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公主》
1. 遍地是苦主
【这个世界遍地是被磨难缠身无法自救之人,拯救他们脱离苦海便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任务。】
林十三身影虚浮在空中,兴奋出声:“完成任务是不是就能回到现实世界,还有大笔奖励?”
冰冷的机械音再度响起:【你在现实世界肉身彻底损毁,永远回不去了。】
随后林十三便被一股怪力推向底下一道娇俏的身形里,与那身形相融,恍惚间只听见机械音仍未停。
【你如今的身份便是虞国嫡公主李云漱,这个身份既是你的金手指,也是你的任务奖励,拥有足够的钱权支撑你完成任务,任务完成后你便能以此身份永远留在此世界,失败即抹杀。】
【这个世界有许多被困于虐文情节的角色,身不由心,结局非死即残,始作俑者却能位等高危尽享荣华富贵,惩罚仅仅只是孤独与后悔,你需要拯救受虐角色,令始作俑者受到真正的惩罚。】
林十三身形不稳向后仰去,意识模糊前眼中最后一幕不只是高挂的灼日,还有几行模糊扭曲正待消散的字。
“该世界苦主李云漱、温酌春、冯雪时、绒绒……寻遍所有苦主拯救后,系统自会出现……”
林十三口中喃喃着上方的字,字迹消散,她也彻底失去意识。
……
醒来时天已暗下,李云漱的寝殿灯火通明,一众婢女守在床榻前。
林十三……不,她如今是李云漱。
她很快便接受了新名字。
反正她原本的名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被丢在孤儿院门口是恰好是正月十三,也算不上是好听。
李云漱这个名字不仅好听还彰显着身份的尊贵,宫中所有皇子皇女可都叫李云某。
以后与旁人吵起来,再不会有人可怜她是孤儿,替她找回丢失的族谱,谁敢说一个不好的字,那可是要献祭族谱了。
她对这个身份接受的极快,更是有些庆幸得到了这个身份。
她挥手令婢女们通通退下,她昏过去后拥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原主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小公主,皇宫内其余皇子皇女都是庶出,便是连太子都是庶出。
好一个至尊嫡贵族,怪不得那个声音说她的金手指就是这个身份。
那道声音应该就是所谓的系统。
只是这任务……
昏睡前她也听见了那几个名字,其中便包括自己,千娇万宠的嫡公主也需要被拯救吗?
李云漱在心中默念着那几个名字,只觉得有个名字格外耳熟,温酌春。
她记得来到这个世界看的一本小说女主就是这个名字,当时她刚高考结束,压抑了整个高三的她报复性放纵,连看38个小时不眠不休,男女主都不长嘴磨磨唧唧,女配更是又蠢又坏,整个剧情又臭又长,主角虐身虐心……
李云漱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猝死的还是被气死的。
系统说自己肉身彻底损毁,想来应该是死后没人发现,尸体腐烂生蛆被啃食殆尽。
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有个四哥哥,名为李云祈,信息和那本虐文男主相差无二。
当时天空上几个名字后还有省略号,也就是说明需要拯救的并不只是这几个人,在看这本虐文时就听说作者极其喜欢兄弟文、姊妹篇,一本书中好几个角色都有可能是之后作品中的主角,还都是虐文,这个世界岂不遍地都是虐文女主。
李云祈有一种七老八十了还要拯救这些角色的错觉。
她重重叹了口气,决定先从温酌春和李云祈身上入手,毕竟其他名字并不算熟,她还是喜欢有把握一点。
李云漱闲不住一刻,次日一早就带着贴身婢女春序出现在温府门前。
她躲在门口的石狮子后探头探脑,瞧着温府大门走出来一位衣着素净的少女,发间也仅仅插着两支素簪,李云漱瞬间便将这少女的形象与温酌春对上。
原书中描写的女主便是打扮永远单调清雅,性格也是淡淡的不争不抢,也就是这样的性子险些气死看书的李云漱。
正准备上前,却又见府内走出一群人,为首的少女快步走近温酌春,故意用肩膀撞她,温酌春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摔下。
少女打扮的张扬,傲慢的俏脸上尽是得意,身边站着的婢女小厮望向温酌春的眼神也皆是幸灾乐祸。
温酌春也不恼,退至一旁给少女一行人让路。
可少女似乎并不想放过她,环抱着双臂走向她,眼里充斥着玩味。
少女盯着温酌春,忽而冷笑,伸出手用食指狠狠戳了戳她的脑门。
不等少女开口,李云漱冲上去将她推开,不耐道:“你二人同为温家女,为何次次欺辱针对她。”
说罢,她又皱眉指着几个婢女小厮,“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主子被欺竟还无动于衷在这站着看戏。”
不等几人回话,她转身很铁不成钢的望向温酌春:“还有你,窝窝囊囊的像什么,一点都没个小姐样。”
堪堪说完,李云漱正琢磨着如何点化这群人,却倏地被人狠狠推在地上一屁股坐下。
“你算什么东西,我教训这下贱庶女还轮得到你来教训?”少女尖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几乎是瞬间她又立马站了起来,甚至没给春序扶她的时间。
她耳尖有些红,想替人出头反被摔了个屁股蹲,真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昨夜睡前脑子里构思的自己英姿飒爽解救被欺少女的遐想在此刻瞬间消散。
见主子被欺,春序气急,替她怒斥回去:“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推的是谁?”
李云漱站在春序身后昂首,她可是高贵的嫡公主,面上浮现出一抹快意。
心心念念的打脸情节也是轮到她身上了。
颤抖吧,一群刁民,见到本公主还不速速跪舔。
但眼前的少女并无反应,睨了一眼李云漱,嗤笑:"哦?是谁?"
春序冷哼:“这可是漱月公主。”
“哈哈哈哈哈……”少女夸张地捧腹:“你是说高高在上的漱月公主来我温府门前,就为了主持我与这低贱庶女之间的公道?”
说罢,她嫌恶地斜了一眼温酌春,玉指缓缓指向李云漱:“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冒充公主,来人,替漱月公主教训一下这个冒充者,让她再不敢来温府行骗。”
一群人气势汹汹朝李云漱走来……
李云漱瞪大眼睛望向春序,一脸错愕。
春序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公主,您平日里素来瞧不上与这些人打交道,出宫也是戴着帷帽,京中无人识您……”
此话一出,李云漱迅速反应过来,当下便抓着春序的手拼命往外冲,再不跑就要挨打了。
那几个小厮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保不齐她与春序今日要被打死在温府门前。
“暮尔,何必针对者姑娘,让她走便是。”温酌春开口。
“凭你也配说话?”少女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真是窝囊啊。
狂奔中听着身后温暮尔被呛,李云漱暗叹。
李云漱一刻不敢怠懈,带着春序风风火火回宫进了养心殿。
她可是堂堂公主,绝对不能再有此等丢脸场景。
必须得有一样能随时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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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份的东西,今后她李云漱所过之处只会有奉承之音,必不能再让人轻易撵走她。
三言两语哄得皇帝心花怒放,当即便将御用暗卫赏给了李云漱,更是将随身的龙纹玉牌给了她。
望着暗卫白命与手上的玉牌,她握紧拳头,这一次她一定要找回属于自己的场子。
从养心殿出来,李云漱摩挲着玉牌感叹着命好。
原主被皇帝捧在心尖尖哄,整个皇宫又只有她一个是嫡出身,没有一个人敢跟她对着干。
李云漱正乐呵着,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长廊下行走的男子。
一袭绯袍衬得男子身形更加伟岸,墨发高高束起,利落地垂落于后腰又被风扬起。
她不由得扶着檐柱多看了会,又注意到男子腰间携带着一块紫玉,成色倒是不错,只是有一处破损。
李云漱隐约间感觉男子往这边瞧了一眼,却不知是不是错觉。
直至男子身形消失在视野里,她松开柱子点评道:“剑眉星目,好标志的五官,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
当下她便扭头盯着春序:“你说,他若知道我是公主,会愿意做我的驸马吗?”
李云漱在现实世界是个十足的穷鬼,没钱没身份的孤儿。
此时拥有公主身份的她如同穷鬼突然成了暴发户,迫不及待的想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有钱,如若不是怕被当成邪祟上身,她恨不得将“我是公主”四个大字绣在衣服上,
春序惊得慌忙摆手:“您是公主,这种话可切不能令旁人听了去。”
“不过……”春序又抿着唇一脸老成:“爱是与身份无关的,无论您是与不是公主,只要看到您美好的品质,一定会有人为您沉沦的。”
好老的话术,李云漱控制不住面上的嫌弃。
“你有喜欢的相好?”她问。
春序摆手的频率更快了:“自是没有的,虽未有过相好,但奴婢话本还是看过不少的。”
“县令千金与穷书生,富贵公子与贫困卖身葬父女,他们都没有因对方身份而有嫌隙,而是因对方的高洁品质而誓死相随。”春序面上满是艳羡。
李云漱皱着眉摇头,伸出纤细的手指狠狠点着春序的额头:“以后少看这种没用的东西,脑子要看坏了。”
不开玩笑,这种小说她看过一百本,早已祛魅。
事已至此,还是正事要紧。
李云漱无视春序迷茫的眼神,拉着她往宫外跑。
“我们去找回场子。”
李云漱早上丢的脸,一定要在午饭之前找回来。
不然着实对不起她高贵的公主身份。
好在为了备战高考,李云漱实在是没吃过好饭,愣是将这本虐身虐心的书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每一个细节她都清清楚楚。
此时书女主温酌春正在玉缘阁被女配温暮尔刁难着呢。
这一次,她一定要将丢的脸统统找回来!
两人赶到玉缘阁时,恰好撞见温暮尔将木橱上的托盘扫落在地。
霎时间,金豆子、玉粒子在地面上翻滚跳动。
“姐姐一向是心细之人,哎呀……妹妹不小心打翻了这制珠链的珠子,就劳烦姐姐一粒粒捡起来收好啦。”
温暮尔歪着头笑得狡黠。
温酌春垂下眸,不声不语,却听话的蹲下身子。
那金珠玉粒大小与绿豆一致,散落一地,弹得到处都是,捡完要废好一番功夫。
她却不辩驳一字,沉默的捻着珠子。
“不许捡!”
玉缘阁外传来李云漱的声音。
3. 抄家倒计时
月落参横,云雾随风缭绕,替横斜参星掩上一层薄纱,舜华宫内传来一声哀嚎。
“啊!套一天话了,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李云漱倚躺在雕花紫檀木嵌玉榻上,她张唇含住春序剥好递来的葡萄,朱唇沾染上葡萄的汁水泛着光泽,又撇着嘴将帕子甩给春序。
“嘶……头疼,给本公主揉揉。”她懒懒平躺在榻上。
春序忙用帕子擦净手,听话上前替她轻揉太阳穴。
“公主可是身体不适,奴婢命人宣太医给您瞧瞧?”
李云漱摆手:“不必,想事情想的。”
她今日对温暮尔嘘寒问暖一整天,竟是一句有用的话都问不出来。
既无所爱也无仇人,这到底是怎么虐起来的?
难不成是全家被抄日子过得太苦受虐?
必不可能,这个作者最喜欢写情虐,如果抄家前没有施虐方出现,那便是抄家后温暮尔幸存,遇到某人开始虐恋情深。
既如此,阻止温家满门抄斩即可。
温暮尔不会遇到那位对她虐身虐心的人,温酌春也不会被李云祈这个施虐方圈养。
一举双得,她根本不需要知道施虐方是谁,保护好苦主即可。
想好对策,李云漱便一连几天跑去温府,不是与温家姐妹品茶就是与她们鉴画。
温御史见堂堂漱月公主日日来温府,可见两个女儿与公主的关系是何等的要好。
脸上的褶子是一天比一天深,眼睛也是一天比一天小。
李云漱每日见温御史同自己问安,却常常幻视他脑袋与身子已然分家。
生命都快进入倒计时了,还整日乐乐呵呵的,当真是乐观。
但在温府待的几日,李云漱几乎每日都在调节温家姐妹矛盾,两姐妹不知为何用总看不对眼。
调解两姐妹之余,她又实在查不出什么,也不知温府目前是何动向。
她记得是温府贪了治江南水患的赈灾款,使察司前来搜查赃款时搜出了赞扬前朝的诗集,皇帝大怒,最终温府落得个满门抄斩。
只是不知如今使察司查到哪一步了。
李云漱刚安抚完温暮尔,心中正是烦闷。
这两姐妹不知有多大仇,两人一见面,温暮尔就炸了,温酌春虽还是唯唯诺诺的模样,可每回望着温暮尔的眼神里总带着不忿。
她烦躁的踢开脚下的石子,石子咕噜滚开,似是撞到什么东西,发出的却是闷响。
这温府也是,贪了那么多钱,却不愿意花在地面打扫上。
李云漱没好气的抬眼,却又见到了那位绯衣男子,他今日穿的是墨色便服,更显几分威严肃然。
她踢飞的石子弹到男人鞋边,于是男人蹙眉停步望向她。
这不善的眼神。
她对此早有经验,顺手取下腰间的玉牌举起:“我是公主。”
男子闻言,眉间锁得更紧了,却还是恭敬行礼:“使察司统领尉迟本,见过公主。”
方才还在愁不知使察司查案进度,眼下使察司的人就自己出来了。
李云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笑着询问:“尉迟大人是来查案吗?温府可是出了什么事?”
尉迟本望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杏眼弯弯好奇地望着他,墨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有如夏夜星,生的倒是极好看的。
只是谦逊不足,言行傲慢。
他不愿多谈,只恭敬回话:“与温大人在税务上有些事要谈,微臣不便多扰公主,先行退下。”
说罢,便又行一礼,大步离开。
见尉迟本走远,李云漱戳了戳春序:“近看倒更好看了,你瞧。”
春序看了看远处的尉迟本,又看了看眼前的公主,小心问道:“公主,您喜欢尉迟大人吗?”
“难道不明显吗?这样俊俏的男子可不多见。”李云漱反问。
春序摸了摸鼻子,试探开口:“要不……您去同尉迟大人道个歉?”
她被问的一愣,不明所以地反思起来。
“就因我多瞧了他几眼?他确实生的不错,可我多看两眼也属正常,那日在宫外他应当没发觉,我们离他那样远呢。”
春序叹气:“您方才将石子踢到尉迟大人鞋面上,也未曾致歉,开口便亮明公主身份令他行礼,在旁人看来……兴许会有些跋扈无礼……”
李云漱面上显露出迷茫,似是没反应过来:“我踢了他?”
她这才反应起来尉迟本适才的表情,自己光顾着看脸了,其他的全忘了个精光。
远处墨色身影渐远,只见垂在身后的发丝微微扬起,又被倾洒而下的阳光渡上一层浅金。
李云漱提裙朝那道身影奔去。
“尉迟大人!”
可尉迟本似乎没听见,脚下步子走的更快了。
她到底没追上,眼看着人进了温大人屋内谈事。
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李云漱弯腰扶膝喘着气,额前的碎发因奔跑而被薄汗洇湿,贴在两鬓。
她怀疑尉迟本耳背,自己喊那么大声,居然没能听见。
算了。
即便是将他喊停,也是问不出任何案情的。
使察司督察百官,查案从不外泄内情,只对圣上述职,她更不可能去找皇帝问。
问了反而更会让圣上起疑,温府也该收拾收拾准备问斩了。
此刻虽不知查案进度,但好在贪污并不会满门斩首,关键还在那本诗集。
只要诗集提前销毁,一切便还来得及。
温大人尚在谈话,兴许温氏姐妹能知道些什么。
李云漱叹息,只能招呼春序喊来两姐妹。
不出一刻钟,温酌春与温暮尔一前一后出现在她面前。
只是两人脸色不太好,想来又是有什么矛盾,但李云漱无心再劝和,当务之急还需找出那本诗集。
她耸耸肩,询问温府有没有藏书的地方。
“本公主今日想品诗,温御史可有藏阅诗集词赋的地方,你二人陪本公主看看书如何?”
两人自是颔首答应,引着李云漱去了温御史院中的书阁。
书阁足足两层,除了入门处摆了张小案用以阅览书籍,其余地方皆安放着木质书柜,不留一寸空闲之地。
各类书籍琳琅满目摆满书柜,书多却不乱,存放齐整且不染一丝灰。
想来温御史也是个爱书之人,至于收集赞扬前朝之书,兴许是广纳群书而不拘于书的优劣。
但皇帝可不管,一旦发现通通砍头。
李云漱摇了摇脑袋,书太多也是一种烦恼,还真不知从何找起,找出来怕是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温家两姐妹已是寻得了心仪的书,一个在小案前看,一个坐在书阁门前的台阶上看,愣是不愿呆在一块。
李云漱也不好让两人帮着找诗集,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两人到底是温御史的女儿,难免为了保全父亲做些傻事。
她只能仔细回忆原书情节,以便能找到有用的信息,进而以最快速度寻得那本诗集销毁。
她记得那本诗集中赞扬了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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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外邦鲜卑族的友谊,称前朝大度容纳鲜卑,两国和平共处换得天下安宁,贬当朝只重利益不讲情义,多次与鲜卑交战。
但事实并非如此,前朝皇帝荒淫无度、贪图享乐,屡次割让城池及送公主和亲以换两国边境停战,且前朝赋税高,官府压榨平民,百姓入不敷出担子重,以至民不聊生。
最终当朝皇帝的父亲,也就是李云漱的祖父,揭竿起义推翻前朝,改建了如今的虞国。
李氏两代努力下才换得了如今的国泰民安,百姓不再吃苦受冻,鲜卑不敢再犯,边境百姓不再受外族欺压。
那本诗集一句前朝与鲜卑的情谊就否定了虞国执政者的所有努力,温府被砍头也不冤。
但温御史又并非追捧此书,且李云漱还需要拯救温家两苦主,所以她必须提前找出此书并销毁。
诗集作者似乎是鲜卑人,因鲜卑族如今占不到便宜,遂作次诗集抨击虞国。
温御史也是缺心眼,什么书都收藏,敌国人写的书也能乱收?
好在阁中的书摆放有序,她只需去翻找专门存放外邦书籍的书柜即可,能省下不少时间。
想到此处,李云漱立马奔向二层阁楼的书架。
外邦书籍摆在阁楼角落的书架上,温御史常看的书则是放在一楼书案旁趁手的书柜中。
不常看便是不追崇诗集内容,只是喜欢收集各类书籍罢了,她也不算是包庇仇视虞国之人。
她在心中替温御史又找好了一个理由。
但书架上的籍册不算少,李云漱一本本翻看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她耐心的翻看每一本书,时间亦在翻动书页的指尖悄然流逝。
直至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公主殿下好兴致。”
李云漱闻声回头,当即便看到了尉迟本近在咫尺的脸。
面对眼前放大的五官,她惊得抖落了手中的书,不由得后退吓出了声。
尉迟本的视线随着她惊恐的表情移至落在地的书,旋即缓缓俯身捡起书,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书本,表情耐人寻味。
“原是公主看得挺入神,是臣唐突吓着公主了,还请公主恕罪。”他笑着递回书,面上却无歉意。
李云漱呆呆地接过书,目光不断在书与尉迟本之间来回扫视。
这方才人不懂声色在她身后,还凑到她身旁与她一同看手中的书。
幸得她手中不是那本诗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干笑两声:“尉迟大人这是聊完使察司事务了?”
尉迟本点头不语,目光探寻地望着书架上琳琅有序的书。
李云漱心中警铃大响。
她慌忙挡在书架前,声音微颤:“尉迟统领忙完事务可是该回使察司了?”
他却摇头,表情耐人寻味。
“臣方才见公主看书如此着迷,引得臣也想看看了,正巧温御史家中又有如此多的书……”
李云漱杵在书架前,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
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尉迟大人与温御史聊了许久,如今已是酉时,天色渐晚,不如本公主请你吃饭。”
她不动声色地捏住尉迟本的袖边,将人引到一旁的书架:“方才是本公主不小心将石子踢向你,未曾来得及向你说声抱歉,可否赏脸一同前往百味阁,以表本公主歉意。”
适才李云漱手上力道不大,尉迟本却任由她将自己拉开。
他也不语,只是噙着笑,低头望了望袖子上的手,转而又将视线挪到方才的书架上。
4. 错便是错了
李云漱神经紧绷,目光跟随尉迟本的视线,喉咙有些发紧。
她张了张唇,盘算着如何将人骗走。
眼前人却倏尔颔首:“那便由公主带路。”
“啊?”李云漱一愣。
这就……答应了?
尉迟本大跨步越过她,束起的墨发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微扬,轻轻扫过李云漱的指腹,让她有些痒痒。
他却不看她,背着手缓步下扶梯。
李云漱捧起手挠了挠指腹,发呆愣神之际,阁楼下传上那人来清润的声音:“公主莫不是心疼银钱反悔了?”
“自然是没有的!”
李云漱小跑着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慢步前行,一路上不言不语。
直至到了百味阁门前,尉迟本才微微俯身,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云漱瞧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撇了撇嘴。虽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一会死盯着那面书柜,一会又突然答应她请吃饭的请求。
但对着这样一张俊俏的脸吃饭总归不亏,兴许能套个近乎问问温府情况。
她快步走进百味阁,挑了上好的厢房,熟稔地点了几道招牌菜。
随后谄媚地邀他入座,替他斟酒。
“尉迟统领今日与温御史谈话许久,可是使察司查出来了什么?”
尉迟本捏着杯盏的手顿了顿,侧目睨了她一眼,未语。
见他既不语,也没将那杯酒饮下,李云漱继续道:“我知使察司直属于父皇,只对父皇述职,可我既无官职也无党派,你大可同我说,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回头我与父皇说便是了。”
“臣看未必。”
尉迟本将酒杯覆在桌面,酒水瞬间流出,顺着台布滴答落地。
“还请漱月公主转告四皇子,微臣愚笨,只知查案,旁的臣敬谢不敏。”
语毕,他上前推开厢房门,留一句:“使察司事务繁忙,此等佳肴微臣无福消受。”便快步离开。
尉迟本前脚刚走,跑堂后脚便将菜肴一一摆上来了。
门外候着的春序进来,疑惑道:“这统领大人答应了又不吃就走了,真是奇怪。”
李云漱也正奇怪,望着倒置的杯盏出神。
这尉迟本突然同她提四皇子李云祁,这与他有何干系?
来了又走,何不在温府时就拒绝。
不对,温府……
李云祁想拉拢温府,几次三番接近温暮尔,而自己这些天又整日往温府跑。
他定是以为自己与李云祁是一派,替李云祁试探他口风来了。
李云漱轻轻吐气,这误会怕是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了,不过当下之急还是保住温府不被灭门。
这一桌佳肴玉酿更是不能浪费,尉迟本确实无福,她招呼春序一同享用,春序忙摆手拒绝,却拗不过她。
几杯琼浆下肚,两人都有些迷糊,酡红悄然爬上李云漱的双颊。
她晃了晃脑袋,用力敲桌子:“白命——”
白命瞬时从窗外翻进来,恭敬行礼。
李云漱懒散靠着桌沿,拍拍脸蛋:“我这样貌美……如花!大晚上喝酒……危险……你要保护好我……”
说罢,她上前拉住白命的衣摆,又好心牵起春序,让她牵住另一侧衣摆。
“走吧白命。”
月色正浓,澄澈的月光倾洒而下,如一层银白薄纱披于街巷。
白命一左一右各站一人,两人步态不稳,揪着他的衣角摇摇晃晃缓步前行。
三人挪着步子从温府门前经过,却见一男子身着使察司服饰从里面出来。
李云漱原地定住,酒醒了一大半。
是使察司的人。
联想尉迟本盯着那排书架的眼神,李云漱猛然打了个寒颤,人还未反应过来,腿先迈了出去。
她不顾身后两人,猛地朝温府书阁飞跑。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赶过去是否有用,却控制不住双腿停下来,只觉得身后有猛兽追赶,一旦停下便会被撕咬断喉。
诗集若是被找出来,温家即被斩尽,温氏姐妹深陷泥潭,她便会被抹杀。
现实肉身损坏,她再也回不去,她实在不愿这第二条命就这么结束。
她不会有第三条命。
赶到书阁,一眼便望见了书案旁的尉迟本,他手中正有一本书。
见她来,侧目而望,眼中没什么情绪。
李云漱一咬牙,冲上去抢过他手中的书,抓着书即刻后退,防备地盯着他,却对上他错愕的眼神。
她紧紧捏着书,手止不住颤抖。
两人便这样相对而望,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白命与春序赶来,凑近拍了拍她的肩。
她却应激地侧身护住书闪开,看清是他们后才稍有所缓。
尉迟本仍站在原地没动,只平静的望着她。
她此刻才深吐一口气,小心翼翼捧起书看。
却愣住。
《易经》?
李云漱茫然地看向尉迟本,后者则缓缓开口:“公主殿下也喜这卦象之说?”
她一口气堵着说不出话,眼见那人朝她俯身行礼,而后自顾自离开。
此刻她才放松下来,她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缓过神后,她侧目向角落的温家姐妹:“使察司的人何事来的?”
“您与尉迟大人出温府后便来了,而尉迟大人不出半刻钟竟也回来了。”温酌春开口。
原是如此……
李云漱泄气,怪不得尉迟本突然愿意去百味阁,想来是怕她妨碍使察司搜查书阁。
毕竟是公主,执意阻拦也是要费他们一番功夫的。
怪不得他那时在书架前瞧了好几眼身边的侍从,随后侍从便无声无息离开。
“我们书阁可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温暮尔问。
李云漱未答,只朝温御史瞧了过去。
后者心虚地望向别处。
“那他们可找出了那东西?”李云漱反问。
温暮尔摇头:“先是在翻看了一遍存放外邦文的书柜,可见没找出东西,又将整个书阁翻了一遍,仍是未寻得。”
李云漱松了口气。
她起身走向仍看着别处的温御史,用力揪住他的衣领。
“账本和诗集藏哪了?”
温御史装痴作傻:“公主您说什么,微臣听不懂。”
李云漱不怒反笑,松开他的领子,挥手招来白命将其摁在地上。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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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视着温御史,好言相劝:“若你此刻交出来,本公主会劝父皇酌情处置。”
“若你还要装聋作傻,本公主便即刻禀明父皇搜院,即便你将东西销毁,本公主也会帮你再做好的账本与那本诗集放出来,让父皇知道你不仅贪污,还追崇前朝。”
她与其对视,一字一句:“之后你温府便会满门抄斩,脑袋一颗一颗的掉。”
温御史脸色铁青:“你这是造假……”
李云漱莞尔:“有何不可呢?”
温御史沉默。
李云漱示意白命松开他。
于是他缓缓爬起来,佝偻着身子,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般,垂着首一步一步走回自己院中。
李云漱跟在他身后,见他在自己房中可活动的石墙中取出账本,又从书案一角下取出诗集。
诗集用来垫桌脚?
李云漱挑眉,有些意外。
温御史将东西交给她,反而有些轻松地盘腿坐在案前,怅然开口:“我确实昧下了治水的钱款,但是得到这本诗集绝非我本意。”
“你方才说诗集,我还不知是何诗集,直到你说追崇前朝,我便知是这本,可这诗集是我偶然所得,那时书贩路过,我见着几本早年间的书,便讲他所挑的两担书都买下,未曾想里面还有这本书。”
“前朝所行之事,我亦不耻。”
李云漱点点头,伸手将诗集放于烛台之上,火舌瞬间缠绕上书页。
她随手将带火的诗集丢进了香炉中,无视温御史震惊而又带着水光的双眼,转身朝外走。
她将账本好生收着,已然决定了要如何处置。
错了便是错了。
李云漱迎着温府人炙热的目光朝外走,这些人有的愤恨怨毒地看着她,有的瑟缩惊恐地躲着她,有的眼中盈盈带着感激。
她不甚在意这群人的是何看法。
她是尊贵的公主,这群人可拿她没办法。
况且,她成功阻止了温府满门抄斩,讨厌她的人是在没眼光,她这么优秀。
这么想来,李云漱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正盘算着明日如何将这账本交给使察司,却在温府门前碰见尉迟本。
他竟没走,李云漱有些意外。
尉迟本望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只道:“戌时过半,公主千金之尊还是尽快回宫较好。”
李云漱眨眨眼,他是在关心自己?
想起身上的账本,李云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其拿出递交到尉迟本手上。
盯着手中的账本,尉迟本没说话。
李云漱却好奇:“你不问我这是什么?”
“账本。”他回。
“你怎么知道?”李云漱抓了抓袖角,有些紧张。
难不成尉迟本知道方才温府的事。
她后悔极了,早知应该先确认他走了再去威胁人了,如果他目睹了一切,自己还是要被抹杀。
尉迟本垂目望着她,她此刻发髻凌乱,簪子也歪歪斜斜的插着,裙尾沾了土灰,一点也不似下午见她时精致的模样。
良久,他摇摇头:“猜的,多数账本都是这个样式,未曾想误打误撞猜中了。”
眼前的少女闻言松了口气。
于是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5. 虐文收藏家
温御史最终由御史大夫贬为侍御史,贪昧了的钱款悉数奉还,追罚四万两充归国库。
李云漱站立在温府门前,观着里面的人忙碌。
如今温府的宅邸也被收回,举家上下搬去偏远城西的小院。
一行人将行李搬上马车,面上布满愁云,唯有温家姐妹没什么情绪,两人背着包袱朝她微微俯身行礼。
李云漱未语,一时竟不知道同她们说些什么。
温大人昨日还是风光无限的正三品官御史大夫,今日便成了从六品下侍御史。
他却不似昨日那般沧桑,反而轻松地携着妻儿上马车。
马蹄轻踏,车轴滚动,温府一行人启程离开。
“公主您瞧,他们东西掉了。”春序指着马车行过之处地板上的东西。
李云漱定睛一看,是一本书。
她上前捡起,见封页上写着“迟暮未及”的字样,只是这印刷体……
李云漱眯眼翻开书页,她粗略地看了几页,竟发现此书竟是以温暮尔为视角所写。
文中开头便写温暮尔在狱中高烧不退,还未近问斩之日便有病去之势,温大人为救女儿下跪求故友,发誓绝不供出同样参与贪款的故友,保其仕途。
于是故友寻得机会传了假死药进来,温暮尔以高烧病死的名头被狱卒拖走,丢进了乱葬岗……
李云漱合上书,瞧着温府马车的方向,深深吐气。
避免了温府灭门,温暮尔应是被她成功解救,跳脱出原有结局了。
她瞧着手中的书,恍然大悟。
这并非是温府的人落下的,而是系统给她的,她如今救出第一位苦主,系统传书是为了告知她拯救成功,可以放心去寻找下一位苦主。
李云漱将书带回宫中,她需要认真将此书看完,虽温暮尔已救出,但这本书的作者最爱联动文,兴许里面会有其他苦主的线索。
经过几日钻研,李云漱清楚了温暮尔原本的结局。
假死被救后无法使用原本的名字,遂用小名,救她之人便是故友之子,尚书家的公子,两人从小便相识,青梅竹马互有情愫。
只是温暮尔成了罪臣之女,只能藏在他院中无法示人,而他断是不能取罪臣之女的。
温暮尔无法见人,拘禁在他院中,又亲眼见证他娶侯府千金,两人争吵不断,她被贬的一无是处。
她寒了心终日沉默,将尚书家的公子越推越远,促得他与侯府千金恩爱两不疑,而她积郁成疾病死。
李云漱蹙眉摇头,这温暮尔被救出来反而是进了另一个泥潭,原本被砍头还能死个痛快,被救出后失去了名字与自我,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还要看心爱的男人迎娶别的女人,尚书府的人还不待见她,在衣食住行上苛待她,身体心灵都遭罪。
那样漂亮明媚的女孩子竟是这种下场,真是令人惋惜。
不过好在她如今解脱,不会重走老路。
虽说她如今身份降了些,尚书府那群势利眼不会同意她嫁进去,但她未必就愿意为爱牺牲自我。
原书结局是因她身为罪臣之女假死欺君,只能寄宿与尚书府,她没得选,出府即死。
尚书府更不会放她出来,她假死便是尚书的手笔,若她被发现,尚书府顷刻便坍塌。
想来以温暮尔的性格,再被尚书府怠慢也绝不会逆来顺受。
李云漱将书放好,之后每拯救一位苦主都会获得这样一本书吧。
那她岂不成了虐文收藏家了。
通读全文,也不算没有收获,她在书中看到了关于冯雪时的内容,系统留下的几个名字之一。
原本只有名字不知身份,现下知道身份便好办了。
冯雪时是尚书之女,原书中温暮尔官配的妹妹。
李云漱有些苦恼,直接去尚书府有些突兀,温暮尔倒是认识冯雪时,只是她揭发了御史贪污,不知温暮尔是否愿意替她牵线。
但坐以待毙总是不对,她可不想被抹杀。
于是她隔了又领着春序去了温府。
温府如今不似从前,院子相较从前更小,下人也少了大半。
李云漱去了偏院,如今温家两姐妹同住一个院子,却仍不愿与对方有来往。
见她来,两人也不算抗拒。
李云漱讨巧地将两只嵌金红玉簪送给两人,细细打量着两人的神色。
她虽与温家姐妹没有多亲近,却也不愿同她们有隔阂,毕竟任务完成暂时还要靠她们。
昨日威胁人家父亲,以致温府如今失势落魄,总不好再凭着公主身份高高在上。
她试探道:“昨日那般胁迫温大人,令温府落得此般田地,你二人可曾怨我?”
“不,家父贪多失足,降职理所应当。”温酌春接过红玉簪,垂眼小声开口。
李云漱不动声色观察两人反应,温酌春眼中既无怨怼也无郁色,温暮尔头一次没与其唱反调,反而闻言点头,两人似是平淡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温家姐妹不愧是能做女主的人。
换作她可不见得心态有这样好,冬日里头发打结都能让她急眼。
虽两人没有怪她,但李云漱始终心里有愧,她瞧着两姐妹站一起却貌合神离,心中有了主意。
两姐妹各为视角的书她都从头看到尾,大致知道两人为何感情不佳。
温大人年轻时爱上一农户女,却在女人有孕时听从父母之命娶了温暮尔的母亲,婚后才将农户女接进府中。
温暮尔母亲不愿却也无从做主,只能忍了下来,三人之间也算和睦,直至农户女将温酌春生了下来。
正头夫人尚未生子,妾却在前头生了个女儿,温夫人顿觉颜面无存,不愿再与温大人接触,自行搬去了别院日日礼佛,三月后独自产下温暮尔。
农户女心中有愧,将温酌春养到七岁便投河自尽。
府中常有风言风语,幼时的温酌春便认为是温夫人将自己母亲逼迫致死,而温暮尔则认为是农户女破坏了父母感情,害得母亲整日缩在佛堂不愿见人。
说到底,是温大人既要儿女情长又无底气违抗父母之命,害了两个无辜女人。
但这些事由李云漱口述自是不行,两人不见得会相信,于是她干脆将两人拖去了温夫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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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说的还是更有说服力些,她进了温夫人院中直接开门见山询问当年三人恩怨。
温夫人闻言也不恼,见两个孩子的神情,她叹了叹气,娓娓道来当年之事。
李云漱在一旁悄然望着温夫人,岁月在她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她沉稳恬雅,身上散发着母性的温柔气息。
当年她也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满怀对爱的憧憬嫁给温大人,却所遇非良人,酿成悲剧。
一个蠢男人害了一群人,李云漱暗暗叹息。
听完当年之事,两姐妹还有些别扭,悄悄用余光偷看身旁之人。
李云漱看不下去,上前拉过两人,强硬地让抱在一起。
刚松手,两人便立马弹开,颊上耳尖红透。
李云漱可不管,她只负责快进两人和好进程,抱一下就算大团圆和好了。
现在该下一个流程了,她将两人带出温夫人院中,可不能打扰人家礼佛。
一出院子她便笑眯眯望着温暮尔:“听闻你有个闺中好友叫冯雪时……”
还未等她说完,温暮尔脸一垮,一脸怨气。
“一群势利眼!”
李云漱疑惑:“你说冯雪时?”
按理说虐文女主都是真善美小白花,怎么还有势利眼。
温暮尔冷哼:“那倒不是,我去寻她,她府中人各个捧高踩低落井下石,还没见着人我就气跑了。”
“那你的小竹马呢?”李云漱打趣。
闻言,温暮尔咬着后槽牙,眼里似要迸射出火花,她怨气滔天。
“别提他!势利攀权的贱男人,见我温府落魄竟让我与他做妾,说我如今身份配不得他的正妻,谁稀罕。”
“还要娶侯府千金,难道侯府千金还能看上他,他算什么东西!”
人家还真看上了,风光大嫁……
李云漱在心中暗暗嘀咕。
不过她倒是可以让温府与尚书府平起平坐。
“你同你父亲说了吗?”李云漱问。
“父亲?”温暮尔诧异,况且她方才听完母亲说的事,现下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他。
“那你想看着尚书府的人一直这么趾高气扬、拜高踩低?”李云漱冲她眨眼。
“自然是不想的。”温暮尔摇头:“可这与父亲有何关系?”
“你同他说便是了。”
李云漱笑得温暮尔心里发毛,但她还是听话的跑去了温父院中。
望着温暮尔离去的身影,李云漱满意地点头。
温大人若是举报贪污之事也有尚书的手笔,尚书再被贬,怎么不算让尚书府与温府平起平坐不能对其趾高气扬了呢?
如今温府陨落,挚友府中人如此怠慢自己的女儿,温大人定不会再尚书视为良友。
毕竟尚书府此番态度,难保不是尚书的意思,温大人又何须护着这样一个朋友,替他隐瞒此事。
李云漱噙着笑扫视温府布局,新居虽小但东西一应俱全,种花花草草倒是不少。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不错。
联想到尚书府,她笑意更甚,又有人要搬家了呢。
6. 在宫中横行
使察司速度倒是快,次日便差人搜府。
李云漱远远站在尚书府门前,由着春序在一旁为她摇扇,她眼中蓄满兴奋,也顾不上夏日的炎热,专心看着使察司的人进进出出。
如今已是七月底,正是暑热时节,烈日刺得她只能眯着眼,她将手遮在额前眯着眼看热闹。
却见一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疑惑抬头。
引入眼帘的是尉迟本那张清俊的脸。
她笑着挥挥手:“好巧呀尉迟统领。”
“巧吗?”尉迟本似笑非笑。
“不巧吗?”她反问,乐呵呵指着尚书府门前的牌匾:“你瞧,你来搜查尚书府,而我又恰好路过此处,可不是巧嘛。”
“前些日臣在温府问话时公主便在,今日臣搜查尚书府,而公主您又在,公主对于官宦忠奸与否倒甚是关心,公主莫不是想日后替陛下接下重担,为其分忧?”
尉迟本意有所指。
李云漱却不甚在意,反而眼里闪着光,兴奋认真发问:“那你也觉得我将来能继承大统?也确实,这宫中可只有我一个嫡出,父皇必定对我寄予厚望。”
尉迟本面上一瞬闪过不可置信,他复杂地看着李云漱,随后别过脸不自然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云漱歪头。
尉迟本闭了闭眼,不愿回答,他岔开话题:“臣该入宫向陛下禀报尚书府一事了。”
说罢,尉迟本从下属手中取过装证物的盒子,转身朝宫门方向走。
李云漱默默跟在后面。
没走几步,便见他停下,皱眉转身问:“公主跟着微臣可是还有什么事?”
李云漱摇摇头:“我回宫,没跟着你呀。”
尉迟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加快步子,继续朝宫门走,只当身后没人。
李云漱却不放过,她追在后头问:“尚书知道是温大人告发的吗?”
“使察司办事,犯官只需知自己有错该罚,旁的不必知道。”他淡漠回应。
“哦。”李云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此最好,尚书确实只需要知道自己犯错即可。
若是被他知道是温大人告发,估计两家又要生仇互相针对,之后也不好让温暮尔牵线帮她去寻冯雪时。
这样想来,李云漱心情好极了,一路哼着小曲跟在尉迟本身后,时不时问几个问题。
尉迟本却不冷不热回应,不动声色拉开两人距离。
原想着入了宫两人便分道而走便是,直到进了金銮殿。
李云漱坐在皇帝身旁,笑眼弯弯看着他。
看着尉迟本如同被鬼缠身的表情,李云漱笑意更甚。
她身为虞国最受宠的小公主,在皇宫都是横着走的,见了皇帝不行礼,皇帝都笑眯眯说她有个性。
尉迟本将证物呈上,退至一旁看了一眼李云漱,欲言又止。
皇帝却笑:“无妨,朕的漱月听去了也不打紧,爱卿直说便是。”
尉迟本这才放心向皇帝禀明尚书参与贪污一事。
待尉迟本说完,李云漱一边吃着皇帝递来的糕点,一边打量着他,笑得不怀好意。
“父皇,儿臣听闻尉迟大人还是我们虞国的文武双状元,真有那么厉害吗?”她故作不解。
皇帝哈哈大笑:“那是自然,否则朕怎会放心将使察司交给他。”
李云漱眼珠子转了转,脑子里当即便有了歪点子,她狡黠一笑:“儿臣近来喜欢去宫外逛,只是儿臣这女儿家家常在外总归不安全……”
皇帝大手一挥,不以为意:“多给你安排几个侍卫即可。”
她忙摇头:“侍卫多了难免高调了些,宫外人多,终归不自在,有白命在即可,另外,儿臣还有个请求。”
皇帝慈爱地拍拍她的手,眼中竟然自豪:“朕的漱月果然是个品性极好的公主,该让你那几个皇兄向你学习学习,不要整日铺张高调,漱月有什么请求直说便可。”
李云漱也愣了一瞬,这样也能被夸,真好。
于是她顺着皇帝的话道:“儿臣身为公主不可事事依靠旁人,虽有白命,但也不能一有事变依托于他,儿臣该有自己的担当。”
皇帝欣慰点头。
李云漱继续道:“所以儿臣希望能让尉迟统领教儿臣一些防身之术,不仅能强身健体,日后在外还能行侠仗义帮助他人,只是不知尉迟大人可愿?”
皇帝了然,含笑望向尉迟本:“尉迟统领,你可愿啊?”
尉迟本哪有拒绝的权利,场上两人都盯着他,于是恭敬点头:“承蒙公主不嫌弃,微臣必定尽心教公主。”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李云漱灿然一笑,轻快地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她却没走远,守在金銮殿外。
待尉迟本出来,她又笑盈盈晃到人家跟前:“好巧,又遇见尉迟大人了。”
“多亏公主步程慢,这才有了此番巧合。”尉迟本话里有话。
李云漱却不甚在意:“尉迟大人,学这防身之术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本公主好先做准备呀。”
“练习时衣着轻便即可。”尉迟本丢下一句话便行礼离开。
李云漱耸耸肩,不以为意,再高冷的男人不也是她一句话就要过来教她习武。
但使察司似乎忙得很,李云漱一等好几天才等来尉迟本进宫教她。
趁小太监出去传唤尉迟本的空隙,李云漱掏出镜子仔细照了照,她一头墨发已全部盘起,只余额前恰到好处地留了两缕碎发,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今日穿的是豆青交织绫窄袖旋裙,不仅便捷还显气色,她这身打扮虽是刻意精心而为,但却自然而不失随性。
身后传来动静,李云漱利落地将镜子丢给春序,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来人。
她今日这样好看,尉迟本一定会为她着迷的。
“公主今日这身……”尉迟本打量着她今日的装扮。
李云漱眨巴着眼睛,等待他继续说。
“这璎珞不必佩戴,还有那耳坠,习武时有所抵碍。”他皱眉沉声点评。
李云漱原本上扬的唇角瞬间撇下,悻悻地摘下首饰丢给身后的小太监。
尉迟本环视着她的院落,最终将她引出凉亭,指着凉亭开口:“公主先随微臣绕凉亭走几圈热身。”
“这么简单?”李云漱诧异。
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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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由基本功开始,由简到繁。”
这有何难,李云漱自信的跟着他走了两圈。
他又道:“现在随臣绕亭跑几圈即可。”
李云漱皱眉,但想了想也能接受,强身健体就是要锻炼的,于是听话地又跟着他跑了几圈。
烈日在高空直射,宫院中的树叶都被晒得打卷儿,李云漱跑的口干舌燥,头皮被阳光照的发烫。
她坚持不住听了下来,弯腰双手扶膝,大口喘着气,不愿再跑。
她怀疑尉迟本在借机报复她。
可见她停下来,尉迟本也未说什么,而是进了凉亭端出一杯茶递给她。
“慢些喝,休息一会准备扎马步。”
李云漱端着茶杯愣住,她抬头望向空中的灼日,刺目的太阳照的她睁不开眼,只感觉自己被晒的快要蒸发。
她飞快跑回了凉亭坐着,春序心疼地上前为她擦汗,其余宫女太监围作一团为她扇风,端茶递水果。
只是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尉迟本叫去蹲马步。
李云漱不情不愿地走出凉亭,她双膝弯曲,将手伸直,一会看看凉亭内喝茶监督自己的尉迟本,一会看看自己直打哆嗦的腿。
她不想扎马步,她要做逃兵。
干脆两眼一闭,往地上一躺,倒地不起。
李云漱闭着眼,听着自己宫中乱作一团。
“公主!公主!”
“公主晕倒了,这可如何是好?”
紧接着春序与几个宫人跑上前扶起她,她听见尉迟本开口道:“先将公主扶回寝殿歇息。”
两个宫女合力将她扶回寝殿中堂软榻上躺着。
直至周边嘈杂声渐停,她听见其余人退出寝殿关了门,感知到身边只有春序在为她擦汗。
李云漱这才睁开眼,伸手接过春序手中的帕子,胡乱擦了擦,不等春序开口,便兴奋地往外冲。
一开门便瞧见倚在檐柱上的尉迟本,听见动静侧目而视,见是她后眉峰微扬。
李云漱眼疾手快将门关上,瞬间躺回软塌闭上眼。
她听见寝殿门开合的声音,沉稳的脚步由远及近,在她软榻旁停下。
寝殿内安静的能令她听见身旁之人的呼吸声,李云漱紧闭双眼,只盼自己此刻能真正晕过去。
终于,头顶传来男人清润的嗓音:“公主殿下既醒了,也该继续锻炼了。”
李云漱这才睁开眼,心虚地望着他。
尉迟本也不拆穿她,不急不恼作“请”手势:“若公主现下未觉身子不适,便该继续练习了。”
她默默从榻上爬起,垂首跟在尉迟本身后,许是心虚与羞臊促使,她面上有些发烫,耳尖红透。
尉迟本依旧坐在凉亭内,李云漱缓慢挪着步子走到凉亭前,屈膝蹲马步。
她低着头有些发蔫,怏怏不乐。
直至眼前地面出现一团阴影,头顶传来男人声音:“公主若是一时吃不消,坚持不下之时可先作休息,劳逸结合,循序渐进。”
李云漱这才抬头,望着尉迟本那张俊美的脸,只觉得他身后有一圈光环。
不知是炎炎烈日照的光晕,还是她被晒得头昏眼花出了幻觉。
7. 辣手拆鸳鸯
一连几日同尉迟本习武,李云漱本事没学几个,皮肤倒是黑了一圈。
李云漱捧着脸对镜端详,不由得叹气。
这下颜色鲜嫩些的衣裳是不能穿了,只能穿些显肤色白的衣服了。
有些日子没见温氏姐妹,也不知她们近况如何,该去看看。
李云漱顺理成章为自己找好了借口,用以逃脱尉迟本的死亡训练。
她在宣纸上写下“有事已外出”五个大字,将递给小太监,嘱咐其在尉迟本来时交给他,美滋滋出了宫。
温府宅院相较从前更为偏远,李云漱不愿坐轿辇引人注意,生生走了半个时辰。
到温府时,竟见温酌春对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痴笑,奇怪的很。
她上前趁其不备抽走其手中的匕首,却见温酌春有些羞恼,便朝春序使眼色拦住其。
她转身躲到柱子后,细细瞧着匕首的样式,打趣:“匕锋锐利,剑鞘镶嵌着珠宝还刻有祈字,这可不是你的吧。”
温酌春红着脸咬唇,不愿同她说,只一味让她还回。
李云漱却不肯,玩味地晃了晃匕首:“你不说我也知,赠此物与你之人,名字中定有祈……祈?”
祈!李云祁!
她猛然瞪大眼睛,惊得手中一颤,匕首便瞬时落地。
温酌春当即挣脱春序的阻拦,未曾发觉她的反应之大,而是冲上前捡起匕首,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了擦。
李云漱激动上前按住温酌春的肩,用力晃了晃:“你……你喜欢上李云祁了?你同他在一起了?”
温酌春这才惊诧于她的反应,却不置可否,低头不语。
沉默即是答案,李云漱快疯了。
她不过是几日未盯着,两人便互有好感了,男女主这斩不断的该死缘分,引力真大。
她收回手,叹声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温酌春攥着匕首,低垂着眸无力轻语:“名扬京城的四皇子,我知我配不上他……”
配不上?
见她自卑怯缩的模样,李云漱不忍蹙眉,但若能令他二人不再纠缠到一起,暂时的自卑也无妨。
李云漱揉了揉太阳穴,耐心反问:“你既已知自己配不上,又为何留着这匕首,为何还喜欢他?”
温酌春摩挲着剑鞘上的刻字,微微抿唇:“虽配不得,但他这样好的人,远远望上一眼我便满足。”
这样好的人?
给你关起来从头到脚虐一遍,你就不这么觉得了。
李云漱恨得咬牙,继续问她:“以他在朝堂的声望,将来大有可能会接任父皇的位子,三宫六院妃嫔众多,你能忍受心爱之人夜夜流连他人床榻?”
温酌春沉默半晌,不语。
李云漱见其如同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既不动弹也不说话,不忍多说,恨铁不成钢地朝屋内走去。
她需得先去寻温暮尔问问,这才几日,两人怎么就莫名其妙互生情愫了。
进屋一见温暮尔,她便一脸苦大仇深地指了指门外。
“她疯了?几天也能爱上,是人是鬼都不清楚。”
温暮尔却笑:“怎会不知,堂堂四皇子,嫁过去便是至上荣耀。”
“是妻是妾尚不得知,也算荣耀?”李云漱反问。
温暮尔不以为意:“阿姐只是从六品官家的庶女,嫁作皇子,即便是妾也是高攀了的。”
看着温暮尔现实的嘴脸,李云漱鄙夷:“你前些日子还红着脸与我四哥品茶,今日反倒急着撮合他与你姐姐,你还记恨你姐姐?”
温暮尔无所谓地摇摇头:“既知她亦是受害者,我又何苦恨她,四皇子没看上我,我亦能强求?”
李云漱拧眉:“她满心满眼都是四哥,嫁过去做妾,又见四哥娶正妻,岂不是真心被负,徒余伤心。”
温暮尔嗤笑:“真心?我温府落魄,尚书府捧高踩低,避我如蛇蝎,如今他们同样被降职,又巴巴地同我提两家先前打趣时说的婚约,可温府落魄时他们分明说打趣的话当不得真。”
她又继续道:“情爱最是无用,阿姐为着情爱嫁给四皇子,好过为着情爱嫁入寒门,反正最后都会为情所伤,在金窝流泪好过在狗窝抹泪。”
李云漱一愣,虽觉她说的确有一番道理,但姐妹俩性格不同,温酌春不见得有她想的通透。
眼下不如先问两人何时相识,又是如何定情的,好见招拆招。
“那她又是如何与四皇子认识的,你可知?”她问。
温暮尔撇嘴:“听她说是前些日出门采买,恰逢下大雨,她未带伞衣鞋都湿透了,夏日衣衫薄能显出里衣,四皇子路过将伞借与她,又替她买了披风遮掩,次日四皇子来寻伞,她邀他餐叙以做答谢,一来二去便熟了。”
所以无措窘迫的温酌春在那个雨天里就这么喜欢上李云祁了?
这姑娘没遇见过好人吧,这么轻易就喜欢上一个人。
李云漱不解。
但她苦口婆心劝了温酌春整整一个时辰,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能劝动,温酌春铁了心要“遥望”李云祁。
两人病态的感情线使她头疼不已,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几天就能死心塌地的喜欢一个人。
一定是剧情强制,她不信正常人的感情能发展这么迅速。
李云漱看着坐在院角一脸倔强的温酌春,几度欲言又止,但她劝不动了。
兴许温暮尔这便行不通,但李云祁那边倒是可以。
李云祁以利为重,原书中便是为了利益放弃温府一家,转而娶了太傅之女,彼时的温酌春全家被斩,他才得以有机会偷换出她圈禁起来,剧情才能顺利虐起来。
如今温府未能被满门抄斩,但以其地位也帮不上李云祁,他仍然会选择太傅之女。
而温酌春没有家破人亡,想来他不会做出掳走温酌春并软禁此等费力之事。
这么想来,李云漱拉着春序朝温府外走,与其留在这里劝温酌春这头倔驴,倒不如去劝劝李云祁。
只是她刚走出温府大门,便瞧见了朝这边走来的李云祁。
这两口子还真是,一点也藏不住。
她上前拦住李云祁:“四哥哥,百味阁一聚?”
李云祁止住步子,疑惑地朝她才出来的温府里望了望,眼里尽是探寻。
旋即他又轻快点头,随李云漱同去。
李云漱回首扫了一眼温府,果真在门后看到一小截韶粉布料。
当下心中了然,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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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有了约定。
她又侧目打量着身旁不紧不慢的李云祁,脸上毫无迫切之意,反倒含笑问她这几日训练如何,俨然是个慈兄。
只因父皇最是宠她,哪位皇子与她关系好些,父皇便能多留意些。
李云祁有满腔抱负急需展现给父皇。
她暗暗叹息,温酌春心中顶好的人,却从未将其放在第一位。
正妻之位要留给太傅之女,如今想约着见面,也能被她轻轻巧巧一句话叫去百味阁,甚至都不曾同温酌春说。
他明明可以先进温府与温酌春说明,一步之遥罢了,却仍不愿耽搁一刻,留人家苦等。
这样也好,温酌春多失望几回兴许能看开,这对鸳鸯也好拆散了。
二人踏入百味阁,便在跑堂的指引下进了二楼厢房。
一进厢房,李云漱便开门见山:“四哥哥可是喜欢上温姐姐了,你可要娶她为正妻?”
李云祁顿了顿,微微摇头缓声道:“阿春的身份还做不得正妻,但她定会是我唯一爱的妾室。”
瞧,多现实一男的。
“四哥哥难道不担心她会伤心?”李云漱问。
他却胸有成竹,十分笃定温酌春一定会体谅他:“阿春温婉善良,会明白我的难处。”
既要想要权力,又想兼得情爱,却要无视下位者的委屈,分明是自私,却美名其约是有难处,道德绑架心思善良细腻的人。
李云漱不语,撇撇嘴看向别处。
他又道:“阿春虽只能为妾,但我今后定会加倍补偿她,给她我所有的偏爱。”
同她说这些有何用,李云漱心中腹诽,若是真偏爱怎么只给妾室的身份。
同温酌春说,才知晓人家愿不愿呢。
于是她状若无意道:“可四哥哥说的这些,温姐姐知道吗?”
李云祁微愣,当即否决:“她不必知道,知道了反而伤心。”
她劝解:“可若不说,又怎知她的想法,还是与她坦白较好。”
李云祁神色晦暗,烛台上跳动的火光落入他眸中,映衬他的无力:“我有我的苦衷,现下还不能与她说。”
什么苦衷,分明就是自私欺骗。
把事情说开,选择权交给温酌春,不就什么都好了。
李云漱头疼的很,这两人都没能劝动,浪费一天时间给自己找气受。
她干脆不再同李云祁说话,撑着腮发呆,用食指一圈一圈绕着发丝玩,默默打发时间等菜上齐。
待菜肴齐全,两人沉默地吃完。
走出百味阁,恰逢门前路过的尉迟本。
不是冤家不聚头,李云祁脸色不算好,而李云漱却有些心虚。
尉迟本朝两人行礼,并未多言,随后大步离开。
联想到上次尉迟本怀疑自己支持四皇子一党,李云漱急忙追了上去。
她小跑着解释:“我与四哥只是一同吃饭,我对哪位哥哥将来会继承大统一点也不感兴趣。”
尉迟本止住步子,盯着她认真道:“公主何须向臣解释,立储之事,微臣无权妄议。”
旋即快步离开。
李云漱愣在原地,很快又反应过来。
对啊,她同他解释什么?
8. 被鬼缠上了
七月初小暑已至,正是炎热之时,仅有晨间的风方得几许凉意。
李云漱立于观星台楼上,她惬意地撑在栏杆前俯瞰风景,手中还捏着两张纸条。
身后是被春序请来的司天监,正垂首等待公主发话。
李云漱扬扬手,春序便领会上前取过纸条,将纸条递给司天监。
她盈盈转身,微微歪头扬唇:“这纸上写着的是两个人的八字,大人,您瞧瞧。”
司天监接过纸条,瞧见上面写着的两个八字,瞬间跪下磕头,惶恐不已:“公主殿下饶命,这八字……臣……恕臣不敢言。”
“不敢言?那你就是敢抗命咯?大人,你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啊。”李云漱噙着笑意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眼前人。
司天监弓着身子颤颤巍巍,只继续磕头,仍不语。
似是无奈,李云漱微微叹气,俯身将司天监扶起:“是四皇子的八字,另一个是他心爱女子的,只是让大人算算姻缘合不合,其余的你不用说。”
司天监这才放下心,举着八字细细盘算。
观星台内官员不多,只零散几人各司其职,四下静悄悄,仅余风吹动檐上挂着的占牌摇摆的声音。
李云漱耐心地等待司天监掐算,因今日不算热,倒是心情极好地抻了个懒腰。
“这……”司天监掐算完,却犹豫地看了一眼李云漱。
“大人尽管直说。”
“四皇子的命格自然是极好的,此女子与四皇子若是能成,也是相当旺四皇子的,只是这女子便会旺夫克己……”
司天监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已然不敢再言。
李云漱却闻言展笑:“旺夫克己?大人是说他二人八字不合?”
“非也,对于四皇子而言,此女的八字是万分地合他,但四皇子八字太强硬,此女是难以承受的,若是长久地在一起,只怕是会香消玉殒。”
神算啊,这么准,原书中温酌春就是病重香消玉殒了。
李云漱有些后悔没要来尉迟本的八字,不然还能让这司天监替她瞧瞧。
可惜了。
不过现下李云漱心情极好,尉迟本的八字改日要也不迟,眼下算出那两人八字不算合,兴许能将这对顽强的鸳鸯拆散。
她绕过司天监,行至后面的书案旁,拍了拍上面摞着的纸张。
“还请大人将结果写于纸上再盖好章,本公主有用。”
眼前的司天监却垂首不敢动弹,忙不迭地擦拭着额前的冷汗。
李云漱了然,扬唇为他做保障:“大人放心,四皇子知此事也不会如何,本公主定会保你。”
她含笑侧首,注视着司天监缓缓踱着步子前往书案边,而后颤着手写下结果盖章。
“多谢大人。”
李云漱伸出玉手捻起那张纸,细细看了看,满意地用信封收了起来。
“本公主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罢,她便带着春序离了观星台。
今日与温暮尔约好了宫门见面,眼下巳时将至,需腿脚快些,迟到可不好。
李云漱将信封交于春序,嘱咐她一会出了宫门便前往温府,将此物给温酌春。
她提裙快步朝宫门口走。
幸是赶在巳时前到了宫门,李云漱朝温暮尔颔首笑,开门见山:“带我去见你的闺中好友冯雪时。”
温暮尔诧异:“公主想认识她?”
她应声点头。
“可惜了……”温暮尔叹息。
她怔愣,莫不是冯雪时已经惨遭虐辱。
温暮尔面上有些惋惜,继续道:“她前些日嫁去了徐家,唉她婆家……总之不太好,我带你去罢。”
随着温暮尔的指引,李云漱迈步朝城西走。
两人一路上聊了些冯家与徐家的婚事,李云漱这才了解冯雪时与婆家之间的事情。
原是冯尚书未降职时门下有几个举人,其中便有徐举人,这几位举人常入尚书府谈文论道。
这一来二去,冯雪时便与徐举人相熟,两人更是渐生情意,私定终身,竟求到尚书大人跟前。
这尚书好歹是从二品的大官,徐举人只是小小举人,如何配得他捧在手心的千金。
面对两人的请求,自然是万般阻挠。
而如今冯大人被贬职,反而同意了这门婚事,将冯府未来的指望寄托于儿子的仕途与女儿的婚事了。
冯大人年岁不小了,现下又被降职,仕途高升怕是无望,便打算用尽全力托举儿子与女婿了。
冯雪时终是与徐举人成眷属,只是徐举人的母亲刻薄自傲,冯雪时嫁入徐家便常受磋磨。
温暮尔说到此处便狠狠咬牙,捏紧拳头忿忿不平:“不止她的婆母,还有她那叔嫂!更是耍尽心机让她吃瘪受苦,还有个表妹,说什么身份地位通通不要,只愿陪在冯举人身侧。”
刻薄的婆婆,恶毒的叔嫂,绿茶的表妹啊。
李云漱不由得寒颤,真是好熟悉的组合。
若是她嫁入这样的人家……
李云漱猛然摇头。
罢了,她可是公主,再歹毒的组合也套不到她头上。
谈话间,两人很快便到了徐家。
不算大,只一个小院和几间屋子。
院里没人,只听见一道尖锐的女声不断说着什么,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朝里走。
“徐家可比不得你们冯府,更何况冯府如今也不如从前,你可莫要再大小姐脾气挑三拣四,这豆子有何吃不得?”尖锐的女声仍继续说教着。
“嫂嫂,我不是挑,是吃了身上会起红疹……”
里面又传来一道弱弱的解释声。
李云漱听不下去,快步上前推开门。
屋里的几人闻声齐齐回头。
“哟,暮尔又来了啊。”
李云漱朝出声之人望过去,一如方才那道尖锐刻薄的声音一样,长相亦是尖酸刻毒,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想必便是冯雪时的恶毒嫂嫂王氏。
屋内坐着的拢共五个人,年长的妇人不必猜,是冯雪时的婆婆,妇人身旁贴着的清纯少女想必是绿茶表妹,恶毒嫂嫂旁边的男人应是徐举人的兄长,唯唯诺诺的则是冯雪时。
这人设与组合,好精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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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
王氏瞥了一眼两人,又继续道:“不是我非要说你,暮尔你身为未嫁之女,还是少同我弟妹来往,毕竟她已嫁为人妇,是要顾家的,比不得你们啊,只知道玩乐,什么都不顾。”
这话听着十分刺耳,李云漱不由得蹙起眉。
王氏却不顾两人难看的面色,仍继续喋喋不休:“你们看雪时也是,都已经嫁进我徐家了,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唉算了算了,瞧着你们估计也一样,哎哟小姐脾气,娇贵得很呐。”
“那本公主呢?也是小姐脾气?”
李云漱取下腰间的玉牌,将系绳缠在指尖甩着圈,含笑望着这一家子。
徐家人哪里认识这玉牌,只是瞧见玉牌上嵌着的金色,一闪一闪地晃进他们眼中,便忙不迭起身弓腰,双手作揖不停地拜。
“公主大人,小人见过公主大人啊,公主大人万岁万岁。”
李云漱却被几人逗乐,忍俊不禁:“你们徐家好歹也是出了一个举人,礼仪礼节一点没学呢?”
徐家人却是不明所以,只继续拱手,招呼李云漱坐下吃饭。
“公主大人快快坐下一同吃些。”
“不了。”李云漱抿唇摇头,扫了一眼桌面上的菜样,故意面露嫌色:“公主也不爱吃豆子,至于其他的……也不爱吃呢。”
徐老太却上前握住李云漱的手,殷勤开口:“公主大人喜欢吃什么尽管说,老婆子我招呼大儿媳去买,我小儿媳给您做。”
李云漱不动声色抽回手,面上挂起疏离的笑:“不了,还请老太太您借一借雪时陪本公主出去吃个饭。”
闻言,徐老太与王氏脸上皆露出一丝不满,却又无法拒绝,撑起笑意点头答应。
李云漱满意地弯起眼睛,静静注视着垂首不语的冯雪时。
后者则默默走到她身旁。
她旋即收回视线,不疾不徐朝门外走。
身后徐老太恋恋不舍跟着出了门口,口中满是可惜:“公主大人您一会儿还回来吗?您还没见着我小儿子,他是举人,会读书很聪明,样貌也好,还会疼人……”
李云漱听着不是滋味,站定转身,皮笑肉不笑地睨着徐老太:“老太太请回,不必送了,本公主喜欢清净些。”
徐老太这才讪笑着摸了摸鼻子,目送三人离开。
不知怎的,李云漱心里始终膈应,这徐老太是觉得她来徐家就是为了见徐举人?
回想那一家子殷切的目光……
感觉被鬼缠上了。
早知让白命出来给他们打一顿好了。
她侧目观察冯雪时的神色,只见其仍垂首不做声,但眼尾却有些泛红。
想来是心里不好受,才嫁入徐家没几日,如今婆婆上赶着给公主介绍自己儿子,恨不能立马爬上高枝儿。
难不成原书便是以此为虐点。
不对,按理说原书中温府全家斩首,而冯府却毫发无损,冯雪时应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千金,冯尚书又是竟也同意这门婚事?
原书剧情究竟是怎么发展的,李云漱望向冯雪时的眼神转为探究。
9. 大人不信吗
百味阁厢房内萦绕着佳肴的烟火气,李云漱伸手夹了块蟹肉放入冯雪时碗中。
她方才见徐家饭桌上的伙食,不是素菜便是糊成一团的剩菜,一点荤腥不见,便没忍住点了一桌的肉食。
好好一个大小姐,嫁出去了反而吃食差成那样。
“徐举人家中未免太过清贫,方才我瞧那桌上的饭菜也太过素了,冯大人对这女婿竟也不照料一二?”
李云漱又举起筷子替冯雪时夹了两道菜,笑着调侃。
冯雪时受宠若惊的扶着碗,眨了眨眼,细声细语:“出嫁时父亲为我备了许多嫁妆,便是知道徐家不富裕,想让我婚后日子过得好些。”
“只是……”她又顿了顿,低头涩声道:“刚嫁进徐家,婆家便以夫君日后仕途需要钱财打点为由,将嫁妆悉数收走了,称是替我保管。”
李云漱鄙夷,这不就是阴险狡诈的婆家侵占儿媳嫁妆。
“那你夫君可知此事?”李云漱询问。
冯雪时轻轻摇头:“夫君平日里忙,马上便是会试,我也不愿他在我与婆家之间为难。”
李云漱默默闭眼捏了捏眉心,被她的话噎住,一时无言以对。
又是和温酌春同类型的自我牺牲式爱情,为了心爱的郎君可以吃苦受累,可以受伤崩溃,甚至可以殒命无悔,但就是不能离开郎君。
她睁开眼,又瞧见对面的温暮尔亦是一脸无语,与其对视,默默撇嘴摇头。
无可救药了。
她转而又开口:“虽说徐举人今后这仕途需要银钱打点,可总不能顿顿荤腥不见,徐举人也同意?”
先劝导劝导她在伙食上对自己好些吧。
真害怕徐举人官还没当上,一家子先营养不良饿死了。
“夫君自是不能同我们这样吃的,他的吃食是婆母额外做的,荤素均匀,由表妹送去文瀚斋。”冯雪时垂下眼苦笑。
缺心眼啊。
李云漱打量着冯雪时的表情,见她面带苦涩,分明是心中不愿,却又不敢反抗。
是不敢吗?想来不是,只怕是为了自己夫君硬要咽下这苦楚,可如若她夫君真爱她,又怎舍得让她一人承受这辛酸。
其实有事直言即可,何必心中不情愿,表面却又应下。
美名其约为对方着想,反而会将其推得更远。
李云漱垂下视线,又见其碗中还留着那块蟹肉。
冯雪时虽吃得慢,却也将碗中米饭与她夹的其它菜悉数吃下肚,独留那块蟹肉孤零零躺在碗中。
她诧然,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了指那块蟹肉。
“冯姑娘是不爱吃螃蟹吗?”
冯雪时愣了一瞬,随即解释:“喜欢的,只是婆母说螃蟹性寒,不让我吃。”
“你怀孕了?”
“你已经有了?”
李云漱、温暮尔两人双双惊得站起身,目眦欲裂。
李云漱咬牙,冯雪时嫁入徐家不过几日,如此快地就诊出有孕,那便是婚前……
徐举人真是畜生啊!
“不不不,不是的,是婆母让我勿食性寒之物,以便日后为徐家添子。”冯雪时急得忙摆手否认。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又缓缓坐下。
原只是恶毒婆婆太刁钻,掌控欲过强啊。
李云漱暗暗抚了抚心口,放下心来。
她瞧着冯雪时碗里剩下的那块蟹肉,竟是越看越不顺眼,反而又多加了几块蟹肉,放入其碗中。
什么糊涂老太太,不让人吃螃蟹,她偏要让冯雪时吃。
李云漱笑眯眯作“请”的手势,勾唇解释:“虽说螃蟹性寒,却也不是一点不能吃的,只是不宜多食,偶尔吃些反而有好处。”
说罢,她歪头静静凝视着冯雪时,直到后者听话动筷吃下蟹肉,她这才满意地眯起眼睛。
“对嘛,听说你婆母一家原先是屠户营生,想来没什么时间多看些书,许多事情是听的风言风语罢了,不曾有自己的判断。”
李云漱又用食指指尖轻轻在蟹盘前点了点,扬了扬眉:“你瞧,这件事便是她判断有误。”
冯雪时默默点头。
三人吃好出了百味阁,李云漱悄然无声地扫视着冯雪时的衣着打扮,瞥见她头上的素簪,不由得拧眉。
“冯姑娘打扮的倒是素雅极了,父皇常教导我与哥哥们行事要低调,我是该向你学学。”她借着由头夸赞。
冯雪时下意识便摸了摸发上的簪子,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您尚未出阁,又贵为公主,是该打扮得俏丽些,我已为人妇不可太张扬。”
已为人妇,不可太张扬。
李云漱在心中复述这句话,眉头拧得更深了,这只怕又是冯雪时那婆家说的。
徐家那表妹倒是涂脂抹粉,头戴珠花。
她也不反驳,只是将自己头上的红玉嵌金蝶步摇取下,又笑盈盈伸手簪在冯雪时发间。
“果真好看,这步摇衬你,初次见面又如此唐突,这步摇便是本公主赠与你的见面礼。”
李云漱目光流露赞叹之色,声音温和却又不容人拒绝。
冯雪时也只好顺势俯首谢礼。
“本公主倒是没怎么来过城西这边,还烦请冯姑娘带我逛逛。”
她弯唇甜甜一笑,娇俏地请求。
冯雪时自然不会拒绝,温顺地点头,起步朝城西街巷走。
李云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瞧着她发上步摇的珠链随着身体行走而微微晃动,当即惬心的展颜而笑。
冯雪时嫁入徐家虽过得不好,但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插手。
她抬眼望向冯雪时头上的步摇,又想起徐家表妹那精致的扮相,唇瓣上扬的弧度不由得更甚。
表妹啊表妹,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公主失望呢。
三人在城西一直闲逛到天色渐暗,李云漱这才与两人告别。
她也并非想在城西转悠,但若是放冯雪时回去,估计也会被徐家盯着干活。
想来冯雪时嫁进徐家也未曾出门游玩过,倒不如好好逛一逛,释放久积压抑的情绪。
出来一天,也不知春序把信封给温酌春时,她的反应如何,倒是要快些回宫问问春序。
这么想着,李云漱不由得加快脚步。
傍晚天色灰暗,四下环境也显得灰蒙了些,李云漱却望见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身形气质倒是与尉迟本极像,她快步上前,想要看的真切些。
未料到那人竟突然停下转身,李云漱来不及停步,便下意识用力伸手推了那人一把。
好险,差点就撞进他怀里了。
那人一个踉跄险些没站住,随后错愕出声:“公主?”
李云漱抬头看清男子长相,漾起灿烂的笑:“好巧啊尉迟大人。”
“巧吗?”尉迟本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李云漱眨眨眼,笑盈盈:“不巧吗?我们不是常在宫外巧遇吗?”
尉迟本却答非所问:“公主几日不曾令臣入宫教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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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身之术,如今又有闲心在宫外闲逛,想必是十分精益了。”
分明才两日,说的跟大半月不曾教习一样。
李云漱暗暗在心中腹诽。
她又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劳逸结合嘛,这也才歇了两日而已。”
尉迟本不语,大步朝前走。
李云漱愣住,望着尉迟本的背影皱了皱鼻子。
真没礼貌,不声不吭就走了。
但很快,尉迟本又回头冷冷出声:“不跟上吗?天色已晚,公主一介女子还要在这一直站着?”
李云漱迅速上前。
她努力跟上尉迟本行走的速度,一边快步追着一边开口问道:“尉迟大人可方便告诉我你的八字?”
“公主要这个做什么?”
“观星台的司天监算的可准了,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不必了。”
“大人不信?这个可准……”李云漱试图说服他,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捂住嘴拉到一旁的小巷中。
她被尉迟本摁着一同蹲下,虽嘴被捂着无法说话,她却也不挣扎,只好奇的眨着眼。
尉迟本看着眼前乖巧的女孩,眼睛水盈盈的,长睫如同蝴蝶振翅忽闪,鼻尖还有一颗小痣显得她更为娇俏可人,他一时怔愣。
直至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捂着她的手上,他这才默默松开手。
李云漱凑到他耳旁小声询问:“怎么啦?有刺客?”
尉迟本轻摇头,微微探首观察巷外:“是之前查案揪出的一个小官,被罢职后其母气急而亡,应该是来报复的,他手中有刀。”
李云漱立即好奇探头,果真望见一人朝这边走近,手中物正泛着寒光。
她又立马缩回头,捂嘴小声道:“你打不过他?”
他摇头:“只是担心公主千金之尊被误伤。”
尉迟本仍观察着巷外之人动静,李云漱瞧着他冷峻的脸,细声细气询问:“你做这一行,是不是经常得罪人?”
他没吭声,侧目瞥了一眼李云漱,不在意地轻轻点头。
随后飞快闪出小巷。
李云漱躲在巷子里没敢动弹,但很快又听见兵器落地的响声,她方才畏畏缩缩伸出脑袋查看。
尉迟本已那人制服。
她跑出巷子,提裙踢了一脚歹徒,兴奋的拍拍手:“尉迟大人你真厉害。”
尉迟本默默躲开她炙热的目光,望向他处:“我将他送去衙门。”
“我陪你去!”
尉迟本未语,却也没拒绝。
陪尉迟本将歹徒扭送衙门,李云漱又被他送到了宫门外。
她忽而又跑到宫门旁一颗巨大的榕树下,从怀中取出一块精致的檀木嵌玉的福牌,福牌下还挂着一颗银铃。
她将福牌递给尉迟本:“烦请大人替我将福牌系到树枝上。”
尉迟本不解,却仍替她系上。
随后问她:“这福牌看着价值不菲,宫门处人多眼杂,公主不怕被偷?”
李云漱不以为然,踮脚伸手轻轻推了推福牌,福牌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她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旋即她又睁开眼,步履轻盈地跑向宫门出值班的侍卫,指着身后榕树:“那树上挂着本公主系的福牌,你通传所有轮班侍卫,替本公主守着,切勿让人偷拿了去。”
侍卫立马应声答下。
李云漱得意地朝尉迟本一笑。
本公主的东西,谁敢拿?
10. 垫脚石首选
正值七月,万物向阳,蝉鸣不绝。
李云漱摇着团扇,瞧着院里植的树都被烈日晒得枝叶打卷儿,地面被炙烤的滚烫,风一吹便涌起热浪。
她百无聊赖地躺在软榻上纳凉,因天气炎热而心情烦躁。
想起温酌春收到信封时的反应,更是烦闷不已。
那痴情种竟说甘愿做李云祁登高的垫脚石,能亲眼见证他功成名遂便无怨无悔。
李云漱当下气的险些心梗,她已经多日不曾过问那两人之间的事了。
温酌春爱的这样死心塌地,她已然不敢多做阻拦,生怕温酌春认定这是对其爱情的考验,反倒爱得更深沉了。
“公主,这是乞巧夜宴的拜帖,内页已提前写好,您只需写上想邀请的人即可。”春序进来呈上拜帖。
李云漱起身走向书案坐下,打开拜帖瞧着里面的内容。
“时间过得真快,过两日便是七夕了,是父皇那边送来的吗?”
春序将毛笔递给她,又替她研墨:“往年只是宫中妃嫔皇子参与夜宴,今年陛下邀约了不少命妇与官宦之女,排场比以往大了许多,想来是为了给几位适龄皇子寻妃。”
李云漱微微颔首,心中很快便有了主意。
然而刚提起毛笔靠近拜帖,又顿住,她哪里会用毛笔写字。
于是干笑两声,她朝春序勾了勾手:“来,你替本公主写,就写温酌春、温暮尔两位的。”
李云漱心虚地将毛笔搁在砚台上,故作轻松的吐了口气,随后又嘱咐道:“晚些你去内务府寻些纸笔来,要最好的。”
从今日起,她要夜夜偷练笔法,一刻也不松懈,以备今后在此处绝不露馅。
春序写好拜帖,点头应声:“公主是要写些什么吗?”
她昂首,眼也不眨:“是的,本公主诗兴大发!”
“那奴婢定要第一个品阅。”春序兴奋奉承。
李云漱一时噎住,望向别处敷衍道:“不急……到时再说。”
旋即,她以纤细的食指点了点案上的拜帖,岔开话题:“你差人将这拜帖送出去。”
春序拿起拜帖出了舜华宫。
李云漱撑住下巴若有所思,勾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
原文中父皇举办这乞巧夜宴,便是为了借此为他定婚,只是那时的温酌春被四哥圈禁在宫外小院中,与外界并无联系,所以对此并不知情。
而如今温酌春父亲刚被贬职,乞巧夜宴自然是不会邀请她的妻女。
不知届时面对父皇对他婚事的询问,他又会作何回答。
而他以为无法参加夜宴的温酌春,自然是会在角落亲耳目睹他的选择。
这姻缘之事,旁人还拆不得,需得让他们亲眼看看这自诩坚不可摧的爱情有多易碎。
七月初的气温仍燥热不已,舜华宫内的宫女却并未被此影响,反而在院中嬉闹着谈论乞巧节。
宫女们无法参与乞巧夜宴,但可以留在宫院中私下进行投针验巧、月下穿针等活动,所以一个个提前练习着穿七孔针,势必要在乞巧节争第一。
为了顺利举办乞巧夜宴,宫里下人昼夜兼行,忙碌了三日,乞巧夜宴终是如约举行。
宴席上坐满了坐满了女眷,李云漱落座于皇帝右下方首位,因原身母亲即皇后娘娘因病早逝,所以她对面坐着的是皇贵妃。
她疑惑地望向主位上的皇帝,怎么宫中皇子一个没来,尽是些妃子皇女,和原书内容不一样。
为防止四哥瞧见温酌春,她还特意将温氏姐妹的位置安排了角落处。
这下好了,全是无用功。
“这乞巧节原是你们女子的节日,朕是男子便不扫你们兴了,这院中筹办了多处赛点,今日拔头筹者是有赏的,你们且去玩吧。”
待皇贵妃与几位命妇寒暄完,皇帝便笑吟吟宣布院中的活动已开始。
皇贵妃起身朝皇帝颔首微微一笑,随后便朝院子里走,席面上的女眷也纷纷去了院中。
此前的筹谋虽付之东流,但李云漱也不恼,反而兴致勃勃去寻温氏姐妹前往赛点比试。
倒不如为了头筹的奖赏,也并非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心灵手巧。
无他,就是想争第一。
李云漱拉着温氏姐妹挤进人群,在供应瓜果的棚位精心挑选了几样水果,又在宫人递来的字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与瓜果一齐放入盘中。
温暮尔端看着盘子,郑重地将纸条置于水果下压着:“去年我盘中未有蜘蛛落网,今年我一定要得巧。”
李云漱瞧她神色凝重的模样,瞬间被逗乐,转而又担心自己盘中瓜果没有蜘蛛结网。
不由得拧眉,那岂不差别人一等?
还需挑个好位置,三人走向院中央齐摆的多张放置果盘的桌子前,左看右看,终是将盘子放下。
这项活动名为喜蛛应巧,是要女孩们在月下放置瓜果,若有蜘蛛结网于瓜果之上,便是得巧。
只是李云漱的果盘刚放下,便有人上前将盘子推开,放上了自己的。
好大的胆子!
她气的瞪大眼睛,哪来的刁民敢推了本公主的果盘。
李云漱抬眼朝那人望过去,只见那人嚣张的撇了她一眼,不以为然。
她在原身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忍不住咬牙。
此人名为姜霁禾,其母为长公主,即皇帝嫡亲的姐姐。
唯有她面对李云漱时丝毫不退让,多次与她相争。
因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幼时两人便看不对眼,偏皇帝只觉得是小女孩之间的打闹,纵容惯了。
李云漱有些头疼,这些日子忙着救苦主倒是把这个人忘了。
她咬紧后槽牙却不好发作,只得转身拉着温氏姐妹走开。
口中念念有词:“好女不和狗斗,好女不和狗斗……”
走了两步,她又转身,便看见姜霁禾得意一笑,随后朝别的赛点走去。
见姜霁禾走远,她立马跑回果盘前,漏出狡黠的笑。
随即便端起姜霁禾的果盘,又摆回自己的,慢悠悠走出院外,她笑得灿烂,喊出白命。
“替本公主把这果盘丢了。”
白命领命接过果盘,身后温氏姐妹见此目瞪口呆。
李云漱却心情极好,步履轻快地回到院中:“走,我们去穿七孔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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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孤儿院时她常给其他年岁尚小的孩子缝补衣裳,虽说这绣花她不会,但穿针她可精了。
三人就这样在院中几个赛点来回穿梭,为了得巧一刻不停。
一个时辰过后,乞巧活动落入尾声,负责计分的下人来到放置果盘的桌前,根据盘中的字条呈报得巧与否。
“云稚京,果盘内有丝网,得巧……”
直到下人喊出“漱月公主……得巧”,李云漱扬眉,朝对面寻找自己果盘的姜霁禾甜甜一笑。
后者气的脸都红了。
最终拔得头筹的是太傅之女,李云漱虽未争得第一,心情却也不错,尤其望向姜霁禾那张气鼓鼓的脸。
头筹者已出,女眷们需重新回到宴席中。
瞧着满面春风的太傅之女,李云漱默默拉住温氏姐妹:“现下人多,我们晚些再进去。”
直至所有女眷都进入宴席中,李云漱才领着两人进殿。
待两人在席位坐好,李云漱迎着皇帝怜爱的目光回到位置,果真见皇帝左右下方新摆了几张桌,几位皇子正襟危坐。
还未坐下,便听见皇帝笑呵呵问道:“朕的漱月战果如何啊?”
李云漱摇头娇嗔:“只差一点点便能得头筹了,她们未免也太厉害了些。”
皇帝哈哈大笑,只道:“漱月在朕心中最厉害。”
旋即他扫视着宴席上的女眷,询问今日头魁是哪一位。
太傅之女应声出来行礼。
李云漱望向太傅之女,瞧着她端庄柔美的模样,暗暗叹息。
父亲官位高,而自己又美貌才华名声兼得,难怪四哥要娶她。
想来是这时赐的婚,原书并未描写乞巧夜宴是如何赐婚的,只描写了温酌春被藏匿在四哥府中时,偶然听到下人议论此事,于是两人有了隔阂。
她默默又看向李云祁,期待你的表现哦四哥哥。
下人将奖品呈给太傅之女后,皇帝果然借此开口替皇子寻妃。
他与皇贵妃早已替几位皇子物色的合适的女子,只待此刻让双方相看。
李云漱百无聊赖地听着皇帝与皇贵妃先是夸赞那些官宦小姐,随后问皇子意见,再问小姐们的意思。
这些皇子小姐哪里敢拒绝。
李云漱听的忍不住犯困,直到皇贵妃开口夸赞太傅之女方知意恬静贤淑、色艺双全……
她瞬间抬起头,来了精神。
皇帝眼中满是赞许,他笑问:“云祁啊,你认为知意如何啊?”
李云漱下意识望向温酌春,她果然瞪大双目看向这边,眼里尽是紧张。
李云祁起身朝皇帝作揖:“回父皇,方小姐娴静端庄,儿臣自是无异议。”
说罢,还朝方知意温和一笑。
方知意顿时羞的红了两颊,不敢再看他。
李云漱在心中暗暗腹诽,还演呢,分明先前父皇问起婚事,四哥装不经意提起太傅之女。
她仍盯着温酌春,果真见后者红了眼,却咬着唇别过头。
她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瞧,还要做人家登高的垫脚石,人家选择垫脚石的首选都不是你。
11. 好大的胆子
银月高悬,静谧的笼罩着整座宫殿,殿中举行的乞巧夜宴上却有人欢喜有人愁。
李云漱今夜没让春序跟随伺候,而是让她留在舜华宫与其他宫女一同过节。
她挥挥手招来一旁的小太监,令他前去告知温氏姐妹宴会散场时莫要先走,留下等她。
皇贵妃命人呈上几个精美的木匣,一一赠与几位选定的小姐,亲和地同她们客套了几句。
随后皇贵妃便眯起凤眸,以团扇掩面,站起朝皇帝微微俯身:“陛下白日忙于朝政,夜里又亲自莅临乞巧夜宴主持几位皇子婚事,如今夜色已深,为免陛下龙体过劳受损,恕臣妾斗胆请陛下回宫歇息。”
皇帝顺势起身,睨视席间众人笑言:“皇贵妃总记挂着朕的身体,时候确实不早了,也是该让这些夫人小姐早些回去。”
望着皇帝走下主位,李云漱上前陪侍在他身侧,几位妃嫔皇子亦跟在其身后。
几人从主位行殿门口,而温氏姐妹正落座于殿门旁角落。
所有女眷起身恭送皇帝,温酌春亦在人群中垂首行礼,直至皇帝踏出殿门,她抬首红着眼望向后面的李云祁。
李云祁与其对上视线,呼吸一滞。
李云漱馋着皇帝的手臂向后张望,果然见他身影微僵,她却俏皮一笑,故作艳羡:“四哥哥与方小姐是才子佳人难再得,父皇您说儿臣何时能遇顶天的男子,像四哥哥与方小姐那样般配。”
皇帝却拍了拍她的手,笑的慈爱:“只怕是难有配得上朕的漱月的男子了,朕也有私心,还想漱月多陪陪真,不要早早嫁了人。”
“儿臣也不想离开父皇。”李云漱搂紧皇帝胳膊亲昵撒娇。
皇帝瞬间被哄得心花怒放。
出了院子,李云漱称有事寻友同皇帝分开,回头便瞧见李云祁难看的脸色。
她故作老实,无辜憨笑:“恭喜四哥哥,方小姐可是京兆难得的才女。”
李云祁不动神色凑近,压低声音问她:“漱月,阿春是你请来的?”
她装作不知情:“对呀,乞巧节肯定是要与最好的姐妹一起过的,没成想还能见证四哥的喜事。”
“可阿春会怎么想。”李云祁眉头紧锁,苦恼不已。
李云漱笑眯眯复述他曾经说的话:“四哥哥不是说温酌春温婉善良,会明白你的难处嘛。”
“这……”李云祁语塞。
她不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向殿中出来的人群,朝温氏姐妹招招手:“这边,同我先去舜华宫吧。”
温酌春在两人的目光下走近,似是调整好了情绪,她面上无悲无喜:“恭喜四殿下。”
“阿春,我有苦衷。”此处人多眼杂,李云祁只得低声解释。
温酌春默默退到李云漱身后,面上带着疏远:“殿下无需向我解释。”
李云漱可不愿给他们时间解开误会和好,更何况本就没有误会。
李云祁驱利选择太傅之女方知意,因温酌春没有助他的价值而将她放在次要位置,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温酌春也有选择不委屈自己的权利,不存在误会可言。
她笑盈盈打断两人:“我宫中还有东西要给温家两位小姐,还请四哥哥先放人。”
说罢,她拉着两人朝舜华宫走。
李云祁自然是不声不响跟着。
她又好心提醒:“四哥哥,方小姐还看着呢。”
李云祁果真顿住,回头望向方知意。
她望向温酌春,却见其面上没有表情,但加快了脚下速度。
李云漱心中瞬间愉悦起来。
但李云祁并未停顿多久,很快又远远的跟在后头。
直至到了舜华宫门口,温酌春忍无可忍回头:“殿下一路跟过来难道不怕方小姐误会?”
李云祁一愣,却道:“去自己妹妹寝宫有何误会?”
闻言,望着温酌春气的胸口不断起伏,李云漱默默在心中佩服李云祁。
四哥哥,有你这反应,哪还需要我来拆散你们。
温酌春不愿再面对李云祁,只想立马离开。
于是转头打断正在幸灾乐祸的李云漱,温声开口:“还请公主恕罪,为免父亲母亲担心,我与妹妹需早些回家,方才公主说有东西要给我二人,不如现下便给吧。”
李云漱洋溢着笑容的脸瞬间一僵,她哪有东西给人家,她方才为了让两人分开胡诌的。
她干笑两声:“哈哈,你们先等等。”
旋即挪着步子进了舜华宫内殿,她漫无目的地在殿中走了一圈,最后随手在梳妆台上抓了两样金丝珠花钗。
她出来将钗子递给两人,张口胡编:“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便觉得与你们气质相衬,今日终于能赠与你二人了。”
两人接过东西俯身谢礼,温酌春便拉着温暮尔告辞。
李云祁仍跟着,李云漱默默与被边拉着走边回头的温暮尔对视。
一人眼中尽是狡黠,而另一人眼中写满无奈。
不知最后温酌春与李云祁说了些什么,两人不欢而散。
温酌春一连几日将自己避在屋中,谁也不见,便是连李云漱来了也只是隔着门说话。
但李云漱却非常满意,只要温酌春不见李云祁,她可以一辈子不踏进温府。
今日细雨淅沥,洇湿了入夏来连受暴晒的草木,李云漱静静立于温酌春屋门前,春序则在一旁为其撑伞。
她假意劝了几句,而温酌春闷在屋中瓮声让她回去,说自己无碍只是想静静。
李云漱便作叹气状,一副劝解无果十分无奈的模样。
她来温府只是打探温酌春是否还对四哥心存余念,见温酌春躲着不见人便放心了。
女孩子心思细腻更为感性些,伤心几日让情绪外泄也好,过几日自然而然就好了。
她今日还有别的事,来此是为了寻温暮尔前去找冯雪时的。
她前些日送了冯雪时一支红玉嵌金蝶步摇,那步摇宫中也不曾有几支,不知徐家那表妹见了此物会不会动心思。
李云漱倒是有些期待见到徐家表妹了。
她侧头望着檐下的温暮尔,弯唇笑了笑:“走吧。”
几人刚到徐家,徐老太便冲出来迎接,面上充斥着兴奋与谄媚。
“恭迎公主,公主大驾光临。”
李云漱不语只是笑笑,继续朝里走。
“我儿子今天在家,公主您今日真赶巧。”徐老太得意道。
“雪时在吗?”李云漱问。
徐老太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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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声:“在的在的,到时她可以做妾,休了也可以的。”
李云漱不耐闭眼吸气,又睁眼叹出,面上不满:“本公主喜静,还请您闭嘴。”
徐老太这才讪讪住嘴。
她冷着脸进屋,屋内众人朝她行礼,而她环视一圈,徐家表妹头上赫然戴着她那支步摇,金灿灿的在这简陋的屋子中极其格格不入。
她不语,只望向春序。
春序意领神会,大步上前将徐家表妹扇倒在地。
“好大的胆子,竟敢佩戴我们公主的东西。”
徐家表妹跌坐在地,捂着脸惊恐不已,只一个劲摇头:“不……不是的,我不知道这是公主的。”
“不知道?”李云漱弯唇笑问,她款款走向徐家表妹,俯首睨视着她,面上温和无害,却叫人心中生寒。
“你不知这是谁的东西便敢戴在头上?”她继续问。
徐家表妹哆嗦着身子,忙将步摇摘下高举,跪在地上往前挪:“公主赎罪,公主赎罪,这就还给公主……”
角落的徐举人此刻才出来,缓声开口:“公主息怒,此事或许有误会。”
哼,臭书生少在这当搅屎棍,你媳妇被欺负可没见你站出来。
李云漱在心中冷哼,不愿理他,仍看向徐家表妹,无视他。
她仍旧笑盈盈,却不伸手接,只是望了望步摇,又望向徐家表妹。
徐家表妹被看的心里发毛,她低头转着眼珠子,身体仍大幅度颤抖。
不出片刻,她恶狠狠指向冯雪时,高声控诉:“是她!是她偷了公主的东西,是她栽赃陷害我!!”
李云漱却噗嗤笑出声,她盈盈转身,歪头与冯雪时对视:“冯雪时,这步摇究竟从何而来?你说。”
冯雪时听话点头,轻声开口:“是前几日公主赠与我的。”
李云漱回首,见徐家表妹泄气般瘫坐在地。
只是她还未作声,徐老太便上前跪下辩解:“都是误会,是我儿媳送给她的,此事与她无关啊。”
她却觉得好笑,反问:“你是说,本公主送冯雪时的东西,她转手送旁人了?好大的胆子!”
“这……”徐老太被问住,但又很快解释道:“此事我侄女是无辜的,她不知道这是公主之物,要怪就怪我儿媳明知此物是您的,还转手送人。”
“是这样吗?”李云漱问冯雪时。
冯雪时缓缓摇头:“公主之物,民女不敢戴,亦不敢送人。”
李云漱满意点头。
徐老太却冲上去扇了冯雪时一巴掌,恶狠狠怒骂:“你到现在还要污蔑你表妹,白眼狼。”
冯雪时被扇的险些站不住,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眼眶逐渐泛红。
“母亲……”
“你还有脸叫我母亲?”徐老太怒目而视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徐举人上前护着冯雪时,面上愠怒:“母亲!”
李云漱不愿看他们拉扯,冷声打断:“本公主的事,还由得你们在这大呼小叫。”
春序瞪向几人:“公主问话,你们插什么嘴!”
李云漱继续扬起笑容,目光在几人间扫视,随后开口:“口说无凭,你们也没有证据,此事难断……。”
“不如就各打五十大板。”
12. 别讹本公主
各打五十大板……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李云漱是何意思,想求情却又碍于公主威严不敢妄言。
李云漱这会儿才慢条斯理地接过徐家表妹捧着的步摇,但却面有嫌色,似是不满这步摇被腌臜之人戴过了。
她缓缓走向冯雪时,将步摇还给她:“今后可收好了,莫要让旁人拿了去。”
见她神色平静又将步摇还了回去,徐家人此刻皆松了一口气,以为她会讲此事轻轻放下。
不料她话锋一转:“该聊聊惩戒之事了。”
徐家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李云漱转身,伸出白皙的手遥遥指着徐家表妹:“此女胆大妄为,偷戴本公主之物,不如去暗狱里待上一段时间吧。”
此言一出,徐家表妹两眼一黑,身体摇摇晃晃险些晕倒。
徐老太更是哭天抢地,连忙跪下扯着李云漱的裙摆撒泼。
“暗狱去不得!去不得啊公主,那暗狱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暗狱里关押的全是重犯,修建于地下,阴湿昏暗不见天日,夏日闷热冬日寒冷,里面虫蚁老鼠泛滥,寻常人进入暗狱根本受不了。
徐家表妹一个姑娘家去了暗狱,只怕是熬不过三日便要寻短见。
徐家其他人亦纷纷求情,聒噪得很。
李云漱不耐烦地蹙眉,冷眼扫过众人,那几人当即噤声。
唯有徐老太仍哭嚎着求她收回成命。
她无奈低头瞥向徐老太,见其涕泪横流,眼瞧着眼泪鼻涕即将抹向她的裙摆,慌忙扯回裙子。
徐老太力气却大的离谱,她扯了两下竟是没扯动。
春序上前一脚将徐老太踹开。
徐老太似乎是被踹懵了,方才还鬼哭狼嚎,此刻躺在地上没了声。
屋中顿时清净不少,同徐家人讲话有些费劲,李云漱懒懒地朝他们平时吃饭的桌椅旁走,她有些疲了。
春序心照不宣地快步上前替她摆好椅子。
李云漱缓缓坐下,将目光落在徐家表妹身上。
徐家表妹不敢回望她,低垂着头小声抽泣。
她倒是对这样的反应十分满意,金口一开:“暗狱不必去了,本公主瞧你们院里的月季来的正好,你每日摘一只月季送去温府,直到中秋。”
闻言,温暮尔一愣。
李云漱却冲她笑,总不能送去皇宫,送去温府,温暮尔还能帮着监督,免得徐家表妹阳奉阴违。
距离中秋还有一个月,而由城西走到温府需得花上一个时辰,来回便是两个时辰,如今天气炎热,两个时辰在室外奔走要受不少罪。
但徐家表妹哪里管这些,这可比在暗狱好,连忙磕头谢恩。
李云漱抬手让徐家表妹起身,她本就没想让这人下暗狱,吓唬而已。
送月季虽有些受罪,但她没明说一定要一天中的何时送,徐家表妹若是怕热,早些或是晚些撑着伞出门都是可以的。
一个月下来,给她找点事做罢了,省得总是给冯雪时下绊子。
李云漱又将目光转向冯雪时,指尖一下又一下敲着椅子上的扶手。
她思索片刻,继而开口:“你每日去凝香阁替本公主调试香料,直到试出本公主满意的香料为止。”
冯雪时眼中当即充满感激,朝她颔首一笑。
“是,民女领命。”
凝香阁就在徐家附近,不到一刻钟便能走到,冯雪时未出嫁时便喜欢研究香料,以公主调香的由头出门还不会被限制。
今后若是她去寻曾经的闺中好友,只需说是为公主调香便可,她那婆婆和叔嫂自然不敢阻她。
李云漱却暗暗叹气。
好烦哦,还要替她去收买凝香阁老板,真是麻烦。
她又环视屋内一圈,视线在冯雪时的嫂嫂王氏与徐老太之间徘徊。
真是可惜了,没能惩戒这两个祸害。
不过是日还长,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徐举人,他对自己夫人与母亲之间的问题究竟是何态度。
“徐举人平日不常在家吗?”李云漱眯起眼懒懒问道。
“回公主,小生平日里都在文翰斋。”徐举人俯身作揖回复。
李云漱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启唇:“会试将近,是该好好温习,可也莫要家都不顾了。”
闻言徐老太此刻竟一改方才鬼哭狼嚎的模样,笑的面上褶子都堆在了一块,殷切点头:“是,那是自然。”
说着,徐老太上前拍着徐举人的肩,自以为是地给李云漱作保:“我儿自然会的,以后一定每日在家中多待,不会让公主来时见不着的。”
瞧着徐老太扬扬自得的模样,而徐举人面色尴尬,李云漱皮笑肉不笑:“徐举人能顾好自己妻母便好。”
徐老太不明所以,还暗戳戳推了推徐举人,催促让他在公主面前表现一番。
李云漱将此看在眼里,暗暗打量他的表情。
徐举人,你母亲这是铁了心要拆散你这对鸳鸯,你还能不为所动吗?
还是,你真想攀上本公主这高枝……
只见徐举人又上前一步,在徐老太期许殷切的目光中开口:“小生寒舍破漏不堪,委屈公主屈尊于此,不如由贱内替小生请您移步玉膳堂。”
“由你夫人请本公主去,那你呢?”李云漱故意问他。
徐举人谦逊开口:“请公主降罪,夫子令小生今日一定要去文翰斋,小生不愿让夫子失望。”
李云漱满意点头:“既如此,你便去吧。”
说罢,缓缓起身,无视徐老太望向徐举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绕过正欲阻止的徐老太行至门口。
她回首望向温暮尔、冯雪时两人:“走吧。”
出了徐家,李云漱却没随她们去玉膳堂,而是让春序替她为两人点好菜并结了钱。
她不知系统给的期限究竟是多久,而自己一时又难以找齐所有苦者,她昨日想了一夜,所有虐文中给苦主带来苦难的人基本都与苦主有感情纠纷,这这才叫虐爱。
而为了给上位者赋予魅力色彩,给虐文增添爽点,通常都让其拥有权财地位。
即便是徐举人这样家境贫寒,将来也是要入官途的。
以她看文的经验,这些拥有权财地位的人多少都会作奸犯科……
而能最大限度搜集这群人信息的人便是尉迟本,使察司专查百官贪冒、结党营私等事。
她只需努力与尉迟本打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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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可。
李云漱实在心中没底,也无心和温暮尔她们去玉膳堂吃饭,生怕自己一时偷懒没在时限内救完苦主被抹杀。
使察司宫内外都有设院查案,也不知尉迟本今日是在宫内还是宫外。
她微微叹息,朝使察司在宫外的设的督察院走,只希望尉迟本今日在宫外。
今日出宫时还是细雨绵绵,此刻却大了许多,大颗的雨珠砸落在油纸伞上。
李云漱回头张望春序是否回来,却不料风也变大了,手上一时没抓稳,油纸伞被风卷了去。
雨点瞬时打在她身上,风携着她的发丝衣裙飘扬,显得她有些狼狈。
她慌忙追着伞跑了两步,又见一人缓缓蹲下将她的纸伞捡起朝她走来。
于是干脆停下,抹了抹脸上的水滴,等那人过来。
“小姐,你的伞。”那人将伞递给她。
“多谢。”
李云漱接回伞,道完谢却见那人还盯着她看,疑惑蹙眉。
“小姐,我们之前见过。”那人又道。
她这才细细打量面前的男子,最终在原身记忆中找到此人,她试探开口:“文翰斋?”
男子笑得温和:“正是,小生名唤许卫。”
李云漱默默后退一步,与许卫拉开距离,尴尬点头。
感情是原身之前常在文翰斋偷看的书生啊……
最不喜欢酸腐书生这款了,可别讹上本公主。
好在春序适时赶来。
见她身上滴答着水珠,不由得尖叫出声:“公主!!你怎么湿成这样了!”
随后急忙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水:“这可如何是好……”
“原是公主,小生这厢有礼了。”许卫微微俯身作揖。
李云漱却见他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一点讶然之色不见,又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
有阴谋。
许卫却体贴开口:“公主金尊玉贵,可莫要因此着凉受寒,小生寒舍就在附近,不如先去处理一下。”
李云漱想也没用便拒绝:“不必了,兴许附近会有成衣铺子,将这身衣服换下便是。”
青天白日的,她一个闺阁女子贸然进入陌生男子家中……
你要毁了本公主吗?
她连忙挽住春序:“快走。”
两人很快在附近找了一家成衣铺子,将湿了的衣裳褪下,换上干净的衣裳。
春序将她盘好的发髻拆散,取下珠钗,替她擦拭头发。
将一切整理好后,李云漱捧着镜子端详自己,脸上的妆点已然被擦净,一头墨发也只是简单的用发带挽在耳后。
铺子的衣裙远不如她宫中的华丽,她只能换上鱼白色的素裙。
此刻她这身打扮比以往素净许多,倒显得她清丽脱俗。
她却有些不自信,捧着镜子看了又看:“春序,这样好看吗?”
春序被她逗笑,替她理了理衣裙:“好看,公主无论怎样都好看,是这世间顶顶好看的人。”
她这才放心。
等春序将她换下的衣裳首饰收拾好,两人这才出了铺子。
只是这许卫竟还在外面守着。
她忍不住皱眉。
13. 为大人分忧
城西这一带真是盛产莫名其妙的书生。
那个徐举人瞧着就是个缺心眼反应慢的,夫人快被欺负多日仍不知道。
而面前这个许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人能一路尾随一个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的女子。
她不耐地扭头转向春序。
春序立马撑伞遮住李云漱的脸,朝许卫点头笑了笑:“公子,我们公主需回宫了,告辞。”
语毕,还不等许卫回答,便迎着风雨离开。
李云漱走了几步悄然回头,却见他仍盯着自己,不由得加快脚步。
“先去使察司宫外设院。”
使察司在宫外的院子要比宫内大的多,门口守卫见李云漱上前下意识伸手阻拦。
她当即将玉牌亮出,又见那两个守卫瞧着玉牌,又打量着她这身打扮,眼中尽是诧然,最终仍是放行。
李云漱不自然地扯了扯素裙,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回头她定要将金玉嵌在脑门上。
她快步踏进使察司,左右看了看,随意抓了一人问话。
“你们总督可在?”
那人一愣,指着一处迟疑道:“似乎在司务堂。”
李云漱当即朝那人指着的屋宇望过去,道谢后便快步走近司务堂。
她跨过门槛,朝屋内打量一番,只瞧见屋中零散地站着几个人,似乎正在处理什么事务。
听见门口有动静,便一齐回头,为首之人亦疑惑地望向李云漱。
“你是谁?司务堂怎能进外人。”
屋内几人中并没有尉迟本,李云漱默默叹气,熟稔地拿出玉牌展示给为首的男子。
她扬首挑眉介绍自己:“漱月公主。”
屋内几人当即行礼。
她泄气询问:“你们总督大人怎么不在?”
男子解释:“一个时辰前刚出去,似乎是进宫去了。”
李云漱撇撇嘴,白跑一趟。
她无所事事地在屋中踱步,此刻已是酉时,若再去宫中寻找尉迟本的话,兴许也会错过,届时又是白跑一趟。
她漫无目的地瞧着屋中楠木书架上的书卷,顿时灵光一动。
这些书卷似乎是查案时记载官员的,兴许里面有她想要的信息。
如若里面出现的官员名字好听些或是有特殊意义,想来便是书中的主要人物,毕竟那些作者可不会好好给路人甲取名。
再由这些拥有特殊名字的官员开始着手调查,从其身边关系中一定能找到苦主。
这么想来,李云漱便抱下一摞书卷准备查看。
原先同她讲话的男子当即瞪大眼睛,冲上去接过她怀中书卷放下。
他挠着头不好意思道:“公主殿下,这些宗卷是记载案事的,大部分尚未侦破,只有司务堂官员及总督大人能看。”
“本公主也不能看?”李云漱拧眉,探究地望向被他放下的书卷。
“还请公主见谅,总督大人会怪罪的。”
李云漱瞧着他为难的模样,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男子当即松了口气。
她却狡黠一笑,趁其不备夺过那摞宗卷,绕着司务堂办事的长桌跑。
男子惊恐地抓头,又拿她没办法,只得绕着桌子劝她:“公主万万不可,这不能看啊……”
李云漱却不管不顾,绕着桌子翻看宗卷。
眼见男子即将追上,她抱紧书卷昂首看他,一脸绝不妥协的模样。
男子哪里敢动她,只能僵持在原地无可奈何,时刻准备借机抢回宗卷。
李云漱眉毛微微上扬,侧头一笑,抱着宗卷一头撞向男子。
男子当即被撞的后退连连,扶着桌面苦叫连连。
她幸灾乐祸的咯咯笑了起来,转身朝长桌另一侧跑。
只是还没跑两步便见一人闪进屋内,随后她就被人将手背在身后摁在了桌上。
宗卷散落在地,脸被重重砸在桌上,被桌面上的杂物硌得生疼。
“呜呜白命……”
她吃痛哀嚎出声,继而感觉到钳制自己的力度松了下来,那人后退一步。
紧接着白命与春序将她扶了起来,她皱着小脸抱怨白命反应慢:“本公主快被打死了,你怎么才出来……”
话还未说完,便见尉迟本一脸错愕地盯着他。
她一愣,尉迟本怎么回来了。
尉迟本同样愣愣地望着她,他原以为司务堂闯进外人窃取宗案,想也没想便将行窃之人制服。
未曾料到此人竟是公主……
他呆呆地注视着李云漱,她今日未施粉黛,鼻尖的小痣更显著了,长发也没有好好梳起而是侧绾在耳后,衣着亦是简单素雅许多,与平日里截然相反的打扮。
一反往日张扬华丽的装扮,他一时没能认出,而是将她误认为图谋行窃宗卷的外人。
不过,她今日这样却更显纯洁无染,犹如被雨浸润后湖面映照的明月。
“尉迟大人下手好重……”
面前女孩小声的抱怨将他思绪拉回,他轻轻眨眼缓过神,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云漱瘪嘴不满,侧头冷哼:“你方才不由分说便将本公主摁在桌上,还那么重,本公主的脸都压扁了!”
说着她捂着脸,水汪汪的眼中布满幽怨:“你不向本公主道歉,本公主就不说。”
尉迟本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下手确实有些重,小姑娘白皙的脸上还有些红。
他垂首道歉:“微臣不知是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李云漱抿唇不语,只点头示意自己原谅他了。
“现在可以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了吗?”望着她布上红印的脸,尉迟本语气稍微温和些。
李云漱表情茫然了片刻,不能说实话,可又该如何圆过去呢。
她瞧了瞧散落的宗卷,又望了望尉迟本的脸,眼珠滴溜转,于是开头道:“我想为大人分忧。”
尉迟本微微拧眉,不明所以。
她将散落在地的宗卷拾起理好,递到尉迟本手中:“尉迟大人日理万机,替父皇督管百官,做他的耳目,我一直很敬仰大人,想同大人一样除恶扬善。”
尉迟本显然不信,带有审视的目光盯着她,不语。
李云漱被盯得有些不自然,望着他质疑的神情,生怕又被他当成李云祁一党的。
她脑子转的飞快,真诚地回望他:“父皇一直以我为皇兄们的榜样,我自然不能辜负父皇的期待,于是我便想到了尉迟大人您。”
尉迟本眼神逐渐转为好奇。
李云漱继续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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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刚正不阿,不辞辛劳只为铲除奸邪佞臣,我也想向您学习,和邪恶势力作斗争,让父皇继续以我为骄傲!”
眼见着尉迟本质疑的神情不再,她喋喋不休:“冯尚书的事被抖落出来,就是我劝温大人告发的,而温大人自首也是我劝解……”
尉迟本的表情霎时变得耐人寻味。
李云漱默默闭嘴,险些忘了,她还替温大人烧毁了某些疑似追捧前朝的罪证。
她干笑两声:“总之,我的用心是好的,我只是想帮你查案。”
“使察司的事不劳公主费心。”尉迟本语气带着不容拒绝。
“我真的可以帮忙的。”李云漱仍不死心。
“不必了。”尉迟本依旧不为所动。
李云漱干脆破罐子破摔:“那你以后出去办案的话,本公主也要跟着。”
不等他拒绝,她继续道:“本公主不插手你办案,只在一旁看着,尉迟大人可无权限制本公主去哪。”
他眉间略显不悦,张了张唇,却只是叹气。
李云漱知道他拿自己没办法,笑嘻嘻地朝他挥了挥手:“明日见啦,尉迟大人。”
继而心情大好地绕开尉迟本,哼着歌朝外迈步。
“公主殿下。”他倏地叫住她。
“嗯?”她笑吟吟回头。
尉迟本沉着开口:“微臣平日里办案要去多处地方,比较消耗体力,不知公主是否吃得消,而公主近来也不曾召微臣入宫教习武术。”
李云漱上扬的嘴角瞬时撇下。
“正好臣现下空着,不如就在这使察司教公主吧。”他微微挑眉,笑得玩味。
李云漱身形僵住,她讪笑着扯了扯衣裙:“今日这身衣裳不大方便,头发也未盘好,真是可惜……”
“微臣随公主入宫亦可,臣可以等公主将这身换了去。”尉迟本眼中戏谑之意更甚。
她小脸一垮,当即打不起精神,恹恹地点头:“那便辛苦尉迟大人。”
说罢,只觉得脚下沉重,艰辛地挪着步子往外走。
尉迟本有些好笑地跟在她身后,见她竟是越走越慢,不由得开口:“公主走得这样慢,恐怕是无法跟随臣去办案了,臣平日办案时不我待。”
李云漱直着的腰终是弯了下去,她平静地凝视着尉迟本,面上萎靡。
良久,终于狠狠咬牙快步朝宫门走。
宫门将至,她又慢下步伐,偷瞧着尉迟本的神情,她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停留在榕树前。
“公主这是?”尉迟本探究的目光投过来。
她踮起脚尖拍了一下挂着的福牌,福牌轻轻晃动,底下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又在银铃声中双手合十,两眼一闭,口中念念有词。
继而睁开眼,她笑着解释:“尉迟大人,我是我与福牌特殊的沟通方式,能保佑我心想事成。”
她佯装认真,抬头注视着微微摇摆的福牌。
能拖一时是一时,她实在不想练功。
尉迟本却不给她停留的机会,眼里噙着笑意问她:“那么请问公主沟通好了吗?”
李云漱盯着福牌,而尉迟本则盯着她。
两人皆不语。
终于,她被盯的受不住,泄气开口:“回宫吧。”
14. 陪大人查案
晨光倾斜而下,透过宫门洒在青石地板。
尉迟本与同僚才下早朝,迎着朝阳走出皇宫,昨夜大雨冲刷整个京兆,今日却阳光正好。
“尉迟大人!”一道娇俏的声线响起。
尉迟本目光随声音探去,一眼便望见榕树旁的李云漱。
昨夜雨下的那样大,他仍拖着李云漱在廊檐下练功,便是为了累一累她,好叫她今日再无精力出宫。
她竟还是出来了,还算有毅力。
昨日衣着素净,今日倒是恢复了往日的装扮,一袭桃夭软纱襦裙衬得她娇嫩灵动,海藻般的长发也盘成结髻式的垂挂髻,更显软糯活泼。
初晨的阳光披洒于她的衣裙,渡上一层浅金的光芒,裙尾随着她奔向尉迟本的动作飘摆,髻上步摇的流苏亦摇摇晃晃泛着金光。
尉迟本竟一时移不开眼,定定望着娇俏的少女跑向他。
“尉迟大人早呀,等你好久啦。”
李云漱笑盈盈提裙站定,满眼期待地望向尉迟本,丝毫不见昨夜苦练许久的倦意。
“公主又在与福牌进行特殊的沟通?”尉迟本回神,望向她身后的榕树。
“那是自然啦,我们现在可以去查案了吗?”李云漱眨眨眼。
“微臣需先回使察司将朝服换下。”因着刚下朝,尉迟本身着绯色朝服,查案仍是要穿轻便些的。
李云漱微微点头,耐心地跟在他身后。
直至尉迟本回使察司换了一身墨色便服,李云漱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从屋中出来:“尉迟大人生的真好看。”
“不过,大人整日不是朝服便是灰黑的简单便服,若是穿些有韵味的服饰会更好看的。”她又认真建议道。
尉迟本垂首望了望身上简单的墨袍,他对穿衣打扮不甚在意,只道:“利落便好。”
李云漱靠近,盯着他清俊的眉目试探道:“尉迟大人样貌出众,想必很受女子欢迎,大人今年贵庚啊?竟还未婚配。”
闻言,尉迟本微愣,平日也有官员介绍自家千金给他,那些小姐亦曾含羞带怯地让丫鬟给他塞拜帖,但他查案忙从未应约,倒是辜负了她们一番心意。
“明年便是不惑。”他回答。
李云漱扬眉,抿唇而笑。
“那便是十九,大人竟比我大四岁,也不小了,尉迟大人家中父母难道不催吗?”
“微臣幼时父母便已离世,是家中阿姐将微臣养大。”尉迟本垂眸轻答。
李云漱瞬间有些局促,绞着手指懊恼开口:“抱歉……”
尉迟本只是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李云漱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悄悄打量尉迟本的神情。
直至使察司其余人亦换好便服,带上宗案等所需之物,尉迟本才大步流星朝外走。
李云漱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小声询问:“大人是要去办案了吗?”
尉迟本颔首。
她仍感觉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沉重,索性拉开话题:“尉迟大人样貌俊俏,想必大人的阿姐也貌美无双,我最喜欢同貌美之人来往,改日还请大人带阿姐出来让我一见。”
尉迟本:“阿姐前两年嫁去了清州,只怕是无法遂公主之意。”
“那真是可惜了。”李云漱暗暗叹息。
若是能与尉迟本的阿姐结交,便能借此与尉迟本有更深一步联系,今后拯救苦主也方便许多。
更何况,她还真想看看尉迟本的姐姐究竟有多好看,尉迟本生的眉目如星,想必她姐姐容貌更胜。
“尉迟大人今日要去哪查案?”李云漱跟在后头实在有些无聊,盯着鞋尖一步一步踏着石板路,也不知何时能停下。
“孙太史府。”
“哦……”李云漱点头。
“李侍郎府、贺中侯府、林尚书府……”他继续道。
“这么多?”李云漱猛然抬头。
“使察司事繁,每日都需去不同地方查案。”他淡淡回答,领着属下踏入孙太史府中。
李云漱默默寻了块干净的台阶坐下,安静等尉迟本查案。
“公主不同去看看吗?”春序问。
她昨日硬是缠着尉迟本要随他一起查案,今日又起了个大早,现下却在一旁坐着,春序实在疑惑。
李云漱摇头,指了指一旁路过的下人:“你且去问问她孙太史全名叫什么。”
春序不接但听话上前询问,继而回来:“回公主,叫孙有程。”
李云漱自信挑眉。
哪有主角姓孙,跟去看简直白费力气,她不如好好歇会。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拍拍身旁的台阶:“好春序快坐下,本公主靠一会,补补觉。”
春序乖巧坐下,李云漱顺势贴着她闭眼假寐。
使察司等人搜查完太史府已是将近一个时辰后。
尉迟本审完孙太史后由檐廊走进院子,却见李云漱安静地靠在春序身上。
阳光洒落在她白净的小脸上,院中有下人来回走动,却不影响她闭着双眼睡得香甜。
他不动神色走近,静静盯着她。
春序低垂着脑袋移开视线,试图无视尉迟本的视线,却又听见他低沉嗤笑。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悄悄推了推李云漱。
“嗯?”
李云漱茫然睁开眼,正巧与尉迟本对上视线,她尴尬一笑:“尉迟大人查完案了?”
尉迟本答非所问:“原来这便是公主说的想为微臣分忧,想成为陛下的骄傲。”
她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眨眼。
“昨日训练太晚……”
“微臣并未要求公主随臣办案,公主休息不好,还请回宫歇息。”尉迟本淡淡开口。
李云漱慌忙站起来,拍了拍小脸:“我很精神的!”
“公主不必强求。”
“怎会强求,没有强求。”她急忙摇头。
“那便好,该去李侍郎府了。”
使察司其余人已在门外等候,尉迟本负手朝外走。
李云漱做贼心虚地跟着,她小声问春序:“他来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春序低头:“尉迟大人悄然无声的就来了……”
“没事。”她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春序。
瞧着尉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她现下是真的精神了。
早知便不贪那一时的瞌睡了。
李云漱学乖了,尉迟本办案时她便在两步外看着,寸步不离、时刻盯着。
尉迟本搜查证物,她就在旁边晃悠。
尉迟本向官员问话,她亦在旁边听着。
她将距离把控的极好,既没有凑上去贴着,也没有远远的观望,而是就在两步外半米的距离。
尉迟本有些后悔,他方才不该那样说。
现下他只是喝口水,李云漱亦死死盯着。
他有些不适地回望李云漱,试图让她回避视线。
她却扬起天真无辜的小脸:“尉迟大人可是查出什么了?”
尉迟本无奈摇头。
搜查中侯府,她却一反常态越过尉迟本,转而好奇地偷瞄贺中侯。
尉迟本望向贺中侯的脸,不由得想起她晨时说的喜欢与样貌出众之人交往。
她倒是热情,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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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中侯问话。
尉迟本一时竟不知来查案的是自己还是公主。
“原来中侯的名字叫晏礼啊,贺晏礼倒是个不错的名字。”李云漱笑着点头。
尉迟本不着痕迹地横在两人中间,沉声开口:“中侯前些日子宴请诸多官臣,其中李侍郎涉及伪造公库账目,贺中侯近来与李侍郎来往颇多啊。”
旋即他作“请”手势:“还请贺中侯随我至一旁书房单独谈谈。”
李云漱下意识跟上前,却被他伸手拦住。
“请公主先在外等一等。”
李云漱不解却兴奋,单独谈,这么特殊,贺晏礼长得不错,名字也好听。
一定是主角!
她兴冲冲瞧着关上的书房门,正好不用跟着尉迟本了。
于是拉着春序满侯府跑,逢人便问侯府女主人是谁。
下人却说贺大人尚未娶妻。
她又接着问贺晏礼可有喜欢的女子,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没有。
这就奇怪了。
她干脆去寻了贺晏礼的贴身侍卫与贺晏礼母亲。
一个与他整日待在一块,兴许知道的会更多。
一个掌管他的姻缘之事,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婚后爱也是有可能的。
结果竟都没有线索,李云漱有些气馁。
走开也有些时间,想来尉迟本也审完贺晏礼了。
她带着春序匆匆回去,却见尉迟本眼神有些奇怪,盯向她的目光竟有些复杂。
李云漱迷茫走近。
他冷不丁开口:“贺中侯确实长得不错。”
“啊?”李云漱更加迷惑了。
他继续道:“但贺中侯与伪造公账一事仍有牵扯,京兆才子辈出,公主何不另寻良人。”
李云漱听的云里雾里,不解地挠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尉迟本却答非所问:“公主还是仔细考虑些为好,或是与陛下商量。”
李云漱不明所以。
他倏地沉默起来,不声不响朝外走。
李云漱小跑着跟上,扬起天真的笑:“查完啦?”
尉迟本不语点头。
察觉气氛有些怪,她这才问:“尉迟大人方才说的良人是什么?为何要与父皇商量?”
尉迟本停下望她,神情带有劝诫:“池琅说公主方才满府问贺中侯是否婚配,还去寻贺中侯母亲问,他只是中侯且涉案,公主。”
他顿了顿,叹气:“公主是微臣带出来的,却生此事,是臣的不对,臣不知如何面对陛下。”
池琅?
昨日那个阻拦她看宗卷的男子。
她没好脸色地瞪向池琅,后者却默默回避眼神。
“大人误会了。”
李云漱眨了眨眼睛,张口胡诌:“是……是温家小姐的朋友,对她的朋友喜欢贺晏礼,今日恰好来贺府,想替她问问。”
尉迟本神色稍缓。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乐施好善能帮则帮。”她睁大眼睛望向尉迟本,试图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真诚。
“原是如此。”他将信将疑道。
“那是自然,更何况,本公主觉得贺中侯远不如尉迟大人好看呢。”李云漱乘胜追击。
尉迟本耳尖瞬间有些泛红,不自然地轻咳:“该回去了公主。”
想扯开话题?
李云漱眼里闪过狡黠,继续追着尉迟本夸:“本公主还是喜欢尉迟大人的长相。”
尉迟本耳尖更红,逃似的加快脚步。
她被逗乐,噗嗤笑出声。
反差挺大呀,尉迟大人。
15. 她叫他小字
李云漱小跑追上尉迟本,又听他道:“今日事已毕,公主可以先回宫了。”
他耳尖仍有些泛红,面上却一本正经,仿佛适才被夸后落荒而逃的不是他。
李云漱却一时不想回宫,还想逗逗他:“尉迟大人也要回家了吗?”
尉迟本微微摇头:“查完案还需回使察司存录档案,中午委屈了公主同我们在食肆吃,晚上便回宫中吃吧。”
“尉迟大人呢?现下时辰不早,总不能饿着肚子办事。”她关切地望向尉迟本。
若是先拉他去百味阁,既可以继续逗逗他,还能套点话。
“有劳公主挂心,使察司会备晚饭。”
她眸色一亮:“那我也去使察司吃!”
尉迟本一愣,下意识拒绝:“使察司都是些粗食,公主怕是吃不惯……”
李云漱却不等他说完,步履轻快地走在前面:“快些回去,本公主肚子都抗议了。”
未穿来之前,她可是连垃圾都捡来吃过,怎么会吃不惯。
今日跟着尉迟本查了一天案,虽查案事宜无需她插手,却也是实实在在走去了许多地方,她早就饿了。
回宫尚远,不如跟去使察司,顺便旁敲侧击问问贺宴礼的案件。
使察司伙食不算差,只是清淡简单了些。
李云漱在堂厨中选了上方正中央的位置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环境与使察司官员碗中的菜色。
尉迟本从灶台边端来饭菜,正好与四处张望的李云漱对上视线。
她坐在尉迟本平日里常坐的位置,因着此处与其他使察司官员谈论案件更方便,堂厨中这个位置不会有其他人坐。
此时使察司其他未出门查案的官员早早坐好,这个位置空出便最扎眼,李云漱便理所当然地坐下了。
使察司官员吃饭都是自己添饭菜,她常在宫中由人伺候,一时不知使察司的规矩,正歪着头地冲尉迟本展颜而笑。
尉迟本轻轻叹气,无奈地摇摇头。
他上前将手中端着的饭菜放置于李云漱面前:“粗茶淡饭还请公主莫嫌。”
但她似乎确实饿坏了,仰头朝他笑笑后便拿起筷子,斯斯文文地夹起菜放进嘴里,面上丝毫没有嫌弃之意。
安安静静地吃饭,倒也不算娇纵。
他这才放心地领着她身旁名为春序的的婢女去灶台端饭菜,分明是她闹着要来查案,还说要为他分忧,却还是让他操了不少心。
堂厨中逐渐不再有人走动,都添好饭菜坐下吃饭。
或许是因为李云漱的到来,整个堂厨比往日安静许多,没有官员谈话,只有碗筷触碰的细微声响。
“暨白哥,原来你在这。”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堂厨中安静的气氛。
李云漱循声抬头望向门口,不由得皱眉。
竟是姜霁禾,那个乞巧夜挪走她果盘的女子,她来此处做什么。
暨白又是谁,她的心上人?
李云漱好起地四处张望,直至尉迟本在她视线中缓缓起身,转而走向姜霁禾。
她眉头拧的更深,暗暗将筷子放下,竖起耳朵偷听两人对话。
“暨白哥,这是父亲近日托人制的连弩,你试试,若是尚可便多制作些给使察司监武部使用。”姜霁禾将怀中抱着的木盒递给尉迟本。
尉迟本结果木盒打开,食指轻轻抚过弩箭,微微弯唇:“替我谢过师父,他如今身体不好却仍记挂着使察司。”
“这有什么,父亲常念叨你,改日有空来府上陪他下棋便好。”姜霁禾笑道。
李云漱侧头窃听,瞧着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更是心中不畅快得很。
这两人怎么这么熟稔。
“公主怎会在此?难不成宫中吃食也不够你了。”姜霁禾忽地转头望向李云漱,惊讶地掩唇。
李云漱不屑地翻起眼白,明明一进来便盯着她看了,这会儿装什么震惊。
“当然是来查案的,身为公主自然是要百姓做些什么了,不像某些人应该还忙着找果盘呢。”她挑衅地笑。
姜霁禾闻言面色霎时变得难看,但又很快恢复如常,故作体贴道:“乞巧夜人多,想来是被小猫儿小狗儿叼走了,我也不是什么吝啬之人,便当是赏给宫中狗儿了。”
李云漱很恨咬牙,心中窝火。
歹毒的女人,竟敢说她是狗。
“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暨白哥改日见。”
不等她发作,姜霁禾笑眯眯与尉迟本告别,心情大好地快步离开。
尉迟本轻笑点头,送她出使察司。
只是回来时便见李云漱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他疑惑出声:“公主这是怎么了?”
“你同她很熟啊,尉迟大人。”李云漱托腮望他,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霁禾是微臣师父的女儿,认识多年,如同臣的妹妹一般。”尉迟本解释。
李云漱眯了眯眼,转头看春序。
春序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明:“长公主驸马原本是使察司总督,尉迟大人入使察司便是由他教任,但驸马前两年查案受重伤,如今调去了一个闲职,但仍关注使察司事宜。”
她点点头,又疑惑道:“暨白是你的别名?”
尉迟本:“暨白是臣的小字。”
“真是亲近啊。”李云漱皮笑肉不笑道。
姜霁禾连小字都叫上了,她顿时觉得碗中饭菜无味。
尉迟本不明所以,回道:“微臣与霁禾认识多年,确实如同兄妹一样亲近。”
李云漱不愿理他,只转头问春序:“吃好了吗?”
春序点头。
“那就回宫吧。”她起身理了理衣裳,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
“尉迟大人告辞。”她领着春序越过他。
“公主明日还去查案吗?”他忽然问。
李云漱停住,转身看向他:“为什么不呢?”
说罢,她快步朝外走。
回宫后天色已暗,舜华宫灯火通明。
李云漱百无聊赖地坐在梳妆台前,用簪尖戳着烛台上的火芯,她回头望向候在一旁的春序:“春序,你觉得尉迟本这个人如何?”
“尉迟大人正义有谋,只是有些严肃,喜欢板着脸,但样貌却好,朝堂诸多官员竟没有一个胜过他。”春序实话实说。
李云漱放下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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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她:“那我呢?”
“公主自然是这个世上顶好的人,生的漂亮,待人温和,又仁善坚定。”春序笑得真诚。
她却有些怀疑,指了指自己:“仁善坚定,我吗?我这些日子总仗着公主身份教训他人,还纠缠尉迟本。”
春序拿起她面前的簪子,细心地擦了擦上面的蜡:“公主您多虑了,您这些日子帮了许多人,用公主身份教训的也是奸恶之人,您缠着尉迟大人是为了替百姓查案呀。”
“那姜霁禾呢?”她又问。
“郡主也生的漂亮,只是娇纵了些,心肠却不坏,公主您是不开心吗?”春序有些诧异她今日的反常,关切地问。
李云漱低下头:“她会叫尉迟本的小字,尉迟本也不会对她板着脸,对我却那么严格。”
“公主,您真的喜欢上尉迟大人了吗?”春序小心翼翼问她。
她摇头:“只是觉得我和他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平时他还会入宫教我习武,已经算熟悉了,却还是比不过姜霁禾。”
她承认自己对尉迟本的脸有些着迷,但应该算不上喜欢。
李云漱摸了摸心口,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呢。
她只是不服气,如春序所说,她漂亮善良坚定,尉迟本还对她冷冰冰。
一定是尉迟本的问题。
她又想起姜霁禾叫尉迟本小字时的画面,尉迟本没有一点抗拒,或许是叫了许久。
暨白,还真是亲近。
她鄙夷地扯了扯嘴角,若是尉迟本与姜霁禾日后成亲……
她才不去呢。
便是父皇叫她去,她也绝对不听。
可尉迟本又说他们两人如同兄妹一般,兴许是没有男女之情的,而姜霁禾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会喜欢尉迟本这样的吗?
烛台火光闪烁,李云漱突然回过神,她抬眼望向春序:“你方才说什么?”
她一时想了太多,竟忽视了春序说的话。
春序一愣,重新道:“郡主与尉迟大人认识时间长,再过些日子便好,公主您与尉迟大人才认识两月,不急这一时的。”
李云漱点点头,将身子坐正,对镜取下头饰:“替我将发髻拆了吧,明日还要去查案呢。”
春序应声上前替她松散一头的墨发。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扬唇笑了笑。
来日方长,尉迟本。
她定要让他知道自己的魅力,再叫他知道什么是高攀。
……
晨间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李云漱立于长街之上,闭眼深吸一口气。
夏日里只有晨时不算热,晚些便要升温了。
她今日穿着鹅黄色的纱衣,长发盘成了百花髻的样式,蹦蹦跳跳朝使察司方向走。
尉迟本还未下朝,反正他是要回使察司换衣取物的,她直接前去使察司等即可。
春序手巧最会盘发,每日都换着花样替她梳妆打扮,因而她每一日晨起都带着期待雀跃的心情。
她哼着歌踏进使察司大门,却见院中央正站着一人,含笑望着她。
李云漱瞬间垮起脸。
怎么又是她!
16. 没品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李云漱拧眉。
姜霁禾得意一笑:“自然是来查案的,如公主所说,要为百姓做些什么才好呢。”
呵,学人精。
李云漱淡淡扫了她一眼,眼皮都懒得抬起,沉默着绕到一旁坐下。
“听闻公主平日里都是去文翰斋的,如今来了使察司,倒是不谈诗论词转为督管查案了,百姓定是要为公主多多传唱的。”姜霁禾扬眉而笑。
李云漱自然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嘲弄,不屑地撇了撇嘴。
怎么连她都知道原身喜欢去文翰斋,原身这癖好倒是人尽皆知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姜霁禾:“身为公主自然是要看看未来立于朝堂之人如何,既见他们足够用功便可放心来查案了。”
李云漱又顿了顿,上下扫视着面前人,摇头叹了叹气。
“唉……本公主比不得你,借姑姑的光即可饱食终日,身居高位还是要多为百姓着想的。”
姜霁禾咬牙:“你……”
还不等她说完,李云漱便见使察司院门缓缓走近一抹浅黄的身影。
“尉迟大人回来比昨日晚了些,可是朝堂上有事?”她展颜起身上前。
尉迟本今日来使察司并未身着朝服,而是穿着一袭半见长衫,倒是与李云漱这身鹅黄纱衣有些相衬。
他缓缓摇头:“只是下朝后回府中换了身衣服。”
李云漱眉弓微扬,想起昨日与他说的话,他竟真的换了别的服饰。
“大人这身真是好看极了,雍容雅致,很适合你。”她盯着他这身衣裳,笑着夸赞。
尉迟本避开她的炙热的视线,不自然地侧身轻咳:“公主过誉了,不过是普通的常服罢了。”
他的反应让李云漱忍俊不禁,盯着他的衣裳准备多夸两句,却又瞧见他腰间系着的玉佩。
她不由得好奇:“尉迟大人倒是常佩戴这枚玉佩,可这玉佩已然磕了个角,怎么不换个别的。”
尉迟本闻言执起玉佩,抿唇笑了笑。
“这是我父亲送给暨白哥的,意义深长,你自然是不懂的。”姜霁禾挤开她,得意解释。
“嗯,是任职使察司总督时师父所赠,确实意义不同,只是查案是不小心磕损了。”他小心地捧着玉佩,眼中带着惋惜。
“哦。”
李云漱默默揉了揉被姜霁禾撞疼的肩膀,她才懒得听这两人之间特别的回忆。
姜霁禾父亲送的,切。
改日她定要让父皇送一枚更好的玉佩给尉迟本。
她站在一旁默默盯着两人,视线在姜霁禾与尉迟本两人之间来回扫动。
尉迟本这才向她解释:“今日要去城北凝妆阁暗查,使察司的人太过显眼,才让霁禾来帮忙。”
“凝妆阁与她有什么关系?”李云漱蹙眉。
“侦机处查出官员借凝妆阁送脂粉的名头行贿,右宰相疑似卖官鬻爵,此案与凝妆阁有关,霁禾是女子,不易令人生疑。”尉迟本继续解释。
“本公主是男子?”李云漱似笑非笑,指着自己的脸蛋反问。
现成的她不找,竟去找姜霁禾,李云漱气的呼吸都有些不畅。
尉迟本一愣,不知如何解释。
姜霁禾却故作体贴,上前牵住她的手:“公主不了解使察司查案之事,我自小耳濡目染父亲查案,想来暨白哥是更放心我去的,公主在一旁看着便好。”
李云漱不动声色抽回手,心中不畅快却仍扯着嘴角假笑:“那你可莫要辜负尉迟大人的期望。”
“那是自然。”姜霁禾扬唇笑着挽住尉迟本。
李云漱默默移开眼,头也不回朝外迈步:“那走吧。”
这两人倒是亲近,尉迟本竟是一点也不抗拒。
她跨出使察司门槛,又顿住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两人。
尉迟本这没品的男人,居然直接认定她不会查案,这是打心眼里认为她不如姜霁禾。
姜霁禾分明也不曾查过案,不过是有个会查案的父亲,只是听过看过而已。
这跟她穿进此书之前看过刑侦剧和悬疑小说有何区别?
她侧头问春序:“徐家近日如何?”
春序回话:“冯姑娘如今出门自由,徐家表妹也每日送花不曾懈怠,只是听温小姐说冯姑娘在婆家时仍会被婆嫂刁难。”
李云漱拧眉。
她前些日那番行为确实治标不治本,冯雪时虽有了由头出门自由,但与婆家的关系仍是那样。
“那一会便在凝妆阁挑些胭脂,明日我们去徐家送给冯姑娘。”她道。
春序愣住:“公主明日不查案?”
李云漱撇下嘴角,她方才听身后姜霁禾说以后日日要来陪尉迟本查案。
她可不想每日都见姜霁禾。
“不查。”
她已然想好了,反正尉迟本是不会让她看宗卷的,便是尉迟本不在,池琅也会想尽办法阻拦她。
她倒不如夜里让白命带她翻进使察司偷看,省得每日累死累活跟着尉迟本查案。
李云漱用手替春序扇了扇风:“现下又热起来了,若每日在外查案会把我的春序晒坏的。”
春序红着脸低头羞涩而笑。
她回头又瞧了一眼姜霁禾,眼里闪过狡黠:“春序,你明日赶在尉迟大人下朝后同他说我有事无法出宫,后日再去。”
春序闻言点头:“后日再去呀。”
李云漱坏笑:“后日也不去。”
春序疑惑地瞪大眼睛。
她却含笑不解释,只催她快走:“有些晒了,我们走快些。”
转眼间,几人便到了凝妆阁附近。
因今日是暗查,使察司只出动了尉迟本和池琅两人。
两人站在原地未动,只嘱咐姜霁禾一会进去后该如何应对。
李云漱扬手拍了拍,引得三人回头望向她。
她弯眼笑得无害:“既然此处没本公主什么事,傻等着也是枯燥乏味,本公主先进去逛逛,不打扰你们商量。”
话落,她抬腿朝凝妆阁门口走。
“公主!只怕是会打草惊蛇……”尉迟本正欲劝阻。
她回头扬唇:“本公主只是想买点胭脂,不会扰乱你们计划,怎会打草惊蛇?”
不等几人反应,她带着春序大摇大摆走进凝妆阁。
“这口脂如何?颜色还不错。”李云漱拿起一盒口脂询问春序。
春序接过口脂仔细端详:“颜色淡雅,想来很衬冯姑娘气质。”
“咳咳……”
姜霁禾刻意地轻咳两声,又状若无所事事地路过两人。
“她生怕凝妆阁里的人注意不到她吗?”李云漱捏着口脂迷惑的皱起眉眯眼。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一旁装模作样看脂粉的姜霁禾听见。
后者瞬间别扭起来,却仍气鼓鼓地瞪了李云漱一眼,似乎在责怪她妨碍自己查案。
李云漱不屑于看姜霁禾拙劣的表演,无视她去寻介绍胭脂的售货娘子。
“这腮粉能试试吗?”她指了指柜面上的妆粉。
售货娘子热情捧起腮粉递给她:“自然可以,姑娘瞧着面生,之前没来过吧。”
李云漱笑吟吟颔首:“常在宫中带着,不曾出来过。”
“呀,原是宫中贵人,给贵人请安,小的这就请我们掌柜的出来。”售货娘子眸光一闪,惊呼着给她行礼。
“不必,我们公主不喜大张旗鼓。”春序伸手拦住她。
李云漱斜眼望向姜霁禾,果然见她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正不解且恼怒地盯着她。
眼神中充斥的怨气,怨她故意引起旁人注意。
她却不甚在意,远远冲她一笑。
旋即回过头继续听售货娘子解释胭脂,她伸手取过售货娘子手中的腮粉。
“哎呀!”
李云漱手上没拿稳,腮粉落在身上,将纱裙其中一处染粉。
“这可如何是好?”她苦恼的盯着裙上的污渍,继而抬头望向售货娘子:“此处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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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衣的地方?”
“这……”售货娘子有些为难。
“这样子实在不宜出去,还请娘子体谅体谅。”她犯难提裙,用恳挚的眼神望向售货娘子。
“可是……”
李云漱递给春序一个眼神。
春序心领神会,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子塞给售货娘子。
“随我来吧。”售货娘子喜笑颜开,迅速将钱袋藏进袖中。
李云漱跟在售货娘子身后,路过姜霁禾朝她得意一笑。
姜霁禾似乎以为她是特意支开售货娘子,竟朝她投来欣慰的笑容。
这傻姑娘……
李云漱都不忍嘲笑她,默默收回目光,随售货娘子来到凝妆阁后院。
售货娘子停在一处屋门外,冲她谄媚地笑了笑:“公主进里面处理衣裳便好。”
李云漱满意点头:“不必在外候着,你先回去。”
售货娘子一愣。
她显得真诚:“铺面不可无人看顾,本公主处理好自会出去寻你,还请娘子替我将凝妆阁最好的胭脂都包好,晚些结账。”
售货娘子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李云漱提裙进屋,由春序沾湿帕子替她擦拭裙上的污渍。
“公主,擦不净。”春序有些着急。
李云漱垂眸望去,污渍淡了许多,但仍有些泛粉。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无碍,出去吧。”
两人从屋中走出,李云漱四下望了望。
“公主,不回去吗?”春序问。
她摇摇头,步履轻快地在院子闲逛。
最终两人在院中最大的房屋前驻足,她静静立在屋门前听着里面细碎的交谈声。
声音很小,她听不真切。
“请问,里面有人吗?”她突然朝屋中开口询问。
屋中声音戛然而止,从里面出来一位妇人。
李云漱从开合的门缝中望见里面堆满的箱子,她朝夫人礼貌的笑笑。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妇人警惕地盯着她。
她举起玉牌:“漱月公主。”
妇人连忙行礼。
她却不在意地扶起妇人:“本公主裙子污了,来此处理却忘记该如何回到铺面,听到这边有声音才来问路。”
妇人望见她裙上被沾湿的泛粉污渍,了然一笑:“小的这就带公主出去。”
李云漱微微颔首,同春序跟在妇人身后。
“您就是凝妆阁的掌柜吧。”她突然开口问。
妇人谦逊点头:“是。”
她又柔柔地好奇开口:“方才见屋中有许多箱子,都是些胭脂吗?可有铺面上没有的,本公主想寻些特别的送人。”
“回公主,与铺面上的胭脂是一样的,这些是整理好要送去丞相府的。”妇人回话。
“丞相府竟要这样多的胭脂吗?”李云漱疑惑地望向妇人。
妇人:“丞相府女眷多,有些夫人也会以胭脂为礼送人。”
“原是如此。”
李云漱明了,轻轻点头。
她随妇人回到铺面,笑盈盈又挑了许多胭脂买下。
售货娘子与妇人惊喜的笑不拢嘴,亲自将她送出凝妆阁。
李云漱不疾不徐地朝尉迟本与池琅所待的小巷走。
尉迟本远远便见她身后的春序手中提着精美的胭脂匣,他眉梢微挑:“公主倒是战果斐然。”
“后日亥时。”她却心平气和开口。
“嗯?”尉迟本微愣。
“后日亥时,凝妆阁会送一批胭脂到右丞相府中。”李云漱嘴角噙着笑意解释。
她方才在门外听到妇人同另一人说的,虽只听到了细碎的片段,但恰好听到关键。
“果真?”尉迟本目光微微一顿,眼底闪过惊讶。
李云漱从容自信点头。
她回头朝巷外望去,姜霁禾恰好回来,脸上带着气馁。
“尉迟大人,你可能压错宝了哦。”她眼里漾出笑意。
17. 抓她浸猪笼
晨阳透过纱窗斜斜洒下,将木窗上的雕花依样投影于地板。
李云漱赤脚立于紫檀祥云纹柜橱前,懒懒地伸了伸腰,她抬眼扫视着柜橱中各种样式的衣衫,有些犯难今日该穿何种款式。
“春序呢?”她侧首望向一旁侍候的婢子。
“回公主,春序姐姐一早去了使察司,现下还在宫外。”婢子恭敬回话。
李云漱杏眼微眯,想起昨日嘱咐春序的话,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姜霁禾,今日似乎比昨日更热些了,你可要好好查案为百姓服务哦。
她缓步走向梳妆台前坐下,理了理额前因睡觉而有些凌乱的碎发,望向镜中自己身后的婢子:“既然春序仍未归,你来替本公主梳发。”
婢子:“是。”
她挑拣着台面的发簪比对几次,仍是不太习惯春序之外的人替她盘发。
“梳简单的双平髻即可。”她道。
不多时,婢子为她梳理好了。
她随意指了指橱柜中一件豆绿小袖高腰襦裙,婢子上前将襦裙取下替她穿上。
随后她便挥手示意婢子退下,转而将目光投向一旁摆放的妆匣,那是昨日她与春序在凝妆阁买下的。
买的倒是有些多了,她垂下眼打开妆匣,将要送去冯雪时那里的挑拣出来。
凝妆阁虽背地里对官员行贿,但胭脂却制的不错,用料上乘,色泽亦是极好,她又取出几盒单独放开。
旋即起身提起妆匣走出寝殿,她宫中几位婢女都在亭下乘凉说笑。
她眉眼弯弯走进凉亭,几位婢女见她出来也不惧,笑着恭敬行礼。
“这些胭脂是昨日春序从宫外带回来的,你们几个分了吧。”她将妆匣放置于凉亭中的木桌上。
几个婢女顿时喜上眉梢,欢呼雀跃地谢过她便一拥而上挑选胭脂。
“殿下,要给春序姐姐留一些吗?”其中一位婢女问。
李云漱轻轻摇头,眼含笑意:“不用,她那份已替她单独放开了,你们只管挑便好。”
几位婢女这才放下心。
她在亭中坐下,惬意地望着几位婢女嬉笑打闹。
原主性格温和,对待下人宽厚,几位婢子都对她极为恭敬却不惧怕她,在舜华宫中不算拘束。
这倒让李云漱有些疑惑,原主身份尊贵,性格也不错,对外更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会是书中苦主?
她这些日子用着原主的身份也从未遇困,一切都十分顺利,竟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刚穿来时,看见的名单上分明有原主的名字。
正困惑之际,春序已从宫外回来了。
她抬眸望向春序:“姜霁禾可在?”
春序点点头,上前用团扇替她纳凉:“郡主一早便在使察司等着,见公主没来还有些失望呢。”
“噗嗤……失望?”李云漱忍俊不禁。
“正是呢,郡主还问公主您明日去不去。”春序如实道。
“那你怎么说?”李云漱唇角漾起弯弯的弧度。
“奴婢说公主只今日有事不去,之后都去。”春序说罢,又有些犹豫:“公主,这样好吗?”
她耐心地望向春序,眼中布满真诚,一本正经地眨眨眼。
“春序,事有意外,本公主只是恰好明日、后日以及之后都有事脱不了身,本公主也很想去的,竟有些羡慕姜霁禾可以每日查案了。”
话落,她又摇头叹气,语气中尽是无奈:“实在是可惜,今日要去寻冯雪时,见不了姜霁禾与尉迟本呢。”
她接过春序手中的团扇,自顾自摇着团扇走回寝殿内。
李云漱行至梳妆台前,将要赠与冯雪时的胭脂放进小盒中,转身递给身后跟着的春序。
“走吧,去凝香坊。”
晾了徐家好些天了,是时候该去处理冯雪时那档子事了。
……
李云漱来到凝香坊时,冯雪时正好背对她专心调香。
她已然来到冯雪时身后,却还未被发觉,不由得轻咳一声,冯雪时这才惊觉回头。
“公主殿下。”冯雪时朝她微微福身。
她扬唇笑笑,由春序手中接过装有胭脂的盒子递给冯雪时。
“很合你气质。”
冯雪时有些惶恐:“公主……这怎好收下。”
李云漱伸手理了理拨开她额前的发丝,笑言:“你平日还是太素了,抹些脂粉会更好看。”
冯雪时闻言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瞬黯然。
她嫁入徐家后,婆嫂便不让她涂脂抹粉了。
“正好今日带了这些脂粉,让春序替你上妆吧。”李云漱和煦地冲她笑笑,不容拒绝地牵着她到一旁坐下,随后示意春序替她上妆。
冯雪时有些别扭,却还是听话地任由春序在她脸上涂抹。
现下快至午时,凝香坊内没有客人,只余几位调香的师傅在制香,坊中安静的只剩师傅制香取香料的细微声音。
李云漱望着冯雪时恬静局促的模样,默默走出凝香坊吩咐白命去文翰斋寻徐举人。
冯雪时底子好,涂抹脂粉也只是锦上添花,春序很快便替她上好了妆。
“真好看。”李云漱由衷夸赞。
冯雪时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
“已到午时,你先回家吃饭,别饿着了。”李云漱突然贴心出声。
“啊?那公主……”冯雪时愣住。
“本公主约了人。”
李云漱笑着将脂粉收好放进盒中,继而递给冯雪时:“还请冯姑娘回去后不要告诉让人这胭脂是本公主送的。”
冯雪时岁不解,却还是听话点头,三步两回头地走出凝香坊。
“公主,您约了温小姐吗?怎么不让冯姑娘告诉别人胭脂是您送的。”春序有些疑惑地歪头。
她从容地眯了眯眼:“约的是徐举人,本公主想请徐举人看一出戏。”
春序闻言更是一头雾水。
她却笑笑不解释,款款兴致凝香坊门口等候。
不多时,白命便带着徐举人回来了。
“徐举人平时中午都是待在文翰斋吗?”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徐举人俯身作揖:“回公主,小生平日卯时便去文翰斋,戌时归家。”
“徐举人倒是用功,但可别只顾一头而丢了另一头。”她似笑非笑,话语中带着讥讽。
徐举人不明所以,但仍俯身称是。
冯雪时此刻应是到家了,徐老太和她那叔嫂见她抹粉施黛的模样还不知是何反应。
李云漱垂眸藏下眼中的诡诈,缓声道:“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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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想给徐举人与冯姑娘看,还请徐举人带本公主前去你家中。”
徐举人连忙应声带路。
凝香坊离徐家极近,几人很快便到了徐家小院外。
还未踏入院中,就听见里面穿出尖锐刺耳的骂声。
“你这小贱人,浓妆艳抹的想勾引谁!”
“我儿正是需要银钱打点的时候,你还敢乱花钱买这些脂粉,我徐家真是家门不幸娶了你这么个败家女……”
徐举人听此动静一惊,三步做两步正欲冲进去。
李云漱却狡黠一笑:“白命,抓住他。”
白命闻言上去摁住徐举人,更是体贴的捂住他的嘴,防止其出声。
“这才刚开始呢徐举人,你不想看完吗?”
李云漱扬起无害的笑,冲他眨了眨眼。
里面叫骂声仍未停止,徐家表妹更是适时出声:“姨妈,冯姐姐的嫁妆都在您这,她应当没钱买胭脂,想来这些东西是别人送的,您别怪她……”
李云漱眉梢一挑,好一个挑拨离间。
徐老太果真被挑唆,怒气更胜:“好啊,你竟敢背着我儿找野男人,这是哪个贱种送你的?”
屋内穿出巴掌声和细微的呜咽声。
李云漱望着挣扎的徐举人叹气:“唉,你母亲居然说本公主是贱种啊……”
她故作为难地掩唇:“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本公主只能抓她去浸猪笼了。”
旋即她示意白命松开徐举人。
白命领命,徐举人瞬间如脱缰之马冲进屋中。
李云漱缓缓跟在他身后。
一进屋便瞧见满地狼藉,桌子乱摆,菜盘全都砸碎在地,不见荤腥油水的饭菜黏连在地板上。
但她送冯雪时的胭脂却好好的放在徐家表妹身旁案上。
李云漱了然一笑。
徐举人冲上去推开坐在冯雪时身上的徐老太,心疼的将她搂起,对其母怒吼:“母亲!你怎可如此对待雪时?”
“哎呀……”李云漱却似没注意到他们一样,而是蹲下身子看着地面上的菜色:“徐家每日都吃这些?这可怎么行呢。”
徐举人应声望向地面的菜,想起自己每日带去文翰斋的菜色,眸色又是一暗。
徐老太自是有理,苦口婆心劝徐举人:“儿啊,这贱人在外寻了野男人,你怎能为了她怒斥母亲。”
徐家表妹与徐家叔嫂亦是顺势劝他,几人同时开口,李云漱听得有些头疼。
她清清嗓开口,好笑的指了指自己:“野男人?你是说本公主吗?”
徐家人皆是一愣。
她起身走向那几样胭脂旁,轻轻拿起一盒口脂端详:“颜色果然好看呢。”
继而她又望向几人:“本公主昨日买的胭脂有些多了,所以特意送来给冯姑娘,但又不知这些胭脂适不适合她,只好让春序给她试试。”
春序顺势委屈瘪嘴,为冯雪时打抱不平:“冯姑娘生的本来就好看,奴婢只给她抹了浅浅一层脂粉,原以为是锦上添花,竟成了浓妆艳抹,奴婢手艺竟差成了这样,以后该如何给公主描眉弄妆啊……”
不等几人反应求饶,李云漱又定定注视徐老太:“本公主方才在外听见有人说本公主是贱种啊……”
她纠结地拧起眉头:“该定什么罪呢?”
18. 腌臜老太婆
她神色平静,唇边还带着笑意,却吓得徐老太顾不上给徐举人解释,转而对她跪下磕头。
徐家表妹与叔嫂也惊恐的跪拜求饶:“公主饶命啊公主。”
“叩叩叩……”
徐家屋中磕头声此起彼伏。
李云漱却只是望向徐举人怀中的冯雪时,走上去轻轻摸了摸她红肿的脸蛋。
冯雪时眼眶泛红,李云漱的触摸让疼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李云漱神色变得柔和,伸手将冯雪时从徐举人怀中拉起,牵引她到木椅边坐下。
“疼吗?”她用帕子柔柔地擦净冯雪时嘴角渗出的血。
冯雪时身体还有些颤栗,眼中惊恐还未散去,只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她这才回过头,拧眉望向一脸关切的盯着这边的徐举人:“有些吵。”
她指了指仍在在磕头的几人。
徐举人未动,仍盯着冯雪时。
那几人倒是自觉停下磕头的动作,再不敢出声,但依旧跪着不敢起来,额上因磕头而殷红。
她伸手朝向白命,眼睛仍看着冯雪时的脸。
白命领会,从怀中取出一小盒药膏放在她手上。
“这是宫中最好的药膏,涂上过两日就好了。”她拧开药膏,轻轻替冯雪时擦药。
她没料到这腌臜老太婆下手这么狠,好在平时白命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会随身携带一些轻便的药物,不然冯雪时这漂亮的小脸怕是要毁了。
替冯雪时擦好药,她将药膏塞进其手中,这才起身俯视跪着的几人。
“不分青红皂白泼污水给冯雪时,还胆敢诟谇本公主……”
她抬头侧目睨向徐举人:“你说,本公主该如何治罪?”
徐举人低垂着头,面上没什么情绪:“若是公主要取母亲的性命,还望公主能让小生代替母亲以死谢罪,若是公主不取其命,无论各种惩罚,小生无异议。”
李云漱面色微微一怔,竟有些诧异。
徐举人倒还算拎得清。
徐老太却不敢置信,对他破口大骂:“我可是你母亲啊,我十月怀胎竟生下你这个白眼狼,没良心的不孝子,你父亲在你三岁时就走了,是我独自一人将你拉扯大,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徐举人仍旧低头不语。
李云漱蹙眉:“聒噪。”
徐老太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低头如鹌鹑般畏缩胆颤。
屋中再次静下来,李云漱扬唇行至几人面前,轻轻启唇:“本公主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冯雪时方才被扇了几巴掌,你们便自行掌掴,本公主何时满意你们才能停。”
几人左看右看,犹豫着拍了拍脸。
李云漱气极反笑:“当本公主是蠢货?”
见她面上阴沉,几人这才惊恐的狠下心自行扇巴掌。
屋内再次响起接连不断的掌掴声。
李云漱却始终不喊停,反而在一旁观察徐举人的神色。
直至几人的脸肿得不成样子,嘴角溢出血丝,徐举人仍旧不为所动,而是背对着他们闭眼隐忍不发。
她这才满意,出声叫停:“可以了。”
徐举人睁开眼冲她感激一笑:“多谢公主。”
“谢早了,还没结束。”她缓声道。
“方才罚的是你们污蔑冯雪时,至于你们以下犯上詈骂公主,还没罚呢?”李云漱冲他们俏皮一笑。
她在几人面前来回踱步,似是有些苦恼。
“不如,本公主借徐举人一笔钱,你与冯雪时一同搬离这里,与你母亲断绝关系。”她望着徐举人一字一句道。
“不可!不可!这是大逆不道啊,我将他养的这样大,他怎么能不管我还同我断绝关系。”徐老太应声反抗。
“你难道认为此事还由得了你拒绝?”李云漱噙着笑意反问,眼中却是嫌恶。
徐举人痛下决心,沉声开口:“母亲,离了我,还有兄长为你养老送终。”
“可你已是举人了啊,你将来仕途宽广。”徐老太不舍。
徐举人眼中带着自嘲:“母亲不愿我离开,原是因为我中了举人啊。”
“不!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这么多年我是如何尽心照料你,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啊……”
眼见徐老太开始打感情牌,徐举人眼中带有动容,李云漱连忙打断两人。
“所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一副慈爱婆婆的模样,背地里给最爱的孩子的妻子下绊子,骗走她的嫁妆,动辄打骂,逼迫她伺候叔嫂表妹,只给她吃没营养的菜的人不是你咯?”
徐老太面色一僵。
徐举人面上终于带上了决绝:“这些……我竟都不知,母亲,您最爱的是您自己,我走了亦是一样的,还请母亲归还学时的嫁妆。”
说罢,他俯身跪地,郑重地朝徐老太磕了三个响头,还其生养之恩。
“若是母亲今后有难,亦可来寻我,但雪时绝不会在您跟前尽孝道,而我……”
他言语中带着哽咽:“我也只会在母亲受难之时出手相助,旁的……绝不相见!”
徐老太老泪纵横,更不能上去掐死徐举人:“你这没良心的畜生!你怎能如此待我……”
李云漱适时上前打断:“嫁妆该还了吧。”
她居高临下的盯着徐老太。
恐惧于她的威严,徐老太含泪嗫嚅:“在我屋中床底。”
“去拿回你夫人的嫁妆吧。”
李云漱笑吟吟回头望向徐举人。
避免夜长梦多,唯恐徐举人决绝的心又生变故,她吩咐白命和春序替冯雪时收拾行李,今日势必让两人搬出去。
徐举人搬出冯雪时的嫁妆,见春序与白命在帮忙收拾行囊,竟也自发加入。
徐老太见此目眦欲裂,死死瞪着他。
两人东西不算多,三下两除二便收拾好了。
临出门,李云漱满意地回头冲仍跪在地的几人笑道:“可以起来了哦。”
说罢,她步履轻快地朝院外走。
可得替冯雪时寻一个离这最远的地方安家,省得被那几人缠上。
此处是京兆城西,那便替她在城东安宅吧。
“去城东吧。”她歪头冲冯雪时笑道。
冯雪时轻轻点头。
见冯雪时无异议,她放心嘱咐白命先行去往城东寻一座宅院,并特意强调一定是要京兆中离徐家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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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的宅子,不论花多少银钱。
届时她便一纸契书写下借款声明,再让徐举人签字画押,日后一一还回这笔钱。
她才不会白给徐举人花钱。
冯雪时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开口:“父亲替我准备了许多嫁妆,到时买下宅子的钱从这嫁妆中出吧。”
李云漱摇头拒绝:“你的嫁妆是你自己的,为何要花在他身上?”
冯雪时解释:“可是日后也是我们两人一起住着这宅子的。”
“行,那你出一半。”
李云漱不愿与她争执,只要她不吃亏便可。
“啊?”冯雪时一怔。
“总之,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个人一厢情愿单独付出就好。”李云漱落下这句话便将她推往徐举人身旁。
不爱和恋爱脑说话。
白命办事极快,几人将行囊存放在玉膳堂吃了顿饭的功夫便见他回来了。
“如何?”李云漱问。
白命将房契递给她:“是城东离这最远的房子。”
“这么大?”李云漱望着房契上描述的平方,有些惊奇。
“最远的便是这座。”白命胸有成竹。
李云漱点头,旋即问他:“花了多钱银两。”
白命:“七十万两白银。”
闻言,李云漱倒吸一口凉气,惊得瞪圆了眼,没忍住暗暗锤了他一下。
“这么贵!他能还清吗?该不会到死还欠着本公主的钱吧。”
白命如实道:“难说,总之徐举人现在很穷。”
李云漱气的不打一处来:“你这不懂变通的家伙,你明知他穷!”
白命却有些委屈:“臣变通了,原本是要一百万两白银,但臣四处听说那宅子里横死过人,有些凶,这才商量到七十万两。”
李云漱现下已然顾不上徐举人能不能还上钱了,回首偷偷打量着徐举人与冯雪时。
好歹是书中男女主,想来应该不会被克死吧。
改日给他们两人送过去两串开过光的檀木佛珠好了。
她唤来小二端上笔墨纸砚,假笑着走向两人:“宅邸已经找到了,徐举人在这纸上写好借据签字画押即可。”
冯雪时挪动自己的嫁妆:“公主,先用我的嫁妆抵押吧。”
她干笑两声:“哈哈……你的嫁妆悉数交上也抵不过这宅邸价钱的一半。”
冯雪时、徐举人:“啊?”
李云漱有些痛心,她深吸一口气扯出牵强的笑:“无妨,本公主相信徐举人终有一日定能还上这钱。”
她留了个心眼,只让徐举人写下借据声明,但地址和借款由她来写。
待徐举人写好借据签字画押,她才避着两人写下借款和地址,旋即将其中一份放置在桌上用手压着。
“借据已然写好,你们根据上面的地址将行囊搬去即可,至于房契,徐举人还清借款之日我自会交给你们。”
旋即她快速松开手朝门外跑:“本公主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乔迁新居了,再回。”
春序和白命亦逃似的夺门而出。
身后瞬间响起冯雪时两人的尖叫:
“七十万两!!!”
19. 人之常情嘛
檐下雨声滴答,豆大的雨珠砸落在青石地板上开出花,整座皇城都笼罩在久违的大雨中。
李云漱在院中廊下静静坐着,身旁软垫上正放置着一本书。
她却面带纠结,时不时侧目望着书本叹气。
前几日帮冯雪时摆脱恶毒婆母后,这本书便自动出现在她的寝宫内。
按理说她应当看看书中冯雪时原本的结局如何,可又担心在里面瞧见了徐举人的仕途。
她生怕徐举人日后也只是个小官,子孙三代穷尽一生都还不清她借出去的钱。
李云漱干脆将书推远了些,眼不见心不烦。
前几日还热的紧,今日却大雨倾盆,似是要将这些日子里的燥热通通洗刷而尽。
分明已入秋一月有余,却还如夏日炎炎,兴许这场暴雨之后会带来秋日的凉意。
她正百无聊赖地托腮发呆,却见雨幕中有人撑着红伞朝她一步步走来。
李云漱茫然抬头,盯着那人越走越近。
雨中人将红伞微微抬起,面色难看:“李云漱……”
“你怎么来了?”
为防止秘密被发现,李云漱不动声色地将软垫上的书籍收进袖中。
红伞下露出的是姜霁禾漂亮明媚的脸蛋,只是现下的她脸色阴沉得吓人。
“随我去使察司。”姜霁禾不由分说上前拽住她的手往外走。
李云漱不明所以,挣扎着想抽出手,却不想姜霁禾此刻力气大到她根本挣脱不开。
“为何啊?”她迷茫道。
“我问了宫中其他人,这几日你根本没事,我随暨白哥查案好些天不见你来,你却日日缩在舜华宫躲懒。”姜霁禾狠狠咬牙。
这几日热得吓人,她是傻子才去。
李云漱侧目悄悄打量姜霁禾,在心中暗暗腹诽。
姜霁禾看着黑了些,原本如凝脂白嫩透亮的皮肤,如今似乎黑了一个度,怪不得脸色如此难看。
可她为何因自己没去而生气,留了空间给她与尉迟本相处,她不应该高兴吗?
“本公主又不会查案,去了有何用。”李云漱小声嘟囔。
“我不管,总之你得去。”姜霁禾用力扯过她的手。
李云漱措不及防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她好气又好笑地望向姜霁禾。
“保宁郡主。”
姜霁禾斜她一眼:“少废话,无论你说什么都是要去使察司的。”
“郡主不会是暗中寄情于本公主吧?”她歪头盯着姜霁禾。
姜霁禾闻言一愣,旋即不解地瞪向她,如同看傻子般开口:“你胡说什么?”
“先前我说要为民而查案,第二日你就自发来使察司查案,如今我不去了你又因此而恼。”
李云漱摸着头上的珠钗,一副理解的表情:“本公主才貌双全,你芳心暗许也是人之常情嘛。”
姜霁禾尖叫着连伞都丢了,避之不及地与她拉开距离:“你瞎说什么啊!”
瞧着姜霁禾远远缩在院墙角,她迷惑地回了廊下。
姜霁禾这疯子,害得她浑身都湿透了。
舜华宫下人慌忙赶来用长袍裹住她,替她擦净脸上的水珠:“公主快先回寝殿换身衣服。”
她点点头,瞥向冲去院角为姜霁禾撑伞的春序,嫌弃地撇撇嘴。
宫中谁都要让着她,唯有这姜霁禾非要同她对着干,偏宫中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往常两人斗嘴扭打在一起后,宫人还要分两头哄劝。
她尊贵的公主身份就是被姜霁禾拉低了,现下连她的贴身婢女都先去哄姜霁禾。
春序啊春序,你再也不是本公主最好最喜欢的宫女了。
她远远朝两人翻起眼白,在宫人簇拥下回寝殿更衣。
待李云漱换好衣物又将头发擦拭干,姜霁禾也在春序照料下换了干净衣服,连头发都是春序替她重新盘好的。
李云漱气不打一处来,她头发仍松散着呢,这群人竟先顾着姜霁禾。
她不声不响坐在梳妆台前。
春序上前捧着她浓密的长发:“公主想梳什么样式的发髻?”
李云漱歪歪头,抽回春序手中的头发,自顾自梳顺:“不用了,你方才已替保宁郡主梳好,本公主不想累着你。”
旋即她抬头望向一旁候着的婢女:“云松,你来。”
云松应声上前。
待云松替她盘好发,她满意地望着镜中弯唇。
这舜华宫又不是只有春序会盘发,云松盘的发可不输她。
她侧过身子望向姜霁禾,开口逐客:“姜霁禾,你还要留在本公主宫中吗?莫不是当真芳心暗许了?”
“我可没有那种癖好。”姜霁禾嫌弃起身,却仍走向她。
“但你必须去使察司。”她强硬地拉起李云漱。
李云漱越发觉得她莫名其妙:“姜霁禾你胡搅蛮缠……”
姜霁禾却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拖走她。
秋雨未歇,天空仍灰蒙着,李云漱被姜霁禾连拉带拽带去了使察司。
许是因天气灰暗,使察司司务堂中已点上蜡烛照明,尉迟本在烛火闪烁中疑惑地望向两人。
李云漱与姜霁禾虽已换上干净的衣裳,但两人在路上拉扯,加之雨势又大,两人裙尾仍湿透且染上了泥点子。
“暨白哥,我们来帮你查案。”姜霁禾笑言。
尉迟本颔首,旋即将目光移到李云漱身上:“公主忙完了?”
李云漱默默移开两人对视的视线,心虚地点点头。
她这几日借口事忙不出宫,连尉迟本来宫中教其习武的请求也被她一一回绝了。
尉迟本却也未生疑,安静地翻看案卷。
姜霁禾则凑在他身旁与他一同翻阅。
她鄙夷地瘪瘪嘴,默默蹲在角落发呆。
什么保密宗卷,上次池琅那样防着她,姜霁禾却可以随意查看。
今日又不出去查案,姜霁禾这个歹毒女人还非要把她带出宫,她又不能碰那些宗卷。
拿她当花瓶吗?
不过,她确实是一盏美丽而不失内涵的花瓶。
谁说花瓶无用,任何事物存在都有其独特意义。
李云漱摸了摸脸蛋,这天下哪还有比她更美更聪慧的女子。
她又回头瞧了瞧尉迟本与姜霁禾两人,两人正专心翻看宗卷,根本顾不上她。
无聊烦闷得很,她干脆从袖口取出写有冯雪时故事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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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换衣时又顺手藏进袖中了,现下正好可打发时间。
希望徐举人能有一番大作为,早日还清欠款。
李云漱禁闭双眼,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了拜。
睁开眼,她深呼一口气,颤着双手翻开书。
原来原书中冯雪时家父并未贬职,仍是高高在上的尚书。
冯尚书替冯雪时谋了一桩好婚事,但冯雪时却暗中与徐举人私定终身,以死相逼冯尚书成全两人。
冯尚书恨铁不成钢,虽最终成全了两人,却气的不再过问冯雪时的生活。
徐老太认定冯雪时是倒贴,得意不已,一家子欺负冯雪时,婆嫂苛待,表妹污蔑,冯雪时积郁成疾。
直至后期冯雪时小产,身体虚弱仍被徐老太要求冬日里洗衣,徐举人才发现徐家人的行为,一怒之下与徐家断绝关系。
书中最后徐举人一路高升成为宰相,但冯雪时身体却落下病根,一直病秧秧的活不过三十。
徐举人手握权势却孤家寡人,时常仰望天空垂泪,夜里孤独地怀念亡妻。
李云漱迷惑地直皱眉,什么伪人文。
不过好在徐举人仕途高升能还清借款,且两人的结局已在她干预下改写了。
能还清钱就好,李云漱庆幸不已,却未注意到面前一片阴影。
“公主……”尉迟本沉声开口。
“啊?”
李云漱忙将书塞进怀中,她慌乱起身却没站稳扑向尉迟本。
蹲太久腿麻了,她迅速扯住尉迟本衣领站定。
“怎么了?”她讪笑。
“公主不是说来查案吗?”尉迟本轻轻拿开她拽着自己衣领的手,却仍一手扶着她,一手理了理被她扯皱的衣领。
“你们又不让本公主看宗卷……”李云漱委屈低头。
尉迟本这才想起前段时间她偷看宗卷被池琅阻拦,轻声笑了笑:“涉及夏朝安全与军事机密的才会保密,其余的你可以看。”
——
月落参横,云雾随风缭绕,替横斜参星掩上一层薄纱,舜华宫内灯火通明,太监宫女颤颤巍巍跪了一地。
寝殿内室软榻上躺着的女子紧闭双目,凝脂般的小脸却无血色,榻前身着墨色银线纹龙服的男人对着乌泱一地的人怒目而视。
“蠢奴夯货!!你们便是此般照看福荣公主的?”
榻上的女子因着殿内声响忽而睁眼,她侧头便见屋中跪满了人,瞠目结舌下忙闭上眼摆回头。
眼尖的小宫女望见了,惊诧出声:“福荣公主……”
男人即刻转身,弯腰伸手抚着女子的额头,仍有些发烫。
身后跪着的奴才纷纷蹭着地面挪了过来,殷切望着福荣公主。
感受到无数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便觉浑身不自在,没忍住便再次睁开了眼。
本想装死的元施乐硬着头皮坐起,视线在屋中乌泱一地的人之间扫过,最后停留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不怒自威,气势凌厉带着压迫感,还身着纹龙服……
元施乐脖颈一僵,正思索着如何开口,却倏地脸色煞白,头痛欲裂。
男子顿时慌了神,扶住她扭头嗔怒道:“还不快去叫太医!”
20. 不是好东西
整理与翻看宗案实在无趣,李云漱坐在长桌前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她咂了咂嘴,懒懒掀起沉重的眼皮,有些埋怨地瞪向姜霁禾。
自己与尉迟本卿卿我我不够,还非要拉她出来围观,什么恶习。
怨念支撑着她与睡意斗争,终是撑了一个多时辰没合眼,直至周围人窸窸窣窣理好案卷起身。
她连忙跟着站起身,懒懒伸腰询问:“结束了吗?”
尉迟本颔首。
得到肯定回答的她当即转身往外走,这里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公主殿下。”
身后尉迟本忽地开口,她顿住脚步回头,面带疑惑。
尉迟本望向她困惑的双眼,沉着开口:“公主前些日里忙,微臣未能入宫教公主习武,今日公主得空能否准臣入宫教习。”
李云漱拧眉,视线在尉迟本与姜霁禾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这一对可真有意思,都喜欢缠着她。
她无所谓的耸耸肩:“保宁郡主不介意便好。”
说罢,在两人霎时变换为茫然的眼神中离开。
李云漱往宫门方向迈着步子,心中有些许后悔,方才应当随便寻个什么由头拒绝尉迟本。
这两人如今这样亲近,万一姜霁禾也跟去宫里看尉迟本如何训练她,少不了还要被姜霁禾嘲笑。
这么想着,她越发烦闷地加快脚下步伐,只想快些逃回宫,再让白命在她寝宫门口堵着不让那两人进去。
“公主,雨天路滑您慢些走。”春序追在她身后提醒。
李云漱瞥了她一眼,随后冷哼一声,不但没慢下来,反而开始迈步朝宫门跑。
春序愣在原地,如雷轰顶。
自今日出宫后公主便不理她了,此刻还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她……
李云漱才懒得回头看她反应,而是继续快步飞奔。
一路上她便如同身后有豺狼虎豹追赶一般飞跑,直至入了宫门奔回舜华宫。
她将纸伞塞给下人,吩咐道:“无论谁来都给本公主拦住。”
又拍掌招来白命,令他只要见了姜霁禾就将其丢出去。
嘱咐完一切,她才懒散地躺上软榻合眼。
只是还未入梦,身旁便来了下人:“公主,尉迟大人来了。”
她仍闭着眼,不愿动弹:“只他一人?”
下人回道:“还有春序姐姐,公主您方才说谁来也不让进,现下春序姐姐与尉迟大人都在门口候着。”
“姜霁禾没来?”她起身问。
下人摇头。
她这才出了寝宫,好整以暇地倚住廊柱示意宫人放他们进来。
尉迟本却也没问为何拦他,只是平静地朝她行礼,与她说了几句今日需教习的招式。
反倒是春序苦着一张脸,仿若天塌了。
李云漱权当没瞧见,跟着尉迟本在凉亭中避雨热身。
只是她多日躲懒没练,仅仅是跟着他热身便有些疲累。
她一面扎着马步,一面偷偷打量尉迟本的神情,时不时借着调整姿势偷懒。
尉迟本竟也没拆穿她,而是在她撑不住身体摇摇晃晃时叫停,在她身前示范今日需学习的招式。
李云漱学起来有些吃力,尝试练了多遍仍有些不对,但她已然有些喘气,软着身子瘫坐在凳上。
“一会再练吧。”她央求道。
尉迟本点头,但见她累得不成样子,不由得皱眉:“你底子差理应以勤补拙,霁禾在练武方面有些天赋却也刻苦……”
李云漱却有些恼,站起身不耐道:“又是姜霁禾,查案比本公主擅长,练武也比本公主有天赋更刻苦,她是这样厉害,你来寻我做什么?”
尉迟本哑然,不曾想她反应这么大。
今日本就烦闷,偏尉迟本还要在他面前捧姜霁禾,她不满转身:“本公主天赋不如旁人,大人又何必来,去教天赋更好的那位便是了,缠着本公主做什么。”
尉迟本微愣,犹豫开口:“公主,是您同陛下说让臣来教您的……”
李云漱一时哽住,不知如何反驳,确实是她求父皇让尉迟本来教她的。
她干脆气急败坏冲尉迟本喊道:“是!既然这些日大人也察觉本公主学艺不精了,那便不劳烦尉迟大人,今后不必入宫教习了。”
她丢下这句话便逃一般跑出舜华宫。
硕大的雨点砸落在檐上,今日雨仍未歇,雨幕笼罩万物。
待舜华宫内其余人迟迟反应过来,李云漱早已消失在雨中。
青石板凹凸不平,上面积着一滩又一滩小水坑,李云漱踏着积水漫无目的地奔逃。
停下时身上早已湿透,这场雨终于带来了秋日里本该有的凉意,她却冷得打了个寒颤。
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有些疼,她才后知后觉躲到檐下。
她实在委屈,且不说父皇对姜霁禾的宠溺,尉迟本与姜霁禾两人看上眼了又如何,就连春序也先顾着姜霁禾。
如今尉迟本还要在她面前贬她捧高姜霁禾,生怕她不知自己比不过姜霁禾。
她承认自己恼羞成怒、无理取闹,可那也是尉迟本过分在先,既然答应了教她习武为何还要嫌弃她。
这对鸳鸯安安静静地恩爱便好,为何还要踩着她恩爱。
李云漱难过地挤出两滴泪,如苦情女主般蹲在檐下默默悲伤。
她今日这衣裳都湿了三回,她原本可以舒服地躺在寝殿内听着雨声入睡的,偏姜霁禾要拽她出宫查案,尉迟本要入宫教她习武。
这丧尽天良的一对怎么就独独针对她。
为什么她身为公主却没有把这两人流放驱逐的权利,实在不行打三十大板也好……
“公主?”
头顶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她红着眼抬头,却见那人一滞。
“你是什么人?”她嗓音带着哭腔,眼睛水汪汪泛着红。
来人温声解释:“在下西延国君之子,姬问章。”
“不认识。”她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实在不想在生人面前丢面子。
她可是堂堂公主。
姬问章垂眸盯着她,眸底带着温柔的笑意:“公主不曾见过我的,自然不认识。”
李云漱只觉得他奇怪,四下张望过后开口:“白命。”
白命应声出现,只是身上也湿了许多,想来是今日雨势太大,他无处藏。
“西延国君之子是什么,怎么在这?”她问。
白命面上亦淌着水,却仍从怀中取出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旋即附在她耳边道:“西延送来的质子,上月刚从西延过来,如今与几位皇子一同在上书房进学。”
李云漱捏着帕子皱眉,上下打量着姬问章,后者仍噙着温润的笑意。
长得倒是不错,或许是哪本书中的主角,只是质子这样的角色一向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借着用帕子擦净脸的动作移开目光,可不能与他过多接触。
质子皆寄人篱下,异国他乡受尽排挤,多半心理扭曲,极有可能是阴暗病娇。
这个姬问章看着就不像好人,大雨天的仍在外面闲逛,没准一肚子坏水准备随机报复一位夏朝宫人。
只是碰巧遇到了她。
李云漱当即有些后怕,往白命身后缩了缩。
姬问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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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不在意她的反应,反而好心地指了指她湿透的衣裳:“公主再不去换身干净衣裳怕是会着凉染上风寒。”
她恰好打了个喷嚏,低头望着湿了的衣衫,贴在身上是有些难受。
她迈步准备回去,却被姬问章用纸伞拦住:“公主未带伞,不如由我送你回去吧。”
李云漱眨了眨眼,旋即指向白命:“还有他。”
姬问章一愣。
片刻后,三人挤在一柄油纸伞下。
走在中间的李云漱不沾一滴雨,左右的白命与姬问章却各自湿了半边身子。
她暗暗庆幸自己聪明,这样便避免了和姬问章独处,以防他对自己下毒手。
好在李云漱没跑多远,三人很快便回了舜华宫。
尉迟本竟还未走,静静注视三人走近。
李云漱却莫名心虚,从两人中间挤出跑回檐廊下,但又很快反应回来,尉迟本与姜霁禾才是一对,她心虚什么。
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你怎么还没走?”
“总归要知道公主平安无恙才好。”他缓缓开口,视线却飘向姬问章。
他收回视线看她,似是在等她解释,李云漱却偏不理,更是朝姬问章挥了挥手。
“进来喝杯热茶吧,毕竟是为了送本公主才湿了的。”
姬问章眸中一动,竟显现出几分欢喜,收下伞便入了檐廊。
“既知公主无恙,臣先告退。”尉迟本神色平淡,行礼退下。
李云漱却也顾不上他,而且斟酌着如何不让姬问章认为自己怠慢他,而又不会太过热情。
那些质子总是心思细想的多,她可不想被记仇日后报复。
再之,她是皇帝捧在心尖上的娇惯的公主,按寻常小说套路,最是容易被不怀好意之人接近利用的。
她暗暗瞄了一眼面前疑似不怀好意之人,有些犯难,冷淡了怕其怀恨在心,热情了又怕被利用。
直至一阵风吹过,她冷不丁又打了个喷嚏。
李云漱摸了摸鼻子,竟忘了自己浑身湿透还未换衣,她朝姬问章礼貌笑笑:“你先去前殿坐会,我去换身衣裳。”
她吩咐下人带姬问章去前殿喝茶候着,自己则回寝殿换衣服。
春序跟在她身后,如同做错事的小孩般,垂着头不说话。
她终是叹了叹气,缓声道:“替本公主更衣吧。”
春序惊喜抬头,连忙应声上前:“是!”
待她换好衣,春序替她擦拭头发的空隙,她幽幽开口:“你今日为何撇下我去帮姜霁禾?”
春序一愣,如实回答:“公主您在这宫中最珍贵,郡主与您是表姐妹,她入宫不曾带随侍,其他宫人见她与您争执起来自然是帮您的。”
“这与你帮她有何关系?”李云漱不解。
“奴婢是公主的人,若是宫中所有人都偏帮您,外人看来便是您仗势欺负郡主,奴婢不愿让人背后议论您。”
李云漱侧头望她:“只是这样?”
春序诚恳点头,面上仍带着紧张与委屈。
她释然地吐气,旋即对着春序认真道:“姜霁禾自会有人帮她,但春序,我希望你永远站在我这边,我揍她你也要给我递棍子。”
名声在外,有好有坏,她才不管,但她亲近的人绝不能站在死对头那边。
春序茫然,但坚定点头。
她这才弯唇笑了笑,同她温声道:“一会你命人出去同姬问章说本公主受寒身子不适,暂时无法当面谢他,他走时再送他一盒芙蓉糕以表谢意,需再三感谢,且尊重他。”
她实在不愿同那位阴暗质子接触,生怕一个不慎被记恨上。
21. 竟藏匿至今
一连几日的大雨洗刷尽了先前的烦热,如今终于是迎来了秋日该有的凉意。
李云漱站在舜华宫院中深吸一口气,前几日淋雨倒是真让她着凉卧病好几天,如今病已痊愈,加之天气放晴,令她身心愉悦不已。
先前解决了温暮尔与冯雪时的苦境都获得了原书,温酌春虽仍不见四哥哥,可她仍未获得属于温酌春的原书。
想来她仍未成功拯救温酌春这位苦主,趁今日天气难得的好,她要去温府看看。
她与春序提着装满点心的食盒朝宫外走,近日御膳房新做了许多点心,自然是要带给她在这个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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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为数不多的朋友。
两人提着沉甸甸的食盒,步履却十分轻快,几日不出宫到底是有些闷。
“公主。”
身后忽而响起一道润朗的声音。
李云漱应声回头,见来人便忍不住微微蹙眉。
“你也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