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 第680章 内鬼 瘦猴赶忙拿了钟与惯常用的白葫芦瓷瓶在鼻下晃一晃。 “先生醒了……”周敞暗中松了一口气,又向瘦猴道,“军医不是说这东西刺激性强,多用无益,不让先生用了吗?” 瘦猴回手扶住要起身的钟与,继续让他闻了两下才收回:“这是钟先生的意思,刚才嘱咐的,怕自己再昏过去,要撑着等消息。” “唉……”周敞不禁一叹。 钟与要不是这副操心的性子,这些年身体也不会每况愈下。 景姑姑没有想到钟与病得这般重,去到床边紧张地盯着:“钟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钟与闻了药油精神提起来两分,有了力气说话就直接问:“是锦都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吗?” 景姑姑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若不是锦都奕王府出了什么大事,根本不会有第二个理由。 从前若是发生这等大事,无论奕王还是周敞必定第一个就要对钟与讲。 然而,现在钟与身体状况如此衰弱,众人就都犹豫。 但众人神情又怎能瞒住钟与? 大家都不回答,钟与反而更急,挣扎着就要再次坐起。 瘦猴没办法,半托半抱将钟与靠在自己身上。 待钟与良久又歇过一口气来,周敞就将绑匪的信纸拿出来给他看,并且将事情又向钟与讲了一遍,只是特地没有提起柳娥已被杀害一事,怕他再受刺激。 钟与看完信纸听完讲述,半睁半闭的眼睛才再次撑开转向景姑姑:“你被抓去凤鸣山几日才被送回来?” 景姑姑一怔,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心中略算了算才能回答:“算起来,王妃与老奴被抓到越北大概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吧。到那个凤鸣山上也应该是有五、六天的光景了,因为路上一直都是被蒙着头脸不得见人,日子只能靠估算,倒是上山的时候能够感觉出来,从绑匪口中才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钟与听完不再问话,而是闭目沉思,良久才吐出四个字:“不是巧合。” “什么不是巧合?”周敞也觉得过于巧合,但具体问题在哪里还没来得及细想。 钟与示意要闻白瓷葫芦瓶,瘦猴只好递给他。 钟与自己将葫芦瓷瓶放在鼻下深吸一息,提上一口气尽量把话说流畅:“王爷,明日就是最后一战,偏偏这个时候景姑姑被绑匪放回来,还约定时间明日巳时赎人,未免太巧合了。” 周敞跟着点头赞同,等着钟与下文。 “一定有内鬼。”钟与又说出五个字。 周敞石破天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如此明显的关联,但钟与不说,她就是想不到。 是啊,若无内鬼,绑匪怎么会知道大军明日出动? 若是这么一想,那么绑匪也就不是什么普通绑匪了,一定与蜃贼有关。 可若是蜃贼,怎么能绑架远在千里之外的景姑姑和袁韵,还不惜暴露一路带到这里? 钟与虚弱至极,强撑着往下分析:“绑匪身份不明,但可推知一定与蜃国有关。与蜃国有关但又能对王爷知根知底,定是王爷身边亲近之人。进攻时间乃是军事机密,绑匪挑这个时候,内鬼也必定在军中,因此,王爷不可不察……” “先生说得对,一定要先找出内鬼。”周敞一经提醒,混乱的脑袋里就像被点了一盏灯。 钟与说完又靠在瘦猴身上虚虚地闭上眼睛,似在沉吟又似在休息,许久再睁开眼睛开口说话,又是语出惊人:“属下怀疑,显王殿下的死并非身中毒箭,而是被这内鬼所害。” “啊?”周敞惊愕不已,脑袋里还在猜测是哪个内鬼泄露了出兵时间,却不想钟与竟然联系到了显王。 “不是惯用手法。”钟与又费力补充一句。 “什么?”周敞的脑回路链接不上。 钟与目光移向站在周敞身后的高远,又闻了一下手上的瓷瓶,才又缓声继续:“此前猴子曾跟我讲过高远中箭伤的事情,还有蒋大都统……若是敌军惯用毒箭,为什么不对其他人也如此呢?” “或许是领兵的主帅不同,所用手段也就不同。”周敞试图让自己的脑子跟上钟与的思路。 钟与明显不同意,但已经没多余力气摇头或者说“不妥不妥”,只能直接给答案:“据军医说,显王的毒发是因为发现得太迟,可我从来没听说过能有这样的毒药,沾染伤口后,能在时隔那么多日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置人于死地。且……既然事后还能被发现是中毒,那么除非毒是下在了治疗外伤的膏药中,每日涂抹,而那毒也必定是慢性毒药才可……” 钟与又连续说了长段话,就气不够用。 “是了……”周敞隐约想到了一人。 “另外……”再没力气,钟与也急于把话说完,“奕王府遭劫,王妃失踪……这么长时间……怎么锦都方面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王爷可收到一点儿风声?” “啊……是啊……先生说得没错……”周敞被一个个“没想到”连番打击。 旁的不说,奕王妃袁韵失踪,这是何等大事? 就算奕王远在越北,难道袁韵的家人也没有察觉吗? 为什么没有人给奕王送信儿? 还是说,信儿送了,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送到? “不管怎样,就算一时找不到内鬼……”钟与似乎在用最后的气力说话,“面对如今的局面,王爷要作何选择?” 周敞脑袋都快炸了,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来不及想,只能实话实说:“原本我打算推辞进攻,但若如先生所言,这可能是敌军的阴谋。可……若明日我去凤鸣山赎人,敌军亦有可能借机反击或者偷袭。若是我去救人,而仍旧派兵出击,也有可能敌军得知主帅不在军中,散布谣言,动摇我方军心。无论我作何选择,似乎都对己方不利,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好。” 钟与刚刚这一小会儿已经精神再次耗尽,只眨了下眼,表示跟周敞所想一样。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81章 改主意 周敞没有主意,不得不问上一句:“先生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钟与已经闭上了眼睛又吃力的睁开一条缝,张张嘴似要说什么,却已发不出声音。 周敞只能从钟与的口型上猜测说的还是平日的口头禅:“不妥、不妥。” 心中失落,但也知钟与已尽全力,又怕他再思虑过度连累了病情,挤出个笑容劝慰:“没有办法也无妨。我自会与高远再想对策,先生千万不要再多思虑,万万要好好休息,凡事总有解决之法。” 说着轻轻将钟与手中白葫芦瓷瓶拿下来交给瘦猴:“这个还是不要让钟先生再用了,先生若是睡了或者精神不济只管让他安心睡下就是。” “是。”瘦猴接过答应。 “王……”钟与已经闭目,周敞就轻轻起身欲要离开,钟与却突然再次睁开眼睛,甚为忧虑地问,“王爷,两相权衡……若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选其一……您……您要选哪个?” “我……我不知道。”周敞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想对钟与扯谎,“我不能眼看着元亓出事儿,她一向有恩于我,我亏欠她太多。但明知敌军阴谋,我亦不能掉入他们的陷阱,又怎么能拿万千百姓和三军将士的性命去赌?” 钟与听了这话再次挣扎着要坐起。 周敞赶忙阻止:“钟先生有什么话只管说就好。” 钟与一把抓住周敞的手,额角青筋因为太过使力而暴起,喘息尚且花费大量气力却忽然语气铿锵:“王爷……王爷从来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但……当此大是大非面前……务必……务必要以大局为重,且……且不可儿女情长……属下……属下毕生所求……求而不得……王……王爷已经触手可及,当……当创清明盛世,为天下百姓……百姓谋……谋福祉……” 说到最后几个字实在没了力气跌入瘦猴怀中,那一只手却还紧抓着周敞的手不放。 周敞眼圈湿润:“先生放心、先生放心,我什么都听先生的。” 钟与的心愿是什么,奕王从来知道,她也知道。 钟与沉重得都抬不起的眼帘后面是无比炙热又殷殷的目光,得了周敞的回答才放心松开了手,闭上眼睛再次昏厥过去。 “军医、军医……”周敞一个心颤,再次大叫。 瘦猴则熟练去探鼻息,掐人中。 景姑姑被吓得呆了。 高远的眉毛则拧成一团。 很快,军医赶过来,瘦猴也确认了钟与还有呼吸。 周敞退后两步,浑身脱力,这才发现湿漉漉的脸上满是泪痕。 待军医再次诊了脉还施了针,周敞吩咐瘦猴继续照顾钟与,又让高远去给景姑姑安排住的地方休息和找换洗的衣服。 然后周敞自己一步步踱出营帐,外面天色早已彻底黑下来。 营帐内空无一人,漆黑一片。 这样浓重的黑暗正好是一个掩护,她可以放肆嚎啕,无声呐喊。 手死死抓住胸前合抱连枝的玉佩:“元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哭过之后,周敞在黑暗中不知呆坐了多久,才重新生出些许力气,随着情绪的宣泄,心中也跟着清明了不少。 一个办法也渐渐在心中明晰。 随后,周敞再次找来高远,先确认了他的状态,之后两人通气。 高远虽无异于“丧妻”之痛,但到底还有“报仇”二字做激励,因此除了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更僵硬以外,似乎一切都如常。 在那之后,周敞连夜召集了所有重要部将和统领重新开会。 不一刻,所有军中将官都汇聚她的营帐。 周敞居中而坐,对下方二十几人一览无余:“紧急召诸位前来是有一个临时决定,原定明日出击与蜃军的最后一战,本王决定无限期延后。” 此言一出,众将面面相觑。 周敞注意到,所有人脸上都是惊讶加不解的表情,只有站在末位角落的吴岭面容如常,好似早就预料一般。 高远站在周敞侧后侧,也留心着诸人的反应,在他看来除了吴岭,其余众将都在惊讶之后多少表露出不满的神情。 朝令夕改在军中是大忌。 本来许多将领私下里就不服奕王这位“一品参军”,不过碍于身份不得不听从罢了。 这样一来,恐怕周敞之后的命令就更难执行。 周敞管不了那么许多,提高音量:“只是延后,又没说不打,各位还是不得松懈,时刻准备着。” 诸将又都默不作声。 蒋孟身边一员得力参将才站出来:“奕王殿下,末将可否询问延后的原因?” “本王说延后就延后。”周敞就没打算编理由。 那参将明显不服:“奕王殿下,马鞍谷那边已经是准备好了的,这几日的风向又是西北风向,若是过几天风向变了,原来的计划就难以执行。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这个计划可是奕王殿下与蒋帅都首肯过的,如今殿下临时变卦,蒋帅那边可知晓?” 这么一说,下面众将也都跟着议论纷纷:“是啊、是啊……粮草不济、又拖太久、时不我待、大好良机……” 众人议论,周敞就没心思关注,但却注意到吴岭站在角落里面无表情,似在发愣又似在沉思什么。 “咳咳……”周敞轻咳整肃,“本王说什么蒋大都统还能不同意,更何况本王身为一品参军也有参与出兵决策之权。至于时机……风向只是辅助,大不了不放火,该滚的时候,蜃贼还是得滚。” “奕王殿下,此事要不要再跟蒋都统商量商量?”那参将没有办法,只能抬出蒋孟说事儿。 其余诸将也都跟着点头。 “不必……”周敞袍袖一挥,语气陡然强硬,“蒋兄身子还十分虚弱,伤情亦有反复。不必因为这种小事而影响了他的伤情。” 在场诸将陆续也都去看望过蒋孟,蒋孟伤重不假,将军中事务都托于奕王做主也不假。否则奕王也不可能接管得这般顺利。 但奕王突然变脸却也是众人都没想到的。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82章 星夜出发 周敞眼见众将官诸多疑虑,却已经不愿再耗费心神,又转向吴岭:“吴将军,你可有什么意见?” 吴岭面上没有半分变化,一如既往:“末将一切听从奕王殿下命令。” 周敞满意点点头,然后一挥手就打发诸人:“诸位将军若无旁的意见,就散了吧。” 众将不满,但碍于奕王身份和威势只好互相交换眼色然后退下。 “吴将军……”周敞则又叫住正要跟着退出的吴岭,“你留下来,本王还另有任务交代于你。” “是。”吴岭停在了原地,躬身等候。 待众人都退出去,只留周敞、高远和吴岭三人。 周敞这才缓缓开口:“吴将军啊,从前你跟显王兄也来过稷州吧,算起来众将之中,你应该算是较为熟悉这一带地形的,是吧?” “是,末将尚算熟悉。”吴岭中规中矩回答。 “那么,凤鸣山在哪里你知道吗?”周敞面无波澜地继续问。 “是,从这里往西,快马一个多时辰大概就能达到凤鸣山脚下。”吴岭面上更加平静,一点儿不好奇为什么奕王突然问起凤鸣山。 周敞也控制着平常语气:“很好,本王明日有事情要去一趟凤鸣山,既然你认识路,便由你给本王带路吧。” 吴岭始终略躬着低头,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也没了平日谄媚讨好的神态:“是,但凭奕王殿下吩咐。” “你不问本王要去做什么?”对方实在太淡定,周敞反而忍不住。 吴岭恭敬躬身:“末将能留在殿下身边效力已是莫大的荣幸,无论殿下吩咐什么,末将必当赴汤蹈火。” “好、好……这正是本王找你的原因。”周敞拊掌,赞赏又信任的目光望向吴岭,“实不相瞒,本王今日接到了绑架勒索信,有人绑架了本王的王妃,要本王明日亲自去凤鸣山赎人。” 吴岭终于惊讶:“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这场仗早打一天晚打一天有什么打紧,蜃国必败是已成定局的事。因此本王决定先去赎人,再去打仗。”周敞颇为自信地道。 吴岭跟着点头:“是,我军必胜,不差在这一日两日,倒是王妃安危迫在眉睫。” “不过……”周敞语气中又带上些许商量,“吴将军啊……这件事情可不能让除了我们三人之外的第四人知情呐。咱们天不亮就得出发,本王还要带上些护卫,却不方便大张旗鼓,虽然显王兄的旧部将大多已经回了锦都,但你在军中这么多年,也该有自己的弟兄吧,能不能偷偷调出来一些?” 吴岭没有多少犹豫,只略微思考了一下:“殿下想用多少人?” “赎人嘛,也不是打仗,主要是为了护卫路上安全,你能暗中调出多少人?”周敞也不知道需要多少人,又补充,“当然,这一趟是私事,无论多少人都不会让弟兄们白跑的,只要护卫前去,顺利归来,自然人人都有赏。” 吴岭咬了咬下嘴唇,心中计算:“二百人,殿下以为可够?” 周敞貌似不大满意:“这等蛮荒之地,二百人未免少了些……” 吴岭咬咬牙:“末将最多能凑出三百人。奕王殿下,依末将之见,若要人不知,调动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啊。刚才的情形您也瞧见了,因为临时改变出兵日期,他们可都不大赞同呐。” “你说的有理,那就凑上四百人吧。”周敞不由分说又加上一百人,“赎人这种事情,本王没做过,人多些,还是稳妥。” 吴岭面色为难,却也没为难多久,也就答应:“好,末将尽力而为,为殿下凑出四百精锐,护卫殿下安全。” “甚好,那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准备,一切可都拜托吴将军了。”周敞在座位上抱拳,“为求低调,咱们天不亮就要出发,本王为免被旁人看到,要躲在马车里不便暴露。吴将军率领人马在前带路,高远随应,快马加鞭赶赴凤鸣山。” “是,末将这就去办。”吴岭毫不犹豫满口答应。 周敞心中不禁暗忖,吴岭竟然还能不声不响就调动四百精锐? 刚才可是把人数说少了? 蒋孟的大军,出发的时候集结的是十万军队。 这两年连番打下来,实际还能打能动的已经不足七成,算起来勉强六、七万人,比起四百人似乎多了不少。但若说,七万人中混着四百、甚至更多异心之人,那就另当别论。 “好,先多谢吴将军辛苦,卯时出发,巳时之前务必赶到凤鸣山。”周敞微笑着又强调一遍。 吴岭退下之后,周敞才问高远:“你看他是不是内鬼?” “至少旁人的反应都更正常些,至于他……”高远略一思索,“平日话多又好谄媚之人,突然之间什么都不问也不惊讶,实属反常。” “不管是不是他,从今晚开始就派人跟着他,明日山路也一直盯紧,咱们可全靠他了。”周敞下了个决心。 “是……”高远应下但另有犹豫,“只是属下担心,明日王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周敞拿定主意就抬手阻止:“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否则咱们就只能赌一把。” 高远也就不再做声。 之后两人也各自分开准备。 再晚些时候,临出发之前,周敞又去瞧上一眼钟与。 钟与不知是昏迷还是睡过去,始终未醒。 景姑姑和瘦猴都守在床边,二人因为劳累也都未被吵醒。 景姑姑一番梳洗之后,大半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月光下人瘦了一大圈,脸上缺了遮挡面容的帷帽或者纱巾,却也不觉那些杀伤的伤疤有多狰狞。 周敞默默望着面前三个熟睡的人,心生感叹。 没有想到,奕王府的人再次凑了个整齐,竟然是在越北的军营里。 真是世事无常,沉浮难料。 默默陪了一会儿,周敞从钟与的营帐出来。 天光未明,满天星斗颗颗闪烁,越是接近拂晓的黑夜越是浓郁。 周敞回到自己的营帐,漆黑一片也不打算点灯。 黎明前的夜是最静的,帐外时不时传来枭鸟虫鸣之声,借着投进来的月光,周敞和衣躺在床上,将玉佩按在胸口,默默祈祷。 从得知元亓被绑架之后,她和奕王风铭的心都是一样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出她来。 只有在这样的无人寂静时刻,周敞才能与奕王一起肆无忌惮地想一想元亓。 难怪这段时间全无元亓的消息。 元亓是什么时候被绑架的? 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听说元亓的消息又是什么时候? 周敞已经记不清,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又似乎很快,让人思绪混乱。 上一次伍宏来送物资,至少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那时的伍宏应该还不知元亓被绑架的消息。 还有这块合抱连枝玉佩,原本象征着昭后与冉帝夫妻忠贞不渝的深厚夫妻之情,什么宝藏?什么钥匙? 还有柳娥,她该是跟着元亓一起被绑架过去的,没有想到无辜受到牵连。 高远表面上平静,但谁又能体会内心里的那种惊涛骇浪呢? 那样的痛,不仅是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还将是余生漫长而细碎的潮湿。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83章 迟到 周敞是裹着玄色披风半躺靠在肩舆上,被人抬上凤鸣山的。 望着天上的太阳,怎么也已经是未时初,距离绑匪信上的巳时至少过去了两个时辰。 六月的天气,日光浓密灼热,密不透风的山林,无论穿再少的衣服也难免要出一身大汗。 唯独周敞一身黑衣,身裹玄色披风,好像刚从冰窖里出来,脸上也染着一层寒霜。 凤鸣山尾峰,半山腰上的一块巨石前面,一群绑匪人人手持刀兵,满身大汗,本就热得烦躁,见了周敞更加不满。 这些绑匪脸上也都戴着各色鬼脸面具。 为首一个人,身穿一身白衣,戴白色鬼面具,率先开口:“你来晚了。” 再仔细一看,白色鬼面具上也罩着一层白色薄纱,自带鬼气,声音也是森凉沙哑,一时竟恍惚是与上次绑架元裕的为同一伙人。 周敞想起了上次绑架元裕又将她推下船的白色面具。 据孙翔的供述,旁人都称呼那人为“白先生”。 难道是上次的白色鬼面从黑衣换成了白衣? 周敞心下琢磨,面上镇定自若,肩舆落地,也没打算起身,而是让自己往肩舆的椅背上靠得更舒服一些:“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本王的先锋官已经来告知过了,管天管地,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人拉屎放屁吧。” 先锋官即是吴岭,此时正侍立在周敞身侧,脸色煞白,汗如雨下,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因脱水而昏厥过去。 吴岭是今日拂晓凑齐了四百人,跟随周敞和高远出发。 为求低调,周敞是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露面,高远则带着一箪行的几个人随行吴岭,一路赶来凤鸣山。 天光放亮,路程走到三分之一时,周敞就在马车里叫停,说是肚子不舒服,需要停下来方便。 紧接着,吴岭和身边几人也陆续开始觉着肚子不舒服,要停下来解手。 再然后高远也闹起肚子,众人怀疑是喝的水不干净。 不得已,大队伍都停下来整顿。 再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众人才能勉强继续赶路。 没走多久,拉着黄金珠宝和财物的马匹也跟着“造了反”。 一连串的事情都太过邪门。 眼见太阳爬上山头,路才走了一半,绑匪要求的巳时也要逼近。 然而,事关重大,不可耽搁,但闹肚子这事儿也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高远便让吴岭先行快马赶到凤鸣山,理由是这些人中只有他对地形和当地风土人情最为熟悉。 怎么也要与绑匪先打声招呼,不是奕王不肯准时前来,实在是“实际情况”不允许啊。 吴岭肚子里也是一阵阵翻江倒海,但受奕王“重托”不得不强挺着赶路。 周敞则在马车里躺着起不了身,哼哼唧唧还不忘嘱咐,为表诚意,得让吴岭先带上一部分黄金珠宝赶过去。 吴岭没有办法,只好带上一队人先快马赶到了凤鸣山。 绑匪约定的地点是凤鸣山尾峰,实际上就是主峰后面的低矮山峰,绕过去又是一大段路程。 吴岭一队人几乎是踩着巳时初刻的点儿到的地方,还要多亏一路上绑匪都在上山上下布置了岗哨,有人引路。 然而,吴岭到达之后,就迟迟不见大队伍到达。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高远才带着大队伍堪堪赶到。 再要上山,周敞又是突发“不适”,自己怎么也上不了山。 绑匪急、吴岭急,高远也跟着急。 最后,还是绑匪一方想出了办法,拆了一辆运送财宝的马车横梁,又从山上搬了椅子下来临时做了肩舆,这才将周敞抬了上去。 所以,要说这会儿谁的脸色最不好,顶数周敞和吴岭二人了。 白色鬼面一双眼睛更阴冷了三分:“看来你是不在乎老婆的性命了?” 周敞被那目光刺得又打了个冷颤。 瘦猴从一旁给周敞递上了水壶:“王爷,喝点儿水。” 周敞只觉内里发冷,皮肉火烧,满头虚汗,口唇干得厉害,接过水壶喝两口,嘴角才勉强挤出笑意:“那可不一定,要看情况。” “少废话,玉佩呢?”白色鬼面的声音在闷热午后却如冰刀。 周敞也不想多耽搁下去,惜字如金:“人呢?” “先交玉佩。”白色鬼面语气又降了几度。 “人呢?”周敞也还是那两个字。 白色鬼面的目光明显闪烁了一下。 周敞到底将玉佩从怀中取出,拎在手中晃动:“把人带出来,本王要确认她们安然无恙。” 白色鬼面不假思索便打了个手势。 立刻有手下绕到巨石后面。 一样的面具,一样的地势,一样的场面,不是同一伙人都很难让人相信。 周敞打起精神盯着对面。 不一刻,四个绑匪,两两分别押着元亓和袁韵走了出来。 元亓走在前面,昂首挺胸。 袁韵跟在后面,惊恐畏缩。 二人头脸都尚算规整,衣服虽然脏乱但并没有明显撕裂破损的痕迹,脚下行动也都自如,唯有一双手被绑在后面,嘴也被用布堵住。 除此之外,至少外表来看,身体应该是没有受到伤害。 “怎么样,完好无损,老子没有亏待她们吧?”白色鬼面阴森森问道。 周敞没有答话,又仔细打量了几眼元亓,要确认她完好无事。 元亓神情镇定,眨了一下眼睛,秋泓潋滟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惊澜。 袁韵一见奕王则神情激动,猛然涕泪横流,口中“呜呜……”不断。 周敞想起了之前元裕被绑架的经历,不理会白色鬼面而是向二女先问:“他们有没有给你们吃什么不该吃的药?” 元亓不能说话,便摇了摇头。 袁韵根本没听明白,瞪着杏眼只管呜咽。 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周敞蹙眉,还是不放心,这才转向白色鬼面:“她们口中的布拿下来。” 白色鬼面就抽出手中剑,架去近处元亓的脖子上:“玉佩拿来。” 元亓目光也同时落在周敞手中绛红镶金的玉佩上,眸光一肃。 周敞反而将手中玉佩收回,还是那句:“让她们能说话。” “你怕老子给她们吃了什么慢性毒药?”白色鬼面几乎等于不打自招,“根本没有必要。”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84章 曦皇墓 “没有必要?”周敞玩味这四个字。 白色鬼面手上加劲儿:“先给玉佩,待确认玉佩为真,老子就放人。” “不行,绑匪没得信用可讲。”周敞不可能轻易退让,又想起一个关键,“更何况你们怎么确认玉佩真伪?” “你不会不知道曦皇墓就在这里吧?”白色鬼面阴恻恻冷笑。 周敞听都没听说过,但一个转念就换了说法:“当然,难道你们竟然找到了曦皇墓的入口?” 白色鬼面默认。 周敞就再次将玉佩拎在手上晃动:“那正好,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等等,你那玉佩为何……”白色鬼面这才瞧出合抱连枝玉佩有些不对劲儿,“这可与图样不符。” 周敞咧嘴一笑,实话实说:“呵呵……不好意思,玉佩被我踩裂了,不得已只好用金子重新镶在一处,看着倒是比从前好看了许多。” “这……”白色鬼面在面具后瞪大了眼睛,难以理解,“你知不知道那玉佩是曦皇墓宝藏的钥匙,你竟然踩裂了?” “你们信上说的是要求用玉佩换人,可没说一定要玉佩完好。”周敞漫不经心。 白色鬼面目光一沉:“如此,这玉佩是否还能打开墓门就是未知数……” “哎,你可不能赖账,那宝藏之说是真是假,还是未知数。”周敞始终不相信有宝藏这回事儿,“就算玉佩完好,也能打开,要是空空如也又如何?还是那句话,一手交人,一手交物,只要玉佩是真,这笔交易就算成立。” 白色鬼面也不可能就此放弃,转念间又想到一个主意:“不行,若打不开宝藏,这玉佩就是无用,想要放人?可就没那么容易。” “归根结底,你们还是要钱咯?”周敞说着话把身子往后又靠了靠,只要对方是要钱,多少都能放心些,“若是要钱,本王今日也备下了,只要你们肯老实放人,尽可拿去。” “哼,你带来的那点儿东西跟曦皇墓的宝藏怎么比?”白色鬼面冷笑,显然已经有了更好的主意,“既然我们双方都不肯让步,那么你跟我过去,玉佩在你手上,由你亲自打开墓门。若是能打开,里面有宝藏,那么我们即刻放人。若是不行……嘿嘿……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我是身体不舒服,不是脑子坏掉了。”周敞也还之冷笑,“呵呵,墓门都打开了,宝藏都摆在你们面前,到时候你们不放人,我还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带了许多人马来?就让他们做人墙,在你我之间做屏障,我只要确认墓门内有宝藏,到时候,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物,如何?”白色鬼面显然也都想好了。 “你让我带人马?”周敞紧攥了下玉佩,略一思索也只能点头同意,“好吧,姑且信你一回。” 白色鬼面为表诚意,当下将剑收入鞘中,仅自己一个人走上前来,任高远带了人围上来。 周敞在瘦猴搀扶下吃力从肩舆的椅子里站起身来,脚下虚浮,走近白色鬼面, 又想起回身瞧上一眼,就嘱咐瘦猴:“你跟吴岭也别闲着,去山下看好剩余马车上的东西,高远带人跟着我就可以了。” 瘦猴虽不放心但只能答应:“是。” 吴岭从今晨就被折腾个够呛,这会儿一动也不想动,却被瘦猴拉着往山下去。 周敞吩咐完再一回头,忽然就闻到从白色鬼面身上飘来的特殊香气,药草混合着花露。 这太熟悉了吧。 白色鬼面却是浑然不觉,已经大步往巨石右侧方向走去。 高远立刻跟上警戒,让韩宾和卫宁带了几十精锐左右贴身保护周敞。 周敞现在浑身无力,勉强在后面跟上。 一行人绕过巨石,巨石后面竟然是一段下坡。 这里本就是凤鸣山尾峰崖壁,再往下走,就是顺着崖壁到了悬崖下方。 再往下坡,走出一段距离,又有巨石挡路。 绕过巨石,下面则是一处山坳。 山坳是由三面崖壁围成,崖壁之上长满了植物,只有正中一处已经被人用刀砍出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壁,石壁上雕刻着各种古怪符文。 白色鬼面将周敞一行人领到那石壁下方,用手一指:“就是这里,这上面的符文当与奕王殿下手中玉佩上的符文相符。” 说完,就大方地往后退了几步,只等着周敞上前开门。 高远始终跟在白色鬼面身后,单刀架在他后脖颈处警戒。 不等周敞动作,高远又命令跟来的护卫将周敞围成半圈护在中心。 周敞这才缓步上前,仔细端详石壁上的符文。 石壁上的符文的确与玉佩背后那些古怪符文相似。 周敞也就再次拿出玉佩。 白色鬼面提醒:“你得把玉佩从那金壳子里拿出来才行,插入中间凤眼图样的凹槽。” 周敞没有理会,而是犹豫了一瞬。 这可是元亓找工匠精心打造啊。 但现在也不是顾及这个的时候,也就从旁边护卫手上要了把匕首,先将玉佩从镶金的外壳中撬下来,如此金雕日月的外壳难免划坏。 取下之后,周敞比照着玉佩凸出的古怪符文与石壁上那一处凤眼符文对应,举起手中玉佩嵌上去。 “咔嚓”半块玉佩还真是正好能够放入凹槽。 周敞又补上另外半块。 “王爷,慢来,小心有诈。”刚要试着转动或者按动,高远阻止。 白色鬼面在旁耻笑:“你们若害怕,不如让我来。” 高远不理,命令韩宾:“你来看住这人,我去试试。” 说着话,三名持刀的护卫随韩宾上前,接替高远的位置,将白色鬼面团团围住。 高远则来到周敞身旁:“王爷,您也退后。” 周敞身上还裹着玄色披风,刚才一路走过来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体力有所不济,也就依言退后。 除了警戒的护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合抱连枝玉佩之上。 玉佩绛红嵌在长满绿色青苔的石壁之上,犹如赤红的眼珠。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85章 知道不如不知道 高远先是伸手按了一按,按不动。又试图将一手握紧两块玉佩同时转动,也转不动。最后又试着敲敲打打,按按扭扭玉佩周围的符文,均没有丝毫动静。 周敞本来就不信,向白色鬼面道:“这下你死心了吧?宝藏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白色鬼面全部注意力都还盯在高远的手上,声音如毒蛇吐信:“你一只手行不行?不行,换两只手的试一试。” 周敞反唇相讥:“要不要现在也卸下你一条手臂?” 白色鬼面就闭了嘴。 高远倒没在意,而是一招手,又叫过卫宁:“你试一试吧。” 卫宁就也上去尝试,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又叫了两个护卫过去尝试,石壁就是一动不动。两人点头, 眼看着各种角度、力道都试了个遍,周敞甚至已经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怎么样,你还要怎么试?” 白色鬼面不甘心:“让我亲自试一试。” 周敞也点头,这么多围着一个,也不怕面色鬼面使出什么花样。 白色鬼面在高远和韩宾的严密监视下,上去扣扣宁宁,又把合抱连枝玉佩取下来翻来覆去端详,再往别的符文上“磕”,终是没有结果。 “哎,你小心,这玉佩虽然裂了两半,可还是价值连城。”周敞瞧着都心疼。 白色鬼面心有不甘又将绛红的两块玉佩嵌回石壁最初的凤眼符文内,连带着凤眼符文使出吃奶的力气左右拧了拧,好半天才放弃:“这玉佩是假的?” “我还说这曦皇墓是假的呢?”周敞毫不掩饰嘲讽的眼神。 “那就是玉佩裂了,才打不开。”白色鬼面声音有些变调,若不是其声音本就做了掩饰,这会儿就该破了嗓。 “呵……”很显然,钥匙坏了,墓门就等于永远地被锁死,周敞早就想到这个可能,但不能承认,“鬼知道这石壁是不是真的曦皇墓的墓门。” 白色鬼面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再言语,心中开始酝酿。 周敞可是已经等不下去,眼神示意高远,话却还是对白色鬼面说的:“既然玉佩无用,你就是白送上来的人质,若是你们肯依,本王倒是还可以舍些金银给你们来换人,若是不依,就只好用你交换了。” 周敞说着话从坐着的石头上起身,高远则再次亲自将刀架在了白色鬼面的脖子上。 白色鬼面狞笑:“自作聪明,抓住我有什么用,若我有价值,怎么会轻易跟着过来,我不过是个带路的。从这一点上说,奕王殿下也不大聪明呐。” “这么说的话,大家就是彼此彼此。”周敞也不着恼,走上去与白色鬼面擦身而过,“至于你的价值,一会儿试一试就知道了。” 说完,周敞来到石壁下,伸手将两块玉佩取下,用披风下摆简单擦了两下又装回黄金嵌套的壳子里。 可惜黄金外壳的边角刚才被她用匕首破坏,现在就也固定不牢。 “咔嚓、咔嚓……”试了两下无果,周敞也就死心,将玉佩又揣回怀里,然后回身打量白色鬼面。 白色鬼面被周敞森冷的目光瞧得一抖。 周敞一抬手,示意卫宁给她一把刀。 卫宁将刀递过来。 周敞便以刀尖戳上白色鬼面的脸:“你身上有一种特殊气味,让我想到了一个人,正好在这里确认一下。” 白色鬼面本能后躲,奈何身后高远的刀还架在脖子上:“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周敞冷哼,“哼,你又不是什么深闺女子,难道还怕看?” “你若是看了,恐怕今日便没有命走出凤鸣山。”白色鬼面也是发狠。 “你这是威胁?”周敞用刀尖挑了挑白色鬼面具外面的一层轻纱,“既然如此,不如先将你的脑袋砍下来,再揭面具,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白色鬼面一懔。 “呵呵……”周敞目光微动,却忽然冷笑回刀还给卫宁,然后转身扬长往回走去。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高远带人押着白色鬼面赶紧带人跟上。 对于白色鬼面被抓,山腰上那一群等待的绑匪也没表现出多少惊讶。 周敞大步走回来又耗尽了体力,一屁股坐回肩舆的椅子之中,这时瘦猴也又从山下赶了回来,赶紧给她递上水壶。 周敞就小口小口补水。 没用多久,对面巨石后面就又冒出个头戴黑色帷帽,脸戴黑色鬼面,一身黑衣的男人。 周敞的心在黑衣男人出现的同时就是一紧,面上想要扯个从容淡定的笑容都不能,只能拖长了声音:“呵呵……我想……现在才是该真正谈价钱的时候了吧。” 黑色鬼面一开口说话,嗓子里也像含了沙粒,声音都是掩饰过的:“你抓他没有用,一个人也换不了。” “是吗?”周敞也不在意,往被押在身侧的白色鬼面身上指了指,“抓他主要是为了让他给你证明,玉佩无用,也打不开你们所谓的曦皇墓宝藏。” 黑色鬼面隔着帷帽的黑纱就瞧向白色鬼面,以目光向其确认。 白色鬼面也就点头承认:“主人,奴亲自试过了,的确打不开。” 黑色鬼面听了这个答案,就开始负手踱步。 半晌,忽然停下,抽出腰间佩剑,指向元亓和袁韵之间:“既然如此,那这两个女人就都没有用了,杀掉算了。” 周敞再难淡定:“喂,有话好好说,你不就是要钱吗?” “既然宝藏是假,那她们留着可也没有价值。”黑色鬼面周身都罩在黑色里,连眼神都看不清。 元亓始终面不改色,伫立不动。 袁韵刚刚停下不久的眼泪又喷了出来,“呜呜”拼命挣扎,被绑匪死死按住。 周敞目光始终只在元亓身上:“唉,你慢来,怎么没有价值,至少她就很值钱。” 黑色鬼面就将剑尖移向元亓的后脖颈,语气就是质疑:“她现在还能拿得出多少?” 周敞一时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多少?你没听说过‘隆裕元家’?”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86章 换条件 黑色鬼面嘿嘿冷笑,剑尖下移,刺上元亓的右肩:“如今‘隆裕元家’就剩下个空架子,恐怕不知情的是你?” “不……你别乱来……”周敞紧张盯着剑尖,哪里还顾得上黑色鬼面说了什么。 元亓穿的是一身鹅黄色衫裙,夏季的衣衫单薄,剑尖到处,立刻刺穿轻薄的布料,渗出点点殷红。 但元亓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更向周敞轻轻摇头。 周敞的心就也像被那剑尖扎了一下,强要自己镇定:“你慢来,不就是要钱嘛,都好说、都好说……” 黑色鬼面比白色鬼面似乎更加狠戾:“怎么?难道你有钱?” “有……”周敞答应痛快,但又拖长了音,“但……” 一个“但”字刚出口,黑色鬼面忽然剑尖一转刺向袁韵。 “呜……”袁韵惊声大叫,奈何还被堵着嘴,只剩下拼命挣扎。 她个子矮,一挣扎反而额角撞上剑峰,立时头发散乱开额角也被划出一道血口。 “别……”周敞从椅中惊起又差点儿摔回去,多亏瘦猴扶住。 没想到黑色鬼面会来真的。 袁韵惊魂未定,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 “有、有、有……”周敞撑着瘦猴才能站稳,“不就是银子嘛,你说个数,只要说得出我都满足你。” 黑色鬼面一声冷笑,复又阴沉:“相传曦皇墓中的宝物不计其数,别说价值连城,就是整个国家也买得下来,你出得再多,又能有多少?” 别说周敞,就是元亓也还没到富可敌国的程度。 不过听黑色鬼面的语气,似要开新的条件。 也就问:“你说吧?还要什么条件,只要肯放人,我都答应你。” 果然,黑色鬼面就道:“如果你愿意用自己来换,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周敞倒也不意外,只是淡淡问:“你没听过奕王的名声?奕王又能值几个钱?你要我做什么?” 黑色鬼面就缓缓摇头:“你堂堂一国的皇子,怎么不值钱?刚才我已经说了,宝藏能买下整个国家,那么……” 周敞冷笑:“呵呵……你怕是得了癔症,刚才就已经说过了,那曦皇墓宝藏之事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传说,你竟然拿那个与我并论?” “那就没有办法了。”黑色鬼面说着话又是一剑,刷地一下,削掉袁韵一缕头发。 袁韵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等、等等……宝藏给你行了吧。”周敞抬手阻止。 “什么?”黑色鬼面怔住,“不是说墓门打不开,你又哪里来的宝藏?” 周敞一手掐腰,一手扶着瘦猴,无奈叹气:“唉……你赢了,那宝藏里的东西都给你,只要肯放人。” “你有宝藏?什么宝藏?把话说清楚。”黑色鬼面难以置信。 周敞呼吸加重,脸色则是舍不得的样子:“你这番举动不就是想逼我嘛……好了,算你赢了,宝藏全给你。” “你……”黑色鬼面似乎逐渐明白过来,“你是说,你已经得到了曦皇墓的宝藏?” “嘿嘿,要不,你以为我这一上午都去忙乎什么了?”周敞说着话扶着瘦猴又坐回肩舆的椅子里,说话有些气喘吁吁,“你的人……山上山下的把守,应该已经看见了,山脚下那十几辆马车上面装的都是什么,要是不信……你可以派人去查看。” “你是说,曦皇墓中的宝藏,你今天上午已经搬出来了?”黑色鬼面简直不敢相信。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不用惊讶,这还多亏了你们提醒。”周敞摆摆手,逐渐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否则本王还不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呐。” “不对,不可能,主人别信他。”这时白色鬼面又插言进来,“刚才那一处石壁肯定是墓穴入口,咱们派人把守这么多天,刚才那玉佩作为钥匙是的确打不开墓门的,他又是怎么进去的?不可能。” “你们有多少人?二百人撑死……”周敞瞧都不瞧白色鬼面一眼,只对黑色鬼面嗤笑,“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本王也不瞒你们,不算明面上你们看到的这四、五百人,本王还带了两千精兵,早已将四周都围得水泄不通。这还多亏你约定的地方是这里,若是换了主峰,这点儿人还真是不够。” “主峰?这话是什么意思?”黑色鬼面自行脑补,“难道主峰还有曦皇墓的入口?或者你刚才的玉佩是假的?是陷阱?” 想到这里,先将自己吓了一跳,黑色鬼面举剑警惕。其余绑匪也都更加戒备起来。 更有人向巨石另一侧的密林里一声呼哨,随即呼拉拉不知从哪里又冒出几十号带着鬼面手持兵器之人。 周敞心中希望这些就是全部绑匪,但面上不动声色:“要说你们的脑子都白长,蠢都蠢到一处去了。墓穴入口是墓穴入口,要取宝藏可未必一定要从入口进去啊。” 众绑匪狐疑,面面相觑。 周敞便又从怀中掏出玉佩,举了起来:“你们猜,这玉佩除了是钥匙,上面还画的这些图案是做什么的?” 自然无人能答。 周敞也就自问自答:“呵呵……估计给你们看也看不懂。所以还是要再谢一声,多亏你们在信上提醒,‘凤鸣山尾峰’这几个字可太关键了,啧啧……” “你把话说清楚。”黑色鬼面要不是还戴着帷帽遮住眼睛,这会儿周敞肯定能看到一双如困兽的眼睛。 周敞就不疾不徐,搓弄手中玉佩,开始给在场所有人“上课”:“凤鸣山既然有尾峰,为什么没听说有‘头峰’?你们又听说哪朝的皇帝找墓穴,不找最好的地方埋,而是埋在尾巴上的?最重要的东西自然是放在头部才对,因此,我就从凤鸣山主峰那边开始找起,本来也是碰运气,没有想到,玉佩上的符文又帮了大忙,哈哈,剩下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玉佩拿来我瞧。”黑色鬼面还是不信,伸手要证据。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87章 半座宝藏 为求取信,周敞也大方将将玉佩递出去:“这玉佩已经无用,不过你看过还是要还给我。” 韩宾上前接过,小心递过去。 黑色鬼面派人接过去,拿在手中翻过来覆过去也没瞧出什么:“既然无用,你还要回去做什么?” 周敞神情鄙夷:“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就别想发财,要知道这玉佩还在,就还能骗骗不知情的人,它本身就还是价值连城之物。” “哼,你就只有这点儿心思?”黑色鬼面看了一番,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对已经无用还裂开的玉佩也不感兴趣,就还给周敞。 周敞收回玉佩,又安装回镶金壳子里:“你若还不信,就派人去瞧瞧本王运出来的箱子,然后我们赶紧换人,早完事儿早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黑色鬼面也只得同意,但为求谨慎,也真的派人下山查看。 凤鸣山尾峰,实际就是藏在山坳里的土坡,上上下下距离倒也不远。 不多时,派出去的人给了黑色面具肯定的答案。 “怎么样?只要你们放人,下面马车上的东西就全是你们的。”周敞再次提议。 黑色鬼面则问:“那些就是全部?” “你还嫌不够?”周敞不正面回答。 “这些恐怕不到宝藏的十分之一吧?”黑色鬼面怀疑。 周敞避重就轻:“再多你们人手有限也吃不下。” “吃不吃得下是我的事情,可你又从中捞去多少?”黑色鬼面隔着帷帽黑纱紧盯周敞。 “嘿嘿……”周敞嘿嘿一笑,笑得贪心,“我拿多少你不用操心,你只要说山下那些够不够吧?够……就放人,不够……不够嘛……也只有这些。你要知道,挖坟掘墓可是动用了不少人手,所谓见者有份,可不都是我一个人的啊。” 黑色鬼面逐渐明白了什么,却又问刚才派出去的两个手下:“你们估算那些能有多少?” 那两人隔着面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就计算起来:“一辆马车上是四口大箱子,一共二十七辆马车,那就是一百多口箱子,每个箱子都有装下一个成人那么大,里面满满当当,若是换算成黄金,还不得有几百万两那么多啊。” 另一人补充:“里面不只有黄金,还有许多珠宝,可就比黄金还值钱,要是再加上古董,那就算不清楚了。” 周敞就不耐烦:“就这么多了,再多没有。” 黑色鬼面隔着黑纱瞥了周敞一眼,在心中估算一番才道:“好,我换……但是只能换一个人。” “一人?你们还讲不讲一点儿信用?”周敞再次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黑色鬼面阴森冷笑:“不讲信用的是你,有言在先,玉佩换两个人,现在玉佩钥匙作废了,这么一小部宝藏可也就能换一人,这可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呵呵……你是比我还贪……”周敞指着黑色鬼面,“一个人不行,必须两个人。” “两个人,那就再拿三十车宝藏来换。”黑色鬼面也坚持。 周敞就摊手:“一共才运出四十车,给你们二十七车就已经是一大半了,剩下的已经运回去了,我也做不了主。” “那就只能换一个人。”黑色鬼面再次举起手中剑指向元亓和袁韵,“这两个人中,你选一个吧。” 袁韵之前晕倒也不知何时醒来的,听到身后黑色鬼面如此说,就又“呜呜……”叫了起来。 元亓却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好像这一切与她无关。 二选一? 周敞选不出,余光忽然瞥见白色鬼面,一指:“对了,再加上他,换两个人。” “他?”黑色鬼面沙哑的声音也听得出轻慢,“他可不值半座宝藏。” 话音一落,更是手腕一偏,剑尖再次刺向元亓肩头,还是刚才那一处伤口。 元亓的嘴被堵着,闷哼一声,眉头紧蹙,却倔强地保持身形不动。 “不……”周敞惊呼。 于此同时,一个青山人影斜刺里冲过来,撞开黑色鬼面的剑,挡在元亓身前。 所有绑匪都戴着面具,唯有这人玉面无暇,一身碧水色长衫,虽衣衫微瑕也难掩潇洒俊逸的身形。 文斐? 周敞跳起来,瘦猴赶忙去扶。 文倾言气喘吁吁又神情激动,挡在元亓身后,对着黑色鬼面狂喊:“你……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不会伤害她的。” 元亓听出文倾言的声音也是骤然回头。 黑色鬼面不耐烦用剑尖一挑:“却是喝斥左右,谁将他放出来的?把他拉下去看好。” 文倾言挣扎甩开上前拉人的两个鬼面,又回身冲向周敞:“你……现在正是国家危难之际,朝廷缺钱缺粮,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想着中饱私囊,既然得了宝藏,就应该全部捐出来,打赢这场仗。” “你是不是疯了?”周敞还没说话,黑色鬼面反而大叫。 文倾言痛心疾首模样,只管指着周敞鼻子骂:“你……你从琪华那里得了那么多财物怎么还嫌不够?你贪得无厌,还骗走了她的玉佩,盗走了宝藏。那些宝藏拿出来能够救多少人命啊……多少人……你要遭报应,要遭天谴……” “你在说什么?”周敞也觉着文倾言已经疯了,但还有更关键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文倾言不答,犹如疯魔一般:“是你,就是你,否则不会害得琪华到这个地步。” 元亓在后面挣扎,“呜呜”想要发声,但被绑匪押着,口中又塞了布巾,始终说不了话。 文倾言边叫嚷边挣扎,到底被绑匪拖走,就在要消失于众人视线之际,却又返身一扑,扑在黑色鬼面脚下,声泪俱下:“殿下,既然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求求你放了她吧。殿下,我们不是都说好的吗?殿下……” “你疯了。”黑色鬼面踹上一脚,没有多少力度,但赶紧挥手示意手下将人拉走。 “等等……”周敞突然抬手制止,“荣王兄,文斐如此求肯,难道你就不该向他解释解释吗?”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88章 最大反派 “荣王兄”三个字一出,黑色鬼面的身形就如石化。 周敞煞白的脸色也不好到哪去,扶着瘦猴往前两步,又问:“荣王兄,大热的天还戴着帷帽,不热吗?” 文倾言回过味来,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呆呆傻傻:“不……不是……殿下……不是……我不是故意要……” 黑色鬼面不动也不出声。 周敞狠狠盯着帷帽黑纱后面的那双柳叶形的眼睛,语气肯定:“荣王兄,帷帽和面具都摘了吧,大热天,想必捂着怪不舒服,还有你嗓子里应该是含了什么东西,说话也不舒服吧。” 死一样的寂静,只闻山林间的鸟叫虫鸣。 半晌,黑色鬼面终于缓缓摘下了帷帽和面具,露出荣王风铎的脸。 荣王风铎轻声冷笑,脸上倒不见多少被揭穿的羞恼:“你早就知道?不单单是因为一声‘殿下’吧?” 在确认的一瞬间,周敞倒也罢了,心底奕王的意识真是狠狠疼了一把。 即便是做了千万次的心理准备,直面之时还是难以言表。 周敞从昨天到今天,心中曾猜测无数可能。 猜到了这次绑架可能就是冲奕王来的,但若说荣王,应该远在千里之外,若非亲眼所见就怎么也不愿相信。 但就在闻到白色鬼面身上的气味之后,周敞最终也只能得出这一个推测。 “当然不是。”周敞说着话瞥向白色鬼面,“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你身边那个死气活样,从墓地里爬出来的侍卫吴风吧。” 周敞猜到了答案,但想必奕王风铭的意识既不希望答案是对的,也不愿看到猜测成真。 然而,答案赤果果就在眼前,那么过去的一切“兄弟情”就都成了笑话。 随着白色鬼面被扯下,吴风那张活死人的惨白面容也暴露在人前。 但吴风只是森冷一笑,既不在意,也不惧怕。 再次的确认,本该算是一场小胜,却让周敞呼吸困难,几乎站不稳。 瘦猴扶着周敞往回带,要她在肩舆的椅子里坐下。 周敞缓缓落座,毫无血色的脸色表明了打击的巨大。 瘦猴低声关切询问:“王爷,还能挺得住吗?军医就在后面,要不要……?” 周敞艰难摆摆手,深深吸上一口气,重新扯出浅淡一笑,扭头看向荣王:“我早就该想到,却还迟了。是我太傻,也是荣王兄伪装得太好。” “即便你是直到现在才猜出来,也不算太笨,只是可惜太晚。”荣王这会儿功夫已经恢复到了泰然自若。 周敞的冷汗浸透了背脊。 文倾言在一旁听了半天,似不敢相信,忽然向荣王扑去质问:“荣王殿下,咱们是假扮绑匪,又不是真的绑匪,既然已经产生误会,就该把事情说明。” 荣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文斐。 周敞也只对荣王说话:“呵呵,荣王兄究竟是怎么骗了那傻子?他都被你卖了还帮着数钱,如此用人之术,还真是让小弟佩服啊。” 文倾言的智商真的只能让人同情,无法共情。 甚至周敞都要怀疑,文倾言是怎么考出的状元? 荣王不知是觉丢脸还是不耐烦,顶着周敞的嘲讽,示意手下将文倾言带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文倾言更不肯轻易离开,一边与荣王手下撕扯,一边还在抱有幻想:“不……荣王殿下,你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清楚啊……就算不说,那也先放了琪华、放了琪华……” 周敞冷笑讥讽只当看戏:“我倒真是好奇,是什么谎言能够骗得堂堂状元郎帮忙绑架,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若说文倾言会主动伤害元亓,周敞也是一万个不信,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文倾言被骗、被利用了。 “什么绑架?”文倾言连踢带踹从两个绑匪手下挣脱,“你少胡说,我怎么可能绑架琪华,荣王殿下也不是真要绑架她。” 周敞对蠢货最是无语,干脆只白上一眼。 文倾言仍然半傻半呆,本一直不敢望向元亓,这会儿却又冲着元亓大喊:“琪华我没有骗你,我发现你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琪华,你要相信我。” 文斐无论是在哪里,脑袋里、眼睛中、心内都只有元亓,因此在哪里就都只能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存在。 元亓早已从开始的震惊转为愤怒,再到现在又变回了冷眼旁观。 元亓不能说话,周敞就要替她说出来:“不是你?或许真的不是你,但你做下的结果就是她被绑架。” 即便荣王和文倾言不说,这会儿也能大概推测出是怎么回事儿。 荣王是以斋戒祈福为由,将自己藏在安乐寺中,然后偷偷离开皇都。当然在那前后,便已经让人绑架了袁韵和元亓,最后汇聚在凤鸣山附近。 而文斐则是跟着军需队伍来的越北,本来打算是借着职务之便看望元亓。 没有想到的是,整支送军需的队伍都是荣王的人马,军需直接被送到了荣王手中。 文斐也无意中发现了被绑架的元亓。第一反应估计也是要救出元亓,但被荣王拦下。 荣王对文斐一直都有提携的恩情在,文斐也天然对荣王有感念之情。 荣王对文斐说的理由无非是,奕王娶元亓都是为了贪图元家的家财,更是为了骗取合抱连枝玉佩。现在朝廷正需要钱财来打仗,但朝廷已经拿不出更多的银钱。 而以奕王的为人是不可能轻易交出宝藏的,因此只能靠抓了两个女人来威胁交换。 一切都只是手段,他既不会真的伤害两个女人,也不是真的绑架,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能够获得宝藏,好为国效力。 这一番说辞何其荒谬,但文斐就是信了。 虽然是“假戏真做”,文斐也不敢与元亓照面,整日躲在一旁暗中守护,并尽最大的努力关照二女。 看样子,荣王也没有为难元亓和袁韵,文斐便更加相信了荣王几分。 最主要还是文斐对奕王的观感太差。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89章 揭露 直到现在,文斐才逐渐感觉出有些不对味。 他又被两人死抓住要往后拖,挣扎中还在大喊:“琪华、琪华……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死也不会害你……” 元亓说不出话来,目光闪动,也不知是否怨怪文倾言,但眼见文倾言苦苦挣扎也是于心不忍,终是对他缓缓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长长的枭鸟叫声,让所有人停下了动作。 那叫声尖锐刺耳,是周敞从来没听过的。 正在所有人都抬头仰视的时候,吴风口中突然也发出同样的一声怪叫。 他作为人质,始终被绑着看押在周敞身后侧,忽然的举动引来众人警惕。 高远立刻又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吴风却是不慌不忙,又接连发出两声召唤。 周敞就看到一只类似鹰的大鸟出现在视线里,并在头顶上空盘旋:“还等什么,有弓箭的,把那鸟射下来。” 那显然是一只传递消息的信枭。 “慢着……”荣王赶忙阻止,一眼瞧见还没被拖走的文斐,将剑搭在他脖颈处,“你想不想换他性命?” 文倾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周敞轻笑:“我为什么要换这个傻子?” “荣、荣王殿下……你……你要杀我?”文倾言做什么都慢一拍。 荣王居高临下扫上一眼,手腕转动刺破文倾言脖颈皮肤,只问周敞:“你真的不换吗?他虽然对我毫无价值,但显然你可能更感兴趣。” 文倾言被刺伤,也没呼痛而是出离愤怒:“荣……荣王殿下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你真的要杀我?” 周敞都要被气笑了:“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秘密,不灭口,难道留着过年吗?” “你换是不换?”荣王的心思全在头顶盘旋的枭鸟上,手上加劲儿又刺了文倾言一剑,血顺着脖子染红了水青色长衫。 “换……”周敞几乎是不假思索。 元亓不能死竹马,她也不能眼看着美男死,哪怕那美男在她眼中已经面带蠢像了。 荣王示意一名手下将文倾言提起来:“很好,那么就用他换吴风。” 周敞没得选,只能同意。 文倾言惯性挣扎,被推了两步才想起来:“不……我不走,你们放了琪华,我愿意任由处置。” 没人听他的。 高远则让韩宾和卫宁押着吴风走过去。 两人在中间空地上交换。 文倾言被扯过了周敞一边,还扭头只望元亓:“琪华、琪华……” 元亓见文倾言获救,倒似松了一口气,冲周敞眨了下眼睛。 周敞不明白那一眨眼是谢她救了竹马,还是赞她仁义,但心底却又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干脆把这股不适发泄在文倾言身上:“闭嘴,叫什么?你谁也救不了,老实呆着。” 文倾言被救却仍然对周敞没好气:“你为什么要把我交换过来?你应该救琪华。你以为你救了我就会感谢你?若是琪华有事儿,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呵呵,倒还真是不用你感谢,也不是为了你。”周敞也语气不善,又向瘦猴吩咐,“带他下去,让军医瞧了,然后就打发下山。” “不,我不走,我要救琪华……”文倾言心中只惦记元亓,哪里肯走。 瘦猴就也不客气一把将文倾言拽走。 另一边,吴风被换回去,连忙又向空中长啸了两声。 不一刻,信枭降落,就落在绑匪身后的巨石上。 吴风伺机过去抓住信枭,从它腿上取下绑缚的消息。 周敞冷眼旁观没再要人射鸟。 但荣王和吴风看过字条上的消息后均是脸色一变。 周敞换上幸灾乐祸的神情:“看来不是好消息啊。” “你已经知道了?”荣王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周敞却又笑而不语了。 “怎么可能?”荣王嘟囔,也不知道是说消息不可能还是奕王不可能知道。 周敞给荣王消化的时间,就冲吴风一挑眉:“白先生,上次绑架元裕的时候,那个戴白色面具的是你,把我推下船的也是你吧?既然你是荣王兄的人,那么绑架元裕的主谋也是荣王兄了。” 这是周敞刚刚想到的,暗恨刚才没有提早结果了吴风。 这厮从第一眼就对自己怀有敌意,留到现在全是因为她大意。 吴风死人一样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冷哼一声:“可惜我没能劝动主人提早除了你这个后患。”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元亓也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便疯狂向荣王扑去。 荣王闪都没闪,元亓就被绑匪摁住。 周敞明亮的丹凤眼,如闪电射向荣王和吴风,又替元亓问出一个问题:“绑架归绑架,我要知道给元裕下毒,是谁的主意?” “呵呵,有什么区别?”吴风恢复了本来声音,那声音却让人浑身发寒。 “你是承认主意是你出的咯?”周敞也琢磨出吴风在荣王身边的身份不简单。 估计不是简单的侍卫,至少也还是个谋士一类。 吴风嘴角一翘全当承认。 “你是真该死。”周敞也是语声发狠,“现在看来,你还真的不简单,恐怕你还是蜃国的奸细吧?” 吴风长年寒冰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周敞紧接着就冷哼:“哼,还是个不男不女的奸细。” “你……”吴风的笑立刻转为切齿之恨,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看来我猜对了?话说……你不想知道本王是怎么猜到的吗?”周敞故意用轻蔑又戏谑的语气。 吴风气抖冷。 周敞自问自答:“你身上一直都挂着药味,然后又混合女人的香粉气,也不知是你鼻子瞎,还是我鼻子太灵。那样的气味你能瞒别人,却瞒不了我。” 吴风仍旧一言不发,只是恨个牙痒。 周敞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弯弯,全是讥笑:“不过……看来你大约还是男人的可能性多一些,否则为了掩盖身份,两次所用的香粉就不应该是一样的,若是女人就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0章 二选一 吴风也不知是不是真被踩到了痛脚,目光像要吃人:“我早就劝殿下应该防备你、除掉你,可惜殿下未能采纳,否则上次你早该死在我的手上。” “上次?你是说船上的那次?”周敞脸现夸张地可惜,“那次荣王兄没在吧?这么想来,还是那个戴红色面具的救了我一命呐。” “哼哼,那就是个只会听命行事的蠢货。”吴风越说越恨,“当初若不是殿下交代过,我绝不会放过你。” 荣王在一旁也是叹气:“唉,吴风啊……恨只恨本王当初没及早听你的,否则现在……” “殿下当时也是想低调行事,以免节外生枝。”吴风却还替荣王挽尊。 “等等,我是哪里得罪了你吗?”周敞故意挑衅吴风,也是实在纳闷,“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抱有敌意,我是吃你家大米,还是偷你家咸菜了?为什么?” 吴风其人除了对荣王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冰冷阴郁的,但也唯独对奕王还多带了一份厌恶加敌视。 吴风的声音冷得掉冰碴:“没有为什么,从第一眼就看你不顺眼,且我也没有看错,你果然成了殿下最大的绊脚石。” “很好……”这样的理由也算是发自真诚,周敞也不纠结,“那就不必再聊下去,说正事儿吧,你们是铁定要钱的不是吗?那就赶紧换人。” 荣王一经提醒,也回归正题,却又忽然怀疑:“既然你早就知道蜃国战败,又提前去挖宝藏,那下面的二十几车财物莫不是……?” “荣王兄,你在怀疑什么?不管曦皇墓是真是假,那二十几车财物可是实打实的。”周敞拍胸脯保证。 荣王就更加狐疑:“你向来在财物上没有这般大方过,就算刚才亲眼所见,但你这人在钱财上一向诡计多端……” “有什么办法?”周敞生硬打断,又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又往后一招手命令,“把人带上来。” 话音一落,后面侍卫将吴岭五花大绑押上来。 周敞就又指着吴岭,斜睨荣王:“不信,你可以问他,他不是你的人吗?你可以问问他,那些金银珠宝是不是真的?” 吴岭已被打个鼻青脸肿,牙齿脱落,要说话,张张嘴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荣王阴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周敞云淡风轻:“这批财物可是吴将军一路亲自押送过来的,至于箱子里都有什么,怎么来的,想必吴将军也都清楚。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吴岭,你既然暴露就回去吧。” 吴岭不知所措,看看周敞,又看看对面荣王。 周敞不再多看吴岭一眼,只问荣王:“荣王兄,是你让吴岭在显王兄伤口上下毒,帮助蜃国毒死了显王兄吧?甚至,是你让蜃国帮你在战场上除掉显王兄,因此逼着显王兄来打这场仗的吧?” 荣王平日温润和善的脸上罩上一层寒霜,与其母一样柳叶形狭长的眼睛里只剩下杀意。 “看来我又猜对了。”周敞也就知道答案,往吴岭方向打个手势,“让他滚过去。” 吴岭身后有人踹上一脚。 吴岭踉跄,只好犹豫着往荣王那边挪步,更艰难挤出笑容,声音颤抖:“殿……殿下……那些箱子、那些箱子是属下……” 荣王却是稍一侧头,一脸嫌弃不愿多看吴岭一眼。 吴风瞧见会意,手一抬,不知是个什么东西飞出去。 吴岭话没说完就身子一顿,然后直直倒了下去。 周敞顺着瞧过去,吴岭喉咙处就插着一把菱形飞镖,直到身子倒地,血才汩汩冒出。 整个过程,荣王没瞧吴岭一眼。 周敞惊起,身形不稳,猛地掐住了腰。 瘦猴从后面搀扶。 周敞望向荣王,也是没有想到荣王竟然有这般狠戾的一面:“卸磨杀驴好本事,可也掩盖不了什么。你之所以多次不折手段弄这许多银子,还不是为了勾结蜃国。不过,蜃国胜了你要给银子,如今战败,恐怕你更要给银子。你堂堂一国皇子,竟然能背弃自己的国家和亲人,此等行径,实在令人不齿,到底图什么?” 荣王冷笑反问:“图什么?你说图什么?到了今日,我才看清,原来你不是个狗崽子,而是个狼崽子,大家图的都一样,还问什么?” “一样?呸……谁跟你一样?”周敞就也冷笑,又瞧一眼吴岭的尸体,“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吴岭带来的那四百人你也别想用,他们已被蒋孟拿下了。” 荣王刚想再开口,一旁吴风却不知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于是,荣王深吸一口气,又换上平日彬彬有礼的温和态度,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冰冷得气死人:“别废话了,只能换一人,你选吧。” 袁韵被押着一直被迫做吃瓜群众,终于又轮到赎人环节,赶紧挣扎,口中发出“呜呜……”呼救声。 二选一。 问题又回来了。 周敞根本不知道怎么选。 荣王一瞧周敞的表情,就又恢复了得意,更命令手下:“将她二人口中的布拿下来,让奕王好好选一选。” 手下照办。 两人口中的布一被拿下,袁韵就拼命大喊:“王爷,救我……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正经奕王妃啊……” 元亓口中一松,却没发出半点儿声音。 “救我、救我、救我……”袁韵喊得撕心裂肺。 元亓没有半点声音。 即便如此,周敞还是没有办法选。 荣王露出熟悉的关切神情:“九弟是不是不好选?若是难办,不如为兄帮你决定?” 周敞头脑混乱,心下纠结,奕王的意识也是夹杂不清。 就在犹豫的功夫,荣王突然脸色一变,一指袁韵:“这个女人聒噪,就把她放回去,也好清静。” “不……”周敞想拒绝,但“不”字才到嘴边又得咽回去。 她虽不喜欢袁韵,但也没有理由不救。 荣王的手下就将袁韵推了出来。 “我……”周敞纠结,两个都应该救,两个也都要救。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1章 暗器伤人 周敞看看袁韵,又看看元亓。 元亓绝美的脸犹如冰雕,却始终没有半分表情。 袁韵一张脸早已哭花,声音嘶哑却还在不停叫喊:“王爷救我、救我……” “选琪华,为什么不选琪华?”已经包扎好脖颈伤口的文倾言不知何时又跑了上来,“奕王殿下,若是你的奕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愿意用我的命来赔。” 周敞本就选不出,更被文倾言搅得厌烦。 瘦猴瞧出周敞脸色不对,这一次更不客气,一招手叫来四个人,又将文倾言强行抬起来带走。 文倾言脖子受了伤,但不耽误声嘶力竭:“求求你,救琪华、救琪华……” 一面是文倾言大吵大嚷,一面是袁韵大喊大叫。 唯有元亓安静得彷佛置身事外。 荣王则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周敞整个人都在发抖,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只能妥协:“我两个都要换,若是山下车上的财物还不够,大不了……” 荣王却不等说完,柳叶形的眼眸陡然色变:“不,本王改主意了,多少金银本王也就换一个。” “什么?”周敞还没反应过来。 荣王手中剑一指袁韵:“就是她,你换不换?” “换。”周敞颓然。 “很好。”荣王得逞的笑意荡漾在脸上。 周敞一个“换”字出口,力气都被抽干。 瘦猴赶紧扶着坐回椅子,又拿了水给周敞喝下。 周敞不敢去瞧元亓一眼,假意喝水,并用手示意让人先将一箱子黄金珠宝抬到了双方中间,打开验看。 趁着这个功夫,暗暗缓过两口气,强打精神,再次开口:“这一箱子给你验看,剩下的,带人去下面交接。” 这次荣王也没再犹豫,让吴风带着几个人押着袁韵下山。 周敞则让韩宾带人跟着下去,双方若无问题,就当场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袁韵先时还大喊大叫,忽然发现自己一个人被带下去,登时又吓傻了眼,连“呜呜”声都发不出。 周敞冲袁韵点了下头,算是安慰。 待两方的人都消失在视线里,周敞的视线才收回。 先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落到山尖的夕阳,再缓缓望向元亓,话却是对荣王说的:“别耽误功夫了,用我换她。” 元亓被绑架囚禁也已经一个多月,人又瘦又憔悴,但在周敞眼中,金色的阳光罩在她身上,还是那么好看。 “我就知道留下的这个才是关键……”荣王得意洋洋,“看来还是我这个皇兄对九弟了解啊。” 周敞也是刚才明白过来荣王打的什么主意,也就是在明白过来的一瞬间,奕王风铭的意识占据了上峰。 当然,这个决定既是奕王做的,周敞也不反对,谁让她欠元亓的太多。 “不……我不换。”元亓却突然大喊,“我不要交换,风铭……我只要你为我父报仇。” 周敞成了旁观,却也是第一次听元亓喊奕王的名字。 风铭的心剧烈一颤,顷刻望向元亓的眼神却是更加温柔,甚至笑意浅浅,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你的仇,还是你自己来报。” 荣王在旁睨着,根本没放在眼里。 “不……别管我,帮我杀了他。”元亓咬牙切齿,恨意压倒一切。 荣王只好示意手下再次堵上元亓的嘴,再度打量风铭:“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能为一个女人如此重情重义。” 风铭就不打算再理会自己这位皇兄。 高远压低声音:“王爷,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您不能冒险。” “是啊,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可不像上次,万一……”瘦猴也拉住风铭。 风铭眼中只有元亓,话却是低声对二人说的:“你们放心,荣王一时半刻不会把我怎么样。你们只管警醒着,一会儿换了人过来,好生照看着。” 瘦猴发急,手抓着不放:“那也不行,王爷您身上还……” 风铭心意坚决,解下裹在身上的玄色披风,递给瘦猴:“不必再说,我已经决定。” “王爷,您忘了答应过钟先生什么?”高远则又出言提醒。 风铭的心一颤,他没忘,但在看到元亓的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不惜任何代价。 他没有办法眼看元亓身陷危险之中而不救。 荣王眼中风铭已是送上门的猎物:“既然你自愿,那么就在这里,双方换人。” 风铭点头。 元亓摇头。 却被荣王手下推搡着往前走。 风铭示意让高远一人陪同,提一口气,慢慢往中间空地走去。 两人交汇,四目相对。 风铭一袭黑衣,衬得脸色更白,却是笑得灿烂:“你定有机会亲手报仇。” 元亓的的双手还被反绑,嘴也又被堵上,唯有眼泪夺眶而出。 “继续往前走。”荣王在后面催促。 风铭与元亓擦身而过,有那么一刹,想要拉着元亓往回跑。 但元亓身后始终有两人拿刀架在脖颈,风铭就不敢冒一点儿风险。 两人渐行渐远,交换了位置。 吴风上前,欲要用剑胁迫风铭。 高远横刀拦住。 风铭回头望向元亓。 元亓那边是韩宾和卫宁接应,也正准备从绑匪手中接人。 风铭就侧身问向荣王:“我不会武功也跑不了,不如两边同时撤刀撤人,如何?” 荣王点头,表示同意。 风铭也就冲高远示意。 高远还在犹豫。 风铭一笑:“没关系,你照做就是。” 高远只能也点了下头。 接下来,高远盯着吴风,两人互相警惕,缓慢后退,直到二人同时都退到了三步之外。 另一边,押解元亓的两个绑匪也缓缓后退。 荣王则亲自上来,举起手中长剑指向风铭。 风铭的注意力全在元亓身上,只盯着元亓被韩宾和卫宁接应过去,丝毫不在乎荣王指向自己的剑尖。 就在元亓抬脚往己方阵营而去的一霎,风铭眼前寒光一闪。 一道暗器直奔元亓背心而去。 风铭都来不及预警。 “小心……”一个女子的声音破空而出。 下一瞬,所有人眼前一花,一个身影飞扑到元亓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暗器。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2章 二次救主 千钧一发之际,高远也是身影飞出挡在风铭身前。 晚了一步。 荣王的剑几乎一同刺到:“别动。” 高远的动作只能停在半途。 风铭身形晃悠,站立不稳,甚至都没能来得及退后一步。 另一边,发暗器的吴风一击不中,向前一跃,接连又是“嗖嗖”两道暗器射出。 韩宾和卫宁已经反应过来,“当当”两声,钢刀挡开,快速将元亓拉入己方阵营。 “柳娥?”风铭目光还在追随元亓,却听得高远惊呼一声,心中一惊才看向扑倒在地的那个人影。 柳娥一身农妇的粗布蓝花衣衫,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左肩中镖,正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随着高远一声吼,人也凌空而起,如大鹏展翅,一刀劈向吴风。 吴风本能抽出腰中软剑格挡,没想到平日药罐子体质,痨病模样怎么还能与高远硬刚。 高远刀风劈下犹如砍柴,吴风的软剑被劈成两半,脑袋也如菜瓜被削掉大半,脑浆混着血液流出。 一刀毙命。 吴风的尸体往后倒去。 “吴风……”荣王大惊,但手上的剑却没忘记始终对着风铭。 与此同时,卫宁上前接应将柳娥扶起。 高远眼看自家王爷已在荣王控制之下,没机会相救,只能跟着卫宁后撤。 柳娥虽然中镖,但人还保持清醒,用右手捂着左肩,口中低低唤着什么。 荣王虽惊但也没再多瞧吴风尸身一眼,而是旋即恢复了理智。 他手中虽有剑但毕竟也不会武功,也就将风铭交给手下看管,更低沉提醒下属:“都警醒着,周围恐怕还有埋伏。” 奕王一行山上,全程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柳娥本该已死之人却突然出现,绝非偶然。 另一边,元亓和柳娥紧紧抱在一起。 高远失而复得,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且大敌当前,风铭还在对方手中,当下只将柳娥交给军医,一心只盯着风铭的安危。 风铭确认二人无事,内心平息,意识渐弱,周敞便又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周敞回了回神儿,先就不忘对吴风的尸体嘲讽一句:“不该是个训练有素的奸细嘛,我还以为体弱多病是装的,没想到真就这么不能打。” “九弟还是多想想自己吧。”荣王反讽,二人距离一近,又忽然奇怪,“你身上怎么有血腥气。” 周敞一身玄色锦袍,外观看不出任何端倪,笑个云淡风轻:“不相干,荣王兄算计着换我过来,不就是想要在这里除掉我嘛。” “你早就知道?”荣王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加掩饰。 周敞这会儿功夫又是体力不支,一只手扶上腰侧:“这不是一想就通的事情嘛,荣王兄那么爱惜名声,又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既然我全都知道了,又怎么还可能留活口。” 兄弟二人如今是面对面,周敞好看的丹凤眼依旧眉眼弯弯,而荣王则一脸阴沉,再没往日谦谦君子之风。 荣王不得不再度审视自己的这个九弟,却越看越觉陌生:“原是我自以为是,竟然从来没有真正看透你。” “你我彼此彼此。”周敞已经完全走出,但风铭的意识到底心痛,收敛了笑容。 曾几何时,风铭是真心把荣王当成好兄长。 周敞又何尝不是如此,甚至猎宫之时,还不惜暴露的风险,也要暗示荣王,担心他被端王或者显王所害。 结果呢?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样一个地步? 直到现在,风铭的潜意识都不愿细想。 他在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几个亲人,临帝那个亲生父亲只是君王没有亲情,弟兄里只有大皇兄风铎和十二皇子风铄。 现在大皇兄也不是了,那么这世上除了尚未成年的风铄,还有谁? 荣王冷声冷气:“既然你都知道,那么聪明人就不用多说废话,若是你能顺利带我们离开这里,或许我会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你不会,这个时候就不用再装下去了。”周敞则决然一笑,更提高了嗓音,“不过,既然我敢交换,自然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什么准备?”荣王难免警惕,四下张望。 现在凤鸣上尾峰上下,除了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以外,本应再没其他人,但柳娥的突然出现就是个异数。 瞧着周敞一方的神情,该也是觉意外。 周敞除了面无血色,仍旧保持自信:“荣王兄的事情我早已查得一清二楚,本打算打完这场仗回到锦都再一并揭发。因此,若是我死了,那些证据就会立刻交到陛下手上,公之于众。若是我不死,倒是可以考虑……” “别再垂死挣扎了,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已经前后不一了吗?”荣王柳叶形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你刚刚猜到我的身份,又哪里来的提前准备和证据?” 周敞笑容不减,更像只狐狸:“刚才是骗荣王兄的嘛,荣王兄一向好骗,这一点儿我也是知道的。” 话是这么说,心中却是万千擂鼓。 其实最好骗的还是奕王吧,这么多年,这个伪君子一点儿也没瞧出来。 荣王就是一点儿都不打算相信:“不管你现在说什么,本王都不信。” 周敞脸上笑意,眼中也没了温度:“荣王兄若是不信,不如带我回锦都,接受世人的审判,到时候就知道我手上有没有证据能暴露你通敌叛国的行径。” 荣王眼中一闪寒芒,直刺周敞心底:“你也不必装得无辜,咱们彼此彼此。” “什么彼此彼此?”周敞一脸嫌恶,“证据我是一定有的,否则也不敢这样只身上山来,这一点荣王兄该是了解我吧?至于信不信,就看你敢不敢赌上一赌。” “你真的……有……是什么时候?”荣王瞳孔一缩,复又怀疑,“你是想要诈我?从前你使的那些小伎俩,骗骗旁人还行,本王不过是不与你计较。现在嘛……别想光凭一张嘴就能唬住我。”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3章 拼死 周敞脑中不断例数荣王都做下了哪些罪孽,让奕王的意识对这位兄长死心。 半晌才幽幽叹口气:“唉……看一人怎样,不必看他说了什么,也不必看他做了什么,只要看最终结果。若最终他是获益之人,那么无论如何也就不清白了。这个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吗?” 荣王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端王腿断了,显王又去了战场了,那么剩下来的,谁才是哪个最能获益之人?荣王兄,你说我能不对你有所怀疑?”周敞说起瞎话来一向能够面不改色,“既然有所怀疑,我会不早做准备吗?” 荣王面色就开始阴晴不定,旋即却又是讥笑:“若是照你这么说,那么你也不是那么清白。他二人去了,你也是受益人,世人怎么就要往本王身上想?说这些没有用,除非拿出铁证来。” “我是不清白,但是我不装。”周敞大方承认,“至于证据,那是保命符,现在如何拿出来?” “哼,就算你说了这么许多,又拖延了时间,但本王还是不信。”荣王的目光陡然蒙上一层冰寒,“有一点儿你说对了,九弟,为兄还是了解你的。正因为了解,你惯用的坑蒙拐骗伎俩,在这里就骗不了为兄。” “荣王兄要赌一把?”周敞表面镇定,实则心跳得厉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荣王狞笑:“哈哈哈……本王何惧一赌,就算你有证据又如何,只要你死了就是一了百了。剩下的事情嘛,还可以慢慢解决。” “一了百了。”周敞强行让自己嘴角翘起弧度,“就算你能遮掩,就算你当上太子,我不信你不在乎天下人议论,通敌叛国的骂名,会被天下人唾弃,遗臭千秋。” “哈哈哈……”荣王仰天大笑,“说你幼稚你还真幼稚,别说你没证据,就算是有证据又如何。证据是什么,还不是人说了算。至于天下人?天下人是什么?多如蝼蚁、贱如草芥,他们的议论再多,又有何用?”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这么认为,很早之前就勾结了蜃国,是吗?”周敞冷冷地问,努力让身形稳住。 “什么勾结,应该是合作共赢。更何况,以本王的人品才学,一切早就该是我的,要不是……”荣王丝毫不以为耻,说到这里却又说不下去,忽然警醒过来,“少废话,让他们让开一条路,送我们下山。到时候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本王给你留个全尸。” “不可能……”周敞断然拒绝,扭头冲高远的方向大喊,“你们都听到了吗?荣王所作所为,世所难容,你们不要顾及我,力求将荣王及其党羽全部拿下,公之于众。” 荣王根本不在乎,更确定对面投鼠忌器,上去一把扯住周敞,往外推:“省省口舌吧。” 周敞若是依言下山,必死无疑。既然早晚是死,何必还给敌人提供方便。 于是最后一次望向元亓,哪怕脸上还能挂着笑,但心底也逼近绝望的边缘。 手上的确没有证据,有关荣王的一切不过是刚刚知晓。本想用诱骗,使个缓兵之计,却不想真正暴露的荣王性情也不同以往,狠绝又暴戾。 不管怎样,元亓已经安全了。 奕王和她所在意的人现在应该都是安全的。 周敞下意识望向元亓,那是她的理想。 还差多少才能还完视点系统的“贷款”来着? 她已经不记得,现在也不想知道。 但最初的最初,她接受了元亓的帮助,而她也想帮助元亓。 奕王就是那个开始。 后来呢? 她曾有过那么一点儿小小的私心,若是能够借用奕王的身份,登上那个至尊之位…… 可能就是这一点儿私心,为奕王引来今日之祸。 这辈子欠元亓的还不上,更欠下奕王一条命。 对面,元亓正被受伤的柳娥死死拉住,拼命摇头,几近哀求:“我有证据,也有钱,你要什么都给你。” “省省吧,他都骗不过,更何况你。”荣王根本不信,对元亓冷哼一声,“不过,今日是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肯用自己来换你。这可以说是最大的收获了。” 元亓本还抱有希望,以为奕王真的有什么后手。现在也就渐渐明白过来。 奕王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但还是选择用他交换自己。 “噗……”元亓一口血喷出来,瘫在柳娥怀里。 虽说不出话,但秋泓潋滟的眼眸中万千情绪更胜言表。 周敞眼前一亮,就是一呆。 奕王风铭的意识再次占据主导,下意识想要朝绚丽夺目的光奔过去。 忽然却是脖后一凉,被押解的绑匪逼住。 “这才是我的元亓。”风铭心中尚有千言万语,此刻唯有深深凝望,许久才心满意足地一笑。 元亓死撑着一口气,想要开口说话,一张口只有汩汩的鲜血流出。 风铭笑着笑着,猛吸一口气:“别管我,报仇……” “报仇”二字出口的同时,陡然转身抓住近在咫尺的荣王,用尽身的力量,以头撞向荣王的脑袋。 奕王风铭,人人都知他不会武功。 虽身在敌方阵营,但到底都放松了警惕。 风铭不顾死活撞向荣王,荣王的手下反而惊慌失措,身后架刀之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团团包围之中,到底有一人最先反应过来,举刀砍向风铭。 “不……”伴随着元亓的一声大喊。 电光火石之间,不知哪里横插一刀,将砍向风铭之人切成两段。 然后又一脚踹倒两个,双手双刀挥出。 风铭不知发生什么,天旋地转之间,只知道围着他的绑匪纷纷倒地。 与此同时,高远也已经带人冲了过来。 风铭是拼上性命,鱼死网破的架势,撞得个头晕眼花,不知荣王死活先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再睁眼,周敞的意识回来,可能切换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猛觉身后有人拎了她衣领子往外甩去。 “砰”的一声,周敞又被重重摔在几丈开外,身体散架,腰侧剧痛。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4章 天降神兵 一眨眼功夫,高远到了近前,单手扶起,又迅速将她身子往后带,众多护卫则反方向冲上了前。 一切好似做梦。 本以为必死无疑,最好的结果也是一命换一命。 没想到下一秒,就远离了危险中心,莫名其妙就捡回了一条性命。 元亓嘴边的血迹尚未来得及擦掉,满面泪痕扑过来紧紧抱住周敞,浑身颤抖,嘴唇因激动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军医和瘦猴也都围了上来。 高远确认周敞安全,立刻返身投入战斗。 周敞被元亓抱住,腰侧剧烈的疼痛更让她喘不过气。 一定是伤口在激烈动作下,再次裂开。 然而,就在她看清楚对面上下翻飞的黑色人影是谁时,还是惊呼:“马飞虎?” 没人回答。 瘦猴也只惦记着周敞的伤口:“元小姐,您先松开我们王爷,他身上还有伤呐。” “有伤?什么伤?”元亓满嘴是血毫无知觉,一心上下打量周敞。 “我不要紧。”周敞叫出一声无人回应,这才发觉是在心里,根本发不出声音。 忍着痛,又缓了几息才发出声音,却在转向元亓满是血的脸庞时,大喊:“军医……军医呢?” 柳娥则赶紧过来给元亓擦掉嘴边的血迹:“少东家小姐,您没事儿吧?” 元亓刚才是情志郁结,现在形势逆转,堵在心口的情绪瞬间消散,甚至感觉吐出血后更觉舒畅:“不要紧,没事儿的。” 周敞一身玄色衣衫,手死死按在左侧腰际,满头冷汗。 “王爷,您的伤……不是都说好的,不能使力、不能使力……”瘦猴说着话就指挥周围,“快,将王爷抬上肩舆,赶紧先下山去,先下山去。” 周敞后脖颈被刀剑划伤,还在血流不止,但是比起另一处根本不算什么。 军医应声而来,周敞坚持先让军医瞧一瞧元亓。 元亓无碍。 周敞这才挪开按住腰侧的手,却是满手鲜红。 元亓正在用手帕给周敞按着后脖颈处的伤口,手上一抖:“你……你这是怎么……什么时候受的伤?” 周敞就扭头一笑,刚要出口安慰,忽然瞧着元亓的手帕颜色眼熟。 蓦然一怔。 那不是留给元亓做纪念的,奕王生母兰妃生前所绣的手帕吗?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元亓的眼泪却再次流了下来。 瘦猴解开周敞玄色外袍的腰带,露出里面裹得严严实实的纱布,白色的纱布早已被血浸透。 “没……没什……咳咳……”周敞回过神儿来想安慰一笑,结果失败。 “别……”梅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声音轻得像在天上飘,“殿下的纱布还是不要在这里解开,下山路上颠簸,恐怕还要撕裂伤口,造成失血过多。” “你说的也有道理,”军医眉头紧皱,犹豫了一下又对周敞禀报,“殿下,纱布还是先不要解开,难免下山路上颠簸,先将殿下抬下山,马车上更平稳些,也好重新换药。” “好、好……”瘦猴不等周敞发话,便张罗着抬起肩舆,匆忙下山而去。 周敞缓过一口气,就还惦记着荣王那边的情况,拿手往回指:“等等……他们、他们全抓起来……” 瘦猴就替自家王爷回头瞧上一眼:“王爷不要担心,我们这么多人,又有高哥在,必然一个不漏全部抓获。” “对……就是这个意思,把命令传下去,我、我要活口……”周敞一旦放松下来,就因失血过多而逐渐精神不济。 瘦猴转身大声朝高远大喊了两遍,然后也不管高远那边是否听见,催着抬肩舆的士兵往山下走。 元亓也不关心战况,眼中只有周敞,一只手握住周敞的手,跟着肩舆快速往下走。 周敞浑身发冷,手心湿凉,被元亓的手握住,一股暖流直抵心头。 耳边元亓关切的声音问:“你怎么伤得这样重,到底是怎么弄的?” 周敞强撑着心神,眼皮却无比沉重阖了下去,更没力气回答。 瘦猴快步跟在肩舆另一侧,也就将事情大致讲给元亓听。 临国佑安三十天七年,六月十一日,也就是赶往凤鸣山赎人的这个凌晨。 这也是原定临军与蜃军最后一战的日子。 卯时未到,天色漆黑,周敞从胡思乱想中抽出来,自行起身准备出发。 不一刻,高远算准时辰过来。 周敞披上玄色的兜帽披风悄无声息跟着高远出了北营门。 吴岭已经准备马车和四百人的骑兵队伍,再加上高远带的一百多人的队伍和几十辆装满大木箱的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 周敞跟吴岭说了几句话,便上了马车。 然后吴岭和高远分别上马,向凤鸣山出发。 周敞上了马车之后,在事先安排好的掩护下与韩宾互换,又悄悄下了马车回到了营帐。 待确认了吴岭一行人已经走远,周敞便命令三军,提前发起对蜃军的进攻。 这一切当然也都是昨晚高远派人暗中通气儿。 通气儿的就是前日晚间临时召集的众将。当时众将对于临时取消作战计划都心有微词。 然而,就在众将散去没一会儿,他们又被悄悄召集去了蒋孟的中军大帐。 所有人里只少一人,那就是吴岭。 周敞“安排”了吴岭之后,便也去了一趟蒋孟的中军大帐,有蒋孟在场,又重新布置了一遍第二日的作战计划。 待众将领命,周敞才又转去最后看望钟与。 为了取信吴岭,第二日的大战,高远不能上战场,而由陈原代替。 周敞则在上了马车又溜下去之后,得以亲自奔赴战场。 既然这一仗是她坚持要打的,这里面也藏着一部分私心,那么最后一战,又怎么能不出现? 周敞溜回营帐,刚解下玄色披风准备换衣服。 瘦猴突然掀了营帐门帘进来:“王爷,是要提前出发吗?怎么也不等等奴才。” 瘦猴提了一壶热水进来。 近些日子,周敞都不必瘦猴来侍候,只要他一心照顾好钟与,生活起居除了门外的守卫和粗使的兵士,其余的她自己都能搞定。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5章 最后一战 周敞一眼就注意到瘦猴身上的铠甲,甚至腰间还挂了把刀:“你怎么穿了铠甲?哪里弄来的?” “王爷,奴才也跟您去。”瘦猴咧嘴一笑,将温水倒在铜盆中,沾了湿毛巾递给周敞,“王爷是不打算穿盔甲吗?只穿这一身常服?” 周敞昨日穿的常服,一宿和衣而卧基本没阖眼,现在也只打算换件外袍。 无论是去打仗还是赎人,穿着都不重要,尽量低调为上。 接了毛巾粗粗擦了两下脸并不回答,而是拒绝瘦猴:“你去做什么,又不会武功?另外,你还要留下来照顾钟先生,不必去。” “王爷也不会武功,既然去得,奴才也肯定去得。”瘦猴目光落在营帐内,挂在衣架上的银盔银甲上,“王爷还是穿铠甲也好有个防护,奴才这一身还是高哥帮忙从伤员那边找的。至于钟先生,身边有景姑姑和梅生照顾着呢,王爷不必担心。” 周敞还是不打算带上瘦猴,这一次太危险了:“你不会武功,带了刀也是无用,还是不要去,万一……你留下来,他们还都需要你照应。” 说到最后,只剩下深吸一口气。 营帐门口的缝隙,陈原已经带人等在外面,准备出发。 “王爷也不会武功,又连铠甲也不穿,武器也没有。奴才不放心,更得跟着。”瘦猴也是不容质疑口吻,更回身挡在门口,“王爷若是不让奴才跟着,您也不要去。” 周敞无奈:“那铠甲虽好,可惜太沉,穿在身上笨重又行动不方便。更何况,谁说我没有武器,已经让他们备下了弓弩,怎么也能射杀一两个敌人。” “既然如此,奴才也不穿这身了。”瘦猴说着就要将铠甲脱掉,学着周敞语气,“奴才也可以轻装上阵,就凭这副身体,压也能压死一两个敌人。” 瘦猴平日虽是个吃货,但认真起来也是说到做到。 周敞早已了解其为人性情,赶忙抬头阻止:“别……你还是穿着。” “王爷这是答应了?”瘦猴咧嘴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王爷带奴才去,奴才可以为王爷驾车。奴才驾的马车又快又稳,谁也比不上。” 瘦猴驾马车,快倒是真的,至于稳……就见仁见智了。 这种情况,就算不答应,也看不住瘦猴。 若是瘦猴私下跟去,可能更加危险。 这个时候身边多个亲近之人,不管即将面临的是怎样凶险,心里的确能生出几分安慰。。 瘦猴得到应允,便不再要求周敞穿铠甲,而是捡起一件水青色外袍,侍奉穿上:“王爷力气小,不穿铠甲是为了省力气。奴才力气大,铠甲也无所谓,但王爷不带刀而是带弓弩,真的有用吗?” 周敞就这个问题也是认真想过,甚至与高远也商量过一番,因此道:“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弓弩,对于奕王这种不会武功,甚至骑马都骑不好的人来说,可能就是最有用的选择。 当然,前提是不能近战。 然而,奕王身为临国九皇子,与蜃国的最后一战必须出场。 这时,陈原在帐外轻声提醒:“王爷,三军整装,就等王爷下令出发了。” “好,我们走。”周敞暗自深吸一口气,往营帐外走去。 “王爷……”瘦猴刚要侧让跟随,却又想起更为重要的事情,“弓弩可能好用,但咱们不是还有更好用的东西嘛?” 周敞一顿:“还有什么?” 瘦猴坏笑:“金子啊……天底下谁能拒绝砸来的金子?” “金子?这倒是个主意……”周敞先前也不是没有想过。 但她这次上战场是要亲身上阵的,与以往截然不同,是短兵相接,要靠武力取胜,就不觉着金子能起到什么作用。 “王爷还犹豫什么?带了比不带好,这就好比出门在外要多带大饼,总是没错。”瘦猴的脑回路一向只在吃的上。 周敞就也点头:“那就带上两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了也许真能让‘磨推鬼’……” 说到这里,不禁又想起元亓。 “元亓,等着,我稍后就来。”周敞最后在心里念叨。 随后,周敞带着瘦猴和三大箱金砖,乘上戎车,率领临国大军冲上战场。 临国与蜃国边界隔且仅隔一条山脉——乌山山脉。 乌山山脉绵延数百里,无论是凤鸣山还是老树峰亦或马鞍谷都属于乌山一脉。 整个乌山山脉当然都得算是临国的土地,但一山之隔,两重天地。 山脉西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 山脉东北,则半面荒漠、半面是海,物产匮乏,要么靠海产和海盗,要么就靠翻山越岭搞侵略。 乌山山脉可以说是临国陆地上的天然屏障,唯独马鞍谷一处常年被蜃军占领,作为往来穿梭的廊道。 这段时间,周敞与众将制定出来的计划就是,用这最后一战将蜃军逼入马鞍谷,然后借着风向放火,将马鞍谷烧毁,断了蜃国与临国往来的通路。 这一战乃是一锤定音之战。 唯独没有想到,大战之前却来了元亓被绑架的插曲。 因此,今日这一战不但是要将蜃军赶出临国境内,且还要快,越快越好,速战速决。 正因如此,身为奕王必当带头冲锋。 临国的军队先是兵分几路趁天还没亮,包围蜃军军营,先一路偷袭,其余分散策应,待蜃军一乱在三面合围,把蜃军主力往马鞍谷驱赶。 开始一切顺利,蜃军军营被突破。 但很快蜃军就重新组织起来投入战斗。 周敞就亲自敲响了战鼓,跳上戎车,瘦猴驾车,带头冲向蜃军的主力。 现在对阵的蜃军主帅亦姓西野。 此前,高远曾将一名主将斩落马下,当时误以为是蜃军主将,实则是如今主帅的弟弟。 二人出自同一家族,打起仗来也是同样的路数,善用阵法,擅于虚实变幻,难以琢磨。 这些情报当然是后来慢慢得知。 对于西野的打发,周敞与众将商议的策略就极为简单,不管虚实,强行推进。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6章 抢时间 前面若是有鹿砦拦路就推倒,若是有营帐就烧掉,若有敌军阻挡。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想象很美好,现实就骨感。 临军三面合围蜃军,强攻许久却怎么都攻不破蜃军正面主力。 敌方也是困兽犹斗、破釜沉舟。 这一点儿倒是周敞事先没料到的。 最主要这场还要跟时间赛跑。 久攻不破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临军之中没有再像高远或者周唐那样能够冲锋力战的大将。 不但如此,前锋军队推进缓慢,还连损几员战将。 “那又怎样,我们人总比他们多,都给我冲过去,冲也冲垮他……”周敞心急,她可是跟着前锋营冲上来的。 眼瞧着天越来越亮,主力却还没到达马鞍谷。 “陈原,你怎么样?”无人可用,周敞一眼扫到陈原。 陈原代替高远的位置,一直守护在周敞戎车左右,知道这问话的意思,但不能不犹豫:“属下若去,殿下安危谁来护持?” “你去,我身边还有这许多人。”周敞就一挥手命令陈原冲上。 陈原也没多少迟疑,当初他与高远是一个战壕的弟兄,前方高远冲锋陷阵夺上将首级,若有机会,谁不想也多杀几个敌人。 周敞目送陈原催马冲向敌军。 不一刻,陈原却身受重伤,败下阵来。 “陈原,你怎么样?”周敞心急又心痛。 陈原负伤,伏在马背上:“王爷,属下无能。” “前面到底是怎么情形?”周敞心急看向前方一片烟雾,看不清情况。 陈原右肩负伤,手上长刀已经失落:“王爷,前方有一员主将带人力挡我军主力,能以一敌十。” “那是谁,是那个什么叫西野的?”周敞站在戎车上,抓着瘦猴肩膀的手一紧,就欲让其驾车冲上去细瞧。 “王爷不可……”陈原显然是勉力忍伤,“且不论那西野如何凶猛,依属下之见,蜃军或许是在吸引我方主力,可能在后方想要找缺口突围。” “突围?那就往马鞍谷方向跑啊,为什么堵在这里?都该滚回老窝去。”周敞说不出一句好话。 陈原在马上已是摇摇欲坠:“许是他们已经识破了我们的意图,因此拼死也要冲出一条路,若是让他们进入乌山山脉之中藏匿,再想收网,可就难办了。” 不是难办,是都成了漏网之鱼,还上哪里去捞? “绝不可能,既然如此,就别怪一条生路也不给你们留。”周敞发狠,提高声音,“往前冲,全力往前冲,全部斩杀。” 陈原用最后的力气阻拦周敞:“王爷,若是高哥还在,或许能与那西野一拼高下,如今我方连挫几员大将不可力敌,还需迂回……” “没有时间迂回。”周敞斩钉截铁,再次高呼,“冲、冲、冲,一颗人头十两黄金,冲、冲、冲,所有金子全是你们的。” 喊完,又一拍前面瘦猴的肩膀:“猴子,我们也上。” “好勒。”瘦猴也是毫不犹疑。 虽是第一次驾戎车,却能如跑在繁华的都城街道一般,一扬马鞭,冲了上去。 狼烟四起,厮杀声、呼和声起伏,戎车如入无人之境。 周敞觉着不穿铠甲的决定是对的,若穿铠甲再架设弓弩,以奕王的体力都坚持不了三分钟。 现在则可半蹲在戎车里,使尽全力用腿在颠簸摇晃的戎车里站稳,然后一手托弩,一手瞄准发射。 弩箭是最能快速上手的兵器。 周敞乱军之中试射两箭,竟然都不虚发,心里打定主意,偷袭西野。 正给弓弩上箭,准备来第三发。 百步之外,一员蜃军大将身穿黑色铠甲胯下黑马,在乱军之中竟有所向披靡之势,那黑色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幽深的光,似乎刀枪不入。 戎车旁一名跟近的护卫参将就道:“王爷,那人就是西野扩,蜃贼主帅,据传他身上的那身铠甲乃是从先朝一处墓葬中所获,能抵御水火刀兵。” “西野扩?”周敞没有答话,迅速稳住身形,向西野扩瞄准,第一箭射空。 再来第二箭、第三箭…… 这才知道,在剧烈颠簸的马车上要瞄准特定目标还是一件难事,前面两箭能例不虚发纯属瞎撞。 三连不中,西野扩注意到了这边,长刀拨开散兵,欲朝戎车来袭。 “猴子,冲上去。”周敞也是不惧,赶紧扔下手中弓弩,再提起一把备用上弦的弓弩,未等瞄准,忽然马声嘶鸣。 瘦猴在前座上大喊一声:“不好……” 周围跟上来的众参将护卫也都同时大喊:“不好,是绊马索,保护殿下。” 伴随着众人呼喊,周敞只觉天地颠倒,然后重重摔出了戎车。 战场之上,杀机四伏。 周敞不容自己多想,一轱辘便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大喊:“都围着我干什么,都给我上,一起上。” 因着戎车上拉着三箱金子,实在过沉,马被绊到,车身就只是栽倒。 瘦猴囫囵个奔过来,一把将周敞往戎车边上拉,做个掩护。 负责护卫的兵将围在周敞四周,组成人墙,却并不往前方冲杀。 这场仗打不赢或许还不打紧,若是战场之上,奕王有所散失,他们都难逃罪责。 “快……打开箱子。”周敞命令不动护卫的兵将,就只能命令瘦猴。 瘦猴抽出挂在腰上的钢刀,一刀砍断箱子上的绳索。 周敞从中取出金砖,猛向西野扩的方向砸过去:“给我杀,杀了西野扩,赏黄金万两。” 金子对敌军是诱惑,对己方就是激励。 “砰、砰、砰……”几块金砖落地。 陆续有人反应过来,向西野扩的方向冲过去。 负责护卫的参将还在高喊:“保护殿下安全、保护殿下安全……” 周敞已经什么都听不见,猛砸金砖,一心向前。 随护参将就没办法,只好带着部将一边护卫一边充当了先锋。 金砖砸到哪里,兵将们就扑向哪里。 金砖能够自带魔法。 无论是谁,一旦认出那竟然是十成十的金砖,动作都要僵硬。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7章 金砖打法 西野扩本就注意到了周敞,在反应过来是什么操作之后,骤然横眉倒立,再次猛冲过来。 周敞身前的众护卫参将不得不全力上前阻挡。 然而,西野扩骑在马上个子不高却异常凶猛,在加上身上黑色铠甲加持,三下两下就将护军打落。 周敞刚才算是以身为饵,趁着这个当口,快速回撤至翻倒的戎车后面,再次捡起弓弩,射向西野扩。 她也不想搞偷袭,可没办法,正面打不过啊。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周敞射人不中,改为射马。 可惜,西野扩不仅全副武装,其黑色战马也都是披挂完备,人马都伤不到分毫。 眼见护卫被打个七零八落,根本拦不住。 周敞内心绝望,只能再捡金砖,往冲过来的马蹄下扔去:“砍断马腿,金砖就是你们的。” “王爷……”瘦猴来不及阻止周敞,只能返身跟着冲上去。 西野扩杀红了眼,忽然前后左右,分不清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围了上来。 还没等反应过来,“噗通”一下,坐骑栽倒。 周围无数刀枪一齐招呼过去。 但西野扩身上的黑色铠甲就像是王八身上的硬壳,被一通砍杀竟然是纹丝不坏。 且他手中还有一把如北山冶一样的长柄金刀。 抗过了一拨刀枪,再次起身,西野扩就是疯狂横扫,犹如一头愤怒的野兽。 周敞抢时间,一心冲杀,但也非理智全无,西野扩杀红的双眼,身上又有如王八一般的硬壳,只好后退。 西野扩三下两下就清除左右,却是不肯放过周敞。 护卫上前也被如砍树割草一般斩落马下。 周敞眼见临国的将士纷纷倒下去,漫天席地的血色弥漫上来。 忽然于乱军之中失了全部屏障,无边无际的恐惧立刻袭来,竟一时呆住。 “王爷快走。”瘦猴撤回来,猛推一把。 这一下正好推在胸口的合抱连枝玉佩上。 周敞胸口硌得生疼,从恐惧中清醒。 不能怕,否则元亓怎么办? 也不能退,否则如何向钟与以及千万将士交代? 周敞醒觉,不退反进跑向戎车一侧,散落在地的弓弩。 “保护王爷。”瘦猴掩护大喊,再次集结护军。 周敞刚翻到戎车后面,就觉头顶生风。 西野扩杀到。 周敞没捞到弓弩,顺手捡起一块金砖反手砸去。 西野扩背后,两名护卫参军同时提枪刺到。 西野扩仗着身上黑色铠甲不闪不避,硬抗下两枪,却是正面不得不闪避周敞的金砖。 周敞趁机后撤两步。 西野扩就回身长刀一挥就将两名提枪参将斩落马下。 周敞趁机又双手捡起两块金砖砸向西野扩后脑。 西野扩顺势横刀回转向周敞扫来。 周敞刚才也是下了个狠心,不退反进,欺身上前,出右手生生抓住西野扩扫来的刀柄,任西野扩的刀锋砍在左腰。 左手用尽浑身力气,一金砖砸上西野扩的鼻梁。 西野扩虽然带着头盔却没面具,鼻子就架不住金砖沉重。 周敞用上了平生的力气,西野扩顿时鼻血横流,眼睛酸胀发花,一手捂鼻。 “王爷……”瘦猴眼见周敞被砍,大喊一声扑来,从背后抱住西野扩往地上摔。 周敞抓住西野扩的刀柄不放,硬生生将长刀抢了下来。 西野扩被瘦猴体重优势压倒,栽倒在地。 两人滚在一处。 周敞不敢倒下,提起西野扩的长刀,向其砍去。 西野扩反手将瘦猴摔下。 周敞一刀砍在其黑色铠甲上,铠甲完好无损,自己反被震得向后摔倒。 西野扩哇呀呀怪叫,夺刀反劈,忽然背后剧痛,停止了动作。 瘦猴用元亓送他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在其背后轻松捅入黑色铠甲。 紧接着,一下又一下,如刺豆腐。 西野扩震惊回头,末了也没瞧清楚是什么东西能捅穿他世代相传的武甲,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周敞心一松,整个人往后仰倒。 “王爷……”瘦猴连贯带爬扑过来。 周敞这才想起用捂住左侧腰间的伤口,那一刀,若非也是拼着全力抓住刀柄,恐怕她也已经一尸两段了。 几步之外,西野扩被扎成个筛子,血还不住往外流。 这也多亏了元亓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王爷,看来咱们主仆联手,竟然天下无敌。”瘦猴将匕首收回怀里,上来查看周敞的伤口。 周敞劫后余生,想要一笑,却已经有气无力:“早……早知如此,还是应该穿铠甲的好……” 瘦猴这才注意到,周敞左侧腰间伤口狰狞,汩汩血流不止:“王爷,快……咱们快回去,这一刀太深。” “不……我……我还要去凤鸣山,救……。”周敞话说一半,两眼一黑向后倒去。 瘦猴在头顶大喊:“来人,快来人,王爷受伤了……军医、军医……” 周敞再次醒过来,已经躺回了军中营帐。 军医正在给她腰侧包扎伤口。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周敞惊问。 瘦猴守在床边,估摸着回答:“王爷莫急,也就才半个多时辰,不过巳时肯定是过了。” “巳时?”听到这两个字,周敞一下子坐起身来,带动伤口,又摔了回去,倒吸一口冷气,“嘶……” 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再次汩汩而出。 军医手忙脚乱。 周敞疼得冷汗直流,却半分不敢耽搁:“快,给我包扎上,给我换衣服,备马车,快……” 这比她所设想的时间要晚上不少。 “不……殿下别动。”梅生赤红着眼,扑过来。 周敞这才注意到,头顶旁边的位置还守着个梅生。 瘦猴也不动,只问军医:“军医,我们王爷的伤势怎么样?” 军医小心翼翼:“殿下的刀口颇深,好在没有伤及肺腑,可是流了许多血,还需静养,更不易走动,以免伤口难以愈合,血止不住。” “止血的、止痛的,最好的伤药呢?都给本王用上,快、要快……”周敞说着话就要再次挣扎起身。 梅生从后面帮忙扶起。 瘦猴则道:“药已经在熬了,王爷稍安勿躁,马车就在外面,只是这种情况下,若是马车颠簸,王爷腰上的伤恐怕要……”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8章 奔赴 “别管我……快……”周敞管不了许多,若是能飞到凤鸣山去就好了。 可惜,别说是飞,下地都困难,力有不逮一下子又摔在梅生身上。 按照事先的预想,这已经比计划的时间落后上了许多,也不知道高远那边是否还能拖延。 若是暴露,元亓她们可是性命之忧。 瘦猴则劝:“王爷再着急,也等军医包扎了伤口才能下地。” “好、好……快、快……”周敞也不是全不配合。 瘦猴就赶紧给军医使眼色,然后又道:“王爷,刚才被我们杀死的主帅,就是另一个西野一死,大势已去,蜃军被三面包操,现在都向马鞍谷方向退去呢。” 周敞顾不上听军报,但也知道瘦猴这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忍着痛,任军医施为。 “奴才把王爷运回来也没费多少功夫,军医刚处理了伤口王爷就醒了,也就是下饺子的功夫,时间上一定来得及。”瘦猴没话找话说,也是搜肠刮肚,“战场那边,咱们也是乘胜追击,再加上有王爷力斩主帅、身受重伤,更加激励三军,想必这次肯定能吃上庆功宴……” 听了这话,周敞倒也真是放下一半心。 不管怎样,这场仗赢了,也不枉白挨这么重的一刀。 再怎么着急,在包扎伤口之后,周敞还是等到喝了一碗汤药,才能勉强站起身来。 为了能行动自如,也把伤口绷开流血,军医把她的腰缠成了水桶。 梅生始终在一旁瞧着,待周敞一步步要挪出帐篷,才道:“王爷,我也要跟着去。” “你跟着去做什么?我已经带了军医。”周敞还在一点点适应腰部的剧痛,为了止血,绑带扎得很紧,让她喘不上气来。 梅生也有他的固执:“我也算半个大夫,我能照顾王爷。” “人够了。”周敞现在是要快且低调行动。 “带我去。”梅生就三个字,却是带着浓浓的哭腔。 周敞就抵得过梅生的坚持。 “罢了,不过咱们说好了,你只能跟在军医后面,不叫你,不能上前,能保证吗?”周敞半躺半靠在马车车厢里,对梅生嘱咐。 梅生也不瞅周敞,双眼只盯着腰上受伤的部位,点点头。 瘦猴则驾上马车,带上提前向蒋孟借的两千精锐部队,往凤鸣山赶去。 之后的事情,元亓也就都知道了。 现在,周敞被肩舆从凤鸣山上抬下来,再抬上马车,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山下,一部分军队便已出发去追赶为了交换袁韵而被荣王手下运走的二十七辆马车。 另一部分则上山支援高远。 只剩下一小部分护卫。 马车内,军医给周敞喂了汤药,又重新给伤口上药包扎。 周敞这才算是彻彻底底捡回一条命来。 刚换好药,追击财物的队伍便胜利返回,马车拉着沉重的货物本来就走得慢,再加上山路难行,荣王派出的人还没走出多远,就全部被抓了回来。 另一边,刚才被救下来的袁韵一直吵嚷着要见奕王。 周敞实在没多多余精力理会,只让瘦猴连唬带吓,圈在另一辆马车里,等待大军一同回返。 趁着等待高远活捉荣王下山的空当,周敞不见元亓,就又想起柳娥。 便叫人先找来柳娥询问。 为什么景姑姑说她已经被活埋,却还活着? 没想到柳娥过来,身后就也跟着元亓。 刚才周敞从马车里醒过来就一直没见到她人,这会儿半躺半靠在车厢内的被褥上,就邀元亓也上马车来坐。 元亓无言拒绝。 刚才她一下山,周敞昏迷,文斐却又找了上来。 文斐本就是先于元亓被迫下山,一直被士兵看守着。 一则是怕他再冲动跑上山去,坏了周敞的事情。 另一则是,文斐细算起来,还是荣王一派,不能一句“被蒙骗”就了事,谁知道这其中是否还有什么诡计? 元亓已经知道了大概原委,再听文倾言一解释,也能表示理解,更劝文倾言先安心跟随大军回去,一切自有公断。 两人说话的时候,元亓心里一直担心奕王,待交谈完,刚要去看望,便发现袁韵守在奕王马车外面。 袁韵对她虎视眈眈,如看着蛋的母鸡。 元亓便避开去与柳娥一处,直到奕王派人来找柳娥,到底还是不放心,才跟着柳娥过来。 然而,现在的局面,最好还是避嫌,自然不能再同一马车。 “你的伤可有大碍?”元亓站在马车右侧门边问。 周敞将身子更撑起来一些,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元亓站在门侧,夕阳的金色光辉照在侧脸上,就能让人产生恍若隔世之感。 “王爷有什么话说,我们就在这里说吧。”元亓瞧一眼柳娥,柳娥就站在对面,神情有些惴惴。 柳娥肩膀的伤口已经包扎过,跟奕王见过礼后就一直低着头。 周敞本是想先找元亓说上几句话,但发生了这么许多事情之后,却不得不重新打量柳娥:“景姑姑说,你被他们拉出去活埋了,又是被人所救?” “是……”柳娥脸色苍白,紧紧抿着嘴,听见周敞问她,就不能不答,“那晚他们将奴婢带到林子里挖坑活埋,本来奴婢已经快要被闷死在土中,没想到突然又被人挖出来,捡回了一条命。” “是马飞虎?”周敞一路上因为伤重始终昏昏沉沉,但喝了汤药重新包扎伤口之后,也恢复了几分精神,自然能够想到。 柳娥点头:“是,奴婢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马大哥,江湖人送名号‘马飞虎’,他还跟奴婢说了一些与殿下的渊源。” “然后呢?”周敞问的是马飞虎救出柳娥之后的事情。 柳娥也不隐瞒,继续讲述:“马大哥将奴婢救出来之后,带我找了凤鸣山脚下一处农户,偷了衣服给奴婢换,还打了猎物给奴婢吃。之后,他说自己一直在跟踪兵部的人,看他们搞什么阴谋,奴婢那时心中想着如何营救少东家,也就一直跟着马大哥。”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9章全抓活口 周敞眉头微蹙:“你们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着荣王?” 柳娥有所迟疑,就含糊其辞:“我……我们一直不知道那是荣王,直到殿下您揭穿才知道……倒是……马大哥知道那里面许多人都是与兵部尚书彭派有勾结。” “你真不知道那是荣王?”周敞又问一遍,却也不似要听答案,紧接着又问,“你们今日这么巧也在附近?” 单凭马飞虎和柳娥,一男一女,就救了奕王和元亓,还真是不可思议。 柳娥点头,只回答后面问题:“本来马大哥只让奴婢躲在远处,因为奴婢不会武功,他带着奴婢反而是个累赘。可是后来奴婢远远看见了少东家……就偷偷靠近……后来奴婢看到那……那……” 柳娥越说到后面越神色为难,周敞就接过话来:“那吴风使暗器要害你们少东家,所以你就冲了上去保护了她。” 柳娥低头抿嘴,就当默认。 周敞问到这里瞧一眼元亓:“这些日子你吃苦了,这会儿想必也折腾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容我与柳娥单独说两句。”, 元亓和柳娥同时惊讶。 正这时,几人同时听见不远处山路上,有大批人马下来的动静。 周敞便起身要下马车:“该是高远他们把人抓回来了。” 瘦猴赶紧过来相扶。 这会儿一轮橘红色的夕阳已经挂在凤鸣山山尖上,高远终于带着人马以及俘虏返回。 一众没死的绑匪都被五花大绑除了面具,一个个用绳索连着,像窜了串的蚂蚁,下到山下空地,被驱赶一处跪在地上,黑压压一片有上百号人。 这串俘虏的后面则是打斗中死伤的俘虏,其中包括吴岭和吴风的尸体,都是被抬下来的。 周敞迎向高远,先问:“将士们可有伤亡?” 高远回禀:“王爷放心,有受伤的都是轻伤,我方并无重伤死亡。” “那就好。”周敞稍稍放心,这才又扫向众绑匪,“可都抓了活口。” “大部分都是活口。”高远回答。 一众被俘之人个个垂头丧气,灰头土脸,本来就都低着头,现在更加恨不得缩到地下去。 “全都在这里了吗?”周敞又问,主要是没有看到荣王。 高远禀报:“大部分都已经抓到,只有小部分逃进了深山,属下也派兵前去追捕。” 周敞到底还是问出重点,“荣王呢?难道他也逃了?” “没有,不过……荣王殿下他……”高远有所犹豫,但也没犹豫多久,“他昏迷过去了,属下派人严密看管,就在后面。” 周敞往高远后面望上一眼就什么也没瞧清:“带我过去瞧一瞧。” 高远正要带路,却见韩宾和卫宁左右正将一人从担架上架起来,正是荣王。 周敞上前两步。 高远则面无表情地问:“这么快醒了?” 韩宾就道:“高哥那一下不重,刚才路上就醒了。” 说着话,来到周敞面前,二人毫不客气将荣王往前一推。 荣王被架着的时候犹如提线木偶,现在被推上前倒也没倒,不过面如死灰。 但他整个人被绑了个严实像只大号粽子,口中还塞了布巾,就与攒成串的俘虏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儿?”周敞问的是荣王口中的布巾,其余绑匪虽然五花大绑但都没有被堵住嘴。 高远还是面无表情:“启禀王爷,荣王殿下被捕之时试图自戕,被属下拦下,属下怕他再寻短见,因此防得严密些。” 是啊,一旦败露,荣王一向最重脸面,以仁人君子自居,哪里还有脸面活得下去。 “哦……”周敞认真看了荣王两眼,对方被堵了嘴说不出话来,而她就是有许多话要问却也不是场合,因此只道,“是该如此,荣王兄现在可还不能死呐。” 荣王听了这话,面无死灰,死水一潭的眼睛动了一下。 而高远一招手,让手下从俘虏之后又带出一人“王爷,我们还抓到了一个人。” “怎么他也在这儿?”周敞搭上一眼也就认出,心中颇感意外又升起厌恶。 那人竟然是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彭良,兵部尚书彭派之子。 这人原本就不似人形,一番抓捕打斗下来,衣衫破乱,头发散乱,更没个人样。 彭良被押跪到周敞面前,立刻变出一张哭丧脸大喊:“冤枉啊,我是冤枉的。” “你们在哪儿抓到这家伙?”周敞问高远。 彭良虽瞧着恶心,但能抓到却是意外之喜。 高远木着脸回答:“就在后面的一处隐蔽山洞,那里面还有几十号人,崖壁下面的山坳里也埋伏着人。” 周敞点点头:“很好、很好,这人该交给你处置,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彭良一听吓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反应过来就又是鬼哭狼嚎:“我是冤枉啊,不是我要来这里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我爹让我跟着荣王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奕王殿下不能戕害无辜,不能公报私仇啊。” 周敞睨一眼荣王,不解荣王行动为什么要带上这样一个蠢货。 下一秒,却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就问:“此前绑架也好,两次行刺也好,那些行刺的黑衣水匪和黑衣刺客,恐怕都与兵部有关吧?” 荣王被堵了嘴不能发言,但就算能说话,就他一副低垂眼帘,万事与己无关的模样,恐怕也不打算回答。 彭良则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没关系,那也是我爹……不,我爹肯定也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谁信? 周敞就暗忖,好一个彭派,表面上是显王的人,实际上竟然早就跟荣王勾结在一起,亏他娶的还是蒋家的女儿,蒋家与显王可是姻亲。 这人表面上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没想到背地里竟然这样两面三刀,难怪生个儿子尖嘴猴腮不似人形。 高远就又低声补充:“王爷,这些人里还有几个瞧着眼熟的,倒也像是皇都城防护营的人,这些人若不是与显王殿下有关,那么能调动他们的恐怕也就剩下兵部了。” 第700章 保命的供述 周敞点点头,表示明白,眼睛盯着荣王和彭良,话却是对高远低声说的:“如今事态终于明朗,前两次行刺于我之人必是荣王主使无疑。用的人估计就是兵部尚书彭派那厮给攒的。因此高运的死,必然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加上再早柳娥的事情,这个彭良就交给你处置,也算是为高运和柳娥报仇。” 高远本句一直盯彭良,听周敞如此说,眼中更燃出熊熊烈火。 两人说话虽然声音放低,但近前的荣王和彭良也都听得到。 彭良顿时大惊失色:“奕……奕王殿下,我可以坦白,我有殿下能用得上的消息,您大人大量,饶我一命,我……不……一切都是我爹……是他,跟我没关系,我、我也是受害者。” “哼……”周敞冷哼,既然刚才许了高远,现在也没有反悔的道理。 彭良鼠目乱串,搜肠刮肚先吐出一条自保:“奕王殿下,您知不知道,安乐寺后山那个地下交易所,那、那是……我爹帮着荣王建的。” 嗯? 周敞还真的没有想到。 最开始只以为安乐寺后山是彭派藏污纳垢的地方,没有想到竟然还与荣王有关。 周敞控制着表情瞟向荣王。 荣王还真是“苦心经营”啊,且恐怕这番经营很多年前就开始了。 荣王却是连眼皮也没抬,站在那里好像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与他无关。 彭良这边见有了点儿效果,继续爆料:“荣王殿下就是幕后主谋,多年来一直通过那里买卖情报,贩卖人口。还有……当初户部尚书闵行的事情,栽赃陷害那一批奸细也都是荣王弄过来,故意陷害闵行,顺便拉端王殿下下水的。” “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周敞虽然这么问,但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怀疑彭良所说有假。 “有账本、有账本……”彭良现在是急于保命,能说的都往外倒,“安乐寺里藏有账本,我无意中瞧见过。那账本在什么地方,我也知道,那里面有许多朝廷官员为非作歹的事迹,只要奕王殿下想要,到时候小人都可以拿给奕王殿下。奕王殿下,放过我,我是冤枉的……” “你这条消息过时了,本王早就知道,并没有用。”周敞貌似摸着下巴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给彭良机会。 余光就忍不住瞥一眼荣王。 荣王还是无动于衷,仿佛已经老僧入定。 “那、那、那……”彭良急得膝行两步,“那我还知道,我还知道更重要的……” 周敞也就静静等他说下去。 彭良终于从他那些罄竹难书的坏事里又挑出一件重磅的:“对了,当初……当初猎宫行刺起火的事情,实际上是荣王早有布置,端王殿下的腿也是被荣王所害,才残废的。” “什么?”周敞真的就万分意外,“你再说清楚点儿?” 彭良现在只想活命,咽口吐沫就开始倒豆子般讲述:“那日在火场,荣王与我爹还带着我,我们先到的御书房,荣王让我和我爹躲在暗处。然后等端王殿下冲进御书房之后,荣王便派人将门从外面卡死,还让我爹将赶来救火的人和内监都支开。那时端王在火场里想出也出不来。显王殿下则是最后带人到的,当时就发现门被卡死,端王在内求救。估摸着,显王当时也未必真心要救端王殿下,然后荣王也临时转了念头,想把显王也困入火场,因此又让我父子现身,想骗显王入火场,结果门打开后,显王聪明没亲自进去,只是派人把端王救出来。也因此荣王才没得逞。” 周敞彻底懵圈,重新上下打量荣王,怎么瞧都还是难以置信。 没有想到,端王的断腿,中间竟然有这么多波折。 并且当初,她还曾怕端王和显王联手加害荣王,而绞尽脑汁示警。 原来人家是早有安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段位不知比端王和显王高出多少,更别说比她这个奕王。 甚至,最初的最初。 她穿越来此,在元家的船上被前户部尚书闵行牵连,竟然也是荣王的手笔。 荣王竟然是暗中勾结蜃国多年,一步步要害死端王和显王,最后则是她这个奕王。 这盘棋布的既深且广,更难得多年维持谦谦君子人设。 细思极恐,周敞望向荣王,心情复杂。 荣王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像说的事情与他无关。 “奕王殿下,饶我一命,我是冤枉的,绑架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我什么都没做,我是被我爹派来……”彭良喊道这里,声音戛然而止,鼠眼猛然望向一个方向。 周敞回头顺着看过去,柳娥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 柳娥一双眼睛犹如两把尖刀扎在彭良身上,刻骨的仇恨让她抑制不住地整个人颤抖起来,却还是不忘向周敞屈膝一礼:“奕王殿下,这个人……奴婢可否……这个人可否容奴婢与他谈一谈。” 还用什么“谈一谈”? 周敞单从柳娥颤抖的声音中都能听出不同寻常的恨意:“这个人本就已经交给高远处置,现在他属于你们二人的了。” 柳娥又是深深一礼,再直起身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几步上前也不多话,用匕首猛向彭良刺去。 “啊……”彭良无法躲闪,惨叫一声。 柳娥也不多话,攥着匕首一下、一下又一下,只管往彭良四肢不要紧的位置招呼。 “啊、啊、啊……”彭良惊恐大叫,扭曲挣扎,在地上打滚。 柳娥的匕首就如影随形,一连刺下几十刀也不停手。 直到彭良喊声渐弱下去,最后整个人一动不动倒在血泊之中。 柳娥才缓缓停下手,用袖口抹一把迸溅在脸上的血迹。 不知道何仇何怨的,看着心惊,吓得不敢出声。 知晓何仇何怨的,都不必出声,任由柳娥发泄。 半晌,柳娥停了停手,见彭良还未断气,就不解气,又机械般一下、一下、一下,似乎只要有力气,就要一直刺下去。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01章弦子域 用彭良的血和惨嚎来洗刷当年的所有屈辱。 周敞明白柳娥,但到了最后也看不下去。 高远上前两步,却问:“要不要缓一缓,留着慢慢来?。” 柳娥一顿,才虚脱般地掉了匕首,跪在地上掩面无声号啕起来。 柳娥嚎啕到几乎虚脱,才被高远拉起。 荣王一直冷眼旁观,目光却不在彭良身上,而是盯着柳娥。 柳娥被高远拉起,大仇得报恢复平静的眼神却在扫到荣王的那一刻又是一滞。 她一瞬间的目光回避,却又死咬嘴唇迎上荣王的冷眸,然后把还血迹未干的脸一扬,似下了个决心,声音却缥缈得不真实:“高哥,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柳娥,你过来,本王有话要单独问你。”周敞却突然打断。 柳娥眼神一晃。 周敞又向高远吩咐:“时候不早了,你先安排车马,将人都押上,派人开路提前告知蒋孟,我们也该赶回去了。” “是……”高远应下,并未察觉柳娥的异样。 反倒是又瞥一眼彭良的尸体,吩咐手下将尸体扔于山上,曝尸荒野。 周敞站了这一会儿功夫,体力耗尽,在瘦猴搀扶下带着柳娥又回去马车。 先支开众人只在外围防护,然后才与柳娥单独说话。 柳娥刚刚经历了一场情绪上的大起大落,整个人还没来得及完全平复。 此时站在了车下,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却难掩心中忐忑。 “你要对高远说什么话?既然已经鼓足了勇气,就先对我说一遍吧。”周敞面容平静,语气却不容质疑。 柳娥刚才已是神色决然,这会儿也就直接承认:“殿下或许已经猜出来了,奴婢本是荣王的人。” 周敞的确是猜出了几分,面上也就不显半点儿惊讶:“既然承认了,就一次都说出来吧。” 柳娥想了想了,便决定从头说起:“奴婢本是蜃国一个孤女,自小被抓到‘弦子域’中培养做个奸细或者杀手。” 弦子域是蜃国的间谍机关,周敞在奕王风铭的记忆里就可获得,对这个词并不陌生,就静静往下听。 柳娥刚说了一句,就是苦笑:“不过在蜃国的事情,奴婢其实已经记不大清,那时奴婢可能四、五岁,被送来临国,到如今是连蜃国的话现在都已经忘光,就只记得自己本该是蜃国一个孤女,最后却变成了临国教坊中的舞姬。” 周敞不置可否,最初认识柳娥,她还曾以细巧的身份,跟柳娥同处一个船舱多日。 柳娥提到身世,眼中染上哀伤:“奴婢当时年幼,后来才知道,自己被送去的是荣王在锦都城外的一处宅邸。在那里奴婢大概长到了七岁,每人有人专门教导如何快速记忆一些特定的人事物。后来因为样貌长得尚可,同几个一起来的姐妹又辗转卖去了南方,再后来又被元家从南方买了回来,进了邀月坊。在邀月坊,凭着舞艺也勉强成了头牌,再往后的事情,奕王殿下大致也就知道了。” 周敞就刚才这一段讲述提出疑问:“你和姐妹辗转被卖,背后也都是荣王有意安排。” “是。”柳娥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那这倒是颇费了些功夫啊,倒是也对应上荣王陷害前户部尚书闵行一事,只是这件事情也就牵连了元家。 周敞理清这一点,又继续问:“荣王从一开始就派你接近我?” “奴婢不知,至少奴婢不是。”柳娥摇头,又补充,“奴婢接的任务是进了邀月坊之后,找机会探听锦都城内达官显贵的私密消息,若是有机会被赎身去到哪一家府上,那么就在那府上继续做个内应。想来,荣王不预计殿下会去邀月坊,自然也无法提前做出特殊安排,只是阴差阳错,那时不是殿下,也会是别人……” 说到最后,柳娥似乎想到了那一场英雄救美。 不但是阴差阳错,也让她与高远相遇。 周敞也同样想到了高远,不禁要问:“那晚,你在邀月坊中接近高远,是为了利用他,达到接近我的目的?” “不……”柳娥斩钉截铁,目光坦然,“那日奕王殿下前来,加上彭良无赖,奴婢的确是有机会接近殿下,但后来……后来是高哥舍命相救,奴婢也是真心以报,绝无其他。若在这件事情上奴婢撒谎,就永入无间地狱,不得超生。” 周敞听了也不表明态度:“继续往下讲。” 柳娥刚才情绪小小激动,不得不重新理了理思路:“彭良绑架奴婢的事情是个意外,他一直不知道奴婢的真实身份。奴婢被救出之后,一直感念在心,也想摆脱荣王殿下,但却还是被他的人给发现了。那吴风是荣王殿下身边的亲信,他手下的人发现了奴婢,奴婢一直是受到吴风的监视和管控的,因此也就没有办法,不得不再为荣王殿下做事。” 提到吴风,周敞也并不觉得意外,但对吴风其人,也有许多好奇。 刚要问上一问,却听柳娥继续讲述:“荣王殿下或者那吴风的命令,本来是让奴婢借机会接近殿下,但是后来又改变主意,要奴婢想办法接近少东家。因此,少东家那日要离开锦都,奴婢得到命令,便也不得不跟着一起离开。” 周敞想到此前柳娥伤好之后一直跟着元亓,且颇得元亓好感,现在对上,那就是有意为之。 柳娥既然要坦白,也就丝毫不做隐瞒:“绑架元老爷的事情,奴婢不知情,但是那时候接到吴风的命令,要误导奕王殿下和少东家,嫁祸给端王或者显王。因此给出了面具和孙翔的线索。” “孙翔?那个孙翔也是荣王安排的?”周敞惊愕。 “是,孙翔的信息是吴风透露给奴婢,让奴婢那么说的,目的就是误导奕王殿下。”柳娥坦然承认。 这个可真是没想到。 不过再仔细回想,也都能一一对上。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孙翔竟然会是荣王故意设下的陷阱,是故意要诱导自己查到显王身上。 第702章双保险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周敞心中掀起狂风巨浪。 不禁回想起送显王灵柩回去那一日,韩会曾经跟说过的话,那话当时听着含糊其辞又意有所指。 然而,现在,就再明显不过。 荣王从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显王私造兵器之事,只是一直没有揭穿,但是到了最后,却又以这个把柄逼迫显王风铮带兵上战场。 一边逼着显王上战场,在战场上杀掉显王。另一边又利用孙翔将显王的罪证透露给奕王,让奕王揭露显王。 双倍的算计,双倍的保险。 显王的把柄落在荣王手中,韩会身为显王亲信和伴读,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也不能说,只能暗示她,做个示警。 难怪这么多年,荣王一直能够以谦和君子的姿态示人,他的“气定神闲”、“有恃无恐”真不知是在背后下了多少功夫。 周敞越想越不是滋味,连带着奕王的意识也躁动起来,让胸口沉重,呼吸困难。 缓了半晌,才能拉回情绪:“你继续往下说。” 柳娥就听话继续:“后来,一次吴风传来消息,要奴婢打听一块重要的玉佩,说上面刻了‘合抱连枝’字样,又说肯定是在少东家手中,要奴婢想办法偷出来。奴婢费了一番功夫,从绿萍和绿菊口中得知了玉佩下落,却是少东家已经赠与了殿下。” “原来如此,难怪荣王前后几次派人去奕王府查找。”周敞终于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就是冷笑,“可笑我当时还以为放火偷盗是端王所为,甚至毫无防范,最后一次,还让他绑架了景姑姑和袁韵。” 奕王生母灵堂被烧毁,景姑姑被烧伤毁容,秋叔因此郁郁而终,原来竟然都是荣王在背后捣鬼。 然而,无论是她还是奕王都一直将荣王当成好兄弟,值得敬爱的兄长。 柳娥不理周敞心思,自顾自抿了抿嘴,更承认道:“绑架王妃的事情,虽然奴婢事先不知情,但奴婢既然承认也向殿下坦白,绑架少东家的事情是奴婢透露的行踪,做的内应。” “你?”周敞能看出柳娥心怀愧疚,但没有任何表示。 柳娥愧疚满满,声音艰涩:“奴婢并非不知感恩图报之人,奕王殿下、高哥还有少东家都待奴婢恩重如山,但奴婢……奴婢也是不得已。若是奴婢不听从,吴风便会揭露奴婢的身份,到那时高哥该怎样伤心,还有少东家会多失望。奴婢不想……奴婢不想就此让他们失望。” 终究还是说不下去,小声低泣起来。 周敞既不阻止也不劝慰,静静等了片刻。 待柳娥情绪稍稍又平复回来,才问:“你都做了什么,元亓她就一点儿也没怀疑到你吗?” 柳娥止住低泣回答:“吴风第一次要奴婢通报消息绑架少东家的时候,奴婢是抵死也没同意,但吴风说即使不是奴婢,他们也还有别的办法,且如果奴婢配合,他们的目的本来只是要那块玉佩,是不会伤害少东家的。只要奴婢最后一次做这件事情,之后就会放奴婢离去,不会揭露奴婢身份。” “所以你信了?”周敞淡淡地问。 “奴婢没得选,不得不信。”柳娥低着头紧咬下唇,又猛抬头,看向周敞,“但是奴婢对天发誓,当时奴婢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哪怕豁出性命,一定会保小姐周全。” 周敞虽然能够理解柳娥想要摆脱过去的身份,重新开始的心情,但内心还是有层顾虑,就问:“先前绑架元裕那次,你可有参与?” “没有,那次吴风用不上奴婢。”柳娥回答。 “真的没有?”周敞加重语气。 柳娥没有犹豫:“的确没有。” 周敞暗自松了口气。 如是这样,就还不算太糟糕。 那次绑架当然也是荣王所为,还害了元裕性命。 元亓要报杀父之仇。 若是柳娥有份参与,那这个仇就是不得不报了啊。 但柳娥回答干脆不似作伪,姑且可以相信,就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柳娥愧疚难当,深深自责:“不管怎么说,都是奴婢出卖了少东家,是奴婢透露了少东家在北既的行踪,且支开了一部分小姐的护卫,才让吴风他们轻易得手。” 自从元裕的事情之后,元亓就加强了安保防范,因此荣王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就绑架元亓,实际并不容易。 恐怕也是因此,才需要柳娥这个内应。 柳娥满是懊悔和悲戚:“奴婢罪责难逃,还差点儿害了奕王殿下和高哥,还有这么多人……尤其是少东家。奴婢当时真的不知道荣王殿下到底要做什么,自以为他是想要敛财,但不管怎样,奴婢做了就是做了,且这个身份永远也摆脱不掉……” “你知道荣王一直需要大量钱财是为了什么?”周敞没让她继续自责下去,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柳娥想了想:“旁的奴婢不知晓,但每年荣王光是花费在布置暗桩暗线上的银子就不会少。” “这倒是……”这回答跟周敞猜测得大差不差,但却不能令人满意。 柳娥就又想起一事:“对了,好像……蜃国方面一直都在胁迫荣王殿下……那个吴风……他表面上是荣王的人,但实际他更是弦子域的人,且一直负责两方的秘密联络。” 周敞本来就对吴风颇感兴趣。 柳娥察言观色,也就回忆起有关吴风的事情:“吴风本名叫什么,奴婢不晓得,但他从来就是弦子域培养成顶级细作,因为天生就是阴阳人,武功无法练到像普通男人一样力壮,身法又无法练到像女子一样柔软轻盈,因此修习蜃国秘术,专事谋略。奴婢小时候还在荣王外宅的时候曾经见过他几面,也听教养嬷嬷提起过,但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阴阳人?”周敞又是一个没想到。 难怪先前故意激怒,吴风反应那么大,还真是戳在痛点上啊。 柳娥摸不准周敞神情,更极力回忆:“据奴婢所知,吴风该是为了维持性别在男人这一头,所以需要常年吃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他后来的身体确实不好,武功练不下去也转为暗器,性情也是阴晴不定,让人难以琢磨。” 第703章放过 周敞对吴风这个死人已经了解过,就继续问起荣王:“你刚才说蜃国这么多年都胁迫荣王,为什么?” 柳娥想了想就解释:“因为,这么多年荣王的情报网,暗中行事所用的人手,大都是蜃国送来的。奴婢在跟吴风接触中,曾听吴风的言外之意,荣王这次之所以这般急着要银子,是因为前次绑架元老爷的那笔钱没有送到,蜃国银钱短缺,若荣王不补上,就会功亏一篑,全都要暴露。当时吴风说这些,还曾提及若是荣王失败,奴婢也难逃身份暴露,定然不会放过奴婢。” “你是说,因为荣王与蜃国勾结,蜃国有此证据,若是荣王不依,就会反过来出卖他?”周敞脑海中的所有疑问都逐渐清晰起来,好像无数条迷宫路线,终于走到了最后的通路。 柳娥点头:“奴婢推测如此。” 这还真是报应呐。 周敞暗叹,最后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敞的态度始终不温不火,柳娥的目光也暗淡下去:“没有了,奴婢能想到的都已经说与奕王殿下,一切全凭殿下处置。奴婢想向恳求殿下,无论怎么处置奴婢,能不能……能不能别让高哥和少东家知晓奴婢的身份,就让奴婢悄无声息的消失,只当从来没有存在过。” 周敞似想了想,却又问:“你刚才在山上之时,飞扑出来救元亓,是真心的吗?” “何为真心,奴婢不知,但当时奴婢只是不想少东家有危险。”柳娥回答朴素。 周敞也还记得,柳娥今日相救已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元宵夜那晚在画艓上,柳娥也是为元亓挡箭。 两番如此,柳娥不会作伪。 但周敞还是又问上一句:“那么,你对高远的感情也是真的?你真心喜欢他吗?” “是……”柳娥抬起头,目光坚定,“高大哥是真正的大英雄,奴婢配不上他,但奴婢曾发过誓,无论事情怎样发展,在奴婢心里,只认定他。奴婢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好……”周敞听到这个答案,也就做了最后的决定,“那么往后余生,只要你保证一心相待高远,让他能够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那么本王就当你刚才说过的话都没有发生。” 柳娥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泪扑簌簌落下,一下子扑倒在地,重重叩首:“奴婢……奴婢谢奕王殿下大恩大德。” 周敞摆摆手:“你去吧,什么都不必对高远说,只要陪着他,让他安心。至于荣王那边……也不用担心,他再也不会有机会说出什么。” 柳娥又郑重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退了下去。 瘦猴在不远处担心自家王爷身上伤势,便又过来服侍。 周敞则不忘再让瘦猴去给高远传话:“你去告诉高远,将荣王严密看管,不要让外人接近,更不要让任何人有接触或者说话的机会。” “是。”瘦猴答应,正要转身而去。 周敞望着马车外的天色又补充:“对了,你再问问高远准备的怎么样了,差不多就出发,否则回到营地的时间恐怕太晚。” “是。”瘦猴又答应了退去。 不一刻却又带了回一人回来。 “王爷,高哥那边基本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搜山的队伍回来就可启程。”瘦猴回禀,再一侧身露出马飞虎的身形,“王爷,马飞虎急着要求见您。” 周敞神情疲惫、身体虚弱,现在只想闭目休息。 但马飞虎刚才可是救了她性命的,因此强打精神:“快请过来吧。” 瘦猴侧身,先端了水,上了马车,侍候周敞喝了两口水润嗓子。 马飞虎就站在车厢外瞧了半晌,然后问:“奕王爷来之前还受了重伤?” 周敞喝了两口水,又重新把身子坐直一些:“还没多谢你,救我一命。” 马飞虎双手抱臂,神情一如既往倨傲:“不用谢,也不是为你。” “不是为了我也对。”周敞诚恳承认,“不过,你又是怎么一路追踪到越北这么偏远的地方的?” “这话还要打从上次从奕王府出来之后说起。”马飞虎叹口气,“唉,简短节说,老子在那之后本来想逃离锦都那个是非之地,结果却遭到了追杀,那帮人想要灭老子的口。老子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跟踪老子,老子就反跟踪他们,嘿嘿,就让老子发现背后指使之人,竟然还有彭派那老东西。” 周敞本着听故事的修养问上一句:“然后呢?” 马飞虎也是开口停不下来的:“本来老子还感念,毕竟是这些人将老子从死囚牢中换出来,不想计较,打发了就算。没想到他们一而再、再而三,且又是彭派那小白脸、吃软饭的。这家伙就是个不干正事儿的小白脸,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老子就打算干掉他,结果一直没找到机会,却被我发现他还勾结者荣王和蜃国奸细。老子就一直盯,盯着盯着就盯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都跟到这里,是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吗?”周敞本着聊天就得有来有往,随意跟着搭话。 关于马飞虎的事情,其实不问,也能猜个大概。 只是不知道马飞虎找奕王是有什么事情。 “是……也不是……”马飞虎想了想又撇撇嘴,“那是后来老子更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结果是越跟越是好戏不断,没想到这帮人还干起了绑架勒索的买卖。而且他们这帮人实在不地道,还伪装成江湖人,简直坏道儿上的名声。呸,想我马飞虎是何等样人,虽然久已不在江湖走动,但马飞虎之名……” 周敞对马飞虎的自吹自擂也是再熟悉不过,赶紧打住:“不管怎样,要不是你,刚才我可能就真的丢了小命。” “都说了,不必谢,也不是为你……”马飞虎大方摆摆手,然后又竖起大拇哥,“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那股子同归于尽的劲儿,倒也让人佩服。要不是这帮蠢货戴了面具,让老子能够钻个空子混进去,奕王爷如此举动,还真不好说呐。” 第704章侠之大者 的确如此。 周敞承认:“你这番反跟踪虽然不是为了我,但的的确确是救了我的性命,倒是你一路跟踪到了这里,彭派却不在其中,你的仇可还是没报呐,你可是还要报仇?” 马飞虎就歪头:“报仇?找彭派那个小白脸?他也不配。” “那你的仇人是……”周敞就想到了荣王。 马飞虎却道:“算起来,估摸着当初把老子从死牢中换出来,主意还是那荣王爷出的,彭派那首鼠两端的不过是听命行事。他们救了老子一命,老子也不想恩将仇报,要不是他们一再追杀,老子也会跟来这里。现在既然他们都被奕王爷抓了,我也没什么仇好报了,就此了结也就罢了。” 周敞听着也是这么个理,但还是不明白马飞虎的意图:“那你现下是何打算?” 马飞虎刚才的话却是没说完:“XX的,不过提起那荣王爷就来气。呸,亏他同你一样也是个皇子王爷。那帮龟孙旁的不好干,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也都忍了,就是勾结蜃国龟孙这事儿老子忍不了。谁不知道,蜃国的龟孙都是什么货色,乌龟王八蛋,吃里扒外、断子绝孙,够挨千刀万剐……” 周敞只好忍耐听着,直到马飞虎一气儿骂到“高级”词汇量快要告罄,才轻咳一声:“咳咳……” 马飞虎意犹未尽最后补上一句:“总之,通敌叛国之人,人人得而诛之。老子今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儿,对吧?” “太对了。”这回换周敞给马飞虎双手竖大拇哥,“马飞虎,你还真不是吹的,的确可称为侠盗,是个大侠、大侠……” 马飞虎咧嘴笑,夸他是大侠,这话最爱听。 “虽然你不承认,但到底是救我一命,说吧,想要什么报答,能给的本王都给。”周敞是发自肺腑。 当初无意放人之举,今日又救了自己一命,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马飞虎就摆手:“当初你也放老子一条性命,咱们就算扯平了。” 周敞想了想:“后面的箱子,你随便拿,能拿多少拿多少,算是我的心意。” 马飞虎嘴角撇得老高:“你那箱子里的东西蒙蒙那帮没长眼的龟孙还行,可骗不了我马飞虎,箱子下面估计全是石头吧?老子可是盯了好一阵子,肯定错不了。” “嘿嘿,还是你老江湖,洞若观火。”周敞笑得狡猾,语气一转又道,“不过,头两车里还是有真东西的,你应该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都捡出来,只怕你一个人都拉不动,肯定够后半辈子享用了。” “不必了,我马飞虎无亲无故,无牵无挂,要那许多金银做什么,反而是个累赘。更何况,我一个人行走江湖,想要这些黄白之物,哪里弄不到,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马飞虎还是自信爆棚,最后又补充一句,“你那些金银还不如留着哪怕都施舍给越北的百姓也好。这边的人还真是过的不是人日子。” “你收下吧,本王再穷也不差这几箱子,至于百姓……你也放心,你的心意本王也会代他们领了。”周敞轻轻叹口气,拿出十足真诚,没想到马飞虎还真有这份胸襟。 这么一说,马飞虎忽然别扭起来,说话声音也低了八度:“我……我知道你……你这个王爷是个好人。” 周敞身体累,心也累:“你拿着这些,去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过安稳日子,普通日子,怎么都好,别再去干从前那些事儿了。就算你再能耐,还能飞檐走壁多少年?就做个普通人吧。” 马飞虎默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周敞也跟着沉默半晌,最后又问:“对了,你刚才不是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旁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马飞虎也就方想起他过来是要做什么,挠了挠头,“我……小人……就是好奇,想问一问是否真的有那个什么曦皇墓宝藏。跟踪这帮龟孙这么久,夜夜听他们谈论,让人心痒痒。” “哈哈……你说呢?”周敞逗笑,可惜一乐牵动腰上伤口,赶紧收声。 马飞虎瞪大眼睛,单纯好奇:“就是不知道,才来问你这位王爷。王爷放心,就算您告诉了我,我马飞虎可不是那些下九流挖坟掘墓的,绝不贪图,也不会说出去的。” 周敞认真思考了一下,也就正色,认真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不好奇。” “不好奇?”马飞虎不信。 “不好奇。”周敞是真的不好奇。 从头到尾,那所谓曦皇墓的宝藏,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哦,是了……”马飞虎盯着周敞也想到了什么,“这天下都已经是奕王爷的囊中之物了,这区区一个宝藏算得了什么。” 周敞本来还没往这上面想,但经马飞虎一提醒,也意识到了什么。 临国在朝这几位皇子,现在除去荣王,可也就剩下奕王和十二皇子风铄了。 风铄又是那样的身份。 那么实际算起来,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也就只剩下奕王了。 一切来得太快,刚才还命悬一线,这一下就要富有天下。 这说到富有天下…… 周敞却又想起那笔还没还完的“贷款”,现在还不还,还有意义吗? 这边心思放飞,马飞虎那边没有得到答案,但以他的性子也不纠结:“山高水长,就此告辞。” 周敞立刻回过神儿来,还是坚持要送财物:“马飞虎,我们相识一场,我身上也没旁的能够送你,全且收下一车财物,更何况这深山老林之中,你一个人要怎么出去,不若驾了马车还快些。” 周敞真心实意,诚意满满。 马飞虎也有所动容,拱拱手,算是谢过。 于是周敞又叫来高远,让高远将头一辆装了最多真货的马车撤出来交给马飞虎,然后大队人马启程借着夕阳最后一点儿余晖,赶回军营去。 马飞虎则从真假参半的四大箱子中翻拣出一大箱金银珠宝,驾了马车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第705章亲迎 周敞在回程马车上一路昏沉。 马车颠簸,她神智也是迷迷糊糊,身体更是疼痛、恶心、发热。 到达军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月亮爬上了半空,满天的星斗,异常闪烁。 蒋孟自受伤之后一直未能痊愈,这些日子几乎都没出过营帐,大晚上,却亲等在军营门口迎接。 周敞被缓缓搀扶下马车,腰上伤口一直被颠簸麻木,不再作痛,却是毫无知觉,也不知是否又绷裂开了。 蒋孟从前对奕王就是态度谦恭,今晚更是拿出了十成十的恭敬慎重,不但亲自上前搀扶,还一路相扶往回走。 周敞因为伤重,已透支得厉害,这会儿只想回去躺平。 蒋孟却是一抬手,霎时黑压压的军营中霎时亮起无数火把,同时欢呼声海啸般而来:“奕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奕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地在眼前连成了一片,全部变成星星的海洋。 周敞面对热情洋溢的一张张笑脸,自然也应该跟着高兴。 今日连赢了两场,是彻彻底底的胜利。 她应该高兴,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总感觉缺了点儿什么。 三军欢呼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蒋孟在旁笑得真切:“殿下,将士们都知道是您带领他们打赢了这场硬仗,很快天下人也都是会知道是殿下英明神武、力挽狂澜、保疆卫土……” “这是所有人的功劳。”周敞脑袋尚算清醒,就不欲听蒋孟过多的夸赞之词。 蒋孟还要继续马屁下去:“殿下真乃智仁君子,而且还这么谦虚……” 周敞右半边身子全靠瘦猴撑着,只能抬起左手阻止对方说下去:“这么晚了,蒋兄也不该在夜风中就站,小心越北夏日的晚风也还是凉的。” 蒋孟被一句“蒋兄”称呼得心花怒放,笑容更加灿烂:“殿下客气,殿下辛苦,此次殿下大获全胜,怎奈下官身体已经不中用。若非如此真该跟了殿下前去,如此殿下也不至于只身犯险,还受了重伤。下官心中有愧,又实在是心忧殿下……” 周敞没多少力气听蒋孟这个时候表忠心,缓步往军营里走,随口吩咐:“那就有劳蒋兄,还要腾出地方,一下子多出这么许多人需要安置。” “是、是……下官早就得到通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蒋孟连忙答应,然后又做出十分关切的样子,“听军医说,殿下实在伤得不轻,殿下千金之体,可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蒋孟今晚格外殷勤。 周敞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也强扯出个笑容:“蒋兄办事,我一向放心,实在是伤口又痛起来,需先回营帐休息。容后养足了精神,再详谈商议往后事宜。” “是……”蒋孟刚说了一个“是”字,身形突然顿住。 周敞就顺着目光回头望去。 不远处,高远正带人押着荣王从一辆马车上来。 蒋孟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荣王毕竟还是荣王,但又成了奕王的阶下囚。 他身为臣属,不知是该上前行礼,还是当做没看见。 但纠结也只在须臾之间,随即便如什么也没看见一般,又朝周敞一躬:“殿下,下官送殿下回营帐,营帐里已经让人提前备好了参汤。” “不、不必了……蒋兄只管安置好荣王一党。”周敞实在不需蒋孟献殷勤,更郑重嘱咐,“至于荣王兄本人……既不能死也不能逃,蒋兄该知道这有多重要。” “是,下官必定不辱使命。”蒋孟也就敛了神情,认真起来。 周敞想起了元亓:“另外,女眷也多需要特殊安排,好生照顾,不得怠慢。这方面也要有劳蒋兄。” “是,殿下放心。”蒋孟更加恭谨几分。 周敞满意,道一声辛苦,之后便撇下众人,强撑着往营帐走去。 瘦猴搀扶,两人刚到了营帐门口。 瘦猴率先掀开营帐门帘。 周敞刚要迈步,却又突然觉出哪里不对。 奕王得胜回来,按照景姑姑的性子,早该迫不及待地迎过来,或者等在营帐中,可是自打回来到现在,怎么也不见景姑姑的踪影? 景姑姑不在营帐,就该在钟先生那里。 “我们先去看看钟先生。”周敞再撑不住也更惦记钟与。 瘦猴就劝:“王爷还是先去休息,眼看都已经撑不住,别再牵动伤口,奴才一会儿代王爷去看望钟先生,再回禀王爷。” 周敞就不放心:“不,我过去瞧一瞧。” 钟与的营帐同高远的帐篷都一样,均安排在距离奕王主帐不远的地方。 几步就能看见。 黑夜中,钟与的营帐内一盏孤灯闪烁。 周敞快走了两步,来到钟与营帐门前,一掀门帘径自走进去。 营造内,昏黄的灯光下,景姑姑正独自坐在钟与床边。 军床上,钟与平直的躺在那里,身上盖着薄被,头脸却已经被一块白色的绢帕盖住。 “钟先生……”周敞茫然叫了一声,希望是自己会错了意。 景姑姑已经站起身来,脸上的泪痕尚未凝干,哀泣道:“王爷,钟先生他去了。” 周敞脑子空白,全身麻木,想要挪步到钟与床前,却是往前一摔。 “王爷……”瘦猴手疾眼快扶住周敞。 景姑姑也过来,两人一块儿才将周敞扶到床边位置坐下。 周敞瘫坐在床边,伸出手想要掀开白绢帕瞧上一眼,但手到了白色绢帕边缘却又滞住。 瘦猴在一旁轻声问:“景姑姑,钟先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早上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地睡着,怎么就……” 景姑姑还带着抽泣:“说是好好的,也就是一直昏睡着。就在王爷赶去凤鸣山之后没多久,钟先生却突然醒过来,醒过来之后,看气色倒好像还比昨日更有了些精神。钟先生有了点儿精神,就问了战况和王爷的情况,我便跟门口的守卫打听了一下,回来一一告知,他听过之后,忽然让我去给他找纸笔,说要写字。” 景姑姑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瞧一眼瘫在床边的周敞。 也不知道周敞有没有在听,但这番讲述显然就是讲给她的。 周敞却始终低着头,胸口憋闷得厉害,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憋闷。 一手死死抓着床单,想要掀开绢帕瞧上一眼,却又怎么也不敢。 第706章死得其所 景姑姑只好继续往下说:“等我把纸笔都找来,钟先生竟然能坐了起来。我劝他只管好生歇息,一切等王爷回来再说,何必这个时候还要写字。可他……可他坚持,说怕是来不及了,还是坚持要写。结果……钟先生写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就倒了下去,直接没了气息。” “什么字?”周敞这才回过神儿来问,目光却始终凝在白绢帕上。 景姑姑就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呈给周敞。 周敞接过,颤抖着手打开。 薄薄的纸上只写着一行规整的大字:“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 最后一个“恨”字因为力有不逮,最后一捺拖得老长,拖出了纸的边缘。 周敞憋在胸口的万千情绪,和着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 这几个字的意思,奕王风铭明白,她也明白。 可是,钟先生做到了,而她却做不到。 钟与一生都在为他人着想,这一次更是不顾身体状况,日夜操劳,千里奔波,就是为了能够给前方将士带来更多救命的药材。 钟与或许觉得这样做,即便是死了,也死得其所,没有遗憾。 但奕王风铭和周敞却不能没有遗憾,他们的遗憾实在太多。 周敞扑在钟与身侧:“为什么、为什么……眼看着一切都已经解决了,马上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只要回到哪怕越北城,就一定能够找到更好的大夫,你就不会……是我……是我先前不顾一切催得太急,拼命地催,若不是我催促太过,让先生跟着劳心劳力,肯定不会……” 景姑姑一只手抚上周敞肩膀:“王爷不要自责,想来钟先生就是怕你会怪自己才要留下这一行字。其实钟先生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只是一直不愿意告诉旁人,更不愿告知王爷,就是怕王爷为他担心啊。” “什么?”周敞猛然收住哭声,“钟先生的身体早就不行?那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的事儿?” 无边的愧疚淹没一切。 无论是奕王还是她,都一直知道钟与体弱多病,但不知道是有什么严重的病,更想不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瘦猴也跟着吃惊:“钟先生平日看着是虚弱些,但也不过就是爱晕倒,那到底是得的什么病,景姑姑你一直知道?” 景姑姑长长一叹:“唉……本来也不知道,是最近一次钟先生在王府中又晕厥过去,王妈妈没忍住才跟我说的。” 周敞瞪大泪眼,怔怔听着。 景姑姑继续:“据王妈妈所说,钟先生早年因为科举上的事情,曾被官府抓过,官府为了镇压整治闹事的举子,将他们在深秋时节下了水牢。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在水牢中泡了三天三夜,水是又冰又寒,里面还什么蛇虫鼠蚁和腌臜污垢。有人当时熬不住就直接栽到水中溺死了。三天后被放出去的,有人回到家中重病之后没扛过去也就死掉。倒是钟先生那时候还年轻,熬过了一场大病,命算是保住了,但从此身体就再恢复不到从前,落下了病根。” “什么病根?”周敞听着心里一阵阵发寒。 怎么有人如此恶毒,能用那样折磨人的法子害人。 瘦猴也跟着道:“可是、可是……就算如此,钟先生这么多年看着也都还好,更何况这么多年还有机会可以找更好的大夫,我们不是还有孟大夫。” “什么病根王妈妈也说不上来。”景姑姑摇头,“但王妈妈知道,钟先生后来辗转也看过一些大夫,他自己也研究医书、医术,结果都还是治不好。最后是在机缘之下,遇见一位道长给了钟先生一个方子,说按照那个药方制成药丸,长年服用,或许可以活到知天命的年岁。” “素天丸?”周敞都没有想到,奕王的意识里还能想起这个名字。 那就是钟与日常吃的一种自制药丸。 瘦猴望向用白手绢覆盖了面容计算起来:“知天命的年纪是五十岁?不对啊……钟先生今年应该已经五十有七了吧,而且先生虽有病容,但还要比实际这个岁数的人要年轻,怎么就、怎么就能说没就没了。” 景姑姑还是摇头:“谁知道呢?这些也都是当初钟先生告诉王妈妈的,好像是说,那道长给了方子却也不保证什么,只说,若是能活过了知天命的年岁,那么剩下的就看个人造化了。” “造化?造化就是又多活了七年吗?”周敞将那张纸死死攥在手心。 景姑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继续哀声诉说:“钟先生就这么去了,老奴没告诉旁人,想着他若是还能撑住,最想见的肯定还是王爷,因此只先盖了帕子,希望即便他去了之后,第一个见的也还能是王爷。” 周敞终于再次伸手,缓缓将盖在钟与脸上的白色绢帕揭开。 钟与灰白的脸,与生前并无什么差异,甚至比生前要安详许多。 窒息般地痛弥漫世界,弥漫时间,弥漫所有与钟先生的过往。 难怪从前钟先生做事情总是透着急切。 那是早已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吗? 难怪怎么问,钟先生也不说是什么病,也不要看大夫。 是怕他们知道了担心呐。 钟先生啊钟先生…… 周敞在心中呐喊,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却不能长命百岁,那些祸害却行走自如? 这时,奕王风铭的意识也浮上来。 周敞有意识“靠后”。 风铭就轻轻抓起钟与外侧被下干枯的手,双手握在掌心“钟先生,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呢?为什么就这样去了?我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你,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跟你商量。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不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治你的病。你这样一去,丢下我怎么办,丢下我们这些人怎么办?还有王妈妈和多福多宝,他们怎么办?” 说到这里,风铭再说不下去,失声痛哭。 第707章 致哀 景姑姑也跟着再度落泪:“许是昨晚钟先生就已经预感到了,但又不想分心,因此没有打扰王爷。他昨晚倒是跟老奴说了一些话,让老奴帮忙照看王妈妈。这一点上,老奴自会安排,王爷不必操心。” 风铭的手握得更紧。 景姑姑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唉……其实这么多年,钟先生与王妈妈只不过是挂名夫妻,只因为王妈妈与钟先生是同乡更介绍了来奕王府,王妈妈一个寡妇只身在外,无依无靠,钟先生是投桃报李,想要多照拂一下王妈妈,他们这才成了夫妻。后来也是钟先生让王妈妈收养多福多宝,将来有个依靠。这些事情,王妈妈没人说,便也就找老奴说说,钟先生是从不让人知道的,他真是个好人,老奴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的好人啊……” 这些事情,周敞从来没有听说。 奕王从前也没过多关注过钟与的生活细节。 周敞更想到,自从她成为奕王,每次见钟与,都是有问题相问,或是有事情要交代,从未真正关心过钟与的生活。 她忽略钟先生太多,也欠钟先生太多。 景姑姑不停絮叨,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缓些许悲伤:“钟先生平日多么朴素一个人呐,赚的月俸除了暗中买药做药丸,剩下的都给了王妈妈和两个孩子,再有余钱也都拿去私下救济了同窗和穷苦。每逢一听说那里有人遭了难,出了什么事儿,尤其是他们读书人那些,他就总是忍不住。” 风铭心痛得呼吸困难,死死抓着胸口。 景姑姑想到哪里说哪里:“还记得上次锦都西城瘟疫的时候,王爷病重还要去现场,钟先生就一直说王爷有仁心大德,将来能为百姓做更多事,不想让您操劳再有什么事儿,他就拼命每日每夜几乎都守在那里……可也是为了王爷啊。所以王爷更要节哀,保重身体,也算是不辜负钟先生一番心意。” “是啊,钟先生平生的抱负就是为百姓谋福祉。”风铭眼泪流干,抓着钟与的手不放。 景姑姑就又跟着惋惜:“唉,钟先生当初考取功名,想必也不是为了要当官,而是想能做更多的事儿,救民于水火。后来他来到咱们奕王府,既是为了帮王爷,想必更是为了能够帮助更多百姓。” 风铭将额头贴在钟与已经冰凉的手上:“先生,您当之无愧是我的老师,若不是先生一步一步指引教导,我还做不了这么多事儿,我还一心只想小恩小惠……自以为聪明……我不如先生,谁也不如先生……先生……老师……吾师……您才是……才是……真正的大仁……” “大仁”二字刚一说完,风铭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周敞再醒来已经是四天之后。 在这四天之中,风铭的意识昏昏沉沉,周敞也在梦与现实中游走。 二人意识大多时候都在梦中,在梦中与钟与说话,不断对钟与哭诉说自责与内疚。 中间偶尔醒过来,身体不是滚烫就是冰冷,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能感觉有人在身边灌水灌药,擦身换冰帕子。 更有许多人走马灯一样在头顶晃动,时不时还有人在耳边喃喃细语,也都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现在,周敞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坐在床边一脸憔悴的袁韵。 袁韵见奕王醒来,很是高兴:“王爷,您终于醒了,真是谢天谢地。” 周敞动了动,腰上的伤口似乎已经结痂。 “王爷慢点儿……”瘦猴从床头冒出来,给头下又垫了一个软枕,“军医说伤口正在愈合,若是您醒来,也还是尽量少动。” 周敞好歹视线抬高,能扫一眼周围,确认还是在营帐当中。 刚要开口说话,就觉嗓子干涩得厉害:“咳咳……” 瘦猴忙又回身,端来参汤。 袁韵一手接过,用勺子喂过来:“王爷,这是参汤,里面还掺了蒋大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蜂蜜,说是能润嗓子的。” 周敞嗓子火烧火燎也就着袁韵的手喝了两口,然后才能开口:“钟先生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瘦猴就是一顿,声音低去许多:“王爷,您都昏迷了三天三夜,钟先生的遗体已经安置在棺椁中,还临时搭了灵堂。” “棺椁?灵堂?”周敞没想到自己会昏迷这么久。 瘦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明显这几天也没休息好:“是啊,棺椁也是蒋大都统派人特地寻来最好的,还搭了一个临时灵堂,就等王爷醒过来再决定是要抬棺回锦都,还是就地火化。” 六月的天气,高温不下,尸体难以保存,唯有火化是最好的选择。 但想到钟与,还是心痛难当。 周敞拿不定主意,又问:“这三天里,一切都还好吧?” 瘦猴还是抢着回答:“都好,蒋大人说,只等王爷醒过来,伤势稳定,大军就可以凯旋了。” “那就好。”周敞点点头,还是神情委顿,身上也没有半点儿力气,又想起元亓,刚要问上一嘴。 袁韵则又舀上一勺参汤喂了过来。 周敞为润喉咙也得喝下,脑海中想着昏迷的这几日,都耽误了什么,便又问:“荣王那边,高远是否看得紧密,没让其他人靠近吧?” “没有。”瘦猴继续回答。 “那就好。”周敞又点点头,身边坐着袁韵眼睛就不知往哪里放才好,“对了,蒋孟呢?你去把他请来,我要见他。” “啪”的一声。 瘦猴还没等答应,袁韵先将参汤的瓷碗重重撂在了手边的矮桌上。 自打周敞醒来,就没正经瞧上袁韵一眼,最主要是不知道能跟她说什么。 袁韵撂下瓷碗,猛然站起身来:“我知道王爷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不是我,既然王爷不待见,那臣妾就先告辞了。不过王爷可别忘了,我才是堂堂正正的奕王妃。” 说完,与瘦猴擦身而过,把二人甩在身后,径自一掀门帘去了。 喜欢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请大家收藏:()穿越古代:从直播带货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08章示下 袁韵一走,瘦猴也就不急着去传唤蒋孟:“王爷,这几天都是王妃在床边衣不解带地守护,一番劳累难免心火盛了些,您的伤可还没完全好,可不要跟王妃置气啊。” “给我水。”周敞盯着剩下的半碗参汤嘴里还是发苦,然后也跟着叹口气,“我不是故意不理会她,只是不知道能说什么,要怎么对待她才好。” 瘦猴回身去桌上倒了碗水递过来。 周敞试着撑起身子坐住,接过茶碗自己喝起来。 瘦猴扁扁嘴:“您不知道?可蒋都统都比您清楚。” “什么意思?”周敞用温水小口往下润喉咙。 瘦猴就将参汤碗拿走,边道:“现在中军大帐已经成了王妃的临时寝宫,蒋都统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许多女人的衣服和首饰送给王妃,就差婢女丫鬟,说是军营之中实在不方便,还拜托景姑姑代为照顾王妃起居。” “拜托景姑姑?”周敞一听心里顿时不舒服。 自从景姑姑受伤之后,连她都不再要景姑姑做什么,怎么舍得让景姑姑去侍候别人。 瘦猴嘟着嘴也是老大不乐意:“奴才当然没转达,也不可能让景姑姑去的,也多亏奴才是这么个身份,加上这几日王妃一直守着王爷,奴才抽空儿侍候一二也就是了。” 这话说得容易,但估计袁韵心里必定不高兴。 不过,周敞也没有办法,甚至也觉得委屈了瘦猴:“唉……你就当看她可怜,毕竟一个女人只身被掳来此地,再忍两日,我们很快就要出发回去了。” “奴才知道,也就是说一说而已。”瘦猴立刻换了笑脸,“话说,王妃也不用奴才怎么照应,毕竟这几天她大多时候都守在这里,轻易不让旁人靠近的。” 这又是话中有话。 周敞不用问也知道袁韵防备的是谁,暂且搁在一边。 思绪一停却又想起钟与:“钟先生他……这样大热的天……又是这么远的路,千里迢迢回去,还是辛苦。” “王爷是想火葬吗?”瘦猴显然已经从钟与去世的悲哀中走出来。 但周敞却怎么也不能:“估计王妈妈或许还想见先生最后一面。” 瘦猴跟着想了想就劝:“钟先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至于王妈妈,她一向都是最听钟先生的话。” “先生的确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周敞始终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只是除了好生安葬,如今还能为他做什么,拿什么才能弥补?” “王爷别想这么多……”瘦猴似乎怕周敞再激动晕倒,“您其实已经算是完成钟先生的心愿了,就在之前,钟先生重病这段时间,每次醒来都要问仗得怎么样,嘱咐一定要彻底驱逐蜃贼才好。如今王爷大获全胜,打得蜃贼落花流水,这也算是完成了钟先生的心愿啊。” 话是这么说,周敞却总觉得欠下的就是欠下的,这辈子还不完了。 正在这时,门外禀报,蒋孟求见。 “请进来。”周敞本来也想要见蒋孟,自然请进来。 蒋孟进入,不单自己还带了军医前来,见过礼后就道:“听说殿下醒来,下官就带着军医赶来,还是先请军医给殿下把脉,再看看伤口。” 周敞依言配合。 军医一番仔细察看,又给腰上的伤口重新换药包扎,说了一切安好的话,最后退下去。 蒋孟在一旁就一脸安慰。 军医刚退下,景姑姑又送了甜粥来。 周敞刚才水喝了不少,也没觉出饿来,但那是景姑姑亲手所熬,也就吃了多半碗。 蒋孟更是露出放心神情。 周敞一番折腾,吃饱喝足,又换了伤药,重新靠回软枕上。 蒋孟这才安心一笑:“殿下吉人自有天相,瞧着殿下的面色,下官也不必再担心了。原本军医也说,只要殿下醒过来,就应该是无碍了,现在看起来,果真如此。” “有劳蒋兄担忧。”周敞这才想起向蒋孟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蒋孟谢过,坐在了刚才袁韵的位置上。 周敞直接问:“蒋兄准备得怎么样了,大军什么时候能启程回去?” “下官这边已经准备妥当,但一切全以殿下的身体为重。”蒋孟诚挚又恭谨,“殿下也不用过于着急,这边的一切情况,下官都已经详细陈情,回禀陛下。殿下只管养好身体,旁的都不重要。” 周敞又问:“荣王还羁押在军营中,蒋兄可有不方便?” 蒋家虽然与显王联姻,但朝廷中一直保持中立,并没有迹象表明参与到了党派之争中。 但周敞既然想到,照例也该问上一句。 蒋孟谦恭拱手:“殿下说的是哪里话,虽然下官直到现在也不知晓各种详情,但殿下的事就是下官的事,殿下如何吩咐,下官无有不从。” 周敞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 “不过,殿下既然提及此事,下官倒还有一件事请示。”蒋孟却又想起一事,试探问道。 “蒋兄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周敞也跟着客气。 蒋孟微微蹙眉,面露为难:“是关于左领参军文斐,摆明了是荣王一派的人,且他官职又隶属兵部,但又是鲁大将军的女婿。更听说……” 说到这里,明显停顿,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 提了那么多关系,唯独不提文斐与元亓,元亓与奕王之间的纠葛。 周敞并不在意:“蒋兄只管明言。” “殿下的吩咐,下官无不遵从。”蒋孟觑着周敞脸色,还是先表忠心,然后才道,“但是……荣王殿下羁押在军中,下官不敢不报,人员名册都已经拟得差不多了,只是唯独这个文斐……他来本应该是以左领参军的名义,运送军需来越北才对,现在军需不知去了哪里,而他又参与进荣王殿下的事情里,这后续要如何处置,还要殿下给个示下。” “蒋兄这样着急上报,难道是怕我在这里杀了荣王不成?”周敞扯动嘴角,半开玩笑。 蒋孟色变,连连摆手:“这怎么能够,殿下不好在这样事情上说笑,下官对殿下之心日月可鉴,绝不敢妄自揣度殿下的心意。” 第709章隔栏相望 周敞也不过是一转念的事儿,也不认真,倒把蒋孟弄个紧张,还要反过来安慰:“蒋兄别紧张,文斐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本王也不会为难荣王兄,他的罪行罄竹难书,为求公义,自然要押回锦都受审,相信只要他的罪行大白天下,到时必是人神共怒。” “是、是……殿下说得是。”蒋孟连忙答应。 周敞又想到钟与,即便再拖下去,还是得拿出个决定,因此又对蒋孟道:“还要劳烦蒋兄一事,关于本王的老师钟先生,他千里迢迢为三军将士送药材,却不幸过于劳累而重病,为国牺牲。我不想他身后还受颠簸之苦,便请和尚道士来做场法事,然后火化将骨灰带回去好好安葬。” 蒋孟早打听了钟与在奕王心中的份量,这才举了灵堂,不敢怠慢身后事。 现在又听奕王用了“为国牺牲”四个字。 立刻明白,表个态度:“实在应当,钟先生忘身殉国、死而后已,乃是吾辈楷模,当三军送行,法事更要隆重。这件事情就交给下官去办,请殿下放心。” “好,只这一件事完成,我就可以带先生回家。”周敞心中说不出锥心之痛,只能默默咽下。 之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蒋孟起身告辞。 周敞就要跟着下地:“猴子,你帮我穿了衣服,咱们出去走走。” “王爷,您才刚醒过来,这是要去哪里?”瘦猴过来搀扶。 “躺了这些日子,身子僵硬,总该出去走动走动。”一连躺了三、四日,周敞的确感到身体僵硬。 瘦猴就给周敞穿鞋,却并不去拿外衫:“王爷,要活动,也先在营帐里慢慢走动走动。外面风大,虽说现在是夏天也都是热风,但也有伤风的危险不是。” “我的身体又不是冰做的,难道还能一吹就化?”周敞昏迷这几日应该是发了高烧,现在醒来,高烧退去,虽然身体虚弱,但反而精神好上许多。 瘦猴还是不取外衫。 周敞就要自己过去拿。 瘦猴还劝:“王爷,奴才知道您要出去做什么,不过……您知道元小姐为什么这几日都没来看您吗?” 周敞被猜中心事,就竖起耳朵等着答案。 “那是因为王妃在这里,像老母鸡看蛋一样,轻易不让人靠近。元小姐不方便露面,每日奴才都会去告诉她一声您的情况,让她别担心。元小姐一切都好,所以您也别担心。”瘦猴一口气把话说完。 周敞自打醒来没有看到元亓,与诸人都打了照面还是没有瞧见元亓,如今听瘦猴这么说,更加坚持:“既如此,我更要去看一看她。自打下山,可还没腾出空儿来好生说上句话。” “王爷要说什么?”瘦猴就问。 “呃……”周敞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心里就是想见上一面,不仅是她更是奕王的意识。 瘦猴最终拗不过,给周敞重新换了衣服,陪着出了营帐。 周敞一出营帐,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梅生? 瘦猴也同时看到,就是摇头:“梅生这几日也是不吃不睡一直守在王爷帐外,要不是王妃在侧,梅生更得躲着,恐怕就能直接睡在王爷的床旁了。” “你少胡说。”周敞也即想起从前梅生与袁韵的“过节”。 瘦猴始终不知周敞与梅生那一晚的“内情”,也就不再提。 周敞任梅生自去,瘦猴则引领着去往元亓的营帐。 因着军营帐篷有限,元亓和柳娥是住在一处。 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元亓和柳娥都不在。 周敞想了想就问:“文倾言被关在哪里?” 瘦猴回答:“荣王和凤鸣山上抓来的俘虏都被蒋大都统集中关押在军营西侧。” “那我们也去看看。”周敞也就转个方向。 没用多久,来到军营西侧的看押之处。 远远就可以看到,蒋孟着意派人辟出了一片空地,四周用粗壮的木栅栏隔开,栅栏里是一处处看管严密的帐篷,帐篷与帐篷之间则有士兵巡逻。栅栏外也有重兵把守。 二人还没到近前,周敞远远就瞧见元亓站在大门右侧栅栏外,隔着木栏杆,在跟里面的人说话。 往旁边移动几步,仔细一瞧,栅栏里的正是文倾言。 周敞眼见元亓和文斐隔栏相望,脚下就有所迟疑。 来的时候,她就预料大白天元亓无处可去,必是来找文倾言。 但既然知道,她又这般找过来是为了什么? 直到现在看到二人,却还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为何不给人家留出空间。 可在看到元亓的那一刻,奕王的意识就浮了出来,目光和注意力更是黏在元亓鹅黄色的背影上移不开。 不仅仅是眼睛移不开,脚下也不自觉凑上去。 元亓与文倾言正隔着木栅栏不知说着什么。 周敞身不由主移过去,却听不清楚二人说些什么,只看到文倾言的正脸是越说越激动,元亓的侧脸则皱起了眉头。 脚下越来越近,耳侧就隐约听到元亓尽量压抑着声音:“我们之前不是都已经说好的,你也答应过我,难道忘了?” 文倾言明亮的星眸一闪:“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对你说过的话,都不曾忘过,只是我不放心,你现在这个样子,又……” 说到这里,一抬眼就瞧见了周敞,立时止了声。 元亓回头,亦是惊讶,复又一喜:“你醒过来了?” “是,我刚刚醒,想着来这里……”周敞还没找好理由。 这时,高远从栅栏内另一边正好出来,没瞧见周敞,倒是先瞧见了元亓和文斐,立刻蹙眉,问责文斐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兵士:“这里禁止任何人接触探视,你们这是玩忽职守。” 那两个兵士猝不及防被抓个正着,心虚低头说不出话来。 元亓和文斐二人的谈话已经被打断,周敞也就走上前来:“高远,罢了,让他们先退下吧。” 高远如今在军中也是有正式武职的将军,就不能轻易放过,走过去喝斥两名士兵:“你们就是这样负责看管的?” 第710章彼此彼此 文倾言与看管自己的两个兵士站得近,对于周敞的突然出现本来就充满敌意,再听高远如此态度,也就昂然:“不必为难他们,我这就跟他们回去。” 他身上虽然穿着那日撕破蹭脏的旧衣,但丝毫不影响长身玉立,清俊潇洒的姿容。 周敞隔着栅栏瞧见,都心中艳羡,但目光一回到元亓,艳羡便成了理解:“罢了,高远,你让他们再说一会儿话也无妨。” 文倾言却也是剑眉一挑,那表情自认跟周敞没话说,就又转向元亓:“总之,答应我,自己好好保重,只要你好,我就此生无憾。至于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即便今生还不了,还有来世。” 元亓秋泓潋滟的眸中浮现哀伤:“我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你再不必放在心上,你只管保重自己,律法自有公断。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说完,元亓反而先转身,也不再瞧周敞一眼,快步离去。 文倾言的视线还在元亓身上。 高远挥挥手,示意那两个士兵动作。 两个士兵会意上前,才将文倾言强行拉走。 周敞旁观两人分开,心中摇头。 没有必要摆个劳燕分飞的模样,即便他们不说,她也会想办法让二人在一起。 这个念头一出,却好像自扎一刀,心中隐痛。 这时高远示意卫兵打开木门迎了出来。 周敞不知怎地就问了一句:“他们每天都这样碰面吗?” 高远更加眉头紧锁,躬身谢罪:“是属下失职。” 周敞昏迷之前曾反复强调过,荣王一党不能与外人接触,但其实这里面没打算包含文斐。 “怨不得你,这里毕竟是军营,虽然你现在也是正经的将军,可是毕竟还是蒋孟的地盘。”周敞回过心神也就不在意,唯独戒备荣王,“只是荣王兄那边……可要看牢了才好,这一路回去,还是漫长路途。” “王爷放心,荣王是单独看押,且属下是安排了咱们一箪行的人轮流把守。”高远也知道荣王之事,兹事体大,因此也是亲自上阵。 周敞也就放心点点头:“别要他死了,也不能让他再接触外人,一切等回了锦都就都好办了。” “属下明白。”高远郑重应答。 周敞刚才纯是找元亓而来,现在元亓回走,她却不好白来一趟,既然提到了荣王,也是有话要说,便道:“你带路,让我去看看这位皇兄住得怎么样吧。” 于是高远便带着周敞往里走。 荣王被安排在最里面一处单独的帐篷内。 里外都有专人看守,四周也都防着有人靠近,可见高远用心谨慎。 周敞一进帐篷,却是诧异。 荣王上半身被捆绑着坐在一张行军床上,嘴上也被布带勒着。本正闭目半坐半靠在床上,听见动静才睁开眼睛。 见是奕王,根本不想理会,又把眼睛闭上。 帐篷内的角落里了还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是一箪行的陈原,他应该是伤刚刚好的差不多,便过来轮值。 见周敞进来,二人立刻起身见礼。 周敞叹口气,荣王落得今日下场,并非她所乐见,也没想折辱于他,于是吩咐:“把他嘴上的布条解开,本王要跟他说会儿话。” “是。”陈原答应,二人上去将荣王嘴上的布带解了下来,却并未松开绑缚的绳索,然后退了出去。 荣王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反应。 周敞则自行坐在了对面。 高远站在一侧看守以防任何不测,瘦猴则侍立在周敞身边。 周敞坐在对面盯了荣王半晌,千头万绪到了嘴边却不知能说什么。 最后倒是荣王先打破沉默,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天不长眼,没有想到最后这个天下竟然是落到了你这个贪财的废物手上。” 周敞也不生气,只反问:“我是贪财的废物,那么你就是假模假式的伪君子,既然你那么要脸面,为什么还会做出这许多没脸的事来?” “为什么?”荣王提高了声调,一脸愤恨,“这还不都是他们逼我的。” “谁逼你?”周敞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荣王是始终如此,还是后来改变的。 “谁?哈哈……”荣王一阵苦笑,笑够了才又瞥上周敞一眼,“父皇没有嫡子就该立我这个长子。我明明是长子又德才兼备,然而这么多年却一直得不到重视。为什么?就因为我的生母出身卑微吗?就要活该被风锐和风铮那两个蠢货压上一头,任他们折辱?” 这一点上,周敞身为奕王,也没什么好说的。 荣王可是说中他们共同的心事,又是轻蔑一笑:“不过你还好,只爱财,也不在乎他们的羞辱。可是我不行,我本是皇长子,早该立为太子,却一直被那两个压上一头,怎能甘心?” “就算是吧。”周敞在这一点上倒尚能与荣王共情,但话锋一转,“不过即便如此,换做是我,也做不出来你做的那些事来。” 荣王不屑:“你胸无大志又贪财好逸,当然做不出,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不是最爱与人打赌吗?我便是赌一把,也不要苟活于世,现在不过是赌输了,也没什么好怨。算你运气好,又一次赌赢了,既然如此,你还与我计较什么,不如让我去死。” 周敞本来还对这位荣王兄有所同情,听到这里就是冷笑:“你若只是拿自己做赌注,旁人也说不出来什么。可你拿来当赌资的却是临国的千万百姓,你凭什么,没人有资格这么做。如今你拿着旁人的命赌输了,却想着自己一死了之,哪有那么容易。” 荣王眼中燃起愤恨:“我真是后悔啊,要不是看在当初,猎宫之时,你来提醒我,还想救我性命的份儿上,有多少次吴风劝我除掉你,我都没同意。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也后悔,没能提早看清你的真面目。”周敞怼回去,“现在细想起来,这么多年来,你除了表面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经常把忧国忧民挂在嘴边,实际上何曾为百姓做过一件实事?” 话说到这里,周敞不禁又想起了钟与。 第711章提前离开 从前钟与最不看好荣王,但碍于身份不能明说。 而她就一直眼瞎,浑没在意,又被先入为主的印象蒙蔽,一叶障目。 如今,她尚且可以挽回,但钟与却终究不在了。 周敞这边暗自伤心。 荣王忽然又是冷哼:“哼,如今想来,你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呵呵……若非你也在端王和显王身边安插了卧底,又怎么会提前知道他们在猎宫中的计划。这样想来,我的身边应该也有你的人吧?原来你竟然是扮猪吃老虎,倒是我从前对你有失防范,轻敌了,轻敌啊……” “我们本不该是敌人,也没谁一定是你的敌人。”周敞不打算解释,坦然直视荣王。 “别装了,大家彼此彼此。”荣王到了这个地步,再难相信旁人的话,笑容都是扭曲,“天下都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你从前表现得好像不喜欢权力,也不涉入朝政。但正如你那日山上说所,到了最后,只看结果是谁获益,那么你还能是清白的吗?” “我不清白……”周敞嘴边挂上一抹苦笑,又想起了钟与。 从一开始她就不清白,自打端王断腿之后,她是更加不清白。 端王断腿,顾氏拉拢。 让她内心滋生不该有的野望和私心。 若非这一点儿私心,或许可以找个理由不来越北。 这场仗她不打,自有人打。 可是她不来,钟与就不会操劳至死。 如今钟与去了,内心的歉疚将伴随她一辈子。 这个苦果无人诉说,只能默默吞下。 与荣王说的这些实在没有意义,周敞不想再与荣王说下去,缓缓站起身来,往外走。 “等等……”荣王却是叫住,“我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要求你都不能答应吗?” 周敞一怔,没想起来荣王提了什么要求。 荣王眼中满是绝望:“让我一死了之。” 周敞的目光也就对上荣王那双绝望的柳叶形长眼,半晌,缓缓摇头,然后一言不发走出了帐篷。 背后,是荣王疯狂大笑之声。 短短的一番谈话,周敞仿佛被人吸干了全身的能量。 原本以为,她会很恨荣王,奕王会很恨他的这位兄长。 然而,周敞却突然发现,原来奕王并没有那么恨,或者说他更恨的是他自己。 恨自己愚蠢,恨自己糊涂,恨自己无能。 为什么明明知道被伤害,却摆脱不了那种被伤害的感觉。 这让她生出深深的无力感,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周敞拖着脚步往回走,将荣王的狂笑之后抛之脑后。 一切正在过去,一切终将过去,一切都已过去。 周敞先时还想荣王回皇城受审,要将其罪行大白天下才能解恨,但刚才的一番谈话下来,这样的心思却是淡了。 继而又想起元亓,当日凤鸣山上,元亓是宁可自己死也要向荣王报仇的。 “元亓她这几日怎样?是否曾念着要找荣王报仇?”周敞也就问瘦猴。 瘦猴跟在一旁,想了一下才回话:“这几日元小姐该是没顾得上,那日在山上时,元小姐可也吐了血,之前还被圈禁了那么久,王爷昏迷的这三日,实则元小姐也是病着,倒是今日好了许多才出的营帐。” 周敞心头一揪:“刚才你怎么没说?” “也不严重,这不是都好了嘛,奴才也不想王爷担心。”瘦猴大大咧咧没所谓。 周敞想的却是,元亓这几日病着,病一好没有想着找荣王报仇,却是先找了竹马。 可见,文倾言在她心中的份量。 越这样想,心底越是不舒服。 走着走着,却又走到了元亓的营帐前。 柳娥正从里面走出来,见了奕王屈膝行礼。 周敞今日醒过来,本第一个想见元亓,却也不是有什么要事要说,现在这么一想,心下不舒服,就更没什么好说的。 刚转头要往自己营帐回转,军帐内元亓听到了动静,却是走了出来:“奕王殿下,若是身体尚可,可否进来一坐。” 周敞就不能拒绝跟着进去。 柳娥避出去沏茶,瘦猴也识趣退去了营帐外等候。 周敞一时不知说什么,就想到了刚才瘦猴所说,问:“那日吐血之后,你的身体可有大碍?” 元亓请周敞坐下,温婉一笑:“没什么,军医说吐出的都是淤血,吐出来了,反而更好。” 周敞也就放心地点点头。 “王爷身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元亓又反过来问,“听瘦猴转述,军医的意思,王爷只要醒过来就该是过了最凶险的一关,之后只要好生调养即可。军医可有说如何调养?” “不必担心,已无大碍。过两天伤口也能彻底愈合。”周敞的确感觉身体无碍,满脑子却都在想要跟元亓说些什么。 元亓也是放下心来:“这样就好,我明日走,能在离开之前得知王爷身体无恙,也就放心了。” “明日走?”周敞语调不受控制,“你要去哪里?难道你不跟我一起回锦都吗?” 元亓似乎早就已经做了决定:“锦都要回,但我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家里许多事情等着要去处理,一旦处理得差不多,我会尽快赶去皇城。” “这里荒无人烟,你一个人怎么走?”周敞想不出元亓为何这么急着离开。 元亓也是早安排好了:“无妨,算着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得知了我获救的消息,明日也该赶到了。” 元亓获救第二天就让人给御风舍送了消息,告知自己的行踪,知会伍宏前来稷州军营接自己。 “你就这么提前离开……”周敞心下不舍,脑子里想找个留人的理由,却什么也想不出。 元亓似全不在意,又问:“王爷刚才可是去看了荣王?” “是啊……”周敞倒得了提醒,“对了,此前你一直说要为父报仇,现在荣王人就在这里,且证据确凿不容狡辩。你若是想以任何方式报仇,尽可以说出来,我一定全力相助。不必担心后面的事情,我自有办法交待。” 此前在凤鸣山脚下的时候,周敞就曾有此想法。 当时将彭良交给柳娥和高远,让他们一泄私愤,那么就也能将荣王交给元亓,让元亓报仇。 第712章竹马就是竹马 从稷州回锦都,一路山高水长。 荣王若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发生了任何能够丢性命的事情,也实在“寻常”。 荣王要自尽,那是万万不能,但若是为了元亓,让其提前归西,还是满不可以的。 “不……我不要他就这么死了。”元亓却缓缓摇头,“他的罪行不只涉及到我元家,更牵涉天下人。我要他在天下人面前受到公开的审判,让他的种种罪行大白于天下。” “公开审判未必能如你所愿。”一想到荣王的身份,周敞就不无担心。 毕竟,临帝不但爱财,还是个要面子的。 荣王毕竟是皇子,此前端王干出那些事情,就也能掩则掩,能护则护了。 荣王的事情传回锦都,又是一桩丑闻,临帝未必肯愿公之于众。 元亓显然就还没想到这一层,问向周敞:“难道这里面还会有什么变数?” 周敞自不必隐瞒,把想法直说:“你要知道,皇家尊严不容侵犯。此前无论是端王的事情,还是显王的事情,陛下就算是知道,可都未曾给出一个公开、明确的说法。毕竟陛下要顾及皇家和朝廷的颜面,放在荣王身上亦可能如此。” 元亓脸色就变了变:“难道说荣王犯下累累罪行,最后还可能免于罪责吗?” “不……罪责是免不了的,只是轻重差别。”周敞心中亦觉不公,天生的身份就好像一层护甲,王公贵胄就是犯再大的罪也得不到相应的惩罚,“荣王难逃罪责,只是也许陛下会秘密赐死,也许是终身圈禁,又或者贬谪,荣王不会有好下场,但陛下未必能向世人公开他干的那些事儿。你想要的让荣王受天下人公审,恐怕……就未必能如愿。” 元亓眼中失望,紧咬下唇思索。 良久,再抬头时就又是目光灼灼:“若果真如此,那么还请王爷帮我。” “若是能帮,我自然要尽全力。”周敞不用元亓开口也想做到,但这件事情却实在有所为难。 钟与不在了,涉及到朝廷党争的事情,她就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元亓却又道:“荣王戕害无数,不只我元家一家,他的罪行罄竹难书。哪怕是秘密处死,也难以平天下人心,太便宜他了。荣王这前半生汲汲营营,不过为那虚荣浮华,那么报复他的方法就不是一死了之,而是让他活着,亲身经历地位和名誉的丧失,让他死后遗臭万年。” 这是元亓第二次向奕王直接求助,且是第一次用如此殷切又炙烈的目光看向周敞。 周敞还在估算任务难度。 奕王却是心神一荡,元亓的心愿就是命令,当下抢着答应:“你放心,不管陛下怎么想,你的心愿我一定做到。” 元亓得到答复,秋泓潋滟的眼眸灼灼而亮:“多谢奕王殿下,只要荣王得到明公正义的审判,别无所求,相信那时父亲的在天之灵也可得到告慰。” “是,不仅是老大人,还有钟先生,以及所有直接、间接为荣王所害之人。”风铭也就跟着坚定了信心。 元亓忽然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收敛神情,颔首一礼:“既说明公正义,还有一事恳请殿下。”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求不求的,还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周敞想不到还有什么难办的事情。 元亓微一沉吟才抬头:“我与倾言乃是从小一块长到大的,我对他的品性为人甚为了解,他虽然性情上有些优柔寡断又书生意气,但绝非为非作歹、作奸犯科之徒,更不可能勾结荣王一党,通敌叛国。这次的事情……他是受人欺骗,被荣王利用,且细算之下,他也实在没做什么,是连个帮凶也算不上的。因此,还请殿下能够秉持公断,莫要让人诬陷了他。” 元亓不说,周敞也大概清楚文倾言不是坏人,但这次的事情该是文斐蠢,被人利用,而且他的蠢还都是因为元亓而起。 但元亓这么一说,风铭心里就不是滋味。 本来轻松就可以答应的事情,一个“好”字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元亓却还在满心满眼回忆文倾言的种种:“倾言他,秉性纯良、善良醇厚,他从前一心只读圣贤书,志向也是济世救民。只可惜世事弄人,为了我元家,几番折腾还受了连累,终究难展抱负。这次的事情,我不求他能够全身而退,只求也能给他公正的裁决,也算是让他得一个教训,将来……将来于他也不是坏处。” 风铭的心思就好像被泡在浓郁的酸汤里。 周敞借机又拿回奕王身体的控制权:“你放心,无论是谁,我都保证,这次的事情一定都给他们一个公断。” 元亓这才舒展一个微笑。 文倾言既还是元亓的白月光,元亓也一直都是文倾言的朱砂痣,那么她没有理由不救上一救。 紧接着,周敞又问:“你不为自己争取点儿什么吗?我还欠你那么多银子?” “那不是王爷欠的,都是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元亓又复豪爽神情,“那些银子是为了全天下的人,不算什么。” 周敞则坚决表示:“那怎么行,别忘了我可还是那个什么金曹的头儿,还有那个‘战时令’,你不要小瞧我,我必定也要让朝廷将这笔账平了才行。” 元亓本来莞尔一笑,忽而正色:“父亲生前经常说,‘赔了就是赚了’,从前不懂,我这两年倒也隐约悟出几分,那些银子付出去便付出去了,王爷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有个太平盛世,元家不愁这些银子赚不回来。” 元亓每每只要提到元家,提到元家的生意,双眼就灼灼生辉。 周敞被这股自信所感染,不禁心中动念,身为女子,元亓既是初衷,若能成为元亓,平生还有何求? 元亓说完收回目光:“如此,明日我就可放心离开,王爷这一路也还要多加保重。” 周敞的心一空,不禁问上一句:“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起回去吗?” 第713章格局 元亓就低下头,抿着嘴认真想了想,最终却还是摇头:“无法,家里必定积压了许多事情要料理,仅就在这三州之地上,便有许多机会可以开展,蜃国退回了乌山以北,意味着东海北部的海域也将平息很长的一段时间,造船厂虽然才刚刚起步却实在大有可为。南方老家,许久不曾回去,虽然都已经是成熟的产业,但也不能放松。北既这边先前留下了许多烂摊子,对了,还有坤裕坊,战争虽然结束,可是这里留下了多少孤儿寡妇,他们也都需要一个救济所。另外……” 声音清越动听,说什么都是好听的。 周敞静静听着元亓细数,甚至忘了这是在拒绝她的提议。 末了,也没细听都说些什么。 元亓自顾自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停下来,莞尔:“你瞧我,一说这些就停不下,但是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在荣王受审之前赶去锦都。毕竟还要亲眼见证他伏法的那一刻。” 周敞压下心底一万个舍不得:“好,我答应你,一定会让你亲眼看到荣王伏法的那一刻。” 从元亓的营帐告辞出来,整个军营已经沐浴在夕阳的金色光辉中。 周敞带着瘦猴两人走在金红的阳光里,忽然心生感慨,无论是钟先生还是元亓,原来他们的格局一直都比自己大得多。 若说痛恨,元亓一定会比自己更痛恨荣王,但她宁愿秉持明公正义,不寻私仇。 甚至是事业,比起元亓,无论是奕王还是她所做的,也都不值一提,更别提一掷千金,以报国仇。 上辈子,同样身为女人,周敞自愧不如。 原本也总是将“搞事业”挂着嘴边,但元亓则是从始至终都将事业放在第一位,一直身体力行,说到做到。 以女子之身,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实践着自己的理想,更为许许多多的同胞姐妹带去希望和自由。 这样想来,她还真的谁也不如,还在一开始暗中将身份换来换去,还沾沾自喜。 实则跳梁小丑一般在这一个个身份里枉自折腾。 “哈哈哈……”想到这里,周敞自嘲大笑起来,笑到牵动腰上伤口隐隐作痛。 瘦猴不禁担忧:“王爷,您笑什么,您怎么了?” 周敞笑到满脸泪痕才停下:“猴子,你看我像不像个俳优?” “怎么会?”瘦猴不能理解,“戏台子上的那些丑角都是搞笑的,王爷怎可自贬身份拿其做比?且王爷的笑,可让奴才感到如此悲伤啊。” “悲伤吗?”周敞抬头迎向金色的余晖,“悲伤好,悲伤才说明一个人终于开始了成熟。” 周敞不惧往来目光,笑笑哭哭,再抹干眼泪,就不知来到何处。 四下一瞧,左右人烟稀少,前方是堆的一座座犹如小山高的铠甲、武器。 “那是……”周敞脑中一亮,想到了什么。 瘦猴跟着上前:“那些是敌军俘虏来的铠甲和武器,估计是帐篷里放不下了,这会儿就都堆在外面。” 周敞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也就想起了视点系统上还挂着的上千个订单,于是拐弯抹角问:“猴子,你说,这么多战利品,帐篷放不下,过两天大军出发,难道还要拉走吗?” 瘦猴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只管摇头:“奴才不晓得,不过依奴才之见,要是真有那么多车马,就该优先拉粮草辎重,毕竟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没毛病。”周敞说着话走过去,不顾看守的士兵,“所以,我得想办法替蒋兄分担,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减减重才行。” 瘦猴就跟着问:“王爷要怎么减重?” 周敞现在连理由都懒得想:“你回头去跟蒋孟说一声,这些东西本王都要了,让他将这些都交给本王处置。” “王爷处置?”瘦猴就想到了什么,但是看着那成堆的“破烂”就嫌弃撇嘴,“王爷要这些东西都不吉利,烧了都嫌费事儿,还真能祭天发财?” 周敞心中主意已定:“你去传话就是。” 接下来两天里,除了送别元亓,她又开始专注直播带货。 蒋孟对这些东西浑不在意,自然都可交给奕王处置。 周敞也不背人,只让瘦猴在旁点了大堆篝火,佯装烧祭,而她则眼到、手到、心到,能“带货”的就全部带货。 到了最后,战败的蜃贼堆成山的战利品实在太多,她传输速度有限,体力不支,只能在完成订单之后放弃,被瘦猴背回营帐。 瘦猴将周敞轻轻撂在床铺上,到底忍不住:“元小姐离开,王爷就算是心情不好也不该这般拿自己身体发泄,景姑姑和王妃可还都在一旁看着,不知心中会怎么想。” “让她们想去吧。”周敞累到来得多说话,把眼一闭。 元亓离开,她是失落。 但“位面直播带货”可也一直是她“主业”,只是这个主业之前扔得太久。 周敞不再理会瘦猴,而是在心中问:“一共多少?还还不完欠的佣金吗?” “恭喜,交易成功,共获得佣金二十四万零三百两佣金。”视点系统回答,同时将信息显示在周敞眼前。 “你这有零有整的,肯定又是扣除了什么利息和滞纳金咯。”周敞吐槽。 又仔细显示的数字上看去。 【等级:上九三】 【佣金:-80,000两】 【订单:96】 “这是还差八……”周敞费劲数了数零,“怎么还差八万佣金?” 视点系统没得感情的声音回答:“就是还差这么多,不过这批订单系统不再接纳,你也不要再传战争纪念品了。” “呸,什么战争纪念品。”周敞不满,但又注意到“订单”行,不禁蹙眉,“怎么还有九十六个订单,那些还是袁韵的嫁妆,还一直挂着。” “是。”视点系统就一个字。 “没门儿。”周敞也甩出三个字。 实在太累,从眼前扫走信息,也不再理会视点系统。 差八万就差八万。 本以为这一次能还清“贷款”或许还能有盈余。 没有想到,还是欠着债。 转念想回来,就算不欠,也不会有多少盈余,曾经的理想是换到元亓的身份,而现在嘛…… 以奕王如今的身份,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都触手可及。 那么,她还有什么好愁的? 理智上的确没有什么好愁的,但感情上,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痛快。 第714章怀念先生 临国佑安三十七年,六月十七日,钟与离世的第七天。 周敞为钟与以及所有牺牲在越北三州的将士举办了隆重又简朴的葬礼。 默默伫立在熊熊燃烧的火堆前,凝望着火光和黑烟直冲天际,仿佛带走了过去这段时间所有的郁结与纷争。 葬礼再隆重对她、对奕王、对钟与都没有意义。 别说死后风光,就是生前荣光,钟与也从没放在眼里。 高风亮节之人从来不在乎身外之物,一心只愿至心纯净做自己。 钟与平生所愿乃是清明政治,扶危救困,奕王将钟与认作老师,亦决心如此,唯有周敞不知何去何从。 昨日,元亓已经在伍宏的护送下离开。 今日,周敞则抱着钟与的骨灰,也登上了回程的马车,班师回朝。 临行之前,又想到梅生,若是梅生师徒无处可去,可以一同离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结果梅生却道:“多谢殿下,梅生要跟随秦师父,师父他本就是元家医馆的坐堂大夫,正好还要在北方办点儿事情,梅生亦愿意跟着师父多出来历练历练。” “既是元家医馆的大夫,昨日你们为什么没同元小姐他们一道离开,现在路上还是不太平,一路同去也好有个照应。”周敞虽觉梅生比从前瞧着硬朗了些,但还是文弱,不能让人放心。 梅生半垂着头,目光落在周敞怀中抱着的钟与的骨灰坛上:“梅生想要送钟先生最后一程,算是一点心意。秦师父也说了,我们跟着后续部队一起走,一路上还可以扶危救困,救治缺医少药的人,不急在一时。” “你们要跟着后面的军队同行?”周敞更是吃惊。 大军凯旋,也不是一次都能同来同回的,至少得留了后勤部队,照顾伤重的伤员和老弱残兵。 倒是周敞从始至终都没去过问过梅生的师父,更没有想到梅生的师父还有这样的打算,心中感佩。 梅生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秦大夫立志一生悬壶济世,梅生虽不才,也愿意一直追随下去,希望有一天学有所成,能够医治更多饱受病苦的百姓。” 周敞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不知梅生为何有如此大的转变。 虽然与从前认识的不同,但还是鼓励:“你能这样真好,我替你高兴。” “梅生好吗?”梅生本来红肿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气,轻轻摇头凄苦一笑,“殿下,可惜钟先生就这么走了,否则梅生真的很想跟随他,梅生好后悔啊……” “你后悔什么?”周敞不解,她后悔没能在生前更好地对待钟与,但梅生又是后悔什么。 梅生凄然:“从前的我是多么狭隘,直到认识了钟先生,才有了今天的梅生。” 谁又不是呢? 周敞一时说不出话来。 “梅生从没想过自己是如此狭隘……”梅生也似憋了许久,不吐不快,“打从记事儿起,梅生就一心读书,要考取功名是为了光耀门楣。后来父亲去了母亲病重花光了所有积蓄,考取功名只成了是为有个一官半职能够过上好日子。再后来,遇见殿下,考取功名就成了……成了一己私欲……梅生想要离殿下更近些……更近些……” 梅生说到后面,自动住了声。 周敞却没留意最后,只道:“天下多少读书人,又有几个不是为了考取功名的,考取功名本身没有错,端看功名到手后会怎么做。” “是啊,会怎么做?不管是谁,恐怕再怎么做,也都不如钟先生。”梅生也当最后那话没说过,又继续,“梅生虽跟随钟先生没有几日,但现在回想起来,他一直心心念念都只是想着旁人,从来没有他自己。甚至在梅生离开王府之后,还对梅生不离不弃,若不是钟先生专门找去梅生家里,与梅生深谈一番,也不会有梅生今日。” “是啊……”周敞叹一声,心中默默感叹,将手中骨灰坛抱得更紧。 钟与没有放下过任何一个苦难之人,而她整日都是想些什么? 梅生目光也再次落在钟与的骨灰坛上:“钟先生那时道梅生可惜,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好容易考取了功名却放弃不用。做个教书先生固然可以教化育人,但也实在有限,不若当个好官可以给百姓办更多事实。不过钟先生也知道梅生的性格不适合做官,因此才给梅生写了一封推荐信,说南方的书馆暂时还办不成,要梅生可以去殿下的医馆试一试。钟先生那时还说,当今的世道,书文教化未必管用,但医病救人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你就去了一箪行?不……是说我的医馆。”说到这里,周敞就又想起马志鸿。 马志鸿还是钟与的同窗,如今两人竟然都已不在人世了。 九泉之下,他们相见,不知会说些什么。 梅生也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听了钟先生一番话,梅生才带着母亲回了南方,一路上多番思索,也觉钟先生说得有道理,就拿个推荐信去了旦城。结果那里的药馆还没坐堂大夫,大多数时候都在给穷人施粥,但掌柜又给我写了推荐信,让我去元家的医馆找秦大夫,说是他相熟的朋友,可以收我为徒。” 这一段,周敞先前听梅生大致提过,只是当时梅生说得没有这般详细。 梅生继续:“梅生跟随秦大夫学医,虽然还只是初通皮毛,但跟着他,梅生见识了另一番天地,也觉自己从前的眼界太狭小,眼里只有自己,不见众生。” 周敞惭愧,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梅生说着说着更流下泪来:“然而,梅生之所见所闻者,又没有一个能如钟先生那般霁月清风、胸怀广阔者。梅生本还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学有所成,再见钟先生,要谢他当日教诲之恩,也算是不负先生之望。可惜是再也见不到了。” 周敞被惹得也再次眼眶潮湿:“没有关系,只要我们继承先生的意志,先生就永远都在。” 第715章余生追忆 梅生重重点头,继而再一次用他的鹿眼凝视:“殿下,梅生也要谢谢你。” “你谢我什么,我们早已两不相欠。”周敞自觉从来承受不起梅生的那份感激。 梅生万千情绪似都凝聚在目光里:“谢过往发生的一切,谢余生能有追忆。” “余生能有追忆?”周敞喃喃。 “林栖拜别奕王殿下。”梅生说着向周敞深长一揖,然后转身离去。 谢奕王的是梅生,辞别的是林栖。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梅生,而只剩下林栖了吧。”周敞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林栖余生将要追忆什么,她不知道。 可是她自己呢? 她的余生又该有什么是值得追忆的呢? 来路即是归路,风光却已大不相同。 蒋孟的凯旋大军走走停停,所到之处无不受到百姓的热烈欢迎。 不仅是蒋孟,周敞身为奕王风铭,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亲切礼遇。 这些礼遇主要来自地方官员。 开始周敞还有不适应。 倒是瘦猴对着送来的堆积如山的礼物合不拢嘴:“王爷,您那法子终于奏效了啊。” “什么法子?”周敞问出一句也已经想到了答案。 瘦猴眨眨眼:“王爷这些年东捞西顺的那些东西不是都祭了天,奴才曾几度怀疑那老天爷是个吃白饭的,吃了却不给办事儿。如今看来,这几年咱们奕王府顺风顺水,如今更是一跃龙门,可多亏了王爷的主意呐。” 周敞不解释,盯着原本想要退回去的东西就又有了新主意。 到底还欠着最后一点“贷款”没还清给视点系统,那么这些送来的就是现成的“直播货源”。 更何况,大军可还没走出越北,送来孝敬、讨好奕王的礼品已经堆积如山,这一路还长,还有得收。 因此周敞也就“笑纳”,并且除了能吃进嘴里的让给瘦猴,剩下的也就顺手传去位面。 就这样大军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回到了锦都地界。 这一路上,周敞低调,不是躲在马车里就是躲在驿馆里,却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今晚,蒋孟带了三千人陪护周敞仍旧驻扎在锦都城外。 周敞也是这次随军返回才得知,十万兵马是不得靠近锦都的,早在进入中兴地界之后,就一一分解,归去各处兵营。 “一共多少?”从前日起周敞就已经收不到地方上的“孝敬”之礼了,因此最后问上系统。 视点系统回答:“恭喜,交易成功,共获得七十八万一千三百四十六两佣金。” 周敞盯着显示出来的信息。 【等级:上九三】 【佣金:700000两】 【订单:96】 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又扣除了什么“利息”和“滞纳金”。 她不打算计较,毕竟这段时间的“直播带货”实在过于轻松,可以说都是送上门来的。 但在看到“佣金”一行显示的数字,还是不由得惊喜:“这是……七……十万两?” “没错,你目前拥有七十万两佣金,从‘上九一’到‘上九三’的身份中几乎可以任选。”视点系统难得多说了两句。 “‘上九三’?现在的等级不就是‘上九三’?”周敞撇撇嘴,七十万佣金也才能在“九流排行榜”上,换到上九流中的下三流。 视点系统则道:“奕王风铭的身份等级现在是‘上九七’。” “啊……”周敞又是一个惊喜,然后内心大吼,“你这是阴我?一个‘上九七’的身份要一两千万的佣金,若是现在换出去,还从哪里寻?” “……”视点系统没有声音。 周敞心中冷笑:“资本家就是资本家,阴险呐,老娘虽然数学不行,到底还没傻。” 最后骂了一句,就将眼前的信息挥走。 今晚还是要早些休息,明日进入锦都,可还有得瞧。 第二日,周敞在蒋孟点齐三千人马以后,一同进锦都。 这次归来,既是凯旋而归,也是“衣锦还乡”。 梦想就要实现,幸福就在眼前。 然而,虽然一路上“直播带货”进展顺利,但除此之外,周敞心里却总是郁郁闷闷,又空空落落,也因此一直躲着人不愿露面。 景姑姑和瘦猴一路上都担忧不已,也找机会询问周敞几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敞说不出个所以然,景姑姑和瘦猴就道是因为钟与的死,还是放不下。 然而,今日凯旋,直到了锦都城郊,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周敞还是提不起半分兴致,只是平静走下马车接受百官拜贺。 待百官在礼官的颂贺之声后起身,一个天青蓝的身影就飞扑上来:“九哥,你可算回来了。” 十二皇子风铄半年多未见就又长高了一大截,几乎要与周敞一般高,也能把她一把抱紧。 “你怎么也来了?”周敞见到风铄终是心中敞亮了一点。 风铄可是奕王风铭唯一的弟兄了。 风铄欢欣雀舞,小脸兴奋异常:“九哥得胜归来,小弟怎能不亲来迎接?日前父皇已经给我定下了封号,很快我也是个正经王爷了,等出了宫,就可以每天都跟九哥在一起。” “哦?你都有封号了,是什么?”周敞也替风铄高兴。 风铄笑容灿烂:“那日父皇得到了九哥大获全胜的消息,在酒宴上说没有想到九哥能取得这样的胜利,将来必也能让我临国国泰民安、民康物阜,因此赐我一个‘阜’字。” “阜王?这封号蛮好的。”周敞脑袋里想到了同音的“富”字。 “九哥是不是累了?”风铄似乎都瞧出周敞兴致不高,便拉着周敞去到宫中派来的华丽马车前,“九哥一路辛苦,先上车歇会儿,我们进城,父皇还在宫里等着呢。” 周敞上了马车,一回身,却不见风铄跟上来,就问:“你不来与我同乘吗?” 风铄嘻嘻笑得得意:“不了,小弟有马,要骑马在前面为皇兄开路。” “你这马才骑了几天,一会儿进了城,若是马因为人多受了惊,恐怕摔了你。”周敞一路上都是一个人,也想有个人同乘作伴儿,就命令,“上来……” 第716章失落 这一路回来,高远和柳娥常在一处,袁韵也时常拉着景姑姑不放,瘦猴在车内根本坐不住,时常要求自己驾车或者骑马。 只有周敞一个人枯坐马车中,与钟与的骨灰作伴。 而现在,风铄虽然得了命令,却是拒绝:“下次吧,九哥,还是外面热闹啊。更何况,临出来的时候母妃特地吩咐,说如今九哥与以往不同,要我只可从旁随行,且不可造次,特地嘱咐,不能同乘。” “不能同乘?”周敞一怔,风铄已经跑开。 周敞这才反应过来,沁妃孙氏是在顾虑什么。 可这……未免太早也太过谨慎了。 周敞心中摇头,眼瞧着风铄一跑一跳去了前面,有随行护卫拉过一匹高头大马,他跃身上去,一招手,启动迎接的队伍前行。 她也就坐回豪华的皇家马车里。 马车既是宫中所派,便是临帝所赐,外观华丽高大,车厢内也是宽大舒适。坐于其中,的确是比她一路所乘的马车要好上许多。 马车缓缓驶入锦都城。 闻得消息的百姓黄土铺街、夹道欢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周敞只透过前面纱帘,偶尔随风飘忽开去的缝隙向外望上两眼。 风铄骑在马上,很少有机会出宫的他看什么都是新奇的,东看看、西看看,若不是护卫拦着,恨不得跳下马去,投入人群中。 他笑得还像个孩子般单纯而灿烂,有人扔花他就接住,有人欢呼他也跟着欢呼,有人招手,他也跟着不断招手,好像是自己受到欢呼一般。 如此孩童般单纯地快乐着,让周敞心生羡慕,但她心底就是弥漫着浓浓的失落,不知丢了什么,就也找不回来。 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奕王这个身份再不似从前。 从前那个“雁过拔毛”的奕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口中的“德行兼备”。 从前那个“行事荒唐”的风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口中的“高情远致”。 从前那个“寂寂无闻”的皇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口中的“天纵英才”。 身处一派流光溢彩、繁华盛景之中,周敞终于发现,这一刻竟是无人可以共享。 漫长的游街之后,周敞进宫拜见了临帝风浔。 风浔坐在金殿御座之上,不过半年未见,已是老态龙钟。 父子二人走过场一般互相问候一番。 然后,周敞就直接抛出重点,询问荣王等人该如何安置。 临帝则颓然叹气,半晌拿不定主意。 在回程之前,周敞就已经将荣王及其党羽的名册,以及所犯罪行详尽阐述,写成奏折,上报朝廷。 这一路上,为怕临帝为了一己颜面有所姑息,也是为了完成元亓的心愿,甚至还想出了一个“逼宫”的主意。 周敞命令将荣王所乘的马车全部用素缟包围,上面写满了在与蜃国战争中牺牲的将士的姓名。 有许多已经统计不出,记不清名字的人,则让其战友代为按上血手印。 后来人名写不下,便在马车车顶绑上长长的白布条,继续往上写,一路加一路写,整个马车就是一曲无声的控诉。 荣王被关在马车里,不必见人。 但其一众党羽则被换成了囚车,长长的跟随其后,形成一道特殊的风景。 这样的一列队伍,所到之处,即是特殊风景。 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荣王一党所做之事,本就罄竹难书也就不胫而走,竞相流传。 朝廷若想要包庇,已经堵不住悠悠之口。 临帝若还想隐瞒,也已经来不及。 如今,大势已去,临帝望着唯一剩下的还算“成器”的儿子奕王风铭,眼神中透着复杂。 到了末了也还是没能说出个明确处置荣王的章程。 周敞也不意外,就直接开口建议,将荣王等人交给了大理寺暂时关押,待大理寺查清事实,便在大朝会上公之于众。 临帝好像一息之间又苍老了许多,就也摆摆手算是默许。 周敞仰望御座之上巍巍皇权的代表,心里忽然也不是滋味。 出了御书房,风铄还站在殿门外的石阶上。 “你怎么还在这里?”周敞就问。 风铄兴奋不减,上去拉住周敞一同步下台阶:“等九哥啊,我们都多久不见了,九哥这一去,小弟可是日日都在想着你。” 周敞瞧着风铄兴奋的笑脸,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你就那么高兴吗?” “高兴,怎么不高兴,九哥回来了,还大败了蜃国,取得了彻底的胜利。小弟我是真心为九哥开心。”风铄毫不掩饰,声音回荡在殿前广场上。 为奕王开心? 是啊,人人都为奕王开心。 周敞望着往来宫人,人人都是同一张恭敬微笑的脸。 可是为什么奕王自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开心呢? 旁人不清楚,周敞也说不明白,但她十分清楚,这段时间的郁郁不仅仅是因为失去钟与,更来自奕王风铭的意识。 因此,周敞就问:“铄儿为我开心?那你也听说荣王兄之事,又怎么想?” 风铄一下子不笑了。 周敞一句话问出口,立刻后悔。 这个时候不该扫了小孩子的兴。 但这个时候要换个话题,脑袋里又想不出。 周敞只能强行换角度:“铄儿,你说,若是你换做是我,是不是应该比现在更高兴?” 风铄疑惑,根本没听懂这个问题:“九哥,难道你不高兴吗?” “应该高兴”那就是还不高兴。 望着风铄纯真又迷茫的大眼睛,周敞的心又是一空。 钟先生去了,若是他还在,或许有些话跟他说一说,还能听得懂。 而现在,天地之大,再没一个人能令她诉说。 风铄却在疑惑片刻之后眼神一亮:“我知道了,若是我换作九哥,或许也不会那么开心。” “你知道了?”周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风铄一瞬间又变成了以往小大人的模样:“九哥将来要走的路,是要背负天下人,如此重担,任谁压在心头也都高兴不起来。” 沉默,良久的沉默…… 第717章华丽的枷锁 直到与风铄分开,周敞出宫,还是沉默。 为什么,这个再平常不过的道理,从前却未想到过? 那一心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只是一副华丽的枷锁? 秋叔去了,钟先生也离开,还有千千万万叫不上名字的人,那些一同上过战场的战士们,也都去了。 周敞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但过往的一切,终究成了不得不背负的重担。 回到奕王府时候,王妈妈和多福多宝等奕王府上下奴仆都早已等候在大门口。 周敞亲手将钟与的骨灰交给王妈妈。 本以为王妈妈会嚎啕大哭。 结果,王妈妈只是将骨灰坛紧紧抱在怀中,眼中虽然是抹不去的浓浓哀伤却没有流泪。 倒是王妈妈身后的两个孩子,多福和多宝默默流下泪来。 一行人去到正厅。 王妈妈才抱着骨灰坛,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钟与临行之前已经有了预感,现在不过是都按照他所说的又回到了这里。” “我会派人送你们回老家,将先生好好安葬。”周敞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王妈妈缓缓摇头:“不需要的,钟与他也并不想回家乡,他曾经提过,希望故去后,能将骨灰洒入溪流,说这样可以汇入江河湖海。” “这样也好,那择日我们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送先生一程。”周敞也觉得这样或许是对钟与最好的结局。 有日月天地坐陪,有山川江海为伴。 “是,全凭王爷做主。”王妈妈始终低着头看着怀中钟与的骨灰。 “王妈妈,今后你就一直留在府中跟景姑姑作伴,还需要什么,也都尽管说出来。”周敞这么说,是想将王妈妈的下半辈子都安排好。 王妈妈悲声:“奴家没有什么要求,王爷也不必操心。钟与他早早都已经为奴家安排好了。奴家只愿意一辈子都守着他,若是还能够待在王爷身边,侍候王爷给王爷做饭,也就别无他求。” “这个自然。”周敞多少也预料到是这么个答案。 又看向多福多宝两个孩童。 蓦地发觉他们好像也在一夕间长成了大人。 “多福、多宝,今后你们要去学堂读书,将来做像钟先生一样的人。”周敞的印象里,从前都是钟与私下亲自教导多福多宝,可现在钟先生不在了。 多福、多宝同时点头。 王妈妈忍不住红了眼眶:“王爷,他们已经有了名字,不再叫多福多宝,这还是钟与临行前给取的,说是不能一直只叫小名。” 临行前安排好一切。 原来,钟与早就预料到了,但他还是视死如归。 周敞心头和眼眶同时酸涩,但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问:“你们叫什么?” “钟仁,字礼信。”多福回答。 “钟善,字义信。”多宝回答。 仁、善、礼、义、信,这些全都是钟与一直以来的做人宗旨。 周敞只是没有想到,钟与最后竟然是连多福、多宝的字都给取好了。 王妈妈也终是抹上一把眼泪:“原本钟与说,让两个孩子跟奴家的姓,可这两个孩子无论读书识字、还是做人规矩,都是钟与一手教大的,他们就是钟与的孩子,也该跟他的姓。虽然钟与不在意,但往后逢年过节,也要有人给他上香祭奠不是。” “王妈妈说得对。”周敞也赞同。 之后,大家又默哀一阵,才散了回去。 翌日,周敞就带同奕王府的几个老人,去到锦都城西郊朝天观附近的砚山溪流边。 王妈妈带着钟仁和钟善,亲手将钟与的骨灰洒入澄澈的溪水之中。 溪水泉泉,将骨灰冲刷带走,却带不走浓浓的哀伤。 周敞在溪边伫立良久,向钟与告别。 回程的途中,周敞与景姑姑同乘。 景姑姑穿一身素白常服,头上只插一根银色梅花簪,淡雅庄肃。 周敞先时还沉浸在对钟与的哀思之中不愿多言,行至半途,一抬眼,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景姑姑,您怎么没有戴面纱,也没有戴帷帽?” “是没戴啊。”景姑姑语气平常得就跟没受伤之前一样。 “是啊,是没戴……”周敞忽然意识到一直忽略了什么。 自打钟与去世,她也跟着丢了半个魂。 如今一回忆,景姑姑不戴面纱,又不是从今日开始的,那应该是自打从越北被救之后就一直如此。 只是她此前一直沉湎于对钟与的追思之中,没有留意景姑姑的变化。 景姑姑的右半边脸上,深红色凹凸不平的疤痕始终都在,变化的只是不再遮掩。 对于这个变化,旁人瞧了不知如何想,但在周敞看来,那得是要多大的勇气啊,尤其是对景姑姑那般从前甚至有洁癖的人。 于是她问:“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了?” 景姑姑的烧伤刚刚恢复那会儿,周敞以及身边所有人都极力劝慰景姑姑,告诉她不用在乎旁人的眼光和看法。 但那时,景姑姑就是整日躲在屋子中,实在不得已出门也是戴着面纱遮掩,还时时担忧被人看出。 景姑姑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摇头:“不在乎了,经历了生死之后,就彻底不在乎了。” 周敞探寻的目光投过去。 景姑姑就继续道:“开始被绑架掳走那会儿,本来脸上戴着一块面巾,后来挣扎途中也就掉了,那些绑匪哪里能容人去拣?可能是那会儿……想遮掩都遮掩不能,当时也是顾不上,一心想着能保住一条命也就不差了,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习惯的吧。” 周敞静静听着看着,景姑姑面容平静柔和,脸上的伤疤犹在,但也根本破坏不了那份雍容端庄。 景姑姑还在回忆着,甚至还笑了笑:“可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当时没顾上,后来发现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不戴面纱。且在绑匪窝里,倒是让我发现,原来除了自己,旁人根本不在乎。” “是啊,只要景姑姑不在意,旁人根本没有资格在意。”本来这个话题很可能会沉重,但经景姑姑这么一说,周敞反而轻松。 第718章灵魂发问 景姑姑跟着点头:“王爷说得对,那时老奴就想,这帮坏人都不在意,我更没有理由嫌弃自己的脸。更何况我的脸也不是给旁人长的,从前身边关心我的人都不嫌弃,我更不应该了。那时心中就暗暗发了个愿,要是能得以侥幸活下来,就再不戴面纱了。” “景姑姑是好样的。”周敞是真心给景歆竖大拇哥。 “后来到了军营,还是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景姑姑继续回忆,“但那时王爷、王妃、元小姐、钟先生情况都那么紧急,我整日担心都还来不及,也顾不上旁人的目光。到后来钟先生去了,就更……” 提到钟与,周敞神色一黯。 景姑姑停住,叹口气:“唉……钟先生就这么去了,也让老奴明白更加不能自惭这张脸。钟先生明知寿命不长,还能那般一心为人,我不过是毁了脸,凭什么整日自怨自艾。老奴一介女流做不了钟先生那样的大事,但好好生活,照顾好王爷,总还是能做到的。” “景姑姑想得明白。”周敞发自内心。 “所以我的王爷哟,您到底还有什么解不开的心思啊?”景姑姑将目光转向周敞,“您还年轻,还有什么想不通的,眼看大好日子都在前面,不要整日郁郁寡欢,让我们都担心了。您这样下去,钟先生在天之灵也不安生。” “我……”周敞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九哥……”景姑姑忽然换了称呼。 “嗯?”周敞却感到格外亲切。 “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别管旁人。”景姑姑忽然语气恳切又郑重,“即便是钟先生生前的期盼,你也不必背负,你就是你,没办法过别人的人生。若是你仍然中意元小姐就……” 骤然元亓,这个话题转折太大。 周敞身子猛地一震。 景姑姑却又不说下去,而是又叹口气:“唉……人啊……自己的心思究竟如何,只有自己知道。九哥,记住……娘娘临终的意愿,她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一生喜乐。” 这句话再平常不过。 周敞却内心震动,奕王风铭的意识翻涌。 景姑姑一只手伸过来,拍拍周敞的手背,开启老生常谈:“九哥啊……娘娘在天上看着呐,不管怎样,你该找个贴心的人,要不哪怕是先生个孩子……” “景姑姑……”周敞的内心还在激荡,更没料想景姑姑的话题还是山路十八弯,能转得这样快,赶忙截住,“景姑姑怎么提这个,倒是您……既然已经不在乎脸上的问题,那么有没有想过,还有一个人在等你……” 景姑姑一怔,也就知道周敞提起的是谁。 然后还真似认真想了一下,末了缓缓摇头,吐出三个字:“不必了。” “不必了?为什么?”周敞之所以还能想到李执,是因为始终觉得这两个人若是能在一起,哪怕只是做个伴儿也好。 景姑姑笑一笑:“我们都是那种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人,何必一定要往一块儿凑?更何况老奴这样一直跟着王爷不好吗?” “好……景姑姑能一直陪着我当然是最好的,不过……”周敞在内心深处早已把景姑姑当成母亲一样,若能得景姑姑一直陪伴,他是求之不得。 因此也把要说的“不过”二字生咽回肚子里。 两人一路再无旁话,回到了王府。 待周敞与众人都下了马车要往里走,瘦猴却从后面拉住。 “怎么?”周敞落后一步,让众人先进去。 瘦猴似有话憋了一路,直接问:“王爷,难道你不喜欢元小姐吗?” 周敞刚刚压下内心的波涛云涌又被挑起来。 刚才在路上,瘦猴一定是听到了景姑姑的话,可是这些人今天到底都是怎么了? “王爷是喜欢元小姐的,奴才肯定。”瘦猴又低声道,“既然这样,王爷何必苦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元小姐也没再嫁……” “不、不、不……”周敞不知为何,一提及此事,内心全是抗拒,更控制不住吐出句实话,“我不知道,但你也不懂。” 不是没给自己时间,但关于元亓…… 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 元亓是她周敞的初心,她又当了这么久的奕王,虽然骨子里还是颜控,但私心里文斐长得再好也还是不如奕王风铭,更何况风铭也不算差。 可是,即便抛开她的私心,那个已经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至尊之位。 元亓始终只中意于文斐。 那么哪怕她可以不要那个位置,还换去元亓的身份,更愿意得奕王相伴,可那也不是元亓真心想要的。 奕王的一片痴心,不能让元亓背负。 因此,甩下那一句,周敞逃也似地撇开瘦猴进了王府。 为什么?人人都要提这件事?而人人都不懂。 周敞心中是茫茫然漫天席地的痛,却一滴泪也流不下来。 旁人怎么能懂,感情的事最是无法强求。 早在一开始,元亓就是文倾言的,而奕王风铭的错付却是她造下的孽,恐怕还要她用余生去还。 送别钟与之后,周敞虽然回到了熟悉的奕王府,心境却再不能与从前相同。 再加上,原来门可罗雀的王府大门,现在每日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从前无人问津的奕王府,现在成了达官显贵、大小官员争先抢后前来拜望的地方。 更是让周敞只能闭门不出。 即便如此,奕王府中还是多了许多人。 先是临帝下旨,因着此前奕王府曾遭劫,为了安全起见,特地又给奕王增派了护卫军,将府内府外都加强了防护。 然后是袁府,袁川送来了一大批家丁、下仆,说是也担心奕王和奕王妃的安全,也是袁韵现在身边出入侍候的人手不够,特地拨来,请奕王笑纳。 对这两点,周敞都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接受。 因为随着奕王的地位提升,袁韵这位奕王妃也成了贵妇圈争相巴结的对象。 奕王府又重新挤满了人,可是没有了秋叔、没有了钟与,奕王府就好像少了一半的人,周敞的心里反而越发空虚。 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 第719章朝会审判 临国佑安三十七年,十月初一,在周敞的坚持下,举行大朝会,召集文武百官,公开审判荣王的累累罪行。 周敞立于金銮殿御座之下最上首的位置,下首身旁站着的则是刚刚受封为阜王的十二皇子风铄。现在他们是临帝唯二在朝的皇子了。 阜王风铄显得既紧张又兴奋。 周敞也是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就没有半点儿新奇激动的心情,甚至内心比平日还来得沉静。 元亓和元介姐弟二人被安排在金殿内最下首的末位,以有功之臣及受害者家属的身份见证荣王的宣判。 这是周敞事先向临帝要的恩典,理由是荣王害死了元裕,但元家是两次击败蜃国的幕后功臣,朝廷不但应该为元家主持公道,还应该对其贡献加以褒奖。 临帝最开始是反对,虽然不是没有女子上金銮殿的先例,但本来荣王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就已经够丢皇家脸面,更何况,元亓的身份也是既特殊又敏感。 元亓不仅是元家的女儿,还是废弃的奕王妃。 两者加在一起,更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周敞就拿出了元家此次支助战争的账本,更直言指出,之所以能在没粮没钱没药的情况下打赢与蜃国的战争,收复失地,都是靠得谁。 这是一场银子战争,若无元家鼎力相助,未必能将蜃国驱逐出边境。“战时令”的期效犹在,元家可还是朝廷最大的债主呐。 看在银子的份上,临帝也就有所犹豫。 “父皇,元家前后出了近千万两银子,可没说一句要朝廷偿还的话?”周敞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于是临帝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妥协:“既如此,朕破例允准一回。” 周敞也总算不负元亓所托,得以让元亓姐弟二人能够亲自在场见证荣王的最后下场。 荣王、兵部尚书彭派、吏部尚书周唐、西戍卫营总领等,跪于御台之下。 满朝文武分立两侧。 按照周敞原来的想象,这场朝会怎么也该有几百人,金銮殿上根本站不下,位阶低站不下的官员都应该站满了门外丹墀乃至丹陛之外去。 结果,该是临帝为了面子考虑,规模只控制在平日早朝的规模,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隆重。 临帝高坐金銮宝座之上,一言不发,只让大理寺宣读最终判决结果。 大理寺卿楚凉查了两个多月,查出荣王及其党羽千余众,卷宗都能堆满十车。 临帝为免皇家颜面尽失,一压再压,一减再减,但终归其结党营私,里通外敌,陷害朝臣,挑起两国战端,更为了支助蜃国银钱,不惜前后两次绑架元裕、元亓父女的事实无法掩盖。 单拿出一条就够诛九族。 荣王的九族就是临帝也包括奕王自己。 因此临帝最多只能下令将荣王削宗籍赐死,妻子儿女贬为庶人,荣王生母顺妃田氏则剃度为尼,去与前怡贵妃顾氏作伴,常伴青灯古佛。 兵部尚书彭派,因是荣王一党的中枢人物,理应重判,但因其唯一嫡子彭良已死,妻子蒋氏又是蒋家的女儿,只将彭派一人判了死刑,两位蒋氏夫人及府中女眷保住了性命,但沦为贱籍。 其余党羽大小官员,涉案尚有千余人之多,均被削爵削官,依法惩处。 最后还有文斐,虽然并非主谋,亦非自愿,但因被蒙蔽,稀里糊涂就牵涉其中,至少也有失察之责,被贬去官职,终生不得再用。 这番判决下来,周敞就觉太过轻判,不足以解恨。 但荣王一党作恶多端,再恨又能怎样,最多也不过就是一死。 除了死,还能有什么更高的惩罚吗? 荣王一言不发领了旨。 群臣亦无人异议。 荣王一党被全部带下。 临帝才和缓了面容看向周敞:“此次大败蜃国,奕王功不可没,不知奕王想要什么赏赐?” 周敞此前在奏疏之中已经为蒋孟和三军将士请功,三军将士都得到了相应的封赏,蒋孟也如愿以偿被封了“威武大将军”。 而周敞唯独没为自己要什么。 临帝这一句只是铺垫,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才是重中之重。 周敞是真心不想居功,尤其是在经历过战场杀戮之后:“儿臣并无功劳,这都是三军将士奋勇杀敌的结果。若说要赏,父皇请赏赐元家一桩恩典,毕竟元家为了这次战争,前后捐献了千万两白银。” 此前就曾暗示临帝,这是一笔朝廷不用还的银子,现在又特意把“捐献”二字说得极重,明示就不能再显著了。 临帝轻易揭过了荣王之事,心情好上许多,也就能从善如流,问向元介:“哦,朕记得元家还有个伴读,是一直跟着阜王读书的?” 元介就出列,向上躬身拱手:“启禀陛下,臣元介是阜王伴读。” 临帝不欲旁人多联想元家与奕王曾经的关系,只问:“元家既与这次大战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元介中规中矩回答:“此次大获全胜,全凭奕王殿下才智过人,元家不敢贪功,更不敢要什么赏赐。” 元亓站在元介身边,始终低眉敛目,没有任何反应。 临帝就想也轻轻带过。 周敞赶紧把话接过来:“父皇,虽然元介谦逊,但朝廷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儿臣代元家提出一个请求。请父皇将朝廷的铜矿、铁矿、煤矿的开采权、行销权下放给元家,让元家可以参与其中,一方面减轻朝廷负担,另一方面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个主意,可也是苦思冥想多日的结果。 周敞根据前世“朴实”的经济知识也知道,要说赚钱,那就得数那些资源有限还处于垄断地位的。 而若要形容一个人有钱,莫过于说其家里有矿。 为了完成对元亓“还钱”的承诺,唯有这一条路才行得通。 否则真等着朝廷还出“战时令”的银子,还双倍奉还,那得猴年马月,天荒地老。 第720章欺君之罪 原本铜矿、铁矿、煤矿的开采权一直都是攥在朝廷手中,虽然便于集中管理,但也是一种垄断,且百姓根本享受不到半点儿好处。 若是元家能介入这些垄断行业,自然能够大大赚上一笔。 从长远看必然能收回那千万两银子的成本,而且开采权一旦落入民间,还可以扩大规模,给百姓提供更多赚钱机会。 临帝在这件事情倒没多少犹豫。 主要是近年来,朝廷实际在矿山开采上下了不少成本,若说外包出去也无不可,反正任他是谁,只要所有权还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就可以随时收回来,便点头同意。 元介出列谢恩。 临帝答允,那么从今日开始元亓就离天下第一位女首富更近一步了。 周敞的心暗自一松,不由余光瞥向元亓。 元亓却是站在末尾,始终不动,也瞧不出任何神情变化。 周敞就有些吃不准,她想要尽量补偿元亓,想要给她更多,但能力到此已是极限,那么元亓到底还要什么? 此前得知元亓回到锦都,周敞就曾去与她见过一面。 当时虽然只提了荣王和文斐判决一事,对于临帝的轻判轻决,周敞都感到不满,就不知元亓会如何。 元亓当时却表示,若是天下人都能够接受,那么她也能够接受。 甚至说那话时,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但周敞总觉得她眼眸中偶尔流露出浅浅的疲惫和郁郁寡欢,都说明了还有心事。 周敞自然直言相问。 元亓却只说她现在很知足,并没有什么心事。 周敞就摸不清。 这会儿,周敞收回心思,就想着再向临帝要个恩典:“父皇,既然元家得了朝廷的许可,也该给元家一个合理的名头才好办事。从前元裕在世时,尚有一个‘安泰商绅’的头衔。现在元家乃是由其女元亓主持家业,她这次可是不顾个人性命安危,多次往返越北三州危险艰苦之地,不遗余力支撑战争取得胜利。且她还是临国乃是整个天下第一位掌管如此大事业的女人,难道朝廷不该予以嘉许,也封个‘天下第一女商绅’岂不是好?” 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临帝本来就极力避免提及元亓,这会儿就眉头紧蹙。 御史中丞贺韬立刻跳出来反对:“这怎么可以,她不过一介女流,今日能站在殿上,皆因怜其是受害者家属。元家再有功劳也不过一介商贾,动机皆以利计,陛下既然都已经赏了矿脉的开采和行销之权。再多就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贺韬乃是荣王的岳父,对于能够逃过荣王一党的牵连,周敞倒是颇感意外。 更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敢站出来挑刺。 还没等她开口反驳,礼部尚书沈肆也跟着道:“陛下,元家此女是什么身份,又做过何等样事,朝廷中无人不知,又怎可再予以嘉奖?还请陛下三思。” 沈肆原来也与荣王过从甚密,但因没有直接参与到荣王通敌叛国和绑架一事上。 临帝又一力要将荣王一党造成的不良影响往下压,因此对沈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他放了过去。 “做过什么?元家一直都是堂堂正正做生意,且所做之事也是‘富而行其德’,怎么就不配了?”周敞只是想给元亓要个封号,方便她出来谈生意的时候更加名正言顺。 毕竟一个女子,再是出身于根基深厚的家族,生意场上恐怕还是步履维艰。 “奕王殿下,我朝还没有封‘女商绅’的先例啊。”袁川也站出来反对。 下面都开始纷纷议论,大多都是摇头晃脑不大赞同的样子。 周敞目光扫视全场,最终还是落在元亓身上。 元亓始终站在那里,充耳不闻,好像正在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文倾言的事情吗? 刚才荣王一党被带下去的时候,周敞明显看到元亓的目光追随文倾言的方向。 周敞甩甩脑袋,不愿再想下去,回头看向临帝:“父皇,一个‘天下第一女商绅’的名号有何不可?更何况,元亓所做之事,所捐款项,可比千百个已经有商绅名头的男人加起来还多了。难不成那些金子、银子的还有性别,分个男女,价值不同?” 临帝心中不愿,但如今形势已经不好再明面拒绝奕王,就又习惯性回头寻求身侧侍立的方赦。 方赦一如往常耷拉着两只灯泡大的金鱼眼,一收到临帝风浔的目光询问,就赶紧上前躬身,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陛下,名号不名号奴才不懂,但千万两的银子倒是的确不分公母呐,若是这笔银子不用还……一个虚名而已……” 往下的话不必多说,临帝就点了点头。 临帝问来了答案,正身开口:“既如此,就如奕王所愿。” “谢……”周敞刚要谢恩,忽然从金殿一侧匆匆而来一名内监。 那内监直接在临帝面前禀奏:“启禀陛下,锦贵妃带着奕王妃说有要事请见。” 临帝立刻怒道:“放肆,这是朝会,后宫之事岂可拿在此处?” 内监瑟缩,但还是把话说出来:“贵妃娘娘说,事关重大,乃涉及到欺君之罪,正是要当面说清楚。” “罪涉欺君?”临帝就不得不问上一句,“到底什么事?” 内监无法回答。 御台下面西侧门外,袁韵的声音突然高喊:“陛下,臣女奕王妃袁氏要状告这大殿之上一人,诓骗欺君。”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周敞。 周敞一脸懵。 紧接着,不等临帝首肯,锦贵妃丁氏带着袁韵径直步入金殿,二人身后还跟着锦妃丁氏带着三名宫女,分别端着用红布蒙着的东西。 锦贵妃丁氏来到大殿之上,先向临帝叩拜行礼,然后言道:“奕王妃袁氏,有欺君之罪要向陛下揭发,臣妾因此不得不接引她前来面圣。” 自从显王在越北牺牲之后,其“私造兵器、意图谋反”的事情不知临帝怎么想,但锦妃丁氏倒是被封了贵妃。 第721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起来,人死灯灭。 随着显王风铮的死,他的罪名临帝也是不打算追究的了。 临帝的脸色阴沉如水。 锦贵妃丁氏说完,便自行退到一边,力求只当一个带路的。 袁韵盛装华服就要上前,却被袁川拦住:“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退下。” 袁韵昂然一指元亓的方向:“她都能上得大殿,我堂堂奕王妃为什么不能来?” 此言一出,不用问,也就知道袁韵是针对谁而来了。 难怪前段时间,袁韵频繁出入后宫。 但欺君之罪又是从何说起? 周敞脑中一片茫然,与元亓对视,元亓秋泓潋滟的眼眸也出现一瞬空白。 “你赶快退下,不要无理取闹。”袁川慌张劝说女儿离开。 袁韵撇开父亲,只向临帝行礼:“陛下,臣女要状告隆裕元家之女元亓有欺君之罪。” 临帝刚答应了要给元亓封号,这么快就被打脸,更是不悦:“这里是金銮大殿,满朝文武百官庄重严肃,奕王妃为何有此一言?可有证据?” “臣女出身太府令袁氏一族,知礼法,重规矩,自然知晓言出必有证。既出此言,自然是人证物证俱全,否则不敢胡言。”袁韵自信满满。 临帝既问出口,也就是要听得详细:“好,那就说来听听。” 袁韵回头瞧一眼元亓又看了看站在上首的周敞,这才回转继续:“陛下曾赐婚隆裕元家,那么当时礼部必行纳采问名之礼,必定问及其女是否已有婚约。而那时的元家也必定是否认了的。然而,据臣女事后查实,早在多年前,元亓与上一科状元文斐早已定下终身,这难道还不算是欺君之罪吗?” 这算什么? 周敞站出来解释:“父皇,元亓与当时的新科状元文斐并无婚约,亦无私定终身,这一点儿臣清楚得很。” 袁韵倨傲斜睨:“陛下,臣妾有人证、物证,物证在此,人证已带到宫门外,还请陛下允准召见。” 临帝就先问:“物证是什么?” 袁韵示意身后端着东西的宫女,其中二人抬着一口箱子上前。 “打开。”袁韵命令。 两个宫女就依言打开箱子。 众人目光齐向箱中看去,里面却是满满当当的许多信件。 “这是从丹陆城文斐家老宅中获得,全部是元亓多年来写给文斐的信,里面不乏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之词。”袁韵指着箱子里的信件说明,“这么多信,足以说明他们早已暗通款曲,私定终身。” 这很难不让人想起当初奕王大婚时,婚宴上散播的那些信件。 袁韵更继续说道:“当初在奕王殿下的那次婚宴上,就曾有人揭发过元亓与文斐的私情,那些信件均是文斐单方面写给元亓的,不足为凭,不过相信在场的很多位大人也都看过。如今这些信件则全是元亓写给文斐的,二者相互印证,无可抵赖。” “那件事情,当时文斐也在场,已经当场就澄清过,那些信纸并非其所写,乃是有人恶意伪造。”周敞冷哼,“哼,可惜当时本王没能追究,否则恐怕也不会有眼前这一箱子东西了。” 袁韵也是早有准备,冷艳的脸上毫无惧色:“当时否认亦做不得真,但这些信件全部是出自隆裕元家之女元亓之手,却是有笔迹为证,做不得伪。” 周敞也知当初之事只是草草盖过,那些信也的确就是文倾言所写,因此不得不退一步:“就算是真,那又如何?那些不过是少年人互诉情愫的幼稚言语,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恨呐…… 文倾言这个蠢货,犹记得当初出了那一档子事情之后,曾提醒过他要毁掉往来书信,可是这家伙显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袁韵俏目一挑,进一步发难:“臣女当然还有人证,请陛下允准他们进来。” 临帝的脸已经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本想着轻易打发了元家,不要群臣多出不必要的联想,却不想袁韵倒要将事情闹大。 可细细一想,当初那一桩婚事,还是荣王前后帮奕王张罗的,后来的结果更是十分不满意,便也点了点头。 袁韵示意,下面几名太监带上两名老妪,两个老妪后面竟然还跟了文斐文倾言。 “他怎么又回来?”周敞猝然意外。 现在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就是文倾言。 文倾言刚刚领了判决就应该跟着荣王一起被带了下去才对。 袁韵一笑不打算解惑,只向临帝:“陛下,前案已然审结,文斐虽然已经是一介布衣,但其言也还是可以听上一听的。” 临帝皱眉,不置可否。 袁韵便开始了表演,先指着那两个老妪:“陛下,这二人分别是元家和文家的下人,能够证明,其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家自小就议过亲,当初只等着文斐高中状元便会成亲。这件事情在丹陆是人尽皆知之事。” 两个老妪是第一次见这样大的场面,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头恨不得埋到地下去,除了磕头一个字也说不出。 倒是文倾言虽跪俯于地,却能不卑不亢,抬首反驳:“回禀陛下,草民与元家小姐是自小认识,两家也议过亲,但没有正式过礼,什么也不算的。” “那你是承认你们自小青梅竹马,两人多年来互通情书了?又或者说,这叫做私情未断,暗通款曲?”袁韵向来吵架从不示弱,这会儿也是伶牙俐齿。 文倾言立马支吾着不能回答,原本他愿意再次上殿,目的只是为了帮元亓澄清。 周敞立刻就明白了袁韵的意图。 这是不告个欺君之罪,也要毁元亓的名声啊。 当然,最无语的还是文倾言,这人除了一身好看的皮囊,竟是无一处可取,所到之处,所历之事,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敞就要来个快刀斩乱麻:“父皇,今日朝会纠缠这样的话题有什么意义,他们既没有正式订过亲,又没有文书与信物为证,便根本什么都没有。那就更谈不上什么欺君之罪了,既然都是无稽之谈,就不要在这里耽误大家功夫,还是散了吧。” 第722章丢失的金丝楠 袁韵自然不依:“事实如此,口头上的约定也算是约定,如何不算?难道还真是要三书六礼都过了才算,他二人有男女私情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两家有口头婚约,那也是婚约,也是有人证的,并非无的放矢。” “口头约定?证人呢?证据呢?”周敞也反问。 袁韵指向地上跪着的两个老妪:“她们就是人证,整个丹陆的百姓也都是人证。” “呵呵,市井八卦之人也能当做人证?”周敞讥笑,更要堵住下面的话,“更何况,所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会儿,除非有父母当面出来澄清,或者官府冰人以婚书为证,否则就是子虚乌有。你这可就算是诬告。” 袁韵气急脸红。 周敞更不再给袁韵开口机会,朝向临帝:“父皇,这些证据都与欺君之罪无关,做不得数的,还请父皇明察。” 临帝年老体弱,但还不至于糊涂,听了这么长时间,也心知肚明,二人私情或许有,却实在没正式定亲,那便是做不得数。 阴沉着脸色不变,轻咳一声:“奕王妃所说若是只有这些,儿女私情之事就不要拿来朝堂之上了。” 袁韵并不气馁:“陛下,臣女还有第二项证据,证明元亓在问嫁之礼之时,仍旧与文斐余情未了,私相授受,不知检点。做出如此失德失贞之事,面对皇家赐婚,难道不是冒犯天家,欺君罔上吗?” 她一味要把事情往夸张严重的方向上说。 临帝果然又被激起怒意。 袁韵说着话就要再召证人上来:“臣女有证人曾看见文斐去过元家宅邸与元亓见面,元家还送过文斐各种东西。两人不仅是在未嫁之时,更是在嫁人之后私相授受。” 没等周敞开口,文倾言已经出言否认:“没有的事儿,自从琪华……元小姐成亲之后,我再没与她私下见过面。仅有一次去元家,亦是为拜谢元伯父这么多年的相助之恩。至于东西,那是元伯父所赐,念及草民当时考取了状元,却还无回乡的盘缠。为此,文斐一直感念于心,此生不忘。” “你频繁出入元家,书信、物品又甚密,谁敢保证你们没有借此暗通款曲。”袁韵看向文斐的目光锐利而冷漠。 周敞不明白,从前袁韵还把文倾言当偶像一样崇拜,怎么转眼间就能如此横眉冷对。 文倾言可还是那个文倾言啊。 即便重新成为庶民,但他脸没变,身形没变。 一身白衣素服跪于大殿之上,仍旧俊美无方,无男子可及。 文倾言亦是被气得反复重复:“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们……我们是清白的,你……你不要冤枉了她,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是清白的……清白的……” “清白?哼……”袁韵不屑冷哼,目光瞥向元亓,“谁家好好的女子嫁人之后还抛头露面,于市井之间谈笑买卖。简直是不知廉耻,有伤风化,更是……” “够了……”周敞再听不下去,断然喝止,“那是本王同意的,也是本王允许的,元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与生俱来就有经商的天赋,本王不想埋没了她,愿意支持她继续施展自己的才华。怎么样?” “怎么样?”袁韵咬牙切齿,“她……她那是伤风败俗……” 周敞一挑眉毛,更不容袁韵再出恶语:“够了,你说的那些都是捕风捉影之事,都是后院无知妇人闲来无事,如市井泼妇一般嚼舌根,以讹传讹传来的。” “你……”袁韵盛怒之下一指周敞,但到底理智尚存,无法针锋相对。 临帝亦是脸色铁青,这一下皇家最后的一点儿颜面也丢尽了。 袁川觑着临帝脸色,赶紧上前阻拦女儿:“韵儿,你再怎么样使性子,这里还是朝堂大殿。快别说了,赶紧退下去吧。” 袁韵终于注意到父亲,声音就带上委屈的哭腔:“父亲,您什么都不知道,只一味让女儿忍让,再忍可就把什么都让出去了……” 周敞先前多少怀疑这是袁家合谋导演的一出闹剧,但见袁川冷汗涔涔,却又不似。 “啪”的一声。 就在这时,临帝猛拍御案:“你们夫妻要吵架的事情,就不要拿到这里来,都下去。” 皇帝一句话,把这件事情定性。 周敞等的也是这句话,也上前一步,呵斥袁韵:“你不要再闹,赶紧回去。” 袁川也在一旁要将女儿拉走:“韵儿,走吧,别再失礼于人前。” 袁韵则不屈不挠,不可罢休,扭脸向临帝:“陛下若以为这些都还不够,那么还有第三件,可以证明元亓还犯了一项欺君之罪。” 临帝已经没耐心听下去。 袁韵更要豁出去:“陛下,此前奕王殿下废弃那元亓,实则并非如殿下所说是主动休弃,而是元亓她私逃在先,枉顾圣旨,擅自离开,如此大逆不道,有损皇家清誉之事,难道还不算是欺君大罪吗?” 周敞的心就是一个咯噔。 没有想到袁韵还有这一手。 袁韵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移步过去掀开另一个宫女端着的东西上面的红布,下面揭露出的正是一方烁烁耀眼的金丝楠木盒:“这就是她元亓抗旨私逃的证据。” 周敞一眼便能认出那是元亓于奕王生辰那晚送给奕王的千年金丝楠木锦盒:“这木盒怎么会在你手上?” 先前在去往越北的路上,钟与的信中曾提及,这个锦盒是被闯入奕王府的盗匪偷了。 当时,周敞虽然心痛,但也无法追究。 到后来,也已知那群所谓盗匪,不过是荣王派人假扮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合抱连枝玉佩。 可至于这金丝楠木锦盒,周敞就再未留心。 “殿下还认得出就好。”袁韵冷笑,明丽的杏眼重新得意。 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此前奕王赶赴越北送军需的那段时间,奕王府遭盗匪洗劫。 既然奕王不在,袁韵身为奕王府堂堂正正的奕王妃,便带着人去王府各处查找清点,看府中是否少了什么。 好在,王府明面上只损失了些财物,但都不多,袁韵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当去到奕王书房内室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被扔在地上,敞开的金丝楠锦盒。 锦盒当时已经被盗匪打开,里面空空,除了两张纸,什么也没有。 第723章旧事重提 袁韵毕竟是高门闺女,只一眼便瞧出那锦盒材质非同寻常。再拿出里面纸张细瞧,立刻决定直接将金丝楠锦盒收归己有,对外则不动声色。 因此,后来钟与和景姑姑发现少了金丝楠木锦盒之时,再三找寻不到的情况下,只当是因为盒子贵重被盗贼偷走,便写信告知了周敞。 袁韵则在事后推说自己受惊,要回娘家将养几日,趁机将金丝楠锦盒带回娘家收好,以备今日。 金殿之上,盛装打扮如金红牡丹的袁韵,就着宫女的手缓缓打开金丝楠木锦盒。 纤纤玉手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高举示向临帝:“陛下,这是当初元亓亲笔留书,字迹、时间、落款,都足以对得上,可以证明就是她枉顾皇家御旨,私自擅离。” 更不等临帝反应,袁韵当众将纸上内容读了出来:“君系四海,妾心不阻。份浅缘薄,殊途难谐。自此归去,了无遗憾。伏愿殿下,鹏程万里。朝朝暮暮,岁岁年年。三十五年元月十五日晚,元亓。” 声声入耳,句句扎心。 当年那种突然失去元亓的无助与失落感,又如潮水般跟着涌上来。 周敞的脑袋还在琢磨,旁的或许都可以,但这封信无可否认,奕王的意识则是翻江倒海。 这件事,当年在锦都就有许多议论。 现在认真拿到台面上来计较,还真是难以自圆其说。 不由得望向元亓。 元亓一直就像个局外人,这会儿也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一桩旧事重提,更没想到竟能引来今日之祸。 本也是被打个猝不及防,但发生就是发生,生意场上瞬息万变的事情,这两年来独立支撑偌大个元家也经历更多,面对这般场面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因此元亓走出队列,款步上前。 今日她穿的是一身淡雅月白素色衫裙,头上插一根白玉簪,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装饰。 因今日参加朝会,本就是为父亲伸冤昭雪,见证荣王的审判,一身素服也是父亲的哀思与尊敬。 即便如此,一张未施粉黛的脸仍旧是莹白靓丽,身姿卓越、轻盈款步,便让众人移不开眼睛。 元亓来到金殿中央,向上礼,声音清越朗朗在金銮殿内回荡:“陛下,请允许民女分说一二。” 这种情形,不答应也得答应,临帝只能默许。 元亓躬身谢过,再抬头就目光灼灼:“民女与文斐自幼便一同长在老家丹陆城,两家世代相交,幼时玩在一处。及至年长,互生情愫……那是真的,那些往来书信……也是真的。但我二人没有正式订亲,这也是千真万确,在这件事情上,元家不敢欺君。” 这一点刚才基本也都是说清楚的,因此众人都没有什么表示。 临帝也只管沉着脸继续往下听。 元亓态度沉稳,目光坚定,清越的声音回荡:“自从陛下下旨赐婚,民女便已断绝与文斐的任何往来,再无私情。无论是在大婚之前,还是大婚之后,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奕王殿下之事,更未有负陛下与朝廷颜面。因此那些指控民女余情未了,私相授受之言,绝对是故意捏造。如此捏造,不单是损害民女清誉,更是有损朝廷威严,皇家体面。” 这不仅是澄清,还反过来指责,不能不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袁韵就要开口怼回去,周敞一把眼刀把人钉在原地。 元亓说完,故意停顿下来,深吸一口气,又复毫无畏惧:“至于民女当初擅自离开,确有其事,若说这有违圣意,民女承认。” “你认罪?”袁韵抢在临帝之前,尖声问出。 元亓从始至终都不屑多瞧袁韵一眼。 临帝也跟着沉声问一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元亓缓缓摇头:“民女不知,但凭陛下处置。” 袁韵声音更拔高几度:“说轻了是不贞背德之罪,往重就是欺君罔上、抗旨不尊,最轻是个死罪,重则祸及九族。” “你这是危言耸听。”周敞没旁的办法只能与袁韵针锋相对。 临帝亦是扫向下方群臣,最终目光落在刑部尚书裴厉身上。 刑部尚书裴厉因着马飞虎在天牢被掉包一事,险些被牵连进荣王一案中,舍了一个副手,推出去半个刑部的人,才好容易保全自身,最近这段日子都不敢轻易出头。 这会儿临帝思虑的目光投过来,不容他躲避。 裴厉只好硬着头皮出列:“陛下,自古……自古能对天家赐婚抗旨不尊者,已是罕有,成婚之后还尚且敢擅自离开的更是未有先例,若是依照民间律法……背夫逃离者,还要依情节、动机严重与否,酌情判罚。” 这个回答,倒是令周敞脑中一亮。 裴厉也算是个能见风使舵的了,这个说法可是很有余地呐。 元亓秋泓潋滟的眸子则是波澜不惊,平静无波,只是在向上颔首:“陛下,民女一人做事一人当,罪不祸及家人。” 袁韵瞧着风向不对,再行煽风点火:“陛下,此乃重罪,有损我天家颜面,元家乃是是欺君罔上,元家前任家主在其女犯下如此重罪之后不但包庇,还奉为下一任家主,可见元家浑没将纲纪伦常放在眼里,更没将陛下放在心上,元氏一族都该同为大不敬之罪。” “这……”临帝脸色阴晴不定。 周敞则冷笑出声:“刚才还在说元家有功,要行封赏,现在又说元家有罪,要判刑获罪。父皇,若是真以此借口令有功之家获罪,恐怕会让人觉得朝廷反复无常,陛下凉薄,落人口实呐。” 临帝又被戳中心思。 元亓不懂这些规则,还在一味硬抗:“陛下,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家人不相干,祸不及家人啊。” 自打下定决定离开奕王的那日起,元亓不是没有权衡过后果,但也的确没有想到过,会被人如此利用,扩大到这般严重程度。 更何况,后来朝廷礼部下了令文,褫夺了她的封号和位份,事情也就该算是彻底了结。哪里想到还能生出更大事端。 第724章抄底 元家一直是元亓的骄傲和依仗。 她个人无所谓,但若真的连累到整个家族,甚至连累到弟弟元介,她又如何向在天之灵的父亲交代。 “不……不是这样的,琪华你不要乱认,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文倾言似乎才回过味来,开口阻止。又怒目周敞,“你倒是说话啊,不是你始乱终弃、背信弃义抛弃琪华的吗?怎么现在不敢承认,要害琪华于不义吗?” 周敞倒是想这么承认,只是事到如今,就算奕王肯这么说,也是无用了。 那白纸黑字的留书怎么解释? 有多少人看见元亓正月十六早上匆忙出了皇城,又有多少人是事后知道当时的奕王妃已经出走。 刚才周敞甚至想到,或许可以争辩说,那信的开头没有称呼,也不能算是写给奕王的,但信中又分明有“殿下”二字,再加上元亓的落款和用印,如何抵赖得掉。 倒是文倾言为了保护元亓,脑子降智,只会添乱。 文倾言眼睁睁盯着奕王没有任何反应,更加气愤难当,站起身来挺身一指:“你……你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难为琪华为你甘愿倾家荡产,助你攻城略地、力挽狂澜,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你可对得起她?” “倾言,住口,不是你想的那样。”元亓亦是没想到文倾言会在这个当口扯出此事,赶紧阻止。 周敞亦瞧出二人神色和话语都不对,立刻反问:“你说什么?什么倾家荡产,又落得什么下场?” 文倾言此前一直被同荣王关押在大理寺,整个审判过程一言不发,也未曾为自己辩解,今日朝会之上宣判之后,他也不曾觉得冤枉,甚至觉得只是罢官都是轻的。 可是一旦事关元亓,他就脑子和理智全无。 文倾言冲上去,一把揪住周敞衣领:“你……难为琪华对你一往情深,付出那么多,你怎么能够负她,怎么能负她……” “她怎么了?”周敞问的是文倾言,但目光却是移向元亓。 元亓神色复杂,只是摇头向文倾言:“倾言,你住手,也不要再提,那跟奕王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怎么没有关系?”文倾言几乎是发疯咆哮,再无往日“无瑕公子”清俊文雅之风,“若不是为了他,你会不顾一切抛售元家产业,连祖宅都卖?若不是为了他,被绑架的时候,你会一力否认,还要豁出性命也不愿他前去相救?若不是为了他,你会把最珍之重之的玉佩给了他?你……你……你为他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你说清楚一点……”周敞脑子发懵,放手回攥文倾言双肩晃动,“什么倾尽家产?什么豁出性命?你说清楚。” 文倾言即使面容扭曲,也不失颜色,面带讥笑与悲哀:“呵呵……你只以为元家富可敌国就吃定了她?别说她之前为了帮你,花了多少银子,就是两次赎父亲的赎金,就已经够伤筋动骨了。你那么爱财,不会不知道那是多少金银吧?更何况越北一战,是朝廷都供不起的,何况一个元家?倾家荡产又算什么?” 周敞脑袋嗡嗡作响,口中喃喃:“怎么就倾家荡产了?那第二笔赎金不是东海沉船打捞上来的赎金吗?否则怎么会在短时间内有那么大一笔……不是一直都有办法的吗?” 越北往日历历在目,她也曾担忧是否给元亓造成负担,但每次元亓都大方表示不妨事。 如今再细想,她当时催促钟与要药材的时候是不管不顾,催促元亓要钱财的时候亦是不管不顾。 那时,为了赢,她什么都顾不上,根本没有想过后方的他们是付出怎样的代价。 若不是她催魂索命般一日几封急信送出去,钟与怎么会过度焦心劳累,为她急死在越北荒漠之地。 而没想到不但是钟先生,竟然还有元亓。 元亓未死,但元家就如同元亓的性命。 周敞脸色煞白,手一松,人往后倒。 多亏一直在身侧的风铄接住。 文倾言吼出之后,也是满身破碎,却还是满意痛惜望向元亓:“难道是不是你为了不让他担心,故意瞒着他吗?你为什么这么傻,他值得吗?” 元亓眸光闪动,语气却是淡淡的:“你不要再说了,我早就跟你说得很清楚,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这四个字,在周敞心中砸出一个大洞,狂风呼号叫嚣,痛得无法呼吸。 现在细想起来,军营之中伍宏的有意躲避明显是不想说出实情,甚至在凤鸣山上的时候,荣王都曾无意提及元家已经拿不出银子。 为什么? 人人似乎都比她了解元家的状况,而只有她一无所知。 元亓是她的初衷,可原来她根本不配。 就在这时,脑海中视点系统那没得感情的声音又不适时地响起:“确认要更换‘上九三’元亓身份吗?” “什么‘上九三’、元亓?”周敞迷迷糊糊在心里问。 视点系统只回答:“目前隆裕元家家主元亓,身份评估等级降至‘上九三’,佣金价格七十万两。” “降至……?”周敞影影乎乎还有个印象,最初的最初,商贾的身份和身价是根据家财和社会地位而定。 而当时她之所以能够“贷款”换到奕王身份,也是因为奕王遭难而身价下降的缘故。 然而,奕王身价再降也值一千万两,现在元亓的身价怎么才只有七十万两。 这个问题只是一想,却被视点系统收到。 视点系统继续回答:“元亓身份是巨贾,但女子自降一等,再加上实产暴跌,以及现今获罪。所以现在适合‘抄底’。” “抄底?”周敞心中克制不住的讥笑,“你还懂这个词?” 视点系统就冷冰冰一个字:“是。” 周敞也回一个字:“滚。” “九哥、九哥……”风铄把愣神呆滞的周敞唤回来。 周敞回魂,一切再不明白也该明白了。 第725章抉择 一直以来,她心里都抱持着一个信念:元亓是文倾言的,二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甚至开始的时候,因为她的“见色起意”,还曾设想,若是有朝一日换去元亓的身份,那么就是“色利双收”。 然而,就是这份私心,一直都是私心,让她未能察觉元亓的真心,也是因为私心,让她忽略了钟与。 那么现在呢? 周敞凝视元亓,元亓也凝望过来。 秋泓潋滟的眼眸光明灿烂,里面仿佛有整个宇宙。 周敞被那眼眸深深吸引,根本移不开,金殿之上再无旁人。 从前,她也曾无数次被这双眼睛吸引,但都以为那只是因为元亓的确美丽不可方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这样的目光,深邃浩渺,灿若星辰是只对奕王一人,与她无关。 元亓对奕王有情,而不是文倾言。 这个认知足以让奕王的意识欣喜若狂。 周敞狠狠压住 那么她呢? 周敞艰难扭过头去,望向高高在上的御座。 御座之上,临帝正用探究的眼神盯着自己。 但周敞的目光视皇帝如无物,她只是看着那个座位。 笑了。 先是在心底,然后笑容漾开在脸上。 笑的同时,她已有了抉择。 要怪,只怪自己蠢。 这段时间她郁郁寡欢,她辗转难眠,她曾以为失去了全世界…… 其实,原来什么都没有失去。 要想拿回一切,需要的不过是放下那一点私心。 眼前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不解。 唯有周敞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一把上去从袁韵手中抢过来元亓当年的留书,最先入目的是第一行:“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看到这一行字,她忍不住笑意更浓,脑子里冒出上辈子就已经忘干净的诗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都是她蠢,浪费了多少时光。 周敞余光又扫到金丝楠木锦盒中的另一张纸。 这金丝楠木锦盒之中原本只装三样东西——合抱连枝玉佩、元亓的留书,另外还有一张是…… 她猛地伸手再将那另一张纸拿出来。 袁韵尚不明其意,还在为奕王粗暴抢了“证据”而恼怒:“呵呵……王爷……您就是都拿去也没用,陛下和满朝文武都在看着,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周敞却盯着纸,弯弯的丹凤眼渐渐张成了圆月。 “王爷是在想说辞吗?没用的,有这么一箱子书信作为笔迹证据,那纸上的字就是元亓亲笔所写,抵赖不得。”袁韵目光不屑瞥去文倾言身上,“更何况还有人证,想必文斐一看便知那是不是元亓的笔迹,不是吗?” “我……我不知道。”文倾言还想要抵个赖,但他到底是个诚实君子。 先前袁韵的人找上他询问的时候,他便知事情不简单,但因事涉元亓,他才自愿又回转一趟。 可若说人证? 他也不傻。 要当也是当元亓的人证。 只是没想到,仍旧是好心办坏事,他对元亓,就好像没有一件事是做对过。 “哈哈哈……”周敞对袁韵的话就若不闻,然后忽然大笑,在元亓面前抖了抖,又在众人面前抖了抖,好像一个献宝的孩子。 可惜谁都没有看清,就都莫名其妙。 周敞欢快高呼:“我没有写、我没有写、我没有写……” 没有写什么? 所有人都蹙眉,奕王莫不是疯了吧? “我没有写休书,没有写休书……”周敞声音都是颤抖,喊出答案,又望向元亓,“元亓,你还是奕王妃,你们……不……我们……我们还是夫妻。” 说着话,把纸递给元亓,也只在乎元亓。 元亓接过,只见面前的空白宣纸上只在最左边上下弯弯扭扭写着两个——“休书”。 其中“书”字因为是繁体,下面的“曰”字里还多了一横。 其余地方全是空白。 可元亓还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周敞的语调都是压抑不住的畅快洋溢:“这是当初我被召进宫,他们逼我写的休书,为了能低调处理。但是后来,我回府之后,怎么也未能写出一个字……所以就等于根本没有写过。” 当时倒不是周敞故意不写,本也就是答应了的事情。 只是,一来她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写;二来就是那繁体字,认得写不出;三来嘛……就是后来实在折腾得累了,失去耐心,也就往床上一躺,顺手把纸撂去金丝楠木锦盒里。 没想到这一撂,就彻底将此事给忘了。 不但是她忘了,礼部也忘了,临帝更是没放在心上。 倒是如今让她可以钻个空子。 自那之后,周敞就将此事抛诸脑后。 袁韵在一旁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应该说先前她在翻查锦盒的时候,也曾看到此书。 但上面“休书”二字歪歪扭扭,本就不像是奕王所写,更何况礼部已经明文褫夺了元亓的王妃身份,而她亦是明旨赐婚的正牌奕王妃,就没放在心上。 只当是奕王乱写乱画用来“泄愤”之作,且还是废纸一张,许是被那日盗匪无意中丢在盒底,因此全当做没有。 谁能想到,这确实就是奕王唯一“亲笔”,且正好提醒了周敞。 没有休书、没有明旨,奕王和元亓的婚姻就一直都在。 周敞一转头寻上临帝:“父皇,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让她这么做的,我没有写休书,也没有休弃过她,元亓她还是奕王妃。” “这怎么可能?陛下已经下旨……”袁韵被这个消息激得倒退。 周敞又找上礼部尚书沈肆:“陛下从未下旨,本王也从未写下休书,礼部不过是一纸令文,但那令文恐怕是礼部妄揣上意……父皇根本并无此意……” “不、不、不……奕王殿下不能冤枉微臣呐……”礼部尚书沈肆天降黑锅,差点儿一个站不稳跌倒,但到底脑子还转,“当初……当初的确是奉陛下口谕,礼部才下的行文,褫夺封号和位份的事情也的的确确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办的。至于陛下明旨诏书……诏书……中枢从未正式拟旨……也就……陛下、陛下……陛下圣裁啊……您要为微臣说句话啊……” 第726章招不怕旧,但也是旧 “不……这不可能……”袁韵也是傻眼,望向临帝和自己的父亲袁川,“这也是欺君,这是欺君……” 她处心积虑不为别的,许多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袁韵就是再没眼力,但看奕王与元亓也知二人有情。 因此,眼看着母仪天下的梦想就要实现,再不可能让他人坐享其成。 毋庸置疑,越北三州之战大获全胜。 奕王登上那个至尊之位也几乎就是板上钉钉。 她身为奕王妃,顺理成章成为皇后,也指日可待。 但元亓仍旧是个巨大的威胁。 这一点儿从奕王在越北昏迷那会儿,也总喊着“元亓”这个名字就可见一斑。 元亓本就挂着“前奕王妃”之名,更最主要是两人竟然还藕断丝连。 那么即便靠着袁氏的地位,她可以顺利登上后位。 那将来呢? 袁韵也不再是小女孩了,未雨绸缪是基本操作。 哪怕奕王只是产生一丝丝的念想,将来登基之后,动了要恢复元亓身份的念头,到时再动手可就什么都晚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尽早扼杀在摇篮之中才是上上之策。 袁韵今日上殿的目的,就算不能置元亓于死地,也要让她身败名裂,名誉扫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这样一来,即便奕王将来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宗室会反对,群臣会反对,天下人都会反对,元亓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宫。 临帝的心思就更是吃不下,吐不出,直接梗在胸口。 谁成想,当初奕王还留了一手。 那时,失魂落魄的奕王跪在他面前,说什么为了皇家颜面要低调处理,而他当时身体不适,也就应下。 可现在呢? 成了个烂摊子,怎么收拾? 临帝和袁韵都愣怔当场 周敞甚至还在兴奋地找说辞:“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欺君,刚才的种种不过一场闹剧。既是奕王授意,奕王妃等同于回家省亲,这有何不可?” “这说得过去吗?”袁韵脸色被气得一阵白一阵红。 周敞一脸不在乎:“有何说不过去的?” 他现在什么也不在乎,好像久久珍视的宝贵之物失而复得,以为失去的全世界,就在刚才,在元亓的目光里,全部都回来了。 袁韵的脸色在时白时红之后,终是罩上寒霜:“那我算什么?奕王殿下当日承诺,言犹在耳,这是要食言而肥吗?” 周敞一时想不起答应过袁韵什么。 这时袁川也不得不站出来站在女儿一边:“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如今奕王殿下就要议储,且不论前事种种,商人之女怎堪匹配皇子啊?” “是啊,陛下……”礼部尚书沈肆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不愿此事做成,“陛下,自古商人之女地位低下,就算是入宫为奴也只能为低阶宫女,做不得皇子侧室。” 御史中丞贺韬好像已经忘记,当初正是他的好女婿荣王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撮合了这桩婚事。 这会儿又跳出来:“陛下,当初能够赐婚隆裕元家,乃是全凭奕王殿下一片仁孝之心,要为陛下龙体安康冲喜而为。然而,德不配位就是德不配位,也因此才有了后面的祸端。” 这二人这么一说,其余大臣便又开始议论起身份配不配的问题。 周敞冷眼旁观,不禁想起,这还真是当初荣王的手笔。 现在想来,当初荣王在年夜宴上,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令她酒醉不能言语,然后又以长兄身份促成此事。 实在用心深远又险恶。 真是招儿不怕旧…… 但也只是旧招儿。 呵呵,周敞心中冷笑。 眼看话题被带跑偏,周敞一把拉回来:“父皇,既然并无抗旨不尊,欺君罔上之事,那么这件事情是不是就不必再议了。今日毕竟是大朝会,这里是庄重威严的朝堂,儿女情长的私事就应该暂且放在一边。” 还没等临帝发话,又一名御史站出来:“奕王殿下容禀,天家无私事,家事既是国事,国事既是家事。更何况,如今殿下身份不同,凡事更该慎之又慎。” 久不见发言的天鉴司刘穆也站了出来:“启禀陛下,昨日臣夜观天象,紫微隐,太一出,太一应曜紫微,乃上天预示储位将出,护我大临呐。” 太府令袁川又适时补上一句:“陛下,这实乃吉兆,为正社稷、安民心,还请陛下早立太子。” 袁川一发话,其余朝臣群起附议。 周敞看的清楚,一切不过是袁川串联好的。 即便没有其女先前闹上的那一出,也要轮到眼前这一场。 临帝亦是早知如此,或者说在连失二子之后,早已认命。 细琢磨起来,其实奕王还是最像他的儿子,旁的毛病没有,不就是贪点儿财嘛,那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一想,临帝更能接受顺畅,目光就在周敞、袁韵和元亓身上来回逡巡:“太子,太子妃……太子妃乃是未来的皇后,的确不可轻率。” 先前的御史立刻接过话来:“陛下,如今的奕王妃乃是太府令袁川之女,出身名门,品性高贵。” 周敞听明白了。 奕王若是成为太子,就必得以袁韵为太子妃。 但现在根本就不是讨论当不当的太子的时候,她更要先让元亓摆脱袁韵扣在身上的罪名。 因此周敞再次强行将话题拉回来:“父皇,不管怎样,刚才都是一场闹剧,儿臣希望您能为元家正名。” 空气静默,临帝为难。 若是说元亓无罪,就等于承认了奕王还没有废妃。 若说有罪,瞧奕王的样子,刚才已经将罪责揽上了身,也肯定不会妥协。 就在这时,元亓忽然开口:“陛下,休弃也罢,未休弃也罢,既然今天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民女斗胆,自请离去,不知陛下是否允准?” “什么?”周敞以为自己听差了。 元亓却是又向她清浅一笑:“殿下,你我身份悬殊,这是从一开始就不争的事实。当初我离开为的什么,留书中写得清楚,殿下也该明了。今日父亲大仇已报,我若能索回清白之身,就已感激不尽。元家如今百废待兴,元介尚未成年,我既答应了父亲接管元家,就不会轻易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