怀宁拿勺子小口喝着,余光瞥到坐在对面的柯遂举起了手机。
她抬眼,恰好正脸入镜。
柯遂神色自若,检查画质清晰度,说:“拍两张照片,到时候好营业发。”
“那要拍张合照吗?”
怀宁随口道。
圈里好友聚餐时,常互相拿手机帮拍营业图,当然,合照也是很常见的必要环节。
但柯遂停顿的反应让她怀疑这话是否唐突。
毕竟答应录制综艺前,他们的关系还要用冷淡二字来形容。
她试着解释:“不然这样的角度,你来发,是不是有点奇怪?”
柯遂若无其事地点头认同,而后背对她,将手机举至半空。
她因而看到他的屏保,但掠过的那一眼太短暂,仅仅留下一片白影。
咔嚓两声后,重新陷入沉默。
怀宁一向吃饭慢,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而柯遂,与之前每一次一样。他并不心急,只是坐着,安静地看手机,唇角扬起很小的弧。
梨肉炖烂后加冰糖,入口汁水一股甘甜之意。
忽地记起他此行的正经事。
怀宁开口:“你之前没太参加过综艺节目,对吧?”
可能柯遂邀她吃饭是为了向她取经。
之所以怀宁会这样想,是因为她刚出道那会儿,经纪人给她接到个前几季好评颇高的旅行综艺,与《朋友错过》是同一个制作组。
不过怀宁那一季反响平平,唯一值得提及的,是由于播出的先导片和第一期的某些恶意剪辑,连同怀宁在内的三位常驻嘉宾被不少网友骂没情商不懂礼貌。
那是新人初上综艺的固定流程,经纪人告知过怀宁,彼时怀宁正在拍古装戏,便自动断网了段时日。
所幸之后并没起大风波。
大概有类似缘由在,柯遂极少在综艺上露面,一旦出现,十有八九离不开宣传新电影,绝对贯彻实力演员的神秘感。
柯遂闻言,嗯了声,是让她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那旅行综艺辗转多个国家,主打经费有限和陌生人共处来制造冲突矛盾,当然也确实引起争执。
怀宁脾气虽然好,但没怎么单独和谁长时间接触过,所以同每位嘉宾都相处的不痛不痒,好些次游离于他们之外,往往是慢半拍地收拾行李,而后在不算好的氛围里分辨暂时是哪几位不和。
“可能这次也会有?”
她嘟嘴,朝勺子中的白粥吹气,喝下半勺,咽下去后又半勺。
不紧不慢的。
柯遂的视线也随着她的动作游走,眉尾渐渐舒展开,下一刻,怀宁抬眼,他们眼神交接。
柯遂没半点不自然的样子,问:“你刚刚是梦游?”
“嗯?”
“就不记得消息那回事。”
“没有,单纯烧迷糊了。”
说完,怀宁重新低下头,瓷质互相碰撞生出两声清脆。
要怎么解释,她常常会梦到他,以至于方才才会分不清楚现实还是梦境。
——
出发去机场当天,是《朋友错过》先导片播出的日子。
宣传图最顶上的大字写着:“撕逼or合家欢”,最下方有三对身影,不难看出分别为一男一女,两男,两女,节目组宣称极力探究不同类型的友情,因此相关介绍都格外有意思。此外,作为第一季,关注度和节目配置都高,占去好几个高位热搜。
除开文娱榜的节目话题,最靠前的是#怀宁小白花气质#。
这便是颜笑承诺改变人设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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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旗下某大v的剪辑视频首当其冲。
悲情BGM与怀宁落寞的神情配合得恰到好处,先导片太短,所以中间穿插许多她曾经元气满满的采访,以此形成鲜明对比。
尾声,面对那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半响,笑容不复往日耀眼的怀宁才迟疑着摇头说:我不知道。
—天杀的谁让我老婆难过成这样了。
—我那么大一个活力满满的女鹅呢?
—很少见她这样,看来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某台好会吊人胃口,怀宁的朋友到底谁啊。
—感觉怀宁这样的性格会像是和女生玩很好的样子。
—跟一个两女之一是怀宁。
—+1
……
再往下滑,居然还有少得可怜的粉丝在安利:各大剧组,路人朋友们看看我们怀宁,百变风格,入股不亏。
然而安利图上干干净净,因为怀宁一部待播剧都无。
……
紧随其后的是#武熙熙角色被抢#,去年刚拿下影后的女星武熙熙作为嘉宾之一,谈及为何与好友错过的原因,十分自然地说出是因为角色竞争。
—武姐还是那个武姐,牛掰,点燃撕逼第一枪。
—快去查啊啊啊,再探再探。
—打起来打起来,刚好最近内娱死气沉沉的,给我点热闹看看【吃瓜】。
—该不会是怀宁吧…
—怀宁和武熙熙的答案不一样啊。
—也有可能不一样的,毕竟人与人性格不同,一件事情,有的人觉得天大,但也有的会认为这种很正常。
…
#柯遂综艺首秀#排在热搜榜第十二。
视频内,柯遂着黑色衬衣,气质温润,入圈五年,他已然削弱些年少成名不可避免的桀骜张扬,但出众眉眼处仍隐隐藏着冷意。
采访问题是相同的,第一个是:两位曾经互为好友,是因为什么错过或决裂的呢?
“决裂或许谈不上,但关系淡下来有很多原因吧,主要是……”
话未完,被切断,屏幕上出现一行小字:为保证大家实时参与的趣味性,下周同一时间揭晓。
—尊贵的VIP也不能看?
—醒醒,VIP算什么,VVIP也看不了。
—本SVIP说什么了吗?
……
第二个问题:那中间有联系过吗?
柯遂垂眼,拇指来回摩挲,说:“有,但很少。”
拿着手机观看的怀宁顿了下。
这和她的答案不太一样。
离开苏城后,怀宁统共回去过两次。
一次因为缺失相关信息回到原本的学校,再回到青城,怀宁便听闻他出道的消息。
另一次是奶奶八十大寿,他们简单打了招呼。
那两次恰巧都遇到了柯遂。
但如果在他那里,这样就算联系的话,也没什么奇怪的。
到形容好友,柯遂给出的三个形容词是:细腻,勇敢,热心。
—听起来像女孩子。
—嗅到一股八卦气息。
—话说有人注意到三男三女完全是恋综配置吗…
—白来的热搜,大家往这里看,柯遂的新电影《而今》刚刚杀青结束,双金影帝+名导续作的组合,请多多关心吧。
…
画外音再次出现:你希望和你的朋友重归于好吗?
柯遂听罢,并未立即作答,只将袖口反折,腕关节无声转动。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思考的动作。
更熟悉一些的还会知道,他凸起的骨头处,藏了一颗小痣。
怀宁的眼睛没离开屏幕,手指却缩回掌心,两者一齐撑住手机背后的硬壳。
最终柯遂浅笑着开口:“可以的话,毕竟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没有她在身边,我不是很习惯。”
4. 第 4 章
“可以的话,毕竟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没有他(她)在身边,我不是很习惯。”
分不清是礼貌性回复或者发自肺腑。
—好像在看电影,有人能懂吗。
—光这个语气停顿,已经够某些自称演员的明星学几个月了。
—抱着吃瓜心态来的,被安利到了作品是怎么回事。
—这个笑,柯遂私底下很少这么笑吧。
—柯遂经常对粉丝这么笑哦。
—字幕别太谨慎了,给我透露点信息能怎样…
—话说武熙熙和柯遂,影帝加影后的组合倒也可以?
—疯了吧,他俩怎么抢角色。
—定制剧本也可能啊,男改女女改男的感觉不是很难。
视频结束,光线变暗,柯遂的笑容慢慢消失,屏幕上倒映出另一张脸。
手机揣进兜内,怀宁把头别向一边,四指包围住蜷缩拇指,甲床的红蔓延至耳尖,为她紧绷的不知所措添上几分鲜活。
方才,他仿佛在透过屏幕看她,于是失重感即刻卷土重来。
——
怀宁是第一位到达录制小屋的嘉宾。
颜笑交代过暂时不用维持人设,由她自由发挥,但为避免过渡得太突兀,她依旧笑着对镜头做了自我介绍。
“前两天生病,嗓子有点哑,到下一位来之前,可能会有点安静,大家见谅。”
找到机位在沙发上坐下,怀宁搭了一条毯子,并没继续讲话。而倘若按之前,她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来充当气氛营造组的角色。
—《是你意想不到的初见》,直播这标题在搞事情。
—来晚了,怎么就一个人?
—没声音啊,我手机出问题了?
—怀宁嗓子不舒服。
—女儿早日康复,心疼。
怀宁低下头咳了两声,抬眼的下一刻,柯遂闯进视线。
他落座于另一张沙发上。
很快,武熙熙,吴漾,陈书黎,周川一个接一个的到齐。
一共三条沙发,坐在怀宁身边的是陈书黎。
陈书黎出道于《朋友错过》同平台的选秀节目,限定团队解散后和大多数爱豆的经历一样:边转型做演员边坚持唱跳。
除了大型活动共同出席,这算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怀宁还未同他打招呼,陈书黎倒是很热情地喊了声怀宁姐好,于是她也笑着回应。
镜头外的工作人员开始cue流程:“欢迎大家入住《朋友错过》的小屋,节目录制前,为了保证观众们的实时参与性,官博发布了‘你猜测的搭档连线’,节目组统计了所有参与其中的答案,现在请看大屏幕。”
六个人互相组合的可能性太多,因此每位嘉宾都只取出在网友心里最像朋友和八竿子最打不着的。
怀宁这边,73%的网友猜测她和武熙熙是错过的好友。
三个女生中,吴漾是公认的ost女王,和怀宁武熙熙她们不存在竞争关系,因此很自然便被排出角色竞争一说。
而最低那行,柯遂两个字赫然在列。
反观柯遂,和怀宁的支持率同样只有微乎其微的13%,当真赶巧。
属于每个人的答案都五花八门,嘉宾们的表情和反应也值得品味。
陈书黎笑:“漾姐真挺抢手的。”
除了武熙熙和怀宁这一对几乎绑定在一起,另外三位男生最可能的选项都是和吴漾。
这大概要归因于先导片中,关于渐行渐远的原因,吴漾的回答是“可能有些朋友只是陪伴你走过特定的一段时间”。
略显模棱两可的回答,以至于很容易被拉来做备用选项。
吴漾开玩笑似地回应:“看来大家都觉得我很适合当朋友。”
怀宁附和着扬唇,不经意间和武熙熙对视。
武熙熙像是本来有些不耐烦,接着对上她的眼神,很是无奈地示意了下大屏幕上她俩紧挨的名字。
—武熙熙怀宁你俩笑什么呢,这是我唯一确定的一对,不要辜负我。
—不妙不妙,有一种作业全错的感觉。
—这六个人明面上没一点交集,你让我怎么猜【流汗】。
—@节目组,除了周川是素人摄影师,这么小的娱乐圈也是被你找到了五个毫无瓜葛的人。
—限制时间是一天,组里扒到凌晨三点,结果错过了提交时间,崩溃中。
—所以扒出来了吗?
—没有……
—怀宁和柯遂是一对就好玩了哈哈哈哈哈哈。
“相信大家对于答案都已经迫不及待了,接下来是公布时间,从左到右,请依次去到自己好友的身边。”
坐在最左边的是吴漾,她起身,路过身边的柯遂,走到武熙熙和周川的那条沙发的位置,武熙熙把头转过去,紧接着,周川站了起来。
—啊?
—吴漾抢了武熙熙的角色?
—这时候我要说了:演员是什么很低级的职业吗,每个人都要来分一杯羹?
—不是,这意味着……
两位女生的组合揭晓,剩下两对不言而喻。
“陈书黎和周川,你们是计算出配对率最高的好友,过会儿可以拥有挑选房间的一部分优先权。”
“怀宁和柯遂,虽然你们是计算出配对率最低的好友,但是—节目组为你们准备了一份增加默契度的礼物。”
显示百万加的直播间顿时炸开了锅。
—???
—天呐这什么走向
—怀宁和柯遂?我女儿和我老公?
—谁来一棒子打醒我。
—好魔幻。
—刚刚飘过去那条跳预言家了。
—谁说周川取向不直,一定是好闺蜜的。
—所以他到底直不直……
—怀宁和柯遂祖籍都是苏城的啊啊啊啊。
—现在知道是不是太晚了点。
镜头前的嘉宾们还没意识,杂七杂八的弹幕加在一起快要分析完他们的生平经历和八字。
柯遂和陈书黎交换了座位,他的气息扑鼻而来,怀宁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在武熙熙率先举手道:“选房间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我和她要住一间?”
“熙熙姐你开玩笑了,要按这规则,怀宁姐和遂哥岂不是也……”
陈书黎话说到一半,周川语气生硬地打断道:“还是不要住在一起了,大家都很久没见了,彼此习惯不同,而且本来就不合。”
吴漾微笑:“同意。”
四个人都有意无意体现出节目关于友情修复的主题。
虽认为节目组不会离谱到让他们合住,但怀宁觉得还是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
她欲张口,那股清新的草木香逼近,柯遂问:“什么?”
明白过来他是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话,怀宁抬起手理了理一边的发丝,摇头:“没什么,在想房间的事。”
工作人员否认:“当然不是住在一个房间,是住在同一楼。”
“一楼,二楼,三楼各有两个房间,规格相近,只是距离不同,现在大家可以去参观一下。”
一楼的两个房间隔得稍微远一些,其中一个离厨房近,一个离楼梯近,早上都比较容易被吵醒。
二楼看似条件最好,落地窗视野开阔,空间又大,但进门才发现端倪: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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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两个房间的门在室内,也就意味着这是套间。
推开那扇门,周川皱眉:“不是说两个房间吗?”
陈书黎斜靠着,敲了敲,“喏,墙在这里。”
三楼门对门,算是直线距离最小的,除此之外,去室外露台最方便。
至于设施之类的,的确都大尽相同。
参观完毕,众人回到一楼的摄影机前,武熙熙抱着胳膊冷笑:“我能不住吗。”
坐在她身边的吴漾不知是没听到还是直接无视。
身后柯遂的声音靠近了些:“想住哪里?”
如果陈书黎和周川的配对率最高,能优先选择的话,那他们……
怀宁抬眼,疑惑:“我们有挑选的权利吗?”
—已经闻到浓浓的火药味了,感觉哪对住二楼都会打起来。
—柯遂和怀宁还好吧,另外两对就算了。
—周川居然敢瞪陈书黎啊啊啊笑死,他家粉丝战斗力那么强。
—某周姓素人能不能别来蹭,当初卷钱跑路留下陈书黎一个人,怎么还敢出现的。
—靠,来瓜了,原来你们粉丝都知道。
—我是柯遂粉丝,我不知道。
—我是怀宁粉丝,我不知道。
—我是武熙熙粉丝,我也不知道。
—扒出来了,吴漾刚出道那会儿曾经为少儿动画配过音,是这个吧……
—《拯救世界的美少女》?武姐你真想演这个吗?疑似报复粉丝催进组。
陈书黎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先选了?”
“挑选房间之前,先进行考验默契度的快问快答,配对率最高的那组底分为五分,剩下的依次为三分,一分。同一道题,两个人答案相同的话积一分,如果不同,不加分不扣分,累计分数最高的组合就可以先选了。”
工作人员开始分发答题板,“大家的题都一样,不存在难易区别哦。”
第一个问题:“和对方认识多少年?”
怀宁很快写下25年。
这是算术问题,三个队伍都加了一分。
“题目二,有没有看对方录制的先导片?”
怀宁先是写下一个有字,落完笔却犹豫了下。
要答案一样,没说不能撒谎,但她也不清楚柯遂到底有没有看过……
还在想要不要在前面多加一个字,已经被迫翻转题板。
她探过头,因为看到柯遂同自己的一样而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武熙熙和吴漾的答案都是没有,武熙熙对加上的那一分很是满意,而吴漾一向平和的表情略不自然。
陈书黎望着周川题板上两个大大的“没有”,摇头无奈道:“猜错了,还以为你会看呢。”
“鉴于只有怀宁和柯遂同时观看了先导片,这是道附加题:对哪个问题的回答最意想不到?请分别写上自己的,以及猜测对方的。”
柯遂想了想,说:“描述性格的那道。”
怀宁已然猜到,她亮出相同的答案:“因为家里住的近,我们又是同一所学校,我小时候比较磨蹭,所以早上他就说会来喊我上学,之后几乎没落下过,很细心守时,说到做到。”
当时被问到那个问题,耳麦传过的电流声像一瞬间贯穿她的记忆。只要略一回忆有关柯遂的事情,怀宁脑中第一时间所浮现的便是放学路上二人并肩的画面。
他们认识的时候,三岁不到,还是在上幼儿园的年纪,大约是从那时开始,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到她离开苏城。
怀宁表示疑惑的是:“我不记得我们中间有联系过。”
“是有的。”
待她说完,柯遂神色平静回道。
5. 第 5 章
《三重奏》杀青后,柯遂自作为拍摄地的偏远山区离开,驱车到最近的机场,而后乘最近的航班赶往苏城。
天尚且不亮,他乘坐出租车时司机也无甚心情搭话,错过同刚拿下奖杯的当红影帝偶遇合照的机会。
到家后,休假的父母还未醒来,洗去一身疲倦的柯遂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端详自己。
他的新角色,有着嫌疑犯、受害者和调查者的三重身份,闭关在剧组搭景多日,又日夜兼程赶回,不止脸庞上的胡渣新生,眼下乌青同样明显。
再醒来,已经十点,柯遂听到门外有嬉笑声。
不知怎的,他的心骤然紧缩。
但很快,柯遂回过神,辨认出那不是他心里的声音。
他下床洗漱,换好衣服后拿过满电的两部手机,一部仍是出厂设定一般的配置,而另一部的屏保上是个戴着白色毛呢帽子的女生。
犹豫了会儿,柯遂最终将色彩更丰富的藏至抽屉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人一进客厅,里头七八个人便噤声,父母也没料到,每个人都十分意外。
柯母拍拍他的肩膀,问:“不是说还在拍戏吗?”
“昨天提前杀青,我放了两天假。”
柯父笑得开怀:“回来的真巧,怀奶奶今天过生日,你小子也能沾沾她老人家的福气了。”
怀奶奶眯起眼睛,朝他招手,“阿遂好久没回苏城了吧,过来我瞧瞧。”
说罢转头对着一个正低着头的女孩喊:“来认识认识你柯遂哥哥。”
都不是她。
柯遂兴致缺缺地喝了一整杯水,将要起身告辞的时候终于等到一抹身影。
她的头发剪短到肩头,大约是从青年女作家的新角色中暂时抽身,特意请假回到苏城。
她扬起的眉梢因为见到他而迎来短促的下跌,下一刻便又变得落落大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怀宁。
他小声地,在心里念出那张屏保右下角的水印归属。
春怀秋意。
忽然便觉得,苏城的秋日算不得凄凉。
——
“恭喜你们全部回答正确!算上刚刚那道,柯遂这组一共加三分,和第一名只差一分!”
暂时位居第一的陈书黎很会做reaction,张大嘴巴:“三分?这也太多了。”
—书黎宝宝你是一个乖乖的小栗子。
—认识二十五年太恐怖了吧,大半辈子了诶。
—窝们青梅竹马是这样的。
—吴漾是不是偷偷看了武熙熙的采访啊。
—都抢角色的热搜了,肯定要看吧。
—拿第一有用么,这三个选项一样烂啊。
—三楼还好吧。
—你别说,确实比套间好。
……
“最后一个问题,成为朋友的契机是?”
这边的四个人还在绞尽脑汁,另一边的两个人已经亮出了自己的答案。
柯遂:“住的近。”
怀宁:“家离的比较近,父母认识。”
武熙熙不服气:“这对他们俩来说简直送分题啊。”
“确实送分题。”
吴漾难得帮了句腔,因为她们真的要倒数第一了。
武熙熙不情不愿地露出题板:“竞争同一个角色。”
吴漾补充:“连着好几次在片场遇到。”
—你俩抢角色上瘾啊?
—对不起,我现在看到吴漾上次在音综即兴那段戏还是想笑。
—我也记得啊啊啊,说是给人家过生日来个惊喜,没三秒被识破后漾姐那个不知所措的表情,一看就不是演的。
—我又来了,在星娱影视六年前签的新人视频里找到了吴漾,但还没等正式出道她就退出了?
—居然是……专业的吗。
轮到最后一组,陈书黎一字一句道:“每天都在一起。”
周川面无表情,指了指自己的字迹:“待的时间太长。”
话毕,他看上去并不想对此展开讲述。
“周川当时是我的生活助理,所以真的是除了睡觉二十四小时在一起,不是和和睦睦就只能反目成仇。”陈书黎接过话,扬头示意了下他们现在的距离:反目成仇。
又问过几个问题,游戏结束。
“经过统计,排行第一的仍然是陈书黎和周川,你们可以先挑选房间。”
陈书黎和周川拥有开局的超大分差,以躺赢之势顺利入住三楼,武熙熙嘴里嘟嘟囔囔地拉着行李箱,幽怨地跟在吴漾后面,柯遂先一步离开,怀宁作为最后一个人,凑近对着镜头挥手说再见。
—好漂亮啊怀宁。
—周川又不是模特,干嘛脸这么臭。
—总结好精辟,笑吐。
—原来陈书黎脾气这么好。
—我们栗子宝宝就是小太阳一枚~
—怀宁和柯遂努力努力白努力哈哈哈哈哈。
—想开点,至少成功摆脱套间了。
—晚上可以直播吗?看武熙熙的样子,感觉真的会打起来,想看……
—想看加一
—有人在意这个增加默契度的神秘礼物还没公布吗?
—谁都敢说是最不需要的人拿到了这个礼物。
—我好像给他俩拖后腿了。
—我也是。
考虑到靠近厨房的房间正对着楼梯,柯遂住了这间,将私密性更好的另一间留给了怀宁。
行李收拾到一半,节目组的人来敲门,递给怀宁一张卡片:作为配对率最低的好友,为了增进二人感情,现在下发经费,由你们来安排第二天的午餐!
两分钟后,怀宁敲响了柯遂的房门。
她扎着低马尾,扬了扬手中卡片:“我来和你商量一下。”
“坐。”柯遂接过,让她进来。
“嗓子还好吗?”
柯遂垂眼扫过那行文字,虽在问她视线却并未停在她那里。
“还好,就是稍微有些哑。”怀宁顿了顿,道:“那天谢谢你。”
“我昨天也有点不舒服,拆了一盒新的。”他拿过桌边泛着光的铁盒子示意她取一粒出来。
是润喉糖。
“谢谢。”
怀宁再次道谢,伸过去又伸回来的过程中,她巧妙地避免指尖擦到他的手背。
柯遂眉毛聚拢,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下意识的动作。
想笑。
两天前,他得知她生病,急着输入密码进到她家里,但还没来得及发问,怀宁便不由分说地去摸他的脸。
她瞳色浅,那会儿因为发烧不清楚,眼神透着空洞,却仿佛天际中系人心魄的恒星。
所幸理智尚存,最后把她哄到床上。
再回到客厅,柯遂坐在沙发一角,整整一个小时,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头一次思考一件事到整个人都是愣然发懵的状态。
从来没有这样完全不受控制的时刻,他甚至连帽子都忘记落在哪里。
结果,怀宁不仅不求他能有什么回应,还很是贴心地忘记她自己的所作所为。
柯遂重新合上盖子,随意道:“你真不记得那天……”
坐在椅子上的怀宁募地抬头,她马尾辫扎得松,此刻已散的很开,稀稀疏疏又密密麻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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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幕藏住花瓣一般的脸庞。
她陡然升起阵莫名的心虚,“什么?”
偏偏不用多说,他们都知晓“那天”指的是哪天。
“算了,没事。”
目的已然达到,没必要逼迫她想起什么。
“你想吃什么?”
柯遂一只手搭在桌面,指腹戳过不太锋利的木质边缘。
怀宁对吃食不挑,回道:“都可以。”
“要做饭的话,我可以帮你。”
闻言,柯遂再度抬眼,朝她投来的视线里有几分探究。
“真的。”
怀宁急于证明自己,她并非昔日那般不善动手,冰箱内的食材也绝不仅仅只是买来充填。
拍来记录成功的照片埋在图库深部许久,他是她的第一个分享者。
“简单一点的我可以包揽,但太复杂的菜仅限于切洗,以及递盘子。”
怀宁伸出胳膊给他指,宽大袖口退至小臂处,露出半截细白手腕。
柯遂很是捧场地俯下身。
番茄炒蛋,烧茄子,青椒肉丝,家常小菜拥有色香味俱全的温馨。
视线一寸寸上移,最终聚焦于她笼了层暖光的侧脸。
她在讲话,梨涡却稀释了音量的大小,今天妆面很淡,少了眼线,睫毛不算翘,在仰头看他时转瞬盛开。
太近了。
心被刮开一道缝,细微而无法令人忽略地呲呲漏气。
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滴水珠降落在轻盈的花瓣,粉白花瓣无法承受重量从而摇摇欲坠。
十七岁后,他们再没离得这么近过。
然而水珠最终脱离那处芬芳,投向另一边,落地。
说不好是谁察觉不妥先撤回一步,柯遂弯腰去捡掉落的发圈,放到桌子上,说:“既然这样,上去统计一下他们的喜好,方便购买食材。”
发圈被怀宁套进手腕,她眼眸躲闪,应好。
两人一起上楼梯的间隙,怀宁拿手背去贴自己半侧脸颊。
她有些体寒,手自带凉气,脸颊仍有慌乱的余温。
熟悉的触感和温度,但一时记不起来。
到了二楼,碍于不方便,柯遂退至一边,让她去敲门。
“漾姐好,我和柯遂负责明天的午餐,来问问你们的喜好和忌口。”
问完才发现吴漾半边头发都湿掉,脖子那里搭着一条毛巾。
听到动静出现在后面的武熙熙同样狼狈,上衣袖口沾满水,滴滴答答往下。
“你们—”
入住第一天就进入到拿花洒互相浇头的青春疼痛电影的经典片段之一?
怀宁十分意外,不敢相信心里的猜测:“这是怎么了吗?”
吴漾一改平时的贴心姐姐形象,指着背后的武熙熙呵呵笑两声:“问她。”
“我放不出热水,让她帮我进来调试了下,谁知道那花洒犯病,直接浇了下来。”
“少推到花洒头上了,难道不是你在我们俩还站在下面的时候,非要按开关,开了也不及时关。”
武熙熙自知理亏,但不愿意在她面前落下风:“那我怎么知道它这么不灵敏,我家的又不是这样。”
“你不知道不会问吗?而且现在是在工作,不是在你武大小姐的家。”吴漾后半句话的音调重了些,“你都要三十了,连独立生活的能力都没有吗?”
“都发生了你还要怎样!”武熙熙不甘示弱地回呛:“唠叨得和我妈一样。”
怀宁目睹全程,她别过脸,同柯遂对上眼神,他只靠听也能脑补个七七八八。
怀宁想问他要不要先离开。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响声。
6. 第 6 章
陈书黎揪住周川的领子,语气尽显厌恶:“周川,我最讨厌你这副自认为救我于苦海的样子。”
怀宁等人赶到三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听到动静,陈书黎淡漠地往他们这边瞥了一眼,对周川说:“你不是很会善后吗,解释一下吧。”
他回到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砰”的一声,怀宁的身体还留存着下意识的反应,肩膀颤了颤。
柯遂朝陈书黎的方向蹙起眉毛,问她:“没事吧?”
怀宁呼出口气,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各位,太久没见面了,情绪有点激动。”
周川弯腰捡起掉落一地的物品,鞠了一躬,叹着气走开。
“陈书黎不是脾气很好么,怎么回事啊?”武熙熙小声道:“现在看好像反过来了,周川才是那个脾气好的。”
半响,吴漾晃了晃手机,说道:“他俩是表兄弟。前因后果都上热搜了,你们自己看。”
—所以是兄弟俩一起打拼,后来半道周川退出,陈书黎一个人?
—什么退出啊,就是不信他弟能红然后提前跑路了呗。
—结果周川跑了之后,陈书黎很快就参加了那档选秀节目,并且c位出道。
—妥妥爽文啊。
—那陈书黎是真不计前嫌啊,这种人也能给他好脸色。
—莫欺少年穷(热血中)。
—毕竟有血缘关系,可能还有兄弟情在?
—我刚刚看粉丝说的周川把钱全拿走,陈书黎参加综艺前那段时间只能打饭店零工睡大街真的假的。
怀宁翻动着页面,心里半信半疑。
信的是陈书黎和周川不为人知的兄弟关系,疑的是陈书黎大约也披着和她类似的小太阳面具,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开朗。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种人设真的好抢手……
记着这不是小号,而是她的官方账号,怀宁小心地按原路返回退出,没留下什么痕迹。
突然响起来自颜笑的电话。
怀宁刚接通,那头上来就问:“你上线了?”
怀宁嗯了声,“颜姐你这个点还在工作?”
“你们那节目挺火的,热搜挂了一整排,我顺便去你的主页看了一眼,你那条评论区先不要回,过两天看看形势再说。”
录制开始后,怀宁便没看手机,只好不知所以然地应声,挂断后翻到她那条中午转发的宣传博。
倒吸一口气,好多人。
比她宣传《南山旧》那会儿人还要多。
:原来你和柯遂认识。
:女儿你瞒妈妈瞒得好苦。
:青梅竹马诶,磕一口。
:你们青梅竹马批真是无处不在。
:柯遂下部电影是不是要有你了?
:怀宁宝宝今天直播怎么很少笑了。
:好奇柯遂私底下什么样。
:问柯遂的能不能出去,这是怀宁的评论区。
:高贵什么,上节目了还不能说啊。
平时为了增加粉丝活跃度,怀宁都会挑几个粉丝回复,但现下见此情形,她同样认为还是装作没看到比较好。
“我居然也在热搜上,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武熙熙忍不住抱怨,看向柯遂和怀宁:“你们俩又美美隐身了。”
直播结束后,不止陈书黎和周川,武熙熙她们也迅速被扒出网上可考究的过往。唯独怀宁和柯遂连八百字作文都凑不到。
十几岁时这两个人都是纯素人,进圈后,明面上又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不算奇怪。
刚放进口袋的手机响了下。
怀宁将手机举到柯遂面前:“陈书黎说想和我们换,他住一楼。”
今天录制完成后,他们都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周川呢?”经过这一遭,柯遂对这个名字观感不算好。
“他说周川也同意。”
“你怎么想?”
怀宁想了想,开口时有些吞吐:“三楼的条件好像确实要比一楼好一点,对吧?”
想到房间的距离,柯遂点头认同:“确实比一楼好。”
“好像有点趁人之危的感觉。”
“有吗?”
柯遂摸了摸自己的脸。
怀宁没注意到异样,只自顾自说着:“没有吗?他们刚吵完架,我们是不是该适当劝一下?”
柯遂一脸淡定,继续认同:“嗯,搬完明天劝。”
怀宁微怔,眼睛中闪动着不可思议,最后忍不住偏向他的方位笑。
首晚,风波终于暂时平息。
怀宁收拾完毕,躺在床上,回想到白天柯遂问她想住哪里。
没成想,他们还真住上最好的房间了。
临睡前,柯遂发来消息。
Ke:明天要喊你起来吗?
Hn:不用了吧,我可以定闹钟。
Ke:避免你关掉继续睡,出门的时候,我顺手敲两下你的房门。
怀宁翻过身,关了灯的暗视野里,久盯一处,眼前渐渐出现重影。
——
柯遂过十七岁生日那天,请来许多人在家里。
吹完蜡烛分了蛋糕,闹到晚上十点多,柯遂的父母常年不在家,第二天又是周日,几个男生起哄说不走了,要和寿星睡到一起。
毕竟是东家,柯遂起身去二楼,打开楼梯右侧那几个空房间,站在那里朝楼下看。
什么都没说,但分明就是“要么滚过来自己睡,要么滚出去”的意思。
本就只是戏言,男生们喊着好嘞谢谢遂哥,飞一般地蹿过怀宁。
怀宁手挽着同桌,喊他:“柯遂,我没告诉妈妈今晚不回家。”
柯遂点头,朝玄关处走去,“那我送你们回去。”
“但……”
同桌家离这里有段距离,况且怀宁也玩得累了,不想再走路回去。
“你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吧?”
柯遂脚步停下,回头看她:“不自己打?”
“你打的话,她肯定会相信,但如果我告诉她,她会让我回家或者来接我回去的。”
他折返回来,怀宁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想了会儿,道:“就说我已经睡着了。”
她拉着同桌到楼上,熟门熟路地往左,打开其中一扇门。
过了会儿,柯遂来敲门。
“阿姨让我喊你明天早点回去。”
怀宁啊了声,“差点忘了,明天我要去上素描班。”
“我说可以送你去,没必要跑回家一趟。”
“那你得陪我坐公交车。”
怀宁每次去上素描班,假若家里车子没在,她都要坐四十分钟。
柯遂语气笃定地嗯了声,“明天喊你,敲两下房门。”
他头朝里歪了歪,让她早点睡觉。
“等一下。”怀宁回头看了眼在洗手间的同桌,小跑着来回。
两三颗淡黄色包装的硬质糖落到柯遂手心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
但今天唱完生日歌后,他第一个便被分到了最大的那块,怎样都要尝一口的。
“柯遂,生日快乐。”
怀宁郑重其事地补了句。
柯遂垂下眼皮,来回拨弄为了便于撕开而做成锯齿型的包装。
疏离光影中,他暂时剥离身后与外界相通的那层壳,面朝她的那面,露出柔软的内在。
他松下身板,靠到门边轻笑,含一块到嘴里:“算礼物?”
“等下次,等你十八岁生日,我会送你别的礼物。”
“从现在开始准备?”
柠檬糖酸在前,后味藏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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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e:睡了?
Ke:晚安。
太久没回话,怀宁收到象征暂停对话的消息。
她在键盘上打出:如果我没起,那你敲一下我的门。
屏幕设定熄灭的时间短,世界要自动变黑的前一刻,她收到了柯遂的回复。
Ke:好。
Ke:明天见。
——
录制第二日的上午没有安排,但有着单独任务的柯遂和怀宁依次起床吃早餐。
—来了来了,头一次起这么早为了看综艺。
—怀宁皮肤也太好了,羡慕。
—柯遂素颜好顶。
—好看的人都起的很早是吗,我没有在说自己的意思,重申一遍,我没有在说自己的意思。
—工位摸鱼中。
—水课摸鱼中。
“我们今天上午要去超市采购。”
镜头前只坐着他们两个,怀宁自觉该说点什么。
柯遂抽了张纸巾,道:“是节目组昨天说要给的礼物。”
他依旧早早吃完,而后进入等待的流程。
怀宁本就动作慢,三明治咬到一半,后知后觉一直在实时直播,被呛到。
柯遂见状给她推了杯温水过去,接着开始解释:“因为昨天的突发事故,我和怀宁搬到了三楼,现在陈书黎和周川住在一楼,他们还没醒。”
这番话约等于所以你们应该可以理解此刻的安静。
—要玩还是节目组会玩,做任务说成神秘礼物。
—柯遂不拍戏的时候,还真的都一个表情啊。
—什么突发事故?
—周川打了陈书黎?不会吧。
—怪不得组里有人发帖子说大晚上的楼上有响声。
—好自然的动作,能磕吗?
—问能不能磕的麻烦抬头看看综艺的名字。
—cp脑没救了。
—我就说昨天该直播!!!
超市特意做过清场,里面的人不是很多,怀宁在各类置物架前转悠,拿起又放下。
她本来打算记录喜好忌口的备忘录一片空白。
“昨天忙活半天,一个字都没写。”怀宁放低声音。
只是第一天,就能同时碰到两对一起吵架,大家都剑拔弩张,反而她和柯遂这么和和睦睦的氛围看起来有些另类。
但要让她想象柯遂和她吵架或是动手的话……
不可能的。
怀宁的记忆中,柯遂绝大多数都处于平稳期。
硬要数最不平稳的,大概就是她在青城接到他电话的那次。
身体忽然失衡,柯遂拉她到一侧,眼睛看向她差点要拦腰撞上的冰柜。
他无奈,喊她的名字:“怀宁,你真的很喜欢发呆走神。”
“挑你自己想吃的,我都可以做。”
—沉默了,其实有点毫克。
—我也磕到了,这能说吗?
—怀宁之前上综艺不都和人称兄道弟的么,还是我记错了。
—人都是会变的(深沉)。
—差点忘了柯遂是综艺首秀,难道他是中央空调?还是会做饭的中央空调?
—谁是中央空调柯遂都不会是,上次走红毯同组女演员故意贴他,他直接不站c位了,结果对方下水军说他脾气差。
—没事哒没事哒,工作室反手就全告了。
采购完毕,柯遂推着购物车去付钱,将袋子提到车上的功夫,转身人不见了。
寻找无果,他站在原地搜索直播间,找到了怀宁的机位。
—这泰迪好有眼色,专往美女怀里钻。
—怀宁好温柔,想当狗了。
—我决定称呼怀宁为老婆,谁同意。
—柯遂不同意(小声)。
—卧槽,柯遂真来了。
7. 第 7 章
小小一块屏幕上,左下角的弹幕飞快。
摄影师很会取景,镜头对准的女人占了大篇幅,她扎了单侧麻花辫,灰色开衫下探出一颗圆滚滚白花花的小脑袋,阳光正好,白色长裙微微拖地,上面趴了只泰迪,她虚抱住它,眉眼也如同光线一样温柔。
太过美好,让柯遂想起手机内的另一张照片。
怀宁同柯遂不一样,她非科班出身,之前也没有类似经历,能做演员大概在她自己的意料之外。
虽然如此,她的出道作却灵气十足。
小成本民国剧,全新人阵容,平台不看好,播出前也无观众蹲守,甚至柯遂是在《南山旧》完结后才认出她的。
拍戏的时候,他不常上网。
很难想象,一个深耕于电影圈的演员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彻夜研究完这24集的。
三年未见,他变成数不清的观众之一,找到了怀宁的社交平台账号,从第一条看到最后一条。
那张照片里,她穿着戏服,纯白色毛呢大衣加同色圆帽,对着镜头微微露出笑容,弯月一般皎洁。
当了柯遂很久的壁纸。
其实怀宁一直都没怎么变。
十几岁时就是这副柔到不行的长相,后来进圈也没半点攻击性,好说话,性子乖,私底下分明不是那种性格,但两句话她就乐意扮演出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柯遂那时还真以为她过得很好。
——
柯遂顺着直播间的热心提示,找到了蹲在地上的怀宁。
“柯遂。”怀宁招手,将狗狗抱至他面前:“它干干净净的,脖子上还绑了绳子,应该是和主人走散了。”
柯遂把刚刚掰下来的香蕉剥了皮,喂给它。
见有了吃的,狗狗急着从怀宁怀里出来,两条前腿不住扑腾到空中,跟着柯遂手里那根香蕉移动位置。
怀宁手里空空,忽而想到什么,质问:“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取得那只小猫欢心的?”
那是他们回家路上的偶遇对象。
小猫是只流浪猫,但妈妈不会同意让怀宁养猫,柯遂家里倒自由,他妈妈却对猫毛严重过敏。
柯遂把香蕉递至狗狗嘴边,提醒:“不是你经常忘记带猫条,干脆把两份一起塞到我包里?”
还好并非每天都会遇到它,小猫似乎不是很需要他们,双方都主打一个随缘,哪天碰巧遇到就清空猫条,也没考虑过给它起名字。
怀宁专心摸狗,佯装不知自己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有吗?”
狗狗狼吞虎咽完一整根,依旧用那双黑眼珠紧盯着柯遂。
怀宁:“它看起来还想吃。”
柯遂抱臂,也看着狗狗:“不能一次性吃太多,而且养成习惯了怎么办。”
“喂一次而已。”怀宁试着辩驳,在看到他口袋空空之后妥协一般对狗狗摇头:“那你只能回家吃了。”
“说起那只小猫,你后来还有没有见过它?”
良久,柯遂从鼻音中发出一声嗯,“但两根猫条变成一根,它可能不太满意伙食,之后就没见过了。”
他神情很淡,语气也轻,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怀宁来不及反应,忽而听到身后愈来愈近的女声。
“小白?小白?白白?”
泰迪的主人找了过来,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焦急得很,边跑边喊名字,最后一人一狗相拥。
“吓死我了你,下次至少汪一声不然……怀宁?”
女生絮叨到一半,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席月开始我就喜欢你了,还有林子君,杨心又……我上次还接了你的机,你不记得了吧,不记得也没事,天哪我好幸运。”
怀宁也是头一次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粉丝,只好轻轻捏了捏快要流泪女生的肩膀作安抚。
“你们在录那个朋友的综艺吗?”
“你也在。”怀宁笑着给她指镜头。
女生偷偷比了个耶,然后拉过一边的狗狗,迅速撤离,“我不打扰你工作了,你要加油,我会继续给你下一部剧做数据的。”
—感觉怀宁有哪里不一样了诶。
—姐姐你好温柔(可怜)。
—好萌呜呜呜。
—狗萌还是人萌?
—都萌都萌,粉丝萌,怀宁萌,好吧,和柯遂在一起最萌(支支吾吾)。
—太好磕了我不行了,我去开通超话了。
—开通喊我一声。
—还有我,朋友变恋人挺好的,嗯,知根知底。
—窝们青梅竹马是这样的。
回去的路上,柯遂开车,坐在副驾驶的怀宁陷入思考。
不是没偶遇过粉丝,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的偶遇,似乎承载了不同的意义。
“当初怎么会想着演戏的?”
柯遂开口打破安静,这同样是萦绕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
“找工作很难,想要我的我不愿意去,想去的又不要我,后来有家画廊还不错,临一天要签合同,我却又在犹豫要不要去。”
话说得像绕口令,怀宁扯出一丝微笑。
“突然发现不喜欢画画了?”
沉默了会儿,怀宁说:“也不是。”
——
随母亲去到青城后,怀宁得以知晓她流泪和脆弱的原因是在某个雨夜。
那时她们已经到快一周,怀宁的学业和艺考进度都落下许多。
“我已经辞了苏城的工作,先把怀宁安排在这边读书,过几天我回去和他办手续。”
“他不和你争宁宁的抚养权?”
外婆家的房子在老小区,隔音实在太差,怀宁停在四楼楼梯拐角便听到。
怀母发出不屑的声音,“他?他还有脸见女儿吗?”
隔了没两分钟,怀母卸去坚强伪装,音调变高:“妈,你不知道,但凡那天宁宁早回来半小时,她就会亲眼看见……我做错什么了?他要把另一个女人带进家里来羞辱我?”
妈妈平时总是利落干练,是将家庭和工作都打理得出彩的那种人,但此时她在哽咽。
怀宁静静听着,没及时修理的指甲划过指间皮肤,马尾辫随着声控灯产生细小的颤动。
她不意外,甚至猜到一些。
那一刻,十七岁的怀宁下定决心:她要站在妈妈这边。
新住所,新环境,新学校,新的绘画班,新的目标院校,她一如既往地接受来自怀母的所有安排,以一种更加乖巧听话的态度。
哪怕中间她们发生过一些争吵。
后来,怀宁自青城美院毕业的当年,怀母再嫁,去到版图上苏城的另一端,离青城也远。
机场里,怀宁看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很难说,陪伴二十载的生母一朝离开,她居然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几天后,怀宁回到苏城。
她听怀母的话,不愿意叫妈妈伤心,很久没回那个家了,和怀父也很少见面。所以院子里,她主要和奶奶叙旧。
期间奶奶不可避免地提起柯遂。
谁都没料到成绩卓越的柯遂会选择重读高二,准备艺考,最后选择影视演员这条路。
怀宁大三那年,被潘之志导演一眼相中的柯遂凭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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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的专业能力站到了国际舞台上,他一炮而红,就此成为电影圈新贵。
最夸张的时候,怀宁随便画点什么发到社交平台上,一天内能收到四五个他粉丝的约稿。
分明那会儿离她回高中学校碰巧遇到他没多久,怀宁却切切实实地体会到:很久之前,柯遂就不再是那个柯遂了。
那是种什么心情?
欣赏与仰慕。相隔很远的日子里,他依旧强大,无论做什么选择都长成了很好的大人。
夹杂着失落。他们没有并肩,他又一次走在她前面。
以及不知如何解释的心塞难过。
五味杂陈。
——
并没留在家多住一晚,怀宁当天下午赶飞机要回青城,刚上车收到因途径地暴雨天气航班取消的消息。同一时刻她收到的还有那家画廊形同录取的邮件。
这算不算给一巴掌再喂颗甜枣?
可怀宁明确她当下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工作这事被解决而变得雀跃。
应当不算甜枣。
她没叫停司机,依然去了机场。
候机厅里,怀宁一个人坐着,迷茫于前路如何迈步:比如接下来要去哪里,怎么去,明天怎么安排。
连面几个地方终于拿下一份录取通知,此刻却产生不愿意回青城的想法。
其实这几天她一直如此,妈妈走后,她好像失去了来自别人褒奖的那点动力。
思考人生该时光飞逝,再拿起手机,发现竟才过二十分钟。
像逃避现实的失败者,她不去想今晚能怎么办,该暂时休息于何处,又要如何措辞回复说我随时可以入职,只是机械而上瘾地刷新社交平台。
运气不好,刷到了柯遂的杂志采访。
当下的难堪,有些像多年后同学聚会,身为失败者的她坐在台下观看一如既往优秀的他分享经验。
问他的问题很老套:和潘导合作的时候会紧张吗?
“有自信我可以做的很好。”
他为新角色把短发削得更短,脸庞却不减分毫抓眼美感,连不带情绪的回话都莫名给人锋利之感。
“我认为,新人都该有这种野心,或者说信心,不然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话,很难说服别人。”
:为什么会想要走演员这条路?
他转动两下手腕,停顿两秒,道:“一种执念,因为我的毕生所求。”
飞机腾空的轰鸣声中,倏然间,怀宁久违地记起一件事。
大概是她六七岁,长辈那边的聚会,尚且存在稚气,她多说了几句讨巧话,引得众人欢笑。
饭后,有位叔叔玩笑一般地问她有没有想上电视的想法呀。
怀宁是向往的,这对于年纪尚小的她无可厚非。
不了了之的原因自然也是因为监护人婉言谢绝。
后来再有记忆,怀宁总会对有所热度的影视作品多一层关注。
以及当她每次坐前往三楼素描班的电梯,会有某几天鬼使神差按亮“2”,路过准备考入表演专业的同学们,而后走步梯到她该去的地方。
若不是偶然看到这视频,怀宁差点要忘却往事,她不知这是否算一种执念。
但无论如何,错过便是错过。
下一秒,本该自动打消的念头复而燃起火星,新推送给她的是某部剧招募演员的广告,怀宁点开,逐渐放大,看到长图上的剧集名字叫做:《南山旧》。
上帝在给你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或许这句话真的有用。
那是改变怀宁人生轨迹的一天。
8. 第 8 章
回到小屋,多个机位架起,陈书黎站在屋外,维持人设主动来接袋子并热情搭话,“好重啊,你们几点起的?”
“八点?”
怀宁扭头看柯遂作询问状。
陈书黎继续问:“吃早饭了吗,我多热了几片吐司。”
武熙熙和吴漾坐在餐桌的两边,怀宁一一打过招呼后对陈书黎抱歉道:“我和柯遂都吃过了。”
在她八点四十五分的闹钟响之前,柯遂就已经喊她下楼吃早餐了。
“周川不在吗?”
柯遂脱下外套,问了句。
昨天晚上的余波仍存在影响,在座的都愣了一瞬,然后同时看向陈书黎。
陈书黎笑容也没僵:“不知道,我们俩房间隔得挺远的。”
柯遂点点头。
暂时无人领小太阳的光,陈书黎只好转移阵地,“熙姐你别吃泡面了吧。”
武熙熙正挑起一筷子面往嘴里送。
怀宁看到,关心道:“怎么吃这个?我买了饼干和牛奶,拿给你吧。”
武熙熙找到救星一般,问她:“怀宁你早上吃的饭是自己做的吗?”
“怎么问这个—”迎着武熙熙的殷切目光,怀宁如实回答:“不是。”
“我就说了都是搭档……”
吴漾打断,“你自己的规定,我有义务要听吗?”
武熙熙一时无法反驳,筷子戳到碗底,喃喃道:“行。”
—武熙熙不语,只是一直吃泡面。
—这对居然是互怼模式吗?
—哎呦笑死我了,第一次见吴漾这样。
—太好了,大家都不装了。
—武熙熙一直这样吗,感觉她说不过吴漾,有种清澈的愚蠢。
—没心眼吧,这种家里条件很好的女孩子都这样?
—吴漾是不是之前在访谈的时候说过父母对她不太好来着。
午饭用完,一行人聚集在一楼客厅里等待发布下个任务。
活动地是个挺大的园区,植物园,动物园,海洋馆等等全都包括在内,整个下午他们都需要待在里面。
“前往拍摄地点完成指定动作,集满所有照片,率先完成的会有奖励哦。”
“最好不要给最后一名什么增加默契的神秘礼物。”
武熙熙事先预料到又会最后一名,不抱希望。
吴漾看小孩一样:“你昨天不是斗志昂扬么。”
“少挖苦我了。”
武熙熙把自己缩进衣服里,记仇似的不再理她。
陈书黎看向周川:“拍照啊,那靠你了。”
周川一副懒得理的模样。
怀宁越看这两个人越觉得怪,还不如专注于任务卡。
“为什么都是空的啊?”
发现除了一张地图别无其他的怀宁问。
“地图上的路线每组不同,至于到达标记地点后的拍照姿势,将由观看直播的观众投票选择。”
—原来我权利这么大?
—舒服了。
—嘿嘿嘿终于出现直播的好处了,有爽到。
—一想到他们被迫挨在一起又没办法的样子我就想笑。
顺利到达园区后,兵分三路,怀宁和柯遂第一个地点是植物园。
路上,柯遂问:“我们拍过照吗?”
“应该拍过吧?”
怀宁脑中灵光一闪,“前几天刚拍过……”
忽然意识到在直播,怀宁觉得柯遂到她家的事还是不要在镜头前说了,找补道:“就到达小屋那天,大家不是有合照吗?”
柯遂眉毛一挑,正欲张口,面前闪过一个人影。
“差点摔倒。”
怀宁扶住不知从哪跑过来的小女孩。
小女孩表情慌乱,喊道:“哥哥,哥哥你在哪儿?”
怀宁注意到有哪里不对,看了眼柯遂,柯遂拿下巴指了指小女孩腰间别着的东西。
意识到大概是节目组安排的环节,怀宁蹲下身子,问:“宝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琳。”
“小琳,你找不到哥哥了?”
“我找不到他了。”小琳更急了,拉住怀宁的手:“姐姐,你能帮我找找他吗?”
—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这是npc吧。
—哇,那岂不是演技都是一镜到底。
—宝宝~
—可是她会喊别人宝宝诶。
—是我的错觉吗,柯遂嘴角歪了下?
—遂遂安宁超话开通了,欢迎大家来玩!
—这名字真不戳。
—还真有在友情综艺磕cp的啊,吃点好的吧。
—听起来很难磕的感觉。
“小琳,你来告诉姐姐,你最后一次见哥哥是在哪里?还有,哥哥长什么样?”
“哥哥穿牛仔外套,我和哥哥玩捉迷藏,他总能找到我,我就说不想和他玩了,然后……”小琳说到这里,不肯再继续下去。
柯遂替她接上:“然后你没告诉哥哥就自己跑走了?”
“我……我说了不想和他玩。”
小琳有些难为情,扭捏地别过脸。
一时间没了后话,怀宁想提醒她给点台本上的提示:“那你需要我们帮你做点什么呢?比如去植物园……”
去植物园找到隐藏起来的线索之类的。
根据怀宁曾经参加过某一期竞技类综艺的经验,故事走向很可能是这样的。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小琳满脸疑惑,“为什么要去植物园?我和哥哥说好在外面藏的。”
僵持了会儿,背后出现道声音在喊名字。
“小琳?”
迎面走过来个穿着蓝色牛仔褂的男孩。
怀宁直起身子,再一次同柯遂对视。
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像在说:这就找到了,任务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男孩十三四岁的样子,一来便警惕地注视着摄像机。
“你和陌生人在一起干什么?过来。”
虽不懂这到底是演的哪出戏码,但怀宁依旧配合,“小琳,哥哥来了。”
男孩应当跑了很久,脸涨红,忍不住质问:“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小琳往后缩,很是为难地朝怀宁道:“可是哥哥看起来很生气。”
柯遂看看两边,转身向男孩那边走去。
他俯下身,和男孩说着什么,没有花很久时间,重新站至小琳身前:“他不会真生你气的,你先道歉,解释清楚。”
男孩的脸色确实不似方才那般严肃,怀宁也附和道:“去吧。”
小琳扬起脑袋:“真的么?”
“当然,而且哥哥为了找你,手都擦伤了。”
小琳啊了声,飞速跑过去,兄妹二人很快就重归于好。
怀宁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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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你背后—”
他们猜测别在小琳背后的收音器,衣服没能完全盖住,露出一侧花纹。
小琳把手伸到后面,从口袋掏出来一个方型物块,不是收音器惯有的黑,而是粉色。
她得意地展示,“哥哥买给我的变身器。”
……
—贻笑大方了家人们。
—我笑死,好有节目效果的两个人。
—节目组:谁把功劳加到我身上了(打喷嚏)?
—好人好事频道,两位里面请!
—柯遂笑得好苏啊啊啊啊。
—补充一下,是对怀宁笑得苏。
—我们遂遂安宁稳稳的很幸福。
解决完乌龙事件,再赶到植物园的一路平平无奇,既没有找不到哥哥的小女孩,也没有求助的路人。
怀宁像不死心一样,不停往四周打量。
很久没见她略显幼稚的另一面,柯遂任由她探头探脑,直到感觉这人快忘掉他与她同行,他脚步停住,落后他一步的怀宁自然撞到他身上。
额头抵到他脊背处,怀宁慢吞吞抬眼,柯遂正不可置否地看着她。
她揉了两下,从口中吐出知道了这三个字。
话刚落地,两个人俱是一愣。
极其熟悉的场景与对话。
比如,临近中考体育测试,怀宁苦恼于八百米,放学后柯遂带她在操场上练习冲刺和蓄力,她跑完两圈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动弹,后来,长长的跑道上,他在前,她在后,怀宁终于跑进满分线内。
比如,小学时怀宁肠胃不好,某次急诊后医生建议她这段时间尽量避免凉食,放学路上怀宁实在口渴,掏出包里同学请客分发的凉饮,喝了两口,柯遂按住她的手臂,后来他把剩下的大半瓶装进自己的书包里。
比如,高中某次自习课,班里大多数人跑去看篮球比赛,同桌约怀宁一同前去,半路遇到柯遂,后来那两节自习课,他和她一起做她因准备艺考而落下的那两张卷子。
自幼儿园起,性格内敛的怀宁便被父母以一种近乎托付的形式交给同班的柯遂。
柯遂其实也不是很爱讲话,如果说怀宁是内向,那么他就可以说是小大人一般的漠然。
所以,怀宁最开始是有点怕他的。
本该乖乖跟着柯遂的那天,一个人跑到离家很近的公园玩耍,遇到比她稍大一两岁的男孩子们。
怀宁记得尤为清楚,为首的男孩子问她能不能帮个忙,把他们的球从树上拿下来。她怯生生地摇头说自己不会爬树,几个人就开始自告奋勇教她,当时怀宁觉得这是自己交朋友的第一步,硬着头皮说了句好。
后来怀宁学的衣服都脏了,腿上胳膊上青紫了好几处,她感觉有点累想要回家,几个男孩却堵着她说是没教会不准走。怀宁的委屈没忍住,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男孩们倒是识趣地跑了,她腿上的伤却开始疼起来。
然后柯遂出现了。
不过五岁的怀宁忽地收住眼泪,呆呆地看着他。
那一刻,还处在充满幻想年纪的小女生怀宁觉得,柯遂像是她看过的某部动画片中,关键时刻会由兔子变成王子的角色。
帅气,不苟言笑,从天而降的王子问她怎么样,能不能站起来走。
会变身的美少女则呆愣在原地。
十分有绅士气度的王子叹口气,认命地背起美少女。
就这么演完了一集片尾。
9. 第 9 章
柯遂一直很少以命令式语气或强制她做什么,但大约跟在他身后太久有关,她会不自主地,自愿地站到他给自己画的范围内。
她非常信任他。
这种信任根植太久,以至于形成的习惯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
十年也只占二十五年的五分之二罢了。
就连她的肢体反应都如此告诉她:他们好似还是他们。
意识到这个现状时,怀宁骤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心安之感。
现下的沁人心脾包括空气中的淡淡清香,怀宁侧过身寻找来源。
柯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正值海棠花期,白粉交叠,犹如此刻落日晚霞,连香气都较一般的更烈些。
怀宁家院子里栽的便是西府海棠,柯遂记得。
“柯遂,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花吗?”
怀宁忽然倒退十岁,带着期待的语气,等待他的答案。
柯遂不知她哪处地方被触动,却乐意见她不与自己保持言语距离,这样才方便读懂情绪。
“反正不会是海棠花。”
怀宁有点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毕竟他们正身处海棠树下,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放在其他人身上,该很容易变成答案。
柯遂轻笑,“高中学校校门外的海棠树下,每年初春都人满为患,你却从来不往那里凑。”
“那也可能是我其实很喜欢,但嫌人太多不愿意等呢。”
怀宁难得故意和他作对。
太久没有这样了。
她偶尔从出于信任对他顺从的圈子内迈出一步,任性又无厘头地朝他发问,提出要求。
笑容狡黠到可爱,微抿嘴巴,头轻歪向另一边。
那是她在他面前独有的习惯动作。
“真的喜欢不会因为等待望而却步。”
耳边声音尽失,吹过海棠香气,朝阳的方向,柯遂半张脸隐在光影中,语气坚定又理所当然地看向她。
他并没离她很近,却让怀宁顿感心口覆上一片柔软,以至氧气不足。
“没办法反驳。”
如之前每一次,她缴械投降,“必背古诗词中李清照那首词,有印象吗?”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柯遂念出声。
怀宁嗯了声,她视线低垂,说:“我有刻板印象,背多了,再看到它就有种离别愁绪,寓意不好。”
哪怕往日开得多盛,有一天终会落得花落人散,像她父母。
她在借花喻人,柯遂知道,于是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经过投票,请按照网友投出的姿势拍照,然后前往下一个地点。”
节目组将手机展示到镜头前:画面中,一个人在前比出“八”的手势,另一个人在后面托腮。
柯遂自觉向后走,站定后突然又拉走站在海棠花前的怀宁,“不在这里拍,光线不好。”
—是因为海棠有离别这层意思吧。
—之前已经分开过十年,所以不愿意再分开,天哪柯遂你。
—我替你说,柯遂他超爱。
—有在好好听老婆讲话。
—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楼上去喝水。
—看他的眼神啊啊啊,只盯着她,连镜头都没看。
—柯影帝偷偷藏不住了。
—怪不得要站后面,某人有自己的小心思。
—虽然偷看很甜,但这拍照姿势离得也太远了,谁投的啊。
怀宁和柯遂在海洋馆里遇到了陈书黎和周川。
成片的蓝色之下,远远看着,距离甚远的两个人出现一种令人欣慰的和谐感。
奇怪的是,他们并没站在被拍者的位置。
怀宁走近,问:“你们还没拍完照吗?”
陈书黎笑着小跑过来打招呼,“拍完了,在赚钱呢。”
有一小撮人围在周川的周围,而他正拿着相机做专业指导,相比录制时,沉浸于工作的他居然看上去随和许多。
陈书黎问:“你们猜节目组的神秘奖励是什么?”
怀宁他们中间耽误了时间,拿不到名次,也就无从得知奖励。
“说是明天的经费,第一名能拿五十块钱。”陈书黎撇撇嘴,有点嫌弃也有点炫耀的意思:“周川拍五张照片就回本了。”
“节目组太抠,想让我们为这五十块钱费尽心思争来争去,咱也别上当,一会儿把赚到的钱分一半给你们算了。”陈书黎打了个哈欠,靠到墙壁上,不知在看排队的人群还是忙于拍照的周川。
—栗子宝宝好,节目组坏。
—天哪五十块好抠啊。
—不愧和那专门靠剪辑挑事的旅游综艺是一个制作组。
—在这骂他们会被拉黑么。
—是那个把怀宁剪得没礼貌的综艺吧?我当时还因为看过《南山旧》幕后花絮帮她说了几句话。
—怀宁直播这么温柔,居然也会被说没情商没礼貌……
—但之后的几期,节目组竟然能忍住没继续乱剪,我还是挺震惊的。
—说是被打上负面标签那几个人里有谁的公司忍不住下场了,那段时间组里帖子审核还变严了。
—反正不会是怀宁,糊糊没人权,已经好几个月没进组也没饼了,哪位瓜主来溜溜本小柠檬。
—对比好鲜明啊,柯遂第一部作品就走出国际了,起点太高。
—柯遂演技真没得喷,《三重奏》看完,吓得我连续三个晚上梦到他追杀我。
—和这种人做朋友感觉会有点点自卑。
—不同赛道有什么好自卑的,怀宁还没演过电影吧?
—其实有个保密项目来着,但没官宣粉丝一直不敢说,也不知道她拍了没。
巨大而连续的蓝色玻璃倒映出内里的各种生物,游动的鱼群扑闪鳞光,人置身其中,仿佛一脚踏进海洋。
怀宁看得聚精会神,侧脸恬静如常,浅瞳色眼睛中却有抑制不住的欢喜。
“逛逛?”柯遂向长长的通道望去,言语间略有几分诱哄的味道:“不是说不需要争来争去?”
怀宁回头看了眼,迟疑道:“这样会不会……”
“不会不太好。”柯遂预判她的问题,“刚好他们可以有时间相处,解开矛盾。”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陈书黎挺满意的,可以明天继续。”
继续做厨子。
怀宁笑,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第一次就会。”
“柯遂,我觉得你也变了。”
“人都是会变的,既然我们都这么觉得,可以重新试着了解对方。”
柯遂低头与她平视。
我们重新了解对方。
我们重新,自然而然地再次喜欢上对方。
海鲸馆大约离这里很近,怀宁感觉到胸腔内有海浪与水花翻腾,渐渐与她的心跳共鸣。
柯遂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和之前每一次一样,轻轻地揉两下,不会把她的头发弄乱。
“没人。”
怀宁急于回头,被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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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拉回。
他们方才一齐从人群中穿过,摄像机迷失方向,竟没跟上来。
——
原路返回,丢失的机位重新找回主人公。
看到怀宁和柯遂,周川一改昨日的扑克脸,招手道:“诶,来拍照?来这儿,直接站到这里我帮你们拍。”
作为演员,两个人平时都缺不了海报拍摄的类似工作,但和彼此拍,却是第一次。
—周川虽然人不怎么样,但专业能力还是可以的,毕竟是一线杂志的御用摄影师。
—他今天比昨天好很多诶,一直在笑。
—为什么刚刚怀宁和柯遂的直播间都黑了?
—我也想问,发生了什么播不出来的事?
—好像是摄影师跟丢了。
—感觉他俩还挺开心的,应该不是互相掐架这种吧。
—这俩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不像能掐起来的。
—想提问一下,所以这俩到底要修复啥啊?
—你发现了华点。
—而且先导片里就怀宁和柯遂给对方的形容词都挺好,另外两对怎么着也会出现一个负面的。
—好奇怪,完全不像有很大矛盾的样子。
—没有很大矛盾也不代表关系好啊,破冰不行么。
两位模特在周川的指导下双双背过身,怀宁居左,柯遂在右,身高差体型差恰到好处,像蓝色天空中的两颗星,孤寂之中互相依偎。
“你俩气场挺和,可惜这里没有道具。”
周川很是满意地翻动相册,镜头撤开却也没有叫他们离开的意思,
两分钟后,第二组新鲜出炉。
怀宁弯腰,神情专注地望进海水,眼睛发出亮光,伸出一根手指轻点,似乎是渴望变成一条鱼,同时她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一旁的柯遂神色温柔,此刻那双漂亮眼眸中只装得下她。
怀宁曾经演过某部校园剧,临近大结局的一集,意欲趁毕业表白的男主角邀请她一同前往海洋馆。
那一段的幕后花絮,柯遂看了许多遍,从始至终,她的眼睛都比寻常要亮,璀璨得让人无法忽视。
就像他那次送她到素描班,他们走楼梯上去,路过备考表演系的班级,她往里瞧的样子。
怀宁不太会隐藏。
或者说,柯遂致力于发现她不轻易言说的心声。
周川的灵感发挥完毕,节目组终于有空插话,展示出第二个拍照姿势:一个人需要揽住另一个人的肩头,以至于两个人不得不挨在一起。
柯遂比怀宁高太多,由他来做这个动作才不会显得滑稽。
即使做过一番心理建设,在他手掌隔一层面料挨到她肩膀那处时,怀宁仍然无意识地缩了下。
秉持职业精神的周川喊她:“怀宁,表情太僵了。”
柯遂俯身,凑她很近,轻声道:“之前也拍过吧?”
苏城那些年,两边家长时不时聚在一起,兴趣来了总会拉着两个孩子合影。
怀宁努力挤出笑容,“那不一样。”
少不更事与历经红尘,怎么能一样?
“你知道我对小琳的哥哥说了什么?”
她暂时被移走注意力,问道:“什么?”
柯遂差点被她的反应逗笑,觉得自己像要用讲故事的方式消除她对针管恐惧的打针护士。
拍张照,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我说,女孩子脸皮薄。”
他意有所指。
“你如果再生气的话,她指不定会又一次跑走。”
10. 第 10 章
—上强度上强度。
—这算什么,隔壁武熙熙和吴漾的是要脸贴脸,我笑得难受过来缓缓。
—毕竟是异性朋友,肯定不能太亲密吧。
—朋友变恋人好吗好的。
—我靠我靠,柯遂说了什么,怀宁耳朵红了。
—感觉在看恋综……
—后面会把照片都发出来吗?想要,想做壁纸。
前往最后一个地点动物园,途中三组人来了次会面。
“我们全拍完了哦,第一名。”
武熙熙得意地挥了挥手中装着五十块钱的信封。
陈书黎笑两声,数不清的十块钱在他手里翻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一时间变成炫富大赛。
原本看到钞票颜色的武熙熙很是不屑,但响声过了半分钟还未消失,她变得大惊失色。
怀宁和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武熙熙蔫了,啧了声:“那好没意思。”
吴漾刚喝进口的水差点喷出来。
三分钟前,她的脸颊迫不得已和武熙熙的零距离接触,就是为了得到五十块钱的神秘奖励。
“拍过咯,你反悔也没用。”
武熙熙的低落不见,转而朝着吴漾做鬼脸。
吴漾冷笑:“说得你很想拍那些照片的样子。”
“你不舒服不想拍,我就觉得好玩。”武熙熙振振有词。
“你三岁小孩啊?”
“我是三十岁的小孩,怎样?”
—好幼稚啊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两个人。
—补充一下,加在一起有六十岁了。
—其实我和我闺蜜也这样。
—至少吵得起来,不像周川和陈书黎,周川脱离工作又变成死人脸了。
—还是俺们遂遂安宁好。
驱车回小屋的路上,怀宁睡了一觉。
那一觉不沉,也并没做梦,但不安稳,过程中怀宁感觉得到自己是在车上睡觉,却因有意识而像虚浮在空中。
再醒来,她的眼皮一直在跳。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是助理小野打来的电话。
“姐,过几天柯遂老师有个颁奖典礼需要出席,节目组就想着让你跟去拍个vlog,颜姐叮嘱我给你买张机票。”
转过脸看了一眼柯遂,他余光瞥到,问她怎么了。
怀宁在他的询问声中摇头示意没事。
电话另一端的小野听到声音,慌道:“完了,柯遂老师在旁边啊,说要保密不能告诉他的,他没听到吧?”
“没事,没开免提。”怀宁开口安抚她,按了按两侧太阳穴,问:“我应该不能进现场?”
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国内影响力比较大的电影奖项,两个月前官宣过一批出席演员。
《六秒后的钟》是柯遂凭《三重奏》拿下第二座奖杯后两个月接下的一部文艺电影。
当时行业内不少人惋惜他这步棋走错,国内出彩的文艺片稀缺,内核经不起推敲,围绕情爱的主线尚且讲不好,又要插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统称为无病呻吟。
但他仿佛天生便具备把许多事都做至完美的能力,之后出乎意料的,剧情,叙事镜头以及票房都位于及格线乃至优秀线以上,当然值得一提的是柯遂的表演加分颇多。
他又一次被加以赞誉有独到眼光。
他一向爱惜自己的角色,文艺片又极少提名,否则他也不会趁录制间隙穿插工作。
“其实你拍那部电影入选了的,但没人通知我们,当时推了好几个项目等它开机……”小野替她不平。
“角色需要保密,而且本来戏份也不多,没理由带我。”
怀宁一早猜到,平静道。
混迹娱乐圈不是过家家,她能实打实地凭试镜拿到这个角色,中间又没出什么岔子,已然意外。
“好吧。”
“还有事么?”
“姐。”几秒后,小野还是没忍住开口:“你要不先别上微博了。”
怀宁按动的手指停下来,“又怎么了?”
“就网上那群听风就是雨的人,说你蹭柯遂老师热度。明明是有些人自己要磕的,公司哪能有那种本事拉双金影帝炒话题啊,而且颜姐也说你们之前私下遇到都和陌生人一样,上次盛典我还以为你俩不认识。”
在小野忿忿不平的吐嘈声中,怀宁不太听话地打开微博,热搜榜上#柯遂怀宁排在目前第一的位置。
广场上两方各执一词。
:是朕非要给他们赐婚的,你们为什么不来怪朕!
:观众大过天,有些人别管太宽了。
:女方团队没带节奏我是不信的。
:可是这两个人真的很配,唯粉破防了?
:就很像炒热度啊,一直和和气气的哪像友情修复了。
:修复友情非要撕逼吗,不懂一些人的脑回路,他俩第一期确实很陌生啊。
:我看是有些人没工作抠脚太久所以意图捆绑多年未见的好友,说不定这热搜就是她买的,扶贫咯。
:影帝粉丝真高贵,和小演员做朋友就是扶贫?
:别按头粉籍,柯遂粉没有这么说女演员的意思哈。
:但柯遂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不炒作不揭露私生活的口碑算是没了。
:卖什么惨呢,现在说这些,不参加不就好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但因两边都没反应的动作,舆论还未发酵到倒向一边的关键时间点。
怀宁越滑下去心情越差。
持续到下车进屋,柯遂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怀宁摆手,笑道:“没事。”
柯遂大概还不知道,她认为让他以一个客观的角度得知这件事比较好。
“怀宁,来我们房间打电动啊。”
正准备上楼,武熙熙叫住她。
怀宁笑了下,摇头:“不了,我有点困,先回房间,你们玩吧,不用管我。”
“跑了一天了,您能歇会儿吗?”
“谁拦你休息了,咱俩又不住在一起,你以为还是合租那会儿由你约法三章啊。”
身后吴漾的抱怨与武熙熙的回话声渐弱。
——
困倦只是借口,并非怀宁本意,但或许车上那一觉实在不算好,挨上枕头,她再次睡去,然后进入昏沉梦境。
怀宁做梦很是频繁,常言道梦到一个人许多次是在思念他,而母亲李莉优和柯遂,是她梦里最常出现的两个人。
同时也是对她成长过程影响最大的两个人。
父亲怀湛江是传统家庭中最常见的那类角色,在他面前,怀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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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会表现出亲近之意,他也绝少宠溺女儿,父女存在某种程度上的相像,因此对于怀宁很难留下记忆点。
所以自有记忆起,李莉优常需要同时扮演严厉与慈爱的双重角色,严厉在于,怀宁很小便按照她的要求在完成许多事,而每当怀宁听话且成功后,会获得那份附带的慈爱。
怀宁本身是个没性格的人,天生的反抗精神在她这里并不具备,偶然的逆反念头也只是一瞬间,因为大多数时候她不会觉得不舒服。
小到就读学校,大到选择美院,李莉优为她规划好一切,只待她一步一步迈到终点。
这样的过往,使得怀宁势必养成乖顺且为别人着想的性子。
所以扮演好友这一角色对于怀宁来说,简直手到擒来,她很轻易地跟上柯遂的步子,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后。
但柯遂会一遍遍问她,你为什么要跟在我后面?你为什么不往前来,和我站在一起,或者走到我前面?
最初怀宁不言语,接着她默默将步子放大,到最后,她会主动拉他跑。
逃掉一整节自习课去放风筝,钻进他家的厨房研究新菜品,运动会突发其想报名一千六百米。
明明冷淡似冰霜的性格和脸庞,却数次将怀宁偶然冒出的逆反念头点燃成火焰。
柯遂理解她的念头,也可以接受她不为他着想,乃至鼓励。
因为他总能神奇地使它们成功。
强大又不容置疑,十几年的相处时间,就算缺失亲缘血亲这层关系,也容易叫人依赖。
甚至隔开那么久的见面,短短两天,她便再次沉溺其中。
身体反应机制存在着如此长久且持续的依赖,像之前她每次遇到他便会莫名出现的失重感。
以至于翻看微博评论区时,怀宁脑袋几乎是完全放空的,信息太杂,她一时间分不清这份空白感由何而来。
被怀疑蓄意炒作借机上位,或是发现短短一天内她竟处于舆论风暴中心,而且将柯遂拖了进去。
怀宁并非是轻易被流言打倒的那种人,打从与李莉优就放弃画廊工作转而去做演员一事产生分歧,或者更早,如被蛊惑一般下定决心去往试镜地时,她便意识到正在独自踏上一条困难重重的路。
可她更没有内心强大到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将其影响的抢手性格。
她处在一个不上不下,不高不低,最最普通的位置。
会抛掉一切去追求儿时被扼杀的演员梦,也会因为忆起那个青城苏城交际的四月而对柯遂和妈妈感到不知所措、愧疚、难过。
可怀宁不知要如何消散掉这些不愉快的,萦绕在她心头,在她梦中久久不散的往事。
就好像有人费尽心思播种一颗种子,再见时它的枝桠却变得歪七扭八,没能长成所希冀的样子,享受灌溉的种子怎么能开口和对它失望的人交流这回事呢。
再度醒来是因为门外传来模糊不清的谈话声,入睡前未关灯,屋内却不知何时陷入黑暗。
怀宁长舒一口气,去卫生间洗了脸,套一件衣服出去。
本以为会同样伸手不见五指,微弱的亮光却若隐若现。
对面的房间正敞着门,柯遂抱臂,依轮廓来看是身子侧倚在门与墙之间,听到动静后他自动移开落在手机上的视线,像是为了见她特意等在这里。
“聊聊?”
11. 第 11 章
十八岁之前,柯遂是没有做演员这个想法的。
他钟情于逻辑研究,以及实操性极强的实验过程,文理分班时选择理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柯遂?”
回家的路上,怀宁回头喊人,打断柯遂的视线。
她问他文理分科要怎么选。
柯遂迎上她的目光,回答:“理科,你选什么?”
“我妈妈说文科好一点,她想让我学美术。”
“你想学?喜欢吗?”
怀宁想了想,决定说实话:“还好,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我从小就开始上绘画班了,老师也说我有一点天赋。”
“理科挑选的机会比较多,你各科成绩都不错,而且也可以准备艺考。”柯遂客观分析给她听,语气却像在劝说。
怀宁纠结了会儿,说:“但理科和文科比起来还是有点难,我回家问问妈妈。”
绝大多数时候,柯遂觉得怀宁像是只无欲无求的小乌龟,脾气极度温顺,给她找片水,隔几天伸进去撒把龟粮和虾干就能养活。
不仅能养活,她还会反过来舔你的手掌心表示感谢。
尤其年纪尚小那会儿,作为小孩子的他们身心都在发育中,该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但年少独居的柯遂早熟些,通过小青梅与人的相处方式中敏锐地观察到这一现象。
直到后来渐渐长大,怀宁的心思变得更成熟,负责调控情绪的器官当然也会随之完善,她会对他的疑问做出反馈似的回应。
柯遂才开始明白,她不是没有喜欢的东西,而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可他观察到了。
如果李莉优没有给她准备第二天的衣服,她会给自己挑选白色的。亲友递给她一大把糖,她会先吃酸甜口味的。所有去过的地方,她提过最多次的是大海。
最重要的是,她对表演很感兴趣。
当时那些不加目的的观察,后来成为他靠近她的方法。
在她不辞而别的同一年,柯遂重读高二考表演学院,尊重已经成年的他,父母没说别的,只问他想好了没有,他不回答。
其实柯遂一直说不清楚那时的想法,刻意不去清楚,不敢清楚。
但他知道,律师,研究学者,或演员,都是谋生在世的工作,对他来讲没有本质的区别,差别仅仅在于念头出现的早晚时间。
而半路杀出的后者取胜,仅仅因为它承载着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砝码。
事实证明,各方面都可以做得很好的柯遂,演戏也没差。
做演员,首先容貌要出众,他占了先天优势。
其次演技要灵动,他面部肌肉活动算自如,动态不至于给静态拖后腿。
最后,角色要抓眼也要适配,观众才会有惊喜感。
这大约同样是柯遂新人出道后火速被大众发现的路径。
潘之志导演三年磨一剑的诚心之作,除男女主角仍然为御用大咖外,其余配角只存在合适这唯一一条标准。
那个角色的确非常适合柯遂。
儿时亲身经历家破人亡的惨剧,首次露面一袭黑衣,他的古装扮相俊朗,气质疏离,处于亦正亦邪的阵营,表面袖手旁观却在暗地里多次出手相助,临死前才对女主吐出一丝爱慕之意,使得女主回忆起他帮助她时留下的那些蛛丝马迹。
电影从拍摄开始便收到颇多关注,上映后知名度进一步提高,他没急着签公司,等到大四上半年,学业几乎完成时终于两只脚都真正踏入圈子。
两年后,怀宁出现。
起初的心情,可以称之为无措。
她出现得毫无防备,又来势汹汹。
远至虚拟的短视频平台,社交平台,近到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能说得出《南山旧》里的席月一角,以及席月的官方cp。
怀宁演得很不错,作为专业演员的柯遂必须承认。
活泼而不跳跃,张弛有度,连同她春心萌动的羞涩,大胆示爱后反遭拒绝的难过,亲眼看到所爱之人死去的崩溃绝望。
角色拥有感情经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以一方离世收尾的badending,为满足真心喜爱又意难平的观众们,线上联动线下配合用真人cp来弥补遗憾也可以理解。
炒cp嘛,这很常见。
可其中掺杂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大多数时候连演员本人都很难说清楚,更别提只能看到运作完成结果的看客们。
那时他们四年未曾谋面。
通过荧幕看到怀宁时,她已不是他记忆中最后的她。
开学升至大二的暑假末,连下数天连绵小雨的青砖瓦片渗出淅淅沥沥的响声,渐渐盖过他一路从家飞奔到苏城高中的呼吸。
梧桐树摇曳出青春独有的旋律,柯遂站在楼下,远远望向同老师交流讲话的怀宁。
怀宁不是特点鲜明,会将各种颜料颜色都穿在身上的那种美术生。
她露出的笑容浅,白衬衫牛仔裤,穿最简单朴素的衣服,偏有一股玉洁无暇的气质。
那样子更像拍证件照的表演生,像他的同班同学。
但不是的。
他去往上京学表演,她在青城美院将读大三。
他们曾经说好一起去上京。
柯遂看了很久,最后转身离开,没同她打招呼。
忍不住跑这么一趟是为了什么?
那天柯遂仍然刻意避开这个问题。
后来终于得以知晓原因。
看到他不熟悉的那个怀宁笑容变多,言语大方,外向开朗到可以在街上随意与陌生人搭话。
甚至可能真的因戏生情,遇到了一个与她合拍的爱人。
她像蜜罐最底处的糖。
而他从来没品尝过那样的甜。
柯遂不得不承认,他根本不会因为她抛下他而丧失靠近她的欲望,一直以来,他都非常,非常,非常在意她。
所以他那天才会想起她未履行承诺,幼稚少年一样转身离开。
他太在意与她有关的一切。
哪怕她不辞而别,这份在意,依旧每天都在加深。
——
小屋线路故障,楼下在紧急对没来得及备份的录制内容进行抢修,三楼露台处多了两具身影。
“怎么想?要发声明吗?”
一句没有前缀的开口,他们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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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存留着的默契进行对话。
他的声调起伏不大,却宽心到让人习惯性想靠近,怀宁忽然觉得有风漏进来,她裹紧自己身上的外套。
“冷处理?”
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说出口却像棉线里藏着的针,直晃晃地泛冷光。
“我们之间确实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没必要发的。”
不像那样,是指两方面:我们既没有利益捆绑,也没有眷侣爱意。
子虚乌有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
暗沉之处,漂浮两颗微小尘土,一触即分,照不到也瞧不清他们的轨迹。
“那要和他们一样吗?”
柯遂看向她,明明已跌至谷底,他的情绪调动仍自如。
他朝外那半边面皮拓出利落线条,只凭五官走向,便辨得出有十分的漂亮。
“不用吧。”
怀宁的身子向左偏,企图避开他的视线。
时间太短,她还没理清,只想着退回一步恢复原状。
柯遂嘴角绷得笔直。
分明没光,她却连面朝他的方位都要挪开,而他发觉自己已经猜不出她往日不会隐藏的那些心里话了。
“怀宁。”他努力使语气听起来不强硬。
“那样的话,你不觉得和综艺的主旨背道而驰了吗?”
静默中,他们之间快要升起的敌对氛围,被怀宁的一句话打破:“柯遂,你生气了吗?”
她像柔软的,不会燃烧的那类皮革,轻而易举地扑灭质问的火星。
从前是,现在也是。
涉及到彼此关系即将敏感转变的时刻,怀宁总发散不出另一层含义,柯遂很早就发现她略显迟钝的特质,却无可奈何。
“没有。”
只得答没有。
“但怀宁,你记得我下午说过的话吗,我们彼此都变了,自然要换一种方式做朋友。”
“这个圈子里做朋友就是这样的,要被许多人注视,我们不能阻止他们发表看法,但你不能太过在意他们,对不对?”
他循循善诱,身体前倾,想要换个别的切入方式希望以此得到她的认同,好让她不会觉得自己的龟壳被敲击出令人不喜的声响。
怀宁听着,有某个念头在脑海中膨胀扩大。
她问:“那你觉得要怎么做?”
“不用刻意,就像我们以前一样。”柯遂深吸一口气,勾唇:“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不是么。”
黑暗中,怀宁怔怔地盯住他。
柯遂似乎是真的很想和她修复友情,因着他很少一下子讲这么多话来说服别人,目的暴露得太彻底,连表情都不必细看。
怀宁有一瞬间想喊他的名字。
灯光在这时倏然亮起,冲破暗地里发酵的因子。
她看向他的眼睛,又一次被眼睑边那颗小痣吸走注意力,继而发现他整张脸醒目地让人心动。
她嘴里应着,心中却在打鼓,后知后觉一般明晰那个可怕的念头。
可惜要失败了。
她想,她与柯遂来参加综艺的初衷大概要失败了,他们很难做成朋友,也恢复不成过去的那种关系。
12. 第 12 章
“怀宁,你做饭还挺好吃的。”
武熙熙吸溜完一口面,腾出嘴来夸奖投喂的人。
怀宁回答:“真的么?你觉得好吃就可以。”
“真的,番茄和鸡蛋都不是单纯的配菜,成功融入到面条当中,这是番茄鸡蛋面的灵魂。”
怀宁笑着看向比她还大上两岁的武影后大加褒赞,武熙熙似乎一直都没有要隐藏什么的想法,无论镜头内外。
“漾姐你吃饭了吗?”
怀宁喊了从二楼下来的吴漾一声。
吴漾看了眼武熙熙手中捧着的面,点头道:“吃过了,你这几天总做饭,休息会儿吧。”
“我早上睡不着,起得比较早,顺手就做了。”
“中午也不用睡觉?”吴漾转头看向三楼,又看着怀宁发问,仿佛意有所指。
怀宁躲开她的眼神,“没有午睡的习惯。”
“你怎么学的教教我呗,我简直天选手残党。”
武熙熙睨一眼吴漾,在怀宁眼前招手,换了个话题。
“其实都是很简单的步骤,但摸索多了就会了,我之前也不做饭的。”
“半小时武熙熙就能让厨房炸锅。”吴漾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套学学就会的理论在她身上不适配。”
“笑什么,咱俩快饿死的时候还不是靠我偷来那几包泡面下了满满一锅,吴漾你少吃了?”武熙熙要拿筷子去戳吴漾的额头。
“偷……泡面?”
怀宁被她俩的坦然吓到。
吴漾被怀宁的反应逗笑,捏了捏她的脸,“你真信啊,她去家里拿的。”
“我当时差点从他们的户口本上迁出去好吧,差不多就是陌生人了。”武熙熙总是语出惊人。
吴漾想到什么,笑容变得苦涩,“也就你觉得差点能迁出去了。”
“什么意思啊,我家里人当时来找过我?”武熙熙看着吴漾,喃喃道:“反正我妈现在还是特唠叨,还问你来不来家里吃饭……”
“不过她连你的姓都记错了,还以为是我这个武。”
吴漾没在意,专门夸奖了句:“姓的音还记得,阿姨记性不错,咱俩可都断交八百年了。”
武熙熙呲了声,继续探讨家庭问题:“怀宁,你妈妈呢?是不是和你一样也特温柔?”
怀宁摇头。
至少对于她来说,大多数时候的李莉优绝对算不上温柔。
吴漾也问了嘴:“那就是你爸妈感情不错?”
“我妈妈前些年再婚了,至于我爸爸,他们离婚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话音刚落,剩下两个人自动静音。
怀宁先打破安静,不在意道:“没事,他们离婚都十年了。”
李莉优和怀湛江中间是否见过面,怀宁不了解。
但她、李莉优、坏湛江,曾经的三口之家的确有十年没聚在一起。
李莉优眼里揉不得沙子,不然也不会在怀宁放弃绘画去做演员后渐渐和她少了联系。
“我来洗吧。”
柯遂的声音自头顶出现,她手中的瓷碗被接过。
怀宁仅仅愣在原地两秒,然后转身坐下。
“我吃完了。”
武熙熙大手一挥,抱紧自己的面碗,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两遍,同吴漾很有眼色地快速离开。
只留下他们两个,但立刻上楼实在不礼貌,怀宁决定坐两分钟。
“睡得好吗?”
大概是因为背对,柯遂声调低沉。
怀宁嗯了声。
清洗那只碗最多用掉三十秒。
拿过毛巾擦净手,柯遂抽开她身旁的凳子坐下。
柯遂发现怀宁在避免和他进行正面交流。
她提早了时间起床,且在大部分不用单独相处的时间里,和武熙熙吴漾待在一起。
坦白讲,柯遂一时无解。
怀宁完全缩进自己的空间里,不肯露出他所熟悉的柔软处,他同样不能冒然翻过她的壳面,只好时不时戳一下,以此获得滴水石穿的效果。
柯遂指尖轻敲桌面,“刚刚通知说投票选出我们俩过两天要进行单独的双人直播。”
“只有我们两个吗?”
消息过于意想不到,怀宁终于接话。
从园区回来的当晚,舆论便有渐起之势,虽然不靠粉丝,但柯遂算是年轻演员中的流量前几,加上《朋友错过》这节目本来热度就高,简直拖着话题度讨论度都平平的怀宁坐上火箭原地起飞,到第二天,猛烈到挂了半个热搜榜。
#遂遂安宁,#柯遂,#怀宁,#柯遂怀宁,除了这几个一眼就能看出是他们俩的词条外,各种关联性的稿子同样不在少数。
好在负面新闻不多,因着两个人都是从出道那天开始言行便暴露在大众视野下。
猜测最多的也就是说怀宁借青梅竹马的情分捆绑柯遂花式营销,参加友情修复综艺只是正大光明炒cp的手段,最离谱的一条是好些个瓜主浑水摸鱼把怀宁的名字掺杂在柯遂的各种饼里,恶意揣测的网友们仿佛终于找到证据,纷纷声讨起不自量力意欲挤进电影圈的怀宁,转发量和评论量飞速上涨。
录制间隙每个人都有时间上网,谣言传到耳朵里和眼睛前只是早晚的事。
虽说是怀宁和柯遂一起挂在热搜上,但这种事,往往女方受到的伤害要远远大于男方。
武熙熙和吴漾深有其感,许多次询问怀宁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还好吗,陈书黎不用多说,照常散发出他的光芒,就连周川也对她表示关切。
经历过类似事件的怀宁语气真切地回复道没事,旅游综艺专组被开帖骂上几千楼的大风大浪犹在眼前,难过伤心总是不可避免的,遭人凭空辱骂谁都不会开心,但她抱着行得正坐得直的念头,不是也熬过来了?
怀宁因为接收到善意一一道谢,唯独落下首当其冲地挡在她身前的柯遂。
大肆发酵到谣传她要被安排进柯遂接下来的电影组时,柯遂工作室便火速辟谣打假,同时发布了一条博文:其他可以忍,但请不要在这种事情上造谣,演员的每个角色都是靠自己拿下的。
言外之意等同于:不止带进组这一件事,其他全都是谣言,怀宁并没有捆绑他也不靠他拿角色。
声明一经发布迅速登上热搜,与此同时,怀宁参演的保密项目《无影无声》正式定档,官宣了怀宁所饰演的哑女燕珍一角,随后放出她参加试镜的片段,博得一番好名声。
那两天当真热闹,怀宁觉得她快把这辈子的热搜都上完了。
之后声势渐弱,针对她的许多帖子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掉。
那必然是柯遂的功劳,怀宁知道。
却不是很想见到他。
他变得和之前她所熟悉的柯遂一样:包容她、关心她、心甘情愿地为她做许多事。
像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家哥哥。
——
怀宁初二下半学期不小心摔到左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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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不能去上课便要落下进度,她心里很急,每天都想着出院。
陪床的李莉优让她少想学校的事,好好把骨头长回来。
怀宁恳求:“可是妈妈,这样我会掉出前十名的。”
“宁宁,现在把病养好才最重要。”
李莉优会对怀宁的成绩有所要求,却不会太过分,比如维持到班级前十名,不算难如登天,在怀宁可达到的范围之内。
然而此时此刻,比起回学校补进度,她更希望怀宁待在医院里。
“听话宁宁。”李莉优摸了摸怀宁的头,却丝毫看不到怀宁快要哭出来。
要前十名是李莉优的要求,乖乖待在医院也是要求,那她要怎么同时满足这两个?
柯遂赶在掉落之前接住了她的眼泪。
放学后,柯遂会到医院来花两个小时给怀宁整理今天上的所有课的笔记,以及分到她桌子上的卷子和习题册。
怀宁回到班级,腿脚依旧不便,怀宁人缘好,班上来帮她的女生不少,但总会有顾不上的时候,比如放学后要等大家都走了她才能下楼。
“要不要我背你?”
坐在后排的柯遂看她实在不方便,忍不住皱眉。
其实怀宁觉得一瘸一拐有点丑,而且走得难受,于是只假意推托一次,便欣然接受。
之后他背了她大半个月。
“柯遂,你累吗?”
怀宁心安理得地趴在他背上,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柯遂的后脑勺左右移动,“你很轻。”
“不是这个。”怀宁反驳,有些不好意思:“你放学后要坐公交车来医院,然后再回去,现在还要背着我。”
“在哪里都一样,我家没人。”他听起来很无所谓。
怀宁哦了声,“叔叔阿姨很忙,不常回家,你会想他们吗?”
“还好,习惯了。”
“柯遂,你会觉得我很麻烦吗?”
柯遂的脚步一顿,随即回答:“不会。”
咬字很重,但回答得简短,让只能听出后者的怀宁在犹豫是否要开口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好在柯遂察觉到她的犹豫。
怀宁试探着伸出脑袋:“你有希望我做的事情吗?”
“感觉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我却没有。”
总是问出问句想了解别人,却很少表达自己的需求。
“你也做了很多事。”柯遂声音闷闷的。
“啊——有吗?”怀宁拉长尾音来回想。
柯遂确定地点头。
“可妈妈说,你不能长时间毫无理由地接受别人对你的好,这样不对。”
“不是毫无理由。”
“我妈妈也说过,让我把你当自己的妹妹。”
柯遂眉心间难得升起一股躁意,他反驳,语速极快地接上她的话,仿佛想将李莉优根植于怀宁脑袋里的东西连根拔除。
可惜怀宁看不出也听不出端倪。
她仿佛终于找到迷宫出口,笑:“那谢谢你,柯遂哥哥。”
哥哥妹妹这种关系,当然可以长时间接受来自对方的好。
她觉得这个理由很能毫无理由地解释。
那时不过十几岁的怀宁的确需要一个哥哥般的角色,现在她不止想要柯遂扮演自己的哥哥。
再一次看向柯遂,二十七岁的怀宁明了且直视那晚在心中升起的可怕念头。
她不想和柯遂做朋友。
13. 第 13 章
“就我们两个。”
柯遂也看向她。
怀宁迟疑,“可网上……”
“怀宁,你介意的是什么?”柯遂逼近。
她行走的速度太慢,他给了等待的时间,回过头却发现她仍在原点,只好拉她一起跑。
如果是不愿意被造谣营销这回事,他大可以再换一种更直接的澄清方式。
但如果是不愿意被误会和他有什么的话,那还真的要想想办法。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怀宁避开对视,脸别向一边。
她甩开了他的手。
“什么不太好?”柯遂等不下去了,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因为有很多人误会你和我的关系,不高兴?”
他表面不动声色地提及敏感区,先给出一个自己不希望听到的答案,期待着她反驳。
手指用力塞进拳头内,怀宁的眼睫毛颤动得更厉害。
将日常相处定义为那是他对她的好感表示,怀宁只相信了几个小时,在柯遂找她强调朋友这一概念后就此打消念头。
她不情愿撒谎,也不乐意仓促承认,但无论肯定否定,仿佛一张嘴那些隐匿的心思都会立刻呼之欲出。
“你有—喜欢的人了?”
从喉腔延伸到胸膛的堵塞感,在看到她似被说破表情的那一瞬变得铺天盖地,几乎要把柯遂吞噬。
那种感觉,比起他看着怀宁和其他男人制作工业糖带来难熬的不确定感,更揪心。
这是他亲眼看到的,看到她露出羞涩难堪,以及绝非营业的恼怒。
“那你呢?”有一刻不小心暴露内心,怀宁反问他:“你会因为我们被误会不开心吗?”
“不会。”
柯遂答,思绪虚浮到另一处。
会是谁?
某个剧中的官配男演员,新的合作对象或私下结缘的素人。
不管是否有过感情经历,但据他所知,这些年,至少怀宁没有公开过任何一位。
“为什么?因为你知道都是假的,是吗?”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让怀宁有些惊讶。
龟兔赛跑的悲哀在于,乌龟慢吞吞达到终点,不断重复奔跑寻找乌龟的兔子却以为它已经放弃一般地跑出赛道。
短短的一圈跑道,他们好像永远在擦肩而过。
“啪”。
一声突兀的物体掉落声。
无意撞破,工作人员有些尴尬,讪笑道:“两位老师去做一下妆造吧,我们要开始录制了。”
——
人设更新后,妆造也要随之更换,因此怀宁这些天的妆大多偏浅。
眼影只铺一层大地色,豆沙色口红,重点放在脸部遮瑕。
新合作的化妆师稚子大约相关经验不多,遮瑕刷挨到眼下也不敢太用劲。
怀宁从思绪万千中睁开眼睛,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稚子笑得腼腆,“您这皮肤太好了,黑眼圈都不显的。”
“好像挺多人这么说的。”
怀宁也笑着说了玩笑话,保不齐之后要签长期合约,想让她放轻松点。
工作减轻,服务的明星又不是一般的客气,稚子便真的放松下来,多和同在化妆间的小野说了几句闲话。
“皮肤这回事一般都是天生的,后天修补很难。”
“的确啊,十几岁上高中那会儿最明显了吧,有人长满脸青春痘,可偏偏班里总有又白又漂亮的那种女生。”小野颇有心得。
稚子指指怀宁,“比如怀宁姐。”
小野附和:“同意,姐你又漂亮又温柔,学习成绩也好,高中那会儿是不是好多人追?”
稚子点头:“文静学霸最吃香了。”
拍马屁大会?
可惜事与愿违,怀宁憋不住笑,“没有。”
“不可能吧,悄悄递情书的呢?难道那时候流行暗恋?”
怀宁继续否认。
小野不解:“好没眼光啊他们,为什么?”
稚子同样。
尽管没有更深入的了解,但她已经对第一次见面时小野说的“怀宁姐当老板,我们就偷着乐吧”深有体会。
“什么为什么。”怀宁对她们俩打抱不平的样子哭笑不得,“喜欢和不喜欢哪能解释得清楚。”
“好了,我眯一会儿。”
屋内重新恢复安静。
怀宁忽而回忆起自己的高中生活。
同她不一样,柯遂自小招女孩子喜欢,初中起便是校内风云人物,收到的情书不计其数。
而那时,她常被拉来做柯遂的挡箭牌。
最初仅限于传言,说两人父母早就订了娃娃亲,柯遂和怀宁早晚是要在一起的。
可上了高中,大家都变得心智成熟,胆大又开朗的女生太多,这招渐渐不好用。
“你俩除了结伴上下学,平时上课连一面都不见,说实话,我不大信。”
怀宁站在不远处等待柯遂,距离近,她耳朵灵,因此将他对面女生的话听得清楚。
怀宁猜到是在说她和柯遂。
想到什么,她耳廓慢半拍地染上红意。
半个月前,放学路上,他们依旧结伴而行。
那天气氛古怪。
虽柯遂话一直不太多,但怀宁仍注意到他心情欠佳。
校服袖子折三折到腕处,那是他的习惯。
然而此刻,他的袖口却遮到手指关节那块,瞧不见青色血管。
“我听妈妈说,叔叔阿姨明天从上京回来,我们要一起吃饭。”怀宁试探着开口,见柯遂只是点头,问:“你不开心吗?”
这时柯遂停下脚步,仿佛等她这话很久了似的,郑重道:“怀宁,你有喜欢的人吗?”
怀宁心口一跳,不明白这话题是如何由来。
少年俯身,黑发投下阴影,掩住她的呼吸。
他身上总有股清冽好闻的皂角气息。
她握紧书包带子,在他那双漂亮眼睛的注视下摇头。
“我要学习的,没有时间。”
“那我和你商量件事。”
柯遂简要提了他的烦心事。
不算新鲜。
怀宁也是知道的。
前几天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落幕,他拿了男子一百米金牌,矫健身影连带名列前茅的成绩又一次惊艳四座。
于是平静湖面也凭空投来许多石子。
他微微蹙眉,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
怀宁自然不可能视若无睹,“我要怎么帮你?”
柯遂停下脚步,转头同她对视:“这样就很好。”
“嗯?”
“像之前一样,你不理会流言,然后和我一起上下学,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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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曾想过招数会失效。
怀宁略微心虚。
她最近在考虑报考美院的事情,有几次未同他结伴回家。
怀宁思考量久,终于问:“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那女生的话萦绕于她心尖,久久不散。
柯遂转头,出众眉眼间露出些惑意。
怀宁:“我之后会尽量按时放学的,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回家。”
柯遂这才终于明晓她的意图,淡淡道:“不用,你忙你的。”
那天问询柯遂自己该做点什么无果后,怀宁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自觉愧意,虽主动帮忙,办法却未能奏效。
第二日课间休息,老师还在讲台上收拾东西,怀宁悄悄从后门出去,手里捏了瓶酸奶。
怀宁在二班,柯遂在七班,两个人的教室隔了两层楼。
她跑到后门小声喊柯遂。
七班后排同学中,没人听力有问题,自然一起扭头向她这里望。
怀宁不习惯被太多人注视,尤其是这些搀着戏谑的注视。但她仍安静站着,待柯遂到跟前笑出来。
“有事找我?”
柯遂表情略带讶异。
因着在校内,怀宁鲜少主动来寻他。
“妈妈在我包里塞了两瓶酸奶,早上赶着上课,忘拿给你了。”她的乖顺刘海被吹出一点弧度,扰得哪里痒。
“伸手呀。”
柯遂垂于一侧的手臂抬起,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是忽而明白女孩子的行动意味着什么。
他笑着接过,说:“谢谢宁宁。”
似乎是从那之后,怀宁拥有的,来自同龄男生零零散散的好感都消失殆尽。
现在想想,心里居然并不存在不愿意的负面情绪,一丁点都没有。
她那时完全没有意识到,就此彻底将高中生涯中的两个人绑到一起。
如今大概不需要了。
怀宁今年二十七,柯遂大她半年,但二人同岁。
怎么算都到了宜嫁娶的年纪。
家里长辈会催他的吧。
也可能不必催。
正如粉丝和路人所说,柯遂刻意回避把私生活展现在大家面前,比起接机应援这类,更多时候,他希望同粉丝在影院的大荧幕上见面。
如此,来自狗仔媒体的捕风捉影不奏效,很少有以他为主角的爆料新闻,更别提花边新闻。
大概是因为这样,编造他早有圈外女友而且两个人就快要谈婚论嫁,借此大力夸赞柯遂是二十四佳好男人,实力影帝+深情人设博取到许多人的信任。
怀宁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不由自主猜测这传闻的可能性有多大。
完成工作的稚子简要收拾了下化妆箱,在小野的示意下坐到沙发上休息。
拿出包里的手机,稚子心里有鬼一般看了看周围,发现小野没有往她这边注意,放心地切换小号,操作几下后,她开始滑动页面。
一一查看微博收到的评论和点赞。
@zz:怎么不算配呢?
下面两张照片分别是柯遂和怀宁的现代照,时间显示三年前。
:劳斯你是穿越回来的吧。
:难不成是柯遂小号?
:天哪我以后就跟着你磕了。
:z老师你还在吗,我们现在真的有家了呜呜呜。
14. 第 14 章
先是把昵称改掉,接着关注超话,完成后统一回复。
@ssanszd:请叫我预言家。
:劳斯快去精华帖找灵感。
:想吃饭,z老师你剪的视频好好品。
:我们遂遂安宁真的是火了。
舆论发酵以来,外面打得火热,相反,遂遂安宁超话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帖子1:哥之前有发过这种澄清吗?配图是柯遂工作室那条微博。
:六年老粉表示绝对没有,柯遂对于绯闻这类一直都是不理的态度。
:双标糖磕一口。
:柯·护妻狂魔·遂。
:咋办啊感觉自己磕到真的了。
帖子2:看到有说姐这两天和哥避嫌好明显的,我只想说: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避嫌好啊避嫌好,大方营业的能有几个真cp?
:没人发现姐不想理哥,但某人那点小心思更藏不住了吗?
:我我我!前天四人直播,俩女生一直逗姐姐,后面柯某明显不开心了。
:他也想摸老婆脸,直接暗恋变明恋。
:有时候真想跪下来求自己别磕了但发现某影帝也在。
帖子3:直播直播!家人们快去看最新直播!
:我靠,柯遂你怎么能这么爱。
:没带耳机,抓耳挠腮中,谁转播。
:猜歌名他们那组输了,哥主动帮姐领了惩罚,满满两大杯苦瓜汁,啧啧。
:怀宁不忍心,角落处递给他一块糖,以为很隐蔽吧,但被我发现了,嘻嘻。
:哥刚刚发呆一直在看姐,被周川问在干嘛,结果还没回答呢,周川就看着姐说懂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仅拍了镇圈神作,还是大漏勺。谁说周川讨厌的,这个周川可太好了!
室外天气不好,本该外出的最新一期《朋友错过》改成了室内游戏环节,接下来的互动游戏是:看图猜人。
“图片来源很广,好友的剧照,生活照,宣传照等等都有可能,需要仔细观察哦。”
“来来来。”武熙熙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方才结束的游戏里,吴漾和武熙熙一改往日的倒数名次,变得十分默契。
陈书黎举手:“等下,我有个问题。”
“不会也包括周川的摄影作品吧,那我可猜不出。”
工作人员只解释说照片里不会全是景。
“那就是有咯,没猜错吧。”陈书黎一脸套路成功的喜悦。
又一次被他钻空子破除规则的节目组只好尬笑。
第一张照片:红色裙子的一角飞扬。
“武熙熙领奖那天的官摄。”吴漾慢条斯理道。
答案正确,完整的照片放映至大屏幕。
披着大波浪的武熙熙手拿影后奖杯,感谢时对着台下鞠了一躬,泪眼朦胧,极其大方的那种漂亮。
“好快。”怀宁故作惊讶,“漾姐你好了解。”
这几天和她们的相处机会变多。怀宁打心底里觉得武熙熙和吴漾都性格很好,有时候也会互相损友式关心,还是很有可能修复成功的。
武熙熙瞪大眼睛:“对啊,我还没看出来呢,这么快?”
吴漾无奈:“没办法,当天晚上推送到到我经纪人跟前了。”
武熙熙耸肩道:“那确实,我拿奖肯定会有人推送,为了赚流量嘛,很正常。”
第二张照片:两只交缠在一起的胳膊,看上去像一男一女。
“可以不回答吗?”武熙熙只看一眼就皱起眉。
停了几秒她还是说:“吴漾被拍到,和地下男友的恋情曝光。”
戴着墨镜口罩的吴漾搀住距离稍远的男人,靠在他身上。
“看来你也挺关注我的。”吴漾笑,丝毫没有在直播间以及嘉宾面前提起这些就难堪的意思。
“热搜第一,谁能不知道。”武熙熙翻了个白眼。
陈书黎插嘴:“熙姐对这个地下男友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软饭男,要你你满意啊?”
武熙熙没好气地吐槽了句,吴漾并不反驳。
—拿吴漾的钱开画展的那个画家?
—是不是还赌博来着……
—漾姐当时还被连坐了吧,好几个影视剧插曲的项目都黄了。
—我就说男的没几个能信(微笑)。
—不要以偏概全,太激进了。
—武熙熙承认吧你心疼她。
—说太激进那个你要有几百万全给了渣男打水漂,看你朋友恼不恼,不用点进主页就知道性别为男。
……
“刚刚一共答对了十张,现在是最后一张。”
两个挨在一起的剪刀手,背后的年画边角没黏好,翘起个边。
吴漾和武熙熙都看出是什么,但同时沉默。
“我们俩合租第一年一起过的春节,对吧?”吴漾先开口,扭头寻求武熙熙的认同。
武熙熙嗯了声。
最要好的时候,刚满二十二岁的两个女孩,穿着颜色相近的毛衣作闺蜜装,剪刀手都要挨在一起,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
吴漾回忆:“当时屋子里没暖气,也不敢开空调,因为电费太贵。”
“年夜饭也超简陋,唯一有肉的是饺子,辣条都能算一道菜。”说着,武熙熙扬起唇角。
“不过还挺好吃的。”
吴漾低头,静了会儿,还是开口:“那其实是我到上京后吃得最开心的一顿。”
“少煽情,现在总不是了。”武熙熙快要流下眼泪。
吴漾递给她一张纸,没说话。
怀宁有些感动,刚吸了下鼻子便听到柯遂问:“还好么?”
她摇头说没事。
—我哭辽。
—有些朋友只能共患难,真的是吴漾说过的“有的人只能陪你走过一段特定的时期”。
—后来,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却再没有和你看无聊春晚那晚可以匹敌的开心。
—会说多说。
—春晚躺枪。
—可是我们闹掰之后,我还是会为你拿到最高荣誉而开心,会因为你遇人不淑而恼火。
—女孩子们的友谊真的很美好。
两个女孩过后,轮到陈书黎和周川这组。
第一张照片:蓝色汪洋中有一个站着的背影。
周川仔细端详一番,“海洋馆那天?我在接十块钱一张的拍摄,出名之后商业价值最低的一次。”
工作人员提醒他再看看。
“不是我,是—小黎?”周川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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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下意识看向陈书黎。
对比起相机和人群,望向一处的少年背影略显单薄。
陈书黎笑,语气轻快:“对啊,你出力赚钱,我帮你维持排队秩序。”
周川挠挠头,“我还以为你去其他地方玩了。”
“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啊喂。”陈书黎看上去很没办法。
第二张照片:花花绿绿的配色,看上去像纸箱子。
“周川买奶给我打投。”陈书黎依旧维持笑容。
周川拿着手机蹲在一大堆拆开的奶箱前,有几瓶喝完的放在地上。
“他当时名次太差,家族群里几乎每个人都投了票。”周川不知何时再度恢复成扑克脸。
“大家都喝了奶,却全是你花钱买的,是不是?”陈书黎问周川,但没看他。
“天哪,这得要多少钱。”武熙熙话里带着鼻音。
吴漾说:“我去过类似的选秀节目做导师,比起唱跳实力,更要看的是谁的票更高。”
“还好你最后拿了第一,不然亏本了。”周川表情不带松动。
……
“好,现在是最后一张。”
实处是贴在身上的圆形号码“47”,虚处人群熙攘。
陈书黎眯起眼睛,“我参加街舞比赛,赛后周川和我合影。”
孩子模样的两个小男生肩并肩搂着对方,比起47号参赛选手,头发较长的那个似乎笑得更开心。
“47号是我。”陈书黎陷入回忆,“我从小喜欢跳舞唱歌,但因为爸妈不是很支持,所以上了两年兴趣班后就没上了。当时这个比赛有我喜欢的街舞大师做评委,特别想参加,爸妈觉得一来一回还要住宿浪费钱,我表哥就主动把他的压岁钱全拿出来凑够了我的路费。”
“那时候好像只有他觉得我行。”
陈书黎的笑容逐渐苦涩。
“一场比赛而已,我是觉得你跳得不错,最后果然拿了名次回来。”周川破天荒露出笑意,锤了陈书黎一下,“奠定了你c位出道的基础,没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半响,陈书黎轻声说了句谢谢。
—看前面几期,周川其实挺关心陈书黎这个表弟的。
—他还知道陈书黎不吃葱,虽然不说但会特意夹走。
—也是那会儿做经纪人时的习惯吧。
—全世界都不相信我能把唱跳当饭吃,但你给我买了一张追逐梦想的车票。
—那为啥在陈书黎火之前跑路了?
—昨天他俩的双人直播,陈书黎解释了一部分,说是两个人的理念和对他的事业规划起了冲突,还澄清说周川没有拿走钱,因为那时候他们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天啦噜好心酸。
—周川这个样子鲜活多了,总感觉那副死人样像演的。
—组里有人分析说是周川故意这样,好让大家同情陈书黎,反正他是素人录完节目就完事,不像陈书黎还要在幕前工作。
—听起来好有道理。
—贴一个,链接在这儿。
—这期好精彩,俺还是喜欢看温馨的。
—遂遂安宁我来了。
—卡点进,没错过太好啦。
—?我翻周川那条帖子有半分钟么,柯遂怎么就答对三个了?谁来解释一下。
15. 第 15 章
“席月。”
“林子君。”
“杨心又。
……
柯遂对怀宁这五年来的角色如数家珍一般,题答得飞快。
怀宁有些愣了。
眼看着第一座位不保,武熙熙坐不住了,“柯遂你是怀宁粉丝吗?”
“碰巧都看过。”
柯遂语气平淡,可武熙熙觉得很像‘随便考考而已’一样的凡尔赛语录。
好不容易轮到怀宁作答一题。
一截冷白手腕,衬衣显眼的紫色没能遮住凸起处那颗小痣。
“柯遂出道没多久后《pioneer》的杂志采访,这个造型应该是正刊内页。”
准确到名字,页数,造型。
成功将落在柯遂那里的视线都吸引走。
怀宁歪头,不太自然地扯开嘴角:“我也碰巧看过。”
是真的,碰巧,看过。
坐在苏城机场那天看到的这场采访,怀宁之后补了完整视频。
紫色这种人群中一眼便注意得到的颜色是柯遂平日私服中出现很少的那类,不是造型拍摄需要他不会穿,由此她的深刻印象才更增添一层。
“这个采访挺早了。”柯遂忽而开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得有五六年吧。”
怀宁应声,说:“那段时间你很火,推送里刷到的。”
紧接着出现一张修长手指拿住话筒的局部图。
怀宁看着话筒,说:“他第一次参加跨年晚会,我碰巧也在。”
陈书黎纳闷:“就一只手,这也看得出来?”
因为方才他没能猜出周川小有名气的那些摄影作品。
不会记错的,那是怀宁入圈后第一次见柯遂。
吴漾讶异道:“柯遂你会唱歌啊?”
“会唱几首,但很一般。”柯遂谦虚回了句。
“自己评价不客观,怀宁你听着呢?”吴漾转头问。
“啊?”突然被cue到的怀宁又一次接受着来自大家的注视,小声说:“我感觉挺好听的。”
总不好说假话。
“那就好。”柯遂放心道。
—还特意指明五六年,暗爽哥是谁我不说。
—柯遂:她关心我。
—双向奔赴磕死我了。
—为什么忽然跑出来这么多cpf。
—柯遂之后也没再登台唱过歌吧。
—那就好(瞪大眼睛)那就好(流出眼泪)那就好(跑来跑去)那就好(大声尖叫)。
—他说过自己是业余的,暂时没有双栖的想法,不过嗓子是真不错。
—漾姐你也在磕吧(坏笑)。
……
“现在一共答对十三张,接下来是倒数第二张。”
“每次这种题目都比不过你们。”好胜心很强的武熙熙唉声叹气。
怀宁不知该怎么解释照片选得都刚刚好。
说话间,屏幕上出现戴着毛线帽的半边脸,浅瞳色眼睛发亮。
想了两秒钟,柯遂脱口而出:“怀宁录制的旅行综艺,这张应该是去看冰川那期别人帮她拍的。”
“逆天,太逆天。”陈书黎忍不住鼓掌。
“透题了?”周川紧绷的嘴角变成o型。
武熙熙和吴漾则彻底哑口无声。
怀宁看向凭一己之力沉默全场的男人。
他仍一副平常模样,倚靠在沙发上,出挑样貌不带分毫意外,叫人瞧不出心底想法。
不怪屋内突然鸦雀无声,这张照片包含的信息量太少,哪怕看出那半张脸来自怀宁,也没人会如此准确地讲出来源,更别提具体地点。
并非临时抱佛脚所能得到。
柯遂从来都不是靠一朝一夕恶补功课才得以交出一张满分答卷的学生。
打他想考满分那天开始,他就在准备。
——
不负众望拿下第一座奖杯那年,临近年底,几乎所有卫视都向他发出邀请。
身价翻了好几倍的柯遂听完报价后没什么兴趣地哦了声,问经纪人想给他接哪个。
纪泉泽在这行干了不少年,带出过不少影帝影后,却没见过这样的艺人。
不接综艺,拍戏期间不出席活动,没进组时就在琢磨剧本。
是真把演员当成了工作,而不是做明星。
本以为嘉奖到位,柯遂会从这份工作里抽离放松一阵儿,平常早九晚五拿到年终奖不也得放纵两三天?
柯遂又一次没有遵守纪泉泽给这行定下的常规。
自觉提升演技值得鼓励,有钱不要却是违反人德了。
“在海南直播,你还能顺便旅个游,干嘛不去?”
纪泉泽给他挑了个回报最多的。
“没什么意思。”
纪泉泽没明白。
柯遂收起剧本,“我一个人没什么意思。”
“找几个朋友呗,待在组四五个月,你别告诉我没交到,不是和电影里你那弟弟挺熟的,叫上他一起。”
柯遂从胸腔内发出一声笑,脸上笑意却未达眼底,“那等回来,你就得花大价钱买断我的黑料了。”
有些讽刺的话没刻意挑明,但纪泉泽还是听得懂的。
“这圈子里有些人确实烂,咱也有心无力啊。”纪泉泽对于这些司空见惯了,“圈外好友总有吧。”
“难说。”想到什么,柯遂收了笑,“不一定会去。”
话里有话,柯遂一直是这种性子,他不想说你再怎么问也白搭,纪泉泽习惯性没在意,自顾自道:“除了我们要参加晚会获取曝光,圈外人跨年那天能有哪门子事?你给人一张内部票,保准……”
“获取曝光?”
柯遂破天荒打断对方的话。
纪泉泽不知所以然地嗯了声。
“你刚刚要我去哪儿?”
“海南啊。”
“订票吧。”
不知自家艺人又是哪根弦被戳到,纪泉泽更不知所以了。
柯遂正盯着手机,不像有进一步解□□望的样子。
就此成就了与怀宁遇到的“巧合”。
但那天晚上,柯遂还是没和她打招呼。
十二月的海南平均温度在二十度以上,后场等待时,他看到做好造型的怀宁,她梨涡笑起来就甜,还要加上双马尾发型和堪堪遮住大腿根的格子短裙,很难不把人迷走。
怀宁极少穿成这样。
柯遂晃了神,再寻到她的身影时,他丧失掉要和她打招呼的主动性。
身边做了白灰色挑染的男人对她简直寸步不离,记忆力很好的柯遂认出那是席月的伴侣。
不知心里是为谁解释:他们相谈甚欢、嬉笑打闹、乃至亲密接触都只不过是戏外营业。
那点对于柯遂来说本就微薄的说服力,在怀宁上台和灰色挑染男共同演唱一首耳熟能详的小甜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曲完毕,怀宁飞吻下台,确保不会再在镜头前出现的瞬间又长长地舒了口气。
仿佛戏曲散场终于能够放松。
他们在半道碰上。
柯遂确信怀宁看到了他,但也仅仅是看到。
大概碍于能够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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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长枪短炮,或不情愿与他搭上什么关系,她连笑也没有。
当晚,柯遂的心情比苏城高中那次还差。
过一过二不过三。
两次刻意的不了了之,在第三次时终于将柯遂推向早在心里确认过数遍的路。
不可否认,其中时间起重要作用。
太久没同怀宁正儿八经地说过话。
生活中没正经理由频繁见,他只好把目光放至工作上。
接到这档打乱短期事业规划的友情修复综艺像及时雨,柯遂连犹豫都没有便一口应下。
“你要参加那个什么朋友的综艺?”纪泉泽一脸不理解。
“前几天遇到王导吃了个饭,他缺人,问我来不来,我还欠他个人情。”柯遂话里没什么情绪。
纪泉泽干笑两声,“那我猜猜和你一起的是谁。”
“叫什么来着,怀宁?”
纪泉泽喊出那名字几乎是一瞬间。
根本不是猜。
“想问我怎么知道?”
“她上那旅游综艺因为恶意剪辑被带节奏,不是我给你处理的?还把帮人家的理由推到和她一起被黑的男明星身上,我说你和人男明星不就演过两场戏,哪有那个东窗事发被抓的弟弟感情好。”
柯遂挑眉,没理纪泉泽话里的揶揄与不满。
“没想问。”这是柯遂真心话。
纪泉泽在圈里混多少年,人精似的,当初为了帮怀宁,柯遂编造了个可信度很低的理由,也没想过要完善的意思,就是因为他知道不管怎样纪泉泽都会查明白他的私心。
“既然是恶意剪辑,帮谁都一样,反正是行善积德的机会。”
柯遂说得轻飘飘,一句话把负责把控成本的纪泉泽刺激到,纪泉泽也不客气:“你真行,追人姑娘好几年连影子都摸不着。”
专往他心口扎。
柯遂难得没反驳的话。
他的确是,连怀宁旁边那男的是真的男朋友还是炒cp对象都不敢开口问。
“怎么着,现在这是认定她了?”见他被噎住,纪泉泽心情却好:“我记得我们柯影帝不是从不接综艺,一心钻研演技嘛。”
“她那边还没答应。”
在柯遂这儿,避而不答等同于没否认。
“敢情是这意思。”纪泉泽品味出点别的,感叹道:“你那群粉丝估计要伤心了,好不容易粉上个清心寡欲专门搞事业的,结果非但不是清心寡欲,还特有心机。”
作为经纪人,按说纪泉泽应该如临大敌,告诉柯遂“你没到三十岁,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但他不仅不管,还觉得特有趣。
两座极其有分量的奖杯摆在这儿,出去名头一喊,无论柯遂下半辈子随便干点什么都能有着落。
此外,刚带柯遂那会儿,凭借毒辣眼光,纪泉泽没多久就看得出不需自己管他便能走很远。
有目标,且为完成目标不遗余力。
光一点足以,遑论那时柯遂已有很多人这辈子都达不到的名气。
他手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人,另外要靠他费心费神捧的大有人在,柯遂自食其力活得还好,纪泉泽乐得清闲。
柯遂恢复正经语气:“你说的那种,不是我和他们的相处模式。”
自他踏进这个行业开始有热度,便与粉丝保持该有的距离,七八年了,不喜欢他这种方式的自该离开。
而且比起粉丝的定义,柯遂一直觉得他们更像他的影迷,或者说,是比普通观众对他更喜欢也更包容的存在。
何况,假若没有怀宁,他不会做演员。
16. 第 16 章
“虽然怀宁和柯遂这组已经锁定胜局,但我们还是一起来看一下最后一张照片。”
柔光色调,第一眼先看到背景的海棠花,一高一低两个肩膀在前。
怀宁见过这颗海棠树的次数太多,“在我家拍的,好像是—”
“是你离开苏城前一天。”柯遂接过她的话。
怀宁有些猝不及防。
柯遂转向镜头:“也是我和怀宁最后一张合照。”
“但当时没想那么多,那天是很普通的一天,两边的家长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饭后闲聊时提到我俩,大概是觉得我和她合照不多,所以拉着我们拍了一张。”
十七岁的少年,穿着最简单的蓝白色校服,肩膀轻轻挨上,彼此的心跳声要大过摩擦的布料,女孩脸上的笑容略显腼腆,男孩扬头,嘴角有很淡的笑意。
怀宁是没看过这张照片的。
换句话说,她其实忘了临走前一天拍过照片。
“这颗树是我父母种的,经常因为枝繁叶茂得太漂亮而被当作背景板,我和柯遂几乎每次都是在下面合影。”怀宁顿了顿,“我跟着妈妈离开后,就和柯遂没了联系,上次在海洋馆周川拿相机拍的那几张,应该算我们十年后的第一次。”
“录制结束后,我们可以回一趟苏城,那棵树还在。”柯遂对她发出邀请。
他语气轻,像是怕她拒绝,怀宁不忍,应好。
—原来真的是因为断开联系所以做不成朋友。
—可后来两个人不是都进圈了?
—肯定有隐情,难道专门等着上这个综艺啊。
—这种老死不相往来,只有一个可能。
—别问,问就是谈过(造谣中)。
—好青春的两张脸,脑部一出校花校草的恋爱故事。
—谁都没想到那是海棠树下最后一次合影,谁都没想到我偷偷珍藏了很久。
—已经开始痛了。
—其实有点像柯遂能干出来的事。
—你们cpf偷偷磕就算了,怎么还随意造谣啊。
上午的录制结束,柯遂上楼收拾行李,他下午要飞去槟城,提前准备第二天要参加的桦百奖颁奖典礼。
怀宁的机票订在晚上,特意和他错开时间。
房间里,怀宁苦恼地趴在床上,眼睛一睁一闭。
柯遂未免对她太了解。
想不明白。
柯遂是会预习功课的好学生,她知道,但预习到这么详细有点过了吧……
衬得她像差生。
翻滚两圈,门外有说话声。
小野:“怀宁姐有点困,在睡觉。”
“怎么一天天的总犯困。”柯遂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笑意。
“那不打扰她了,安心睡。”
怀宁钻进被窝里的耳尖不争气地红了。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从自行剖析过一遍她对柯遂的不良居心开始,全都变了味道。
“小野?”
柯遂记得这是怀宁的助理,他眯了眯眼睛,看向只开一条缝的房间,说:“我记得你前几天都不在。”
“怀宁姐这两天情绪不太高,颜姐就说让我来陪陪她。”小野顺利说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还是不开心么。”
“莫名其妙被那么多人骂,很难开心吧。”小野叹气,转道:“还要谢谢柯遂老师你们给怀宁姐说话。”
小野作为怀宁那边的人,为她打抱不平无可厚非,但这样听起来很像对无甚关系的外人道谢。
意识到这个层面的柯遂莫名不太舒服。
“不用对我这么客气,以后有什么都可以麻烦我。”
说完他转身走了。
徒留一脸懵的小野在原地。
——
落地槟城时,手机显示九点十九分。
因为是私人行程,怀宁口罩墨镜帽子齐全,背后跟着两个小女生。
“稚子,你这两天确定没工作吗?”怀宁回头问了句。
出席桦百奖的女明星不少,稚子虽不算特别抢手,但好歹在业内算小有名气,这个节骨眼上不应该没有找她的。
“没有的。”稚子比了个向上天发誓的手势,随即嘟囔道:“而且姐,我也不是谁的活都接。”
“这样啊。”怀宁来了兴趣,“那你的挑选准则是什么?”
“合眼缘。”稚子笑着看她:“还要漂亮,性格好。”
“我看你是拍马屁吧,说好来分我的活呢。”小野拉稚子一下,行李箱推过去,“看好,我要拿水杯。”
“我说的是真的。”稚子诚恳道,像是被诬陷所以急于表明自己对怀宁的喜爱。
“好好好,我相信,谢谢你拐弯抹角地夸我。”怀宁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接过小野递至手中的水杯。
“贴心,进步很多,有记得我的话。”安抚完一个,又鼓励下一个。
小野嘿嘿笑两声,“那我也要夸。”
真的是年纪小,你一言我一语地从她的五官开始吹彩虹屁,越说越兴奋。
怀宁在前面听着,没扫兴地制止她们。
“身材也特别好,上次那条礼服的尺寸绝了,腰真的一只手掌就能盖住的那种细,还有胸……”
怀宁叫停,咳了两声,“这个就算了。”
小野嘴巴比脑子快,一向是话出口才意识到不妥,紧急闭麦。
稚子忍不住笑。
刚要继续往前,听到有人喊:“请问是怀宁吗?”
明星在机场被认出是常有的事,这次来槟城不在怀宁的行程图上,大概是来接其他航班的同行粉丝。
“大家好,我是怀宁。”
尖叫声过后,怀宁依次给需要的签了名,每个人的镜头都尽可能照顾到地打招呼。
最后叮嘱:“保密行程,希望大家先不要传播视频,等到明天晚上好吗?”
告别过后,三个人上了联系好来接她们的司机的车。
小野坐在副驾驶上,问:“明天怎么安排?”
“我的微博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更新了?”怀宁登上账号,点进主页。
“《朋友错过》开始录制之后除了宣发好像就没怎么发,颜姐不是说先不要有反应,后来又出了那事,更没得发了。”
怀宁有几天没看微博,平日里有空会自己编辑,没时间的话公司那边有专人打理这些,像最新几条的文字都不是她写的。
一段时间后的评论区变成了怀宁想不到的样子。
:女儿爆改老婆,可是好喜欢。
:早该换人设了。
:姐姐你好温柔,我要做你的狗。
:这狗谁来做我另有打算。
:姐某位柯姓男子就差对你摇尾巴了,你回头看看啊。
:遂遂安宁摆个摊。
:怀宁哑女演得挺好的,卑微接合作,要骂骂我,但骂我就是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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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新角色演的好好呀,期待《无影无声》燕珍,终于可以在大荧幕上见到你啦。
小柠檬的执行力很强,官宣没两天的功夫,好几款不同的控评图新鲜出炉。
“怀宁姐,广场上好多人夸你诶。”稚子将手机举到怀宁面前。
今天上午十点,《无影无声》官博发布了新预告。
其中有一个镜头,从小是孤儿靠街边给人画画为生的燕珍,惹了麻烦被追一整条街,大汉拖拽住她松散扎起的头发,冷色调中,她脑门两边不肯往下落的发丝和脸上的表情一样倔强。
:看这个预告男主角也是哑巴?有点意思。
:元旦来看!大家都不要放过这个燕珍啊。
:怀宁这次突破很大诶。
:这个劲劲的感觉,和柯遂在《三重奏》里有一拼。
:怀宁是越素越美的类型。
:演得还可以,希望不是诈骗。
两个评论区接连许多条留言看下来,怀宁盯着手机出神,身体某处有些轻飘飘。
为了全身心投入燕珍这个角色,怀宁的确如小野所说推掉不少项目,学习她身上的特质。
比如说燕珍是后天声带受损变成哑巴但耳朵不聋,所以她还是可以听得到别人说话,但有些时候为了保护自己,她会不得已装作聋哑人,因此怀宁必须要会手语。
此外,区分两者很重要。
有场一镜到底的戏是燕珍来到新城市,第一位客人在她完成画作后多给了钱说让她去买包子吃,燕珍写下谢谢后转身进入十字路口的拐角,她就在去往包子铺的那条路上亲耳听到客人死前的遗言,以及杀掉他的两位杀手交谈了什么。
无意卷入杀人案的燕珍为了自保,若无其事地买回包子后迎面撞上杀手,装作不知道,不知所以地向他们比着手语。
那场戏同样是展开幕后故事的伏笔。
为此,找手语老师,拍摄视频学习,去到相关学校观察真正的聋哑人。
可以说,能获得现如今的好评,怀宁是付出一定努力并且想到了的。
这件事上,她不该有这种轻飘飘的感觉。
误触到返回,一条新的微博跳到眼前。
李涛,明天桦百奖最佳男主会是谁?
我先来,首先排除柯遂,虽然我很喜欢《六秒后的钟》,刷了好几遍,但文艺片受众人群少,要获奖还是太难了。
怀宁不自主地往下滑,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投票占比中柯遂最低。
“你们觉得最佳男主会是谁?”她转头问车内另外两个人。
“桦百奖好像不太吃小众电影。”小野分析了句,拍拍脑袋:“对啊,如果柯遂老师又拿一座奖杯回来是皆大欢喜,但他要落选的话,vlog是不是会拍得很尴尬啊。”
怀宁微愣,手中的重量在这时消失。
稚子一个大喘气,夺回自己的手机,生怕怀宁再不小心点到哪里,然后看到她主页的id。
天可怜见,她当初来做怀宁的化妆师真没存乱七八糟的心思。
一不小心自己三年前拉郎的cp就成了大势,还阴差阳错可以近距离磕糖,只能说她命好。
但要因为这个阴差阳错被怀宁辞退的话,那也太亏了。
“不用担心,就算陪跑,柯遂老师也不会对怀宁姐甩脸的。”稚子观察着怀宁的表情,添了句:“不过都分析说他挺看重这片子,可能会伤心吧。”
17. 第 17 章
柯遂伤心?
怀宁在心里念叨了句。
认识这么些年,她似乎还没有见过柯遂可称之难过伤心的时候。
也就青城那通电话,他声调有不同于她记忆中的低,甚至不寻常地对她发出接二连三的质问。
怀宁那时看不到他的脸,却想得到他大抵对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她很失望,不然他们也不会在那之后彻底断开联系。
上午提到时,怀宁本以为柯遂会想问她关于青城和她父母的事,但他并没有。
录制时没有,结束后也没有。
对于这件事,他们之间一次都没有提到过。
导致怀宁一直不清楚,柯遂是不想知道,不在乎,还是别的什么。
——
记得此行目的,怀宁在等待电梯时拿出手持摄像机。
“hi大家好,我们现在到了酒店,没有和柯遂选在一个时间……”
说到一半,电梯门打开,怀宁侧身避开让路。
再抬头,方才站在身后戴一副圆框眼镜的男人朝她伸出手。
“怀宁,你好,久仰大名。”
怀宁的第一反应是往他后面看。
纪泉泽露出一个笑容:“柯遂不在。”
怀宁这才放下心,握住那只等待的手,“你好纪泉泽老师。”
“年纪大了,还担心你不认识我。”
怀宁摆手说不会。
在圈里,很难有人不知道纪泉泽的名字。
但怀宁没想到,他居然会认得并先叫出她的名字,放在平时,大多数人率先喊出的会是“哎,你是不是那个席月”,不然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微信名改成名字的缩写。
这大概是他所说的久仰大名的意思?
进了电梯,纪泉泽按亮四楼的电梯键,“他应该还待在房间,4021,你要去找他吗?”
“没有,是节目组安排的秘密任务,不让我告诉他。”怀宁忙解释。
这种小事交接,大多交给助理,纪泉泽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不过他该是知道她和柯遂自小一起长大,只是直接告知房间号有点太不设防备。
纪泉泽恍悟,随即道:“能问个问题吗?为什么要保密?”
怀宁摇头:“其实感觉直接告知他一声也没什么的,万一我突然出现吓到他,损失就大了。”
平时多演演没什么不好,比如像现在,维持热情人设久了,怀宁倒也能在不太熟的人面前随口来句玩笑话。
“说不定他会觉得是个惊喜。”电梯到达四楼,纪泉泽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到了,再见。”
——
翌日一早,怀宁起床,没叫小野和稚子,一个人出了门。
街上拦辆出租车,她说要去南淮街。
“姑娘,你要去影视城玩的话,可离南淮街还有点距离。”
司机同怀宁搭话,大约把她当成了前来哪位来这里拍过戏的演员粉丝。
“经常有人来这儿打卡吗?”总归闲着没事,怀宁开始和司机聊天。
“我干这拉人的活也有2十有八九了,最近没有很多,不是说拍电视剧的都没钱了嘛,但大概四五年前?那段时间两三天就拉一位,我一问,那剧的名字还挺好听,好像叫南山什么的。”
“南山旧?”
“对咯,我闺女也看,不过她对女主角没兴趣,偏偏喜欢那个女二号,是男主的妹妹,长得是挺好看的,就是她那个男朋友最后死了,年纪轻轻的……”
女二号怀宁在后座笑而不语。
槟城对于怀宁来说,是个有点特别的城市,《南山旧》试镜和拍摄的场地都在这里。
窗外景色飞驰后退,像进度条倒回,将怀宁拉回五年前。
哪怕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女二号,前来竞争的人也绝不会少,非科班演员且没有任何演戏经验的怀宁急匆匆赶到时,等待的位子全坐满。
她寻到边缘角落,回看那张宣传单上不过两百字的人物简介,听到身边人正互相交流视频面试的心得。
那一刻,对于视频面试毫不知情的怀宁来说,和一脚踩踏崖边松土快要跌入谷底没两样。
之后轮到她即兴表演剧本中某个片段时,她自知演技不算最出彩,将帆布包里的画像和自写小传交了上去。
“这是你画的席月?”最中间的女人问出那个犀利的问题,“感觉和你自己长得有点像。”
之后怀宁才知道那就是《南山旧》的导演。
怀宁的心要跳到嗓子眼,大概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她说:“我很喜欢席月这个角色,画的她也是我相信自己能够呈现出来的样子。”
排练过无数次的怀宁尽力笑得自信明媚,以便使开口的话显得铿锵有力。
导演翻了翻她那两页人物小传,“没有表演经验。”
仿佛意有所指。
结束后,怀宁觉得一定没戏了。
躺在酒店大床上,一通陌生电话打来告诉她剧组报到具体时间,至今都像梦。
落地窗外的夕阳也美。
那是第一步。
没有回报还要往外拿的日子里,衣食住行都拮据。
同剧组的男女主角知名度虽低,但因为签了公司都有配备的生活助理,纯纯素人的怀宁靠自己感知冷热。
她拿出大学四年存在账户里全部的钱,在南淮街租了一间屋子,好只靠走路能第一个到片场试妆过台词,没戏的时候在一边学习取经,或坐公交车去菜市场买回做一顿饭所需的食材。
这些都尚可忍受,最难过的是连续NG。
一遍遍回看拜托别人录制的视频,楼下吹凉风,怀疑前往苏城的那趟航班停运只是上天一句玩笑话。
她却当了真。
——
“这里是当时我在槟城租的房子,离拍戏的地方只有两条街,走路过去很方便,因为NG睡不着的时候会在楼下溜达很久……”
“哎呀,大明星!”
房东太太留经典的卷毛泡面头,摘下围裙。怀宁不知道她是如何隔着窗认出相隔十米且戴墨镜的自己。
“又来了哦,那时候你退租留下的东西,我上次忘记转交。”大嗓门的槟城口音竟有些亲切。
《南山旧》杀青后,有半年多的制作周期,怀宁能做的只有等待。
她没搬去其他城市:苏城、青城、或是机会更多的上京。
首先排除苏城和青城,像终于生出叛逆心理。
至于上京,原因无他,房租太贵,她很难负担得起,试了两次戏,不仅来回路费肉疼,还没成功。
就席月是怀宁那点微妙的运气所在。
她干脆把钱都花到了系统学习上。
房东太太十有八九看出她整天不务正业,每个月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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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都会催她交房租。
扯着嗓子喊:“小怀,你多大呀,毕业了么,做什么工作,女孩子哝,光漂亮可不行,还是要上进体面的。”
《南山旧》播出后反响好,签完合约后怀宁回来收拾行李。
房东太太穿凉拖“啪嗒啪嗒”到五楼,“怀宁呀,这房子你不租了吧,哎呦我看你电视里那个造型太漂亮了,但还是不如现实好看。”
前两年,怀宁又到槟城。
像这次一样,远远地便看到她,招呼说她有东西落在这儿,那天时间赶,怀宁最后没拿走。
“我没打开看的,怕你万一哪天想起来,回槟城找我要,结果发现有哪里不一样,你粉丝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喷死。”房东太太又标准地磕起了瓜子。
但话密这点一直没改。
怀宁接过牛皮袋子,隔着一层厚度摸到纸张脉络。
上次,她没来得及记起落下什么。
这次碰巧来槟城,全靠昨晚提及,脑子一热打算拍个视频作物料,重游旧地,怀抱那一沓时光痕迹,她恍然。
——
晚七点,桦百奖的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怀宁切换小号进到直播间,投屏至电视。
这会儿离最佳男主的公布还有段不短的时间,热搜榜上关于桦百奖的词条占了一大半。
点进#柯遂背头造型,来自站姐和官方媒体的照片五花八门。
检验颜值高低的发型,在柯遂脸上失去暴露五官缺陷的效力,无论站到哪里,他都拥有立于聚光灯中央的魅力。
怀宁慢吞吞爬下床,从牛皮袋子里倒出画笔,又抽走一张空白的A4纸。
背靠床头,合拢双腿,几乎不用再看,第一笔极其自然地画到纸上,再几笔,勾勒出流畅脸型。
好久不拿画笔,功力减退,画到一半,主持人宣布至最佳导演。
怀宁没有抬眼。
介绍词结束,响起令人紧张的间奏配乐,怀宁听到《六秒后的钟》这一名字。
笔尖因为陡然用力后断掉,画像上那颗眼下痣像洇出的墨。
《六秒后的钟》是导演的处女作,今年算小年,竞争不大,剪辑节奏和画面都可圈可点,颁给他不算意料之外。
怀宁在意的点在于,两项奖颁给同一部电影的情况不多见。
这意味着,柯遂拿到奖杯的可能性又低了一些。
镜头在此时闪过柯遂,他笑着鼓掌,与上台领奖的导演轻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怀宁停笔许多次,脑中时不时想到那句“不过都分析说他挺看重这片子,可能会伤心吧”。
柯遂情绪不外显,很多时候,与之进行一场谈话,他如果不先开口,对方是看不出他是否有想进行下去这层意思的,只好一直讲。
小时候柯父柯母常不能按约定好的时间回家,他反应不会很大,话本来就少,其实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怀宁可以从早睡这个动作得知柯遂是不开心的。
柯遂心里藏事的话,不同于大多数人向外发泄的途径,他更偏向自己消化。
画笔抵在下巴处,怀宁半具身子往前探。
颁奖嘉宾已经上台串场,说了几句玩笑话,怀宁一手撑住床面,专注地盯着下方左数第二个小框里的柯遂。
他倒是淡然勾唇。
“第三十六届桦百奖最佳男主角得主是——”
18. 第 18 章
导演能得奖在柯遂的意料之中。
虽是新人第一部处女作,但年龄不算小的导演与初掌镜的毕业大学生不同,他显然是有经验的。
留着极为文艺的中长发,性格也有点常人难以达到或理解的松弛,比如接受完采访直接开了两瓶红酒到柯遂的休息室来。
从感谢柯遂当初信任自己开始洋洋洒洒,之后又大为夸赞他的演技,许愿下次还能合作。
可惜少了千杯不倒的豪气,最后酣然入睡被扛走,只留柯遂对着那两瓶已然开封却几乎没怎么动的上好红酒无奈。
原本没有喝酒的打算,他一心牵挂想着尽早回到小屋,抱有这一想法的柯遂拿过手机随意翻了下,后知后觉整整一天都没收到来自置顶方的消息。
录制过半,怀宁昨天还是在躲他。
好歹工作必须要每天接触,倘若节目结束,他们又恢复成以前那种与陌生人没有两样的关系。
柯遂想,他会受不了。
这些年,朝怀宁迈出的那些步子,无论有意、无意,累积到如今,都不可避免由滋生爱意灌溉出他心底更深的执念。
至于怀宁又是因为谁疏远他,连一句话都不曾从她口中听过,想来不会有多喜欢。
顶头的灯光刺眼,脱下西装外套的柯遂扯了扯衬衣领带,他掀起眼皮,
朝杯中倒入最后两口红酒。
不管那位是谁,错过太多年,他这次不会轻易放手。
柯遂并非三杯倒的酒量,却也不是不会醉。
他一饮而尽,懒懒地靠后。
两瓶红酒足够脑袋不清醒了。
这样才好将脑中闪过的,很不光彩,但发自内心的念头归于酒精作祟。
——
醉鬼不适合独自飞行,连夜赶回的计划只得撤销,柯遂先回了酒店。
电梯里,留心眼偷看老板反应的助理时时都担心说不需他搀扶的柯遂会在某一瞬间倒下。
虽说柯遂酒量是可以应付推脱不掉应酬的,但那几乎是两整瓶红酒啊。
“哥,你还好么,要不要我喊前台弄完醒酒汤?”
“不用管我,明早几点的飞机?”柯遂转头看他,脸颊两侧有微弱的醉意,眼睛却还如一汪见底的冬日清泉,极其平静地开口。
助理回七点,“要不然往后延两个小时呢,赶下午录制是可以的。”
“还是尽早回去。”柯遂言简意赅,没解释更多,嘱咐:“你也早点休息。”
径直回4021,柯遂感到眉尾逐渐发烫,昭示着他的神经元正因酒精而变得兴奋。
手掌挨上额头,不断揉捏的掌心忽而停住。
他的房间门边站了人,柯遂定在几米之外。
仿佛得了上天垂怜,所念所想的人一瞬间降临至眼前,薰衣草味道的淡紫上衣和牛仔短裤,长发静静披在她腰间。
来回徘徊的怀宁这时望过来。
分明仅仅一天未间,这一眼却像跨越几个世纪。
所有,是所有的美好一如当年。
等到她的他迈步往前。
“柯遂—”
身体被带着往前,黑发扫过脸颊留下痒意,怀宁的心脏有一瞬间停止跳动,她吞回关切问句,再说不出话。
柯遂抱住了她。
他身子低伏,拉她过来的时候留了距离,上半身没有完全贴在一起,热意和醉意却在顷刻间往上涌,地板上身影交织,彼此被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侵入。
柯遂蹭了蹭怀宁的肩膀。
清新草木气息与清甜花朵味道融合得恰好,他们天生一对。
“柯遂,你喝酒了吗?”
怀宁的声线柔得一如既往。
她再不说点什么,心跳声会盖过两个人的呼吸。
感受到自他胸腔传出的一声闷哼,怀宁的视线下移。
拉她过去那下,柯遂接触的是她的腰背,衣服料子薄,那里有不可忽略的温热触感,像一阵阵电流直达脊椎骨。
而她的双手垂在两侧,晃荡荡地无措。
其实他倚过来的重量很小,身体也不够放松。
怀宁咬了下嘴唇,柔软的双臂绕过他的腰,动作略显僵硬地搂住柯遂,以此分担剩下那部分重量。
距离再次拉近,她的白色帆布鞋快要踩上他的黑色皮鞋。
闭眼的柯遂视野处于一片黑暗中,于是其余五感更嚣张。
耳边嗡鸣,嘴唇距那侧细白脖颈一步之遥,相贴的弧度软得像棉花,花香甜到他喉咙干渴。
这是个完整的双向拥抱。
失语症发作,喉结滚动,发声处被堵住。
他太克制,怀宁感受不到反应,脸颊转到他那侧,摩擦声骤然响起,与她出口的话重叠到一起。
“喝醉了?”
她又喊他,音调甜甜腻腻,像一咬就出汁的某类花果。
“嗯。”
他喝醉了。
柯遂回答,微不可察地动了下,犹豫又试探的念头衬得他像做坏事的小毛头。
他睁眼,看着自己隔着那层紫色,吻上她的锁骨。
——
洗手间镜子前,怀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她没喝酒,酒精却宛如在她脸上染了色,且速度和解了辫子的发尾一样,迂回蜿蜒,从颈侧一路烧到耳尖。
刚刚有星星点点的吻落在那里。
刚刚柯遂靠在她肩头。
刚刚他们在拥抱。
如果她是缀在天边的一颗星,此刻必然会闪亮到让所有望向天空的人都注意到。
怀宁取下手腕的皮筋,重新挽了个松散的发髻,走出套房的洗手间。
被她扶到沙发上的柯遂手里握着一杯温水,坐在那里看她。
“冷不冷?”
十二月份的天气,一双笔直匀称,肤色白皙的腿裸露在外。
“上午出门的时候不冷,回来时酒店的温度刚好。”
怀宁坐过来,接走他喝了两口的水放到桌子上。
好奇怪,明明路都走不稳,这会儿坐下又像没事人一样。
“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要喝酒?”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柯遂笑了下,“捡了两瓶,不喝不行。”
他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的微笑,第一眼看过去竟然有些可爱。
“柯遂。”怀宁凑近,拿那对水雾一般的眼睛盯着他:“你醒了没?”
“你说呢。”柯遂轻声道。
怀宁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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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
她问:“我给你叫碗醒酒汤好不好?”
怀宁没遇到过柯遂醉酒后的情况,怕他耍性子不肯,她的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哄。
得到默许后,要求很快被电话那边应下。
怀宁给他解释了此行目的,再度问起:“是因为没拿到奖伤心了?”
她担心他真的会难过,不然不会在宣布完奖项后跑来他房间等。
其实也没想好要过来说点什么,只是有一种她过来陪他,他就会好一点的莫名自信。
“这是事实,不是自信。”
方才进来,只开了视线内的几盏灯,她这边迎光,他背光,投过来的目光却灼灼发亮。
会让人误会的话张口就来,果然是喝醉了。
手臂支在双腿上,怀宁没办法地托腮,仰头看他:“那你有不开心吗?”
见他欲言又止,她强调:“不要对我撒谎。”
软声软语久了,总有种跟小孩子相处没两样的感觉。
“有一点吧。”
好在小孩子非常听话地说了实话。
怀宁很满意,安慰道:“不是你不好,只是同剧组的导演拿了奖,就很难再给你,对吧?”
“怀宁。”还在醉的柯遂尽力忍住要捏上她双腮的冲动,缓缓道:“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实力影帝扮起幼稚小孩来,没有九分,也有十分像。
“很好呀。”怀宁没有迟疑。
为了证明她不是在瞎讲,怀宁描述起某个镜头。
男主角和女主角吵架后,两方都不愿意低头,男主角跑来散心,却一直记挂着手机有没有来她的信息
他双腿叉开,虽是直直地对着拍,但他的脸对着手中的手机,另一只手夹了根烟,火星在他眼里烧开弧度,映出唇角。
他笑了一下,稍纵即逝,恢复表情的瞬间,和那根烟伸到另一边在烟灰缸里灭掉的动作同步。
怀宁说得极为详细。
槟城那阵子缺钱,接单子多,遇上柯遂粉丝约稿多,收到的褒奖也多。
无一例外,都对她笔下的他很满意,说画出了神韵。
“你看过很多?”柯遂抓住关键。
“是你的电影都很有名。”
等同于肯定的答案,怀宁在这件事上无法反驳。
“不用这副表情,我也看过你的戏。”柯遂洞察出她的心理活动。
怀宁依然不能反驳。
问他真的?
人家早就在游戏环节回答过了,那是不做假且要超过十分的真。
“那会儿见不到真人,但每看一部,都会在屏幕上发现一个新的你。”柯遂眼眸低垂,仿佛自言自语,加之嗅到那股醇厚而不刺鼻的酒气,给人一种很迷糊的样子。
“所以怀宁,不要再躲我,好吗?”
怀宁猛地抬头看向他,忽而有种流光溢彩的错觉,柯遂发亮的黑色瞳孔不再,有点像灰蒙蒙擦不干净的玻璃。
她这刻忽然想捧住他的脸,摆上霸道相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怀宁眼睛一眨也不眨,瞧上去镇定无比,捏在一处的指尖却出了汗。
柯遂酒品真不够好。
喝多了就随口说情话算怎么回事?
19. 第 19 章
助理第二天没能早起成。
梦里,躺在他手机备忘录里的槟城著名景点和小吃玩物全活了过来,化身街边商贩大声叫卖。
失落醒来,凌晨一点还收到了来自老板的消息,小杰苦不堪言,看清内容后见到鬼一样连忙揉眼睛。
Ke:连带着你的机票延后了,明天给你休假一天。
截图上显示出两张头等舱。
理智提醒他,平日里绝不会临时更改计划的柯遂做出这个举动绝对有问题,他是生活助理,不明不白怎么能在下次摸透雇主心思。
但困意和喜悦先将小杰打倒,翻过身,他甚至没去想为什么雇主凌晨一点还未眠。
——
化妆镜前,上完底妆的怀宁打了个哈欠。
“没睡好?”稚子关心道。
怀宁不自然地笑了笑,还没开口,翻找行李箱的小野插嘴道:“昨天说要准备今天的直播,我们不都睡得挺早的。”
“对哦。”稚子随意道:“那怀宁姐是拍vlog素材去了。”
“昨天没拍成,小野,待会儿去4021,你替我拿着相机。”怀宁朝里屋喊了声。
稚子在怀宁视野盲区里悄悄挤眼睛。
“穿哪件?”
小野拖出一排挂在架子上的衣服。
稚子惊呼:“你拿这么多,我说你那箱子怎么那么重。”
“万事俱备,可以用不上但一定不能没有,这是一个助理的基本素养。”小野挺直腰板。
稚子装作嫌恶地噫了声,随即给她比出两个大拇指。
“你挑。”怀宁对穿什么都没所谓,重新闭上眼睛。
“不行,这是电影预告发布后你第一次露脸。”小野琢磨半天,说:“不然穿灰色吧,贴燕珍一点。”
怀宁被她这理由逗笑了,转过身,“那我看看。”
“蓝色的好看点。”稚子扫了一眼配饰盘,“刚好有个同色系的蝴蝶发夹,配一套。”
怀宁最后穿了条冰蓝色的吊带裙,齐腰长发烫了卷,发夹将一侧头发别至耳后,妆容整体侧重泛光的唇妆,看上去她就像只轻盈灵动的蓝色蝴蝶。
“漂亮。”小野眼前一亮,又敲敲下巴:“但好像不是很贴姐的新人设。”
“什么?人设?”稚子疑惑,打量一番怀宁,“可是她本来就是那种温柔小白花啊。”
“我本来还以为你们的要求是根据长相设计妆,妆容可以百变,但性格做自己就好了,干嘛要立人设?”
“比如你看,像之前立光芒四溢的小太阳人设有用吗?”
稚子说得小野一愣一愣,小野不住摇头,朝她回赞:“实在是高,娱乐圈的玩法就这么被你道明了。”
怀宁没加入对话,只笑,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在小野之前的那个生活助理要更有经验些,照顾得事无巨细,但有时太过专业就会显得没人情味。
怀宁讲话少,她讲话更少,一天下来两个人沟通的次数十根手指头数得过来。
换了新人也好,虽然稍有些毛毛躁躁,但这俩一唱一和,每天随便拌两句嘴还挺开心。
——
敲开4021的门,柯遂闯进镜头的一瞬间,怀宁探过头:“你也穿蓝色?”
一件色调有些发灰的蓝色衬衣,颜色比起怀宁身上的不算深。
正用肉眼作天然色卡比对时,身后感叹道:“哇,挑染诶,柯遂老师你好帅。”
“谢谢。”跟怀宁来的不止小野,是个不认识的人,但站在她后面,柯遂便回以微笑。
怀宁这才注意到,朝高于自己十多厘米的上方看过去。
他头顶是纯正的蓝色,与茂盛的黑交错,恍惚间像波光粼粼的午夜海面。
“你怎么会染头发的?”比起情侣色,显然她对这个更感兴趣。
柯遂从来一头黑发,记忆里一次发都没染过,要不然她肯定会接到约稿的。
染发太伤发质,大多数角色也不允许,柯遂的确不喜欢。
“好看吗?”
“还行诶。”怀宁点头。
“和白色比呢?”
“我喜欢你这个。”
方才发出感叹的稚子快要晕倒在磕糖第一线。
天晓得她又走了哪门子运无意中让cp穿情侣服,不仅女方造型出自自己,男方还做了同色的挑染。
一只蝴蝶飞过,落在冰川湖面。
好美的画面。
“你笑什么呢。”小野拿手肘撞了下稚子,纳闷道。
“你说要不要换衣服啊,风波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怀宁姐不会又被骂吧?”
稚子的姨母笑容被截断。
她看了眼时间,当机立断:“姐,还有点时间,要换吗?”
“没事,挺好看的。”怀宁说着,十分自如地走进另一个空间的洗漱间整理着装。
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这对吗!这家属感!!!
坚守职业道德的稚子无人可分享,只好默默咬手背,忍住了自己的尖叫。
小野不懂,只觉得表情扭曲的稚子简直疯了。
——
“《朋友错过》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根据投票结果来看,节目组安排今天上午由我和柯遂进行双人直播。”
—豹豹猫猫你们去哪儿了啊啊啊啊啊。
—一天不见,好想好想~
—刚出生就抛下我了呜呜呜。
—情侣服?
—一开播就搞个这么大的不好吧。
—如果你们俩是在消失的时间里去谈恋爱的话,我可以接受。
—等会儿,哥是做挑染了吗?
—卧槽,不仅衣服,连头发都是蓝色。
—国宴啊家人们这是国宴。
弹幕太快,怀宁偶尔可以看清其中飞速闪过的几条,却不好念出口。
因为不是“情侣色好配好配”就是“豹豹猫猫我出生了”。
其实这种直接式的不算很多,但她恰好全能看到。
“对的,我们俩现在都在槟城,是柯遂的房间。”
总会不由自主想歪的怀宁为了避免脸红得更狠,答完几个正经问题后转头求助。
“我来说一下吧,前天直播完,因为我有之前安排好的工作需要飞来槟城,但这样的话怀宁就是一个人了,节目组考虑到这层原因,就让她在瞒着我的情况下跟来,应该还有任务对吧?”柯遂简要讲述完,把话递到她那里。
“过几天应该会发vlog。”怀宁伸出两根手指头,“会有两个。”
“会有柯遂吗?”柯遂本人念出这条弹幕。
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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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笑,“其中一个会有,你们想看的话可以多录一点。”
柯遂别过脸,问:“另一个是什么?”
怀宁面朝镜头:“我前两年也有次回槟城,拍了很多照片,关注我的粉丝都知道吧。”
“《南山旧》拍摄的心路历程。”柯遂的语气不带疑问。
正确的答案。
“你怎么……”
怀宁忽而哑然。
小小一块屏幕要装得下两个人,必然要产生身体接触,而脸朝对方时,难免离得更近。
怀宁有些慌乱地回过身,正色道:“我们今天直播没有固定流程,大家想问什么可以问。”
“这个太快了,我有点看不太清。”她语气有些无奈。
柯遂将从画面外要过来的手机调好,递给怀宁。
—她脸红了她脸红了她脸红了。
—果然单独相处藏不住事。
—感觉这两个人身上的氛围变得好不一样。
—柯遂你就逗她,能看到懵懵的老婆很开心吧。
—?柯遂你真的是怀宁粉丝吧。
—什么都可以问吗?那我不客气了,能不能亲一个?
—这两位希望他们亲一个的非常多。
—这递手机的动作也太自然了?直播的时候周川让个路,怀宁都要说句谢谢。
—一家人不说谢字。
“口红色号吗?我下播后帮你问问化妆师,今天这套都是她搭的,包括裙子和发夹,她很厉害的。”
“熙熙和漾姐又吵起来了?其实她俩人都很好,我感觉不是互相在意的话吵不起来,你们可以去评论区多劝劝。”
“陈书黎说想我?他那个性格谁都会想吧哈哈哈。”
“还有人想看我做饭的?很多人么,那节目结束后可以考虑一下~”
“好多人喜欢燕珍啊,那希望上映后大家可以给我们《无影无声》一个机会,提前谢谢大家。”
看到一条吸引眼球的。
—柯遂痛失桦百奖,你们怎么想?
“桦百奖啊。”怀宁指尖轻点脸颊,“这个问题其实昨晚我们俩已经说过了,要说他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用心演绎的作品,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嘛,这次没机会,可能下次就有了呢。”
话毕,检验安慰成果的怀宁扭脸发问:“你觉得呢?”
显而易见又收敛的不容反驳,而她自己意识不到。
柯遂喜欢她这样,悠悠道:“说得对。”
—你老婆说什么都对。
—家属代为发言。
—感觉桦百奖和怀宁的安慰,柯遂更在意后面那个。
—划重点,【昨晚】,桦百奖颁奖典礼结束后都几点了?
—合理怀疑昨晚表白在一起了,太黏糊了两个人。
—这种旁若无人感,太妙了。
—好宠qwq。
—怀宁宝宝能不能讲讲你和柯遂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故事啊。
—同意那条讲青梅竹马的。
—想听!
“说下我和柯遂?”
读到这句,怀宁酝酿了下,慢慢开口:“我和柯遂从小认识,在我去青城前,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那道低沉嗓音突然插进来打断。
“也可以不是。”
20. 第 20 章
怀宁大脑宕机,还未出口的字句顿住。
滚动的弹幕同样有一瞬间停滞,随即报复性地开启刷屏。
“比如像刚刚弹幕上说我是怀宁粉丝的。”柯遂不动声色道:“我也很期待《无影无声》。”
—宣传?
—吓死我了,以为要官宣了。
—艹,老子刚刚心脏都不跳了。
—怀宁也被吓到了哈哈哈哈。
—差点见证历史。
—怀宁:没提前说过这事啊。
“成为朋友还挺顺其自然的,因为父母很早就认识……”怀宁语言重新组织到一半,却因为方才的插曲有些不太能继续下去。
她将一只胳膊竖到桌子上,右手弯折到旁边,戳了戳柯遂,“你来。”
“让我来?”思索后,柯遂笑了下,“那我讲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
——
怀宁温顺,柯遂冷淡,性格使然,日常生活中他们连拌嘴也不常有,却曾经冷战过好几天。
事件起源于怀宁被动报名运动会的女子一千五百米长跑。
刚升高中,高一各个班级还未文理分科,怀宁和柯遂邻班,放学后怀宁拽他到操场,打算虚心求教运动健将。
怀宁体育一般,中考测试靠突击训练才冲进八百米满分线,柯遂不太难理解她这一决定由何产生。
柯遂尽可能详细地解释一遍,委婉劝她换跳远、跳高、八百米这些容易点的项目。
“可是我答应别人了的。”怀宁有些为难。
柯遂问:“答应谁?”
他念出几个名字,都是与怀宁关系不错的女生。
怀宁好说话,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一千五百米她也不一定有多愿意跑,稍微想想,最有可能的就是哪位朋友又开口说了什么让她拒绝不了。
然而怀宁一一摇头,说出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我们班的体育委员。”
非常男性化的名字与代号。
柯遂一愣,“他怎么和你说的?”
各种项目中,跑步向来不招人喜欢,考验耐力的长跑和中长跑尤甚,报名人数不够,班里体委站在讲台上吆喝好几遍也无人响应。
他凑到怀宁座位附近时,怀宁在和同桌交流她学到的素描技巧。
“你是不是一个项目都没报呢,来个一千五百米怎么样,一口气跑下来多帅。”
被他喊到名字的女生课间补觉被打搅,没好气道:“你觉着我能跑一千米?”
“不能吗?”体委眼睛瞟向前排怀宁那里,心思显然没放在招人这件事上。
头朝向另一边,女生重新把自己闷到校服里,玩笑话地叫他一声哥哥,话里带几分不言而说的调侃:“你眼睛怕不是出问题了,斜视?”
“你们这是画什么呢?”体委眼巴巴地看过来。
到这里,前排的怀宁终于发现多了个人,她刚刚专心致志地教同桌怎么画最少的笔画画出一只兔子。
展示过后,她们问有什么事。
体委把那张报名表放到桌子上,说:“人不够,报个名?”
“一千五百米?”同桌喊了句,顺势倒下:“这谁去啊,跑下来累死了。”
体委看向没反应的怀宁,“怀宁你要不要报一个?”
怀宁没立刻回答。
“我知道你们女生都不喜欢跑步,其实不报也是可以的……”
体委笑嘻嘻,得逞似的越靠越近,怀宁座位靠外,只好默默把身子往左移,打断他的话说了句好。
她心想,大概人不齐真的让他很苦恼,不然怎么会这么高兴。
于是她一口应下。
“他说有几个项目人不够,问我能不能参加。”省去大半,怀宁只捡了她认为最重要的讲。
听完很是简短的前因后果,柯遂依旧不解:“你想跑一千五百米吗?要连着四圈不能休息。”
怀宁摇头。
“那很简单。”
柯遂让她明天告诉体委。
“可已经报完了,好不容易填满人数,他看着很高兴,我这样不太好吧?”
她纠结不愿的表情变化,被柯遂看在眼里。
不太想,但可以满足别人的期望。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他知道,可这会儿他忽然就有点不高兴。
那天后续是,柯遂尽职尽责地带着她跑了一个完整的一千五百米。
像初三那样,此后每个放学后的一千五百米,他都会陪她一起。
相似的场景与人,让怀宁莫名对那两个小时的枯燥运动多了一丝期待。
两圈后,气喘吁吁的怀宁来了一次相似的耍赖,躺倒不肯再起来。
“累了?”柯遂果不其然停下来,坐到她身边。
怀宁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嘴角出现浅浅的笑容。
半响,没那只熟悉的手拉她起来。
柯遂双腿分开,望向因为夜晚不再全然蔚蓝的天空,唇闭得紧紧的。
“柯遂,你怎么了?”
怀宁敏锐地发觉他有些不对。
“累了的话,下次就不要随便答应别人的要求。”柯遂拍了拍掌心,语气不带情绪明显:“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无条件地为他们着想,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只是随口一句话而已。”
你能不能多考虑自己一点?
柯遂停顿几番,最终没能说出能解释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最堂而皇之的借口和理由。
因为这些天看下来,怀宁不仅没有被动的不适感,反而话和笑有些格外地多。
因为他心里想的是: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因为他还在不开心。
想她不要为除他以外的人过度考虑着想,这太过厚颜无耻。
柯遂不会说更重的话,怀宁不会进一步大声质问你哪里觉得我不好。吵都吵不起来。
却没完全收场。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在回家的路上相对无言了一阵子,先低头的是柯遂。
“我们要去哪里?”
怀宁被柯遂从教室后门叫走,他轻握住她的手腕,逆行在临近上课急着回到班级的人群中,楼梯一节节往下,每一步都像踏在心里。
柯遂领她一路到了操场。
他们有几天没来到跑道上,怀宁以为他是要继续带她跑步。
“还有一节自习,不上课吗?”
手臂被带着抬起,轻晃两下,怀宁收回注视柯遂的视线,看向他指的方向。
要放学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不会有人逗留,因而错过终生难忘的粉色晚霞。
云层染上绚丽的瑰色,同浅蓝色天空融成漂亮的红、橘、黄,三色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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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视网膜仿佛也残留久久不散的光影。
“怀宁,最重要的永远是自己,你不要太过在意关心别人。”
他那天大约就是说了这些类似的话。
掺几分真,也掺几分假。
不太清楚了,唯独记很久的是——
“柯遂,你还好吧。”怀宁出声,小心试探:“叔叔阿姨和好了吗?”
柯遂怔了下,转过去看她。
久居外地的父母难得回到苏城,一向感情不错又情绪稳定的他们不知因为哪方面的误会在吵架,闹到离婚这类重大字眼上。
柯遂不可能丝毫不受影响,却没发觉怀宁是从哪里看出的。
女孩子侧脸被光笼罩,扑闪的睫毛卷翘,好似蝴蝶飞舞。
她并未刻意去看他。
甚至连“我想你转移注意力,放学后拉你去操场跑步,有好一点吗?”这种体现付出程度的句子都不讲。
懵然无知,恐怕连略显讨好的行为都不自知,全是出自下意识的行为。
那一刻,心中有什么骤然落下,柔软的事物砸出回声,既轻又重。
后来,见不到她翻来覆去的深夜,柯遂会回想,相识十多年,牙牙学语到青稚少年,特殊是从何时起的。
很多次都没有答案,照顾关心她,像具有可溶性的慢性药丸,一天天,一年年,早已溶解开,深入到他的一言一行中。
如果非要有一个准确时间点的话,现在想,他大约是从那时反应过来的。
——
回忆到这里的柯遂抬起头,对着屏幕说:“逃课可能是会让心情变好,但你们有还在上学的尽量不要学。”
—逃个课怎么就笑成这样?
—想到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了。
—因为是和怀宁一起逃的课呀。
—逃课去看夕阳,有点浪漫。
—老师发现就老实了。
“有没有被发现?”
怀宁扬起唇角:“不仅发现,还进行了一场深刻问话。”
那天真不巧。
查勤小组每隔十天半个月才点一次名,头一次且唯一一次不在班内,他们破天荒赶上。
一齐被喊到办公室,两位班主任前各站一个,左看右看,谁都不像提出要逃课的那种学生。
怀宁还在想要不要拿跑步训练的借口主动揽下,手臂抬起歪了下,刚挨上身旁少年的校服料子,转瞬又被扯走。
和看夕阳一样,柯遂捏着她的手腕,往他身后藏。
怀宁轻睨他一眼,紧张到分不出多余心思来防止老师们看到他们的小动作。
明明清白无比的纯友谊,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最后成功靠某个百试百灵的理由蒙骗过关,老师们双双作罢,说下不为例。
“其实我印象更深刻的是这件事。”怀宁瘪嘴。
基本没出过错的人总会对破例那次耿耿于怀。
镜头外,把控时间的小野指了指手表。
“时间要到了,再回答一个问题吧,明天我们就回去继续录制啦。”
—跨年要出去玩,可能会路过青城,怀宁宝宝有什么推荐必吃的特色,或者必去打卡的地点吗?
“去青城玩让我推荐?”
怀宁神色黯了黯,挤出笑:“其实我记忆里青城没什么好玩的。”
21. 第 21 章
青城那些年,在怀宁这里,是一场雨也会分潮湿和温润的记忆。
青城较苏城靠北,温度气候不算四季适宜。
怀宁刚过去那会儿,光身体就适应了好久,四月柳絮纷飞,她走在路上,要戴两层口罩才不会打喷嚏。
之后入秋,十月份还好,十一二月稍穿得薄一点就要打寒颤。
爬上五楼,拿钥匙拧开门,踏进门听到从厨房里走出的李莉优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没赶上放学后第一班公交,等了一会儿。”
怀宁放下书包,洗完手坐到桌子前。
“要入冬了,你只靠走路来回不行,太冷,明天我到学校接你,几点放学来着?”
“不用了妈妈,我坐公交车回来半个小时,一周还要有几天去素描班,你开车一来一回更久,没必要的。”怀宁手冻得有些红,只夹起一颗西兰花放到碗里慢慢嚼着,“而且这段时间你还要下班后抽出时间去医院看外婆,我自己回来就好。”
李莉优下意识要反驳,一时间却难以找到出口合理的话。
的确,她不是拥有双倍时间的超人,上下班、做饭、轮流交替照顾母亲,一件件下来,很难再分怀宁多少空。
“你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最近成绩还是不够理想。”
没一会儿,怀宁碗里就堆满绿色蔬菜。
“青城美院分数线是低一些,但你中间耽搁了段时间,还有一年就高考,暂时不能掉以轻心。”
怀宁应着,将绿色一口口消灭掉。
“老师和同学们怎么样?到新班级差不多一个学期了,应该适应了吧。”李莉优继续问,也继续夹菜。
怀宁抿唇笑了下,说都挺好的。
饭后,怀宁帮着收拾碗筷,有一下没一下地擦,余光瞥向冰箱处贴保鲜膜的李莉优。
她小声喊了句妈妈。
李莉优从冰箱里伸出脑袋。
“我必须要考青城美院吗?”
“不想留在青城?打算去哪儿?”
李莉优同样喜欢问句。
但与怀宁不同的是,她并不是为了了解对方的需求。
“我看青城挺好的,一年四季景色都鲜明,你刚来不适应,但等到高考,我们差不多到这里一年多,你就会喜欢的。确实青美各方面都稍次一些,但也不是随便进的,你现在的成绩都不能保证百分百录取。”
怀宁没去看她的表情,拇指捏着碗沿不停摩擦。
“怀宁,你问这个,是想考哪个学校?”
“没太想过,只是对青美了解不多,觉得不如另外几所出名。”怀宁往嘴里又塞一口饭。
李莉优笑了,过来接她手里的碗,“对自己要求倒挺高,那得继续加油把成绩赶上来。”
“不过不用太紧张,毕竟你从小开始就开始学画画,十几年经验呢,总得比半途和你一个赛道的那些人有优势。”
怀宁不再讲话。
——
外婆家是个挺小的三居室,怀宁住在最里面的房间。
做了最大利用率的空间,书桌依旧离小床很近,修订数学卷子的怀宁无论如何也不理解答案解析上倒数第二道大题的第三问。
又努力十分钟后,彻底放弃。
转了两下,身体往后,腰悬在床缘与凳子之间。
李莉优为了她做功课新换的灯,光强,掩盖住静谧夜晚漂浮着的细微尘埃。
她的房间朝北,不常有光,有时会想将一丝神魄抽离出来往南边去。
“妈妈,我睡了。”
心思一动,怀宁锁上门,翻出个牛皮袋子,里面装了许多张空白的A4纸。
悬灯关掉,她拧开桌子上那盏台灯。
他会侧过身,手里握一支笔,撑在脑袋后,敛眼去看那道圈出关键条件的数学题。
神情专注的清隽少年由她一笔一画飞快描出大致轮廓。
快要完工,怀宁速度慢下来,她重新审视一遍。
不够立体,不够生动,不够像。
手部细节擦掉,眼睛要重画,发型会变的。
否定一圈,她却迟迟无法继续下一笔的改动。
感知画面的能力沉到最底处,她在望不到边际的大海上寻找一艘船,人也随着下沉,双肺呼吸不到新鲜氧气。
怀宁趴到自己的臂弯中,将脸转过去,看着揉不出痕迹的棕色牛皮袋。
这是第十八张柯遂。
袋子里除了空白的纸张外,依旧保存着另外十七张人像画。
是她差一点就要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
来到青城三天之后,四月十二日,是柯遂的十八岁生日。
怀宁还没入学,连着好几天躺在房间里无所事事。
李莉优一大早出门忙着找工作,不在家,外婆听着录音机咿咿呀呀午睡,怀宁观察完毕,决定悄悄溜到客厅里打电话。
拨了三通无人接听。
机械女声听得怀宁心急,一时忽略掉李莉优开门回来的动静。
“妈妈。”怀宁主动坦白:“我想打个电话。”
李莉优这几天心情都不算好,倒不如诚实点。
“给谁?”袋子被随意扔到沙发上。
怀宁离那袋子有点距离,但她仍起了身,说:“柯遂,我之前说好了要去给他过生日。”
“通了吗?”
怀宁摇头,“过一会儿我再打一个吧,可能他还没回家。”
下午李莉优没再出去。
怀宁拨通第四遍的时候,她坐在另一端。
那真是糟糕的一次对话。
柯遂问她问题,她心虚,也顾着李莉优的面子和自尊,一个也回答不出来。
于是挂断后,去寻求一个答案。
“妈妈,我们还会回苏城吗?”
“宁宁,不要总想着回去,好吗?”李莉优摸摸她的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怀宁再没提过这事。
所以李莉优大概一直以为她提出美院这事是因为她不喜欢青城,想回苏城。
不是的。
除了气候适应,怀宁从不认为南方更好些,她从不排斥北方。
比如曾和柯遂讨论商量过的上京美院,在她心里,比苏城更好接受。
只是,怀宁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可能又不能遵守承诺,又要惹他生气了。
——
除夕将至,怀宁等李莉优主动开口许多天,也没等到她说买票或驾车回苏城的事。
连同外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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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围在桌前吃完了年夜饭。
那顿饭气氛还不错。
饭后,怀宁给做模特的外婆和妈妈画了幅简笔画。
外婆看得满脸笑容:“宁宁真是大画家,画得惟妙惟肖,你妈妈当时上多少补习班都不行。”
李莉优也对着画笑:“宁宁她有天赋,我怎么比?”
“这么好的功夫,待在青城干嘛呀,我觉得宁宁能去最好的美院,排第一的是哪个学校?”
怀宁心口一跳,“上京”两个字还未吐出,转瞬消失在李莉优拔高的声线中。
“您可别夸了,她现在青美都不好考,待在青城多好……”
消失得无影无踪。
春晚一个节目没看进去,怀宁肚子里窝了气,少有的,她觉得李莉优不尊重她。
节目播到一半,李莉优切水果,怀宁进去帮她装盘。
填满肚子的怀宁再度被强制投喂,李莉优竟一点没看出来她不想也不喜欢吃。
怀宁忽然就起了叛逆的念头,她连铺垫也没有,说:“明天要回苏城吧。”
李莉优果然停下动作,“回哪里?”
“要过年了,奶奶叔叔他们打电话来,说希望你回去。”
“那是希望我回去吗?”
“是想他们怀家人了,我不过稍带而已。”
怀宁被点到名,她与李莉优对视,觉得冷眼看向她的妈妈有些陌生。
“柯叔叔他们也会想你回去的,妈妈,一天就好。”几乎哀求的语气。
“宁宁,我不是说了吗?少想着回苏城的事。”
“可是过年了……”
怀宁没让她糊弄过去。
合家团圆的日子,妈妈难得情绪不错,自己的期末成绩又可圈可点。
怀宁想不出比这还合适,能让她提出翘首以盼想法的时候。
李莉优却仿佛因为她又一句反驳变得应激。
“我说了我们不会再回苏城!你急着回去干什么?”
“过年又怎么了?因为一个节日,就该所有事情都皆大欢喜吗?你爸爸当初出轨找女人的时候,有考虑过哪一天陪她是应不应该的吗?”
音量逐渐变大,霎那间,怀宁丧失短暂的的,叛逆回嘴的能力。
顾及着外婆在,李莉优一路拉怀宁到她房间里。
光线“啪”地刺进眼睛,怀宁站在门口,看着李莉优翻乱书桌,打开电脑,企图寻找一些使怀宁反叛的不良事物。
李莉优不忘发问:“你告诉我,是不是准备考回苏城?”
“我不想回苏城的,只是想试试更好的大学,比如京美。”没想到一句话就会变成这样,怀宁完全懵了。
那样的情况下,哭泣是保护身体的防御机制。
“妈妈,你不要这样。”
怀宁声线颤抖。
李莉优在这时找到了她十多年来乖顺无比的女儿藏在心底的“不良事物”。
“这是谁?”
那张尚未完稿的,怀宁忘记收进袋子里的素描作品被李莉优紧紧攥到手里。
怀宁呼吸剧烈,说不出话来。
堵在眼眶里的泪水浸透柯遂随意散漫的神情,那艘望不到的孤船浮出海面,却翻得彻底,“呲啦”两声,从记忆中花掉。
22. 第 22 章
“你早恋了?和柯遂对不对?没有?现在是没有,但我看也快了,那更不要回去了。”
“我交钱让你学画画是干这些的?不务正业还要考京美,整天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是挺像怀湛江的。”
“还是说你觉得我让你考青美是在害你?我难道不是对你好吗?”
“怀宁,苏城和青城,你自己选一个,回苏城了就不要再来找我喊我妈妈。”
由怀宁提出想法开始,变成李莉优单方面输出,直至她摔门出去,就此结束。
吵得最凶的一次。
也就一次。
那个张灯结彩的新年之后,她们就很少吵架了。
并没过渡多久,李莉优又像从前一样。
受害者与加害者的区别在于,对于细节,加害者总是模糊健忘,受害者却清晰难漏。
怀宁记了许多年。
橘子汁沾到拇指上,混杂鱼虾的腥气,破碎的画纸与灯光,摔门而去的怒意,被流不尽泪水打湿的枕头。
——
直播结束,各类设备要清场。
有些说不明的情绪萦绕在怀宁心头,她发了会儿呆。
“要不要出去转转。”
柯遂拿一只手她面前晃了晃,说出她不得不同意的理由:“明天就走了,vlog还没拍完吧。”
怀宁点点头,起身和他出去。
“怀宁姐……”
小野要跟上去,稚子拽住她,提醒:“别打扰了,那个节目组要求拍的vlog,怀宁姐只有开头。”
——
厚重地毯像海绵,全数吸收掉脚下声响,蓝色蝴蝶轻盈不再,蔫巴巴地拖着身子往前游。
“等一下。”
被叫住,怀宁转过身,看到柯遂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混沌大脑刹那间清醒无比,她慌张出声:“柯—嘶。”
脚后跟传来不可忽略的痛感,那只棕色小皮鞋被柯遂褪去一半,他用两根手指在伤口周围打磨,动作轻柔。
“磨破了。”
皮肤表面组织纤维像剥掉的白丝,渗出微弱的血量,试探着擦过伤口,柯遂问:“疼?”
磨破的皮肤火辣辣的,柯遂指腹有微微凉意,怀宁忽而想到盛典后台那晚,她囔囔道:“你怎么发现的啊。”
“我在你后面,看你走路姿势不对。”柯遂给她重新穿上,尽量不挨到伤口,“房间有没有创可贴?”
小野这次将所有用得到的,用不到的都准备了一遍,柯遂手拿着印着卡通图画的小巧创可贴。
怀宁坐在白色皮质的单人沙发,乖乖任他摆弄。
那头蓝色挑染,好似摇曳的波浪,惊涛骇浪,撞至她心脏。
她盯着那一处,下定决心一般开口:“柯遂,我那天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柯遂手上的速度慢下来,很快又按平创可贴边缘,只说:“我知道。”
“素描班提前下课,我赶着回去给你准备礼物。”
怀宁平静讲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呜咽声渐大,满腔委屈已然装不下。
她也不知道是从哪时积攒出的。
柯遂发现她脚踝处那点难以察觉的红肿,或李莉优撕掉那幅画,或她双手空空踏上火车。
“我刚刚回到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怀宁双手掩面,哭到字句断续在喉腔。
“怀宁。”
柯遂喊她的名字,极尽温柔,再一次重复我知道。
他拨开她的手掌,怀宁整张脸哭到皱巴巴,鼻头红,眼尾也红,泪珠还在大滴大滴往下落。
太可怜。
柯遂挺起腰,用了些力气,拉她到怀里。
“你当时是不是等了我很久?”怀宁抽抽嗒嗒。
第十八张肖像画,怀宁想了要画成什么样。
最初的打算是等柯遂生日那天,现场画一幅十八岁的他。但万一临时变动,比如出现时间限制,或场地限制,她画工必然大打折扣,这样不够完美收尾。
左思右想,怀宁在八号那天主动约柯遂第二天出去玩,地点内容都由他定,她想借机观察,画点柯遂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喜欢的事物。
先开口的她却失约了。
“放学后顺便在校门口等你到晚上而已。”柯遂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背,“不过之后以为你还会回来,也等了挺久。”
“你怪我,对不对?”既然开口,怀宁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那通电话我听出来了,你很生气。”
人还委屈巴巴呢,谁能对她说得出该怪她这种话?
柯遂服软一般地笑,“那会儿年纪小不成熟,觉得不辞而别这件事足够大,你打电话来又一声不吭,甚至想问—”
“你抛下我,有没有后悔过?”
可后来漫漫岁月,方知不辞而别比不上杳无音信痛苦。
怀宁从他怀里退出来,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对不起…柯遂。”
刘海蹭到乱糟糟,发夹松动,柯遂抬手扶稳,望进她眼眸中的浅色溪流。
他的头往前了些。
视线往下,她饱满的唇涂上唇釉后,亮晶晶明晃晃地勾人。
还未有下一步动作,身影“嗖”地溜走,余下花果芬香。
三秒前还在她圆润肩头的手停到半空,柯遂认命地收回口袋。
“礼物,我给你补上。”
怀宁跑进卧室,画笔和画纸装到包里,看着他,语气分外果断:“你想去哪里,带我去吧。”
就像我们错过的十七岁夜晚。
——
七拐八拐,怀宁带着柯遂进到巷子深处。
南淮街一带虽紧挨影视城,怀宁到这块拍戏那会儿却还没完全发展起来,大概是《南山旧》开播那阵,叫南淮街也走了运气,周边发展起来,连带房租都涨了上去。
房东太太不好主动提及修改合约,怀宁依旧照以前的租价付钱,但料想到她会时不时上来喋喋不休,那阵子常出门乱逛。
摸到这家清吧是巧合。
“六月份的槟城很热,我想找家店进来蹭空调,各种卖小饰品的店都看了一圈,却因为里面的人多又敞着门依旧满头汗。”怀宁取掉头上的帽子,指了指酒水单:“街上这种清吧很多,每走几步路就有一家,单它是新开的,开业特价。”
半小时前,柯遂听取了她的建议,但由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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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悉槟城,地点交由怀宁定。
怀宁实际上不是特别了解槟城,“除了租的房子,也就这家清吧待得久,其他地方对我来说,都没太深的印象。”
“喝什么?”她把单子推到柯遂手里。
柯遂扫一眼,四个字的饮品名刚说出第一个字,被怀宁驳回:“酒精度数高,太烈,昨天你就醉了,今天不要喝这个了。”
类似于这样的流程重复三次。
“你来定。”柯遂递回。
“你酒量不好,喝醉了很麻烦的,和我一起喝这个吧。”怀宁嘟了嘟嘴巴,解释抽象的饮品名:“樱桃味的啤酒,甜甜的。”
说完朝他笑。
过了七点,一楼的位置全满,人来人往中,他们很泯然众人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没有摄像头对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是柯遂幻想过很多次的场景。
室内灯光是温和调效果,侧前方高几米的圆形台子上,驻唱男歌手抱着吉他,音调舒缓,听上去像民谣。
“之前那上面经常有好多客人会主动上去唱歌。”
柯遂问她:“你唱过吗?”
怀宁摇头,“记不清要倒贴多少一次了,一般都是要表白或者唱给男女朋友,当然朋友们聚在一起唱生日快乐歌的也常有。”
“喜欢这里?”柯遂斜过视线去瞧她。
温和中带一点寂寥。
“这里很热闹,如果我每天都一个人待在租的房子里的话,太无聊。”
怀宁抿了口果啤,含在嘴巴里,樱桃缓缓清甜盖不过后味苦涩酒精的强烈。
“你呢,我挑不出什么地方,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柯遂若有所思地看向正前方的舞台,说:“挺好的。”
清吧不像酒吧,安静,光线足,怀宁从帆布包里取出画纸,平铺在桌面上。
一首歌结束,舒缓的调子停止,错乱起伏的人声成了主旋律。
唱大众歌的民谣歌手换掉,那把凳子上坐了新的人。
怀宁分出眼神看过去,又低头,一旁座位上的帽子和柯遂都未归。
取走她那顶藏蓝色棒球帽的柯遂正站在台上调试话筒,口罩与帽檐遮住他半张脸,只剩那双漂亮眼睛。
一分钟后,《寂寞烟火》的前奏响起。
“我曾经走过多遥远的路,跨越过多少海洋去看你。”
“孤单的黑夜途中,只要想着你,我就不会惶恐。”
柯遂双手扶在话筒上,抬眼,朝她望过去。
“迷失的黑夜途中,只要想起你,就点亮了星空。”
“你就是我心中,永恒的天空。”
好听的声音慷慨地绕了室内一周,分明每个人都有权倾听,可怀宁就有种专属于她的错觉。
浅橙色液体上一层泡沫,装在大过许多的宽口杯里,再度捧起其中一杯,怀宁半张脸映到玻璃上。
酒精仿佛顺着歌词一句句直流而下,每喝一口,心脏就漏一拍。
她想要画点柯遂不经意间透露出喜欢的事物。
所以她刚刚问他你喜欢什么?
这会算是,
他的答案吗?
23. 第 23 章
新的录制场地是栋海边别墅,房间自动分为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柯遂将怀宁的行李抬到楼上,告别后,武熙熙关上房门,问:“你俩和好啦?”
“我和柯遂吗?我们没吵架啊。”怀宁拉开箱子。
吴漾摘掉耳机,点头:“对,是你单方面。”
怀宁掖了掖头发,“很明显吗?”
“你不要管,随便网上他们怎么说呗,我要真有个竹马帅哥影帝就好了,多有面。”武熙熙很是无所谓地啃了口苹果,嘴里含糊不清:“还有,我看昨天直播了。”
“又上热搜了?”怀宁感到有些不妙。
“没有,是我不小心点到你们那个超话,然后发现了一片新大陆。”武熙熙咽下嘴里的苹果,真诚发问:“怀宁,你和柯遂现在还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吗?”
怀宁一顿,拇指蹭过锁骨那处,残存着酥酥麻麻的触感。
“发展到这步了?!”武熙熙一步跨过来,看起来非常想去扒她的衣服。
吴漾笑得不行,“虽然反应很明显,但你别逗怀宁了。”
“当然是……”怀宁急于否认:“是朋友。”
一没有什么实质性动作,二不存在确定关系的语言,甚至柯遂记不记得都要另说,他实在不太清醒,很像不小心蹭到的。
她停顿的点在于怀疑,只是怀疑柯遂大概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第一次逛cp超话,还是身边的人,挺有意思的,怀宁你要不要也看看。”武熙熙说着凑过来。
吴漾抓住武熙熙伸过来的爪子:“cpf少舞到正主面前啊。”
“我不止要做舞到正主面前的cpf,我还要做磕自己cp的正主。”武熙熙露出一个狡猾的笑,不紧不慢地滑手机,“还有我们俩的超话呢,你要不要看?”
“武熙熙你好恶心,受不了了。”吴漾去拍她的手。
幸好怀宁接住差点掉到地上的手机。
两个人还在打闹,怀宁笑了下,看向未锁屏的屏幕。
入目所及,不是柯遂和她名字组成的cp名,就是他们的照片和各种视频。
鬼使神差地往下翻。
帖子1:新糖点,速速来磕。
已知姐出道大火那年上了跨年晚会,和当时剧里的官配合唱了一首小甜歌,造型图被我找到了,官配是灰白色挑染(歪个题,双马尾好美哦猫猫)。重点是!昨天直播,哥问了姐一句,是喜欢蓝色还是灰白色,姐说蓝色更好看。
:醋坛子打翻了,都几年前的事了,还要拿出来说啊。
:这就是你不懂了,撒娇男人最好命。
:说了么?我怎么没印象。
:说啦说啦,我还录屏了,姐还说你怎么又问一遍。
:反复确认,这个柯遂还是太爱了。
帖子2:小某书路透,我点开后手都在抖,是他俩对吧?
视频中,戴着棒球帽,身形高大的男人俯下身子,一手拖住女人的脸颊,叫喊无果后笑了下,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去收拾帆布包。
:我们仍未知槟城那两天发生了什么。
:靠,真的在谈了吧。
:啊啊啊啊他捏她脸,要晕倒了。
:没拿到桦百奖,但收获了一个老婆,划算。
:不会就是那天晚上表白的吧?
:合理怀疑,哥伤心,姐安慰,哥告白,姐心软。
:同人文设定情节有了,谁来写(递笔)。
“发什么呆?”
柯遂的声音靠近,提醒怀宁,他递给她一盘烤好的肉串。
下午是海边烧烤局,这会儿摄像机都架起亮了红灯,烧烤架就位,女生们在准备食材,三个男生轮流当值厨师。
“我有发呆吗?”
怀宁低头,尝试把方才印在脑子里那些不断浮现的文字删除。
“尝尝?”
“好吃。”怀宁拿起一串嚼,夸赞道。
接连解决掉好几串的武熙熙灵机一动,起身招手:“柯遂你坐这里吧,我们替换着去烤。”
替换过后的串串席,剩下怀宁和柯遂并肩。
心里有鬼的怀宁失去那份自在,没话找话:“好像离结束没几天了。”
柯遂应声,说:“元旦也很快就到了。”
怀宁边拿食材边借余光去瞥柯遂。
几次三番过后,柯遂忍不住回头去捕捉她自以为隐蔽的目光,“想说什么?”
“就是—”
怀宁看向摄像机和收音器,欲言又止。
柯遂了然,抽出桌子上的湿巾来擦手,又给她一张,随即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Ke:说。
Hn:我们昨天出去,好像被拍到了。
Ke:清吧里?
Hn:不该喝酒的,我都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Ke:有视频?发来我看看。
怀宁怎么可能发给他超话帖子,只好装死。
Hn:忘记具体在哪儿了。
“我去那边看看。”
两个人面对面用手机聊天也太奇怪,怀宁说着起身往烧烤区去。
几分钟后,叮咚一声,收到来自柯遂的消息。
他转发的微博,来自—遂遂安宁超话。
Ke:是这个?
怀宁瞪大眼睛,下意识朝他看过去。
柯遂斜靠在椅子上,扬起一个懒懒的笑容直视她,仿佛正等着她这个疑问的表情。
他在笑?
怀宁无视又要变红的耳尖,佯装镇定,却不打算正面回应他这个问句。
Hn:暂时还没上热搜。
Ke:不会上的。
怀宁皱起眉,歪头,小幅度唇语发问:为什么?
Ke:昨天直播就没有,没发现吗?
Ke:当然,除了你的“绝美”造型。
还用了粉丝话术。
怀宁没忍住笑,紧接着明了,大概是柯遂工作室做了舆论控制措施,因此发酵范围不至于扩大到热搜上。
这当然很好,是怀宁想看到的结果。
怀宁心中却不合时宜地升起一股失落。
察觉心意后总忍不住患得患失,柯遂是为了避免和她产生什么不必要的绯闻吗?
自始至终,柯遂没在怀宁脸上看出一点她记得什么的可能。
他回想起昨晚。
等他在鼓掌声与欢呼声中微笑摆手,一路压低帽檐回到怀宁身边时,她整张脸上都泛起如樱桃鲜艳般的红。
“全喝完了?”
加上他那杯,五满杯啤酒全见了空,怀宁喝掉四杯。
她掌底撑住两边脸颊,半睁着眼,没醉到长睡不起,但看上去真不太清醒。
柯遂没忍住笑,语气无奈:“到底谁酒量不好。”
“怀宁?”
“该走了,明天要赶飞机。”
柯遂手搭在她胳膊上,借力扶住她一侧身体。
人站到一半又坐下,吞吞吐吐的话中带些不容反驳。
“那首歌,你是唱给我的,对吧。”
弯下腰要背她的柯遂闻言一顿,勾唇看她:“怀宁,你醒了没?”
点头,含含糊糊的一句话,耳朵快凑到她脸上了也听不到。
柯遂就知道她脑子绝对不清醒。
哪像他。
叹了口气,柯遂没办法地说:“虽然你说得对,但还是不告诉你了,不然明天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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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全忘掉。”
怀宁听不懂,盯久了,心底欲望逐渐膨大,诱惑指尖出动。
“小时候就觉得你这颗痣长得很神奇。”
“哪里神奇?”她只要一这样说话,柯遂笑容就没哪次能收住。
“总想摸一下是不是真的。”
一脸醉酒样,话直白得要命。
柯遂一个动作,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怀宁的动作被迫撤回。
“怀宁,再摸要收费了。”
怀宁软软地嗯了声,带着疑惑语气,浅瞳尽显无辜不解。
“除了摸,还想干什么?”他喉结滚动,语气放轻,哄劝她干出点别的坏事。
“想—”怀宁顿了顿。
“想亲。”
虽说最后没能实践,但她的确像那天摸他脸一样,是一点不记得了。
——
“过去的两天,除去怀宁和柯遂,录制小屋剩下的两对好友进行了代入对方,互换角色的体验,现在让我们先采访一下各位互换后的体验?”
“感觉自己有点白眼狼吧,毕竟是我哥辞去正经工作来支持我唱跳的。”陈书黎率先开口。
“小黎他也挺不容易的,我之前没有换位思考过,确实没背景完全靠实力等别人发现的话,几率不是很大,而且如果我没来上京,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周川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陈书黎的人生转折点开始于十九岁那年,终日困在一块小屏幕前练习舞蹈动作到迷茫,他觉得不能再这样,终于决定离开家。
上京繁华,无疑机会最多,算了一笔账,将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钱换算成车费和住宿费,足够给他面试各个娱乐公司撑一段时间。
出发前一天,周川请陈书黎吃了一顿践行饭。
第二天一早,陈书黎独自去坐火车。
为了一个参加选秀综艺的机会,个人练习生太难,陈书黎找了好些业内有名的大公司,得到的后果是屡屡碰壁而失败。
钱本来就不太多,一日三餐缩成两餐,边啃馒头边思考的陈书黎每隔几天,就会想要不要放弃。
本意打通电话是想要获取点鼓励,没想到的是,周川几天后辞去老家的婚庆拍摄工作,赶来上京。
其实哪怕再多七八个人也没什么用,但异乡处多一个亲人陪在身边总是好的。
那时候连经纪人的概念和定义都不太清楚,周川只是抱着对陈书黎的欣赏与期望,连同表兄弟情、上学那会儿对上京的向往,来支撑他离家闯荡。
好似两份努力加在一起真的更有力量,周川边提升技术边低价接商业拍摄时,陈书黎以个人身份参加节目面试,一轮轮后等来了录取通知。
饭桌上,周川喜滋滋假设陈书黎大火之后的生活,没注意到他有心事的模样。
发现陈书黎签订不公平合约的事在不久之后。
公司那边的人频繁催他路演,出席各种乱七八糟的酒会和商场庆典,该24h开放的训练室只能待八个小时,周川觉得不对劲,劝陈书黎专心准备表演片段。
“能不去吗?那些东西对你参加节目没用吧,还是说节目组有要求?”
陈书黎深呼吸一口气,“不是节目组,我签了公司。”
周川摆弄电脑照片的动作慢下来,问:“什么公司?你没和我商量?”
“面试现场见到的,别人都有公司,我能不慌么。”陈书黎抓了抓头发。
“所以这些活动都是公司要求你去的?”周川预感到不妙,见人没反应,喊了句:“陈书黎?”
“我有办法吗?名额有限,之后公司给的曝光就那么多,我如果不去的话,就算上场,也只能是一轮游!”陈书黎仿佛满腔怒意都有了发泄点。
24. 第 24 章
一次争吵当然无法直接吵散一对好友,可这只是个开端。
即使是跟着公司安排在走,但越临近节目录制,陈书黎越慌。
周川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心情不怎么样的一个人碰上另一个心情不怎么样的人,相当于两把火同时烧到木头上。
很快,签约的公司被查出问题,负责人都逃之夭夭,第一次机会打了水漂。
事情更糟了,但那些日子,他们都尽力压灭最底下的火星,出乎意料的默契。
仗着年轻便敢一往无前的陈书黎头一次打起了退堂鼓,是周川把他劝了下来。
“这个平台的选秀参加不了,还有其他的啊,又不是只剩一个机会了。”
生活也变得更拮据,没钱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到饭店打零工成了常态。
陈书黎二十岁生日过去的第二个月,终于遇到行业内靠谱的带路人,说可以签他。
周川就是在陈书黎告诉他这个值得欢喜消息的时间节点提出离开的。
“我准备回去了。”
“回哪里?”陈书黎拧眉,显然没有想到。
毕竟认真来说,他们能称之为“好”的日子可能才刚刚开始。
“老家,来上京这段时间积累了不少素材,感觉对我摄影能力的提升挺有帮助的,但没办法待太久,不过可能我之后会再来上京。”周川背一只包来,也只背了一只包走:“加油小黎,你再遇到困难的话……还是可以告诉我。”
“为什么?”陈书黎不甘心也不懂,拉住周川问他。
“我帮不到你,最主要的,你也不相信我可以帮到你。”周川依旧是好哥哥的模样,神情却异常冷静,看向陈书黎。
“我是那时候没告诉你,但没那个意思,我……”
解释都苍白,陈书黎再说不出别的话。
周川拍拍他:“算了,我知道了。”
之后,陈书黎删掉了周川的联系方式。
二十岁最意气,赌气方式都果断强烈不可逆转。
——
武熙熙和吴漾成为合租室友是两个人都没能料到的事情。
星娱影视那年签的一批新人演员中,如果说最出名的是武熙熙,那最没意料到的必然是吴漾。
不过这是后话。
同住一个屋檐前,彼此已经在公司见过一面,武熙熙一直都是大方的人,先打招呼的是她,先提出吴漾嗓子好的是她,先把人当朋友带回家的也是她。
与武熙熙截然相反,受原生家庭影响的吴漾被动,很是不自信。
“阿姨和叔叔人都挺好的,你家就在上京,为什么还要租房子出去住啊?”坐在软皮沙发上的吴漾有些局促。
“待着不舒服呗,而且他们不支持我当演员,我不出去怎么能表现出自己已经长大独立有想法了。”武熙熙把水果端到她面前,“快吃,等咱俩回到出租屋哪有这待遇。”
“你还要回去住吗?”吴漾惊讶,“我以为你准备回家了。”
武熙熙摇头,“等我赚到比他们俩给我的钱还要多的时候,我才会回去,不然不叫成功。”
“漾漾,你是不知道我爸妈有多狠,说什么我要去演戏就别做他们女儿了,他们也就会在外人面前装和善。”武熙熙简直是唉声叹气,忽略掉一旁吴漾脸上强挤出的笑容。
外向与内向互补虽好,可同时缺不了碰撞。
“你听我的肯定不会有错,那个唱歌节目这两年正火,里面还有个导师是我最近拍这戏导演的爱人,虽然我不能保证你一定留下来……”武熙熙说得起兴,被吴漾打断:“我再考虑考虑吧,毕竟我还在影视部,合约也需要转。”
“你演戏不行,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天赋不在这里。做歌手不好吗?这样我们两个……”
“这么好的话,不然你先去吧。”
“你开什么玩笑呢,我跑调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平时安静的吴漾再一次打断旁人讲话,饶是没心没肺如武熙熙,也察觉到她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看,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说一遍就不会再说了。”吴漾冷静道。
“什么啊,你嫌我唠叨?”武熙熙乖乖闭麦:“好好好,我不说,我也最讨厌唠叨了,我妈就喜欢每天在我耳边这样。”
吴漾闭起眼睛,说:“还有,能不能不要经常提你家里和你爸妈。”
武熙熙一皱眉,张口又要反驳,突然想到吴漾家里的情况,气焰渐渐弱下去:“不是故意的嘛,我也没经常提吧,你说得好像很严重一样。”
“我每次提到,你都会这么讲。”吴漾语气冷硬,“上次还信誓旦旦说不会回家住,谁知道你现在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爸妈……他们年纪大了,又劝我好几次。再说了,我付了一整年的钱,你一个人住两人间还不高兴啊。”
“对,我是没钱,父母也根本不会关心我住在哪儿。所以你没必要管我。”桌上东西被吴漾收拾得劈里啪啦响。
“吴漾你要干嘛?”武熙熙很是不理解:“你不想去就不去,那是你的前途又不是我的,我这么上赶着为你好还讨人嫌了。”
说完意识到什么,出门前低声吐槽自己一句:“真成妈了。”
后来没多久,吴漾成功从影视部转走合约,她的确有天赋,节目播出后一炮而红。
星娱培养歌手这方面能力不太行,两年后吴漾顺利解约,跳槽至另一家公司。
两个女孩子虽各有骄傲,却都没有想要与对方断交的想法,但由于相处时间和空间的缩减,不知不觉间,相交点恢复成平行线,那次争吵也变成最后一次争吵。
吴漾眉眼低垂,“和陈书黎一样,我其实也有点不知好歹,没有好好接收她的善意。”
武熙熙摇头,“是我释放善意的方式不太对,忘了要先尊重她,应该询问她的意见。”
—推荐大家去看上期回放,说开后还蛮感人的。
—原来不只是槟城信息量大。
—两个女生模仿对方语气吵完之后开始互相道歉,我在屏幕前也跟着又哭又笑。
—真的只要说开就能恢复成之前那种亲密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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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熙熙和吴漾还可以?周川和陈书黎有点悬,他俩现在不像朋友,像不熟的表兄弟。
—其实处理朋友关系真没比处理恋人关系容易多少。
“录制接近尾声,还有几天就会结束,这十几天里,你和你的好友一起经历了开心的,难过的,气愤的各种情绪。请你回想最希望丢掉的过往或曾经最介意的事情。”
“不管能不能够忘掉它,装到漂流瓶里,让它此刻先随海浪而去,说不定在某个平行时空,另一个你会收到这份忠告。”
正值落日时分,金色海浪勾勒出蜿蜒海岸线,三两身影结伴向海边走去。
武熙熙戳了戳吴漾,“交换一下看看怎么样?”
“不要,你去和他们换吧,陈书黎或者周川,你不是昨天还说很好奇他俩闹掰的过程么。”吴漾做出防御姿势。
果然,武熙熙去捂她的嘴,掩耳盗铃一样地放低声音:“我是说了……说了没错,但你也不能在镜头面前这么直接吧?”
吴漾抱臂,故意道:“都说武影后性子直接,不喜欢藏着掖着,原来是人设?”
武熙熙哇了声,“吴漾你胆子真是大,你那个什么贴心姐姐才是为了之前那综艺装的吧,和我合租那会儿没见你多喜欢半夜开导我啊。”
“没有吗?我记得我们聊到凌晨三点的次数也不少。”
“全在讲闲话,全程笑得停不下来,有一句走心的?”
你一言我一语,回忆到共同之处,两人异口同声:“记不记得那个油腻男演员!”
吴漾反应迅速,对镜头示意:“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大家不要扒哈。”
武熙熙绷紧嘴角,跟着附和。
—这俩人好有意思。
—武熙熙吴漾你们和好吧(哭)。
—已经和好了吧?
—我更关心那个男演员是谁。
—就是那谁啊。
—我也懂了,就他。
—扣1进群吃瓜。
“还没恭喜你也终于实现梦想,周大摄影师。”陈书黎把玻璃瓶放进海水中。
“谢谢。”周川不冷不热地说。
陈书黎无奈叹口气,拍他一下:“哥,你就别装成死鱼脸了吧,你根本不是这种性格。”
“被看出来了?”周川小声说,悄悄瞥一眼镜头。
“你还是好好拍照吧,经纪人这种职位真不适合你。”陈书黎简直没眼看。
“确实不适合哈,幸好没耽误你。”周川挠挠头。
—周川不会以为自己演得很好吧?
—呃如果我说刚开播那会儿我真骂过他……
—我也骂过。
—不是,主要对周川真不熟悉。
—粉丝也骂过,对不起。
—全员好人?我是唯一恶人。
—谁来解释一下,怀宁和柯遂的直播间咋听不到声音了?
—我以为就我这样呢。
—他俩越走越远,变成一个小点了。
—好像是怀宁心情不太好,柯遂和导演组商量了一下,把麦拿掉在开解她。
25. 第 25 章
“柯遂,你有没有觉得,我当时直接跟着我妈妈一起走,还挺笨的。”
“我对她一直都有种愧疚感,觉得自己虽然陪着她,却没能让她开心,不仅她不开心,我也是。”
在要装到漂流瓶的那张纸上涂涂改改,怀宁最后也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思绪复杂,或许讲出来会更好,自打槟城与柯遂说开后,她有种可以向他倾诉一切的感觉。
留下两串脚印的沙滩,柯遂在左,怀宁在右。
“不是笨,只是因为你有不想让她伤心的本能反应。”
“可我什么都没能干好,不是吗?”怀宁喃喃道。
李莉优刚嫁过去最初的那段时间,仍和怀宁保持着固定联络,得知怀宁放弃画廊工作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剧烈争吵是开端。
“你学了那么多年的绘画,现在毕业了不找个正经工作,反倒去演戏?怀宁你怎么想的?”
“还有,你现在一个人在槟城,还是女孩子独居,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不去画廊就找个别的工作,考研究生也行。二十好几的人了,一点都不成熟。”
怀宁头一次发现,即使缺少面对面的机会,李莉优也足够强势。
她缓慢道:“妈妈,我现在对画笔不是很感兴趣。”
“十几年了,你到现在才发现对它不感兴趣?”李莉优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那你对什么感兴趣?演戏?”
“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如果不是你从小就给我报班的话,我也不可能主动……”
“怪上我了?”李莉优出口打断,随即自嘲似地哼了声,“还真是和你爸一样。”
“没有怪你的意思。”又提起怀湛江,怀宁只好先认错。
两方同时无言。
“你真不喜欢,那时候就该告诉我,白费那么多心思。”李莉优语气中带了些妥协。
有告诉过的。
就像她曾经提过想去上京,而不是待在青城一样,只是结局是被无理由打回。
但怀宁并没讲出来,她只说:“我们都没办法回到过去,但现在还可以改变,所以我想试一试。”
“我和你隔得太远,连你几个月前放弃工作跑去槟城都不知道,你外婆也不在了,青城没人有能力有资格管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去哪里都行,回苏城找你爸也可以。”
说完后,李莉优挂断电话,那之后她再主动打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怀宁几乎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得一句来自她的问候。
怀宁可以理解。
李莉优的性格使然,向来眼里容不下沙子,又作为从小对女儿寄予厚望的母亲,如果不是再嫁让她有心无力,怀宁必然被要求继续深造,直至成为一名画家。
刚开始会转账,怀宁退回,解释自己要努力试试这条选择的路是否正确,李莉优并没多回复什么。
后来等待《南山旧》播出那段时间,怀宁还真回了一次苏城。
说来也奇怪,怀湛江出轨在先,同李莉优离婚后却没娶那个女人,甚至一直都未再婚。
院子里海棠树依旧植在正中央,正要出门遛鸟的怀湛江碰上怀宁,惊讶一瞬。
“宁宁?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找奶奶是吧,她在前厅,我给你喊一声。”
“你可是当爹的,女儿回来了就知道喊我这个老婆子,你不会多和她聊会儿天?”
怀宁觉得,倘若那天奶奶不在,怀湛江的反应必定是“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儿”。
反正不会想到同她叙旧说话这回事。
还是奶奶先提到李莉优。
“她前几个月结婚了。”说这话时,怀宁留意怀湛江。
“嫁人了啊,挺好的。”怀湛江倒坦然,像是忘记当年自己做过的那档子事。
父母离婚时,怀宁已然是接近成年人的状态,这刻看到父亲的反应,她开始怀疑自己前十几年的记忆中,关于他们相处融洽的那些画面是否有过度润色的嫌疑。
然后发现,大多数时间,性格算不得强硬的怀湛江都是屈服顺从的一种态度。
例如怀宁幼儿园时期他与李莉优争辩没必要让怀宁过早接触美术,小学时期他不愿意听李莉优建议跳槽至另一单位,中学时期与柯遂爸妈聚会吃饭,他被调侃娶了个好老婆时的苦笑。
于是怀宁主动说:“我没听妈妈的话去画廊工作,现在在拍戏。”
“演员?演戏听起来比画画有意思。”怀湛江立刻来了兴致。
“确实挺有意思的。”怀宁笑了笑。
“宁宁拍的可以放到电视上看的?”
奶奶这时插进话,把聊天后半程变成了演员日常科普大会。
直至怀宁离开,怀湛江送她途中,突然说,“宁宁,你是不是不喜欢画画?”
怀宁没否认,他便笑了:“我早看出来了,但没人拦得住她啊。”
“爸爸,你和妈妈当初结婚是因为爱吗?”怀宁终于还是问出来。
“是。”
“但有时候很后悔我为什么会和她结婚,和谈恋爱那会儿大相径庭,压迫感重到我喘不过气。”
他的肯定答案坚定,以至于和第二句话的内容形成鲜明对比。
“你可以和她提离婚。”怀宁认真道。
而不是用那样难堪又不体面的方式结束。
“想过啊,但还没说出口就料到她会是什么反应,细数这些年来她的不易与功劳,闹来闹去未必有什么更好的结果。”
“那时候既清醒又不清醒的,会反思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之后后悔,有觉得就这样早晚被发现能省很多事,毕竟你妈妈对于这种违背原则的事情绝对不会忍。”
太过了解对方就知道怎么往她最在意的地方戳,而且一击毙命。
“但我没想到的是她反应那么大。”怀湛江摇了摇头。
“那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了我缓和关系吗?’怀宁指尖紧捏,“特别是你,爸爸。”
怀湛江猛然抬起头,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怀宁不避让地同他对视,最后怀湛江音调低下去:“不好意思宁宁,你那天突然就被带去青城,我们又离婚,肯定吓坏了,我应该给你道歉。”
“爸爸对不起你。”
——
“刚刚说漂流瓶里要写上最希望丢掉的过往或曾经最介意的事情,我想了很久,觉得可能就是离开苏城去到青城那段日子。”怀宁扭头看柯遂,“我在考虑,该不该给妈妈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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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遂用眼神给予肯定:“想打的话就打,我陪着你。”
拨出通讯录里那个电话且接通传来李莉优的声音时,怀宁声线颤了颤,喊:“妈妈。”
“宁宁?”李莉优像是不敢相信地移开听筒,确认后才问:“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在工作,提到青城,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
半响,李莉优忽然说:“宁宁,你心里有怨我吧。”
可能人到一定年龄阶段,都会不由自主有反思的行为,也可能距离变远,见不到彼此的日子里,更能慢下来去想与对方的点点滴滴。
李莉优沉默很久后开了这样一句口,而怀宁不知怎么,当下鼻子就酸了。
她在想,原来妈妈知道。
“你太懂事,甚至在外婆去世后,我小心和你商量说我可能会离开青城,嫁去很远的地方,原本担心你会不高兴,但你只说没事的妈妈你幸福就好。那时我就在想,是你被教得太好,还是迫不及待要远离我。”
“其实,嗯,我有时会后悔跟你去了青城,因为觉得自己并没有给你带来好的情绪,没达到目的不说,还让我们都很不开心。”怀宁强忍眼泪,话一股脑吐出,听上去不连贯,“你撕画稿那次我到现在还记得,可能你是无意的,但我只有十七岁,我也不成熟,所以受到了伤害。”
摔门声,恐惧感,不安,连带着轻微的自卑感以至怀疑自我。
一阵断断续续又轻微的抽泣声后,李莉优艰难出声:“对不起宁宁,妈妈对不起你。”
到此刻以直接的方式被揭穿,李莉优不得不承认,她那时对于自己遭受到的不公,对于丈夫的气愤,怒气,全转移到了陪伴的女儿身上。
许多事,她都对不起怀宁。
而很多年后,她终于才说出这句道歉。
缺席父亲角色的怀湛江,控制欲过于强的李莉优,本该是最亲的父母,于最关键的成长节点强制逆转了怀宁的人生轨迹,使夹在中间的她成为最无辜的受害者。
怀宁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一大滴一大滴砸到柯遂的手背上。
她紧握住他的臂膀,仿佛寻到被雾遮挡瞧不清踪迹的那艘船,柯遂怔了一瞬,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落日美得依旧,沿边海岸线却在这刻极速往后退,由冬日开始,一直退回到他与她分别的春分。
怀宁和她想要加以忘却的过去挥手再见,同时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柯遂由衷认为。
世界上能有闭环这种词真是,太好了。
李莉优吸了下鼻子,“你不仅独自选择出了一条喜欢的路,而且出乎意料走得很好,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勉强自己。”
怀宁说我会的。
虽然没有完全原谅释怀,但至少这一刻,李莉优承认是她错了,怀宁的脆弱、自卑、敏感,都暂时找到了出口来缓解。
“宁宁,妈妈能多问一句吗?”挂断电话前,李莉优试探着开口。
“什么?”怀宁的心莫名开始怦怦跳。
大概血缘就是拥有无法解释的心灵感知能力,不管是在哪方面。
李莉优犹豫片刻,说:“你和柯遂,是我想的那种情况吗?”
26. 第 26 章
怀宁恍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她像被烫到,立时起身。
怀宁没回答,李莉优便自动撤回:“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当时我没问清楚就撕掉你给他画的那张画是不对,但你们不是那会儿就在谈恋爱吧?还是说你喜……”
怀宁却第一次希望她能多说会儿,巴不得她不要这么快转到另一件事上。
“妈妈,我这边有人在喊,先不和你说了。”她按下挂断键,左顾右盼:“得回去了,我们走出去的距离有点远。”
柯遂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说:“没听错的话,阿姨提到我了?”
怀宁带着疑惑啊了声。
柯遂哼笑一声。
若不是对她了解,还真看不出她正借一张无辜脸皮在装傻充愣。
“你笑什么?”
装是装了,却没经验装到底。
“没什么,就单纯觉得乌龟缩进壳里不理人的画面很有意思。”
他喜欢,所以不揭穿。
“这里有乌龟?”怀宁揉了揉眼睛,过几秒反应过来,“柯遂,你骂我是—”
另一个不太好听的别称堵在怀宁嘴边。
“你要说的那两个字,和乌龟不一样。”
额角遭遇敲击,但力道轻得像在挠痒痒,怀宁抬起头,听到柯遂说:“因为在我这儿,它是可爱,招人喜欢的代表。”
心跳声大到像震鼓,怀宁发现,柯遂并非酒品不好。
他本来就很会说情话。
——
节目组新发布的任务定在上午,先做游戏,再根据排名依次领取趁手工具,紧接着两人一组到沙滩上赶海。
上午九,十点是海边固定的退潮时间,海岸上几乎随处可见贝类海鲜。
装备首先要穿戴整齐,正穿着节目组提供的衣物鞋子,不远处传来一声喜悦的喊叫。
“活的诶,是活的!”
武熙熙高举一只被泥土包裹的不明物体,给吴漾瞧过一眼后,朝怀宁的方向喊:“怀宁!我挖到了皮皮虾!快过来看!”
“就来。”
刚把防晒帽带子系上的怀宁要半侧过身,被一只手拉住。
柯遂轻拽她,待人站稳开口:“手套。”
都不需要多说话,他自觉低下头,左手攥住她手腕,右手将指关节顺利套进分指手套。
怀宁也没抗拒地由着他套另一只手。
以他们俩的身高差来看,在她这个角度,柯遂脖颈低垂,阴影自山根切开,小痣醒目,专注认真的神色恰好被她收入眼底。
—像某种仪式,是什么我不说。
—再加一个单膝跪地的动作就更像了。
—我真的很爱这种旁若无人的小情侣氛围感!谁懂!
—既然气氛到这里,不如求个婚吧?(自动补充大喊: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穿赶海的衣服求婚,认真的吗你们?
—很萌呀~
二十分钟后,怀宁回来找柯遂。
“熙熙她们的桶里面有好多东西,贝壳、牡蛎、刚刚还找到一只螃蟹,漾姐说要你做着吃,你会吗?”
她边比划边说,一秒脸上能有好几个表情。
“学一下可能会,但不做。”柯遂拿铲子挖了一勺土。
怀宁问为什么。
“因为她们把我的队友拐走了。”
怀宁眨了下眼睛。
然后理解过来柯遂是有点抱怨不满的意思?
“不是说赶海游戏纯体验,没有排名吗?”
她略带些疑惑不解地问完,看清脚下的画面后惊讶道:“这是什么?”
盐粒撒了洞口一圈,很快就有长而细的一条棕黄钻出洞穴。
“蛏子。”柯遂不易察觉地咽回去刚要讲的话,对她解释:“撒点盐,它就会自己上来。”
怀宁蹲到他身边,脑袋趴在膝盖上看他行云流水地收进一只又一只小蛏子。
发出感叹:“柯遂,你怎么不管哪件事情都会啊?”
准确来说,是擅长所有第一次做的事。
从跑步,到做饭,乃至赶海,好似他各方面都具备一定程度的天赋。
柯遂把蛏子扔进桶里,没看怀宁也没看镜头,说:“只是你看到的事情,我都会而已。”
“什么意思?”
“想让你看到的意思。”
“就像现在一样。”柯遂将铲子递给她,问:“要不要试试?”
——
如果说在跑步这件事上,柯遂尚且因为身高与腿长获得一些先天优势,那么对于做饭,他最开始是完全不存在技能加持的。
和怀宁待在厨房里做番茄鸡蛋面,并非柯遂首次拿起刀切番茄、打鸡蛋搅拌、加调料调味道。
父母不常在家,柯遂还不大那会儿,靠请来的阿姨照顾日常起居,吃食是不用愁的。
年纪渐长,柯遂开始尝试自己下厨,在阿姨的指点下,断断续续做了几道类似于番茄炒蛋这样的家常简易菜。
说实话,卖相和味道都很一般。
“闻起来好香。”
怀宁乖乖站在柯遂身后,看他拿锅铲翻上翻下,熬出的番茄汁不算红,样子却熟练。
柯遂嗯了声,伸手从橱柜里抽出一包未拆封的面。
“要吃多少?”
“两个人吃的,应该拿多少?”
怀宁合住手指,聚拢成个圈,贴上塑料包装比划,然后看向柯遂。
柯遂迎上她的目光,努力回想着家里阿姨平时会如何计算食量,又如何能下出恰好适合的根数。
大概估算了个量,刚下进去还显不出,越沸腾却越多,他淡定地边往里加水边解释说:“防止它坨掉。”
“好好吃呀,柯遂,你第一次做就这么厉害啊。”怀宁很是捧场地盛了一大碗。
有什么都不做只等着这层吃人嘴短的嫌疑在,也有她很容易满足的特性在,但最重要的……
柯遂默默合上番茄酱的瓶盖,重新放进冰箱。
“算吧。”
不是第一次做饭,也不是第一次做番茄炒蛋,但是第一次做番茄鸡蛋面。
绝大多数时候,柯遂都恪守诚实发言,绝无虚假这一原则。
然而刚刚,不知从哪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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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开始偏离真正的角度。
但他真没想要故意要骗她。
“真的很好吃,你看,这根面条裹满了番茄汁。”怀宁对着他的方向,眯起眼睛笑。
“柯遂,你以后可以经常做饭,我觉得你有天赋。”
“做给你吃?”
“可以吗?”怀宁一脸期待,她才听不出他调侃的那层意思。
他便笑了,点两下头,认真考虑道:“可以,既然你说我有天赋。”
反正都可以变成事实。
——
“想让你看到的意思。”
怀宁摸不着头脑地铲了几下,时不时瞥向摄像机,最终决定提醒一下柯遂。
她拉近距离,用气声说:“你现在讲的话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柯遂很是配合她地低下头,问:“哪句?”
那么多会让人误会的话,这要怎么说啊。
怀宁语塞。
“节目都要结束了。”柯遂的气息吐到她耳垂处,像能缠绕心念的游丝。
节目都要结束了。
听起来像什么节点,只要结束,就会发生一些事情,并且在所难免。
怀宁缩回脑袋,一下又一下地铲土,企图以此晃出浮想联翩的活跃思维。
—又在说什么我不能听的啊啊啊啊。
—怀宁柯遂你俩小秘密真的很多。
—绝对谈了,没谈我倒立洗头。
—倒立洗头那个,说出你的直播间。
—官方发了新微博,大家速速去评论。
—什么微博?
—说是过两天的收官直播会随机选几个大家想知道的问题,要他们直播的时候回答。
—我提问:怀宁柯遂什么时候在一起?怀宁柯遂什么时候亲一个?怀宁柯遂是不是正在谈?
—好家伙,这一个都不能说吧。
—怀宁刚刚挖到拿在手里的是什么啊?
翻开淤积的泥土,浸泡在退潮后海水中的椭圆型物品,晶莹的蓝和掺灰的紫,纹路起伏,像泼乱颜色的水墨画。
“好漂亮的壳。”
怀宁双手捧起,展示给柯遂。
迫切要完成一件事时,她的眼眸会很亮,像阳光揉碎,里头的光亮能照耀到到最深处。
柯遂看她,说:“嗯,漂亮。”
她抓起他的手,往略凉的壳上贴,见他不像对那漂亮物品在意的样子,又去晃他的胳膊,“你摸一下。”
柯遂伸手,揉搓那处晶莹的动作像正打磨一块玉石。
他点了点那处蓝,“你穿这个颜色怎么样?”
“这个?”
“昨天不是说直播穿的衣服要靠我们互相决定?”
工作人员昨晚通知说,过两天收官直播的告别晚会,穿什么要按对方的喜好决定。
怀宁扬起一侧梨涡想了想,指另一处的紫:“那你穿这个?”
看过《pioneer》拍的那套图很多遍之后,她发自内心觉得,柯遂穿亮色会很好看。
“可以。”
柯遂应得爽快,仿佛正中他下怀一般。
27. 第 27 章
收官直播定在十二月二十九号晚上。
要求盛装出席的告别晚会,礼服挑选也有意思。
嘉宾需要互相选择衣服成了开播的最大亮点,直接将观看人数和热度顶上新高峰。
—来了来了。
—好快,最后一期,舍不得俺们遂遂安宁。
—别伤心,遂宁批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小女子不才,提出一见解:不如趁此官宣。
—俩伴娘,俩伴郎,齐了。
—舍不得所有人,是不是直播形式让我们感情变深了(流泪)。
—就到煽情part了?
—妈呀,我没看错吧,熙姐穿了条粉色裙子???
为了使出场仪式正经些,装扮过一番的现场铺了条红色地毯,武熙熙拖着大裙摆,走过签名墙艰难站定。
紧跟着出现的是吴漾,一身皮衣皮裤加烟熏妆,看上去两公里外走起路来都带风。
两个人开始依次介绍。
吴漾从上打量到下,颇为满意道:“我的选衣理念是—梦幻精致。”
“我看你是想让我在红毯上绊倒出丑。”武熙熙没好气地说了句,“我选的衣服和她的本体形象非常贴合啊,一点都不贴心,非常冷酷无情。”
说着,武熙熙往她身上靠,“你自己作的孽,搀着我。”
陈书黎和周川将互换角色贯彻到底,陈书黎走休闲风,脖子上挂了个相机,周川则是穿了陈书黎当年选秀节目所发的统一制服。
平台相同,倒也不存在什么版权引流问题,主题曲适时响起,不善舞蹈的周川把高潮部分也跳得乱七八糟。
还是靠陈书黎一波回忆杀拯救,“初次见面,我是陈书黎,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为我投票吧!”
“呜呼,陈书黎c位出道!”
坐下后的武熙熙暂时忘记了难整理走动的裙摆,成了最佳观众,串场喝彩都来。
“下面压轴出场一对俊男靓女!热烈欢迎!”
深紫色中和柯遂端正五官带来的冷峻,不仅显不出半分艳气,还带来绝妙的淡雅。
他望向另一个方向,伸手等待。
怀宁迈着小步子朝他走过来,她身上那件衣服的长度到脚踝,蓝色浅,像浅表海水流动,晕开纯净的白纱。
“你们穿的像出席晚宴。”周川捏了下压箱底太久,有点皱巴的领子。
怀宁笑着指了指柯遂,“他挑的。”
柯遂也看向怀宁,“她挑的。”
说起挑衣服这事,男生和女生不同,柯遂的西装版型几乎都大差不差,只需要选颜色。但怀宁可以穿的款式简直太多。
长度要多长、设计要抹胸还是露肩、装饰用蝴蝶结还是丝带……
因着双人直播,怀宁的蓝色蝴蝶造型登上热搜大获好评,稚子已然从化妆师升级为她的造型师。
“柯遂哥你觉得呢?”稚子询问端坐在沙发上的柯遂,“我借来了颜色符合的高定,但这几件都一般。”
“你喊什么?”小野拉了她一下,纳闷重复一遍:“柯遂—哥?”
“他昨天让我喊的啊。你不是也在场吗?”稚子表面无辜,心里是另一套说辞:哥哥姐姐就是很配啊。
小野的确在场,也听到了,但她不懂:“为什么会突然要求喊?”
“觉得老师这称呼比较生疏?”
“我们和他很熟吗?”
优等生的稚子拿同情的目光注视差生小野。
为什么?这不是很简单。
因为!这就是!占有欲!
然而她最后还是只耸了耸肩膀,“可能以后会熟。”
换好衣服的怀宁从换衣间出来,嘟囔了句,柯遂便主动上前去拉她背后的拉链。
稚子默默打气:哥你加油啊,照你这个攻势,我早晚会光明正大地现场磕糖。
——
“失策了。”陈书黎越看越想笑,“不好意思啊哥,你看着像偷溜进来的服务生。”
吴漾拿手肘碰了下武熙熙,示意:“你们三个是一类人,我们仨是化妆晚会。”
“哇,真是谢谢你啊。”武熙熙再次被迫想起这条行动碍事,穿在自己身上的裙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牵手了(大叫)牵手了(起身荡)牵手了(捶胸)。
—不好意思,我们遂宁批吃的就是这么好。
—蓝色深了就是紫色啊,紫色淡点又和蓝色很接近。
—深紫和浅蓝,好好品。
—我只说六个字:《他挑的》《她挑的》。
—周川既穿得最朴素,还要被秀恩爱,你们有点不礼貌了哈哈哈哈。
—这么看衣服选的很符合,武熙熙的性格确实蛮小公主,吴漾也会怼人。
“为了今天的直播,几天前,我们公开征集了节目录制播出到现在,观众网友们的未解之谜,下面请分别回答。”
“第一个问题,请问陈书黎和周川,第一天晚上就和怀宁柯遂互换房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武熙熙看热闹不嫌事大。
“差点打起来。”陈书黎倒是非常直接。
好几年未见,情分本就薄弱,发生冲突就像埋于地下迟早会出现的一条导火索。
更何况,周川上来第一句话就是“需不需要我帮你”。
爱豆生存空间太窄,势必要转型演员,陈书黎缺乏影响力,周川用自己衬托他,可以轻易帮他博得路人缘,打开知名度。
圈内的隐形规则罢了,而作为普通摄影师的周川能懂,背后十有八九有人找他谈过,例如陈书黎现在所签约公司内所属他团队的人。
镜头面前,陈书黎不会详细提这些,只说:“对那时不够理解他的我来说,会觉得他有嘲讽我的意思。”
“毕竟当初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抛下的。”
周川犹豫了会儿,还是坦言:“我那会儿也这么觉得。”
明明整日在同一个屋檐下,得知陈书黎选择这件事对他却是完全被动的。
“第二个问题,怀宁和柯遂,请问你们俩到底哪里关系不好要修复,我们真的没看出来。”
“我们也没看出来。”工作人员话音刚落,吴漾就举手替在场的其他人都发表了意见。
柯遂后倚,双手合拢放在腿处,“我所理解的修复,可以是一拍而散互看不顺眼,可以是发生误会再见面的怨怼,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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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是久未相见的冷淡。对于另外四位,我不能妄加断言,但我和怀宁,确实是关系大不如之前,只不过我们可能都不会特别显露自己的情绪。”
“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但待在同一个圈里好几年,我们几乎没有私下交流过,所以这次能邀请到我和柯遂,我们也挺意外的。”怀宁讲完,又看了眼柯遂。
柯遂难得没有应和她这句话,补充说:“当时有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不是很敢靠近她。”
“我才是呢。”怀宁撇了下嘴,“名气和资历都相差太多,主动和他攀谈,估计真的会让人觉得是我想靠他打通往电影圈的路。”
“第三个问题,武熙熙和吴漾,节目结束后还会有联系吗?能不能一起参演音乐剧,两个人边唱边演?”
“后面那个问题问的很好,下次不要提了。”武熙熙掩住额头。
“她五音不全,我五官乱飞,还是别折磨大家了。”吴漾同样婉拒音乐剧这一提议。
“至于前面那个问题……”
工作人员拿起话筒,接过话:“前面那个问题,其实是对在座所有人问的,你和你一旁的朋友,结束后还会有联系吗?”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变相提问:这段名为友情修复的旅程,强制将你们放进一个不得不接触、交谈、见面的小世界,你和你的好友成功理解了彼此吗?你们解开心结,敞开心扉了吗?你还能和他(她)恢复到之前的关系吗?
一层赛一层深入。
“比起面对面长篇大幅的讲述与解释,或许落笔到纸上的字句,简单的一句话更能描写出你当下的感受。”
“不管是决意江湖再见,要就此再别的遗憾,还是释怀,想要维持原状,抑或后悔,打算更进一步。请分别写下来,至于要不要给对方看,取决于你们自己。”
“但我们想,你需要这样一份遵从内心的答案,他也需要。”
通俗来讲,爱情可以分为最简单的三种模式:男男、女女、男女。
很巧的是,友情也存在完全相同的这三种模式。
其实在很多层面上,它们都有相似的元素:你们彼此的性格、家庭、从小的环境、受到的教育、三观等等,这些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和他(她)是否能接触并发展。
甚至,由友情变为爱情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不同之处在于,友情不像爱情一样有近乎契约以至背叛会遭遇各种道德审判的关系。但就像双刃剑具有正反面,在自由不受拘束的同时,它也会捉摸不透到像阵风,总在你不经意间飘走,而后自然又悄无声息地消散。
自古以来,爱情是难解的命题,友情又何尝简单呢?
一路寻求答案的过程中,总能听到不同声音。
友情无解、好的友情不逊色于爱情、好的伴侣会成为彼此的朋友、一些朋友或许只能陪你度过特定的一段时间等等。
诸如此类,每一种都是合理的说法。
本质上,它们只有文字上的区别,要将一种感情定义为什么,又以何种程度定义,归根到底应该忠于你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友情—这条人生跑道上必经的线路,或许我们都应该走的更远更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