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魅魔绿江再就业》
1. 被囚
开局被囚禁,自己也是过上坏日子了。
江照远从黑暗中睁开眼,银色的锁链扣在细白脖颈上,一动就有哗啦啦的撞击声,面前是冰冷的地面,不远处放着两个碗,里面是食物和水。
他摸了摸肚子,饥肠辘辘,但很可惜,普通的食物对他来说并不能抚平他的饥饿感。
谁叫他是一只魅魔呢。
江照远撑起身体,没什么力气,差点又跌倒回去,一人高的笼子是他所有的活动范围,一摸上去,隐隐的阻塞感,是专门克制魔族的火银,如果是其他魔族,可能要痛不欲生不敢再碰了。
但江照远有点不一样。
“吱呀”一声,门缝里漏出扇形的月光,一个黑发长袍的男人反手关上门,点上蜡烛,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屋里被照亮了一小片,亮起的夜明珠自上而下照亮江照远的身影。
“混血魔族,你居然不怕火银?”
冷希鹤推门进来,一眼便看到倚在银笼上的身影,身姿颀长的魔族抓着挡杆,好奇地看着他,赤红的眼珠澄澈见底,让人不自觉自残形愧,虽然是个男性,容貌却非常夺目,半长的银发垂落肩头,是与月光一般的顺滑,此时因为受伤,泛着令人惋惜的暗淡。
最令人瞩目的,是他脑袋上,长而软的粉白兔耳,靠近脑袋的地方绒毛轻软,一举一动都颤颤,顶部泛着粉红,薄薄的兔毛在光下映出柔软的光晕。
他是一只混血的魅魔,自然不惧怕只针对纯血魔族的火银。
不过看样子面前这个男人还不知道他是魅魔,江照远仰起头,看冷希鹤越走越近,手里的工具也一览无余。
“你是修仙者?”他扫了一眼冷希鹤,从衣袍绣着的暗纹、腰间的玉佩,再到发顶白玉莲冠,最后定格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迅速判断出此人身份不低。
“吾剑羲和。”冷希鹤报了个剑名,本以为这魔族该知道害怕了,却看到江照远一脸懵的模样。
……甚至皱着眉头嘁了他一声。
“你不怕吗?”冷希鹤抓住他的手腕,利落地划破了指尖,像雪人一样的脸上难得有些波动,大概是,好奇?
江照远心想怕个屁,他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人都不认识一个,还指望他能靠个大众剑名认出是哪位大能吗,他还说他的剑叫玉钩呢。
他只觉得这家伙还怪装哩。
兔子魔族蹙了蹙眉,好像很疼的样子,脑袋垂下来,支棱着的耳朵擦到冷希鹤的肩膀,在衣服上顶出一个小小的窝,兔子耳朵内折,折出脆弱的白。
冷希鹤下意识按住伤口上端,往上面丢了个止血术,滚落的血珠在细长的手指上滑落,像腊梅落在了雪里,染红了两个人的手,江照远抽回手,将伤口含进胭脂色的唇里。
他的血可稀罕了,不能浪费,赶紧舔回肚子里。
江照远垂着眼,夜明珠的冷光照亮他的小半张脸,像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受伤小动物。
冷希鹤咻地站起身,手背到身后,指尖沾到的那点黏腻血液存在感忽然变得明显,他拿着装好血液的玉瓶,后退两步,却被一只手腕拉住衣角。
刚刚还非常乖顺的魔族不悦地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谴责,好像他是什么负心汉。
“你不陪着我吗?”江照远皱了皱鼻子,伸手越过栏杆抓住冷希鹤的衣角,拉长了声音撒娇。
在江照远的世界观里,把魅魔打包回家就是要包吃包住包陪伴的,绑架是小事,囚禁也是小事,在他老家花市,这些事习以为常,但冷暴力不行!
他鼓起腮帮子,伶仃的手指覆在暗色的衣袍上,骨节发白,不肯放手。
冷希鹤明显没想到他会这样,面前的魔族看着少年气十足,完全不像成年了的样子,长得再漂亮也挡不住骨子里的活泼元气,此时受委屈了般眼眶微红的样子,真的好像他在欺负未成年。
几千岁了的老男人头皮麻了一下。
他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努力了几百年,多少脏事都做过了,手里的血腥能染红一条江,见过恨他的、想杀他的、哀怨的、悲苦的,如同高高在上的仙人,拂去血液如拂尘,自认为除了血脉融合和飞升,不会有别的事能引动他的心绪。
可他找了才遇到唯一一个能完美融合两族血脉的江照远,看起来很……活泼。
不仅不怕他,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向他这个囚禁者提要求,非常没有边界感。
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与他人接触的仙尊大人如临大敌,如此重要的实验体不能伤到,但这个兔子牛皮糖着实粘人得紧,他还要抓紧时间去处理血液,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耗。
“不想受伤就放开你的手。”
总感觉自己强硬挥开的话,这小魔族手腕会咔哒一声断掉。
“这里那么黑,地板也好冷,我一个人害怕。”江照远假模假意地哽咽了一下,抓着他衣袍的手更紧了。
男人掐诀,无形之手握住江照远的手背,精准被掰开,移回笼内,冷声:
“与我无关。”
“成年魔族不会被这点温度冷到,你四百岁了吧。”
气氛一时间僵持起来,江照远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能看出来,被他这张脸骗到的人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是第一次被人精准说出年龄。
这是得对魔族有多熟悉。
江照远不甘心。
他本在花市待得好好的,虽然在周围一夜七次的强攻对比下,作为一个底端小弱攻受尽冷眼,偶尔钓上一两个优质凯子,也不长久,经常半夜饿醒的时候就抱着自己的爱心小尾巴馋得流口水。
但谁能想到花市一朝动乱,他房子没了,混在人群中出逃的时候还被搜查队的盯上。
他本身就有兔族的血脉,传统魅魔的蝙蝠小翅膀也没落下,努力扑腾几下,速度不落于人后——他倒数第二。
那该死的监管者跟鹰逗兔子一样,跟在他尾巴后面撵了整整三天,一个队长来抓他这个小菜鸡有意思嘛!!
江照远走了狗屎运甩开了那个男人,也误闯进了一座名为绿江的多时空城市,在发现绿江都是元阳未破的人类,连小情侣都止步于脖子以上的时候,魅魔被香迷糊了,差点又被监管者抓住小尾巴。
情急之下凭借着前情人的信物,硬闯了时空乱流,不走市中心正规中转的后果就是他一落地就受伤昏迷,被一个香喷喷的好像窖藏了几千年的阳气精绑架回家。
江照远挑食,别的魅魔只要有阳气精气什么都吃,他不。
他完全吃不下脏男人。
他只会吃元阳未破的猎物,特别是他们的“真心”,这是混血魅魔江照远,觉得最美味的食物。
不仅能饱腹,还能淬炼根骨,最重要的是,让他活下去。
这是混血的代价。
魅魔这种灰色地带的生物,在其他城市都是要被抓起来的,他不想被挂牌子从良,也不想沦为公共用品。
面前这个男人明显把他认成妖魔混血,并未发现他的魅魔身份,这是多好的机会,江照远疯了才会束手待毙。
他不可能放过近在咫尺的猎物。
江照远咬唇,又一次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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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抓住的是冷希鹤的手掌。
衣物磨擦,关节弹响,小一号的手掌冷不丁攥住冷希鹤的手背,带着比他低好些的体温,还有魔族气势汹汹的诘问:
“那又怎样!”
“我受伤了,手好痛腿也好痛,脸也被划伤了……”
“哥哥明明看过我的耳朵了,还摸我的手,不可以心疼心疼我吗……”
“取了我那么多血,还把人家扔在冰冷的地上,哥哥好狠的心。”
江照远手指一寸寸上爬,声音也层层推进,把神色冷淡的仙尊打了个头昏脑涨。
“你要对我负责!!”
冷希鹤还是第一次被人追着说这种话,他匆忙后退两步,却不想衣服被江照远抓得紧紧,一时不差,居然被他扯下了外袍。
手里还没满一半的玉瓶忽然非常烫手。
他看抢劫成功的江照远,脸都僵了。
这个魔族穿得实在清凉,他带回来的时候又没给他换衣服,此时江照远穿着擦破的衣服,连肩头都遮不住,抱着单薄的外袍低头不语的模样,实在是……
冷希鹤冷静吐息,转身离去。
屋内重新恢复安静,江照远抖开外袍,铺在地上。
“没劲。”
说两句就跑了。
“大佬就是大佬,衣服还带恒温的。”
他的眼力真好,不枉这么努力表演,给自己捞了一个保暖又柔软的被子。
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江照远拿着干净的内衬擦了擦自己身上的灰,一屁股坐了上去,下一瞬间面目狰狞地“咕”了一声。
他捂着尾椎骨的位置,桃花眼颤了两下,还是没憋住那点泪花。
突破时空乱流的时候他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尾巴自觉冒出来代替手臂作为落地缓冲,现在看来伤得不轻。
江照远赶紧把尾巴变来看看情况,细长的粉色尾巴绕了两圈手臂,桃心状尾巴搭在手心上,擦破了皮,看着好不可怜,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吹气。
这下眼泪真是忍不住了,他那么漂亮的尾巴破相了,要养多久才能变回去啊。
“咔哒。”
门再一次打开,江照远一个激灵。
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现在不能被发现魅魔身份!砰一声,江照远尾巴消失,赶紧闭眼装睡。
冷希鹤抱着毯子推门而入,看到了一条短短的兔子尾巴在江照远腰后,破了皮,惨兮兮地左右摇摆着。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魔族蔫蔫地趴在地上,好像要委屈成一个兔子球。
他的耳朵消失了,尾巴存在感却强得很,月光一样皎洁的银发都显得气哼哼的,炸起了一根呆毛。
看起来不用监视也跑不掉的样子。
厚实的毯子送入笼内,将兔子球压得“嗯”了一声,又做贼心虚一样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扭过头继续睡。
冷希鹤给他换了食水,回桌边为自己斟了一杯冷茶,背对江照远看书,余光瞟到鬼鬼祟祟蠕动的兔子球。
“装睡就不要摇尾巴。”
“……哼。”
江照远撇了撇嘴,翻了个身,躺在冷希鹤的外袍上,抱着冷希鹤给的毯子,蹬了蹬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夜明珠的光斑。
一个、两个……
“咕噜噜。”
好饿,江照远上一次“吃饭”是一周前,但因为逃亡消耗太大,已经所剩无几。
如果半年内,还不能进食“真心”的话。
他可能会不太妙。
2. 道誓
第二天,一夜未眠的冷希鹤放下手中的毛笔,从写得密密麻麻的书中抬起头,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莹润的、火焰一样明亮的、写着我有好多小心思的兔子眼。
“你醒了?”
“嗯呐。”江照远蹲坐在笼子前,抓着栏杆向他招手。
像乞食的幼犬,连那软软的耳朵都像。
冷希鹤起身,抚平衣裳的褶皱,昨晚江照远睡着了,动静不减,一会肚子咕噜咕噜地缩成一团,一会又踢被子,把薄薄的肚皮露在外面,最后被冷得蛄蛹着缩回去埋进被子里,抱着被子睡得香甜,背上却又漏了一截腰肢。
顾头不顾腚的蠢兔子,仙尊冷眼旁观,手指一勾,无形引物,毯子悄无声息往下移了三寸。
这家伙睡觉的时候把耳朵收起来,一睡醒又放出来,在半空中转来转去,不知有何用意,冷希鹤盯了一会,目光下移,江照远睡得好,气色也好,虽然脸还是有点白,但完全看不出他所说的“会害怕”模样。
手边的食水并没有动过,而江照远满眼期待的模样,冷希鹤想了想,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株新嫩多汁的仙草,放到了江照远手中。
“吃吧……早餐。”他在江照远疑惑的眼神中补充道。
江照远:?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又不是真的兔子!他叫人过来是要谈正事的!!
江照远愤怒的把草攥出汁水……他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红眼睛兔子魔瞪大眼,不信邪地又嗅了嗅,顺着香味聚焦到手中的草叶中,挣扎了一秒,果断塞进嘴里嚼嚼嚼,还不忘放狠话:“这是给你面子,不准笑——我平时不吃草的!”
天啊,灵气这么浓郁的草第一次见,脆嫩多汁,吃起来怪有滋味的,当早餐简直是仙品,当然他绝对不是兔子,也绝对没有爱吃草,只是闻起来太香了勉强给冷希鹤一个面子而已。
“嗯,知道。”冷希鹤又往江照远手里塞了个瓶子。
“这是什么?”江照远含糊问道。
“我的血。”
“?!”江照远囫囵把仙草咽下去了,瞪大眼看着冷希鹤,神情紧张。
“我的血,能疗伤。”冷希鹤重申一次,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扇子,隔空点在江照远脸上、肩上、腰上、腿上,“待会有事要你做。”
江照远满脸狐疑,鼻子凑近闻闻,很香,但是没吃,而是塞进了怀里。
“再不吃血就会凝固失效。”冷希鹤淡淡道。
江照远拉开衣服掏出瓶子灌进嘴里一气呵成,冷希鹤看着他,江照远砸了一下嘴:“不是这样喝的吗?”
“没有其他感觉吗?”冷希鹤悄悄握紧了扇柄,江照远正伸出舌头舔嘴唇上溢出的血渍,眼睛因为盈满的能量舒服地眯起来,耳朵抖了一下,连带着绒毛也颤颤,除此之外,毫无异样。
“有啊……我腿有点麻。”江照远扯着冷希鹤的衣服站起来,上下蹦了蹦,还悄悄用他的衣袖擦了手上的灰。
冷希鹤没注意,他望着江照远,陷入沉思。
他的血液对魔族九分疗效一分剧毒,就算刻意控制下,毒素十不存一,但也足以放倒一头成年魔族,江照远居然毫无反应。
能与他的血液如此契合,简直是上天送到他面前的机缘。
江照远精准地捕捉到冷希鹤的惊异:“喂,我们做个交易。”
“你帮我找个人,我帮你做事。”
“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不管是什么,总需要我配合对吧,取血?割肉?取骨?有关混血的东西,玄之又玄,如果我心怀怨恨,会不会影响到你的计划效果呢。”
冷希鹤沉吟一瞬:“做我的人间烛也可以?”
不可否认,他心动了。
想要研究明白血脉的秘密,必然是需要江照远配合,就像江照远所说,如果他心怀怨恨也会影响实验结果,后果是冷希鹤不愿意看到的。
江照远不知道的是,这个修仙界的风气还算友好,虽然与魔族不死不休,但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人魔大战后,魔尊失踪,两方开始休养生息,但两族曾经互相蚕食的后遗症并没有消失,魔气仍在威胁人类,冷希鹤在寻找能让两族和平共处的办法。
虽然江照远并没明确知道具体冷希鹤需要他做什么,但轻而易举猜中了冷希鹤的死穴。
人体实验并不光彩,就算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也是。
如果江照远能自愿,他有很多猜想都可以试试了。
“行啊,但我们要定契约!”江照远根本没犹豫,直接点头。
“好!”
冷希鹤割开自己的无名指,直接发了道誓:“只要……”他卡了一下,用眼神示意江照远。
“我叫……江远昭,远方的远,昭昭的昭。”江照远笑眯眯道,尾巴毫不心虚地嚣张摇摆,“你可以叫我昭昭哦。”
冷希鹤目光炯炯,一脸郑重:“只要江远昭成为我的人间烛,我冷希鹤答应他一个要求。”
“不是说找人嘛。”江照远不满撇嘴,在冷希鹤催促的眼神中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染血的雪白指尖在下唇点出桃花的痕迹,又一探身。
“我可要按照我们魔族的来。”
“答应你一个要求不比单纯找人好吗,我可是——你!”
柔软的指尖带着血液的气息,点在冷希鹤的唇中,薄唇因为讲话微微张开,差点就要含进去半个指尖。
天一宗长老、羲和剑剑主、天上地下最有可能飞升成神的扶光仙尊……
腾腾腾后退三步。
捂着自己的嘴巴,张嘴像要吞掉那点血液香气,闭了嘴也摆脱不了刚刚一触即离的冰雪触感。
那点血很快就化在他的唇间,这下更是进退两难,冷希鹤抿唇。
挥手开了笼子,没个正型的的魅魔抬眼望着他,细长的脖颈上带着银色的颈环,遮住了皮肤,以修仙者的神念,也看不破遮挡下的是什么东西。
“人间烛不可如此肆意妄为,以前没人教你规矩吗?”冷希鹤不解,江照远怎么会什么都不懂,那颈环无字无印,但有强者为之施加法力的痕迹,像极了弃宠的枷锁。
江照远却疑惑地问:“什么是人间烛?”
“你不知道?”冷希鹤眉头紧紧皱起,几次欲言又止。
刚才答应得爽快,道誓已成,装不知道人间烛也没用了,那唯一的答案是……
江照远一脸单纯:“不知道啊。”
“那你刚才……”冷希鹤头已经开始痛了。
“我只是不想在笼子里而已,干什么都无所谓。”江照远双手一摊。
喝喝,找到旧情人吃软饭就把这家伙一脚踹开直接跑路,什么道誓,他可不承认。
要是没找到软饭也不要紧,他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江照远自始至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获得谈判的话语权,阶下囚任人宰割,与冷希鹤合作的实验体,好歹能说几句话,接下来命运如何,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人间烛,兼顾炉鼎与药人的工作,古籍中点燃生命照亮仙路的实验体,冷希鹤不需要他做炉鼎那种事也不用他马上死,只要愿意心甘情愿接受一些小实验就可以。
但现在……
“你听明白了吗?”仙尊大人莫名有点心累,“给我做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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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奴,还有……”
江照远眨了眨眼睛:“听不懂,要叫主人是吗?”
冷希鹤:。
魅魔试图让事情回到熟悉的画风里,只得到一个冷酷的背影。
郎心似铁的冷希鹤决定不能再惯着这个魔族了,就算他是几百年来唯一合适的实验体、就算他还主动答应给自己做人间体超级配合、就算他除了嘴有点碎其实也挺可爱的……
他一时好心,怎么像给自己捡了个大麻烦。
江照远看着落到面前的,厚厚的书本,桃花眼都瞪成了杏眼。
“不要把你们魔族的歪风邪气带到这里来!从今天开始,你要跟弟子们一起去上课!”冷希鹤决定暂时将江照远的身份转变为灵智未开的蠢徒弟。
仙尊抿了抿唇,江照远这只兔子魔,身上有伤,还很娇气,养一阵再动手正合适,总之,先把他丢出去学点正常东西,不要再来折磨他了。
江照远傻傻地啊了一声,眼神里满是后悔,冷希鹤满意勾唇,正准备敲打敲打,就听江照远说:
“你要把我送给别人了吗?”他的饭要自己长腿跑了吗?
弃宠颈环、一身伤的江照远眼巴巴望着他,还有昨晚耷拉着蔫蔫摆动的白色短尾巴……
冷希鹤敲他脑袋的扇子一转,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是我的直属弟子。”
算了,就当养一个笨蛋宠物了。
“嗷,师父父~”
“……不要这样子叫。”
江照远充耳不闻,兴冲冲地掏出弟子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虽然不满意这单调的颜色,但这利落的风格,漂亮的暗色银纹,小兔蝠又抖起来了。
“哥哥~帮我穿衣服嘛。”
“……这个也不行。”
“哦,黑毛长发面瘫男,你真的很装诶。”多少人想帮他穿衣服都排不上队,冷希鹤还给拒绝起来了。
冷希鹤忍耐、冷希鹤不忍了。
——“咚!”
被敲了脑袋的江照远泪眼汪汪,软软地倒在地上:“好凶哦。”
在仙尊底线上跳舞的坏蛋魅魔最终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穿衣服侍,灵气凝聚的透明之手,快速给他套上内衬、外袍、腰带等等,冷希鹤侧着头看地上。
一个乱糟糟又顶漂亮的兔子魔脑袋蹦到他的视野里,顶着他的手心蹭了蹭:“大人,我好看吗?”
江照远的发丝在刚才的作妖中乱了,冷希鹤盯着那点毛躁看了一会,强迫症似地捋顺,柔顺的发丝带着水一样的凉意,舒服得惊人,他不自觉停留许久。
“大人,不要摸那里……”江照远抱着膝盖,故意怯懦地抖了抖耳朵,眼神欲语还休,“你的手好烫……”
冷希鹤手掌僵住,手心里的兔耳柔软又弹性还微微发热,好像真的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该死,他的手什么时候自己跑过去的?!
“抱歉。”
冷希鹤收回手匆匆离去,走出门口几步又折返,给他丢了个令牌。
“过几天会有人来照顾你,你……安分一点!”
“知道啦知道啦,四个耳朵都要听到了。”江照远提着兔耳捂住自己的眼睛,催管东管西的老男人快点走。
冷希鹤却在离开后心神不宁,最终决定给他的大弟子,卫承周,写封信让灵鹤寄过去,让他快点回来。
信中交代他收了个小徒弟,生性顽劣调皮、懵懂蒙昧,急需找人带孩子(划掉)。
急需卫承周这种成熟稳重正直可靠的大师兄,来监督一二。
冷希鹤放下笔,看着灵鹤飞远。
承周心性坚定,想来不会被这魔族蛊惑。
3. 师兄
冷希鹤给的令牌通体清润,金边镶嵌在浓郁的蓝色水体四周,橙色的迷你小鱼在其中徘徊,鱼尾巴有一道剑痕,鱼眼与江照远对上,扭头钻到了令牌的另一面,江照远指尖追了一下,碰壁了才意识到这鱼并不能挖出来玩。
有这东西在,江照远去哪里冷希鹤都能感应得到,这是摆在明面上的监视,弱小的魔族无法逃离他的视线……说得是挺装的,江照远咬唇,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盯着上面板板正正的鹤字看了半晌,竖起的兔耳之间好像突然亮起了一个灯泡。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令牌穿了根绳子挂在腰间,战术清嗓,大兔大摆地出了门。
清冷沈肃的天一宗,迎来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时候。
“我?我是扶光仙尊的关门弟子哦,你也要叫我师兄哦。”藏起兔耳的少年给自己扎了个啾啾,超级嚣张地垫脚拍了拍人高马大的弟子肩膀。
拦在山门前的弟子看,怼到面前的令牌,再看面容漂亮的少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哈,拜见小师兄!”
他是个体修,往那一站跟黑熊似的,今年的新弟子都不敢跟他开玩笑,难得有人来跟他搭话,还……长得这么好看。
认出那是冷希鹤的令牌后,守门弟子放下戒心,跟江照远聊了几句,然后就被哄得迷迷糊糊,成为了邪恶魅魔统治天一宗的探路走狗。
“小师兄,这里是藏书室、这里是比武场、那座山峰是我们上课的地方……”
“干嘛带个小……”他一点都不小好嘛,铁铁的成年魅魔,但对比守门弟子的身材,他腰还没有人家胳膊粗,江照远又将话咽了下去,“我们先去比武场看看吧!”
他要去看看未来饭堂!这里到处都是元阳未破的人类,简直是鼠鼠进了米仓!
江照远已经在思考备选猎物的口味了。
小师兄虽然长得娇弱了一点,身体太单薄了一点,但如此上进好学,简直跟他们天一宗契合无比,守门弟子颇为感动。
“我给小师兄带路!”
物理意义上打成一片的天一宗比武场冷不丁来了个新人。
“那么大的石头一掌就拍碎了!我可以摸一下你的手吗?哇,师弟你肌肉好硬!”
“师妹你的剑比我见过的飞剑都要快,诶,居然是你自己锻造的!”
辈分高、长得好、嘴还很甜,把一个个夸得像天生剑修、体修圣体、华佗在世,连路过的守山神兽都被贴过去蹭了蹭脸,夸了好几句好狗狗。
非常没有边界感、自来熟,但是很有意思啊!好久没见过这么活泼的小师弟了,他们宗门一半是哑巴,一半是闷骚,在宗门里被规矩管着,上下都冷肃一片,实际上大家都是年轻人,都想玩。
师兄弟们把江照远围起来,一人说几句话就被下一个挤走,争先恐后来逗这个可爱的小师弟。
江照远不知道天一宗不按照辈分排名,全看先来后到和任务贡献度,自持师兄身份,像个开屏的小孔雀像所有人点头示意。
他对这些非常主动的猎物们也很满意,眉眼弯弯,顺着杆子往上爬。
没几天,江照远就混成了小霸王,悄悄“欺压”其他弟子。
“师弟帮我倒水。”“师妹今天我不去上课了你帮我请个假!”“师侄,不要整天想着打打杀杀,跟我一起去烤□□!”“好想吃观心湖里的莲子,师弟陪我一起去可以吗,害怕的话可以拉着我的手。”
使唤别人干活不说,还专门逗真正沉默的师兄弟,把人逼得满脸通红,只得允了他的要求。
“我要喝酒!”靠在某个壮壮师弟身上的魅魔举着莲叶做的酒杯,向不远处的师兄撒娇,木讷的师兄一句话不敢说,旁边的师姐给他引了半杯露水,笑道:“这么小不准饮酒,你还是喝蜜水吧小屁孩。”
“我成年了的!”江照远不满地拍着师弟的大腿,呆毛气得立正了。
“好好好,你成年了,大宝宝来喝点天露酒。”师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天露酒还是露水做的蜜水,只是喝起来凉丝丝的,以前他们都是拿来哄小朋友的。
江照远小发雷霆。
卫承周一路紧赶慢赶,风尘仆仆回到宗门,刚把任务要求的野狼王兽丹交接,就听到不远处欢声笑语一片,地面上起了篝火,架在其中的烤鸡香气浓郁,滋滋冒油,好几个师兄弟在一边烤串一边聊天。
一个银发红眸的少年被黑熊一样壮的师弟拦腰抱着不给他冲出去,笑里藏刀的师姐嬉皮笑脸,自家一步杀一人的杀胚的师妹偷偷掰了个鸡腿,塞得腮帮子鼓起来。
她发现卫承周的时候,眼神慌乱:“我、我没有偷吃,鸡腿莫名其妙就到我嘴里了你信我!”
“你们这样成何体统!”卫承周一个个训斥过去。
“不练剑了?!”这是骂剑修师妹的。
“你的水诀再荒废下去能把蚂蚁呛死!”这是骂某个师弟的。
“石头劈完了就去把地犁了!”这是骂体修弟子的。
“这么爱笑下次你带头出任务。”师姐瞬间变成了苦笑:“放过我,我不想跟凡人商家砍价啊。”
“还有你——”卫承周把差点淹没在人群中的江照远提出来,魅魔讨好地笑笑:“师兄好。”
卫承周身上还有刚出任务的痕迹,杀气未消,江照远一闻到野狼王的血腥味,就觉得耳朵一紧,他耷拉下无形的耳朵,试图用眼神感化这位凶凶的师兄。
呜呜,杀了他的天敌就不准杀他了哦。
“你跟我去见你师父!”卫承周拎着江照远,龙行虎步,准备去告个大状再去见师尊收的新弟子。
一听是要去见冷希鹤,江照远瞬间腰挺直了,毛变顺了,眼神嚣张了:“见就见!”
卫承周气急:“你到底是哪个长老收的弟子,如此无礼,将宗门规矩视若无物!”
……
“别欺负你师弟。”冷希鹤对告状到他面前的两个人叹了一口气,对江照远说,“我给你的令牌呢?”
烤鸡时怕令牌沾味特意揣进兜里的江照远摸了摸鼻子,理不直气也壮:“他都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卫承周瞳孔地震,刚才江照远指路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感,但真的成真的时候,还是觉得不敢置信:“你真的是……小师弟?”
“嗯哼。”江照远双手抱胸,一昂下巴,“我可是冷希鹤长老收的弟子哦。”
冷希鹤低头,抿了一口茶。
卫承周一脸严肃地深呼吸了一下,握住了江照远的肩膀郑重道:“我叫卫承周,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这家伙脸红什么啊!江照远懵了。
如果江照远是其他长老的弟子,如此放浪形骸,那自然是有万般不好的,但江照远是他的师弟!嚣张变成了活泼、放浪形骸变成不拘小节、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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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闹变成亲和友善……
总之,一个看起来跟瓷娃娃一样的师弟,超级好!
卫承周带过好几批师弟师妹,一个个武力入脑,连得他都暴躁,训话都用手臂粗的棍子,现在终于来了个乖宝宝。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正常的师弟!简直是珍稀物种!
卫承周利落地道歉,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江照远往弟子院走去。
“师兄我不住那。”
“啊?也没事,来师兄屋里玩会,我还没给你见面礼呢。”
“哦。”
卫承周身为整个宗门的大师兄,检查作业已经变成下意识的动作了,江照远作为没上过人类学校的魅魔,毫无防备,这一检查,卫承周就发现江照远在他没回来的时间里,几乎没去上过课。
这怎么行?!
“我不想去嘛。”江照远满脸无所谓,谁家魅魔学道德经啊,他做的就是最不符合世俗伦理的事,面对卫承周的劝学,他神情寥寥,“学了也没用,我很笨的啦,没有那么多时间学。”
那群弟子都是经过考核上来的,把剑舞得虎虎生风,放在以前遇到这些家伙,尾巴都要缩起来跑,他只是一个走后门的,学起来不得要半条命。
江照远宁愿被卫承周认为是个笨咪,也不想凌晨四点就爬起来练剑。
“我教你!”卫承周觉得自己展现师兄力量的时候到了,师弟基础不好怕被人笑,害羞是合理的,但他不能看着师弟一个人伤心。
他光速选好了适合初学者的剑,又在自己的院子里清空了场地,再把新鲜出炉的小师弟放了上去,自己站到了对面:“来打我试试。”
天一宗大师兄的一对一小课堂说开课就开课,目瞪口呆的魅魔看着手里的剑,内心飞过去了好些脏话。
你们这些剑修,怎么都不听人说话啊?!
“不是、我——”靠!他就这么咻咻咻打过来了,江照远毛一炸,下腰旋身,躲了一击。
“师弟很利落!就是这样!”
神经啊!江照远火也上来了,抄起木剑,劈头砸了过去,他越打越凶,卫承周还搁那夸他,简直有病。
魅魔以柔韧和速度为主,躲过卫承周刁钻的攻击轻而易举,但确实不善攻击,卫承周都没退过一步。
江照远闷着一口气,硬是从记忆力翻出自己旧情人的剑招,一剑如光,抵在了卫承周的心口。
他额角带着细汗,面若桃花,半朝天仰去,细长的手指抓紧木剑,剑招却凌厉得让人心跳加速。
“……是我输了。”卫承周怔愣一瞬,笑道。
“平局。”江照远直起身,眼神掠过卫承周停在身侧的剑,刚在离他要害不过一掌,是他在半空中收了回去。
“师弟,你很有天赋。”卫承周欣喜。
“呵呵,谢谢师兄,我先回去了。”江照远累得半死,不想再跟他聊了。
这家伙放海了都这么猛,他再也不要跟他比试了。
“不吃个饭再走吗?”
“不了,大人说有事找我呢。”
江照远挥挥手,赶紧溜了。
夜晚。
沐浴的时候,江照远从肩上揪出了一小撮魔气。
他把魔气绕成棉花糖,一把丢进嘴里,一边嚼小零嘴一边想这玩意哪来的?
他魔气溢出来了?
那得赶紧找人泄泄火。
4. 乌龙
饲养一只魔族,其实挺难的。
冷希鹤最近深有体会。
他如常出门,隐匿了身形,在后山中会见隐居的太上长老,拿了两盅灵酒还有三株品质极好的鲜嫩仙草,又去掌门的山头,一路上见到不少弟子,修双剑的一男一女剑修侧身为他让路,恭敬地弯下腰行礼。
冷希鹤记得他们俩,少有的双胞胎修士,还都是极为纯净的单灵根,年轻一代里的新秀,出门在外也有几分傲气,说得上一句意气风发,在他面前却十分缄默。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特别冷漠的人,也愿意给弟子们指点,他们的天赋不至于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但大家好像不约而同选择了一种令冷希鹤难以理解的崇拜。
扶光仙尊重伤魔尊、力挽狂澜,受到世人尊敬,风光无限,弟子们敬仰他,也在无形中将冷希鹤放在神台上,他还没飞升,却已经成了世人观念中的“仙”。
其他人的崇拜而有距离,自幼一心修道,清心寡欲的仙尊冷希鹤看两眼就不放在心上了,哪像某只魔族,长得人畜无害,却像个粘手的棉花糖一样,啪叽一声就黏冷希鹤身上了。
打又打不得,骂又张不开嘴,只能拽紧了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把人撕下来。
冷希鹤怀疑江照远有雏鸟情节,除了那个宁愿做人间烛也要找到的人,小兔子似乎全心全意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了。
具体可以表现为,每次都说他是自己弟子的时候,还特别强调是关门弟子,把他的令牌挥舞得虎虎生风,听别人叫他师兄的时候,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每天都来找他问好,也不说什么,喊几句师父撒个娇再光盘他房中的灵果,又摇着无形的尾巴跑走了。
明明不太喜欢被卫承周跟着,但每次都跟他说师兄很照顾他,一副不愿给他添麻烦的师兄弟和睦模样。
但是他说过弟子名分只是个幌子……算了随他吧。冷希鹤一对上那双兔子眼,总感觉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
人间烛要牺牲的东西太多,要是后面实验不顺利的话,江照远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他该多担待一点他。
听说江照远在外面狐假虎威,最古板的戒律长老都被他逼得倒退三步,不得不同意取消他的晨习(五点起床挥剑)换取自己的胡子安危。
冷希鹤隐匿在暗处,看江照远带着小弟子们满山跑追灵鸟,指挥他们帮他抄道经应付作业,藏起大师兄的发带但被抓住绑了个小辫子,耐力锻炼时拎着根柳枝混进授课师父的队伍,谁跑得慢就抽谁……这些他都没觉得有什么。
狗仗人势的兔子精笑得贱兮兮的样子,怪可爱的。
随他去吧。
仙尊不觉得自己在纵容。
这只是给人间烛的些许补偿,在性命之前,只是一点小小的让步又如何呢,
鸡飞狗跳的天一宗引不起仙尊的注意,他现在操心的是另一件大事。
冷希鹤是怀着严谨认真的态度在养兔子,是以,江照远一旦有异样,他立马就发现了。
——江照远最近好像在躲着他。
不是明着躲,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真要见了他时坦然自若,不见的时候,冷希鹤总能在余光、梁柱后、某处的窗边……发现一片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兔子衣角。
像怯生生的小动物,阴暗又希冀地窥伺着什么。
一直平静的心湖好像被兔子尾巴勾了一下。
冷希鹤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江照远聊聊。
他闪身,出现在窗后,按住了江照远的肩膀,炸毛成残影的兔子脚跟一歪,即将摔入碧绿湖水时被一股大力揽住腰肢,撞到了硬邦邦的怀抱里,耳朵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冷希鹤对上被撞红了鼻子眼泪汪汪的江照远,江照远最近爱往掌门的山头跑,果然他今天一来就逮到了。
他攥住了江照远的兔耳朵,一提。
“抓到了一只兔子。”
“呜?!”一只人形兔子双脚离地。
仙尊拎着他的猎物来去如风,掌门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扶光仙尊干什么去了。
江照远坐在屋子里,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耳朵跟着冷希鹤的身影转来转去。
“你最近为什么躲着我?”放下手中东西,冷希鹤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问道。
“我想搬出去住。”江照远低声说,紧张地捏住自己的手指。
“为什么?”冷希鹤皱眉。
“我、我怕打扰到你……”江照远垂着眉毛,非常沮丧的样子,一秒八个小动作去看冷希鹤的表情。
冷希鹤茶杯在桌面发出轻微碰撞的声音,沉声道:“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相比弱小的魔族,冷希鹤只是沉下气场,周身的压迫力便扑面而来,江照远耳根竖起的绒毛都被打趴下了。
脸庞青涩的少年面露窘迫,在冷希鹤逼问的视线中破罐子破摔:
“我好像到发|情期了!!”
“什——”冷希鹤惊愕。
像是觉得他还在追问,江照远紧紧闭上眼睛,烧红了耳根,语速极快又大:“就是感觉身体很不舒服嘛,很热,然后心脏空空的,很想拥抱什么……”到最后声音也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不是、不是说这个。”
冷希鹤猛地站起来,打断了江照远,眼神躲闪。他扣住了江照远的手腕。
江照远也乖乖让他抓,还带着水汽的眼神望着冷希鹤。
脉搏在冷希鹤指尖跳动,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冷希鹤被赤瞳迷了眼,手指不自觉轻颤,注意到江照远皱起的眉头后才敛住心神,仔细感受另一人的脉搏跳动。
半晌,冷希鹤不确定地看了江照远好一眼,再一次收紧手掌。
“你难道没有过……”他难得欲言又止,自幼一心修道、无情无欲的仙尊不止如何去描述此时内心的感受,只觉得有点不敢对上江照远的眼睛。
“什么?”
江照远无辜对视。
扪心自问,江照远长得漂亮又招人,冷希鹤已经听说过很多次他跟天一宗的弟子打成一片了,在没被他抓回来当人间烛之前,又是一个魔穿得清清凉凉地带着颈环昏迷在深山老林里……
所以,他觉得江照远不会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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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是今天这么一把脉,冷希鹤忽然就注意到了他稚气的脸,没有说江照远长得不旖旎的意思,他有一副好颜色——但看着真的很单纯,就跟他的本体兔子一样,写满了柔软好骗与清澈。
眼神似乎跟世俗里肮脏的情·欲毫无关联,只有最澄澈的喜欢与心动。
就很像纯情少年。
一次经验都没有的那种。
冷希鹤轻微吸了一口气,给自己灌了一杯冷茶:
“……没什么,你只是吸收的灵气不足,不是,不是那什么了。”
他内心催眠自己只是在给人间烛上课,详细给江照远解释了一下为什么。
先前兔子被捕捉回来的时候,是受伤状态,冷希鹤出于各方面考虑,给他吃了一株仙草和自己的一杯血,草是好草,活血化瘀温养体魄,血是好血,疗伤圣品灵力十足还毒性归零。
坏就坏在这两一起吃,让江照远这具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身体先一步适应了高浓度的灵力,但是灵魂未能得到滋补——挑食魅魔只能吃处男的阳气和“真心”——他从灵魂深处发出饥饿的信号。
冷希鹤还不知道他是魅魔,只能推断出是他的血液引发的后遗症,让江照远得了“灵力饥渴症”,如果不能得到强大灵力的补给,很可能变成贪吃兔,见个有灵力的修士就黏上去。
……等等,难道江照远前段时间黏他是因为这个吗?仙尊心里莫名失落了一下。
“那怎么办?”江照远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我见犹怜。
冷希鹤叹了一口气,难得心软:“以后每七天我会给你一瓶血,平日里在聚灵阵休息就好了……不用搬走。”
“聚灵阵有声音,我想再加个静音阵。”兔子眼睛红红,但继续提要求。
“行,你跟着承周去我库房里调材料。”
“谢谢师父!”
江照远在心里比了个计划通的手势。
兔子内心冷笑,他现在住的地方与冷希鹤一墙之隔,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仙尊的耳目。
他想出去打野食都不行,现在终于引导冷希鹤主动提出给他布阵,他趁机中饱私囊叠多几个阵法,就能瞒天过海溜出去,等他吃到新的元气……
桀桀桀。
冷希鹤了结一桩心事,在内心的饲养手册上打了个勾,也舒了一口气。
虽然是个乌龙,但能让兔子重新支棱起来就是好事。
人间烛容不得半点闪失。
见江照远精神抖擞,喝血如饮酒一般豪迈,冷希鹤又盯上了这只兔子:“你的伤都好了吗?”
“嗯嗯,都好了。”江照远浑然不觉危险来临。
直到冷希鹤把他绑成了兔子球,手腕紧贴扶手,小腿也束缚在凳腿上动弹不得,江照远才发出疑问的声音。
蛄蛹了几下,纹丝不动,他咬住了下唇,拼命往后靠。
唯一能活动的脑袋被冷希鹤敲了一下,拿过一开始放在桌上的东西。
是一把小刀。
“吃了那么多天药,也该来检查一下你的身体了。”
5. 睡着
窗门宽袖挥起落下间全部紧闭,屋内被黑暗吞噬,烛火应声而燃,如同祭祀一般,将江照远围在了中央。
忽然有一丝凉意,让他不受控制打了个寒颤,肩头被冷希鹤的手按住:“很冷吗?”
冰凉的刀身贴着脖颈,颤抖的呼吸都被捕捉,视线逡巡,好像在判断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烛火摇曳,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晃眼,这些日子江照远被养得不错,脸上有了些肉,刚刚哭过的眼睛还带着水汽,水洗过的红宝石微微瞪圆了看着冷希鹤,发红的耳尖在银白发丝后面若隐若现。
油光水滑的兔子魔侧过脸,冷希鹤抚上他的脸庞,那一点点多出来的肉在男人手心薄薄的茧子里被摩擦,一身弟子服笔挺俊秀,勒出细窄的腰身。
无法逃离,只能感受着另一个人的温度,扬起的脖颈无意识迎合抚摸,好像在祈求得到怜惜。
看起来吓坏了,胆子好小的,也笨笨的。
这是冷希鹤看到的。
他下意识放轻了手掌的力气,弯下腰靠近江照远。
“怎么不说话?”他已经检查过体温了,很正常,这只兔子应该不会被冷到。
那点瑟缩可能只是被吓到了,冷希鹤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怕。
只是一次检查而已,没必要弄得鲜血淋漓。
“刀……好冰。”
江照远内心叽里咕噜骂了好几句,把他漂亮脸蛋摸破皮了冷希鹤赔得起吗。
他咬唇扭头过来看冷希鹤的眼睛,像个在刀刃下瑟瑟发抖的猎物,却还是鼓起勇气把脸埋到了冷希鹤的掌心里:“轻一点割好嘛,会好疼。”
冷希鹤明显愣了一下,手心的呼吸轻之又轻,像拂过指尖的发梢,他拿着刀的手上移,贴到了江照远的脸颊,紧闭的长睫颤抖,刀尖在江照远的耳垂一晃而过,恍惚的兔子与他对视。
溢出的一滴饱满血珠被收入灵海,江照远甚至没感受到疼痛,他看着抿唇的冷希鹤,软趴趴搭在脑后的耳朵微微支棱。
“这把刀伤不了人。”冷希鹤在自己手心划了一下,给他看上面浅浅的白痕。虽然浮生刃刀下亡魂不少,但它只杀吃过人的生物,江照远不需要知道这点。
他只想让胆小的兔子不要抖了,他真的不是来杀兔的。
江照远一直很听话,被他绑在这里也只是用那种可怜又不肯走的眼神看着他,加上顺利通过了浮生刃的试炼,冷希鹤露出少见的笑意,自从遇到江照远,他正面的情绪好像越来越多了。
伸手摸摸江照远的耳朵,把怂怂的兔耳竖起,他把浮生刃下移,抵在了江照远的领口上。
“今天真的只是检查身体。”
“等等!”江照远小白花的脸绷不住了,他厉声喊停了冷希鹤割他衣服的举动,“你要干什么?!”
摸摸、恐吓,包括故意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都没问题,他们魅魔对这一套跟回家一样熟,但是对他衣服动手干什么!!
这可是江照远第一套仙侠风校服!有收集癖的魅魔不允许冷希鹤这么作践它!
火光闪闪,把江照远的惊恐一览无余,冷希鹤举起双手:“绑着不好解开,解开待会检查你会挣扎。”
“你就不能帮我脱吗?”江照远不懂冷希鹤在犹豫什么,素白的小脸写满了迷茫,“检查会很疼吗?”
“应该不会。”
“那你怕什么?”
“……怕你跑掉。”
“我跟你说好了当人间烛就不会跑的。”
假话。
江照远不理解男人的纠结,他还没骗到饭呢,怎么可能现在就走,但不妨碍他先给仙尊来点蜜糖陷阱——
“这套衣服是大人送给我的,我舍不得弄坏。”
假话。
“以前都没人送过我这么好的衣服。”
假话。
“大人是不信任我吗……我保证很乖的。”
语气失落。
浮生刃凭空消失,换上了一截白净修长的手掌,略带迟疑地搭到江照远的衣领上。
“要是不舒服你说,我尽量快一点……”冷希鹤顿了顿。
这是他第一次脱别人衣服。
弟子服里外三层,将江照远包裹得严严实实,瓷白天鹅颈细腻软滑,指尖仿佛被烫了一下,上半身的符链束缚被解开,冷希鹤拉开了江照远的外袍。
兔子还在催促他快点,指尖冰冰的不要碰到他身上……一旦解除了生命危险,这只坏兔子又抖起来,指挥他的语气跟只会那些小弟子一模一样。
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师尊一点点剥离了弟子的衣物,露出服饰下包裹着的美玉,线条流畅的薄肌,肩膀上锁骨平直,骨窝凹陷,腰肢柔软,江照远的头发长了一些,半搭在胸前,仿佛月光成了精怪,明亮又纯洁。
检查先从脖颈开始,银色的颈环锁住柔韧颈部,冷希鹤想摘下,江照远摇头。
仙尊沉默了一下,江照远真的很听话,除了在宗门作威作福外,几乎没有怎么顶过他的嘴,是一只品行很好的兔子,不挑食、很好养,喂多少药都乖乖的,他准备的糖草派不上用场,沦为平日里的零食,江照远吃饭的时候一嚼一嚼的模样像极了温顺的小宠。
唯独现在,面对旧主的颈环,念念不忘,拒绝了他。
冷希鹤手下力气大了一丝,在江照远锁骨上留下粉色的痕迹,他目光下移,半个月的调养,养出了一身细皮嫩肉,药水仙丹灵草三管齐下,混迹在江照远的生活用水和饮食中,隐含的药效发挥作用,靠近心脏的地方有了一小片蜘蛛形状的花蕊。
药引的第一步成功了,但要检查的不止于此。
他的手继续往下,覆过薄薄的肌肉,惹眼的艳色,顺着人体筋脉的位置,一点点按住穴位。
江照远垂着眼,他的双手已经被松开,符链就随意地搭在大腿上,身上的视线带着本人不自知的灼热,他习以为常,抓起一根符链,好奇地咬在嘴边。
他生来对毒性无感,魅魔这种东西,饿急眼了什么都能吃,包括毒药里的灵气,冷希鹤给提供的灵气实在太过丰盛,一度能达到维持温饱。
三千六百个时空,在花市那群吝啬鬼中长大的江照远第一次见这么大方的。
如果不是他是混血魅魔,可能真的想一直抱着这个大腿吃软饭了。
可惜,他把他当人间烛,他也只是把他当猎物。
说了这么多,江照远此时的举动只有一个原因——让他铁齿钢牙小兔蝠试试,这玩意好不好吃?
咔嚓。
冷希鹤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制止,符链持有强大的灵力,一旦崩碎,兔子牙都要飞到天上,江照远殷红的唇一抿,笑了一下,贝齿露出非常标准的微笑。
相似的咔嚓声响起,被反噬的冷希鹤喉咙一紧,躁动灵力鼓动周围的空气,他抬眼,撞到另一对瞳孔里。
江照远嚼碎了那点灵力,低着头,凑得与他极近:“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没有。”其实有,但是太过浅淡,只是在鼻尖一晃而过,他归之为自己的错觉,相比起无关紧要的香气,面前这个家伙,好像半点没觉得他们靠得太近了。
江照远向来没有什么边界感,这个冷希鹤知道,但是手掌下的移动,让他忍不住心头一跳。
那只兔子,把他的手按到了腰腹上,薄薄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触手温热柔软。
“揉这里舒服。”江照远眯起眼,耳朵打了个闪闪,非常愉悦地趴在头发上。
他好像把高高在上的仙尊当成了兔兔按摩师傅。
他不是在摸兔子,冷希鹤想澄清,他真的实在检查药种在人间烛的发育情况,但是嘴巴好像被兔子毛堵住了,怎么也张不开。
没有人能拒绝毛茸茸的主动邀请。
江照远被摸得昏昏欲睡,耳朵被翻起来戳了好几下绒毛都没醒过来,那双手掌又落到后腰,江照远以为他要看背,身子一软,趴到了对方怀里。
继续服侍兔兔大王,不要停。
劲瘦柔软的腰肢像上好的暖玉,腰窝浅浅一个,颈椎盛了半边烛光,凸起的骨珠小巧圆润,兔耳的薄绒近在咫尺。
手掌停留的时间过长了。
江照远恍若未觉。
隐晦的暧昧在生长。
“……好了。”冷希鹤将指尖拢进袖子里,江照远腰肢白皙光滑,尾椎的地方空无一物。
尾巴没露出来。
江照远打了个哈欠,说实话,要是真的是个普通魔族,确实绑起来,被冷希鹤摸来摸去,魂都要吓飞了。
哼哼,他可是胆子很大的混血魅魔,才不怕冷希鹤。
轻轻一勾搭就会上钩的老处男,小菜一碟!
冷希鹤看着冷,情商还是有的,给他准备了补偿:“听说你想喝酒,宗门不便饮酒,这几坛你悄悄喝。”
未开封便觉得香气四溢,江照远精神一振,不仅是酒,还有新的仙草,他喜上眉梢,见冷希鹤还坐在那里满脸沉郁,瞬间收了表情。
不能太明显,被注意到了又得接着演。
他一边拿草一边从椅子上捡衣服往自己身上套,魅魔待惯了花市的画风,丝毫没觉得害羞,除了装出来的那点沉默,脸上半点表情也无。
偏偏是这种缄默让冷希鹤良心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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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下形单影只的少年,锁骨以下到腰间,布着混乱又晦涩的指痕,淡色的、浓艳的,一点点构成了充满凌虐意味的画卷,单薄的弟子服拢住清瘦的肩膀,睫毛低垂遮住神色,好像接受了某种惨淡的现实。
纵使冷希鹤不通情事,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一点。
“今晚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去给你准备药浴。”
“不用了,我有点不舒服。”
“哦。”
冷希鹤冷不丁说:“是尾巴吧。”
江照远汗毛一炸,他是花市经典体质的加强版,很容易被外力留下痕迹,同样,一晚上就会恢复如初,受伤时还会减弱疼痛,只要补充“食物”,什么伤都不在话下,实属魅魔觅食实用体质。
……除了尾巴。
尾巴伤势只能自己好,除非有过量的“真心”补到能量溢出,不然毫无作用。
所以他才会那么心疼。
“没有没有……啊!”
一只白白胖胖的大兔子出现在空中,被冷希鹤接了去。
被强行用灵力逼到身上,不愿意暴露本体只能变成兔子的魅魔咬牙,在心里给冷希鹤狠狠记了一笔,三瓣嘴将男人的衣袖撕了个粉碎。
冷希鹤皱眉,顺了一把江照远的毛,油光水滑的大兔子手感很好,看着跟椰蓉糯米糍似的,唯独那截短短的尾巴,破了一块,惨兮兮的。
果然是伤了没好,不然这只自恋兔早就拿出来晃来晃去了。
“我帮你看一下尾巴……”他掐了个灵决。
“叽!!”
不可以!
兔子尖叫,冷希鹤肯定会摸他,摸久了可能会变成粉色爱心尾巴,魅魔身份一旦暴露……
这种事不要啊!
“受伤这么久很严重,我治一下就好了。”冷希鹤不愿放弃。
一人一兔在屋里追了两个来回,江照远被堵在了床头的角落里,尾巴可怜兮兮地摆着,让人揪心不已,偏偏又不给冷希鹤看,逼急了还炸成拳头大小的一团。
“师尊。”兔子昭的声音比本体清脆很多,十足的少年音,如今带着哭腔,更是显得稚嫩,“我尾巴痛,你不要看了嘛。”
“我不看它会更痛。”冷希鹤不想惯着孩子,“长痛不如短痛,我再给你两株仙草,你把尾巴给我看看。”
“不要……”兔子脑袋埋进前爪里。
白蓬蓬的兔子球盘踞在木质的床杆上,看起来摇摇欲坠,冷希鹤伸出手:“那你先从床架上下来,我不看了。”
“你肯定骗我。”
“对,骗你下来吃掉。”
他这种语气,兔子反倒放心了,泰山压顶降落到冷希鹤怀里,尾巴紧张地炸起,想起还没到手的两株仙草,江照远声音甜甜的:“只要师尊给我顺毛,我就不痛了。”
“如果我不痛了,就不用劳烦师尊看尾巴,对不对嘛对不对嘛!”
冷希鹤叹了一口气:“行。”
“不可以乱动我毛毛哦。”
“嗯。”
“尾巴也不可以!”
“趴好了,开始梳毛了。”
兔子会撒娇,仙尊魂会飘。
江照远没想到冷希鹤对他容忍度那么高,他特地挑了非常无害的单纯开朗小兔子人设,但面对那么腻歪的撒娇,冷希鹤居然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到底是因为人间烛而忍让呢,还是真的吃这一套。
兔子皱了皱鼻子,变成板鸭趴。
这些都不重要啦,他只是想吃点真心而已。为了让冷希鹤偷偷检查他的尾巴,演得兔生疲惫。
如果能治好最好,不能治好也要将受伤的尾巴非常痛的想法刻在冷希鹤的脑海,以绝后患。
仙尊第一次给兔子梳毛,小心翼翼又生疏,流水般顺滑的背毛,耳朵里的大绒毛,都在梳子下流光四溢。
他握住了兔的一只前爪,轻轻给他调整姿势。
卫承周近日来过他的院落几次,都是汇报江照远的消息,自然也没落下江照远跟他学剑的事。
师弟要是认真学剑,以后必有一番名堂,这是他的原话。
兔子魔在修仙一道极有天赋。
新上任的梳毛官一边检测江照远的根骨,一遍思考多久能养好伤。
其实人间烛也不一定要走向死亡,如果江照远可以……
江照远不知何时睡着了,耳朵垂在脸颊两侧,背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轻轻陷进骨节分明的手掌里。
腿上贴着江照远脸颊的那一块布料,被打上呼吸的温度。
冷希鹤望着自己的指尖。
天微微亮了。
6. 拥抱
卫承周一日既往早早地就来到院前,抬手敲门没有听到回应,习以为常地推门进去,伸手想把窝在床上睡成液体的师弟拉起来,却对上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今天醒这么早?”他惊了一下。
“嗯。”江照远双手抓着被子,慢吞吞拉过头顶,卫承周的声音还在外面传来。
“那起床吧,我们一起去拜见师尊。”
“不要。”
“再睡一会也可以,今天是匿影长老讲课,你上次不是很想学他那招来去无踪吗,他说第一个学会的奖励胡萝卜,我们见完师尊就去听课。”卫承周絮絮叨叨,却见本该兴冲冲爬起来的小师弟毫无反应。
大师兄迟疑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想见师尊?”
“……”
师弟跟师尊闹矛盾了?
卫承周真的惊了:“师尊凶你了吗?”
“没有。”江照远声音闷闷的。
江照远依旧住在冷希鹤隔壁。
他这个小师弟住不惯冷冰冰的石床,也不喜欢天一宗上下统一的朴素风格,来这不过半个月就将屋子装饰得简约又有情调,虽然师尊要求爱睡懒觉的师弟每天都去见他,但出手是真大方,比如现在身上盖着的那张火丝蚕暖被,用的是上好的炼器材料,柔软又厚实,能把兔子魔整个埋进去,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师弟有点娇气但脾气也不坏,中午才起床也会去见一见冷希鹤,风雨无阻,今日怎会如此?!
“不要见他。”
他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被卫承周手忙脚乱地挖出来也不改口,抿紧唇一脸倔强。
“你跟师兄说说,要是师尊不讲理我去替你求情!”
“还不是因为——”江照远住了嘴,下意识按了一下自己的后腰。
还能是因为什么,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尾巴毛被包得严严实实,圆滚滚的,还打了个特别难看的蝴蝶结!
超讨厌!
江照远咬牙切齿。
但这种事又不能对卫承周告状,他没了兴致,懒洋洋趴在卫承周肩上,大师兄身体一僵:“师兄,帮我换衣服吧。”
“……好。”
江照远不太会穿门派的弟子服,也没办法做到像卫承周穿得那样笔挺利落,看着就帅气极了,发现这个事实后他就哄得师兄成为了专属换衣工具人。
洗漱这些事还是江照远自己来,卫承周去隔壁拿衣服,江照远捧着水胡乱地洗脸,打湿了鬓角,听到卫承周唤他的声音跟幽魂似的飘过去。
“师弟昨晚没有休息好吗?”卫承周语气有些迟疑。
“嗯,算是吧。师兄我今天不要扎头发。”江照远抹了一下发红的眼,哈欠连天,抓着卫承周的腰带麻木地被带着走。
卫承周将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按到梳妆镜前,挥手敲了敲桌子,一只灵鹿从窗户跃进来:“吁吁~”
“师尊他……”卫承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给你送了点东西。”
他刚去拿衣服的时候,看到灵鹿身上的标记,想到师弟现在还在跟师尊闹脾气,犹豫再三才引了灵鹿进来。
不管怎么样,师弟应该是会喜欢被送礼物的。
果不其然,江照远懒洋洋地睁开眼,被凑到眼前的漂亮灵鹿吓了一跳,过后就是惊喜。
他喜欢所有会带来好消息的小动物,比如可爱的兔子(兔子魔发誓没有夹带私货),比如每次都在送灵石法宝的灵鹤……还有此时的灵鹿。
灵鹿数量很少,江照远整天念着说要去偷摸掌门的灵鹿。
它带来了几箱子漂亮衣裳和一对手环。
灵鹤载不动那么多东西,冷希鹤特意派了灵鹿来。
灵鹿明显很喜欢他,舔他的脸颊,痒得江照远笑得停不下来,江照远也被那双清澈的鹿眼萌得嗷嗷叫,脸贴上去不舍得移开了,兔子魔抱着鹿头,像小动物贴贴一样疯狂蹭蹭。
卫承周按下心中微妙被萌到了的想法,从箱子里拿出衣服,沉默了一下——非常的花里胡哨,不是没有品味那种,但放在天一宗就像一片青草地中飞来了一只花蝴蝶。
看起来不像是师尊会喜欢的风格。
“哇!好漂亮!”但是师弟看起来很喜欢。
卫承周懂了。
师尊很会适应师弟的节奏,他还在愁怎么哄师弟的时候,师尊已经让小师弟喜笑颜开了。
他也跟着江照远勾起嘴角,但心底,还留存着某种怪异。
就好像,面前的美好景象不过是海市蜃楼,一旦撕破就能看到惨淡的内里。
卫承周莫名有些惴惴不安。
江照远先把两个手环套到了自己的左手上,都是银色,纤细,在素白的手腕上显得别有一番情调。
“上面是极品聚灵阵,应该是师尊亲自刻的,他是我们宗门唯一一个能做出极品阵法的长老。”卫承周为他解释。
江照远嗯了一声,晃晃手腕,听到清脆的碰撞声,勾起唇,看着心情不错。
他知道这是什么。
聚灵阵之下,是束魔环。
听他说自己魔气外泄,冷希鹤一晚上就给他准备好了掩饰的法器,束魔环并不具备攻击性,只会隐藏起他的气息,这下他跑到哪去,也不会被发现魔气外泄了。
戴在手上冰冰凉凉的,非常符合江照远的喜好。
一旦离开那间黑色的屋子,就从冷冰冰的人间烛和契约人,变成平日里的好师尊好弟子。
呵。
江照远拿起一套衣服丢到师兄手上,卫承周叹了一口气,好脾气地说:“抬手。”
他握着拳头,直直地抬在两侧,闭着眼睛任由卫承周折腾,卫承周把零食塞他嘴里也不肯睁开眼,就发了狠似的用力嚼嚼嚼。
可以说是很倔强了。
师兄勤勤恳恳换衣的时候,江照远的思绪繁杂,他的手心微微发热,里面有一团气。
昨晚,他赤裸半身与冷希鹤对视之时,察觉到对方气息飘忽一瞬,当机立断试了一下,没想到真的勾到了冷希鹤的“气”。
修仙者的“气”,相当于神识层面的信物,一般来说只有情绪不受控时会泄露,要不是他能力特殊,也得不到这东西。
天一宗很大,优秀的猎物很多,但相应的,捕猎难度也很大,江照远不可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从没听说过吃一份饭就饱了的魅魔。
身为混血魅魔的江照远是个杂食魔族,他想吃更多口味的“真心”。
如果能找到机会下山……
江照远忽然皱了皱眉头,抓住了卫承周的手:“今天的草怎么干巴巴的?”
价值连城的仙草被他拍到桌上,满脸愤懑:“冷希鹤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不亲自道歉就算了,连伙食都要克扣了。
这可真是冤枉冷希鹤了,他查到的古籍里说兔子不能吃水分太多的草叶,赶忙换成了新的仙草,没想到被江照远以为在苛待他。
卫承周肢体僵硬,下意识挣了一下,又慌乱地止住自己的动作,他没生吃过仙草,一点经验都没有:“仙草都这样吧。”
“你身体怎么这么僵。”江照远猛地凑近卫承周,他表情都木了起来。根据异样回想,立马发现了卫承周的不同寻常。
他平日里照顾他、教训弟子,似乎都没有接触过别人的皮肤,不是用器具隔空指导,就是隔着布料,要不是今天被兔子偷袭,还没人发现。
“没什么……”
“师兄不信我吗?”江照远故作委屈。
“不、不是。”卫承周真心把江照远当弟弟照顾,哪见得了江照远委屈巴巴的模样,正想解释,就被拍开了手。
他顿时急了。
江照远一转身坐回了椅子上:“除非师兄把事实告诉我,不然我就要哭哭了。”
“我不喜与别人接触。”卫承周硬着头皮说,“感觉很讨厌……”
准确来说,只要与别人接触超过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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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他就会暴躁,产生杀意,为了安全着想,卫承周从小就克制自己。
刚刚发现江照远抓上来的时候他都吓死了,生怕自己把小师弟伤到,然后小师弟再也不肯理他了。
江照远眼神飘过来,内心好奇得跟猫挠似的,顺着杆子往上爬,“师兄也很讨厌我吗?”
“没有!我就是——”
江照远可不觉得刚才师兄的表情是厌恶,他直接抓住卫承周的手腕,整个人贴到了他的身上:“这样子,师兄会觉得我很恶心吗?”
好像、好像并没有。
卫承周下意识逃离的动作僵在原地,他明显怔了一下:“没……”
不会觉得师弟恶心。
不会产生杀意。
不会想要伤害什么……
他紧紧抱住了江照远,江照远有些喘不过气,感觉自己被一只凶悍的八爪鱼缠上了,卫承周比他高,兔子被抱得双脚微微离地,气得眼睛水汪汪的。
“不会讨厌师弟,不会觉得师弟恶心……”卫承周声音压抑而激动,双手跟铁钳一样,紧紧揽着江照远的腰背,脖颈间亲密,如同交颈的天鹅。
江照远皮肤温热细腻,带着令他不自觉想要泪目的暖意。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别人的体温了。
“你抱得太紧了……”
“谢谢你、谢谢你,师弟让我多抱一会。”
江照远有苦说不出,被抱着走来走去好丢脸,早知道不逗师兄了,现在卫承周一幅久旱逢甘霖的模样,他都被吸掉毛了。
过了半个时辰,卫承周才勉强冷静下来,他看着被蹭炸毛的师弟,难得有些心虚,但还是紧紧贴着江照远的手腕:“我帮你梳头吧。”
江照远半死不活得趴在桌子上:“求放过。”
卫承周赶紧递上上好的仙草哄师弟,正襟危坐地……看师弟吃饭。
师弟很挑食,不爱吃肉,很喜欢吃青菜和仙草,每次都是先打横咬断脆嫩的枝干,再嘴唇一抿,将两节一起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嚼嚼嚼。
很像兔子。
很可爱。
他傻笑着摸了摸江照远的呆毛,被拍了一巴掌。
“师弟,你身上擦什么了,怎么香香的?”
江照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卫承周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但是师弟不应该会生气这个啊,他连花都往衣服上簪……
他讷讷地垂下头,想说些什么东西找补,却不知江照远震惊的是什么。
魅魔身上有天然的体香,但只有对魅魔动情的人才能闻到。
他的木头师兄怎么……
江照远没想过对他下手,太木讷正直了,想突破这种人的心房比登天还难。
“我没擦东西。”他憋了一下气,脸慢慢红了起来红。
见师弟如此,卫承周那榆木脑袋也想到了什么,耳朵一烧,连忙点头,绕过了这个话题。
他又提起之前猎的野狼王,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展开,一颗威风凛凛的狼牙:“这个给师弟护身,可以辟邪。”
他的眼神落到江照远腰间,那里有一块师尊给的令牌,独一无二,刻有强大的防护阵法。
他比不过师尊,却也不是不能为师弟做些什么。
师尊让他好好看着师弟,他一定会保护好师弟的。
“谢谢师兄!”江照远很喜欢,立马挂在自己身上,他最喜欢这种东西了,很威风。
戴上感觉能追着老虎跑!
“师尊很记挂你,师弟……要不今晚去见师尊吗?”卫承周试图在中间说好话。
“不去!不要再说他了我们去抢胡萝卜吧!”
至于冷希鹤那隐晦的道歉,江照远也没说接受还是不接受。
他推着卫承周往外走,赶着人去学堂。
“哦哦好,那个,师弟……”
“嗯?”
“我想牵一下你的手?”
“?”
7. 规则
江照远脚步急促,像有鬼在后面追。
大殿中已经来了不少弟子,他瞅准一个角落遁进去,一转头又看到了卫承周那张板正的脸。
“你怎么也坐角落里了。”以往大师兄都是坐在最前面,辅助长老授课,时不时下来监督他一下,江照远逃课的小尾巴都是被他逮住的,现在更坏了,变成同桌了。
“我来陪师弟。”
卫承周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师弟的袖口,贴住了手侧那部分的皮肤:“可以吗?”
江照远:……
不要用你那张严肃的脸做这种事啊!
他试图跟师兄讲道理,卫承周也凑过去听师弟叽叽咕咕,脑子里都是手边的一小片温热。
他太多年没有心平气和地感受过其他生命鲜活的温度,除了挥砍掉魔物那一瞬间的扑面而来的腥热,能让他舒缓一二,其他时间是再也没有了。
师弟皮肤很软,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摸上去有浅浅的掌纹,手心比较热,手侧微凉一些,但贴得久了,也会染上他的温度……
江照远嘀咕完一抬头,卫承周正兀自出神。
敢情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他狠狠掐了一下师兄的腰,卫承周嘶了一声,连忙告饶。
匿影长老是一个身形高瘦的男子,见他们打打闹闹一片乐融融的模样,嘴角也带了笑:“承周,好久没见你这么活泼了,调皮蛋,你学会来去无踪了没,再学不会我就要把胡萝卜送给别人了哦。”
江照远不服气:“你上次都没好好教我!今天再教一次我肯定会了!”
“嚯,这么有志气,今天我可得手把手教。”匿影长老伸手想弹他的额头,被卫承周拦住了,向来恪守规矩的大师兄没做过打断师长的事,语气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长老,今天我来教师弟吧,您还得教大家御剑之术,要花不少时间呢。”
“诶这么护犊子,那他的御剑你也一起教了,下课来检查,不合格连你一起罚。”匿影长老笑笑,冷不丁敲了卫承周一下。
卫承周神色一懵,江照远噗嗤一声笑出来,匿影长老眼神扫过来,他立马正襟危坐:“打了师兄就不能打我了!”
“臭小鬼,学不好就放灵鹤追你。”匿影长老皮笑肉不笑,跟个坏狐狸一样。
江照远敢怒不敢言,心想你家灵鹤已经被我收买了,今晚就让它啄你屁股!
卫承周摸了摸师弟的脑袋,从储物袋里拿出两把剑,其中一把略小、更轻,竹木制成,干而韧,无剑穗,剑柄刻着一个“昭”字:“师弟,你的剑我做好了。”
上次来上课的时候江照远没自带剑,学堂中也没有他能用的剑,剑修的剑动辄几百斤,江照远差点被压趴下,一对一比试的时候,全靠身法躲开,把对手溜得没脾气。
虽然厚脸皮的兔子不觉得有什么——还直接蹭到了匿影长老身边叽叽喳喳,要求开小灶教那招来去无踪,来都来了江照远决不允许自己吃亏啥都没学到——但卫承周还是记在心中。
他内心暗暗后悔,早知道当初训弟子的时候就不用自己的初学剑了,全打断了,不能给师弟用。
正准备把怀里的袖珍小剑拿出来的江照远愣了一下,小剑就是当初破开时空那把,他上次怕被长老看出来没敢拿出来,这次师兄一对一私教,他准备掏出来耍耍,没想到师兄已经贴心地为他准备好了。
“师兄你真好!”江照远二话不说按下自己的剑,大大地抱了卫承周一下,拿着竹剑兴奋地到旁边嚯嚯嚯地乱劈。
卫承周按着自己刚刚被兔子冲撞的肩膀,小小笑了一下。
师弟才是最好的。
江照远在身法上颇有悟性,却没有系统学过剑法,就算再有天赋,也有不小破绽,他还特别喜欢按自己的想法出剑,虽然也颇有奇效,但绝对是过不了匿影长老那一关的。
第三次被卫承周打趴下的时候,江照远不乐意了,他直接躺在地上:“我就是不会嘛。”
“地上脏你快起来。”
“我不,起来你肯定又打我。”
卫承周一脸无奈,他什么时候打过他,刚刚不过是用剑鞘轻轻碰一下,江照远就跟水一样淌下去了。
他蹲在江照远旁边,试图把萎靡成液体的兔子拉起来,实在没办法了,卫承周想了想说:“我有个办法,肯定能让你马上就学会。”
“真的吗,我要学!”江照远立马弹起来。
卫承周僵立原地,捏了一下衣角,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完全不敢看师弟亮晶晶的眼神,僵硬地上前两步,从江照远的背后,抓住了江照远拿剑的手:“跟、跟着我来。”
兔子看着自己的手被带着,挥出一道凌厉的剑锋,开心极了,兴奋得原地蹦蹦。
“原来是这样挥的!”
“……嗯,师弟你别乱动。”卫承周声音很小。
“哦哦好,师兄你继续。”江照远还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过知识流入大脑的感觉,以前没人教他这些,他只学过魅魔守则和一些琐碎的功法,原来在其他世界,学习是这么快乐的事吗。
好似夏日饮冰,整个人都畅快起来了,江照远眉眼弯弯,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卫承周贴着他的后背,一点点引导者江照远的灵力运转,身体机械地用出了熟于心的剑招,脑子却乱的很,近在咫尺的师弟,能被完全抱在怀里,手掌也跟没有骨头一样,银色的发丝时不时在他脸上扫过,痒痒的。
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卫承周猛地松开手,腾腾后退两步,江照远惊诧地望过来,他几乎要被烧死在那清澈的目光里。
“师兄,你灵力暴动了?!不对、”江照远皱眉,三步作两步上前扣住了卫承周的手腕,猛地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敛气凝神!”
卫承周气息不稳,体内灵力骚动,江照远眉头紧皱,狐疑地扫过他的身体,还是顺应自己的第六感,直接割破了他的手心,刺痛让卫承周回神。
他眼神有些恍惚,好像做了一场噩梦,见江照远担心的眼神,强撑着摇了摇头:“老毛病了,我没事。”
他握住江照远的手掌,轻轻晃了晃:“多谢师弟帮忙了。”
江照远欲言又止。
那边传来呼唤,是匿影长老把弟子都叫过去。
他拿出一封信,宣读接下来的安排:“魔尊失踪百年,近日魔族骚动,潜伏人间寻觅魔尊,扰得弄云州、棠花州等几城百姓不得安宁,为了天下太平,我等弟子义不容辞,特此命元婴以下弟子,无任务在身者,皆去平定动乱,带队长老暂定,三日后出发!”
“是!!!”弟子们群情激昂,江照远混迹其中,双眸圆圆,也跟着斗志昂扬。
卫承周悄悄按住了师弟被吓直的呆毛。
接下来就是各回各家,收拾东西准备过几天的行程,对江照远来说就是放学了,自由!
他蹦蹦跳跳去讨了胡萝卜,一弯腰躲过摸摸,带着师兄溜了。
匿影长老笑笑,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有个小袋子,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算了,去找他师尊吧。”
江照远拉着卫承周的袖子在水桥的木桩上跳跃,银鱼在下方游过,睡莲翠绿,水面如镜,照出江照远雀跃的神情,卫承周嘴角带着浅笑。
江照远嘴里总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念叨个不停,卫承周就给他拎萝卜。
“师弟。”他唤了一声,声音有些欢喜,“你第一次出宗门,等除完魔族,我带你去弄云玩吧。”
他记得弄云的蔬果特别好吃,最大的酒楼里还有很多小点心,他以前给小弟子们带过,不甜,师弟应该会喜欢的,那里也有一座水桥,每月十五都能看到彩虹……
“啊……”江照远挠了挠脸,不确定地说,“师父可能不会同意诶。”
“只是稍微逛一逛而已,不会影响大家的!”卫承周有些急,江照远打断了他:“不是这个啦。”
师弟往前跳了两阶,回过身看着他,恰巧有一阵风,吹乱了发丝,江照远低头撩到耳后,轻笑了一声。
卫承周看不清江照远的神情,只听到他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
“师父说过,我不可以离开宗门。”
“谢谢师兄,不过不用白费力气了。”
卫承周喉头一哽,讷讷道:“也不能回家看看吗?”
师弟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看着安安静静的但每次跟弟子们玩,身后都快开出小花了,师尊怎么忍心把他闷在山里。
天一宗并不限制弟子探亲,江照远在卫承周看来是比小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年纪,正是该去玩的年纪。
“家?没有家。”
江照远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声音远远传来:“我是被师父捡来的。”
卫承周追上去拉住江照远,急急道:“对不起。”
“没事。”江照远一点都不介意别人说他的家人,爹早八百年死了,娘早八百年失踪了,他被丢在路边,是路过姨姨捡起来照顾了几天,让江照远得了个名字,活了下来。
魅魔一族人很多,但跟混血的江照远有什么关系呢,他跟他们之间有刻在血液里的隔阂,直到花市崩塌,他的房子也毁于当时,没人来救他,独自逃亡。
这些事江照远已经习惯了,他是个独立魅魔!
他从小就学会把全世界孤立了!
卫承周不善言辞,只是紧紧握着江照远的手。
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江照远准备挥手告别,卫承周没松手,像只犟牛,直直杵在那里。
“我该回去了。”江照远摸摸鼻子,指了指冷希鹤的院落方向,卫承周没撒手。
大师兄心里像被打乱的毛线球缠住了,死活不是滋味,他看归心似箭的师弟,师尊平日里跟冰雪一样的脸与温暖可爱的师弟形成鲜明对比。
他有种很不安的怀疑,师弟天真烂漫又自小失家,突然被师尊带回来精心照顾,师尊又长得不错,不会……
“敬父母,人之根。尊师长,人之本。”卫承周语气艰涩,“不可以下犯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眼神动摇地看着江照远。
“嗯嗯。”师弟乖巧点头,眼神明显没听懂。
但看着好乖,就算他对师尊动心了也不是他的错,师弟还是个孩子呢,只是把感激之情混淆,他作为师兄的不能直接挑明伤师弟的心,要委婉地引导、要不露痕迹,不能让大家感情生分……
卫承周眼前一片晃动,前不久刚压下去的灵力再一次叫嚣起来,他匆匆躲进了房间里,顾不上把师弟跟师尊隔开的念头,一个劲把江照远往外推:“快、快走。”
站在他身侧的江照远摸了摸下巴,看师兄着急地推着空气,发出了意味深长的怪笑。
他就说师兄身上气息不对劲。
现在这是出现幻觉了?
卫承周手臂青筋暴起,这一次比在大殿时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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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猛,当时只是灵力乱了几息,就被师弟的体温唤醒,现在却是完完全全的暴动,眼前的世界浓雾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
“师兄、师兄……”
[就是你杀了人!]
[你为什么要伤他。]
[师兄……我要回师父那里,你松手吧。]
[师兄、你是怪物吗……]
[他们都那么讨厌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忍了这么多年,只要你把他抓住……]
不,他是天一宗的大师兄,不可以伤害、不可以……
“呃啊!”卫承周猛地抱住脑袋,深色痛苦。
江照远看够了,揪住卫承周的发丝,师兄眉眼挣扎,却还是没有拍开他的手,嘴里含糊地念叨走、快离开之类的字眼,江照远啧了一声,也是没脾气了。
师兄也是运气好,遇到的是他。
他抱住卫承周,撬开卫承周的手心,指尖精准地刺破了伤口。
鼓动的灵力有个宣泄口,疯狂涌到江照远身上,他舔了舔嘴巴,荔枝味的。
卫承周抱得很紧,江照远撑不住那么大一个剑修,两人倒在地上,江照远趴在师兄身上,眼尾泛红——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不过元婴期灵力的凝实已经有了冷希鹤三分厚度。
灵力对于江照远来说,就像酒,不能饱腹但很醉人,他迷迷糊糊准备睡一觉算了,脑袋都点到了卫承周的肩膀上,天边猛地一白。
一声晴天霹雳。
直接把江照远吓了个半死。
草。
他终于想起了什么。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运转规律,偷渡客不遵循规则的话,很有可能被天劫劈死。
前些日子过得太舒坦,天塌下来有冷希鹤顶着,他差点想不起来这件事,也不怪江照远,他前半生都在花市待着没去过其他地方,现在冷不丁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也很正常。
江照远委屈巴巴地缩在卫承周怀里,时间紧迫,没空去找冷希鹤了,直接用卫承周吧。
红瞳的魅魔眼睛一眨,无形的波动散开,掠夺卫承周的气机,天边又是一声惊雷,江照远抖了一下,但他已经读到了——
魔尊消失百年,冷希鹤怀疑他藏在人间,为了拔出百姓身上的魔气,也是为了彻底杀死魔尊,开启了长达百年的计划。
卫承周是冷希鹤唯一的弟子,也是宗门的大师兄,他自小端正严肃,不与人亲近,身上的命运线却与魔尊紧紧牵连,依照江照远的经验,这可能是一个正道大弟子跟魔尊相爱相杀的故事,冷希鹤就是棒打鸳鸯的古板大反派。
灵魂共鸣,江照远的保命技能。
他能够在别人心灵出现波动的一瞬间,撬开防守,窥伺别人的内心,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江照能共鸣到天道为这个世界布置的“故事”。
同时他也得到了“规则”——偷渡客不可伤害天命之子,偷渡客要获取“角色”。
他伤害什么了?!他不是在救人吗!
江照远气得磨牙,被雷声吓得两眼泪花,一个劲往卫承周怀里躲。
卫承周清醒一瞬,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怀里沉甸甸的,是熟悉的温度,他已经力竭,但耳边的幻听、眼前的幻觉全都消失,灰色的影子变成师弟泪眼汪汪眼尾泛红的可怜模样。
他下意识安抚江照远的背部,哑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师兄在,师弟别怕。”
“呜呜吓死我了。”江照远委屈得恨不得汪汪叫,他揪着卫承周的衣服,把眼泪全给抹上去。
卫承周勉强撑坐起来,抱着他坐到窗沿上:“对不起,把你吓到了。”
江照远猛猛点头,正准备再嚎几句,耳朵突然动了动,好像……一旦靠近师兄,雷声就不打了。
那个规则是不是也可以翻译为,偷渡客亲近天命之子,便可不被天道发现、惩罚。
他一抹脸,突然又觉得天亮了雨停了兔兔又行了!
“师兄你睡觉吧!”江照远跳到地上,啪啪两下把师兄按在床上,被子咻地盖上,看他多会照顾人!
卫承周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被砸过去,他紧张地牵住师弟的指尖:“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师父啊!”江照远已经想好了,他让冷希鹤叫卫承周也搬过去,方便他每天贴贴。
“你不是跟师尊生气了吗——”不,他不该这么想,卫承周抿唇,师尊对师弟好,师弟会很开心,但是、但是……
跟师尊闹脾气了,不应该来找师兄撒娇吗。
某人的眼神里写满了想要与师弟抵足同眠。
江照远顿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深了起来。
他故意用非常憧憬的语气说:“师兄不都说了嘛,尊重师长,我不该跟师父生气的,师父对我很好,我今晚该去给他请安了。”
卫承周不甘,但话又是自己放出去的,给自己气了个饱。
他还是不肯放手,被师弟轻飘飘拍开。
本就疲惫的心脏涌上一股苦涩。
师弟的背影逐渐远去,房门关上。
脸颊忽然被戳了一下,师弟放大的脸在眼前。
卫承周瞪大眼,心跳如雷。
“仅此一次哦。”
江照远躺到了他的身边。
师父是很好没错,但是也要多亲近师兄,他可是天道眷顾的人。
他这种弱小兔兔是不会放过这口软饭的-v-
8. 下山
第二天
江照远把胡萝卜塞到了冷希鹤手里:“师父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冷希鹤背过手去,“说吧,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给你送萝卜。”江照远无辜眨眼,语气可骄傲了,“这可是我从长老手里赢来的萝卜,第一名才有的。”
喝喝,兔子根本不喜欢吃萝卜,他得赶紧把这东西送出去,不然卫承周又要盯着他吃饭了。
冷希鹤看起来不像信了,但还是点了点头,接过装着金丝半透糖壳胡萝卜的盒子转身:“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过几天跟我一起下山。”
咦惹——“你同意我出去啦?”
之前冷希鹤严令要求他不能骗守山弟子放他出去,还放了令牌在他身上,恐吓说乱跑出去就把他炸死,没令牌又出不去,江照远惜命得紧,一直在天一宗里招猫逗狗。
“嗯。”冷希鹤有自己的打算,但不准备告诉已经蹦起来的兔子。
好诶!不用求冷希鹤放他去跟师兄玩了!
开心的人不止江照远,一起床发现师弟不见了,急急忙忙跑出来的卫承周也同样惊喜,他衣角有些乱,一进来就站到了江照远身边,气还有些喘。
他是很高兴的,但看着无忧无虑的师弟,被焦急掩藏的思绪重新涌上心头。
刚才哪里都找不到江照远,直到他打开了师尊的院子,师弟开心得像个花蝴蝶,师尊却背对着他语气冷淡。
师弟一醒来就来找师尊,之前还给师弟禁足的师尊终于同意了让他下山,明明是件好事……他怎么会觉得不安呢。
“拜见师尊,下山后就让我来照顾师弟吧!”
卫承周站在江照远身侧,肩并着肩,等师尊回话。
冷希鹤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书架上,上面有多个整整齐齐的小箱子,之前江照远好几次想偷看,都被拎着兔耳朵丢出去了。
“不用,他跟着我。”
江照远想起了什么,一脸讶异:“师父你也去啊?”
冷希鹤瞥了他一眼,拳头有些痒。
刚刚还一脸兴奋,现在就面露失望,敢情刚才他说的话全都从兔子耳朵里穿过去了。
“跟紧我,不然丢了就不要你了。”冷希鹤冷声道。
江照远撇嘴,不要?这家伙能看着人间烛失踪吗,平日里都恨不得把他拴裤腰带上看着。
他不乐意了冷希鹤也别想开心,直接开口道:“我要找的人你找到了没有,你不要我了我就去找他!”
冷希鹤不要他有的是人要,想追他的人要从这里排到fa国!
一提这个,冷希鹤就想起了两人的契约,人间烛换寻找一个人,没心没肺的兔子倒是对那位无名氏在意得很。
心里微妙不爽起来,他回了一句还没有消息,江照远抱着手臂嗤了一声,冷希鹤眼神扫了一眼江照远和卫承周:“你跟承周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都快贴到一起了,自己这个大弟子向来与人保持距离,现在却站在江照远旁边,衣角都缠一起,亲密得碍眼。
“我跟师兄关系一直都这么好。”江照远挺胸,继续气冷希鹤,却见卫承周上前一步挡住了他。
“师尊让我好好照顾师弟,我们又是师尊唯二的弟子,自然亲密些。”
“你知道分寸就好。”冷希鹤挥挥手,留了江照远下来。
“眼睛叽里咕噜地转半天了,想什么呢?”
被博古架上的保护罩弹了一下的江照远吹吹指尖,闪到冷希鹤身边,把手伸出来给他看:“束魔环怪怪的。”
他从昨天开始就感觉有点异样,感觉身上痒痒的,后面没什么感觉,在师兄宽广的胸膛里大睡特睡,睡醒了觉得要是出门就找不到冷希鹤售后了,连忙跑过来把人喊出来。
说到这个,冷希鹤表情也严肃起来了,束魔环是他亲自篆刻炼制的,专门针对江照远的情况,有句话江照远说对了,人间烛独一无二,他绝不会坐看人间烛出事。
雪白的腕子被翻来覆去看了几次,束魔环也被拿出来检查,除了手臂上压出来的印记,毫无受伤的痕迹,冷希鹤又让江照远给他看看觉得痒的地方。
江照远踌躇了一下,按在自己领口上:“这不好吧……”
故意作弄他是吧,坏兔子,冷希鹤深吸一口气:“看衣服以外的。”
江照远发出没意思的唏嘘,冷希鹤膝盖一重,兔子脑袋摆了上来,长长的耳朵猛地冒出,抵在他心口。
冷希鹤看着蹲在自己膝盖边的江照远,心头复杂:“这个姿势,我杀你不用一秒。”
江照远愣了一下:“难道我换个姿势你就杀不了我?”
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他明明是站累了又不想坐地上好吗。
冷希鹤沉默,手里的兔耳软而单薄,两只合在一起,一只手就能拢住,确实,只要他心带杀意,江照远什么姿势都是无用功。
细细检查了覆着短绒毛的耳尖,拂过半透明血丝的耳廓,耳根上白绒绒的球球也被揉开,冷希鹤一时间无法移开心神。
他看着被摸得眯起眼的兔子,猛地将指尖拢到袖子里,起身侧对江照远:“没什么事,加层防护就好了,你先退下吧。”
江照远哦了一声,收起耳朵跑没影了。
连门也不关,敞亮的日光照到冷希鹤鞋边,他迟疑一瞬,还是轻轻地捻了一下指尖。
-
关于卫承周为什么会发疯,江照远没问,他就像往常一样对待卫承周,卫承周看着愈发与自己亲近的师弟,也选择了保持沉默。
昨天发现师弟眼角红红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差点要吓坏了,上一次失控的时候,差点做出无可挽回之事,要不是师尊及时来到,他将会亲手伤害自己的亲人。
幸好师弟没事……
卫承周还记得自己在半昏迷之时曾闻到的那股好闻的清香,是师弟身上的,是师弟帮他挣脱了梦魇。
师弟是唯一一个,在与他触碰后不会激发杀意的人,也是除了暴力手段之外,唯一一个能让自己安静下来的人。
他会好好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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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师弟的。
师尊虽然说让师弟跟着他,但他回去看过了,师尊是带队的长老,并不负责后勤分配,门下弟子不与长老住一起,他跟负责后勤的师姐关系还可以,他跟师弟会被分到一间。
只要想到这个,卫承周沉郁的心脏就恍然一轻。
他如今半步元婴,是天一宗弟子的第一梯队,不用管太多东西,卫承周把任务安排下去之后,就把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的师弟叫起来。
后天才出发,他打算带着师弟去后山玩一下。
“你记得带好令牌,丢了的话追踪不到弟子的行踪,储物袋、符箓多拿一点,今晚我给你找个储物戒吧,我给你的剑也拿上,里面有我封印的剑气……”一路上卫承周忍不住叮嘱,见江照远皮白肉嫩的模样,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又有些后悔叫师弟下山了。
什么时候玩都可以,非得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吗,他虽然能保护师弟,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师弟磕了碰了怎么办。
江照远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卫承周跟冷希鹤不愧是师徒,念叨起来都很要兔命。
他挠了挠又有点痒的发顶,直接抢走了卫承周腰间的环佩,三步作两步,一招来去无踪,往前闪了几十米:“师兄,你要是追不到我的话,这玉佩我就私吞了。”
“师弟,那是我娘给我的、等等,你别跑啊那里有狗!”卫承周急了,赶忙追上去。
根本没管路上有什么的江照远嘻嘻一笑,狗,他才不怕狗呢。
“吼……汪!”
三人高,白黄两色,长垂耳,眼神智慧的大狗与他打了个照面,江照远心里咯噔一下,在这垂耳大叫驴的眼神中,看到了兴奋。
一般来说,他是不怕狗的。
但是,比格除外。
为什么修仙界会有比格啊,你们绿江多时空城市也太包容的吧吧吧吧!!!
江照远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撞到了守山大狗的前爪上,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金光闪闪,但他整个人都要吓成灰色了。
守山大狗唔了一声,张开了血腥大口。
“师兄救我!”
卫承周捂住脸,江照远越跑,守山大狗就越兴奋,大师兄也拦不住追逐兔子的大狗,后山一阵鸡飞狗跳。
好半晌,卫承周终于狗嘴夺人,把江照远抱到了大树上,这棵树已有千年之龄,树冠遮住了半座山,它不会让守山大狗爬上来。
江照远缓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卫承周也勾唇。
他还要往树下丢叶子,比格呜呜打着转,卫承周赶紧拦着他别逗狗了,却没想到摸到江照远的痒肉,直接笑倒在卫承周怀里,江照远羞恼,要去挠他。
“不要打扰我,我今天必赢它!”
“师弟还想被挠吗?”
“卫承周!我不理你了!”
玩笑打闹之间,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蹭了一下师兄的指尖。
浑然不知的江照远躲在一旁的树枝上,拉着树叶将自己藏起来。
直到,尾巴被轻轻摸了一下。
9.秘密
卫承周惊讶地半张嘴巴,吸了一口凉气。
指尖的触觉,柔顺,温热,如同一朵蒲公英被风吹起,轻飘飘搔到掌心。
短短的纯白尾巴在他手心开心地摆来摆去,被捏住还敏感地抖了抖。
再看江照远,抓断了树枝抱在怀里,正惊恐地看着他。
那节小短尾巴也不摇了,颤颤地炸成了一个球。
他的师弟……怎么有尾巴?!
尾巴被师兄发现了怎么办!!
江照远想尖叫。
自从戴上冷希鹤给的束魔环,他的魔力是没再溢出来,但发顶和尾椎骨总是痒痒的,他每天晚上都要放耳朵出来放放风,再把尾巴打理几遍才能睡过去。
能隐约察觉到是束魔环的问题,但冷希鹤说没问题之后江照远就放下了警惕,想着本体晚上晒晒月亮也好,反正专业人士说没事了。
谁能想到,被狗一追,自己情绪激动,尾巴咻一声冒出来了。
“师兄,你听我解释……”江照远眼眶一热,冷希鹤帮他隐瞒魔族身份,他也不想让别人发现他是魅魔,结果现在兔子尾巴先捅了娄子,还被最是严守戒律的大师兄抓住了。
坏尾巴!不听话!
师兄也坏……看别人尾巴干什么,登徒子!
他得想想怎么狡辩……
真是急死兔了。
“不用解释了……”卫承周按住他的手,眼神惊讶又压抑着莫名的激动,大榕树扬起的风吹动他的头发,好像情绪波动到了极点。
人的模样,人的灵根,兔子的尾巴……
这世间有人有妖,有魔有仙,妖族已经隐世多年,百年来都不见影踪,但人与妖之间并非没有过相恋的例子。
师弟他,竟然是半妖吗。
江照远容貌如此出众,发色眸色都异于常人,修仙者也有异发异瞳者,卫承周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方面,一旦带入了半妖的设定,曾经的萦绕在脑海中的迷雾焕然一新。
怪不得师尊叮嘱他好好看着师弟,不准他作乱,是了,是了,半妖一旦暴露出去,师弟必会陷入舆论之中,人与妖之间没有大仇,但卫承周也不忍心师弟被其他人指指点点,用异样的眼神看待。
师尊一番苦心,他今日终于懂了!
手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卫承周心疼得很,江照远这么多年来是唯一一个能跟他亲近的人,还是非常符合自己多年期望的可爱乖巧小师弟,怎么能让他害怕呢!
他要让师弟知道师兄是他的依靠!
江照远听到如此果断的拒绝,肩膀一颤,心如死灰。
不是,怎么连说句话都不给,他还想挣扎一下啊!
江照远想到第一次见卫承周时,他身上浓郁的野狼王血气,再一看自己的小身板,视死如归闭上眼,手已经抓到了冷希鹤的令牌上,准备摇人。
“师弟我懂你!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卫承周重重抱住了江照远。
“呜呜……?”江照远假哭到一半,狐疑地眯开一只眼。
他懂了个甚么。
“不要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卫承周的怀抱很紧,像是终于找到了情感的宣泄口,声音颤抖着将江照远拢到怀里,妥妥帖帖的安全感,结实的怀抱非常令人安心。
师弟身体单薄,轻飘飘跟个小孩子似的,守山大狗都能把他撞飞,他刚刚那么冒昧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怕是吓到师弟了。
自小在天一宗长大,以标准剑修糙养长大的卫承周没法想江照远这么娇弱的体质是怎么在外面生存的,近些日子才被师尊捡回来,岂不是在说,以前都是师弟一个人养大自己。
那么小一只兔子,把自己拉扯到现在的半大青年,吃的草会不会不干净,能不能抢到干净的水源,控制不住自己尾巴的时候,又有没有被别人伤害……
卫承周恨不得把师弟举起来好好看看。
“师弟你受苦了。”
……咩啊,卫承周到底在想什么?江照远懵了,他枕在卫承周胸口上,略显迟疑地开启了一丝“灵魂共鸣”。
这种程度只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情绪。
无形的波动随着风声传入江照远的耳朵,纷纷扰扰的心声汇聚成乱码的噪音,只留下最为清晰的几道情绪。
疼惜、惶恐……还有一丝窃喜?
他抬头去看卫承周,他脸上的表情非常郑重,嘴唇还在颤抖,非常努力地哄着他。
这样的卫承周,窃喜?
“师兄……”
“师兄在。”卫承周立马回应,以前亲近的情绪,现在好像更透明了一些,江照远能感受到他身上对他发散的善意和信任。
为什么呢,生性喜欢半妖?还是只是像冷希鹤那样是个隐藏的毛绒控?
都不对,不仅于此。
卫承周还在等他的回复,江照远难为情地看了一眼他,低下头。
“我的尾巴收不回去了,怎么办?”
树下的坏狗狗已经走远了,偌大的后山只有江照远和卫承周两人,风声逐渐被树叶遮蔽,树荫里静悄悄,只能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
江照远跪坐在卫承周腿上,手指紧紧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这、这样真的可以吗?”
魅魔与生俱来的本能,让江照远一颦一笑都能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更别说这种几乎要贴在一起的动作。
纤细的腰肢被大掌扶住,银白的发丝上淡淡的香味在此时异常明显,他在卫承周怀里,不过是小小的一团,真的很像被人类捧起来的兔子。
“相信我。”
卫承周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小心翼翼握住了那团绒绒的兔尾巴。
师弟是因为他才这样的,他不能暴露江照远,一时冲动之下,卫承周就自告奋勇说自己能帮江照远封印起来。
现在真的上手,才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不是说封印很难,对别人来说复杂无比的封印术,他已经施展过千次万次,但……这是江照远。
跟他不一样,他皮糙肉厚能造,师弟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第一个不能原谅自己。
他们已经互相知道了对方的秘密,这多么令人欢喜。
这是卫承周第一次跟另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他几乎怀着捧易碎琉璃的心态,让江照远靠在怀里,再按住他的尾椎,小巧的尾巴在手心轻轻摇摆,可爱得想让人亲上去。
卫承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念了一段清心咒。
封印术需要咒语和符文相配合,可怜的兔尾巴被大掌按住,重重揉捏了好几下。
师弟腰狠狠抖了一下,唇间气息颤抖,紧张地把脸埋进肩头。
兔子炸毛了。
卫承周手里的尾巴消失了,他下意识遗憾地捏了一下手心,下一秒惶恐的情绪涌上脑海,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不知自己刚才为何会有那样的举动。
他明明只是想盖住尾巴而已!
而面前眼神湿漉漉的师弟,正咬着唇去抹自己眼角的泪,卫承周脑内轰鸣一声。
江照远舔了舔上颚,眼尾泛红,内心点评了一下,师兄手掌很烫,捏得有点重却没有扯到尾巴毛,舒服,爽完的兔子咬住下唇,看着被欺负惨了:“师兄,还有画符……我这次不会喊出来了。”
“不、不是——”羞愧直接要把这个可怜的大师兄打倒了,卫承周想把自己埋进土里。
江照远的睫毛也被打湿了,洁白得像冷霜,偏偏眼神那么楚楚动人:“师兄不管我了吗?”
卫承周说不出话。
-
天一宗大弟子的住处,突然多了个蒙得结结实实的黑衣人,怀里还抱着一团东西。
卫承周跟做贼一样,把师弟偷渡进了自己房间。
一路上他偷偷扇了自己七个巴掌,念了五十三遍清心咒,再把师傅的令牌放到眼前上了三炷香。
一定不能再冒犯师弟了!!!
他不能当畜生!!!!
封印的符箓是要画在身上的,卫承周不敢想待会自己要是再不受控制,伤害了师弟该怎么办,但是师弟用那种泪眼莹莹的眼神看着他,他他他……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抱着师弟往回冲了。
江照远眨眨眼,掩去眼底的思考,卫承周今日情绪波动明显比以往明显,像是受了外物的影响,都不像平时稳重的他了,江照远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再想又抓不住。
他靠在椅背上,任由卫承周解开他的衣服,落到臂弯,白得晃眼的皮肉在昏暗的内室中,竟显得圣洁。
“师兄,请开始吧。”江照远仰起脖子,双手轻按在腰腹,不让衣服落下。
卫承周因为什么变成这样,对他来说不是很重要,今日只是想借卫承周之手,把身上的妖气也藏起来而已。
江照远想要做的事,从来都不会中途放弃。
刻录符文的位置,是在锁骨,卫承周扶住江照远的肩膀,蘸足了墨汁,混入自己的鲜血,毛笔点上喉结下方的小窝,染上一点暗红。
“这个颈环?”卫承周小心碰了碰,“可以摘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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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会要往上画一些。”
他只是出于好奇和一丝私心,江照远却像被踩了兔子尾巴,严肃地摇了摇头,卫承周怔然,指尖下意识缩回来。
“是我最亲密的人送我的,不可以解开。”
卫承周闭上嘴,眼神复杂,江照远表情实在明显,他不得不收回眼神,继续绘制。
灵力涌动,先是完全激发灵脉中的生机,再一点一点隐藏起来,在这期间,江照远的尾巴彻底被关起来,耳朵却顽固地站在脑袋上,不肯退下,见谁打谁,卫承周脸颊被攻击了几次,手都开始抖。
江照远忽然问:“想摸吗?”
卫承周吓了一跳,紧紧盯着笔尖,不敢看江照远。
一副心虚模样,江照远笑了一声,符文还差半截就要画完了:“你摸摸它,可能就会听话了。”
卫承周心动,但不敢:“我再试试多画几道……”
“师父想摸我都不给哦。”
“什……”
卫承周抿唇,把目光移到了江照远头上,银白的发丝中冒出一双白粉色的柔软兔耳,云一样轻软,嫩嫩的颜色,薄而弹,明明嚣张地打了他好几次,却只会让人想再来一下。
江照远晃了晃他的袖子,声音小小的:
“师兄,我的耳朵很好哄的。”
卫承周的自制力一泻千里。
他轻轻捧住了那两朵云,揉耳根上的绒绒球,又用手心覆盖住耳廓,指腹游移……
“好凉。”江照远蹙眉,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还有些痒。”
卫承周被柔软的邪恶兔耳朵夺去理智,说什么都嗯一声,稳重的大师兄兴奋地脸都有些红了。
江照远勾唇,歪了歪头,兔耳搔到卫承周的手心。
“嘶——”
等江照远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天黑了。
他看着自己手里,熟悉又陌生的魔气,丢进嘴里嚼了几下,神色更加疑惑。
师兄为他隐藏妖气的时候,他顺手抓了点小零食,本以为是逐渐成熟的果子掉落的灵气,没想到是跟上次口味差不多的魔气。
卫承周这种修仙者就像一颗饱满的果实,在江照远的引诱下,逐渐变得酸甜可口,即将成熟,被兔兔毛织成的陷阱捕获,落入网中,但江照远总觉得卫承周的气息若即若离,跟以往的猎物不太一样。
明明已经能闻到猎物近在咫尺的香气,却隔靴搔痒一般,隔了一层。
江照远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不满地皱眉。
他还得再试试才行,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
第二天一早,困成狗的兔子被冷希鹤打包上了飞舟。
卫承周看着房间里的圆脸师弟,面色沉了沉:“阿昭呢?”
圆脸师弟被他黑沉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指了指船头:“昭昭师兄在仙尊那里呢!”
卫承周转身就走,正好看到师尊矗立船头,破开了一丝结界,让冷风把自家兔子师弟吹了个寒颤,整个人都清醒了。
师尊脸色比风还冷,师弟却还是站到他的身后,很自然地牵住了师尊的衣角。
他站在转角,两人并没有发现他。
按理来说仙尊身边从不留人,但是冷希鹤已经明白跟兔子讲道理就是世界上最没道理的事,他默认了江照远的站位,静静站那吹了会冷风,确认飞舟没有偏航,也很自然地把江照远丢回自己的房间。
师弟……跟师尊一起住。
卫承周心里不是滋味,肩膀忽然被一拍,刚刚不见影的师弟腾的一声冒到他面前,嘴里师兄师兄地喊着。
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
小鸟为什么就不能一直跟师兄在一起呢。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师姐说船尾可以钓云朵,我们一起去玩吧。”
“你自己去跟他们玩,叫我干什么。”卫承周一开口就被自己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找补,“我想一个人待会,你跟他们好好玩吧。”
“你吃醋啦?”江照远勾唇,把脸怼到卫承周面前,捏住他的脸颊。
卫承周躲无可躲,师弟的气息近在咫尺,让他心脏都不受控制起来,只见江照远撞了撞他的额头,又轻声说:“我只认你一个师兄。”
“师弟……”卫承周百转千回,眼神动容。
江照远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我晚上来找你玩!”
白天跟师尊,晚上跟师兄。
只认卫承周一个大师兄。
因为其他人都是他的师弟师妹。
嘻嘻-w-
10.天赋
房间里的月白长衫身影已经静立许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掩上,活蹦乱跳的兔子还未转身便被一双大手压制在门板上。
“你最近真是越来越会花言巧语,连承周都被你哄得团团转。”
江照远脸贴在冷冰冰的木板上,被腰后紧扣双手的大手按得从嗓子里溢出“嗯”的一声,兔子都快被捏漏气了,不解风情的家伙,他内心嗤笑,扭过头觑了一眼冷希鹤:“我哄人的功力,师父心里还不清楚嘛。”
从被抓到笼子里关起来,到天一宗所有弟子认同的同门师弟/师兄,两个月时间,他就从阶下囚爬到了冷希鹤的身侧,堂而皇之拿他挡风也没让扶光仙尊生气。
冷希鹤冷则冷矣,对人情世故实在缺乏经验,只要被缠一缠闹一闹,就只会皱着眉头答应下来,再不济也只是挥袖离开,江照远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这种人。
再高高在上的仙君,也得小心翼翼给他梳毛。
他的下巴被冷希鹤钳住,冰冷的体温让江照远笑了一下:“你怎么这么生气?”
冷希鹤虽被尊称为扶光,性子却如阴凉的月亮,生气时周身冷得很,江照远每次察觉到他降温就跑得没影,冷希鹤一次都没能发作。
今天又是闹哪门子脾气,因为他把冷希鹤丢在这里去玩师兄了?
冷希鹤不语,审视着他的脸,江照远最近好像又好看了一些,虽然实力没什么进步,但那张脸,愈发浓艳夺目,眼含秋波,稚气青涩,带着隐约的危险,就像伪装成牡丹的食人花,馥郁的外表下层层杀机,诱惑着猎物主动上钩。
冷希鹤在脑海里翻阅刚看完不久的魔族图鉴大全,他一直没有找到江照远是与什么魔混血,依照妖族血脉来看,兔子这种热爱吃素的小动物,也会像肉食者一样,去捕猎其他生物。
江照远也是吗,他想捕食什么?
脑海里闪过江照远的红眼睛,冷希鹤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惑,他松开手,被江照远推了一下也不生气,转身在椅子上坐下,从纳戒里取出厚厚的一本书,已经写了四五十页,他在后方空白的书页继续记录。
江照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把茶壶拿得远远的,冷希鹤看了他一眼,把自己刚斟好的那杯也推过去。
“自己倒!”江照远冷笑。
冷希鹤:“……这杯也给你喝。”
“……哼。”
“承周最近怎么样?”冷希鹤继续埋头苦写,嘴上问道。
江照远背倚在桌子上,正在打量手里这个画着胡萝卜的茶盏,思索这玩意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顺口回答道:“挺好的,力气大脾气好责任心强。”
他想起冷希鹤之前恐吓他的话,好师兄还肩负监视他的重任呢,江照远好心帮师兄加个印象分:“盯我跟盯眼珠子似的,也挺会照顾人的。”
他带着师兄乱跑的事就不用说了,反正只要在视线范围之内,也算是被师兄“监视”着,卫承周可管不住他,只能等兔子满山遍野玩爽了再拉着人回去,顺便端上一份好吃的宵夜,师兄厨艺挺好,兔兔顾客表示很满意,允许师兄用美食来换取贴贴。
“怪不得你胖了不少。”
“?!”
有的人说话,真如冬日寒风。
江照远瞪大眼,快速摸了一圈自己的脸颊胸膛和腰肢,重重一拍桌子:“冷希鹤!你好好看我,我哪里胖了,我玉树临风高大威猛力拔山兮气盖世——别写你那破东西!”
他越过桌子,气急败坏扒拉走手里的本子,掉落的毛笔砸到地上,冷希鹤的手被抓住,手心贴到了温热柔软的脸颊,江照远把下巴停在他的虎口上,愤怒而严肃地抿唇,脸颊上微微鼓起的肉塞到冷希鹤的指腹:“你好好看着我,再说一次!”
冷希鹤指尖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手像被兔子施了术法,在那里动弹不得,本子被抢走也顾不上,全身的感知好像都涌到手掌上,如同花瓣一样细嫩的皮肤,柔柔的,带着尖下巴,气哼哼地撞着他的手心。
江照远近些日子确实被养得很好,皮肤白里透红,肉眼可见的细腻柔软,但冷希鹤从没想过捏上去会是这么的……
痒。
骚动手心,牵动灵脉的痒。
“有肉了。”
他看着愈发生气的兔子,捏了捏他的脸颊,指尖打着转揉揉,试图顺毛,没想到江照远红眼睛都要烧起来。
“……”
好像更生气了。
扶光仙尊思考,扶光仙尊思考未遂,扶光仙尊试图找补:“不难看。”
——兔子不理人了。
冷希鹤捏了一下眉心,江照远背对着他缩得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写满了滚远点的背影,他捡起地上的毛笔,本子还没还回来,也没心情写了。
他问那句话,本意只是想告诉江照远别与卫承周那么亲近,他俩有各自的命运,人间烛与外人深交,日后只会平添波澜,他的计划也会因此搁置。
但不知为何,一说出口就不太对味,引出来的话题更是带刺一样,直接踩了兔子尾巴。
生分的目的达到了,但好像生分的是他和江照远的关系。
冷希鹤沉默。
仙尊其实不太能理解此时的心情,好像有点空荡荡,本能催促着他站起身,冷希鹤静立一会,眉眼间有些许迷茫。
而后,他从纳戒里掏出了一盘子仙草制成的干草,轻轻拍了拍江照远的肩膀,江照远扭过去,不理。
冷希鹤又摆上了五瓶灵血。
江照远身子微微动了动,脑袋还是埋在书本里不肯看他。
冷希鹤继续加码,一把小臂长,精美华丽,重量极轻的黑色匕首。
意外的古朴,不像如今流行的款式。
江照远鼻子皱了皱。
带着微妙熟悉的气息,跟那只长耳朵怪叫驴有点像,跟那把带他来这个世界的飞剑,也有点像。
“好吧我原谅你!”他一秒变了脸,全部薅进怀里,笑嘻嘻的,凑上去撞了撞冷希鹤的肩膀,“以后不准惹我生气了知道没有。”
“嗯。”仙尊理智地决定不顶嘴,他指尖勾住已经被兔子愤怒中攥在手里的书,小心拽了拽。
“可以把书还我了吗?”
“可以的师父父,我就是帮你保管一下,看我放得多好。”江照远一瞥上面的折痕,面不改色捋平,夸张地双手奉上,眼神在递出去一瞬间瞟到了什么,又猛地拽了回来。
已经伸手到一半的冷希鹤手腕一转抚了抚自己的袖子,对着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的兔毛陷入沉思。
江照远打开了那本书:“关于避免下一代修仙者受魔气侵染的计划39项,第一改造受孕者体质,逼近无暇之体……?”
冷希鹤不在乎这本书被江照远看到,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江照远知道些事也挺好,内心却有微妙的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厌恶,还是……认同?
只听江照远狠狠啧了一声,白生生的指尖一个劲戳他的胸口,直把被打了个懵逼的师尊逼到墙边,声音气得很:
“冷希鹤你是笨蛋吗!!”
冷希鹤被揪着领子低下头,江照远生气起来根本没有边界感,他直直抵住冷希鹤的额头,两人距离近得都快亲上了。
“你都是仙尊还不知道下一代的优劣是靠男子的体质决定的,你只会对女人出手了吗?”
“再好的孕床,遇上满是污染的种源又有什么用!”
仙尊心头一颤,灵觉疯狂颤动,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让他不由自主抓住了江照远的手腕。
“继续说!”
“女子性本阴,与月亮潮汐共鸣,能自洁,女性修炼者只要有保护自己的实力,她们身上的魔气总有一天会缓慢散去,男子属阳,魔气热燥,如烈火遇油,越强大越无法根除,只能施与外力,不然祸害下一代,更大的污染源在男子身上,何不从男子身上入手?”
江照远说完长长的一段话,忽然打了个寒颤,眼眶红了。
“竟然、竟然如此!”冷希鹤怔愣过后欣喜若狂,激动地原地走来走去,再一次抓住了江照远的手,手掌发烫,“之前我就察觉女子身上的魔气稍少,一直以为是战场前后位置的原因,想着保护树木便可枝繁叶茂,没想到浇的水出了问题……男修女修都有在前线对战魔族,是我走错了路!远昭,你真的……很有天赋,做人间烛委屈你了。”
止步不前的计划,只是被江照远看了一眼,就推翻一条可能浪费几百年的路,把进度往前推了大半。
如果江照远不是人间烛……
志同道合,并肩走在一个方向的存在,冷希鹤忽然不敢想那两个字。
江照远扯了扯嘴角,他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修仙界人文风情跟他那个世界不一样,两界教育差异导致冷希鹤不知道染色体、基因链也正常,单纯的血脉遗传很难解释清楚魔气,他知道,他都知道,但是……
他曾经的朋友兼亲人,就是差点死在了,所谓的人体改造上面,高阶魔族觉得谁适合作为孕体,可以为他孕育纯血皇族,就全部抓走。
当初被盯上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女孩,一个是他。
江照远抚上自己的颈环,蹲下身抱住自己,埋进了膝盖里。
这是他给自己做的,用那个女孩留给他的法器,挡住自己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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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躲过了高阶魔族的搜捕。
她让他叫她姨姨,捡回家跟养小狗似的,喂得白白胖胖,时不时就要被抓起来捏捏兔耳朵,但江照远很感激她。
她把小兔子昭藏起来,提着刀杀了两个魔族,再也没回来。
江照远只知道她还活着,并且不在这座城市里,他在城市角落建了一座小房子,想着自己唯一的亲人要是哪天回来,能有个住处……后来一切都毁了。
刚刚那段话,藏在喉咙里几百年,终于说了出来。
他好像等这天等了很久。
江照远眼泪一颗颗地往外冒,嗒嗒嗒搭在地板上,兔子耳朵又冒出来了,蔫哒哒地垂在而后,被主人粗鲁地拽去擦眼泪。
脑袋落上一只大手,兴奋过度的冷希鹤终于冷静下来,轻轻摸了兔子脑袋:“阿昭。”
“怎么哭了?”他蹲下来,声音很轻。
江照远竖起一只耳朵,喉头的哽塞已经消去,他又变回了那只没心没肺的坏兔子,只见他咬着唇,委屈地趁机发作:“因为你欺负我。”
“我……?”冷希鹤卡了一下,他下意识把刚刚自己的举动回想了一遍,试探道,“刚刚捏疼你了吗?”
莹白的手腕上一点红都没有,冷希鹤视线又移到江照远脸上,开口道:“人间烛?”
不得不说,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冷希鹤的脑回路逐渐接通了兔子。
兔子狠狠点了点头,泪眼婆娑:“你嘴上我委屈我了,实际上又捏我又吼我,空话大王!”
刚才只是说话大声了一点……
真是娇气的兔子。
冷希鹤有点想笑,其实江照远说得对,现在他已经不仅仅是人间烛的身份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待他,确实不公平。
“你想怎么样?”仙尊第一次聊这种话题,哪有人委屈敢哭到他面前,还抹了一袖子眼泪讨要好处的,属实新奇又莫名心软。
“你得对我好点!”江照远蹬鼻子上脸,扬起哭成小花猫的脸,准备等冷希鹤的拒绝,再提出他真正的要求。
却见冷希鹤不太熟练地用柔软的衣角,擦掉了他眼角的泪。
“好。”
仙尊持着做实验的严谨态度发问:“要怎么样才算好?”
兔子能不能给他一个标准,别待会又把自己气成糯米团,哭得眼睛都红了。
冷希鹤居然真的在考虑?!江照远另一只耳朵也立正了。
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会愿意考虑蝼蚁的想法吗?
他期期艾艾抓住了冷希鹤的袖口,眼睛水汪汪亮晶晶地看着他。
“第一件事,把那个小兔魔观察手册给我看看。”
冷希鹤下意识按住了纳戒,江照远是怎么发现的?!
“没有这种东西,我只是,记了一下资料。”仙尊眼神躲闪,把手背到身后,快速后退几步,江照远乘胜追击,站起身,撞到了冷希鹤怀里。
“你别那么近——”
“师父,我腿麻了。”江照远无辜,又一次揪住了冷希鹤的衣领逼他低下头,红眼睛魅魔眨了一下眼,灰色浅瞳映照出他的脸庞,视网膜里的魅魔简直在闪闪发光。
“你眼里终于有我了。”
“我一直都能看到你。”冷希鹤想移开眼,被江照远重重揪了一下领子,无奈扭回来,继续看他。
他眼睛是浅灰色,又不是瞎了,这只兔子不会一直以为他是盲人吧。
江照远实在太过夺目,他不用眼睛也能在神识中看到这只蹦蹦跳跳的坏兔子。
江照远无声笑了,继续问:“那我好看吗?”
“……”
他再一次被压在桌上,冷冰冰的仙尊只会把人反铐这一招,实在是,无聊。
短尾巴从后腰冒出,短短的绒绒尾巴啪叽一声抽在冷希鹤的手背上。
仙尊表情失控一瞬,下一秒,束缚解开,冷希鹤已经退到了房门口,背向江照远,匆匆留一句我还有事就走了。
江照远站起身,神情寥寥。
冷希鹤一直能看到他,但那时候,仙尊不在乎,现在,他终于平视了自己。
同行者,这是江照远猜测中冷希鹤给自己的定位。
虽然是自己一手引导的成果,但江照远还是觉得很微妙,也很有意思。
今天是借题发挥,却也踩中了他心事的衣角,江照远不信所谓的爱,在他看来,骗到的真心,不过是一时情欲作祟,要是不趁热吃掉,他们就不会继续爱着他了。
“好兔子吃掉所有的草!”
江照远给自己加油打气,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他要多手抓。
一定要吃饱饱的!
11.欺负
棠花州虽名为州,地方却小得可怜,底下不过三两小城,要不是这一任的城主顶得住事,可能都没人敢千里迢迢求助到天一宗。
魔族即将出世的消息在百姓间引起不少恐慌,传言四起,皆如同惊弓之鸟,但据天一宗弟子巡查后反馈,城内没有人遇害,也无魔族踪迹,百姓只是被传言吓到了。
他们暂且住了下来,预计把周围村落全都巡查一次,也给百姓一个交代。
冷希鹤传令下去,一个月完成。
此时江照远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离他补充“真心”的极限时间,还剩不到三个月,兔子偶尔会摸摸肚子对着软乎乎的白云惆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填饱肚子。
冷希鹤仙尊之姿,经过魔气争论一事后态度终于对兔子破冰,做什么事都带上了江照远,一副颇有耐心教学模样。
在飞舟那些天,他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冷希鹤当小尾巴,天天跑过来跑过去,冷希鹤说了什么安排他都得记下来,被填了一脑子知识,记不住就要被弹兔耳朵,江照远恨死这家伙的“亲近”了,简直是封建大家长。
从小没见过的爹妈全让冷希鹤当上了。
兔兔秘书带着晕晕乎乎的脑子来了这棠花州,也没能歇下来,每天给归来的弟子安排伙食。
指,他负责报菜名,别人做,然后由兔子品尝后调整口味,最后老师傅在兔子的监督下给大家打饭。
江照远挑食得很,冷希鹤给他准备的那一堆仙草里,就只吃灵气最足口感最好的,这项能力用到伙食上,厉害地出奇,无形中调理弟子灵脉,增加心理抚慰,以前苦哈哈的出任务,现在一回来温香(饭香)软玉(可爱的昭昭师兄),弟子们干活都更有劲了。
卫承周稳重冷静,指挥弟子们有序做事,暗地里悄悄按住江照远的腰,给他不安分的尾巴多补上几层封印。
此时魔族还没有动静,所谓“民不聊生”的那几个村子,去探查后发现只是山贼作乱,弟子们灵符一收,抄起长剑就上去惩奸除恶了。
总的来说,大家这段时间过得挺充实。
江照远从阁楼内打开窗户,迎着晨曦狠狠伸了个懒腰。
“唔——舒服。”
捧着脸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漂亮脸蛋,江照远跳到窗沿上,对着如镜的水面偏过头编辫子,尾巴被放出来放风,一晃一晃地在身后随着调子拍打。
清风徐来,皎洁日光,城楼鳞次栉比,绿柳细长,有白衣的弟子踏上飞剑,转瞬之间高升,见坐在窗沿上的江照远,遥遥招了手,便带着几人御剑离去。
江照远腾不出手,背后的尾巴急得晃出残影,匆忙喊了一句:“早点回来啊!下午我也要御剑出去!!”
他偶尔也会跟弟子们一起出任务,兔子很爱御剑,但非常非常非常莽撞,在花市就没学会开车的江照远,开起飞剑来也是危险驾驶,来去如风,横冲直撞,两次倒栽葱掉下来后,卫承周就不给他独自上了,必须有人陪同。
冷希鹤拎着两次从天而降的兔子,默认了大弟子的安排。
江照远平日里都搭师兄的飞剑,卫承周近日忙,他就随机捕获幸运师弟师妹,当兔子专用顺风车。
“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冷希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看来应该给你找点事做。”
他身上带着寒气,刚从外面回来,冷希鹤不自觉皱了皱眉,兔子披着外袍在窗边吹风,柔顺的发丝垂在肩上,镀上一层薄薄日光。
近日的风并不温暖,而兔子又是相当脆弱的生物。
江照远回过头来看他,发丝打到脸上,被莹白的指尖勾到耳后,阳光打出细碎的光斑,坠在他的眼眸里,薄而易碎。
抓着扎不起来的小辫,江照远鞋跟踢了踢木板,催促冷希鹤快点过来帮忙:“别愣在那了,我脸上有花吗。”
被倒反天罡的仙尊看着递到手里的小辫,如临大敌。
这次出行,他带江照远出来,是想试探他是否有叛逃之心,如果这只兔子不愿意留在天一宗,他也准备了些许手段……但江照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乖乖待在队伍里,最叛逆的事就是往他的碗里塞胡萝卜——冷希鹤不需要吃饭,但江照远喜欢别人陪着吃饭,仙尊沉默上桌——平日里在弟子间当花蝴蝶跑来跑去,虽然胆子很小,遇到事情爱躲在他身后。
但是没关系,兔子就是这样的。
现在江照远已经不是人间烛这么片面的身份了,更偏向字面意义上的……道侣?
并非情投意合,而是苍茫大道上唯一的同行者,合该被称为道侣。
如此这般,他是该对江照远好点。
扎个头发而已,并不为难——扎不好怎么办,兔子会不会又掉小珍珠。
冷希鹤自忖不会对江照远心软,他认定的道侣必然是坚毅稳重之人,怎可哭哭啼啼,而且两人之间并无爱慕之情,作为同行者,更是要严格要求自己、监督对方。
江照远鞋尖踢了踢他的小腿,带着一点轻微的痒意:“快点嘛师父。”
——但话又说回来。
养兔子就是要给他打理毛发的!
冷希鹤以要渡飞升劫的严肃态度,扎了个非常结实的结,月白色的细绳上点缀着暗纹,跟仙尊身上的如出一辙。
不丑,但也说不上多好看,江照远撇了撇嘴,跳下来撞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去干什么了?”
“到处走了走。”冷希鹤不欲多说。
他怀疑魔族藏在人群中,今早兔子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他便悄悄离开了阁楼,拿着罗盘将附近都飞了一圈,并未搜查出魔族的痕迹,此时沾染着魔族血液的罗盘还在他纳戒中放着。
他看了一眼因为自己敷衍而不满的兔子,忽然叹了一口气。
其实用新鲜的魔族心头血,效果会更好,他曾想过用江照远的,但是……
还是算了。
旧的也能用。
“闲着没事就多出去走走,别整天在屋里摇你那根短尾巴。”自从跟冷希鹤出门之后,江照远被一众师兄弟盯着,尾巴都不能出来见见光,兔子一回屋里就报复性梳尾巴,他不光自己梳,还要冷希鹤梳,仙尊经常被不满的兔子尾巴打手背,身体僵得不行。
“我尾巴怎么了你昨天不是摸得很爽吗!”说到这个江照远就炸了,冷希鹤在那辩解“我摸的是背毛”他完全没听进去,冷希鹤肯定摸他尾巴了!
“之前出去的时候,你们几个大木头往那一杵,那些被欺负的小孩没一个人敢去安慰,不都是我陪他们玩的吗,还有……”当孩子王的兔子委屈,他为了哄孩子自己的糖都分出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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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了,村子里那些老人家还特别喜欢跟他聊天,他都不知道喊了多少句爷爷奶奶,一兔之力做完了所有战后心理辅导。
现在冷希鹤还敢说他闲得没事,江照远捂住脸,声音哽咽:“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让你找个人几百年了都没动静我也没怪你,就知道压榨我……要是他在就不会这么欺负我。”
兔子声音越来越小,尾巴都不摇了,冷希鹤只是想让江照远出去玩,没想到把人惹哭了,仙尊有点恨自己这张不会说话的嘴。
他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把兔子哄得把手拿开,被那张染上泪珠的脸惊艳一瞬。
“你想找的那个人,是你的谁?”
“不告诉你。”江照远眼泪收放自如,骗得师尊一堆承诺后就笑嘻嘻了,“总之你快点找到他就好了。”
他曾经想过通过冷希鹤找姨姨,但是,还是不要透露姨姨的消息了,不如找个能吃软饭的给他当靠山。
当然,他长期招饭票,不招长期饭票。
冷希鹤心头莫名沉重,他忽然开口:“你不说我就不帮你找了。”
江照远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坏,又纠结几瞬,让冷希鹤不准往外说。
冷希鹤答应了。
“是我的夫君。”
“什、”冷希鹤瞪大眼。
江照远捧着脸,露出非常依恋的神色:“他也是个修仙者,一开始对我还挺凶的,不过那时候我太小了,就没有杀我,还一直给我吃喝和钱,后来我长大了,他说要和我结契。”
“有一天夫君留下一封信再也不见了,其他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不要我了,但是我还是想找到他。”
江照远说得声情泪下,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不知道冷希鹤对这个剧本还满意吗。
童养夫小兔,和负心汉亡夫,被辜负抛弃的痴情可怜人,还被你抓起来关笼子里做实验,善良天真又有点不足为道的小脾气,志同道合、容貌无双、反向解语花……
冷希鹤你还能坚持到几时?
冷希鹤沉默。
“死者已矣,往前看,你该配良人。”
“哦。”江照远戳了戳冷希鹤的指尖,“那你是吗?”
冷希鹤手抖了一下:“莫要放肆……”
“你不是良人总是好人吧。”江照远打断了他的话,拉着冷希鹤的手按到他的腰上,纤细的腰肢陷进手掌里,柔软极了,“我腰被你搞得好痛,你昨晚压着我……”
兔子眼睛眨巴眨巴,昨晚摸兔上瘾把兔子压麻了的仙尊呼吸一窒,心虚地移开眼,轻轻按在他的腰上,灵气涌动,江照远低喘了一声:“轻点、啊……”
冷希鹤咬牙低声:“小声点。”不要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搞得他……指尖都发烫。
魅魔兔声音带着某种意味的泣音:“我不会叫出声的,嗯……啊!”
兔子尾巴被捏了,警告似的,让整只兔狠狠颤了一下。
之前一直好不起来的尾巴尖尖在冷希鹤血液不断投喂之下,重新变得毛茸茸的,拉出来能塞满整个手掌。
冷希鹤看了几眼,悄悄拨了拨。
故作委屈的兔子又骗到了一大份灵力。
他忽然抬起眼。
门外传来树叶被踩碎的声音,几声鸟叫远去。
12.魔头
“阿昭,今夜别睡那么早,我有事找你。”冷希鹤低声说。
“我今晚有事呢。”
江照远没同意,他收起尾巴就不认人了,不管心事重重的师父,兔子抄起竹剑就往外跑:“下次一定嗷。”
冷希鹤盯着指尖掉落的兔毛,收到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里。
“过些日子先去秘境寻圣药,再……心头血不到万不可以,不用他。”
他刺入自己的心脏,将指尖的血液滴到荷包里,洁白的兔毛一点点被浸湿,缩成一团,袋子里已经有了拇指大小的兔毛球。
“阿昭,是看出我要做什么了吗?”
“有关神魂,确实危险,算了,不急于一时,先不逼他。”
他将兔毛球按在罗盘上,闭目展开神识。
江照远知道个毛毛球,他只是不想被冷希鹤用那种要把兔物理意义上剥光的眼神盯着,这个实验狂魔,修仙博士,为了他的计划,把所有人都视为可以规划利用的材料,他只想吃饭,不是想吃席。
兔兔光速遁到了大师兄身边:“师兄师兄,你怎么没跟弟子们一起出去啊。”他还以为要找不到人呢,结果乖一两个弯就看到了。
卫承周神色很淡,眉眼间有些郁色,勉强笑了笑,拉着江照远上了飞剑:“来找你啊。”
他摸了摸江照远的头发,江照远比他矮了半个头,而后的小辫子被风吹起来,正好能打到卫承周的脸侧:“辫子好好看,这个结怎么这么丑。”
他御着剑一心二用,拆开了绑带,从自己怀里掏出两个发扣,咔哒几声,便稳住了:“这个好看,我顺路买回来了。”
江照远甩甩头,两股小辫上攒着细细的黑色银扣,像极了他耳朵尖尖上那一点不明显的黑色,图案不是江照远不爱吃的胡萝卜,是一小串红果子,错落分布着,每个角度都能看到那一点璀璨的红色。
顺路买的……?
“谢谢师兄,你眼光真好。”江照远揪着辫子在脑袋上给他比了个心,卫承周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你喜欢就好。”
巡查的过程一如往常,江照远继续当小尾巴,跟村里阿嬷阿公搭话,卫承周作为主力,大概摸清楚了附近有多少个村子,忙完就将蹲在河边陪小孩钓鱼的师弟带回家。
“大山、长溪、落石、衣木……明天派弟子主要巡查这四个就好了,其他的我一个人能走完。”卫承周听完江照远的八卦汇总,非常真诚地夸了一顿师弟,又让他帮忙安排明天的任务分配。
兔兔秘书认真点头,对,他们这种弱小的兔子,就是喜欢安排别人做事。
非常有成就感!
“保证完成任务!”
卫承周再度揉揉江照远的头发,嘴角的笑意淡了,他想说不用那么辛苦,又不想打击师弟的积极性;。
师弟做这个很开心,可是……他本不应做这些。
一个无名无姓的后勤,跟城主的交谈队伍里没有师弟,只有这种偏远村落的百姓才知道唤他一声昭昭仙长。
师弟可是师尊的关门弟子,怎能遭受这种待遇。
师尊……
“天快黑了,先去吃饭吧。”
卫承周一个人回了房间,他看着手里熟悉又陌生的发带,丢到了储物袋最偏远的角落。
他已经辟谷,除了灵食,不会再吃其他东西,卫承周出过很多次任务,已经习惯了辟谷丹的味道,但如今他摸着胃部,却不期而然想起江照远之前分给他的半截灵草。
人类是不喜欢吃草的,但是兔子喜欢,他陪着吃了几口,心中欢喜。
口腔再一次泛起熟悉的清气,淡淡的青草味道,还有兔子暖暖的气息。
卫承周猛地睁开眼,浑身发着颤,压制了许久的幻觉再度出现,他眼前不再是黑雾,而是绒绒的白色毛发,只一瞬,又变成了江照远的脸。
“师兄!”江照远拍打着愣神的卫承周,他两眼发直,好像陷入了无边梦魇。
他大半夜来私会大师兄,是想刻符和贴贴补充天命之子能力,却没想到正好看到师兄粘人病发作。
只要他们平日里接触够多,师兄就很容易平静下来,江照远不明白他们整天见面,师兄怎么会又发作了。
卫承周曾经跟他说过,这个时候让他抱抱就好了。
抱着抱着就……都睡着了。
这个不能怪江照远,他现在是个充实兔,一到晚上就准时困了,师兄又热乎乎的很大一只,刚好能把兔子紧紧抱在怀里,顺两下毛就睁不开眼了。
兔子艰难地在师兄的禁锢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脑袋靠在他耳边,清浅的呼吸撒在卫承周耳廓里,师兄蹭了蹭他的脸,安静了很多,周身的灵力还在骚动,本就不稳的封印彻底漏了。
没经过江照远有反应,耳朵尾巴都啪一声漏出来了,腰肢被压着,尾巴有点供血不畅,江照远下意识以为又是冷希鹤在摸兔子:“揉揉尾巴……”
粉白的耳朵被男人抿在嘴里,混乱的呼吸喷洒,尾巴被轻轻拢住,一点点按压,江照远舒服了就摇摇尾巴。
“今晚怎么这么温柔了师……师兄?!”他半梦半醒间睁开了眼,卫承周神智还没有很清醒,只是下意识咬了咬兔耳。
“舒服吗师弟?”
卫承周很爱干净,从以前不喜他人接触开始,衣服就是天一宗里最干净的那一个,身上除了敌人的血液,几乎闻不到其他味道。
现在身上却有了一股暖融融的兔子味,身上、衣服上,沾着兔毛却一点脸都没变,反而很欣喜似的勾弄着尾巴、蹭着耳朵,想要多沾染一些似的。
“师弟好可爱,好兔子,为什么不理师兄了……”卫承周舍不得松开嘴,含糊地念叨着,江照远视角里他们天天见面,他却不是这样想的。
在天一宗时形影不离,现在一天才见一两次,落差实在太大了。
卫承周有一点点、一点点想师弟。
偶尔。
不多。
看到花落想,看到人群想,看到糕点想,看到云也想。
江照远耳朵被挟持,仰起头,耳朵打了个弧度,眼睛也弯了一下,他捏着从卫承周肩上——就是他刚刚靠着的那里——冒出来的魔气,藏进手心里,故意在卫承周神志不清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拽住了师兄握住他尾巴的手腕,在他耳边喘了几声。
“师兄、不要……”
低低的,带着一点婉转和隐忍,好像是害怕了,又好像是被摸舒服了的泣音。
卫承周神智清醒一瞬,他僵硬地低下头,师弟被他禁锢在怀里,上下其手,而自己……
布料被支起一块。
卫承周惊慌地后退,撞到身后床板上:“师弟、师弟我不是故意,你——”他抬手,看到江照远瑟缩的动作,又僵在半空。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银白兔毛的轻软,那只兔子因为他粗鲁的举动,惊恐地抱着膝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卫承周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江照远被震了个措手不及,师兄真是给自己下死手,脸上立马就红肿了,他皱皱鼻子,好心的兔子觉得倒也不至于此。
什么伦理道德,魅魔不是很在乎这些,他只是想让师兄情绪激动一点,捉弄他,猝不及防发现自己真逗了个老实孩子,有点……有趣。
原来,搞稳重大师兄是这样的感觉,他倾身,握住了卫承周准备扇第二个巴掌的手:“师兄,很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明天就去宗门请罪入洗罪崖……”卫承周表情后悔莫及,眼神悲痛,眼眶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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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捧着江照远的手,“师弟你哪里疼,我马上就带你去看医师……”
“是师兄很疼。”
江照远叹了一口气,捧住卫承周红了一片也没影响帅气的脸,挺可惜的这么一张俊脸,他轻轻吹了吹:“师兄,不要打自己好吗?”
卫承周看起来更想哭了,跪在床上:“可是我是个畜生。”
他看起来要崩溃了,兔子歪了歪头,轻声说:“我不怪师兄,今晚是我不请自来,师兄身体不舒服我没去找人,其实我也很喜欢师兄抱着……”
“不是,不是这样的……”他们互相保守秘密,师弟根本没办法去叫其他人,是他兽性大发,强迫了对他满怀信任的师弟。
不要在为他找借口了,不要用那种宽容的眼神看着他……
卫承周像被兔子海溺毙了,眼神颤抖,只看得到江照远愈发柔和的表情。
他说:“我还可以相信师兄吗?”
仿佛天降救命稻草,卫承周疯狂点头,发誓自己不会伤害师弟,他将额头抵在江照远的手腕上:“不要丢下我。”
兔子尾巴摇了摇,愉悦地眯起眼:“那就先把东西掐掉吧。”
卫承周二话不说抄起了剑,江照远一脚踢开了,他看着神色怔然不解的师兄,略微头痛,卫承周以为他不想见血,连忙说自己出去弄。
“不用了。”
江照远脚尖狠狠踩了上去,卫承周痛呼一声,跪伏到在床上,他的脸颊贴着江照远的小腿,师弟说:“这样就好了呀。”
他闭上眼。
“嗯。”
江照远笑了,他不喜欢别人的东西指着他。
重新开心起来的兔子好像忘掉了刚才发生的事,把符笔朱砂药液都拿过来:“师兄,该给我画符了。”
“好。”卫承周爬起身,跪在床上,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江照远,接过符笔,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给师弟画符箓。
他已经察觉到江照远对他的吸引力,这种感觉并不受理智控制,好像身体里有另一个人一样,只要他放松警惕,就会跑出来伤害师弟。
……就像,现在这样?
他看着江照远被自己撕破的领口,目眦欲裂,刚刚,他不是只是按在上面,为什么下一瞬间,就像被大力撕破一样,露出大半的白皙肩头。
师弟皱着眉,好像看到了一条屡教不改的恶犬。
不听话的狗都是要被丢掉的。
卫承周嗓子眼发干,收回手绝望地低下了头,一副请罪的模样。
“师兄这么淫·乱,连自己也管不好,要如何给宗门弟子做榜样?”江照远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难道要把师兄拴起来才能听话吗?”
卫承周怔在原地,忽然说:“师弟来管师兄吧。”
把他拴起来,不听话就抽鞭子,拽着狗绳,让他再也不会伤害师弟。
江照远没说话。
他把卫承周的发带拆下来,撑着膝盖,看卫承周在他的指令下,一点点把自己束缚起来,紧绷的布条压抑不住,只能忍耐地打上死结,江照远笑了一声。
更精神了。
“对不起……”
悔恨的泪水被江照远抹到脸上,他撩开卫承周的发丝:“乖师兄。”
-
卫承周收拾了房间,江照远已经离开了,他发了一会呆,回到床上打坐冥想。
意识沉入识海的时候,体内睁开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终于……]
兔子大半夜从师兄房间里离开,一点都没想着隐藏踪迹,月白的衣角在半空一晃而过。
光明正大溜回了房间,却没看到师父。
江照远关上房门,心想:
师父知道他的大弟子魔气浓得像个魔头吗?
13.肥鱼
第二天再见卫承周的时候,他身周气息平和端正,了无痕迹,正得发邪。
弟子看到他的时候表情惊讶:“大师兄,现在才卯时。”
太阳还没升起来呢,这位大师兄就开始练剑了,看这架势,像是已经挥了几个时辰。
真是牲口一般的精力。
剑气如虹,扫了一片草叶,吓人得很,弟子悄悄后退两步。
“那边是什么?”卫承周剑尖指向前方,眼神有些恍惚。
一说到这个弟子就来劲了:“是今天我要去巡视的村子,叫长溪村,风景很好,有一条专门用来捕鱼的河,前两天被人送了一条过来,特别肥,鲜着呢!”
卫承周静静望着远方,竟一转手腕,又开始练剑了。
弟子见卫承周不说话,摸摸鼻子走远点,也掏出了自己的剑。
天空泄出日光的时候,卫承周收了剑。
他垂着头,汗水顺着下颌滴答到地上,手上的剑磨破了他的手心,是心乱了。
剑本不该自伤,无奈主人发了疯一样,挥了不知道多少剑,完全不去保护自己,剑有灵也无用。
卫承周去洗了把脸,包扎好好,又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大师兄。
这就有了刚开始那一幕,江照远一出门就看到了自家气息端正内敛的大师兄。
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下去,看过来的眼神还是那么可靠,他跑过去抱了一下师兄,开心地蹦蹦:“师兄今天好好看,我跟你一起出任务吗?”
兔子好像完全忘了昨晚的事,又或者,只是不在意,跟平常并无区别,还是那么亲近。
卫承周身体僵硬一瞬,右脚旁边挪了半寸:“嗯,但是去那边之后是另一个师姐带你。”
江照远眨眨眼,忽然往下一瞥,嘴角乖巧的笑意变得有些坏坏:“那巡查完师兄可以陪我去爬山吗?”
爬山,要不停的走动,可能会有肢体接触,师弟爬不动或者犯懒了还可能要让他背下来。
“……可以。”卫承周屏住呼吸,有些难言的紧张和憧憬,“师弟想玩什么都可以。”
隐晦的为难,被全然接收了,甚至主动邀请对方对他做什么,江照远挑了挑眉,嘴角扬高,又变回了善良兔子:“好哦,我们去钓鱼。”
卫承周那口气松不出去,只觉得莫名有些遗憾,但他看着江照远,还是心生欢喜:“谢谢师弟。”
他也不明说是在谢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卫承周现在,可能还没拆下来。
师兄管不好自己,所以不可以把师弟的管教随意拆卸,反正他现在是修仙者,很多行为都不需要,可以乖乖听师弟的安排。
江照远笑嘻嘻撞了他一下,红着耳朵跑开了。
哎呀,他还没见过这么乖的呢,怪让人害羞的。
奶黄流心兔跑回房间里,从师父送给他的衣服箱子里翻出一堆发带,挑了颜色最沉稳的几个出来,想了想,又挑了一个骚骚的紫色。
兔子动了动鼻子,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个魔气的主人,绝对是这样的!
冷希鹤与江照远擦肩而过,江照远一心找东西完全没注意到他,兔子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认真得感觉兔子尾巴都立正了。
冷希鹤脚步一顿,转了回来,不太自然地,摸了摸江照远的头发。
按理来说,隐形毛绒控的仙尊rua兔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不可能会生疏,但今天,他就像试图修复破裂夫妻感情的养胃男一样,努力把江照远摸舒服了,才好挽回爱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照远冒出了一个问号:“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希鹤的表情很怪异,但语气努力温和:“是更亲近的意思。”
更奇怪了,江照远噔噔噔后退几步:“无论你是谁,快从我师父身上下来!”
冷希鹤:“……”
一勾手指,灵气锁把逃远的兔子提溜了回来,江照远被捆成兔子粽,他反倒笑了起来:“这才对嘛,师父,你刚刚跟中邪了似的。”
冷希鹤难得没接话,眼神落到他手里的发带上,忽然问:“你能不能感受到其他魔族的位置?”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我是兔子不是狗诶。”江照远努力吸吸鼻子,惊道,“你刚才吃我桌上的红玉果了?”
“拿了一个。”冷希鹤对他的实力有所判断了,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红果子,塞到了江照远嘴里。
他也不失望,暗自思忖着,该怎么调整计划。
江照远出去找不到师兄,一问弟子才知道,卫承周听说那条河里有吃人的大鱼,想去看看河顺便踩点,提前走了。
“长溪村那条河有多大?”江照远比划,“有这么大吗,还是这——么大,还是这———么大?”
弟子摇摇头,给他比了个超级大的范围:“有这么宽哦,昭昭师兄去河边钓鱼的时候记得跟大家一起,特别好吃。”
江照远惊了,居然这么大。
他对长溪村挺好奇的,棠花州是个物资贫瘠的地方,吃食上都走的是量大管饱朴实风,长溪村更是穷,风浪越大鱼越贵没错,但也得有条件捕得到才行。
退一步来说,长溪村特别能抓鱼,卖得特别好,那为什么还那么穷呢,之前他也没听卫承周说过棠花州还有这么“出名”的大河。
贫瘠之地的肥鱼,江照远还没吃过呢,他来了兴趣,说自己也要去看看,弟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给他递了几个符箓,全是护身的:“大师兄说要是你也提前出发,就把这个全贴你身上。”
“哈哈哈给师兄真懂我你也贴几个呗。”江照远惜命,啪啪啪全用上了,见师弟身上空荡荡,还想给他贴几个,师弟晃晃腰间的储物袋,爽朗地笑道:“都在里面了!”
大师兄可真大方,不给他也是愿意带昭昭师兄过去的,但是给了的话——昭昭师兄头发乱了一根都是他保护不利!
-
事情不太妙。
江照远灰头土脸地躲在地窖里。
送他来的师弟已经昏迷了,就躺在他脚边,嘴里不断溢出鲜血,江照远怕他给自己憋死了,把人侧过来又把舌头扯出来。
信誓旦旦说要把他一丝不乱带过来的师弟,确实把他保护得很好,江照远除了脏了点,一点伤都没受,但这并不能影响他们两个现在快要完蛋的现实。
一个时辰前。
他们来到了长溪村,从上空便看到了一条河,很宽,水波打出白沫,滚滚而去,江照远愣了一下,下意识扫了一圈附近,越看越怪异。
多山多石子,高大树丛,再多的江照远说不出来,但他记得曾经吃过的一位地理学家男友告诉过他,长成这样的,不应该有这么急的河流,百姓也不会在这附近定居,非常容易因为涨潮将所有家业毁于一旦。
长溪村就是这样的地形。
降落后,师弟觉得有些不对劲,除了河水的汹涌,并无其他声音,他们已经在村落里,但村子也是静悄悄的,江照远更是闻到了很淡很淡,像被河水冲淡的血腥味。
他当机立断想拉着师弟躲起来,师弟却想主动出击去寻找其他师兄弟:“师兄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个屁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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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远的第六感已经在疯狂警告了,他们两个小趴菜哪够那些大佬吃一口的,他能活那么大,全靠相信自己,遇事不决先躲为上。
师弟见他坚持,又说:“那师兄你先躲起来,等一会其他师兄弟就到了,我先去探探路好吗?”
我嘞个去蠢弟弟这个时候别嘴炮了,江照远气闷,他又拉不动这个壮得跟大野牛一样的弟子,又不想跟他废话,快速往两人身上拍了些符箓,就要往旁边树丛躲去:“回去我骂死你!”
一声轻笑从不远处传来,黑光毕至。
师弟剑锋嘶鸣,劈开了飞射而来的毒箭,江照远青筋一跳,眼睁睁看着地上的嫩叶泛起黑色,一息不到就烂成一团灰气。
两人身上的符箓立马被激活,将毒气挡在了外面。
那是一个带着斗笠的老翁,皱皮黑肤,像一块熏了一百年的老腊肉,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里面密密麻麻都是鱼刺:“后生,为何不吃鱼啊?”
老翁说话间,脖子僵硬地歪了歪,肩膀上裂出一道口子,黑色的气息溢了出来。
“魔气。”江照远和师弟异口同声。
“你们……能看到这个?”老翁捂住自己的脖颈,魔气在他指缝流下,像凝固了多日的血,他欣喜若狂,眼珠变成麦芒大小,声音尖利,“又是两个好苗子!!”
“那些仙长蠢笨,凡人混沌,抓到了也没用,唯独你俩……”老翁眼神定在江照远身上,“特别是你。”
“死老头看我作甚!”
江照远下意识松开手躲到树后面,超大声回应,试图震慑对方。
老天,谁会让一个兔子上战场啊,他只上过情场好吗。
吓死人了丑八怪死老头臭东西坏东西呜呜呜。
师弟看着空荡荡的手腕,再看老翁的表情多了些困惑,他咬住舌尖,再一次抓住了江照远的手:“师兄,我刚刚看不到他了。”
兔子面露绝望:“这太坏了。”
他可以接受躲起来阴那字面意义上的死老头一把,也能接受师弟把对方头拧下来再回来看他这只可怜的兔子,但是把他当视觉挂件带上战场是不是有点太超出了。
“我会保护好你的!”
“师弟你一定要把我保护好啊!!”
江照远闷头冲了。
然后就是暗无天日的战斗。
其实很惨,死老头早就死了,他们打一个不知道疼痛的怪物纯靠符箓叠得够多,死老头真死透的时候,江照远已经站不稳了,师弟中了毒,两人互相支撑着,怎么等也没等到援军到来。
江照远咬牙把老翁头拧了,踩了上面的魔气几脚,耳朵忽然一动,他又听到了汹涌的河流声,上一次出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是——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惊诧。
不会还有其他魔族吧?!速逃——!
能出现在这个地窖,江照远那张脸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们快要累趴的时候,忽然有个妇人的声音问他:
“你是,刚来棠花州的昭昭仙长!”
“仙长救命啊!”
地窖很小,没有灯,也没有吃的,妇人和自己的女儿躲在这里,问了一些外面的情况后,忍不住面露绝望:
“仙长,你们趁天将亮未亮那时,快些逃走吧。”
“你们不一起走吗?”
“走不了,我的丈夫被抓了去,明日就要被挖心了,我得去救他!”
江照远嘶了一声:“婶子,你细细跟我说来。”
妇人抹了把眼泪,开头第一句便是:
“这长溪村面上的,全被妖魔披了皮!”
14.鱼人
婶子抿了抿唇,展开手帕:“他是我再嫁的人家。”露出的手背上有好几道灼伤,朴素的手帕中间,缝着一张隐匿符。
凡人不该有隐匿符。
江照远惊愕地瞪大眼。
妇人把符箓放到了江照远手上,说她的丈夫是个好心人,收留了她们孤儿寡母,但现在却被抓了去。
这是一个长得很严肃端正的仙君留给他们的。
“实不相瞒,村里人盯上的是我……夫君把我藏起来,跟他们走了,我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只知道他们说夫君根骨特别纯粹,要活剐了祭大河里的蛟王。”
妇人紧紧抓着手里的手帕,咬牙切齿:“这符箓给您防身,只希望仙君能带上我,去救救可怜的夫君。”
江照远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睡在一旁皱着眉头的孩子,对面露绝望的妇人说:“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吗,我只能去帮看一眼,再多的得等师兄他们过来。”
妇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江照远这样子确实不像个能打的,能愿意帮她已经够好了,她强行笑笑:“那些鱼人,会把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仙君,要是他也……就请您和您的师兄弟杀了他,毁掉尸身。”妇人一语惊人,眼神写满了悲伤但却没有动摇,“夫君,必然也是愿意的。”
“……好。”江照远答应了。
妇人有难言之隐,他看出来了,她和她夫君有秘密,兔子也知道,但是……这跟之前的惜命逃跑不一样。
江照远捂住自己怦怦跳的心脏,悄无声息来到地面。
都说魅魔无情无义,江照远却早早知道自己心生晦涩,魅魔听到了童年时就存在的心魔声音。他充耳不闻,瞄准一个方向就身形一闪,来去无踪——
没有兔子可以一直躲在巢穴里,总有有一些东西是要去面对的。
现在的他,并非当初的弱小。
妇人是从外面嫁到长溪村的,前些年的时候大家勤勤恳恳劳作,也算团结。但从一次地动开始,村里的人就变了,先是疤脸猎户在山里迷路,大家都以为他死了,结果,三天后他在自己的葬礼上回来了。
猎户拿着一块黑石,往地上的碎石上一碰,就变成了脂膏,靠这个发了很大一笔财,但石头只有他一个人有,其他人眼红,一次争端中,他与石头一起在争夺间坠入河中。
地动山摇,小河变成了大河。
在一旁劝架的村长也落入水中,被大浪冲了去。又是三天后,村长回来了,带着一条大鱼,对其他人说,河里全是这样的鱼。
没有人去报官,也好像没人觉得害怕,他们跟疯了一样跳进河里抓鱼,吃鱼捕鱼卖鱼,整个村子富裕了起来,大家,更团结了。妇人丈夫怕水,不肯干这个,见他们执意邀他入伙,赶紧带着妻子搬到了村尾住着,还是跟以前一样种东西生活。
村子越来越安静,村头那家特别爱吃鱼的婶子来找妇人,说叫她男人去祠堂议事,这哪有他的事啊,他也是外面来的,根本进不了他们祠堂,她一直想进屋里,妇人推了她一把,关上门低头一看——那手上,满满都是掉落的鱼鳞!
江照远回忆着妇人告诉他的信息,在一处墙根后面停住了脚步。
【“当初那个猎户呢?”
妇人愣了一下,淡淡说:“死了吧,这大河,谁能活下去啊。”】
对啊,这大河,谁能活得下去。
所以不远处那个,拿着弓箭,顶着个鱼头的,脸上还留着三道疤的,是谁呢?
-
还是人的面容,后脑勺却变成了鱼鳃的模样,麻木的眼珠子望着前方,袅袅炊烟在不远处升起,那是妇人告诉他,祠堂所在的方向。
江照远静静站了一会,捏住了匕首,径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不是祭祀的地方。
江照远是第一次来长溪村,但他隐藏身形,闭着眼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样子有熟稔极了,仿佛已经对长溪村了如指掌。
湍急的河流下听不到兔子的脚步声,扬起的清风挡不住空气中的水腥味。
3、
2、
1——江照远停下,睁眼,到了。
眼前空无一物,只有铺着白色碎石的空地,不像有活人活动的样子。
江照远匕首出鞘,划破指尖,鲜血撕开了凝滞的空气,他能从花市“误闯”到结界最为森严的绿江,自然不是全靠的运气。
眼前的景象焕然一新,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与鱼类的腥气,密密麻麻的的人倒在泛白的地上,像饼上铺开的芝麻。
全都被铁链锁住手脚,许多人腿部的骨头已经裸露了出来,手上尽是尖锐的指甲,在地上抓出一道又一道痛苦的抓痕。
柴火将他们围起来,层层篝火之中,围着的是一个被穿破琵琶骨的清秀青年。
大河在一声声嗡鸣中安静,透彻起来,露出河底下同样密密麻麻的黑影,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大河已经吃了个饱。
穿着长溪村风格衣服的村民,摆正了自己身上的鱼骨头,跳进大河里,拖上一具具跟自己长得七分像的尸体,将他们一层一层摆起来,作为篝火底下的油脂。
岸上的人喜用人鱼膏点长明灯,河里的鱼便用人脂祭祀。
他们行动整齐有序,几十号人麻木着脸搬动,连路边的柳树都不多看一眼,
江照远就躲在柳树后面,柳是细柳,兔不是细狗,他轻微地倒吸一口冷气,与一双鱼眼四目相对。
“好巧,你尸体在这里啊?”江照远往旁边移了两步。
“有人闯进来了!!!”
“抓住他!!”
兔子秒逃,腰间的玉佩撞得叮当响,江照远连跑带跳,从鱼人缝隙中灵活穿过,心中尖叫。
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怎么还不来啊!
-
此时,卫承周正在闭目养神。
长溪村比他想的要大很多,刚来这里,他就沿着边界走了一圈,半个时辰后还没看到尽头的时候,卫承周意识到不对劲。
这里有阵法,而且不是修仙者的阵法,如此诡谲晦涩,多半是魔族的手笔。
路上行人消失了,但每隔不远处就有一尾死去的鱼,白目望天,鱼鳞炸起,卫承周不敢轻举妄动,留下记号一路追踪,遁进了大河里。
长剑在手,水下的世界浑浊又冰冷,不像正常的河水,像浸透了尸骨的寒泉。
卫承周与一条人腰粗细的鲶鱼斗了半个时辰,被它逃了去,河水将里外世界分隔开来,卫承周吐出一口浊气,忽然抬头望去。
天空无日,白色的影子在水面一晃而过,又被熟悉的黑暗覆盖。
他捂住心脏,莫名的一阵绞痛。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觉得那么影子那么熟悉。
就像师弟在上面一样,可是他留有暗语让后面的人别来,来了也赶紧走,师弟应该是安全的。
一个分心之间,拳头大小的黄色眼睛从黑暗中亮起,直直扑向了他。
卫承周持剑迎战。
他要抓紧时间上去看看。
—
死鱼一样的视线紧紧凝视着高台之上的江照远,清瘦的少年挡在篝火之上被绑着的青年面前,疼得直抽气。
紧追猛赶之下这绊倒在地,兔子手腕擦红,紧急冒出来自救的尾巴伤了很大一块,现在收回去了还是觉得尾椎火辣辣的,江照远眼眶一红,紧紧咬着唇,将短匕换成了长剑。
在天一宗学了几个月,他确实能打了,一路上掀翻了不少鱼人,但一点都不能忍痛的兔子吸吸鼻子,要不是这群死鱼还围着他,他就要掉小珍珠了。
他被逼到了最中央,唯一一个还算是活人的家伙在他手侧,鱼人似乎很怕他伤害这人,在下面一个个气得要死,但只是将他围起来,没有再度攻击。
江照远侧头对身后说了一个名字,青年虚弱地点头,艰难地喘息:“是我。内人给您添麻烦了,您快些走吧。”
“我救你出去。”
“出不了。”青年苦笑,江照远的出现似乎点燃了他薄弱的求生意志,竟爆发出超乎常人的能量,硬是撕裂了身上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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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青年跌坐在地,握住了江照远的剑尖。
江照远移开了剑。
青年便抓住他的手腕,紧得骨节发白,轻声说:“他们将我与水下面的魔物融合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愿受辱,自请兵解。还请仙君出去之后,劝我的妻女离开这里。”
他与他的妻子竟然想法一致,宁死不被魔物侵染。
他说:“你不来我也会这样,仙君不要难过。”
江照远忽然有些迷茫,他好像是来救人的,却在无形中加速了青年的死亡。
人呢,为什么还不来人,快来救人啊——
没有名字,只知道叫林郎的青年抢过他的剑剖开了自己的胸口,将心头血点在江照远的眉心,破开的胸膛暴露在江照远面前,兔子忽然一颤。
“你是——”
青年一笑,手里捏着小仙君手忙脚乱盖过来的外袍:“我刚刚看到你的尾巴了,没想到我竟被一个……救了。”
江照远半跪在地上,手足无措:“你别说话,万一还能把血脉分离出去,不要死啊!”
“谢谢你,为我保守秘密,作为交换……我叫,琳琅,你拿着这个名字,去……”青年已经有些喘不过气,语气含糊说不清楚,却还是努力抬起手,摸了摸江照远的头,努力交代着,“不要、信人族……”
青年眷恋地望了一眼村子的方向,微微一弯眼,便与亲人道别了。
他们的谈话不过是几息时间,底下怔愣的鱼人已然发疯,提着刀尖劈杀过来。
从青年破开心脏开始,河水就躁动不安,好像里外都被狠狠攻击了一样,现在终于爆发。
危险近在咫尺,江照远侧过头,赤红的眼神平静无波:“滚!”
剧烈的风从他身上席卷而出,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共鸣震颤让鱼人两股颤颤,好几个鱼眼里爆出一串浑浊的水珠,直愣愣倒了下去,但更多的鱼人从忽然呼啸起来的大河里爬出来。
腰间的令牌光芒大胜,飞向兔子的利剑停滞在半空。
……
冷希鹤从虚空中踏出,映入眼帘的就是跪坐在篝火高台上抱着一个死人的江照远。
他低着头,仔仔细细用自己的外袍将那人包裹起来,身上气势沉郁。
脸上都是血印子,光鲜亮丽的衣服看起来脏兮兮的,江照远最喜欢的那条腰带都断了半截。
他的兔子被欺负惨了。
冷希鹤周身气势骤冷,底下半死不活的人群被鱼人踩在脚下,密密麻麻碍眼极了。
得救了。
江照远刚扯起笑容,就看到冷希鹤一挥手,魔物、连同那些被感染还在苟延残喘的人,一同咽了气。
他忽然想起来,冷希鹤是这样的,他在天一宗并不与其他人亲近,宗门的弟子不敢跟他说话,长老们也对他敬而远之。
因为冷希鹤的眼神。
他好像没把其他东西当人看,而是一个物件,一个可以评估的东西,如同高高在上的仙人看向蝼蚁,就连这次出门,也只是通过他和师兄跟冷希鹤交流。
出任务、安排事务,都是弟子做的,冷希鹤被供了起来,远在天边。
而此时,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江照远低下头,捏住了令牌。
因为冷希鹤在他面前还有几分正常人模样,便完全忘记了其他人看到他与冷希鹤亲近时的讶异。
明明连师兄都很震惊,他却没意识到这背后的意义。
冷希鹤真的在监视他。
清理好碍眼的东西,仙尊匆忙落入高台,轻轻捏住了江照远的下巴,指尖红了一小片,赶紧改为捧住脸,江照远眉眼恹恹,脸色苍白,见他来了也没什么反应。
“阿昭,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江照远舔掉了自己唇边的血,他饿了太久,刚养好一点的身体并不足以让他完全施展灵魂共鸣,现在的兔子外强中干。
他发愣的目光终于移到冷希鹤脸上,眸光颤颤,笑了一声。
“原来师尊只在乎这个吗?”
15.私心
“原来师尊只在乎这个吗?”
比不得以往清脆的声音,略带缓慢地响起。
死去的鱼人散发着浓重的腥臭气,魔族不知道铺垫了多少时日的阴谋在此世唯一一个仙尊的手下,不过是乱跳的小虫子,一挥手就能全部除去。
多么强大,又是多么无情。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并没有完全异化成魔物,从本质上来说,混血的江照远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兔子跪坐在地,仰头看他,眼神变得很陌生,被血水打湿的鬓角贴在脸上,发白的脸居然有了一丝血色,像极了名贵花朵即将破败前的拼命绽放。
他握住冷希鹤,润湿冰冷的血染红了仙尊的手心,江照远撒娇一样说:“你救个人,我就告诉你。”
冷希鹤看着他的眼睛,抹掉那一点泪光,抬手覆了上去:“不要为死人流眼泪。”
江照远按着他的手,仰着头发出颤抖的哭喘,又将头深深垂到了胸前。
大河呼啸着,好像有东西要将它闹个天翻地覆。
“师尊……你真狠心。”江照远喃喃道。
兔子为什么要跟卫承周一样,冷冰冰地称呼他为“师尊”。
冷希鹤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变得很远。
是觉得他没救人狠心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仙尊也无法活死人肉白骨,他只希望江照远不要为这些事情难过。
这太浪费时间了,兔子现在受伤了应该调理心情养伤。
但手掌下温热柔软脸颊的湿意,让冷希鹤学会了闭嘴。
好不容易长大,以为自己能撑住的兔子再一次看到生命逝去,又亲眼见证亲密师长的冰冷,情绪过于激动,身体脱力地软下,一双大手穿过他的腰下与腿弯,打横抱了起来。
一点灵光顺着指尖落下地上的尸体上,冷希鹤没说什么,灵气荡开,替他收尾,转瞬间地上只剩一件染血的白袍。
“……”江照远扭过了脸,越过冷希鹤的肩头,出神地望着。
江照远平日里看着高瘦,抱住怀里就变成小小的一团,脑袋靠在肩上,刻意避开了背部,但一碰上去还是疼得发颤,冷希鹤用灵力隔了一层,还是觉得不保险,神念将灵力细细撕成棉花般的轻软,再把沉默的兔子放进去。
他的指尖点中江照远眉心,兔子挣扎一瞬就闭上了眼。
卫承周浑身是血从大河里爬出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
师弟昏迷在冷希鹤怀里,垂落的手,苍白伶仃。
他捏着浓黄色的鱼石,跌跌撞撞劈开了这一片摇摇欲坠的空间,捡起了地上破得不成样子的白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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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远醒了,熟悉的房间,袅袅熏香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是他常用的那一款。
冷希鹤坐在床边,又摸了摸江照远的额头,温度正常:“魔族已经对人族下手,我不会再等时机了。”
薄薄的眼皮在指腹下,赤红的眼珠望着他,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气的兔子坐起来,拿开了他的手。江照远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下,脏兮兮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皱起眉,拢了拢袖口,问道:“这是哪里?你要对我做什么?!”
“发现了吗?很敏锐。”冷希鹤说,“这是我的芥子空间。”他解开了伪装,黑漆漆的窗户亮起,显露出山水相映的翠色,他们在一片新生的小世界里,这里与天一宗的住处相连,是当初关押江照远的地方,以前未曾显露的暗部,填满了架子和柜子。
冷希鹤扯开了上面的黑布,露出白骨头颅上空洞的眼,兔子呼吸一窒。
“这是一具血魔族的头颅,我从他的骨髓里发现了少量能污染血脉的结晶。”
“这是……他的血液可以吞噬掉其他生物的生命力。”
“这是……他的鼻子可以追踪到同类,所以他弱小但很能活命。”
冷希鹤像展示玩具一样,一个个给江照远介绍,冷冰冰的尸骨在他眼里似乎只是一个可以吸引兔子注意力的道具。
江照远全程面无表情,目光敌视。仙尊疑惑地皱眉,又恍然大悟。
“我不是恐吓你的意思……就是说想给你听。”
“骗鬼呢!”
他看了看江照远的脸色,不自觉抿唇。
作为认可的同行者,冷希鹤认为他有必要让江照远了解这些,让兔子知道他的计划,不要对他害怕。
但好像又把事情搞糟了,江照远冷着一张脸,不肯与他说话。
魔族已经对人族出手,事不宜迟,他必须要知道江照远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一旦能毫无阻碍的查找出魔族的位置,他就能精细到找出魔气到底寄存在人体的哪一部分,神识的内视只能看到混沌的一片,目前毫无进展。
但江照远不一样,长溪村上空的幻境结界是一尾高阶魔族布下的,要不是冷希鹤对江照远身上的令牌有感应,一时半会都找不到破绽,江照远却很顺利的到达了祭祀中心……
冷希鹤说出他的想法,努力把声音放轻别吓到兔子,他只是需要一点材料而已,见江照远气得指尖发白,他取出一壶灵茶,斟了一杯到他手边。
“我加了牛乳和蜜糖。”他还伸手摸了模江照远的体温,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担心,被江照远毫不客气地拍开来。
“你不过是把我当实验品,现在假惺惺做什么。”
兔子看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像一根刺一样让冷希鹤不自觉避开。
“可是你的手很凉。”冷希鹤把热茶塞到他手里,兔子的眼神在雾气蒸腾中,也变得雾蒙蒙的。
他有些发怔,冷希鹤经常会看不懂江照远在想什么,但兔子很会叽叽喳喳,好像从来不会生气的样子,平时惹恼了哄一哄就好起来了,今日这幅看陌生人的模样,让他……心中踌躇。
很陌生的情感,只装过修道的心酸涩起来,连主人也毫无知觉。
为什么会找得到那些魔族?
——因为他是蝙蝠。
声音撞到物体的回波都会被他的耳朵捕捉,加上血液破开屏障,只要实力不是相差太大,他很多地方都能去。
江照远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身上表面的伤口都被包扎了,冷希鹤冷则冷矣,对他却十分上心,一副科学养兔的模样,但把他当实验体又毫不留情,每次摸得他毛都要掉了。
只擅长情情爱爱的魅魔心里不知道骂了这条木头鱼多少次。
怎么还不上钩,烦得想拿尾巴把他抽得团团转!
水雾后忽然传来闷哼一声,江照远杯子从手掌滑落,跌在地上清脆一声,冷希鹤猛地站起来,有些慌乱:“怎么了,兔子不能喝天山雪吗!”
一见江照远按住了自己的肩胛骨,他就懂了,是伤口没好。
他只给江照远喂了药,怕醒来的兔子又挠人,没有解开他的衣服,冷希鹤心中满是后悔。
背后在发烫,江照远嘶了一声,今天情绪过于激动,杀人放火还撑着精神演冷希鹤,魔纹要藏不住了,他按住冷希鹤扒他衣服的手:“不、不行。”
冷希鹤脸色一冷,有些怒了:“受伤不能硬撑。”
江照远说了一句兔子脏话,他要知道不能硬撑,但是这不一样——魅魔死死扯着自己的衣服,还是抵不住那双大手。
“魔纹……不可以给别人看,滚开——啊!”
冰冷的手直接撕裂了领口,白皙的肩膀和赤·裸的背部一览无余,肩胛骨上露出两个半掌大小的魔纹。
像蝙蝠的翅膀,又更圆一些,一左一右分布,暗红的颜色,左肩上的小痣被按住。
兔子咬着下唇,被脱掉衣服细细摩挲后背,发烫的魔纹被发冷的手摸上去舒服又难堪,冷希鹤把江照远翻过来,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你们魔族的魔纹……”
都是这样可爱的吗?
大口的血往嘴里灌,江照远被呛到了,暴露一处魔纹本在他的计划之中,但他完全没想到冷希鹤手一点没移开,用那种轻得不行的力道,像是在安抚他一样。
“滚开我不喝!”他还生着气呢吃什么吃。
冷希鹤皱眉,受伤了怎么能抗拒吃药,他想起江照远对他态度的变化:“你是在不满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吗?”
“别为死人流泪……?”看到江照远愤怒的眼神,冷希鹤懂了。
但他更加不解了:“所有人都会死,那人的命就是如此,不是你杀了他,是天道杀了他,你不用为此难过。”
兔子还在生气,冷希鹤只能继续解释,他嘴笨,说不出什么话,只能说:“谁死都很正常,但你难过不行。”
仙尊掏出兔子饲养笔记,翻出其中一页给江照远看:“看,兔子一旦难过就会绝食,然后毛发暗淡,郁郁寡欢……”最后死掉。
冷希鹤咽下了最后的话,现在江照远就不肯吃饭了,后面是不是还要做傻事。
他不想看到江照远这样。
江照远已经呆住了,这还是他的师尊吗。
大道呢正义呢冷漠无情呢,被兔子吃了吗!
冷希鹤趁机又逼了一滴心头血混进去喂他,魅魔是很敏感的体质,被人好好爱抚着,又吃到了好吃的灵血,江照远低喘了两声,他发泄似的撕咬伤口,结果连喉咙也被轻轻抚摸。
这家伙,真是教条式饲养兔子,连给他喂草喂血都一板一眼的,喂两口顺顺气,还要揉一揉肚子,偏偏那张脸严肃得好像在做什么正事,而不是对一个成年的魔族进行亲密之举。
要是换别人来,早就把这家伙骗得底裤都没了,冷希鹤真是命好遇上他这种好魅魔,江照远内心冷笑。
打了个饱嗝的兔子被放在椅子上,犹豫再三,冷希鹤问道:“你为何要毁去那人的尸体。”
“因为,脏了。”
琳琅和妇人都不愿意看到琳琅被魔血污染,变得不人不鬼,所以江照远动手了。
冷希鹤摸了摸他的头发,心绪复杂。
人魔混血几近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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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混血这么多年他也只见过江照远一个,他能看出魔族想侵染那具身体,兔子认为这样是肮脏的,那会不会……
他的手一顿:“不脏。”
“阿昭很干净。”他补充道,银白的发丝又被轻轻摸了摸。
江照远心里满是莫名其妙,一抹嘴就往后退。
发丝被手指圈住,扯了扯,冷希鹤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可以给我一点心头血和头发吗?”
江照远总算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了,敢情还是没放弃把他拔毛剥皮当实验体,兔子拼命挣扎:“不准动我头发!!”
“只是一点材料……”冷希鹤不想用强,按住了江照远的手。
江照远一头撞到他的胸口上,疼得自己抽气:“冷希鹤,割肉放血都可以,别动我的头发。”
他的身体在受伤时会自动降低感知,兔子不在乎来点苦肉计就是因为如此。
但头发真的不行,兔子魔的毛发一旦被剪掉,他会……
不堪回首的往事涌上心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尾巴发软。
“你捅我两刀行吗!”江照远不想自己变成那般失控的模样,“求求你了别动它……”
他真的急了,眼睛都红了一圈,整个人滑不溜秋的,比沾了水的糯米团还难抓,冷希鹤不得不把他禁锢在怀里,被兔子撞了好几下脑袋。
仙尊沉默一瞬:“以前有人对你做过那样的事吗?”
割肉、放血……还是更血腥的其他什么。
兔子为什么能以这么自然的态度说出这些对自己很残忍的话。
冷希鹤忽然想起了他们的初见,衣衫褴褛昏迷在草丛里的江照远,带着禁锢,身上伤口数不清。
在没遇到他以前的日子,兔子好像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好不容易养胖了一些,以为江照远能忘掉以前的阴影。
现在看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开朗活泼的江照远,居然被逼到要对他用上“求”字。
兔子并没有完全好起来。
他总觉得,世人应该对这只兔子好一点、再好一点才对。
冷希鹤想伸手去摸头发,被兔耳倔强地顶回来
柔软的兔耳撞上冷希鹤手心的时候,仙尊整个人一颤,如同当初初见时一样,猛地后退三步,攥紧了手心。
江照远忽然问:“你以前摸过其他人?”
兔子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好像冷希鹤一旦点头就要对着这个脏东西吐出来。
是了,他养的这只兔子非常爱干净,毛发都打理得漂漂亮亮一尘不染,最讨厌跟不自爱的人玩,对朋友的占有欲很强,如果认为他摸过其他毛茸茸,肯定是要把这个不合格的饲主丢掉的。
“没有……你是唯一一个。”
冷希鹤看着自己的手掌,颤栗的酥麻感仍在上面散不去,如同一道惊雷打醒了他。
他是仙尊,唯一一个以飞升为道的仙尊。
不是兔子整天念叨的无情道,也不是天一宗传统的以剑证道,他出生时有异象,算命的道人说他天资斐然,上一世就该得道飞升,但劫数未满,要再来一世,才可圆满。
家族将他捧上神坛,不与外人接触,看的是经书道术,学的是正道之剑,从小修大道,一生只为了填补这个世界。
道人对他说,要渡身上有魔气却不是魔的人,便可飞升。
所以他要救世?
那便救吧。
很小的时候,冷希鹤邻居有个小孩,她抱着兔子跑来跑去,柔软的皮毛在太阳下熠熠生辉,他定定看了很久。
后来有一日,那个女孩的兔子死于族人的剑下,她抹干眼泪去求道了,冷希鹤站在兔子的坟堆上,还是看了很久。
他的手只触摸过冰冷的尸体,无论是多凶狠的妖兽,在他手下都过不了一剑,它们的皮毛粗糙又干涩,无趣极了。
其实冷希鹤偷偷摸过那只死去的兔子。
……非常失望,原来就这样吗。
冷希鹤从此再也不碰毛茸茸。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现在,他遇到了一只兔子魔——一只喜欢用耳朵顶人,没什么边界感,尾巴在手心啪啪啪打人但痒得心尖发软的兔子魔。
他从一开始的惊吓,到习惯把兔子抱在怀里,打着圈摸毛揉尾巴,前后不过一天。
手心被毛绒兔毛填满的时候,好像一直空荡荡的内心也被填满了。
冷希鹤从来不会去思考他活着是为了什么。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他要得道飞升,那便去救人,去拔除魔气,去让人间安居乐业。
只要解决了这些,就可以渡了劫,飞升了吧。
江照远是唯一一个会让他心软的生物。
只是他的一点……私心。
冷希鹤手停在江照远的脖颈,眼神挣扎。
要飞升的仙尊不该有软肋,多年修道怎可为了一魔族放弃。
他不会为了私心放弃大道的。
绝对不会。
16.天雷
江照远深觉吃一口饭真难。
前面还摸兔子头表情柔和呢,下一秒就掐人脖子了。
冷希鹤像是陷入两难之中,手上的力气不轻不重,江照远轻轻一挣就脱了,还不待他说什么,一声晴天霹雳。
仿佛要穿透空间,直接劈在神魂上,嘶鸣又尖锐地响彻一方。
江照远内心尖叫,整个兔狠狠抖了一下,眼泪砸到了冷希鹤的手背上。
他不是昏迷了一天而已吗,冷希鹤没跟他说时间,他也没什么感觉,现在天雷噼里啪啦响,江照远终于想起不被天命之子气息掩盖着就会暴露偷渡者的事。
平日里他一直跟师兄待一起,都快把这事忘了。
现在应该是好几天没见师兄,大事不妙!
冷希鹤猛地惊醒,看到一直不怕他的兔子咬着下唇,睫毛颤抖,耳朵也耷拉下来,好像伤心害怕到了极点。
他攥紧手掌,指甲在手心留下几个月牙。
江照远脖子上连个红痕都没有,但刚刚覆上去的手感仍在心头,柔软又单薄的,仿佛只要他一用力,便会香消玉殒。
他收了手,心头仍是不安,运气几次才冷静一点。
江照远的眼神怔愣,好像透过他看向了别人。
天边的雷声在冷希鹤听来不过是轻飘飘的闷响,还没能想到兔子会被吓到这一茬。
冷希鹤手掌上移,捧住江照远的脸,两张风格各异的脸近在咫尺:“你在想谁?”
在想那个不要你的亡夫,还是你的好师兄卫承周……
他们几乎额头抵着额头,冷希鹤没察觉其中的暧昧,反而第一次为这么近的距离而无意识欢喜着。
江照远眨眼,又是一滴泪落下。
他得赶紧想想办法。
天边又是一声。
冷希鹤叹息一声,会被他尽收眼底的兔子,想向其他人求助也求救无门,花瓣似的脸蛋上泪珠滚滚,染湿了指尖,仙尊耐心极了,轻巧地擦去,谁知江照远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肩膀颤抖。
抹眼泪的手指被他紧紧攥住,嗓子里发出害怕又间断的抽泣。
不是简单的雷声,是天雷的回响,冷希鹤怔然:“怕打雷?”
仙尊没来由的心头一松,那双红眼睛里看到的人,只是他。
没有其他人,
再看到怀里江照远颤颤巍巍模样的时候,是说不上来的拧紧,心脏好像在微微抽痛。
没有童年的冷希鹤不知道怎么做,只能顺应本能捂住了江照远的耳朵:“只是打雷而已,不会伤害你的。”
江照远打了个哭嗝,顾不上刚才还在跟冷希鹤吵架了,一个劲往师尊怀里扒拉。
什么打雷,根本就是天道的声音,威胁着他赶紧干活,给自己定位角色,不做就劈成椒麻兔。
消极怠工的兔子后悔极了,心里疯狂跟天道交涉,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狐媚子行不行,在修仙界东搞西搞,最后被主角制裁。
天道:no。
它像个万恶的资本家,挑三拣四批了一顿兔子,说他好吃懒做,这么久只会整天勾着天命之子不干正事,实属坏兔一只。
胆子小小的坏兔敢怒不敢言,咬着冷希鹤的锁骨磨牙。
冷希鹤扯着他的领子,皱着眉头任咬。
他这么怂还这么勇给了天道新的想法,它决定派兔子去打倒大反派。
我打冷希鹤?
江照远领着新鲜出炉的任务,嗓子里“咕”了一声,眼眶又红了,兔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冷希鹤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江照远的变化。
随着雷声的不断响起,兔子越来越委屈害怕,看他的眼神中写满了求助,但无论是抱紧他,还是顺毛,甚至是哄,都没用。
现在兔子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主动开口:“师尊……”
“嗯。”冷希鹤有答必应,等着江照远的下一句话。
“你为什么不抱我?”他抓住冷希鹤的手,晃了晃。
仙尊看了一眼现在快要零距离的两人,沉思过后用力抱了抱,兔子嗯了一声趴在他的肩上,用很沮丧的语气对他:“是我做得不好吗?”
他跨坐在冷希鹤腿上,跟平日差不多的表情,却更显风情,冷希鹤眉头一皱,非常不解风情:“我在抱着,这个姿势可以吗,你做得很好,脑袋不舒服的话可以靠在我肩上。”
江照远被木到了。他想当个色令智昏的坏兔勾引师尊毁他道心,以冷希鹤这种性格,九成修无情道,一旦被他勾上了床,还不是立马破功,立马被正义的兔子大人联合天命之子打倒。
结果……冷希鹤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忍不住有些挫败。
但天雷仍在催促,仿佛一个劲叫他贴上去,把人迷得神魂颠倒,江照远哪懂这个。
兔子真没伺候过人,勾冷希鹤衣领的动作都显得超级生涩——指尖还被暗扣刮了一下,看着自己泛红的手,他又想掉小珍珠了,被冷希鹤吹了好几下都不愿意抬起头。
以前他只用尾巴勾几下男人就过来了,谁知道怎么讨好男人啊!!
现在爱心尾巴又不方便出来,难不成要他直接冲上去亲嘴说跟我双修增加飞升概率吗。
冷希鹤又不是纸糊的,他可不想变成兔饼。
雷声一劈,兔子就越急,他从没做过这么急的任务,催催催,被催着搞男人。
破罐子破摔的江照远一咬牙,稍微催动了一下魅魔的血脉。
有些东西带着脑子做不出来,那就让本能来。
后果再说吧,大不了就真的当坏兔在修仙界开inpa(闭目)
江照远再次睁开眼时,瞳孔里多了一个颜色非常浅的爱心,他勾着冷希鹤的领子,指尖从锁骨窝,滑到最为敏感的喉结上,嘴唇靠近,即将咬上去的时候被冷希鹤拉开了。
冷希鹤按住了他的手,纵然他再迟钝,也明白江照远想做什么了,仙尊语气艰涩:“你在干什么?”
他更想问,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地做这种事,动作是很生涩的,但是态度却似乎对这些事习以为常。
是以前有人给他灌输过这些观念吗?
江照远抓皱了衣服,抿着唇问:“师尊很讨厌我吗?”
他蹙着眉头,似乎冷希鹤说一句不就要难过到碎掉一样。
冷希鹤沉默:“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天黑打雷了,就是要玩兔子啊。”他语气懵懵懂懂,仿佛再说一种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冷希鹤心中一沉。
见冷希鹤迟迟没有动作,江照远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主动拉着他的手按到他的脖子上,似乎想起冷希鹤经常对他这样做,便以为他喜欢,虽然害怕,但还是颤颤巍巍地说:“轻点可以吗?”
他身上还带着伤,浅浅的药味伴随着兔子本身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曾经在心头缠了一次又一次柔软皮肤现在如同烙铁,让冷希鹤指尖一抖,江照远被他掀翻在床上。
柔弱的兔子看着禁锢着他手腕的男人,肩头的衣服彻底散落,身上与鱼人打架时青青紫紫的伤一览无余。
他也不挣扎,这样粗暴的举动好像更符合他的预期似的,顺从地调整了一下位置躺好,指尖无助地晃了晃,抓住了被角。
细长白皙的骨节泛出一丝连自己主人都不知道的苍白意味。
他是在害怕,冷希鹤心头一叹。
他只是抬手,江照远就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冷希鹤一顿,撩开了遮住眼睛的发丝。
“谁教你这些的?”冷希鹤问。
江照远摇了摇头,他现在的脑子有些混乱,只记得要赶紧把某件事做完,外面的雷声就不会响了。
但具体什么事?
眼里冒小爱心的兔子犹豫地贴了贴冷希鹤,又勾住了他的食指,晃了晃。
应该是跟面前这个阳气很足的男人欢好吧,他看起来很凶,像要吃兔子一样,江照远怕被他打,只敢偷偷摸摸勾两下。
这男人也不反抗,但就是不来亲他。
江照远不满地眯起眼,明目张胆地咬了冷希鹤一口,虎口上顿时多出一个小牙印,冷希鹤愣了一下,终于跟他四目相对。
见把人的视线吸引过来,一双灰色瞳孔里满满都是兔子的影子,江照远满意地弯起眼,勉为其难地再主动一次。
不擅长勾引人,经常饿肚子的魅魔在脑子里翻箱倒海,终于想起以前情人们是怎么夸自己的。
“他们说,我的声音很好听……”
“你要试试吗?”
他抱住冷希鹤的脖子,晕晕的脑子让他怎么也找不到耳窝在他,只能不断地尝试凑近,声音也忽近忽远,气息捉摸不定,次次正好戳中冷希鹤紧绷的神经。
如同触电一般的酥麻感从耳朵涌向四肢,什么软肋什么私心,冷希鹤什么都想不起来。
曾经扼紧喉咙的手逐渐变成抱住兔子的手。
他被魔鬼蛊惑了,要不然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江照远心软。
明明只是人间烛、明明只是实验物品……
江照远缩在他怀里,耳朵又冒出来了,绒绒的,小球似的毛发被男人的呼吸打乱,耳根处更红,他闭着眼睛,准备等亲。
冷希鹤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
他看着手里的兔耳朵,无害柔软,充满信任地竖在他的手心,让人很想对它做一些坏事。
其实在很久以前,第一次见江照远兔耳朵,他也胆大包天地把兔耳朵变出来撞到他手心的时候,冷希鹤就想说了。
敢长这种邪恶粉白毛绒长耳,被关起来玩到坏掉也很正常吧。
冷希鹤自认为还算冷静自持,但看到兔耳兔尾招摇过市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当然,他不是毛绒控。
他对其他毛茸茸不感兴趣。
只是江照远正好是他的徒弟,又正好是他的人间烛,又又正好跟他理念相合……
而且江照远也是一只很善良的兔子,遭遇过很多不好的事,还每天开开心心的,被他克扣草料的时候都不会跟他闹。
最重要的是,江照远的魔纹看着不像个坏魔,没有一个坏魔头会长圆溜溜的小蝙蝠翅膀的。
所以……他不该对江照远出手。
冷希鹤终于说服了自己。
江照远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他还小,分不清感情很正常,但他作为师父、道誓另一人、道侣,不能在江照远没有清晰意识的时候做出不合适的事。
等了半天没反应的江照远睁开一只眼,看到冷希鹤在桌边喝冷茶。
“你身上另一股血脉是哪一族?”他甚至还有心情问这些。
刚刚那些算什么,算他命苦吗?!
兔子在心里疯狂写记仇小本本。
冷希鹤一转头就看到江照远抱着膝盖,安静地蹲在床角,嘴角耷拉着,浑身都散发着难过沮丧的气息。
他嘶了一声,茶杯被衣袖带倒,意识到了刚刚那句话有多不合时宜。
他就像负心汉一样,享受了兔子的撒娇又把人丢到一边,心思敏感的兔子怕是要委屈坏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说这种话的,外面雷声还没停,来我怀里呆着好吗。”
仙尊逐渐熟练地哄兔,江照远捂着耳朵,嘭一声变成了真兔子,一头栽到被子里,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尾巴。
掩耳盗铃的兔很快被挖出来,他顿了顿,继续扯着耳朵埋进冷希鹤腹部里面装死。
不愿意说就不说吧,冷希鹤不是特别温暖的怀抱为小小的兔子撑出一片安静的天地。
但外面雷声响起的时候,江照远还是忍不住害怕,反派能挡住的气息没有天命之子多,他总有一种要被天道抓住尾巴狠狠做成麻辣兔的恐慌。
打颤的兔牙被手指挡住,兔子咬破了冷希鹤的手,血滴到江照远的衣服上。
冷希鹤抬眼望去,这片天生地养的芥子空间,并不能把天道挡在外面,天雷一直在不远处炸响,属实是吵闹。
他的兔子被吓到了,仙尊想。
被兔子咬破的手盖住了江照远的眼睛,粉白的耳朵也被窝在手心里,一片黑暗之下,江照远听到了利器嗡鸣的声音。
炙热的温度像天边的太阳陨落身边,一闪而过,狂风忽起,在靠近兔毛时又几近于无。
明亮无比的光亮穿透皮肉,兔子眼眨了眨,好像看到了一把剑影。
名为羲和的神剑,一往无前。
布着浓重乌云的天空惊吓似的后退,天地间好像都高了三尺,却还是抵不过剑锋的速度。
江照远耳朵一抖,恰好被冷希鹤捏了捏柔软的腮帮子。
他抬头,橙红的一片血肉颜色。
兔子只能看到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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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近在咫尺的掌心挡住了光,也挡住了外界忽然爆鸣的利响。
天边一净。
冷希鹤风轻云淡收了羲和剑。
“不吵了。”
安静了,兔子该睡觉了。
兔子的身体不再发抖,在男人轻轻的拍背中,疲倦地缩成了一团。
-
卫承周紧赶慢赶从棠花州回来,风尘仆仆,一身狼狈,半个月的路程七天就赶回来了。
天知道他在棠花州没找到师弟的时候有多恐慌,生怕看到的那个背影是敌人迷惑他的幻象,在他没追上去的几息里,会永远失去师弟的生命。
师尊也不知所踪,他一身血把大家都找出来的时候,没人说得出冷希鹤和江照远去哪了。
最后还是卫承周稳下了局面,快速安排好了收尾,又联系城主派人把长溪村围起来,死去的尸骨也整整齐齐排列着,地窖里的人被救了出来。
这一次去的弟子有死有伤,卫承周更是被咬破了半个肩头,腹部也被捅了一个大洞,他来不及为自己包扎就往天一宗赶。
师弟身上的封印摇摇欲坠,虽然有师尊在,但那种受伤的情况,他还是很担心师弟出事。
当初他为了一点私心,在师弟身上的封印上加了一个追踪符,本该能感应出具体位置,现在却只能感受到受术者还活着,其他的都隔了蒙蒙的一层,凭借着某种直觉、或者说心有所感,卫承周踉跄地推开了冷希鹤院子的门。
师弟……如果回来了的话,会来这里。
他身上的伤还没得到很好的处理,现在站那血淋淋的一片,眼前也发黑,卫承周为自己施了个清洁术,晃了晃脑袋醒神,听到里面传来砸门的声音。
他下意识勾起唇,这哒哒作响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师弟,应该是又生气了,卫承周向前望去,脸色霎地一白。
是师弟,但却不是完好无损的师弟。
衣服破了,像是慌乱穿上跑出来的,脖颈上还有伤痕,脸上又气又恼,眼睛湿漉漉的,脸上没有什么气色。
师弟怎么会这样子从师尊的房间里出来。
“师弟……?”他犹豫地开口
“师兄?师兄!”江照远疑惑过后就是惊喜,他抽抽鼻子,往卫承周身上扑。
师兄终于回来了,他都不知道他不在的几天里自己经历了什么,又是被天道恐吓又是被江照远这样那样的,兔子毛都要吓没了。
赶紧把这个月的贴贴份额都满上让天道麻溜滚蛋!
卫承周被他撞了个踉跄,眼前差点一黑,看着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兔子包,无奈又欢喜地笑笑:“师弟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呀。”
伤口被软软的兔子贴上去,好像也散去了几分疼痛,卫承周把下巴放在江照远发顶上,蹭了蹭:“师弟受伤了吗,还是师尊欺负你了,脸好白,跟师兄一起住吧。”
江照远紧紧抱着他,黏黏糊糊的,让卫承周下意识揉了好几下他的脑袋。
他摇摇头,头发搔得卫承周有些痒:“没事,伤已经快好了,过几天再来找师兄玩。”
其实有大事。
始作俑者——冷希鹤是也!
把天道吓走了之后又把那双握过羲和剑的手覆在他身上,怂包兔子两眼一闭,狗狗祟祟享受了极其有安全感的一夜。
但是冷希鹤这个家伙他没有自己的床吗——江照远睡醒的时候先是被仙尊的肌肉压了个结结实实,爬出去又发现自己尾巴被人揪住了。
尾巴试图摇摆,麻木。
已经被完全压麻了,这太坏了!
被他推醒还一脸无辜地说只是在帮他看尾巴,不然尾巴打人——尾巴最乖了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在一旁盯了他半天说要帮他穿衣服,说得像谁不会穿似的,江照远套麻袋一样套好衣服就把人拍一边去,自己摔门跑路。
一跑就跑到了师兄怀里。
他蹭蹭师兄健壮的体格,融化成了兔子饼,是好欺负的师兄,太令兔安心了。
“师尊就会欺负人……”他小声嘀咕着,卫承周没听清,追问了一句,江照远抹了抹眼睛,又有些委屈起来了,但又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总不能说师父摸他尾巴不撒手,他只能赶紧告别了师兄,一个兔沉思怎么告状去了。
卫承周撑着门框,看着江照远离去,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他刚刚看到师弟眼眶红了。
卫承周垂眸,忽然张开了手掌。
布满茧子的手掌宽大,肤色不够江照远白,但是再深也深不到上面有血还看不出来的地步。
一块很淡的,被晕开的血。
他见师弟之前用的清洁术绝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是师弟的血。
他心跳如雷,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卫承周猛地回身,是冷希鹤。
“参见师尊。”
“承周……”冷希鹤看他的眼神复杂,卫承周莫名感受到了一丝敌意,但很快消失了,师尊的眼神还是那么冷静又淡漠,“伤得那么重就不要陪阿昭玩了,他没个轻重。”
“没事的师弟他……”卫承周下意识想解释,又意识到冷希鹤并不是这个意思。
师尊不想让他接近师弟。
没个轻重的哪里是师弟,是在点他。
“师弟他伤重吗?”最后,卫承周也只是这样说。
冷希鹤点点头,被挠出红痕的手负在身后,准备转身离开,卫承周又说:“我来照顾师弟吧!”
照顾江照远?冷希鹤虎口泛上疼痒,理论上来说,生气中的生病兔子有个人照顾是很好的,他不用被兔子讨厌还不用被兔子挠。
但是……
“不用。”他拒绝了。
“就今晚一晚呢,我不放心师弟!”卫承周上前一步。
他说过无数次类似的话,但结局都是一如往常。
“你好好养伤。”冷希鹤离开了。
被拒绝。
师尊再一次拒绝了他和师弟的亲近。
带着师弟不告而别也就算了,放着受伤的师弟抹着眼泪自己回住处,师尊是否有些过分。
他只是想让江照远跟他一起住而已,师尊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对。
卫承周忍不住心生不满。
师尊已经拥有师弟那么多时间了,为什么连一夜也要夺去。
17.呆毛
江照远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尾巴。
衣衫解了大半,日光透过薄杉映出腰肢的影子,白绒绒的尾巴搭在尾椎上,乖巧又灵动。
它晃了晃,肩胛骨上的魔纹一闪而过,白绒绒的兔尾发出一阵微光,镜子里的小毛球变成一条细细长长的黑粉色尾巴。
长长的尖尖的,垂下去落到小腿处又向上翘起一个弯,江照远手一勾,它又缠到小臂上,一圈两圈,粉色的爱心尾巴搭在手心,被小心地捏了两下。
□□弹弹,荔枝色的爱心尾巴委屈地翻了个面,露出兔尾时被毛毛盖住的伤口。
冷希鹤的灵血对于江照远来说,已经达到了一种饱和的程度,能填饱肚子却不再能治愈伤口,绒毛覆盖着还能遮掩一二,真要用力捏兔子还是会觉得痛痛。
江照远抱着尾巴舔了两口,试图感化伤口。
魅魔的唾液有一定的麻痹作用,尾巴舔上去痒痒的,江照远眼神放空,长溪村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毁去琳琅的身体后就陷入昏迷,其他人有没有救出来都不知道。
天一宗的其他人还没回来,他想问消息都问不到——不对!
大师兄回来了!
聪明的兔子挺直腰,尾巴激动地晃晃,江照远下意识咬了一口,痛得“叽”一声。
卫承周的房间黑漆漆,他坐在黑暗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门忽然被打开,耀眼的夕阳余晖带着兔子的气息扑到他身上。
哒哒哒冲过来的江照远急刹,一把握住卫承周的手,眼神亮晶晶的,刺得卫承周睁不开眼:“师兄师兄,你知道琳琅是谁吗?”
卫承周捂了一下眼睛,无奈地笑了,把师弟按到一边的座位上:“没好好听课,匿影长老刚说过,琳琅是玄水宗最出色的大师姐,极为擅长御剑之术,可是……”
他叹了一口气,江照远立马追问:“可是?”
“她判出宗门了。”
“为什么?”
“……也许有心事吧。”卫承周看着江照远的眼睛,干净透彻,不该被尘世污染,他带过了这个话题,把又不好好穿衣服的师弟逮到镜子面前。
“师兄帮我个忙好不好?”江照远被他带着走,直接挂到了师兄的身上。
江照远探身耳语几句,卫承周点了点头。
冷希鹤最近经常不见影,要不是他的灵鹤没少送东西来,江照远都要以为他死了,卫承周悄无声息地搬到了江照远的旁边,承包了师弟的饮食还有衣物搭配。
不要胡萝卜不要水唧唧的草叶子,只要干爽清脆的仙草,师弟就能吃得眼睛都眯起来,珍惜的态度仿佛冷希鹤克扣了他伙食似的,卫承周借着养伤的名义疯狂投喂,在原来开小灶的程度上开大灶。
现在也是,把小零食往江照远嘴里一塞,就能得到一只认真嚼嚼嚼不会打扰卫承周整理衣服的兔子。
卫承周看着沉默寡言,手艺却很精巧,江照远折腾不明白的弟子服在他手里三下五除二,繁杂的绑带、坚固的腰扣,还有绣着暗纹的交领,都整整齐齐的,看起来非常有精气神。
而且大有把江照远当洋娃娃打扮的架势,装扮完衣服,见兔子很开心的样子,又掏出一个黑色的梳妆匣,羊脂玉腰佩一绑,为黑色的弟子服增加几分色彩,柔顺的半长发被拿在手里,扎了个髻,尾巴有几簇毛发翘起,卫承周拨了一下,嘴角不明显地翘起。
江照远带了一个镂空莲花模样的玉冠,在梳妆匣里翻找出一盒香膏,往自己指尖擦了一点。
卫承周慌忙抓住江照远的手:“师弟你怎么……”
他的认知还停留在男人只能帅气的阶段,这盒香膏是当初去定制宗门全体弟子衣物的时候老板送的,说是上等的好物,让他送给心仪的女修,一直压箱底没有用过。
江照远歪了歪头,举起自己的手掌,细长白皙,泛着健康的粉色,指尖也干净圆润,他着实想不明白,便干脆探身,指尖在卫承周鼻尖一晃而过,香气如同一条柔软的匹练,扑在卫承周脸上。
“师兄不喜欢吗?”他觉得很香啊。
“不是。”卫承周耳垂发烫,很香,但好像又不只是香膏本身的味道,勾的让人忍不住上前,想要做些什么东西来缓解这无名的冲动。
这种接触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但是师弟的话……不讨厌。
他眼神下意识追逐着葱段般的手指,又觉太过孟浪,勉强回正心神:“我很喜欢,跟你……很配。”
“师兄真会说话,师尊叫我待会过去,我先走了!”江照远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卫承周心神一晃,心情莫名轻松了些,他捂着手臂,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点。
师弟比那股香气还要吸引人,可惜江照远要走了,卫承周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寻思着自己先去一趟玄水宗,动作快一点,师弟回来的时候就正好能吃上宵夜。
“你早点回来,今晚我拿师尊送来的药材炖鸡汤,放你喜欢的五指毛桃。”
“好!不过你别等我早点睡吧,可能会有点迟。”江照远摆摆手,捞过卫承周的剑看了两眼,“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叫胧月——诶别摸很锋利的,它在你手里好乖。”
江照远在手里转了两圈,丢回师兄手里,挥挥手就走了。
他将手里捻着的一缕魔气丢到嘴里,像冬天喝到了冰凉的薄荷梅子饮,冷了个激灵,江照远细品其中富含的情绪,富含正面情绪的清凉气息,紧张的淡淡盐味,心动又欢喜的酸甜……还有嫉妒的一丝涩苦?
他砸了一下嘴,从怀里掏出那把小剑,越看越眼熟,忽然想起他曾经搞过的某不知名剑修,好像也姓卫?
就是那个传说中抛弃他只留下一柄遗物的……亡夫。
江照远沉默。
兔子紧张地看了看天空,赶紧把剑藏起来。
嗨呀,这大晚上的,还不要提鬼鬼了,多吓人啊。
“师尊!速速开门!”
冷希鹤从书案中抬起头,熟练地挥手关门,斟茶,把兔子叫过来。
“今晚可以让我检查了吗?”他招招手,等江照远喝了水又吃了点心后说,“这次绝不压你尾巴。”
江照远勉强同意了:“人身还是兔子?”
“兔子。”
江照远站起身,非常自然地开始脱衣服,冷希鹤拉住了他的手,清冷的仙尊移开眼神:“不用脱衣服,直接变就好了。”
“不行,衣服会掉到地上脏掉。”江照远从不穿脏兮兮的衣服,他又给自己找补了一句:“而且这套是师兄帮我穿的,可好看了。”
“承舟,他一直帮你穿衣服?”冷希鹤语气沉了些。
“嗯嗯,对啊,师兄还会帮我洗呢。”江照远推着冷希鹤让他转过去,“不想看你就转过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要求变变变了,第一次的时候没经验,看到自己第一套异世界制服砸在地上,江照远当场哭得毛都不蓬了,冷希鹤赔了他两箱衣服,才把仿佛水做的兔子哄好。
从那开始江照远都要先把自己衣服脱了再变,冷希鹤也没说什么,就坐在一边喝茶等他,谁知道今晚冷希鹤又不肯了。
不肯就不肯,谁听他的。
已经解开的领口大剌剌的敞开,笔直的锁骨一览无余,好像能盛下一窝月光,江照远伸了个懒腰,纤细的腰肢在地上的倒影如同柳枝。
室内烛火晃晃,冷希鹤背对着他坐在茶桌上,仙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接连喝了三杯,冷希鹤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这只兔子总能让气氛变得如此微妙。
今晚的月光太白了。
冷希鹤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松了口气,转过身,比之前大一圈的兔子趴在桌子上,像一个放大的糯米糍,身上的毛发经过他和卫承周暗中的调理,柔顺又蓬松,泛着上好的光泽。
见他呆愣太久,兔子蹦了一下,冷希鹤回过神,拿走他压在身下的羲和剑:“小心一点,你那么大一只,别摔到桌子下。”
兔子三瓣嘴动了动,感觉自己被恶意评价了。
冷希鹤把他抱起来,指尖在他毛发上滑动,带着微弱的灵力,摸得江照远酥酥麻麻的,耳朵都软趴趴。
仙尊神情有些犹豫,他需要江照远提供一点东西,但手下的兔子很大只,实际上,他抱起江照远,两手一压,毛陷进去一大团。
虚胖的兔子睁着红眼与他对视。
看起来一只手就能捏死。
冷希鹤思索再三,抛弃了强取、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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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等做法,他翻开兔子昭的腹部,摸了摸软毛,按住江照远蹬动的腿:“我取你的一些毛发——”
“叽!!!!”兔子叫得撕心裂肺。
“不痛的,而且在下腹没人会发现——”冷希鹤手纹丝不动,语气沉稳地解释,眼神却有点慌乱,月光下兔子眼睛水润润的,里面的震怒让冷希鹤手松了一瞬。
江照远猛地一弹,从兔变人,直接蹦到他的身上:“不行!”
这家伙怎么就不能放过他的毛毛!
冷希鹤身上一重,他靠在椅背,露出一抹惊色,江照远撑在他肩上,半长的发丝垂落,分不清是不是月光为它镀上亮泽,肩膀上抓紧的力度无意识牵动心脏,近在咫尺的脸好像被神明精雕细琢,鲜活极了,眼神惊怒,如同红宝石染上晨露,漂亮得惊人。
“不可以剃我的毛!我不要做秃子!冷希鹤你快说话啊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你就不能抽血吗,要我吃什么药也行啊。”他忍不住摇晃冷希鹤的肩膀:“听到没有?”
“你先下来……”
“不!!”江照远比他更大声,“你发誓绝不动我的毛!”
冷希鹤忍不住觉得兔子就是很恃宠而骄的一种生物,自从发现他没有对他做出实质性的惩罚后,江照远一次比一次嚣张,都敢命令他了。
“你快说嘛!”
“……好。”
江照远终于松开了手,露出满意的笑容。只要不打雷,兔子就完全不带怕的。
冷希鹤趁机隔着衣服捏住了江照远纤细劲瘦的腰肢,把他快速提到一旁,火烧身似的起身退到一边,侧过脸盯着黑漆漆的房间:“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余光却轻而易举注意到存在感极为鲜明的江照远,月光下的兔子精,比天上的明天还要皎洁,银色的长发搭在肩上,冷希鹤已经体验过它的顺滑手感,上方一根呆毛翘起,好像赢了一场胜仗一样得意洋洋。
很招摇,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羲和剑就在手边,冷希鹤推出刀刃,寒芒一闪。
江照远眨了一下眼睛,慢半拍地抬手,小心翼翼包住自己的呆毛,却摸了个空,往下降几厘米,才触碰到一截蔫巴巴但身残志坚的发丝。
“少、少了半截?”
冷希鹤点头:“我拿你一缕发丝入药,天一宗的仙草任你吃,你想要什么也可以跟我讲,羲和剑也可以拿去玩。”
他注定无法狠下心去拿心头血,兔子实在脆弱,要是再逼下去怕不是要哭得水漫金山,取一束囟门生长的发丝也不错。江照远喜欢玩剑,他再送一把亲手锻制的剑,也算今晚惊吓的补偿了。
冷希鹤想得好,江照远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辛辛苦苦保住了兔子毛,却失去了陪伴自己已久的头毛,江照远眼圈一红。
魅魔的毛不能随便除的,特别是他这种兔子魔。
情绪如同泄洪的大坝,不受控制地涌出,江照远面无表情,眼泪却一颗一颗往地上砸。
冷希鹤有些慌了:“你没事吧?”
江照远拍开冷希鹤的手,闷头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阿昭,你干嘛去……昭昭!”冷希鹤拉住他的手,“你的头发会长出来的,你的药还没吃完今晚不能离开——”
江照远听到冷希鹤一点也不温柔的语气,更气了。
他再也不会笑了!你满意了吧你这个冷漠的人!
“哒哒。”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照远一咬唇,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往外走。
“昭昭!你先把衣服穿上。”冷希鹤不想让江照远就这样离开,今晚的茶水里有促进生长的药液,没有他看着兔子有不适应的情况没人能处理。
江照远手腕被攥出红痕,他挣开,看冷希鹤的眼神委屈又愤怒,哭腔在正好传到门外:“你弄疼我了!”
他又压低声音,一抹眼泪,哽咽:“明明答应我了的。”
门外那人声音急切:
“师尊,我好像听到了小师弟的哭声?”
卫承周破门而入,就看到自家好师尊,钳制着师弟的手,把他压在桌子上。
师弟衣衫凌乱,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18.暴露
有风欲来,天色正暗,树叶静悄悄,灯下的飞蛾都不敢乱动。
房间里气氛微妙。
被禁锢在桌子上的江照远眼神涣散又痛苦,微微张着唇,莹润的唇瓣被指腹按着,似乎要伸进去狎弄一二。
冷希鹤压着江照远,扣紧他的手腕,皱着眉头的模样气势极强,兔子只能在他手下瑟瑟发抖。
而他松手不过几息,已经能看到江照远手上的红痕,身上只穿了一条单薄的里衣,露出了白瓷一般的锁骨,外衫落在不远处,已经是乱糟糟的一团。
卫承周能看到师弟用力到发白的指尖,紧紧扣着桌沿,好像十分难受。
事实上确实难受。
江照远有洁癖,进口的东西必须是最干净的,虽然冷希鹤仙人之体不染凡尘,但是突然被戳了一下嘴巴,兔子还是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冷希鹤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顶着江照远的牙印把手拿出来,沉稳又快速地藏到了袖子里。
“承周。”他上前两步,不经意挡住了江照远裸露的身体,“稳重一点。”
他总是那么冷静,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就算卫承周胸膛起伏情绪不稳,眼睛都快红了,也只是淡淡说一句过激了不够稳重。
稳重?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稳重大师兄,为了得到冷希鹤的认可,严格要求自己,不敢松懈半分,师弟没来之前他甚至没有体验过什么玩乐之趣,活成了话本里的“大师兄”。
可这换来了什么,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师弟,不到半天前还开开心心找他玩,他去玄水宗拿一趟东西的功夫,回来就变得泪痕满面。
师尊居然还让他冷静一点??
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卫承周没有直接把剑拿出来,咬牙问道:“师尊,你们在做什么?”
冷希鹤抿唇,眼神往侧边扫了好几眼,江照远正扯着他的衣服站起来,脸上的表情还是懵又微妙的,兔子嘴巴动了几下,像是恐慌到了极点的惊颤。
特别好欺负的模样。
但江照远只是想找水漱一下口,他猛地起身眼前有点看不清,胡乱摸索着桌面,手腕带着一盏茶杯,摔到了地上,兔子吓了一大跳。
两双眼睛齐齐向他看过来,跳到一半的兔子默默把举起的手缩到身后,往冷希鹤身后躲了两步,被师尊一弹,又惊醒赶紧蹭蹭蹭挪到两个人中间。
冷希鹤和卫承周都望着他,江照远瞄了一眼冷希鹤,师尊脸还是冷冷的,但是作为一只很聪明的兔,他鹤语十级,冷希鹤肯定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在向他求助!
也对,难不成要冷希鹤说他刚刚剪兔子毛成功把兔子惹毛了这事吗,他还不知道卫承周已经知道他是兔子了,现场这模样怎么说都不对劲,还得是“受害者”亲自来——
大人有大量暂时不跟冷希鹤生气的江照远手忙脚乱擦掉脸上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卫承周的袖子,抿着嘴角小声说:“师傅没对我做什么……师兄不要生气。”
卫承周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握住了他的手:“我没生气。”
师弟刚受了惊吓,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感受到压力,冷静点卫承周,师弟已经已经很害怕了,要可靠一点。
他看着咬着唇的江照远,把他垂着的头抬起来,擦了擦小花猫的脸:“师弟不要怕,把所有事情都跟师兄说。”
“不要咬嘴巴啦,要出血了。”卫承周的声音温和到了异常的地步。
冷希鹤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江照远一眼,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江照远连忙松开,哑巴师尊还搁那看着,也不知道给他倒杯茶,江照远口干舌燥又紧张,卫承周这幅样子都要把兔吓炸毛了:“我真的没事,我们就是……闹着玩。”
他扯了扯卫承周的衣角:“师兄别问了。”
他眼角还有泪花,牵着自己的动作像是找到了靠山,还不敢对上师尊的眼神,这怎么能叫没有事。
卫承周低声问了几句,江照远见他好像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也坦然回答了,衣服是怕弄脏脱下来的,刚刚是剪了他的头发所以在跟师尊闹脾气……
说的都是实话,但卫承周的脸色越来越黑,他看着江照远脖子上的指痕,突然问了一句:“要你头发做什么?”
“人间烛的材料而……已?”江照远慢半拍收了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他这个大漏勺啊啊啊,冷希鹤这死哑巴干嘛不自己说,不知道兔子只有门牙很难保密的吗!
江照远那句话一出,空气顿时一静,卫承周表情空白。
冷希鹤的屋子风格冷硬,放一只身上布满伤痕的柔软兔子在其中,谁也不会觉得这与屋主无关,此时天黑月远,配上冷希鹤那张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更显得他冷酷无情,肆意压迫弟子。
江照远脖子上、锁骨上,都是浅浅淡淡的红痕,像极了被大力揉弄过,瓷白的腕骨上的指痕已经隐隐泛青,一看就是奋力挣扎的后果。
居然是人间烛。
最为残忍的炉鼎奴仆,要承受另一方的控制与使用,几乎没有自由。
师尊、冷希鹤他怎么舍得这么对师弟?!
他怎么敢如此对待师弟!!
“你怎敢!!”
江照远瞄了一眼对冷希鹤怒发冲冠的师兄,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他们花市的魅魔就是这样子的啦,亲亲摸摸很容易有印子,但睡一觉就又白回来了非常灵活。
兔子一副“我又做错事了对不起你快顶上去”的怂怂表情,让冷希鹤气也生不起来。
他只是想看看江照远跟卫承周关系到底如何,没想到反倒把自己在坑里了。
兔子哄不好他师兄,还火上浇油,现在火气全让他一个人受着了,冷希鹤挥散卫承周的灵压,反手一震,修仙界第一人的掌风如同龙卷风过境,直接碾碎了卫承周的防护。
“噗——”一口鲜血喷出,卫承周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眼神痛苦,江照远连忙上去扶住。
他是尊敬孺慕师尊的,也一直以来把他当成榜样,谁曾想……
冷希鹤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卫承周用力睁开眼,耳畔又响起了属于另一人的声音,细细碎碎而富有穿透力,扰得他心乱如麻,身侧的体温是他唯一的理智支撑。
“师弟……让开。”
冷希鹤震伤了卫承周,还没有结束,而是说:“我并没有要他性命,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卫承周气极反笑,眼前发黑,握住了剑柄。
“师兄——”
江照远见势不妙挡在师兄面前,但是又悄悄勾师尊的手指。
别打啊你们两个打起来了我怎么办。
他使劲使眼色,求冷希鹤赶紧说句话吧。
“你就这么护着他?”冷希鹤一挑眉,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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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远的手心,把他的手震了回去。
教训弟子呢兔子别来捣乱,冷希鹤传音入密。
江照远不会传音入密,但他眼神写满了话——不会说话净搁油锅里加水,师兄还不得炸了,待会打起来他绝对不帮冷希鹤,打死这家伙算了。
江照远死死抓著卫承周的手肘,趁着师兄眼前发黑看不清他的动作,嘴皮子快快地用唇语骂冷希鹤,仙尊盯着他动来动去的小嘴巴,冷笑一声,身周的气势缓了些。
兔子鼻子忽然一皱,一副邪了门的表情。
——他闻到了真心的味道!不仅仅是师兄,还有另外一个。
师兄身上那股若即若离的壁障在他抓住手臂的时候就消失了,近在咫尺的成熟果子气息,被愤怒激发得酸甜可口,兔子口舌生津,被酸到声音哽咽。
而另一股,是冷希鹤。
淡漠如同雪人一般仙尊,面无表情之下,悄悄散发出了浅淡的辛辣气息。
像是欢喜?
相比起师兄浓得像两人份的果子气息,师尊更像是密封已久的窖藏,悄悄开了一个口,但香气扑鼻。
“师弟,这事与你无关,躲在我身后别出来。”卫承周又咳了一口血,冷希鹤是真没手软,他拉着江照远,让他躲远点。
兔子急得不行。
这事怎么就与他无关了——荤菜跟素菜打起来了都!
“你们不要打架好不好……”
“为什么?”卫承周紧紧盯着冷希鹤。
“因为、因为……”死脑子,快想啊!
“因为我喜欢师尊!”江照远灵光一闪,拼命抱住了卫承周的手,一直用力往下按,语气祈求,“他没逼我,我……我自愿的,身上的伤也是不小心弄伤去的,师兄我们快点回去吧,我有点饿了。”
他以往这样都可以蒙混过关,师兄最心疼他了,也最听他的话了。
只要跟师兄说他是自愿的,师兄总会愿意放过可怜的兔咪了吧,你们不要打了,打坏了兔咪怎么办,他不爱吃不新鲜的的啊!
“哦。”师兄没说信不信,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和江照远哀求的眼神,笑了一下。
卫承周按着江照远的后颈,推到了自己身后:“师弟,安静。”
江照远胆子小,不敢跟冷希鹤对上,他懂,师弟已经在发抖了,却还在冷希鹤面前维护他,卫承周已经知足了,知道师弟心疼自己。
可是这种事情息事宁人是没用的,江照远的忍让反而令他怒火更盛。
师弟只是一只乖兔子而已,受欺负了也不敢说,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不想看到他受伤……
他都懂。
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师弟受辱,还不如杀了他!
师弟害怕,没关系。
——他来拿回公道!!
冷希鹤听到江照远的话,倒是笑了一声,看了江照远好几眼,见卫承周把人挡得严严实实,他又不笑了。
“把他还给我。”他伸出手,身姿如同玉人一般,完美而冰冷,高高在上地命令卫承周把兔子送到他的手上。
多么傲慢、多么令人心寒……
“师弟他不是没有感情的物件!”
江照远眼前寒芒一闪,他倒吸一口冷气,默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卫承周的胧月剑已然出鞘,对准了冷希鹤。
徒对师,是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