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她好像被策反了》
1. 绑架
夜幕低垂,高悬空中的弯月若隐若现,柔和的月光透过雕窗洒在地面。
柴房内,一女子蜷缩在角落,双手捆于身后,扭动几下发出微弱的声响。她缓缓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这是哪里?萧岁禾警觉地坐起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转动几下被绑住的手。
她方才不是在野外进行演习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这个不知是何处的地方了?
门“哐”一声被推开,随之而来的风扑打在萧岁禾的脸上,使之不禁别过头去。等到再次将视线望向门口时,萧岁禾见一位打扮雍容华贵的妇人,迈着小步子停驻在她的面前。
“你个小兔崽子,白瞎我给你找个好人家。”萧岁禾感受到她粗糙的手指重重点在眉心。“好在你还有几分姿色,也能卖个好价钱。”
萧岁禾眉头紧蹙,脑海里闪回碎片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幼年丧父丧母成为孤女,这些年来到处乞讨,留了半条残命。也有被人打晕卖给了这个妇女,今日就要被卖给一纨绔弟子,逃跑却被逮回来。
妇人勾起她的下巴,“啧啧啧,真可惜了这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蛋了。”
透过她打量的眼神看到一丝鄙夷和不屑,强烈的生理反应迫使萧岁禾试图挣脱她的手。
“脾气这么倔,以后有好果子吃。”妇人冷嗤一声,拿手帕擦拭双手,嫌弃地随手一丢,“好好享受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吧。”
门一如之前猛地关上,卷起地上厚厚的灰尘。
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原主,试着用牙齿咬住绳索的一端,碍于绳索粗糙,磨得她牙龈生疼。
四处观察,寻找着可以利用的锐器,最终毫无收获。
眼睛看到一旁劈开的柴堆,她艰难地站起来,挪动过去。
利用木材不平整的尖角慢慢磨,手腕处勒得通红,但却一刻不敢停。
萧岁禾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低头看了一眼散落的绳索,就这区区一根小麻绳就想困住我,看不起谁呢!
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透过门缝,她看见门外只有两名壮汉,门也没有插销。萧岁禾扭扭脖子,舒展僵硬的双臂,眼神犀利地盯着门。
就在她准备行动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看好了,别让这丫头再跑了,明天一早就要把她送过去。”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放心吧,就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花样。”另一个男人回应道。
萧岁禾快速推开门,肘击直击大汉头部,大汉吃痛连连后退;
再接一个扫堂腿将另外一名扫落在地,上去想补个手刀,力量悬殊太大,险些被抓住。
她只好拎着裙摆大步向院子外跑去。
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小树林,萧岁禾跌跌撞撞依靠树干前进着。
“她在那边!别让她跑了!”身后传来众人的声音,萧岁禾回头一片灯笼的火光,便一刻不敢停留。
才走出没几里路,萧岁禾扶着树干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这······这身体素质,我真的忍不了了。”
原主的这具身体缺乏锻炼,身子骨弱得很。
身为侦察兵,萧岁禾一边跑着,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这片树林地势逐渐升高,这样跑下去又费体力又容易被发现踪迹。
眼睛瞥见旁边的沟壑,萧岁禾没有犹豫咬牙就跳了下去。她护住头部,身体蜷缩以减少冲击。
“唔。”她的嘴里吐出一声闷响,停了下来。
沟壑如黑夜般深不可测,丛生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树枝,薄薄的裙子显然是抵挡不住断枝的划砍。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胳膊和腿上有不少擦伤。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了大汉们嘈杂的呼喊声。
“那丫头跑哪儿去了?都给我仔细搜!”
“老大,这附近会不会有什么山洞啊?她该不会躲进去了吧。”
“别废话,给我一寸一寸地找,找不到人,你们都别想好过!”
萧岁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试着微微挪动身体,却被疼痛所制止。
心里寻思着:等他们走远一点再说吧。
她竖着耳朵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向,直到他们声音渐行渐远,萧岁禾才忍着疼痛站起来,脚好像在滚下来的时候扭伤了。
萧岁禾用力扯下裙摆的布条,简单包扎固定一下,一刻不敢停留,在黑暗中摸索。
沟壑树木遮天,本就在夜晚,这下就更看不清楚了,她只好像盲人一样拿着根树枝往前路探。
她根据天上的星星判断方向,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突然,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慌乱中她伸手去抓旁边的岩石,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萧岁禾好奇地将那东西拿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竟是一块造型奇特的玉佩。
玉佩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纹路,在她的触摸下,那些纹路似乎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什么?”萧岁禾心中疑惑,还没等她细想,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侦察系统检测到适配宿主,是否绑定?】
萧岁禾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作为侦察兵,她对各种高科技装备并不陌生,虽然不知道这系统是怎么回事,但眼下正处于这种形式,这或许是摆脱困境的关键。
“绑定!”萧岁禾毫不犹豫地在心中默念道。
【叮!系统绑定成功。正在为宿主加载新手教程及基础功能……】
随着这声提示音,大量的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萧岁禾的脑海。
【系统介绍:基础功能探测周围环境,后续可通过完成任务获得其他功能,如分析敌人的位置和实力,各种战术指导和技能升级。】
功能还挺强大。
与此同时,系统界面出现在她的眼前,各种数据和图标不断闪烁。萧岁禾迅速浏览着系统信息,努力熟悉这个新的“伙伴”。
“老大,下面好像有动静!”上方传来一个大汉粗犷的声音。
萧岁禾心中一紧,不能再耽搁,赶快跑。
她集中精神,通过系统查看周围的情况。
地图上显示,在沟壑的不远处有一个狭窄的洞穴,或许可以暂时躲避一下。
萧岁禾强忍着疼痛,朝着洞穴的方向艰难地爬去。
每挪动一步带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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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爬出几步,汗水就已湿透了她的衣衫,伤口也因为摩擦而不断渗出血来。
洞穴不大,刚好能容纳一个人。
萧岁禾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然后用几块石头将洞口堵住,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缝隙用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绑匪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萧岁禾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洞口。
“奇怪,怎么没看到人呢?”一个绑匪疑惑地说道。
“再仔细找找,说不定她就藏在附近。”另一个绑匪说道。
绑匪们在沟壑中四处搜寻,脚步声在萧岁禾的耳边来回穿梭,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一番搜寻无果后,他们渐渐远去。
萧岁禾松了一口气,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
她闭上眼睛,开始利用系统恢复自己的体力和伤势。
小心翼翼地推开洞口的石头,探出头去,他们应该去别的地方找了。
萧岁禾从洞穴中爬了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拖着她不利索的腿往前面的缓坡上去。
外面的天空已经微微泛白,她穿的还是白色的裙子,在树林里格外得显眼,这只要被发现绝对就跑不了了。
心里这一大块石头悬而未决,萧岁禾逐渐加快步伐,疼可以忍,被抓住可就难逃出来了。
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开始新的一天,她是一刻不敢停地往城镇方向赶。
周围突然显现红点像她靠近,本来有些困顿的萧岁禾突然清醒,分析着他们的行动路线。
“谁?”一道男生传到萧岁禾耳里,与她之前听到的大汉糙汉的声音截然不同。
马蹄声未落,只觉一阵风似刀般掠过灌木丛。
见头发于风中凌乱,萧岁禾抬眸侧脸,手指抹过脸上微微渗血的划痕。
深嵌树干之中的算盘珠,此人手段可见一斑。
揣在口袋里的玉佩时不时颤抖,萧岁禾眼前的透明面板上面贯穿着SOS。
那一伙人又回来了!
"这边!抓活的!"
身后壮汉的声音再次袭来,她环顾四周不见人。
闷声干大事,一言不发噗通双膝跪地,声音楚楚可怜,“小女自幼孑然一身,如今被贼人绑架,还请公子救我出水火。”
身处于高低,渐渐身后涌现出一群壮汉,腰间佩刀泛着冷光,手握木棍杵在地上,有的还穿着粗气。
“大哥们,找了一晚上累了吧?”萧岁禾心里忐忑,面上笑嘻嘻,步步往后撤,伸出双手试图隔空抚慰暴躁的心,“有话好好说,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先前的男人迟迟不露面,她心里也没指望他,默默调整姿态。
格斗准备!
“系统,人呢?”萧岁禾小声呼唤着,这个破系统关键时刻掉链子。
耳边一阵风,传来细微的破空声,冲上前五名壮汉同时僵住,咽喉处缓缓渗出朱砂痣般的血点。
“真当我春风楼的算盘...”
其声先出人渐隐现,斜飞入鬓的眉下生着双含情眼,眼尾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
"是拿来算账的?"
2. 会乐善武
地上直挺挺五人倒在血泊,大汉头目跨过血泊上前来,声音却丝毫不减傲气,"沈老板,生意干不下去,来这抢活?”
“哟,原来是彪哥,这单值多少?”
萧岁禾见称为沈老板的男人手握折扇上下打量一番自己,眼眸带着一丝玩味。
军营里呆久了,什么男人没见过,但还没有人敢这么赤裸裸调戏她。
这具身体本能往后拉开些距离,双手握拳至于身前,微微颤抖的肩膀衬得她楚楚可怜。
头目伸出一根手指,"不值钱,只值这个数。"
沈老板大笑一声,手里捻着金色算盘珠,"不少了,不如彪哥带我玩玩?这单让给我?"
“沈安渝,老子给你脸了是吧!”大汉声音提高不少,暴躁情绪驱使他掏出腰间大刀,置于他的脸上拍拍,“给你这小白脸划了,还能耍到姑娘吗?”
他按下他的刀勾住肩,轻笑一声,“嗐,彪哥,兄弟我记得你们还欠春风楼不少酒钱,这姑娘我看上了,我看······”
两人在不远处小声交谈,萧岁禾也不知发生什么,只见大汉招呼兄弟离开。
沈安渝用折扇挑起她下巴时,她闻到他袖间沉水香混着血腥的味道。
"姑娘欠在下五百两。"他晃了晃从大汉手里截下卖身契,"救命钱,利息每日三分。"
真是个财迷!
【升级任务:账户入账五百两。
任务奖励:激活身份识别功能。】
久唤不出的系统音出现耳边,眼前浮现任务面板。
好嘛,她也得是个财迷。
萧岁禾眼珠一转,伸手抓住他的折扇,"我给你赚一千两。"
沈安渝挑眉,转身打开折扇,绣金线的皂靴踏碎水洼,“还不跟上。”
抬头望着高贵优雅的黑马,她左脚踩实马镫,手上用尽力气,伸手揽住她腰身翻身上马。
"比我想的还要值钱。"沈安渝拉过她的手抓住马鞍,“抓紧了,别摔死了,五百两。”
她捏捏自己单薄的上肢,弱到连马都上不去,太丢人了。
转过朱雀街口的瞬间,她瞳孔微微收缩。
七层木楼拔地而起,飞檐上蹲着十八尊嘲风兽,檐角铜铃却铸成金蟾衔珠的式样。
最奇的是整栋建筑呈八角形,每个棱面都开着三十六扇雕花窗,乍看像座奢华的玲珑塔。
果然财迷且财力雄厚。
萧岁禾站在春风楼前,先入眼帘就是两边的那对鎏金楹联:
"东南西北客官请上座"
"柴米油盐将军解战袍"
横批"春风算尽"的"算"字少了一点,朱漆未干,看来漆匠还是不认真呐。
沈安渝紧紧攥住缰绳,从她并肩高些地方传来声音,“还不错吧,跟着我混一千两不是问题。”
跑堂小二甩着白巾过来牵马,他接过缰绳时袖口翻起。
"王,东家,天字房备好鹿茸汤了。"
沈安渝摇着金算盘引她进大堂,脚底踩着的是波斯地毯,大堂桌子都是上好的木材,散发着丝丝木香,大堂内座无虚席,从平民百姓到身穿官服带佩刀的人物悉数落入眼帘。
到柜台,拨动算珠的声响延绵不绝,沈安渝指着柜台里一个带眼睛的中年男人,给她介绍,“这是管事的吴叔。”
“东家,这位姑娘是?”
“路上捡回来的,给她找个差事。”沈安渝将手里的算盘和擦拭好的算珠递给他,摇着扇子往楼上去。
走到楼梯口回头,嘱咐道,“她可值五百两呢,注意关照点。”
“小二,再来坛酒。”
萧岁禾一手拎着一酒坛,小脸憋得通红,“您,您要的酒。”
酒坛置于桌面,杯里的酒都要晃动几分,又马不停蹄拎着另一坛往另一桌。
这差事好啊!多轻松呐!感谢沈公子给她这个锻炼的机会!
“您的酒。”她将手里的酒给到位置上,听到吴叔叫她,急急忙忙转身,却被一只手按住,拦住去路。
萧岁禾条件反射反扣住那只咸猪手,转身发现此人穿得雍容华贵,不是好惹的茬。
温柔松开手,并轻轻拍了一下,嗓子都要夹冒烟了,“公子,拦住小女子有何贵干?”
男人还吃痛捂着手,眼神却被紧紧吸引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公子既然没事,那我就先撤下了。”
看着那恶心油腻的眼神,她只想跑,招牌微笑送上转身就想离开。
“在座诸位,今天本大爷心情好,请各位看表演,如何?”
整个大堂欢呼声好似掀翻屋顶,众男起哄,不少人有节奏拍着桌子,“来一个,来一个。”
有身份有教养的在一旁喝着酒看戏。
萧岁禾整个人像脱离世界之外,耳边皆是喧闹,每个人细微的小动作都在无限放缓,天旋地转。
直到油腻男从兜里掏出金元宝,第一桶金正在朝她招手,手极快收入囊中。
一个金元宝一首曲,血赚。
钱到位,事也给你好好办,萧岁禾走上正中央的戏台,双手轻抚桐木古筝,久违的感觉来了。
她微微低头,双眸轻闭,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
一曲《汉宫秋月》缓缓而来,她现在就好似曲中古代宫女在清冷寂寥的宫廷生活中的哀怨与无奈。
“好!好!好啊!”鼓掌之人从二楼摇摇晃晃来到她身边,喷着酒气道:"光弹琴多没意思,听说柳姑娘当年一舞动京城..."
他忽然将整袋金铢砸向戏台,"把这身衣裳换了,跳《霓裳羽衣曲》!"
“可是公子,我可不是柳姑娘。”
醉倒听不懂人话,粗如地朝她摆摆手,一位女子将她拉了下去,塞了件衣服给她,“这可是当今五王妃的弟弟,万万不可得罪。”
片刻她身着烟紫齐胸襦裙被推上台,双手揪着裙摆,眼睛向上翻用余光试图看到她在自己头上加的装饰。
“快跳啊!”
眼看下面的人即将坐不住,萧岁禾深吸一口气,扭扭脖子转转脚踝。
“那就献丑了!”她站得笔直,嘴角忍不住上扬。
稍息!
军体拳准备!
格斗准备,弓步出拳,穿喉弹踢,马步横打,內搏下勾,交错侧踹,外格横勾,反击勾踢,旋转别臂,虚步砍肋,弹裆顶肘。
完。
一曲结束,刹那间,原本充斥着嘈杂声的周围,竟在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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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目光齐刷刷聚集在她的身上。
她在心里嘀咕道:是你们让我表演的,表演完了还不满意,这不能怪我。
“好”,角落里传来豪迈男声,只见他一饮而尽碗里酒,又重重甩在桌上,“姑娘实在是与众不同,是个习武的好料子。”
顿时寂静的大堂再次陷入哄闹,笑声在屋内不断回荡,声声质疑直逼萧岁禾耳内。
“她身体如此单薄,一拳就能给她干趴下。”
“女子耕织为本业,何能习武?”
······
看来是个武将,身着铠甲桌边摆着长缨枪,“不如就随我一同双枪合璧?”
“不好意思,我们这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哦。”
顺着声音寻找,二楼正中央的房门打开,沈安渝悠哉悠哉双手倚靠在栏杆上,扇子抵着脑袋,带上嘴角的笑容。
回房间前一秒朝她挥挥手。
萧岁禾环顾沈安渝的房间,桌子上除了他面前还有三杯茶,只有丝丝缕缕白气。
时间已久,但却为未动半点。
看来是聊的不愉快!
沈安渝倒了一杯新茶给她,“下次不想表演直接报我名号,虽然你在我这干活,但你的自由还是在你自己手里。”
双手搭在杯壁,眼睛盯着滚滚白烟翻腾而出,“你挺特别的,对女性还挺友好。”
“我看外面冠冕堂皇的客人打趣吹牛全拿女人说事,你这个风流东家反而格格不入了。”萧岁禾眼神从杯上挪开,嘴角噙着浅浅笑容望向对面的人。
他嘴角一勾,小抿一口茶,眼神透过缝隙凌冽对上她的眼睛,“别把人想得太简单。”
“那我今天不仅打杂还表演了,是不是应该给我双倍工钱?”
眼前人睁得大大的,满眼皆是期许,沈安渝缓缓向后躺,眼神里难掩惊讶。
“你很缺钱?”
“当然啊,我还欠你五百两呢。”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今天的小费,“一个金元宝,一袋金铢,大概能有55两。”
看着眼前原封不动推回来的钱财,“怎么,嫌太少?”
“你本来就不欠我的,之前是说笑而已。”他从袖中变出另一个金元宝,一同推到她的面前,“这个也是你的,算是今天的工钱。”
室内鸦雀无声,连一点外面的声音都没有渗入。
萧岁禾捧着茶杯有一点没一点抿着,一道炙热眼神扫视着她,耳朵微微颤抖。
借着自身敏锐的反应能力,偏头躲过三枚暗器。淬毒的银针钉在床榻之上,犀利眼神扫过窗户上的几个微小针孔洞。
对面的人依旧目不转睛,右手转着茶杯,眼底带着笑意。
“看来春风楼安全系统有待加强。”萧岁禾冷笑一声,一口喝完茶水,“看来沈公子有事相求。”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聪明!”沈安渝见状也不再绕弯子,坐直说道,“准确来说是合作,你缺钱,而我正好缺个妻子。”
“放心,你可以随便定条约,成亲之后我保你荣华一世,但······”
“但有生命威胁,对吧?”萧岁禾没等说完,缓缓道来,站起身朝他伸手,“可以,只有一个要求——我有完全的自由。”
“成交。”
3. 比武
【叮!系统更新完成!】
寂静的夜晚,外面只有微弱的蝉鸣声,突如其来的机器音惊得萧岁禾从浅睡眠中“唰”地睁开眼。
好家伙,原来它一直在默默更新。
“系统你在吗?”萧岁禾仰卧床榻之上,试探性呼唤一声,“咱的系统任务中有没有成亲这一项哈?”
白天答应的太爽快,有钱完成任务就行;晚上气温降低,她也稍微冷静下来想了想。
是不是太草率了?
他们认识才半天时间,她就被沈安渝的财迷能力传染了?怎么能被金钱冲昏了头脑?
她大抵是疯了。
【抱歉宿主,系统任务随即更新,完成当前任务才能触发,所以暂不可知。】
得,又白问,又是白干的一天。
蝉鸣声波忽远忽近,平日里觉得烦躁,现在却成了催眠神器。
她眼睛微闭,声音小小有些含糊不清,“以后就叫你阿悠吧。”
每次一呼唤系统都没有回应,萧岁禾每每心里叫苦:哎呦,我真的谢谢你。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洋洋洒洒,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女生躺得四仰八叉。
蝉鸣声一次比一次更加尖锐,床上的人先是捂着耳朵想要逃离,最后还是满眼怨恨爬坐起来。
撇了眼沈安渝昨晚派人递来的衣物,又看了眼外面的太阳。
时间不早了,今天还要出去找点赚钱的法子。
头脑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昨晚临睡前系统说的话,烦躁地揉搓着头发。
“哎呦。”昨天被人欺,今天被小小门槛所绊。
【我在。】
环境里出现不合时宜的机器音,点燃了萧岁禾内心的火,“在什么在你,凭什么沈安渝给我的五百两不算入账!”
【系统提示,账户入账仅限于通过自身努力赚取。】
“那你不早说,我都算把自己卖了。”
本以为订完婚,金钱不愁,任务也能顺利完成,这下好了得不偿失。
和系统吵吵闹闹,连出门也不放过。
头顶是耀眼的太阳,眼前是排了十几米开外的队伍,“今天是怎么了,大家集体生病?”
腿上的伤隐隐作痛,早知道人这么多就找沈安渝带点药给她了。
“阿悠,你有没有药房的功能啊?”阳光烫得她满头大汗,抬手遮住头顶的光线,眼神急躁地探头看着进度。
【有的宿主,是否需要提前开启任务。】
嗯?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了?
【任务要求:打败5名敌人。
任务奖励:初级医疗系统。】
“阿悠,你是不是有毛病?光天化日之下我去哪里找敌人?”白眼都要翻到天上,那一瞬间感觉身体被掏空。
这个系统谁想要,我白送给他。
一个人横冲直撞掠过萧岁禾,撞得她连连后退,望着他跑远的身影,“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抓贼啊!”后面急急忙忙跑出一名中年男子。
眼神锁定小偷地背影,整个街区的道路在眼前铺开,萧岁禾留下一句“我帮你”就撒腿去追。
狭窄的街道两边,遍布小商小贩摊位,卖力地吆喝着。
路上百姓拥拥攘攘,不少男子肩上背着箩筐,要不就是胸前背着流动摊位,她艰难地在缝隙里穿梭。
萧岁禾第一回见这样的仗势,像极了平日里逢年过节才有的大集市。
锁骨上玉佩微微发热,侦察系统已自动载入地形图,三维网格中闪烁的红点正是狂奔的窃贼。
她突然折身撞进香料铺子,在掌柜惊呼声中抓起桂皮粉扬手一撒。
【建议路线:左转七步翻越腌菜缸】
机械音在耳畔响起的刹那,萧岁禾已蹬着墙角的酸枝木柜腾空而起。
竹编的腌菜缸盖在她脚下旋转,咸腥的汁水泼了追来的货郎满头。
前方窃贼正要钻进裁缝铺,她顺手割断了系绳,却见悬挂的成匹蜀锦突然倾塌。
"让让!"
萧岁禾抄起布庄门前的缠枝铜镜,阳光折射的刺目光斑正照在窃贼眼前。
那人抬手遮挡的瞬息,她踏着系统标注的落点跃上馄饨摊棚顶。松动的竹竿应声断裂,热汤泼洒成屏障,逼得窃贼转向死胡同。
"小娘子何必多管闲事..."窃贼狞笑着,摩拳擦掌。
“阿悠,看好了,第一个敌人即将入账。”
窃贼启动瞬间,萧岁禾脚下快速移动,看看躲过凶狠的拳头,见其腰间小刀,顺手取下架在他的脖间。
她先卸下他肩上沉重的行囊,窃贼也是练家子,抓到空子钻了出去。
萧岁禾甩出石榴裙间的银铃腰带,精准套住对方手腕,借力将他甩进鱼贩的水缸。
“还想跟老娘斗,再活八百辈子吧。”
大小内外战,单打独斗甚至是一对多从未失手,要是这个小毛贼都抓不住,那些死在她手下的壮汉算是白死了。
三俩衙役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失主。他从包中翻找片刻,袋口大开,她看到里面漕运司的官印。
"姑娘擒获的是朝廷重犯。"主簿递上赏银时,指尖在案底名册某处轻叩。
喔!四百五十两到手!
还没等萧岁禾开口,一向安静的系统率先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激活自动身份识别。】
“哎,各位大哥,刚才追窃贼途中,损坏了不少店铺,还请劳烦······”
衙役大手一挥,让她不要在意此事,“这些交给我们。”
萧岁禾朝他们点点头,迈着轻盈步伐逛吃商业街:
“雪花酪冰凉凉,买的多给的多,又甜又凉,小姐公子要不要来一杯?”
“来来来各位看官,新鲜出炉的烧饼,皮薄馅儿足,闻上一口口水直流,吃上一口回味无穷。”
她每个摊前都停驻下来,仔细打量着古代的东西,雪花酪闻起来香香的,靠近就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这条街像是看不到尽头,各式各样的摊位都集聚于此,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满烟火气息。
一路吃喝玩乐,渐渐就回到城镇中心的春风阁,依旧是客满的状态。
慢慢悠悠踏入,吴叔离老远就朝她点头示意,巡视一圈没有见到那一抹身影,“吴叔,你们东家今天不在?”
“萧姑娘,东家他去置办礼节琐事,彩礼珠宝。”
吴叔像宠姑娘般,满眼道不尽欢喜,羞得萧岁禾小脸通红,“我先去忙了,您随意转转。”
尧州知府,庆州兵马都监,京城赵氏嫡子,正七品云骑尉,内务府大太监······
目光所及之人身上都打上标签,一个个看的都清清楚楚,都是大富大贵人家。
勾起她对掌管达官贵人娱乐的沈安渝的身份,估计不凡。
整个城都快转了大半圈,愣是没见到她的准新郎官,再一次见他竟是十天后的大婚当天。
花轿行至青枫浦时,天边残阳似血。
大红盖头下顶着有些沉的凤冠,听老妪说路途有些遥远,轿子上下起伏带着两边的珠串摇摇晃晃。
一路上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低眸看着手里紧紧攥着的薄刃。
唢呐声陡然拔高,惊飞枝头寒鸦。
喜轿猛地倾斜,凤冠垂珠扫过轿壁的瞬间,听得三枚透骨钉钉入楠木的闷响。
萧岁禾扯断珍珠璎珞掷向轿顶,浑圆南珠撞碎刺客腕骨时,外头已响起刀刃破风的锐鸣。
“王妃,准备好了吗?”沈安渝掀开帘子,朝她伸出手邀请,外面打的不可开交,依旧带着懒散笑意。
风乱了他高束的马尾,几缕发丝扫过微凸的喉结,简直就是鲜衣怒马少年郎。
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他的真实身份——三王爷。
他递给她一把刀,嫁衣广袖翻卷如红云,脚一蹬飞出加入混战。
一袭红衣实在是过于显眼,贼人冲着她而来,袖中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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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过贼人虎口,顺势夺了兵器。
只见两人红绸喜服在暮色中翻飞,他踩着刺客肩头跃至轿顶,腰间玉带乍裂,竟抽出一柄软剑。
剑光过处,血珠溅上萧岁禾落于座位上的盖头,在龙凤呈祥的绣纹上晕开红梅。
她飞跃下轿,足尖挑起喜娘落下的妆奁,胭脂盒里的粉顺势而出。
粉末迷人眼,她已劈手夺过红绸,绞住两人脖颈借力腾空。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基础医疗系统已激活。】
系统的声音让她更加肆无忌惮,手脚也放开了些。
身材娇小脚步移动非常得快,化处于弱势的力量为巧劲,没人能近她的身。
“小心。”沈安渝冲到她身边,刀剑直接给萧岁禾死角偷袭的贼人抹了脖,
她听见耳边闷声吃痛,转眸看见他被刺伤的肩膀,拔下金簪射向侧边贼人眉心,“你没事吧?”
“没事。”他留下这句话便马不停蹄再次回到前方,萧岁禾这时才发现,前面的人衣服和她身边的喽啰有些不同。
沈安渝带着几位黑衣人在前面纠缠住,不让其近她身。
也不只是打了多久,萧岁禾只知甚是疲倦,回过神来早已是遍地横尸。
沈安渝第一时间确认她的安全,指尖抹过她颊边血痕,眼底笑意浸了杀气:“终究还是疏忽了。”
“小伤,不碍事的。”她简单言语,伸手去看他肩膀的伤,“倒是你,有没有伤到骨头?”
她查看的手被按住,一张手帕替她擦拭着血迹,“女生的手不应该沾上鲜血。”
“这次的礼节日后一定补上。”
萧岁禾自然是不会在意,从怀中掏出掏出药瓶,“金疮药,很有效的。”
她这几天在城中乱转也不是没有收获,从药店买了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也是派上用场了。
“那要不王妃替我上药?”他也是不客气的将衣物退至上半身,剑刃刺入的痕迹一览无余。
身边的侍卫都背过身去。
她将止血药粉按在伤口,力道重得像是惩戒,“王爷,还请自重。”
“哎呦喂,轻点,成亲当日就想弑夫?”沈安渝别具特色的桃花眼抿着笑意,眼角生春。
萧岁禾从撕下裙角替他包扎,眼神认真,“堂都没拜呢,王爷怕不是对每个女生都如此吧。”
“你觉得呢?”穿好衣服,他双手背于身后,又像没事人一样,“回府更衣。”
褪去沾染血迹的大红婚服,换上轻巧的服饰,医疗系统的小伤自愈功能也是发挥作用,浑然卸下激烈打斗的酸痛。
侍女前来唤她去用膳,沈安渝早已在等她,“多吃点,接下来几天在宫里还有硬仗要打。”
不是吧,皇宫也这么混乱吗?能直接在宫里大开杀戒?
显然是她想多了,皇帝闲的没事不仅喜欢狩猎,还喜欢看比武。
一大早就被沈安渝派在她身边的侍女唤醒,洗漱打扮好匆匆赶往比武场。
站在看台上,下面已经是打得火热,众将士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兵部尚书赵廉手持流星双狼牙棒步步逼近持长剑的沈安渝,萧岁禾咬着嘴唇,手跟着局势紧张地握拳。
他的伤还没有好,怕是要吃亏。
银面闪过一丝光,萧岁禾见沈安渝吃痛捂着肩膀,持剑手无力有些弯曲,节节败退。
她看见赵廉袖中藏着的袖针。
狼牙棒横扫千钧,格挡的刀刃应声而断,他借势滚地避开杀招。
狼牙棒重重赵廉霍然起身,豪放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南昭国大将军就这点本事?不如交出兵权…”
话音未落,一道绯色身影掠上高台,单膝跪地搀扶起捂着肩膀的沈安渝,眼神带着蔑视射向站在眼前的人。
“家夫今日有伤在身,不如阁下与我一战?”
赵廉脸色骤变:“哪来的妇人扰乱武场!来人…”
“我看谁敢!在下三王妃,萧岁禾。”
4. 蚍蜉撼树
萧岁禾忙着查看沈安渝的伤,万一暗针有毒,他要是倒在这,怕是她自己性命也不保。
“哈哈哈哈哈哈,听闻王爷上月醉卧春风楼,为个戏子与刑部侍郎公子闹得不可开交啊。”
台下众将士哄然大笑,她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身。
尤其有一些带着玩味的眼神,赵廉摸着下颚的胡子,眼神从上打量到下,“不会就是这位吧。”
她最讨厌这种男的了。
眼底愠色浮现,一双手按住她在肩上的手,“没事,没毒。”
温润如玉的嗓音安抚着她的情绪,她搀扶着男人站起身,“在我春风楼就无戏子一说,凭本事赚钱,和你我皆无区别。”
“更何况,你等可能都不及我家王妃的武力。”
比不上妇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赵廉挥动着狼牙棒,面露狰狞地朝萧岁禾打来。
萧岁禾自然是不会退缩,从沈安渝腰间顺下短佩刀,一掌将他推远,顺势借力向前快速移动。
身形和速度是她的绝对优势,短兵器是她近身格斗的最佳伙伴。
堪堪躲过流星狼牙棒,钻进缝中,尖锐的刀剑划过赵廉的胸膛,受到反作用力往后撤。
她用手背擦过鼻尖,打量着朝她拍拍胸膛的赵廉,满身坚实的盔甲,刚刚一番较量,除了盔甲上的几道划痕,他愣是毫发无伤。
反观她自己,揉揉虎口吃痛的手,没有盔甲就算了,还是繁复的长裙。
不带这么玩的,这得打到猴年马月。
狼牙棒裹挟着强风劈头盖脸朝萧岁禾而来,她瞳孔骤缩,双手拼尽全力以短刀相抵。
在特种部队学的近身格斗术在绝对力量面前,竟像负隅顽抗。短刀横架撞击,虎口瞬间剧烈疼痛,铁器相撞的火星灼过她露在外面的脖颈。
“萧岁禾!”沈安渝的惊呼被金属嗡鸣吞噬。
萧岁禾就着反作用力滚地翻身,战术背摔的肌肉记忆令她扣住赵廉脚踝。
可精钢护胫硌得她指骨生疼,对方纹丝不动如同铁塔。
狼牙棒横扫而来,她屈肘格挡的姿势本该卸力,却听见臂骨发出令人心惊的咔嗒声。
“妇人之勇不过如此。”赵廉靴底碾碎她散落的发簪,琉璃碎片迸溅如血。
单膝跪地的萧岁禾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片,紧紧握拳,趁着他忙着嘲笑的时间,旋身绞住他右臂关节。
这是巴西柔术的杀招,可指尖触到的肌肉竟如铁水浇铸。
“雕虫小技!”
赵廉暴喝震得她耳膜生疼,蛮力挣脱的瞬间,听见自己肩胛错位的脆响。
【宿主生命值低于50%,启动应急模式——融会贯通。】
一阵暖流贯穿整个身体,萧岁禾脑子里涌入许多东西,古代各种兵器秘籍在眼前快速翻页,再次睁开眼,目光定格在赵廉身后的武器架上。
“三王妃可知何为蚍蜉撼树?”赵廉狞笑着踩住她裙摆。
萧岁禾忽然朝他身后嫣然一笑:"那将军可知杠杆原理?"
藏在袖中的短刀猛地插进比武台木板缝隙,她借力腾空翻越赵廉头顶。
从武器架上取下戟,精准刺入狼牙棒铁刺间的空隙,物理学中的力矩原理让三百斤重兵脱手飞出。
狼牙棒擦着她后背砸进地面时,整个比武台都跟着震颤。
“赵司马”,她抹去唇边血渍,“‘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注:此处借用自唐代文学家韩愈的诗作《调张籍》)
“我想说的不是我吧。”
赵廉失去先前盛气凌人的表情,脸羞得通红,兵器都不捡直接下台。
萧岁禾踩着满地狼藉转身,凌冽西风卷起她散落的青丝,发尾沾着未干的血珠,在半空划出千万道弧线。
台下心里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沈安渝望着那道逆光的剪影,恍惚见二十年前大将军踏着尸山归来。
同样的血染战袍,同样的青丝如瀑缠着断刃。
突然闷笑出声,连连鼓掌,“王妃这一出,倒比为夫的刀还利,倒是我拖夫人后退了。”
向他投去发自心底的笑容,萧岁禾跪地朝着高台之上的人,双手抱拳大声喊道,“萧岁禾在此献丑了。”
黄色帐篷里皇帝冕旒半遮面,从面前的瓜果盘里拿起花生,朝身边的公公大手一挥,“赏。”
“三王妃萧岁禾比武出彩,今赏赐一套金饰,十匹丝绸······钦此。”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嘶。”沈安渝面露苦痛,疼得咬牙切齿盯着帮他包扎的萧岁禾,“就这么迫不及待谋杀亲夫?”
萧岁禾眼睛单单扫了一眼他的脸,手上的活依旧没有停下来,自然没有变得温柔。
“就是太矫情,我每次都这样给自己包扎。”将药粉均匀洒在伤口,那绷带一圈一圈缠好,系上一个蝴蝶结。
她将瓶瓶罐罐有序摆回药箱,“嫌疼就找御医来。”
沈安渝缓慢系上衣物,吃痛地抚摸着肩膀,“你到底什么来路?女子会武不常见呐。”
“我是老天派来救你的,信不信?”萧岁禾假装没有看见他眼底闪过的怀疑,“我们那女子会武的也不少。”
“放心,我要是间谍,还用这么惨被绑架?”
萧岁禾收拾好东西就要走,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住,她向他投去疑惑的表情。
她被按在座位上,“你肩膀的伤不管了?”
双手按在她错位的肩胛上,轻轻一按,萧岁禾抡着胳膊转了转,好像归位了。
“小心点转,等会派人给你送点膏药,不出几日就能恢复。”
“你挺熟练?”萧岁禾住在他隔壁的宫殿,沈安渝跟着她出门,脸色有些许苍白,但嘴角噙着笑,“那么多人想杀我,什么伤没受过。”
朱雀大街忽然响起急促马蹄,传令兵浑身是血滚落马背:“报——北辰十万大军压境,扬言要取将军首级!”
沈安渝扭头与萧岁禾对视,丝毫不慌张还有闲情打趣道,“我说的没错吧,想要我性命的人多了去了。”
他还没来得及和手下交代后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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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就被洪亮的声音打断:
“圣旨到——”
“还请三王爷,三王妃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北辰十万大军压境,即将突破我军防守,特封三王妃萧岁禾为我南昭国大将军,持虎符率精兵五万,前往前线。三王爷沈安渝代天巡狩,掌监军之职,钦此——"
太监的唱诵被西北风传遍大半个皇宫,萧岁禾双膝跪地,简直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直到太监将圣旨摆于其面前。
她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皇上让我带兵?”
太监笑着点点头,她还是难掩迷惑望向身旁的前大将军,“是不是记错了,皇上不应该让男子上战场?”
“三王妃说笑了,皇上很是赞赏你的武力,特此破例让女子上战场,这是件好事呐。”
太监朝她使眼色,心领神会后放大声音,“感谢皇上赏识,我必将不负众望。”
萧岁禾盯着诏书上“五万“”二字,心里还是郁堵着。
敌方十万大军压境,我方才派出五万去抵御,这也太自信了吧。
抓住圣旨上的“精兵”,她猛然回头,青丝缕缕缠绕在脸颊,“我们的精兵是精到什么程度?半数能打过吗?”
沈安渝抬手整理好她的妆容,捏着诏书一角轻笑:“保不齐,不过有过先例。”
他拉起萧岁禾的手,从腰间卸下象征兵权的虎符,塞到手中。
缠上新赐的监军令,“等你见到了,你自会明白。”
他嘴唇动着,手指在她手心写下“计”,在她抿嘴思考的片刻,“唰”一下打开折扇,像往常一般漫不经心走远。
萧岁禾撑着头,眼睛盯着安安静静躺在桌上的虎符。
她心里清晰如明镜,今日比武,皇帝居高台,有津有味吃着东西,欣赏着比武台上的腥风血雨。
通过她的观察,皇帝年纪不大,估计见到沈安渝还得喊声皇叔,他能不怕持有兵权的沈安渝吗?
兵部尚书赵廉与皇帝身边的贵妃应该有些关系,同姓族氏。
回想当时赵廉的话语:我南昭国大将军就这点本事?不如交出兵权。
看来是蓄谋已久。
这一战她必须要赢,才能保住自己以及沈安渝的性命。
次日天还未亮,萧岁禾的战靴刚踏上北境沙土。
在帐篷外剁肉的士兵手里的刀一顿,五万大军绵延的营帐间,此起彼伏响起马匹不安的响鼻。
“呦,这细腰怕是经不住狼头刀一砍。”
右翼传来声嗤笑声,络腮胡男故意把佩剑提起朝上面啐了口唾沫。
他脚边烤火的士兵盯着萧岁禾翻飞的红裙,喉结滚动:“听说京城的娘们皮肉比羊羔还嫩......”
这都是什么一群兵呐,真的能打仗吗?
左后方铁甲碰撞声突兀响起,萧岁禾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有人要试她后背空门。
果然,带着羊膻味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时,她旋身抽出藏于袖中的匕首,抵在面带坏笑的男人脸上。
"小娘子要给我修面?"
5. 灯花爆了
那汉子伸手就要摸她握刀的手。
火光倒映于手中匕首,刀光闪过,萧岁禾挑飞他腰间酒囊。
烈酒浇在篝火堆里轰然窜起蓝焰,映得她冷面更添些许妩媚。
“就你们这些货色,还想打胜仗?”萧岁禾突然开口,眼睛里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混着沙石的风卷起她束起的长发。
络腮胡男的唾沫星子逼近她的鼻尖,"娘们儿家滚回绣房去!老子砍的大将比你月事布都多!"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取自《一剪梅》歌词)
听到熟悉的音乐声,萧岁禾一下子就出戏了,紧闭蠢蠢欲动的嘴,往声音源头望去。
东边微微泛白,马蹄结结实实踩在断断续续凸起的沙地上,沈安渝高坐马背,单手轻轻握着缰绳。
他未着甲胄,身着一袭墨色披风,威严之中带着些许纨绔,朝萧岁禾抛了个媚眼。
没眼看。
“参见大将军。”
身前的人纷纷跟着跪下,萧岁禾不可察觉地往后挪动几步。
沈安渝利落撩起披风,翻下马背,一路带风走到她身边。
稍稍掀开披风,露出腰间的监军令,“我现在就是个小小监军,旁边这位才是新任大将军。”
此话一出,单膝跪地的众将士窃窃私语,三三两两面面相觑。
“末将斗胆!”在前排的一将士突然按剑起身,“数月前北辰夜袭,末将亲眼见沈将军单骑斩敌首十七级!”
“我们誓死追随沈将军。”
“就是!”后排的弓箭手扯着嗓子,“沈将军带咱们打了多少胜仗,凭什么让个娘们儿骑在头上!”
“她怕不是连马都骑不稳”,伙夫啐了口浓痰,"她凭什么做大将军!"
有人阴阳怪气,“怕不是靠那点姿色······”
话未说完就被同僚捂住嘴,但窃窃私语已如瘟疫般蔓延:
"皇上是不是被她下了蛊?"
"我看是用了什么妖术......"
"嘘!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萧岁禾忽然抬手,陡然拂过松散的发丝,满眼无辜:都看着我干什么?不就摸个头发。
“说完了?”旁边的沈安渝指尖敲击剑鞘,“那就按军规处置。”
他接过一旁递上的花名册,全场倒吸冷气,一个一个报出提出质疑将士的名字。
“对大将军不敬的后果你们应该都知道吧,自己去领罚。”合上花名册,“而且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这届比武佼佼者,缴械兵部尚书赵廉。”
第一排小声的质疑声传到萧岁禾耳中,“不服?派个最强与我一战。”
“我先来。”先前提出誓死追随的将士提着长缨枪上前,抱拳行礼,“在下南昭副将——雷青。”
萧岁禾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你的剑借我一用。”
沈安渝卸下腰间长剑抛给她。
火光剑影,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把剑挺好的,下次她也要自己打一把。
腕骨轻转,正撞上横扫而来的镔铁枪杆。
金戈相击的刹那,她借力旋身贴上枪杆疾走。枪头红缨扫过她后颈时,剑刃已顺着抵在他的虎口。
"要不要继续?"她在那人耳边低语,只要她手指微微一动,手筋直接可以挑断。
雷青憋得脸通红,用脸发力,右手单臂抡圆枪身,碗口粗的枪杆挟着裂帛之声直劈她天灵盖。
像是提前预判到一般,忽然倚剑后仰,长发扫过满地沙尘。
枪杆擦着鼻尖掠过,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这个比赵廉更能打。
“还你!”
萧岁禾借剑的作用力,从侧边快速钻出,长剑直逼首级。
雷青慌忙横枪格挡,却见她踏着枪杆飞掠而来,剑光过处,七尺长枪断作三截。
盯着断枪上切口,喉见冰凉的触感,迫使他一动不能动,依旧问到,"要不要继续?"
旁边看的众将士蠢蠢蠕动,左看右看交换眼神。
"本王的合卺酒还没喝”,他提前一步带着萧岁禾从人群中撤出,“诸位倒是急着喝孟婆汤了?”
“你们服不服?”
众将士低着头望着地面,雷青朝萧岁禾行礼,“在下服气!”
真的服气吗?他的声音可带着倔强傲气。
【激发特殊活动——七十二小时建立先锋队。活动奖励:古代语言通晓。】
“在这里,我只有一个身份,也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击退北辰,他们如此嚣张,你们当真不想大获全胜一局?”
天泛白,太阳逐渐爬升三四十度,萧岁禾都开地图,捡了两块大石头放置两点。
众将士围城一圈,后排探着头看着地面。
“诸位不妨猜猜”,萧岁禾故弄玄虚停顿一秒,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是你们先砍断刀,还是北辰先烧光了粮?”
五万将士鸦雀无声。
“敌方大概有十万人,而我们只有五万,据已知消息,北辰离我们大约有100里,所以我们需要在三天内派兵布局,加强操练。”
“现在开始围着军营跑30圈,有没有信心?”
听着零零散散的回答声,萧岁禾有放大声音喊了一遍,“有没有信心?”
“有!”
众将士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争先恐后跑出去,宏大的涨势像极了回到军队训练的时候。
估摸着三十分钟过去了,一人都没有回来,这速度有些慢了。
终于有个年轻的将士气喘吁吁跑到终点,萧岁禾问了他的名字,写在空白的竹简上,“好,休息一下,等会进行力量训练。”
毫无意外,年轻人耐力就是强点。
前二三十个看上去年龄都挺小的。
萧岁禾双手拎着一个石锁,仅仅腾空些许距离,这些石锁实在太重了。
让他们先到的每人拿两个,加强上肢力量训练,“上下抓举,用尽你们的全部力气,到举不动为止。”
“行,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时间大家自行安排,可休息亦可加练,今晚杀牛吃!”见断断续续大家都无力地瘫倒在地,萧岁禾手举过头顶拍到。
“好!”
萧岁禾不拘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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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地而坐,手里拿着一块烤好的牛肉,也不在意形象,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闲得没事,她反手掷出竹签,精准投入几米外的小口壶中。
“你打算用这些小毛头当先锋?”缕缕清风从身后传来,沈安渝摇着他不可放弃的扇子,斜倚旗杆。
“谁不是呢?”她靴尖勾起地上竹签,“训练一下可不比你带的老将差哦。”
掌管军队内务的将领微微鞠躬,前来汇报,“将军,们,帐篷收拾好了。”
“我俩住一个?”
萧岁禾瞪大眼睛,指了指身后的沈安渝,再指指自己。
“或许还有其他的帐篷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有不妥,她还是想再争取单间。
折扇遮住嘴型,沈安渝逐渐靠近,在耳边低声细语道,“你最好跟我一间,军营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抱歉,没有多余帐篷,如果需要的话明天尽量腾一个出来。”
萧岁禾点点头,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
夜幕降临,点点星光与军营里散落的堆堆篝火交流着。
帐篷里,萧岁禾正用银针挑着灯芯,火光在她指尖跳跃,映得案几上的虎符忽明忽暗。
沈安渝斜倚在狼皮褥子上,享受着萧岁禾换药服务。
帐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混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
长途跋涉的赶路加上他不注意,伤口有些发炎的迹象。
“我都伤成这样了,能不能不睡地上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因高热有些沙哑。
萧岁禾手一抖,银针险些扎偏,“想得美!”
“我······”他刚开口,就见萧岁禾拿起一根针,“你安分点,不然扎死你。”
帐外风声渐紧,吹得烛火摇曳。
沈安渝忽然抬手,指尖擦过她耳垂,被火星烫了一下。
“灯花爆了。”
虽倏然间就收回,但萧岁禾只觉耳根发烫,那处被他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薄茧的触感。
她下意识后退,却撞上他屈起的长腿。
“小心。”他顺势扶住她的腰,掌心温度透过单薄的中衣传来。
萧岁禾正要挣脱,帐帘突然被人掀开。冷风灌入的瞬间,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跌进沈安渝怀里。
“末将该死!”来人慌忙跪下,动作过猛,头盔都歪了。
萧岁禾这才看清是负责巡夜的张校尉,他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解释自己走错了帐篷。
沈安渝半躺卧纹丝不动,手臂仍环在她腰间,语气慵懒,“张校尉夜不能寐,可是想念家中娇妻了?”
待张校尉仓皇退下,萧岁禾才发觉自己心跳如擂鼓。
帐外,巡夜的梆子声远远传来。
沈安渝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这般就受惊了?”
“所以你最好跟我一间”,他松开腰间的手,拍拍里侧的被子,“你睡里面,我在外面护你。”
萧岁禾咬着嘴唇,内心剧烈挣扎着。
缓慢爬到里面,掀开被子一角,蜷缩在角落里,背对着他。
“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
6. 泥潭训练
可是我不老实。
帐篷外嘻嘻索索声响,萧岁禾拉上被子捂住耳朵,她迷蒙间蹭了蹭怀里的“软枕”。
忽觉触感不对。
掌心分明是紧实的肌理,唇畔还贴着微凸的喉结。
“王妃倒是会挑枕头。”沈安渝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喉结在她唇下滚动。
她触电般缩回手,才发现自己左腿正横跨他腰腹,衣带不知何时缠上他手腕上红绳。
她慌乱起身,青丝却与他的墨发绞作一团。
沈安渝闷哼一声,他出手按住慌乱乱动的女生,仔细专注地一点一点解开缠绕在一起的发丝,以及衣物。
“这可不关我事,昨夜可是你自己扯着本王衣袖的······”,他忽的倾身,松垮寝衣露出半抹结实的胸膛,“‘说什么就喜欢睡觉抱玩偶’?”
萧岁禾瞥见铜镜里两人交叠的身影,耳尖红得要滴血。
“你口中的玩偶是何物?我很是新奇。”
“王爷莫不是梦游症发作?”她扯过锦被裹住自己,却带走了他腰间被褥,“我何时说过?”
拿起一边的外衣夺被而出,背对着他整理好衣物。
一摸脖颈惊觉少了点东西,回头一望竟看到随意的沈安渝,“你,你快把衣服穿上!”
萧岁禾双手捂住眼睛从床边拾起玉佩,连忙往外面走,险些被门口不高的门槛绊倒。
天空盘旋着几只老鹰,尖锐的叫声盖过了某人落荒而逃的脚步。
“将军,荤粥和素粥要哪一种?”
大桶冒着阵阵白烟,萧岁禾打了碗粥坐到一块石头上。
“老子的腰子怕是让狼叼走了······”
“你那是肾虚!”
萧岁禾闻声看到一角有个人龇牙咧嘴地扶着腰,像只煮熟的虾米蜷在兵器架旁。
他颤巍巍地抬腿往木桩上跨,膝盖突然发出脆响,“哎呦我的亲娘!”
整个人歪倒在沙坑里,顺手还把兵器架拽倒了,二十多杆红缨枪哗啦啦砸在夯土地上。
“都他娘的没吃饭?”张校尉大手一挥掀开营帐门帘,“卯时三刻集合,你们······”
话没说完就被此起彼伏的哀嚎打断。
有人试图套上胫甲,两条腿抖得像筛糠,“张头儿,不是弟兄们怂,您试试这胳膊······”
他刚举起右手,整条胳膊突然僵在半空,“您看!它自个儿抽抽了!”
周围一圈士兵都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都扭曲了脸,笑得腹肌抽筋比挨鞭子还疼。
“有什么喜事?说来听听?”
百人齐刷刷僵住。
萧岁禾抬眼一看,沈安渝他叼着束腕的皮绳,齿间含糊漏出嗤笑,“还有两天北辰就打来了,你们这就不行了?”
“看来诸位还欠练。”她放下碗,单手翻下巨石,“十分钟后校场集合!”
“我的亲奶奶哎!”
抬头望着天际鱼鳞状的云层,她踩着校尉口号声踏入校场。
“王妃,这地界怕是练不得。”老教头直摇头,“蚯蚓翻泥,蚂蚁迁巢,必定有暴雨。”
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正合我意。”
“嘿!哈!”
前排长枪如林,枪尖寒芒划破空气;后排弓手搭箭,箭羽震颤如惊蛰虫鸣。
将士照旧由校尉操练,萧岁禾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独自练习,穿过来这近一个月,她每天都抽空照以往的训练。
她放松着紧绷的肱二头肌。
“轰隆——”
天空一声闷雷,转瞬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砸在沙石泥土里落下明显的痕迹。
雨水顺着将士们的铁甲流淌,泥土很快就湿润,逐渐泥泞。
雨势渐猛,如天河决堤。
萧岁禾仰头迎接着快而急的雨滴,雨水混杂着泥土青草,让她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身上的便衣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凌厉的线条。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发现视线所及尽是白茫茫的水幕,连百步外的箭靶都模糊难辨。
“好,各位”,她的声音穿透雨帘,“现在开始趴下,快速匍匐前进。”
泥潭在暴雨冲刷下愈发泥泞,有人刚想直起腰喘口气,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泥水里。
萧岁禾无奈扶额。
“继续!”她的声音穿透雨帘,“北辰人可不会因为下雨就收起弓箭!”
“用匍匐的姿势!”萧岁禾踩着泥水快步走来,“想象自己是在沼泽里求生的野兽!”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校场西侧的沈安渝。
他依旧倚着箭靶,盔甲被雨水冲刷得锃亮,却仍保持着那副慵懒姿态。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在下颌处凝成水珠。
她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看着趴在地上一人一姿,萧岁禾咬住嘴唇,麻烦了,难道他们都不会匍匐?
“腰椎下沉!手肘与肩同宽!”她穿梭在弯弯曲曲的队列中纠正姿势。
雨势更急,如万马奔腾。
“记住这种感觉!”可她的声音在雷雨中愈发清亮,“当你们在战场上遇到暴雨,泥浆就是最好的掩护!”
打量着发现有个瘦小的身影,那是她看中的斥候苗子,此刻他手肘与膝盖配合的节奏,匍匐动作算是他们当中最标准的一个。
“左三列!集体右滚!”
雨水激起层层泥浆,不少人都捂着脸,动作慢悠悠翻滚。
萧岁禾一脚踩在一人背后,“趴下!”
实在忍不下去,“停!看我动作!”
她“噌”一下直接趴倒在地上,瞬间溅起泥浆,基本上全糊在她的脸上。
这就是基本的倒功训练。
校场突然陷入死寂,数万士兵怔怔望着泥潭中,他们的女将军正用最标准的低姿匍匐。
丝毫不在意脸上的泥沙,眼神认真分解动作细节,“注意看,核心收紧,额,也就是腹部发力,然后看好,这条腿······”
她满身泥泞爬起来,脏兮兮的手抹了把脸,“看清楚了?”
“来,你们练习,练不会我们今天就不休息。”
将士们不得不用匍匐的姿势在泥水中艰难前行。
“坚持住!”,萧岁禾手快速拍动,语言激励着每一个人,“记住这种感觉!当你们在战场上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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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暴雨,泥浆就是最好的掩护!”
暴雨中,三百将士如泥龙般在泥潭中翻滚,她缓缓走到沈安渝身边,“你不试试?”
“不试。”他抬起一只手遮在她的头上,“主要是给你减轻负担,不然你还得照顾我这个伤员呢。”
呵,男人,花言巧语。
“动作保持,不要变形。”她看到有些人累得抬不动腿,全靠手臂挪动,“累也不能停,咬牙坚持住。”
个个累得仰面瘫倒在泥潭里,盔甲嵌入不少泥泞,雨一直没有减小的趋势,萧岁禾打量一番,差不多了。
擒敌对抗训练是时候提上来了!
“开始!”萧岁禾清冷的嗓音刚落,泥潭瞬间沸腾。
雷青刚擒住对手手腕,锁喉,狠狠将对手摔进泥瓦地里。
他眼睛微眯打量着倒在地上哀嚎的人,还是伸手将他扶起,拍拍肩膀走出队列。
“没有能打的对手”,他下巴微微抬起,嘴角淡淡的笑容,“来,切磋切磋。”
萧岁禾湿哒哒贴在脸上,嘴角扬起些许弧度,转眸对上沈安渝的眼神,“好像不行哝,我的搭子好像不同意。”
雷青这才注意到旁边笑嘻嘻的沈安渝,冰冷的雨打在身上,好似下一秒就能结冰。
仅对视一秒,他就收回眼神低下头,脚步迅敏,抱拳撤离。
“将军,请。”沈安渝微微颔首,右手虚引。萧岁禾屈膝还礼,脸上笑容的弧度绽放。
两人同时踏出一步,泥浆却只泛起细微涟漪。
萧岁禾率先出手,指尖如柳叶拂向他肩膀,猛然醒悟到他还有伤,控制方向转向他的腰部。
他侧身避让,翻飞间带起一串泥珠。
两人你来我往,招式凌厉却不带杀气,仿佛在跳一支优雅的华尔兹。
“王爷,你好像不怎么行呐。”萧岁禾旋身避开他的擒拿,足尖在泥浆上划出完美弧线。
男人最听不得说自己不行,无论在哪个时代。
认真起来,两个人打得像是素不相识的纯恨敌人,激烈程度远超于下面的其他人。
“啊嚏!”萧岁禾吸了吸鼻子,难道是泥浆灌进鼻腔了?
蒸腾水雾漫过雕花屏风,沈安渝在屏风后擦拭褪下的盔甲,耳畔传来细碎水声。
萧岁禾整个人浸在药香氤氲的热汤里,冻僵的四肢缓缓复苏,带来点点酸痛。
方才在雨幕里还活蹦乱跳的人,此刻却盯着屏风外那道颀长身影发怔。
“哗啦——”
她故意撩起水花,隔着屏风望见那人肩头微动,“王爷这般杵着,倒像是给我守门的侍卫。”
“你就不怕这时候有人冲进来?”沈安渝将干净的素绫中衣搭在屏风上,“守着安全点。”
萧岁禾收敛自己的笑容,抬手取下屏风上的衣物,月白中衣裹紧,嗅到衣襟上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多谢王爷体贴,啊嚏。”
完了,这下好像是真的风寒了。
整理好衣物走出,姜茶辛辣裹着蜜枣甘甜,烫得她眼尾泛起桃花色。
抬眸正撞进沈安渝幽潭般的瞳孔,他将手里的姜茶塞到她手里,随后抬头摸着脸。
“当心呛着。”
7. 凯旋
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姜茶,沈安渝持着玉梳站在她身后,铜镜里映出他修长指节穿梭在鸦青发丝间。
“我自己来就行。”萧岁禾灵活挪开脑袋,仰面眨巴着大眼睛。
咽了口水,这下颚线真优越。
沈安渝大手扶在她脑后,轻轻给她按回去,“你不是说赶时间,你和姜茶,我替你梳。”
檀木梳齿刮过头皮,激得她后颈泛起细密战栗。
喝了热火的姜茶,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耳尖爬上一抹薄红。
沈安渝轻置梳子于梳妆台,拂袖而去,却在珠帘前驻足,“夜行务必注意安全,我会带着大部队及时支援。”
萧岁禾望着晃动的珠串,指尖摩挲尚有余温的瓷碗。
窗外朔风卷着细小雨滴扑打在帐篷上,她却觉得心头烧着团火,连带着耳后被他指尖碰过的地方都在发烫。
月色被浓云吞噬的刹那,萧岁禾在大本营外集合一千名精兵。
“记住编队。”她将挑选出来的精锐围城一圈,“甲组一百人到时候听我安排,乙组弓箭手找好制高点,丙组随我斩旗。”
“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
萧岁禾握紧手里的剑鞘,摩挲着上面的刻字,“好,出发!”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激活古代语言通晓功能。】
【下一阶段任务:烧毁北辰粮仓。任务奖励:百货铺。】
听到久违的阿悠机械音,她也是习惯了,破系统只有到任务才能出现,平时根本找不到人。
周围一片黑暗,仅有前方火把星星点点,她有些放心不下回望营地,他在不远处朝她挥手。
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他,举起手上的剑,嘴里小声念叨: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转身融入漆黑的夜晚,重重黑影远望如移动的草垛。
夜间行路全靠系统地图,萧岁禾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加快速度往北走,别掉队了。”
泥沼深处传来三声蛙鸣,系统光幕跳出倒计时:【距北辰还有二十公里】。
距离天亮大概还需要六个多小时,一刻也不能歇息,快马加鞭花费四个小时逼近北辰营地。
深更半夜,北辰大部分士兵都在休息,外面也留有不少巡夜的将士。
看着地图面板上散落的红点和建筑,萧岁禾压低声音,“阿悠,帮我扫描一下北辰的粮食和武器都在哪里。”
【好的宿主,正在为您扫描中。】
【搜索到五处粮食,两处兵器。】
“你等会带十人左右去烧他们的粮仓”,萧岁禾拿起树枝在地上画图,对着旁边的各队队长交代着,“就这五处,点完火就立刻撤,不好跑就混入他们中间。”
她眼睛盯住寻思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以防万一烧不起来,带上这个,但容易炸,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武器都在这两边,可以借用一下。”
萧岁禾又圈出几处,对着弓箭手队长,“找个制高点,等会在箭头上点火,替他们掩护。”
“后面我们里应外合,除了弓箭手外都拿好武器跟我冲下去。”
“分散!”
他们缓缓往下探,眼神如老鹰般凌冽盯着北辰到处游走的士兵。
“嗖”,耳边掠过剑羽划破空气的声响,第一支火箭洞穿哨塔,萧岁禾伏在山坡上,盯着系统地图中红点的走向。
北辰营地烟火四起,“来!南昭的都跟我冲!”
四面山坡黑影重重,直立起身拿着刀枪剑戟,大声呐喊着集体往下冲。
一时间平静的夜晚充斥着金属碰撞声,帐篷里源源不断有衣冠不整的士兵拿着兵器冲出来。
萧岁禾向上提了提面巾,剑舞与火光之中,身姿矫健,束发同刀剑一般干脆灵活。
“将军,我们这边不少人都受伤了。”一人捂着肩膀,面色苦楚。
她一脚踹飞上前的敌军,打量一番遍地狼藉。
“王妃,火油不够。”弓箭队长慌里慌张冲下来,捧着竹筒的手在抖。
“去找酒,快!”萧岁禾忙于应对不断冲上前的贼人,“草料,木头,煤油都扔到地上,给我烧光这里。”
浓烟中,剑精准刺入北辰旗官喉间,旗杆轰然倒塌时,系统光幕突然闪烁,几里路外有大批红点前进而来。
“他们来支援,你们边打变往后撤。”萧岁禾一咬牙,招呼来雷青,“雷青,你跟我走。”
两人再次融入黑暗,她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沈安渝他们能及时赶到。
铁蹄震地声迫近,萧岁禾传递竹筒到雷青手中,“抓紧时间埋到泥土里,等会我们一起点火”。
忙得满头都是汗,手有些颤抖,寂静的环境能清晰听到快速跳动的声音。
点燃了埋在淤泥里的竹筒,沼气遇火炸开的蓝焰,重甲战马惊嘶着倒在地上。
趁机抛出刚从北辰营地顺来的钩镰枪,专削马蹄铁缝隙。
“王妃!床弩!”雷青的嘶吼混着破空声袭来。
萧岁禾旋身剑插泥地,借力腾空翻上马背。三支丈余长的铁箭贴着她后背掠过,钉入树桩。
折返回去,侧过大半个身体,用狠劲将雷青拉上来,“拉着马缰。”
她揽着他的腰身转到背后,袖中甩出众多球状液体。北辰士兵挥刀劈砍,发现自己的弯刀被某种粘稠液体腐蚀。
正是萧岁禾用硝石和醋调配的简易王水。
看着一个个丢出去,心好痛!
武器受到腐蚀是最轻的反应,有不少直直落在人脸上,马也不例外。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少,隐隐传来人的哀嚎声以及马的嘶鸣。
北辰军营早已是火光一片,风微微一吹卷起呛人的灰烟,一千先锋已经到下不少,每个人的铁甲都布满箭簇刮擦的凹痕。
个个眼睛依旧坚定,咬着牙拼尽全力,萧岁禾翻身下马,“给我杀,给你们前大将军露一手。”
后面的援军基本上被他们两人干掉一半,想要杀过来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只要能杀穿他们的先遣兵,任务就算完成了。
“将军,你快走,我们掩护你。”
萧岁禾的剑重重插入地面,大口喘着粗气,剑穗早已被血浸透。
她的腕甲碎裂,露出被铁蒺藜划伤的小臂。她望着怎么都杀不完的北辰人,啐了口血,NMD,早知道在多带点人了。
眯起被血糊住的眼睛,望着逐渐泛白的天空,背后空无一人。
不会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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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又要死了吧,忽然想起与沈安渝之前的交流,这生命危险确实有点大。
这怎么整?她又要死了?
雷青将她揽在身前,狠狠抽打马屁股,马吃痛飞奔起来,她头脑一热拉扯着缰绳,“我不能放他们去送死,要走一起走。”
天际忽然传来鸾铃声。
原本荒芜的平野扬起沙土,马蹄声如万马奔腾,萧岁禾抬眸瞪大眼睛。
晨雾中玄甲粼粼如银龙破海,为首之人银鞍黑马,马上少年银甲白袍,麒麟吞肩铠映着太阳微光。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戴盔,露在外面的眉骨凌冽,为那张如玉面容添了三分锐气。
“沈安渝······”萧岁禾齿间碾过他的名字,强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放松。
沈安渝大手一挥,其他人都直接冲上前,他独自停留,“剩下的交给我。”
眼睛忘了一眼在她身后的雷青,眼神往前一甩,“将军坐稳,我去帮忙。”翻身拿着长矛,如同刺客一般跑了出去。
少年银甲映着初阳,眉间金箔护额下,一双凤目潋滟如星河流转。
被盯着看脸发烫,萧岁禾伸手想要自主降温,却发觉满是泥土和鲜血。
沈安渝的气息拂过她染血的脸颊,掌心隔着手帕温暖擦拭着。
“谢谢。”前面打得热火朝天,萧岁禾手痒痒,“这边人差不多,一鼓作气前进,前面还有一批铁骑,赶快打完收工。”
她将腰间的剑递到他面前,物归原主,“送出去的东西不收回,没有趁手的兵器怎么打?”
两人相视一笑,腿加紧马腹,飞奔着回头。
敌方铁骑也赶来,她旋身避开劈来的弯刀,剑锋借冲势贯入敌将咽喉,温热血珠溅在身边沈安渝银甲上,顺着麒麟纹路淌成狰狞的血痕。
两人马匹相抵的刹那,她能清晰嗅到他甲胄间沉香气息。
燃烧气息混杂着血腥味的环境下,熟悉的沉香味安抚她的心。
“将军小心!”负隅顽抗的铁骑将士也是放手一搏,雷青突然拽住她断裂的护腕,三支狼牙箭擦着沈安渝的臂甲掠过。
少年将军眸光骤冷,反手甩出手中的戟,敌人正中眉心,从马背上笔直摔了下去。
“沈将军,好准头!”雷青由衷赞叹,忙着给萧岁禾包扎的手却未停。
沈安渝盯着那截露出的小臂,喉结动了动,突然解下自己的护臂扔过去,“玄铁所铸,总比布条强。”
太阳跃升地平线,大败敌军,经过半夜的斗争,将士们都高举双手,欢呼叫好。
“你等会带人回营休整一下,其他人跟我回城。”
沈安渝抖开提前带来的披风将坐在地上愣住的萧岁禾裹住,她缓缓回过神,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手。
“顺风马,不要利息?”她看着他手里牵着的缰绳,他点点头,“好。”
脏兮兮的小手搭上他的大手,他先将她托上马,“靠着我,风沙吹得容易黑。”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沈安渝的披风正裹着沉睡的萧岁禾。
少年将军低笑,发间鸾铃轻响。
她掌心还攥着剑柄上刻着他名字的剑。
他控制着马平稳行进,不可察觉将她往自己胸膛按了按,嘴角愈发上扬。
8. 庆功宴
“嘘”,沈安渝示意来人不要吵醒怀里的人。
老仆点点头,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人,附在他耳边,“皇上今晚设宴庆祝凯旋,特意嘱咐王爷王妃务必参加。”
沈安渝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抱着怀里的女生回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之上,掖好被子。
蹑手蹑脚合上门,眼神满是波澜逐渐结冰,“替我准备点东西。”
“这,这不大好吧。”老仆整个脸都在表达着他的情绪,“王妃她······”
知道吗?
望及主子的脸,默默把后半句咽到肚子里,“我这就去办。”
坐在空无一人的院中,眼神盯着紧闭的房门,深深叹了口气。
萧岁禾是被上次的来叫她的侍女叫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也没听清侍女说了什么,被她搀扶着坐起来。
很久没有这么睡个好觉了,大大伸个懒腰。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清水,余光瞥见一旁华贵的服侍,“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等会要干什么去?”
她转眸窗外,天仅微微量,月色逐渐爬上枝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是从何时开始睡着的呢?她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应该是在沈安渝怀里睡着的,上马之后,路途的颠簸就像摇篮般催眠。
“皇上特地设宴恭祝王妃凯旋,自然是要正式些。”侍女对着镜子给她带上头饰。
听到侍女的话,她猛地站起来,“不是吧,我能不去吗?”
贵族的晚宴没参加过,但电视剧也没白看呐,这去了她还能完整回来吗?再说了,她真的很不知道规矩,万一犯了禁忌,罪加一等。
“王妃放心,这不还有王爷呢。”侍女面带职业微笑,将她按回到木登上,“您就负责美美的就好。”
沈安渝踏着月光而来,玄色蟒袍上金线绣的螭龙若隐若现。
他向萧岁禾伸出手,“准备好。”
两人揽着手踏进人声嘈杂的厅堂。
“哇,哪来的仙女?”
萧岁禾身着的裙摆百鸟纹是用孔雀翎羽捻线织就,随着光影流转幻化出七彩光晕。九树花钗冠上衔珠凤鸟随步摇晃,垂落的东珠帘后,额间一点朱砂痣艳如凝血。
“参见皇上。”沈安渝站着微微弯腰,萧岁禾倒也不知道要行何礼,双手抱在一起,“臣叩见皇上。”
她的头低着,用劲趁着架在脖子上的重物,她挂名大将军,称自己为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其实还是因为她根本分不清臣女、臣妾、妾身等等一系列称为的用法。
皇帝倚着龙纹凭几轻笑,冕旒垂珠遮住眼底阴翳,“赐座。”
两人的座位仅仅离皇帝几步台阶,萧岁禾坐下后微微低头,眼睛倒是把在场所有人都扫了一遍。
“皇天眷命,赐朕肱骨。今三王爷、三王妃亲率兵焚尽敌粮,大败北辰。此捷非惟将勇,实乃天佑我南昭!”
沈安渝回举酒杯,“陛下垂拱而治,方有将士用命。臣闻‘天听自我民听’,此番大捷,实乃普天之功。”(其中“天听自我民听”引自《尚书·泰誓》)
翟衣环佩轻响,萧岁禾跟着举起空酒杯,脑海里头脑风暴着学过的古籍知识。
算了,还是一句话都不要多说了。
以袖掩面饮尽,九树花钗冠东珠帘纹丝不动,杯壁上沾上弯月胭脂痕。
贤妃执起缠枝莲纹酒壶,“将军夫妇当真鹣鲽情深。”
殷红酒液注入白玉杯,溅起的水珠沾湿其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听闻军中常有美人解语······”
“娘娘说笑了。”沈安渝截过话头,指尖拂过萧岁禾置于腿上的左手,“臣的盔甲要三更浆洗、五更熏香,除了王妃,无人知晓臣受不得檀腥气。”
“况且军中除我家王妃皆是男子,一问便知。”
感受到一抹炽热的眼光落在身上,萧岁禾抬眸,重重咽了口水,嘴唇微启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让她上战场可算是智多星,和皇上说话可是死穴啊。
沈安渝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朝她挑挑眉,她差一点就要笑出来了,“咳,贤妃娘娘不知军中之事,此次应敌五万大军皆是我南昭精英将士,儿女之事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
贤妃脸上陪着笑容,是那么的僵硬,硬扯出来的。
丝竹忽转急弦,十二名素纱宫娥捧着朱漆描金盘鱼贯而入。
红绸掀开时满殿哗然——赤金长命锁、翡翠麒麟佩、并蒂莲纹玉梳······件件皆是纳彩之礼。
“皇上这是何意?是给我王妃补上的彩礼?”沈安渝嘴角噙着笑容,漫不经心执起酒壶添酒。
皇帝不停盘着手里的珠串,放声而笑,“三皇叔近而立之年尚无子嗣,朕甚是担忧,择了几位温良淑女,不知······"
萧岁禾瞳孔放大,缓慢扭头打量着旁边的男人。
这家伙居然快三十岁了?看着不像呐!
原女主这也才二十,三王爷原来好吃嫩草。
“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受。”沈安渝望着萧岁禾怀疑的眼神,深深叹口气,摇摇头,“二十有五怎就而立之年了?”
萧岁禾忍着笑意,眼睛往天上撇。
“陛下美意,臣心领了。”沈安渝拉起她的手,“只是臣在阵前立过血誓——”
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大大小小的伤痕上纹着金灿灿的稻穗。
“哐当。”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玛瑙盏坠地碎作九瓣红莲。
雨桐公主慌忙派侍女俯身去拾,“不好意思哥哥,手滑了。”
“还是那么冒失。”
大监实得眼色,尖细的嗓音刺破僵局,“陛下,该传膳了。”
御膳房奉膳侍女脚步轻盈走入,椒兰香气裹挟着珍馐异馥漫过蟠龙柱。鎏金錾花食案上,错落排开七十二道珐琅彩瓷。
首道薄如蝉翼的鱼片透出釉色青瓷,配上琥珀色酱汁,佐以昆仑紫姜芽雕成的并蒂莲。
西湖醋鱼、蟹粉狮子头、贵妃鸡,鳜鱼丸,还有最爱的东坡肉。
陆陆续续上了许多萧岁禾没见过的菜,有一道□□间填塞的八宝馅是用鹌鹑舌、竹荪胎、松露末与燕窝茸调成。
她每道菜浅尝几口,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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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不错,比五星级餐厅的好吃,但它们有个共性:量少还死贵。
金丝楠木食案上香炉吐着龙涎香,萧岁禾执犀角筷的手忽地停下,放置桌面。
“皇婶怎不动箸?”太子突然举盏,“莫不是嫌御膳房的餐食不合胃口?”
萧岁禾正用手帕捂着嘴,不知道是不是龙涎香闻久了,有些反胃。
她拿起酒杯猛喝一口,试图将呕吐感压下去。
沈安渝的气息缓慢靠近,半虚半实靠着她的头,附在耳边问,“怎么了?”
“我有点想吐。”她忽觉喉间腥甜翻涌,帕子掩唇的瞬间,沈安渝的银箸"不慎"碰翻青玉荷叶盏。
“陛下恕罪。”沈安渝广袖拂过食案。
“臣见皇婶面色不佳,想来是闻不得荤腥。”听闻太子之言,皇帝摩挲着杯盏,目光掠过萧岁禾腰间束带,“三王妃莫不是······”
冕旒垂珠轻晃,遮住眼底精光,“有了皇叔的嗣子?”
满殿骤寂。
萧岁禾忍住胃里翻天覆地的不适,连忙挥手,“没有,只是肠胃不适。”
皇帝抚掌大笑:“速传太医令!”
“陛下!”司礼监掌印捧来彤史,“三王妃的月事档······”
后半句湮灭在萧岁禾剧烈的呛咳中。
雨桐公主的九鸾衔珠镯碰出裂玉声,“三皇叔征战辛劳,也该有人伺候汤药。”
她指尖抚过颈间螭纹佩,那是十年前及笄礼上求来的贺礼,“若皇嫂怀有身孕,多有不便,不遇到我宫中一住,我宫中新训了十二位药膳宫女······"
“公主还请自重。”沈安渝一个眼色都没有留给她,手轻轻在萧岁禾后背拍打,“若其有身孕,为夫的当然要陪着照顾。”
太医令跪诊的锦垫浸了冷汗。
三根丝线悬在萧岁禾腕间,随着她刻意紊乱的内息不住颤动。
“这脉象······”太医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脉象紊乱,确有喜脉之兆,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确认。”
皇帝眼底闪过一道光,“皇嫂这几日就在宫中住下,好生休养。”
“若真有了皇嗣,三皇叔的赤霄剑倒该收归武库了。”
宴散时,皇帝赐下的“安神汤”在萧岁禾袖中渐凉。
她倚着廊柱看沈安渝游走于应付敬酒的宗亲,忽有宫娥捧来描金漆盒,“贤妃娘娘赐玉容膏,给王妃润颜。”
“本王的王妃,自有沈某来润养。”沈安渝闪现过来,自背后环住她,将沾了酒气的唇印在她耳廓,掌心还托着的犀角杯。
殿外细雨未歇,沈安渝执起二十四骨紫竹伞。
伞面绘着的墨兰被雨水晕开,恰遮住二人并肩的身影。
萧岁禾的云肩扫过他被酒气熏红的耳尖,“那朱砂纹身······”
“用你妆奁里的胭脂描的。”他腕间力道紧了紧,“可还入眼?”
“丑!”
“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我说你画得好丑。”
“别闹了,痒。”
“······”
9. 争执
“今天只能继续委屈一下跟我一起睡。”
雨伞抵着地面合起,沈安渝将其靠在红柱边,只留下一串水滴。
萧岁禾撇撇嘴,揉了揉隐隐恶心的肚子,“怎么回事,吃错东西了?”
站立于大堂之间,“你们等会搬一套新的床褥到我房间,再做点清淡的食物送过来,王妃她今天身体有些不适。”
萧岁禾坐在大堂里,大口深呼吸,听着沈安渝对着老仆一条一条有条理嘱咐着。
“我先回我那休息会。”
拖着虚浮的脚步,一天没怎么吃就喝了碗水,又呕吐几番,萧岁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有气无力的。
夜色渐晚,绵绵细雨雨势渐大,顺着屋檐哗啦啦流成水柱。她走在幽静鲜少有人的走廊,裹紧身上的衣服,身体的不适感逐渐欲然纸上,逐渐加快脚下步伐。
得赶快回房间,让阿悠好好给她治疗治疗。
点燃蜡烛,微弱火光照亮硕大的房间,萧岁禾难受地闭着眼,行动全靠手摸,摸索到床边,一下就躺了上去。
“阿悠,你在吗?”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揉着肚子。
【基础医疗正在为您治疗。】
残烛在青玉缠枝烛台上融化,萧岁禾刚舒缓些许,由不得不爬起来重新点燃蜡烛。
“咕噜噜······”身体舒服了饿觉涌上心头,想出门去厨房吃点垫着。
眼瞥见梳妆台边的碗,应该是侍女忘记拿出去了。她顺手拿起碗,这下她真的是想要出去“要饭”,不然就快要饿死了。
走在路上,气温好像更凉了些,萧岁禾指尖抚过杯沿,摸到颗粒状物质,她心头一紧。
脚步悬停,借着连廊上通亮的灯笼光,她清晰观察到白瓷底那抹未化的白色粉末。
这水有问题!
毒?还是······
心中突然思虑重重,脚步不再轻盈,一步一步沉重地迈向厨房,手指死死扣住碗。
“王妃,您怎么来这里了?”厨房冒着滚滚热烟,做饭的阿婆擦擦手给她行礼。萧岁禾扶起她,声音甜美问道,“阿婆,我想问一下这个碗今天是谁拿走的呀?”
阿婆皱着眉头,摇摇头,“这种碗到处都有,但今天午时小林来拿过好几个,说是王爷有用。”
“王妃,厨房脏乱,您先回去等着,等会我这边好了给您送过去。”
被温柔推出厨房的时候,萧岁禾嘴唇有些干裂,手在身边不自觉地颤抖,外面天气的寒冷已经比不上内心的冰凉。
“去多买些布匹······”
站在虚掩的房门前,里面两人交谈的声音清楚传出来,却每个字直接越过了萧岁禾。
她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她现在在干什么?
她和沈安渝本来就是协议婚姻,现在她在这算什么?
要不是他又怎么办?
······
“王妃。”
混乱的思绪被打断,里面的老仆推门而出向她行礼,萧岁禾对他浅浅微笑。
扶着大开的木雕门框,眼神聚焦望向室内,对上朝着她微笑的眼睛,“怎么不进来?”
“我······”她刚出口一个字,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抬脚踏进房间。
沈安渝替她拉开凳子,朝她抬手,“身体感觉好点了吗?”
“沈安渝”,萧岁禾叹口气,第一回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沈安渝撩起眼眉,等待着接下去的话。
“今天,我,今天下午的水是你准备的吗?”
沈安渝把玩戒指的手一顿,嘴角的笑容有些收敛,“怎么说?”
“碗里有粉末,我看见了。”
“是我准备的。”本以为沈安渝会继续反问,却没想到他承认地如此坦诚,还没来得及说完,“这······”
“沈安渝!”她猛地站起身,差点掀翻桌子,“你为什么给我下药?”
“你误······”
萧岁禾正在一股脑质问,根本听不进男人的话,“你什么你,身体不是你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之前说好了我有完全的自由,包括我身体健康的自由,哪有你这样危害我身体的。”
手握拳紧攥着,“别说下药是为了我好,你自己不想纳妾你就直说,让我吐让大家认为我怀孕了,你把你自己照顾的好好的,置我于风口浪尖。”
“我哪有······”
“之前还说你对女性友好,看来是我有眼不识珠,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
沈安渝根本插不上话,萧岁禾停下来歇了一秒,源源不断输出中,“你知道女人在宫里有多惨,尤其是怀孕的女人,我真的倒了霉跟了你,怕不是要死无全尸了。”
“看什么看!要杀要剐现在就决定,给我个痛快。”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僵局,“王爷,餐食已经备好了,方便端进来吗?”
阿婆放下餐盘就退下了,贴心地将门关上,沈安渝站在窗前,背对着她,“闹够没?吃点吧。”
“我才不吃,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什么粉末。”萧岁禾脸通红的,高傲地仰起头颅,只留刚出炉的餐食冒着热气。
肚子咕噜叫声被香味诱发,沈安渝挖了一勺,“没毒,这下你放心了吧。”
他拂袖而去,站在门口稍作停顿,“在这里,没有人比我更想保护你,我没有给你下催吐粉。”
话音刚落,门嘭地合上,萧岁禾望着恢复平静,寂寥无人的房间,仿佛失去所有力气倒在座位上。
吵架不是她擅长的,但她擅长复盘,趴在桌子上出神地看着缕缕白眼,脑海里复盘着刚才的画面,她是不是有些无理取闹了?刚才应该好好说的,下次一定。
萧岁禾小口吃着清淡的粥食,冒着的烟气氤氲了她的眼睛,低着头硕大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木桌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她坐在床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沈安渝回来。
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一丝黑影都没有。
原来这就是独守空房的滋味。
可是她之前一个人住,丝毫没有现在这样复杂的情感,现在······
她到底怎么了?
简单收拾完她熄灭房间里大部分蜡烛,独留门口的那一支。
萧岁禾紧紧裹住被子,蜷缩在床榻里面的角落,留出一大块空位。
更漏声里,房门发出微响声,萧岁禾睡得不深,听到鸾铃轻响。
以及熟悉的沉香气息,她知道他还是回来了,心底欣喜之情跃然而上。
黑暗中呼吸相闻,她紧闭双眼假装睡着,男人逐渐靠近,听闻他轻轻的叹息声拂过她耳边,手扯着被子给她裹得紧紧的。
寅时骤雨打在窗几阵阵脆响,萧岁禾一直未眠。
小心翼翼扭过头,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他背对着她睡着了。
两人中间隔了一条宽阔的银河。
她仰面朝上,平躺着缩小两人间的距离,双手攥着脖子处的被褥,听着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早上被鸟叫声吵醒,萧岁禾下意识伸手去探旁边的温度,果然早已冰凉。
他坐起身来看见沈安渝的被褥压在她之上,笑出了声。
“早上好,王爷人呢?”萧岁禾想找个机会道歉,四处寻找不见其身影,随手拉了位小厮询问。
得到的回答都是摇头,行至宫殿大门口,迎面走来一位侍女,“奴婢给三王妃请安,我家公主今日举行百花宴,特请王妃参加。”
“雨桐公主?”萧岁禾只认识雨桐公主一人,昨天在晚宴上见过。
小侍女留给她的只有背影,萧岁禾打量着手里的请帖,小声吐槽:真没礼貌!
“噗嗤,居然穿成这样就来了。”
“土包子,三王爷怎么看上她的?”
“就是就是。”
······
萧岁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环顾一周其他人的服饰,不就稍微素了点,总比穿得跟新娘子一样招花引蝶好多了吧。
吝啬地一个眼神都不甩给其他人,花团锦簇,众星捧月中传来尖锐的女声,“三皇嫂姗姗来迟,该罚三盏百花酿。”
雨桐公主捂着嘴角,小拇指上的护甲都快戳到鼻孔,身边围着的妃嫔们都笑颜。
丫鬟稳稳端着盘子送到面前,三杯茶工工整整排成一排。
缕缕茶香渗出,萧岁禾拿起一杯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味道还行,融合了多种花茶的味道。
“悠着点,公主这百花酿可是珍宝。三王妃怕不是没喝过此等高级茶吧?”
五王妃刻意收敛嘴角的笑意,眼睛望向雨桐公主,“你可别糟蹋了公主一番心意。”
“可别这么说”,贤妃执起缠枝莲纹盏轻笑,“我可听闻王妃在军营以雨水煮茶,不如让我们开开眼?”
萧岁禾低眸,用大拇指和中指捏住盏壁,食指搭在一边,端起杯盏拂袖遮住,小抿一口,面带微笑,“多谢公主赏赐。”
随后一口饮尽剩余花茶。
她从余光里看到雨桐公主忍不住挂脸,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
真的是给她脸了,宴会都开始了才派一个没礼貌的侍女来邀请,还好意思说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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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了,一群人阴阳怪气的。
要不是收敛着,她就差翘着二两腿,瘫在座椅上看着她们表演了。
公主重新扬起嘴角,斜倚沉香木雕花榻,打趣拨弄着金丝笼中朱顶雀。
“三皇嫂可闻过‘锁春香’?”护甲划过琉璃盏,见萧岁禾毫无反应,“不会吧,三王爷最欢喜的就是此香。”
“阿娟,拿些给三王妃带着。”
阿娟就是之前来请她的侍女,看来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
她笑脸盈盈,提出纸包好的香料,俯身对公主说道,“早就备好了公主,上次三王爷还说就惦记着公主这的香呢。”
“三王爷平日最喜欢来公主这,感情真让人羡慕。”三三两两小集体,长袖遮面交谈甚欢。
“我听我弟弟说三王妃弹得一手好古筝,还有绝世舞姿,不如趁公主的百花宴助个兴?”
“取本宫的焦尾琴来。”雨桐公主轻击掌,六名侍女抬着紫檀琴案而入。
琴身通体漆黑如墨,唯有七徽处嵌着北辰蓝焰石,阳光照耀下四散光芒。
萧岁禾清越声响盖过箜篌,“我觉得现在的乐曲就很不错,雨桐公主若爱听曲儿,我可以帮您请来我家春风楼的乐班子。”
她转眸望向另一边的五王妃,“听闻您弟弟新纳的小妾可是燕春楼的花魁柳姑娘,不如让我们也欣赏一下?”
五王妃脸色一块青一块白,众人低下头不敢出声,雨桐公主冷笑一声,“我就喜欢三王妃的犀利刻薄,只可惜三王爷就独钟于温柔甜美的,小心······”
“别被戏子勾了心去。”
“听闻三王爷一大早就出宫了,三王妃昨晚没有好好服侍王爷呀。”
萧岁禾捏着糕点的手一顿,嘴角弧度逐渐下降,眼睛从青阶石板缓缓抬起,“这就不劳烦各位了,我家王爷事业脑,多些日子没有去春风楼,今日赶早探查去了。”
公主甩袖离席,萧岁禾一个人自自在在赏花品茶,细细品分析着有哪几种花。
初春的灼华园浸在薄薄微雾里。
雨桐公主的护甲叩响青玉案,惊得琉璃盏中浮着的木芙蓉颤了颤花瓣,“今日春光正好,不若诸位各绘长卷,为这百花宴添个雅趣?”
别扭地执起胎毫笔,笔尖悬在宣纸上方三寸。
大家站成一排,动作最慢的也都开始作画,她盯着宣纸,上学的时候学过但早就忘光了,这让她怎么画?
远处忽传来孩童嬉闹声,几个小阿哥正追着彩蝶跌进芍药丛,圆滚滚的身子沾满草屑花瓣。
她今日第一次出发心底的笑容,握笔姿势转向平日里拿水笔的样式,笔锋忽转,浓墨化作浅黛。
角落冒出个头顶荷叶的小童,藕节似的手臂举着网兜,胖脸上溅着泥点。
五格格“呀”地轻呼,“这不是小十四么!”
墨色游走如春风,又有个扎双螺髻的女娃躲在芭蕉后,肉乎的手指抵在唇边,正对扑来的彩蝶做嘘声状。
三阿哥指着画中女娃的杏黄衫子,“和嘉妹妹今儿就穿这身!”
雨桐公主长甲死扣着青玉案,眼睛却又好奇地关注着,又见她笔下跃出个头顶花冠的圆脸姑娘。
画中人儿眼如黑葡萄,朱唇嘟得能挂笔洗,翟衣上的九鸾化作九只胖雀儿,正歪头啄她鬓边珠串。
这打扮画的是她。
“我要看小猫扑蝶!”六阿哥睁着大大的眼睛,拽着萧岁禾的衣角直晃。
笔尖轻点,宣纸中窜出只圆如毛团的狸奴,尾巴炸成鸡毛掸,正追着蝴蝶摔了个屁股墩。
小格格们帕子掩着嘴笑作一团。
萧岁禾左拥右抱,甚有淘气的往她身上爬,她摸摸阿哥格格的头顶。
之前学过一段时间的Q版画,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三娘娘画我!画我放纸鸢!”
小格格们挤作一团,七手八脚往纸上不多的空白地方指。
有踮脚够杏子的,有偷吃糖糕粘住牙的,还有为争毽子哭成花脸的。
整幅长卷不见工笔勾勒的亭台楼阁,满纸圆头圆脑的小人儿在花园中嬉戏打闹,小格格们争相要认领画中自己。
宣纸在小朋友人群中传来传去,“胡闹!”贤妃的团扇骨捏得咯吱响,却见五格格已扯着小人画就往怀里抱,“这画儿比绣娘打的样稿有趣多了!”
扭头就高举着属于自己的小人画,跟小伙伴炫耀,“三娘娘画我画得可好看了。”
萧岁禾将笔搁在荷叶砚上,“画意本随心,让公主见笑了。”
“王妃这画······倒是别具一格。”
10. 吃醋
衣角沾了些泥点,萧岁禾低头撩动裙摆,翘起脚尖。
没关系,回去洗洗就好啦!
“三娘娘再见!”阿哥格格们顶着萌萌圆嘟嘟的脸,脑袋从母亲或侍女肩膀探出来,笑脸盈盈朝她挥手。
太阳从白云中透出炽热的阳光,打在身上很暖和,映衬得花园的花朵更加娇艳,昨夜的雨水晶莹剔透发着光。她嘴角的笑容如同灿烂的阳光,脸颊上扬挤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高举双手和小朋友道别。
“真好。”视线从渐行渐远的背影抽离,萧岁禾对上雨桐公主清冷的眼神,一时间笑容僵住。
猛眨眼睛,手指朝着空无一人的小道,“不是吗?小朋友多可爱。”
她看到面前公主轻咬嘴唇,眼底有一些不明意味闪过,咳了两声挪走眼神,指了指桌子,“本公主有些乏了,三皇嫂随意,别忘了香料。”
步摇一步一摇,裙摆一步一沾地面,萧岁禾眼底闪过一道光,大步迈向桌上还未收走的笔墨。
轻轻掐住笔身,缓慢落笔仔细勾勒,这次不是简单的Q版小人,花费的时间格外得长,扶着酸痛的腰肢,直起身看到旁边站着一个低着头的侍女,“你稍微等一下,我这就好。”
小侍女双手交织在身前,视线里出现一张纸,唰地抬起头。
“帮我转交给公主。”萧岁禾弯着腰和她平视,笑着打开另一张纸,“我看你很可爱,顺手也给你画了一幅。”
她望着轻盈远去的萧岁禾,低头看到画像上的字:抬头看,天空很美。
昨晚的大雨洗刷了之前的灰尘,天空是蔚蓝的,阳光在对她笑。
偌大的皇宫,条条大路通大道,萧岁禾拎着锁春香料,望着颜色样式一模一样的建筑,心里小声嘀咕:没有地图就算了,能不能给个地标?
眼前突然浮现一个界面:【是否花费500积分兑换阿悠地图?(已拥有:400积分)】
“喂,你是不是有病!”萧岁禾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感受到路过人的眼神,收敛一点,“你看我够兑换嘛!”
“阿悠,这积分怎么算的,我怎么才四百?”她探着头往宫门里看:这是什么宫?
【好的宿主,每完成一个任务获得100积分,以及一些特殊活动可以获得。】
嘉乐殿,不是这个!她按着记忆里的方向,“有什么得积分快的活动?”
要是在这么走下去,都不知道能走哪去,会不会走出宫去?那也挺好的。
【有知识问答,趣味运动······】
“果断知识问答。”听到第二个选项,萧岁禾直接做出选择,“放马过来吧。”
她高考可是近七百分呢!
【第一题:人舌头哪个部位对甜味最敏感?】
听到题目,跃跃欲试的萧岁禾一下僵在原地,这老师也没教过呀!
“舌头的部位?”她仰天四十五度,眼珠跟着脑子一起风暴中,“舌,舌尖?”
耳边传来【叮】一声,额角一滴汗滴在石阶上,这积分不好拿啊!
积分+50
道路突然宽广不少,抬眼打量着四周,他这是走到哪里了?
接近正午,太阳高挂天空,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想要这一下,看到碍事的香料包,心头愈加烦躁。
“沈安渝啊沈安渝,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冤大头?”手上的东西好像变得很重,心狠一下直接丢在地上,“才不给你拿,自己找公主去。”
刚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转了转头,深深叹息,又重重踩着步子返回,蹲下来拿起香料。
“不要白不要!”
她小心翼翼往前探,这个地方还挺大的,远远望去是乌泱泱的人群,从中看到许多熟悉的身影。
抬手刚想要喊,面前俩个长矛拦住去路,萧岁禾挺直身体,眼睛中透露出无尽的话语。
“演武场妇人不可进入!”一旁正直的将士眼睛直视前方。
萧岁禾双手叉腰,踮起脚尖让将士能看到她的脸,“我是三王妃萧岁禾。”
提醒无果,“我是新任大将军。”
“皇上怎会让一女子帅军,你还是该去哪去哪吧。”
萧岁禾从两人的身上看到了质疑,“我真的是,就是出来忘带了,或者你告诉我三王爷的宫殿在哪里,我迷路了。”
两人没有说话,全程冷着脸,又站回到左右两边。
“不是,大哥们,我就想问个路。”她不知道怎么就笑出了声,看来早上公主的侍女还是比较有礼貌的。
她看到一个大熟人,大声喊道:“雷青!雷青!”
“你不能进入,现在正在训练。”刚上前一小步,不出几厘米,两边的将士又拦了过来,粗鲁地将她往外推。
“不得无礼!”雷青本没听见萧岁禾喊他,只是看见这边吵吵闹闹来看一眼,“将军,你怎么来了?”
俩将士相视一眼,眼神在雷青和不知名女子身上来回转。
雷青顺手接过萧岁禾手里的香料,抬手示意她先走,转身和俩将士“科普”,“这是我们的大将军,今日才凯旋,这都不认识!”
“将军今日怎到此地来了?”雷青跟在身后,微微弯腰询问道。
萧岁禾舔了一下嘴唇,有些不自然,“额,我就是闲来无事看看你们训练。”
“怎么不欢迎?”她旋转回身,雷青笔挺站在她面前,“哧”笑出声,拍拍他的的臂膀,“别怕,开个玩笑。”
“哈哈哈,将军还是那么风趣。”
雷青带她在演武场转了一圈,“这边主要是训练弓箭手,他们平日里都是训练在马上射箭;然后这边是我们百人阵,定叫敌人有去无回······”
“那边我们就不太能去了。”
那一片的士兵着装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人数也不少,大概有几百人,“他们是御林军?”
“对,他们负责皇宫的安全,属于其他部管理。”雷青带着她往其他地方去。
萧岁禾意犹未尽往回望,点点头笑出声,“原来你们属于不同兵种和部门,我还以为······”
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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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到有些不合适,讲话语吞进肚子,“那我觉得我们更厉害一些。”
雷青警惕环顾四周,“这话不可乱说。”
“你带他们练一下,我看看。”
雷青放下手中东西,结果长矛朝她抱拳,“将军献丑了!”
“一!二!三!哈!”
萧岁禾双臂环保胸前,右手指轻点大臂,眼睛看着他们的动作。
“要再斜两分。”她握住雷青持矛的手腕,稍微用力纠正姿势,“对,就这样!这样会有一股寸劲,打人更疼。”
“你们这姿势还需要调整一下。”说话间伸手拍打他站立的腿部,“弯一点,底盘稳才能打得久。”
她手按压在他的腿上,很细致地揪着动作。
“什么事需要王妃亲手教学?”
身后传来男人打趣的声音,雷青的喉结动了动。
“继续。”萧岁禾慢条斯理地纠正好弯曲度,拍了拍手才转过身,“纠正姿势,王爷需不需要?”
沈安渝眼睛扫了一眼长矛,眉眼微弯,“长矛就不必了,本王还是喜欢晚上和王妃讨论姿势。”
显然此“姿势”非她所说之姿势,萧岁禾脸颊微红,“不正经!”
“王爷,王妃她今日特地前来巡查训练,还带了些药草。”雷青站在沈安渝身边,如实地汇报情况。
萧岁禾瞪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香料抱在怀里,“这可不是草药。”
“雷副将果真天资过人。”他蘸饱墨的笔尖悬名单上,“竟连持矛姿势都要手把手教?”
萧岁禾取下一旁挂着的弓箭,细雪似的腕子挽了个满月,闭着一只眼瞄着靶,“你们所有人的姿势都可以改进,我教他一人其他人就全会了。”
弓弦贴在脸颊和颌骨之间一点,轻轻释放手指,箭以极快的速度划破天空,正中靶心!
“耶!十分!”
沈安渝手里的笔在空白纸上写写画画,萧岁禾低头打探却见脸色不好的人,看向满页的雷青,“王爷写这么多名字,难不成你看上他了?”
“别没话找话说。”
吃了闭门羹,萧岁禾也识趣不再说话,简单在一旁陪着他。
天就像沈安渝的脸,阴晴不定,一个时辰前还是艳阳高照,骤然间暴雨砸落地面,场上的士兵四散,萧岁禾朝雷青挥挥手,“这可以躲雨。”
沈安渝拉着她的手腕冲进雨幕中,萧岁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重重甩开他的手,“沈安渝,你今日发什么疯?”
“我倒想问问。”剑柄抵住她后腰,将人困在他和城墙之中,“三王妃你何时改行当起雷青的教习嬷嬷?”
湿透的绢衣透出海棠红肚兜轮廓,沈安渝喉结剧烈滚动。
“手把手教学?送草药?你这是练兵还是探夫?”他声音响彻整个空挡的道路,不知道是不是雨声的影响,有些颤抖。
咬着牙一拳打在身侧的红墙,无意扯断束发的银链,却在青丝倾泻时伸手去接。冰凉的银链缠上两人手腕,萧岁禾忽然轻笑,“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11. 锁春香暖帐,岁岁与君同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雨丝斜斜地刺入青砖缝,萧岁禾后颈贴在沁凉的城墙砖上,水珠顺着沈安渝紧绷的下颌线坠落。他手掌的温度隔着透湿的薄衫将热度烙进骨髓,可偏要摆出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萧岁禾双手托着沈安渝的脸,他的眼角微红,雨水流淌混杂着泪珠。
他吃醋了!
他喜欢她!
脑海里的想法跃上心头,即使乌云密布,两个人被淋得落汤鸡般,萧岁禾的心情却像雨后天晴。
沈安渝垂着眼眸,手指骤然收紧,将她肩头的湿衣攥出褶皱。
远处惊雷劈开乌云,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却在那抹笑容映入眼帘时狼狈偏头。
雨滴砸进瞳孔也不肯眨眼,生怕错过他眉间转瞬即逝的情愫,萧岁禾眼神追随着他,“你就是吃醋了!”
“笑话。”他甩开手时溅起一串银亮水珠,衣袖间垂落的珠串却缠住了萧岁禾的珍珠耳珰,“本王会为个小小副将吃醋?”
萧岁禾踮着脚去够纠缠的发丝,冷不防踩到角落青阶石板上的青苔。
一道惊人的力道揽住她后腰,掌心却隔着湿衣在发抖,“当心你的······”
后半句淹没在雨声里。
他忽然扯下身上的外袍将人裹成粽子,收紧领口故意勒住她脖颈,“再与雷青亲密肢体接触,明日就送你去书院学《女戒》。”
“那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萧岁禾嘟着嘴戳他胸口,指尖陷入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激动地都留下泪水了?”
沈安渝冷笑一声,抓起她不安分的手,塞回到外袍中。
“沙子迷眼罢了。”
惊雷劈开他通红的耳尖,萧岁禾打开披在身上的袍子,甩过他俩的头顶,对上沈安渝不解的眼神,拉着他的手,“下雨天当然是要回家啦。”
她眉梢轻轻向他一挑,眸中荡漾出满满的笑意,“预备,跑!”
手掌拉着衣服一角遮挡着哗啦啦的雨,风将袍子吹得像飞起的风筝。青石板路特别容易积水,形成一个个小水洼。奔跑起来水溅的到处都是,浸湿裙摆。
沈安渝眼睛一直停留在身旁的女生身上,也不知道为何竟笑得如此灿烂,却未察觉自己逐渐上扬的嘴角。
他逐渐掌握全部的袍子,准确地挡住像极了窝在他怀里的人。
“哇,这雨也太大了!”萧岁禾先一步冲进屋檐下,想用衣服抹一下脸上的雨水,却发现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抬眼见男人抖抖手上的袍子,这袍子是有些神奇的,外面的材质居然有些防水,但却很薄。
老仆从他手中接过,“王爷王妃,已提前备好热水,还请沐浴驱驱寒气。”
房间门口,侍女捧着崭新的衣物。
“这是王爷······”女声话音未落,沈安渝已经将衣物端进房间。
“退下吧。”他扯开玉带钩的声音格外清脆。
萧岁禾望着氤氲的热汤,混杂着艾草香的气味弥漫整个房间。
屏风外传来极轻的瓷器碰撞声,萧岁禾探头去看,他在围炉煮茶,是之前给她喝的一样的味道。
褪去潮湿的衣物,缓缓浸泡在温暖的水盆中,听见自己舒缓的心跳声。
隔着十二扇缂丝屏风,能清晰看到他分茶的剪影,执壶的手腕绷着青筋,却将茶汤注得如春溪潺潺。
“我和雷青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就是教学而已,你要是······”
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沈安渝的影子突然逼近屏风。
看见他抬手欲掀纱帐,骨节分明的手停在离细纱帐半寸处,腕间珠串撞出凌乱的响。他最终只是将烘暖的衣物搭在屏风上,孔雀蓝的衣带垂下来,正扫过她浸在水中的指尖。
她抬手想将其甩上去,丝毫没在意手上还带有水,“别闹,好好沐浴。”
虽然是无意的,但有意地捂着嘴笑起来,“今天真的就是个意外,迷路走到演武场的,大不了我以后都不去,你别吃醋了好不好?”
“哼,你想去就去罢了,你有你的自由。”
萧岁禾系衣带时摸到内襟绣着针脚歪斜的“禾”字,一看这手法就不是出自绣女。
“这‘禾’字绣得这般好看,不会是出自我家王爷之手吧?”她踱步走到一脸不关心的沈安渝面前,外翻着绣字的衣物,佯装天真地低头看着。
他整个脖子和耳朵瞬间红得滴血,喉结上下滚动时扯松了刚束好的衣襟,露出锁骨下方歪扭的针脚的“渝”字。
“当然不是。”他转身去够案上的紫砂壶,萧岁禾瞧见他后颈渗出的薄汗正顺着往下淌。
她晃了晃头,整理好衣物,坐到他旁边的座位,“那好吧。”
“我之前拿的香料呢?”萧岁禾四处寻找着那包之前碍事的香料,却被冷冷地男声打断,“怎么?你还想着送给雷青?”
她眉眼弯弯望着还在吃飞醋,脸色很差但一眼不看她的沈安渝,故意顺着他的话,“当然了,给我弄丢了怎么办?”
“小没良心的,这时候还要顾着别人。”沈安渝放下手里的茶壶,打开门拎着熟悉的包装进来,“早知道就给你扔了。”
“多谢王爷。”萧岁禾没有接过他递来的香料包,“你不闻闻这是什么?”
他皱着眉宇,小心翼翼靠近,“锁春香,你哪来的?”
萧岁禾嘴角的笑容意味不同,给两人倒了杯煮好的茶,“当然是你关系最好的雨桐公主了。”
“她今天可是特地请我去给你带香料的。”茶香味直冲头颅,萧岁禾吹了吹热气,打算小抿一口,嘴唇碰到的那一秒,差点茶杯都扔掉了。
她手指抚摸着被烫红的嘴唇,“我和雷青一点关系没有,倒是你和公主好像有些不对劲哝。”
嘴唇上冰凉的触觉,沈安渝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眼神专注地动作轻轻地给她上药,那一瞬间她鼻尖一酸。
“公主跟我有何干?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被记住了。”仔细盯着她的嘴唇,确认完后合上瓶子。
她受到药膏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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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可说与你感情甚好,那么多人听着呢,可不能说谎。”
沸茶的青烟缠住萧岁禾的孔雀银步摇,沈安渝的指尖抚过盏边沿,萧岁禾解开包装,大大小小几十包,中空处藏的小纸张,拿起一看,她的脸色瞬间僵住。
“锁春香暖帐,岁岁与君同。”
雨幕中狂风卷起,窗外树枝重重叩响窗棂,写着字的纸张缓缓滑落指尖。沈安渝眼神刚好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只觉室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纸条。
他动作显然是有些震惊,愤怒地将纸条直接扔进炉中,“是谁要挑拨你我的关系?”
“当日众人都在,我从未和公主单独交流过。”
“我发誓,若有一句假话,定当······”
萧岁禾捂住他的嘴,朝他摇摇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的,她就是想让我当众难堪,我怎会不知?”
那我那么多宫斗剧不白看了。
“昨天晚上我就想通了,在这吃人的宫里,真心想对我好的人好像真的只有你,毕竟我要是没了,你又要再找个妻子。”萧岁禾眼睛有些酸楚,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今天一直想跟你道歉来着,之前误会你了,实在对不起,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吧?”
突如其来的诡异氛围感,沈安渝有些手足无措挠挠头,又听闻她继续说道,“你早早出宫,我以为你是被我气的,差点就被公主说服了,我这个人心态是不是挺差的。”
沈安渝看着她苦笑的表情,心底与她一起难受起来,“昨天在水里加了百毒解,确实是我不对,这不是你的问题。”
他弯着腰,双手捧着她冰冷的脸颊,朝她露出一如既往的纨绔笑容,“而且你是我看上的,要是给你气走了,我很难找到下一个人咯。”
“那你可得小心了,你刚刚还怀疑我和雷青来着,小心我明天就跑。”萧岁禾环抱双臂,在他掌心的脸气得圆鼓鼓的。
她拿起一包锁春香料,沈安渝看她走向烛台,“你不打算扔掉?”
“为什么要扔?你不是喜欢?而且我也挺喜欢这个香味的,不用白不用。”
萧岁禾属于那种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的人,阳光扫净心头的阴霾,将小块香料倒进香炉中,点燃火折子。
沈安渝也围了过来,倚靠着桌角,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侧脸。
“王爷这么盯着看,小心爱上我哦。”萧岁禾朝他抛个媚眼,显然恢复了平日的元气。
锁春香的气味慢慢散出,淡淡地包裹着两人。
窗外暴雨逐渐转为细雨绵绵,他们靠得很近,都没有说话,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心跳声。
“‘锁春香暖帐,岁岁与君同’,其实也可以解读为萧岁禾与沈安渝长相伴。”萧岁禾说完转眸从香炉转向身侧的男人,紧绷着嘴角。
沈安渝突然攥住她染香的指尖按向唇畔,逐渐贴近,舌尖卷走的不知是香膏还是泪,咸涩滋味在齿间化作铁锈气。
萧岁禾,我好像已经爱上你了。
12. 露一手
桌上墨砚台清脆落地打破寂静,萧岁禾连忙后退半步踩到墨锭,墨汁泼溅在月白裙裾,绽开的墨梅却不及眼尾那抹霞色艳。
“王爷王妃,奴婢来添灯油······”门外传来侍女的轻声。
沈安渝低着头用余光看了眼坐在位置上若无其事喝茶的萧岁禾,伸手抹了一下嘴角透亮的药膏,打开门接过侍女手上的东西,随即将门关上。
萧岁禾端着温度适宜的茶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的花纹。她按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抬眼见沈安渝立在火光微弱的烛台前。
怎么有人能把这么素的里衣穿得这么好看?身材比例一览无遗,想必他肯定有八块腹肌。
一点转头的迹象,她赶忙回过眼神,慌乱地四处打量着室内的饰品,“这茶真是好茶。”
天哪!她这是在说些什么?
“好喝也不要喝太多了,小心晚上睡不着。”他的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嗓音有些沙哑更添几分磁性。
萧岁禾浑身从上到下一阵冷战,轻轻咬住下嘴唇,垂下头将浅浅笑容融进茶杯倒影之中。
手托着脑袋,盯着手里的杯子笑个不停。
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看来你很喜欢这种茶。”
萧岁禾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注视着男人落座,抬手给滚热的脸颊降温,“啊,嗯嗯,很香。”
锁春香的味道早已弥漫在整个房间,她贪心地多嗅了几下,举杯喝茶之际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是熟悉的沉香味,原来这就是锁春香的味道。
他像感应般撩眼,萧岁禾一个措手不及,不少茶水顺着通红的脖颈洒落衣襟,她惊呼一声。
“没事没事,这么大人了居然还漏嘴,真丢人的。”她用手掸了掸水迹,自嘲道。
沈安渝用自己的衣物帮忙擦拭着,萧岁禾看着蹲在身前的人,本就燃烧的脸愈发灼热。
“咯咯咯。”
他抬起头望着她捂脸笑,“又有什么喜事?”
“你的头发戳得好痒,咯咯咯。”她抬手揉了揉他抵在下颚的头顶,他擦拭的动作忽地滞住,手抵着嘴角轻咳两声。
两人抱着小茶杯,面上看是品着好茶,其实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王爷,王妃。”老仆敲敲门,能看到手上端着餐盘的身影,“早饭未食,特吩咐厨房早些备午膳,我给您们端进来。”
“端进来吧。”
老仆先一步进来,身后跟着两位侍女,边摆着菜盘边讲着,“新到的雪蛤燕窝羹,让厨房新煨了些,美容养颜王妃可以多用些。"
萧岁禾选择一个角落的位置,沈安渝也心照不宣与她错开,老仆没有察觉到一些事情,“王爷王妃凑近些,这样夹菜多费事啊。”
“能够到的。”她抿嘴朝老仆笑,余光打量着沈安渝的动作,随后身边落座一人。
沈安渝执银箸的手顿了顿,夹起的翡翠虾饺在半空划出弧线,虾饺皮上的精美褶子随着汤汁轻颤,像极了某人此刻眼睫的颤动。
萧岁禾咬着箸,碗里突然多了一只翡翠饺,“这...这虾饺要趁热吃。”
“谢谢。”
他指尖拂过桌面,仿佛在擦拭不存在的污渍。
窗外忽有乌鸦嘶啼,惊得萧岁禾的银匙撞在盏沿,清越声响中,两人同时伸手去扶将倾的玉碗,额头相撞的闷响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萧岁禾望见他眼底未及藏好的惊澜,扶着吃痛的额角直视他的眼神笑了笑。
“我俩还真挺有默契的。”
沈安渝温柔抚摸着她的额角,眼神像是询问她还疼不疼,“谁让我们是夫妻呢?”
“这虾饺真的好好吃!”萧岁禾咬了一小口,忍不住夸赞起来,满眼都是欣喜,“燕窝也是超级正宗。”
“好吃就多吃点。”渐渐地,她的碗堆成一座小山,火光倒映在他的眼中,就像他的心情一般。
午时,乌云带着雨水飘向别处,太阳重新透出云层呼吸,阳光洋洋洒洒照进房间,在青玉案上织就斑驳的碎金。
“这天真的阴晴不定呐。”本来开窗体验江南小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放晴了。
沈安渝正夹起块芙蓉鸡片要往萧岁禾碗里送。
“三王爷万安。”雨桐公主的贴身侍女阿娟捧着三层食盒盈盈下拜,“公主晨起采的露水蒸了玫瑰酥,特命奴婢送来。”
萧岁禾的银箸尖在瓷碗上划出细响。
阿娟葱白的指尖掀开盖子,十二枚酥点摆成心形,酥皮透出胭脂色,“公主特用西府海棠汁上的色。”
“公主怕王爷畏苦,特意少放了莲心。”阿娟还“贴心”将银叉摆在沈安渝手边,“这酥皮用着漠北进贡的雪驼乳,王爷您尝尝可还顺口?”
玉扳指在盏沿磕出清响,沈安渝第一时间扭头观察萧岁禾的心情,“有劳公主费心,本王不喜······”正要推拒,却见萧岁禾突然执起银叉,尖齿刺破酥皮时带起细碎脆响,玫瑰馅料淌出深红蜜浆,沾在她唇上宛如新点的口脂。
“果然甜得发腻。”萧岁禾将半块残酥掷回食盒,底盘发出“当啷”一声。
阿娟嘴角的笑纹僵了僵,“王妃说笑呢,这馅料配比是王爷旧年夸过的。”她特意将“旧年”二字咬得缠绵。
沈安渝未曾抬眼,摇摇头,“想必公主是记错了,本王一向不喜甜食,王妃都嫌甜口,更何况本王呢?”
“公主的心意本王收下了,你知道怎么交差的?”被咬了一小口的玫瑰酥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拿起吃了一口吃下,使眼色给旁边陪着的老仆,“拿下去分了吧,就说是公主赏赐。”
面露尴尬的笑容,阿娟瞬间丢失了之前的傲气,灰溜溜跟着老仆出去了。
萧岁禾朝他竖起大拇指,“今天表现不错。”
“公主都下厨了,我是不是也要露一手?”萧岁禾往上拉了拉长袖,手臂豪迈地伸展于桌面。
沈安渝喝了一大口燕窝粥,压去口腔中甜腻的感觉,“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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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的话可以,没必要和别人比。”
“你作为男人是喜欢一个下得厨房的女人还是只会吃的人?”萧岁禾侧着头,等着他的回答,“只要是我喜欢的人,什么样我都喜欢,所以你做自己就好。”
眼珠一转,脑海里蹦出一个想法,激动地拉起他的手,“我厨艺不行,但就会一道,你肯定没吃过,给你露一手。”
皱眉回应着朝他挤眉弄眼的人,沈安渝嘴角的玩味越来越明显,期待着接下来她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萧岁禾将沈安渝“禁足”于房间,迈着雀跃的步伐往厨房,心里回想着从某书看到的煲仔饭教程。推开樟木门时惊飞了檐下灰雀,正在刷锅的阿婆眼睛里写满了惊讶,“王妃,您怎么来了?”
“王妃使不得!”阿婆要去抢她手中的瓢,“王妃想吃什么老奴我来做就行,这粗活让······”
“没事的阿婆,我想在王爷面前露一手。”萧岁禾挥开众人,沾上墨的月白裙裾说不出的好看,扫落整排青瓷罐。
她抓起把五色黍米粳米要淘洗,环顾一周找到水缸,舀了一大瓢。
阿婆的粗布鞋在青砖上碾了半圈,“这水该是米量的八分······”
“我有自己的方法。”萧岁禾投去自信的笑容,做饭她最擅长的就是煮的一手米饭,吃过的都说好。“阿婆,您去忙您的,我一个人就行。”
土灶灶肚有些没熄灭的残渣,萧岁禾添了几根柴火,灶膛里的干柴堆成小山,她握着火折子的手在发抖。
第一缕青烟腾起时,她学着旧日奶奶做饭的样子,鼓起腮帮吹气,却被反扑的浓烟呛出泪花。
火星溅在手背,烫得她甩开桃木火钳。
“当心走水!”阿婆不放心站在一旁看着,慌忙去接她手中的火折子。
“我能行!”萧岁禾抹了把面颊,殊不知本干净的手掌满是烟灰,将整捆艾草塞进灶口。
浓烟顿时化作黑龙盘旋而上,熏黑了梁上悬挂的腊肉。她慌慌张张舀水去泼,却浇熄了最后一点火星,灶膛里只剩潮湿的青烟呜咽。
阿婆攥着衣角欲言又止。
火星突然爆开的刹那,萧岁禾的惊叫与柴火爆裂声同时响起。
厨房食材很齐全,她三两下就找齐了要用的东西,手生疏地握住菜刀,左右比划着怎么下第一刀。
“要不让老奴来?”
听到话语间,萧岁禾利索下刀,聚精会神地像在拆炸弹,左手蜷缩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给自己手指切了。
不仅丢人,还得不偿失。
腊肉、香肠、胡萝卜丁、小青菜段、土豆丝、葱,她一一清点完毕。
下一步就是关键的酱汁,萧岁禾翻看着厨房灶台上的东西,奇怪,调味品呢?
基本上都翻了个遍,居然是放在一个青铜材质的类似鼎的容器中(染杯)中,凑近闻每一个的气味,眉头紧锁看着面前好几个染杯,“嗯?怎么都是同一个味?”
“难道是串味了?”
13. 不擅长
从一旁拿了一根木箸,倒了一点在上面,放进嘴巴里砸吧砸吧。
嗯,这是酱油。
她就凭借着一个一个尝,将所有酱料区分开,虽然有些酱料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挺香的,也按照比例加了进去。
尝了点调好的酱汁,萧岁禾本来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给自己点个赞,“完美!”
萧岁禾握着长柄铜勺搅动着锅灶,滚烫的米汤溅上手背,在雪肤上留下点点红印。她现在完全顾不上,忙得满头都是汗,衣袖拂过额头的汗珠。
手直直端着木粘板,身体向后倚,提前准备好的食材“噗通”滑入锅中,溅起激烈的水花。
又将满满一大碗酱料顺着锅壁倒进去。
盖上大锅盖,她深深吐了口气,转身换上一身轻松,拉着阿婆到一旁坐着,“阿婆,我保证做得好吃,煮的不少阿婆也尝尝。”
等待的时间萧岁禾也没有闲着,在厨房外大片菜园,向阿婆请教每一种不认识的菜,现在要是有人问她什么什么菜,她绝对是专家。
“火候快过了!”阿婆忍不住出声,拉着她就往屋里去,萧岁禾心里掐着时间,按住她焦急的手,“多煮一会儿,煲仔饭有点锅巴更好吃。”
阿婆一直回望着厨房的方向,又被她安抚地苦涩点头。
焦糊味混着酱香在庖厨透出来,萧岁禾意识到不对劲撒开阿婆的手,百米冲刺的劲头冲进去揭开锅盖,里头的米饭锅巴已经焦黑。
她赶紧跑到灶膛前,手忙脚乱地将火熄灭,“咳咳咳。”
将煲仔饭盛了出来,下面一层都黑黢黢的,对上她心虚的表情,阿婆帮忙收拾残局,“王妃第一次已经很不错了,这土灶比一般的要快······”
萧岁禾突然转身,沾着炭灰的鼻尖几乎撞上老人,“阿婆,这件事千万别告诉旁人。”她扯住对方袖口的力道,像极了幼时拽着乳娘讨糖吃的小女娃,"就······就悄悄的这一次。"
“王爷千岁!”厨房外传来侍女的请安声,惊得萧岁禾脚底小碎步,阿婆帮忙将一片狼藉的锅盖上。
她换上一脸笑容,倚在台边看着沈安渝踏入厨房,“不是说不准你来的吗?”
“我在院子里看到一朵花开得正艳,特意摘下来给你个惊喜。”他的手从身后带出一朵红色娇艳的花,缓慢向她靠近。
她下意识将糊着锅巴的右手藏到身后,手中铜勺"当啷"砸在灶台,懊恼地低下头。
“王爷来得正好,尝尝这...这煲仔饭?”萧岁禾硬着头皮将盛出来还么焦的部分端在手上,卖相看起来正常,但距离近了还是能闻到一股焦味。
沈安渝的目光扫过她花猫似的面庞,烟灰在鼻翼画了道俏皮的弧线,发间野葱翠生生地支棱着。
他俯身替她摘去头上的葱碎,折短花枝温柔地插在她的发丝间。
萧岁禾的耳尖瞬间红过灶膛里的火炭,她抚过耳边的花朵,上面还存留着雨水或是露水。
沈安渝眉角带着笑意,长袖一卷,连人带碗揽到身前,他身上的锁春香萦绕在两人之间,盖过她身上的焦味。
“我来,当心烫着。”他低笑时喉结上下滚动,双手相触,“这饭色泽不错,这么多食材你切了挺久吧。”
他鼻尖贴近,“还挺香的。”
“好吧,我不擅长做饭。”萧岁禾的掌心在白裙上蹭出淡墨色的花,兴致低沉地前后晃晃手。
看沈安渝眼含笑意打量碗里冒着热气的“杰作”。
“王爷不必勉强······”话音未落,瓷勺轻击碗壁发出清脆声响。
沈安渝慢条斯理咀嚼着,像专业美食评鉴官点评道,“米粒软糯有弹性,香浓腊味更添别具风味,有些许焦味得锅巴更香。”
他忽然倾身,带着腊肠香气的吐息拂过她睫羽,“这新颖美味的厨艺,夫人还是独一份,可有旁人先我一步品尝?”
萧岁禾真诚地望着他摇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捋过耳边的碎发,“算是第二次做,第一次焦黑到我一口没吃。”
“当时水加得太少了,整个锅底都糊了,我直接连锅一起扔掉了。”她回想着之前在家里第一次尝试的窘迫,不禁笑出声,看着他还在吃,连忙抢过来,“别硬吃了,我怕给你毒死了。”
沈安渝捂着嘴,笑着笑着咳了起来,“真的很好吃。”
瞥见阿婆躲在门边慈爱的笑,萧岁禾羞涩小退半步踩进空竹篓,导致一系列后续,直到后腰撞上盛满清水的陶瓮,沈安渝及时揽住她的力道。
沈安渝舀起勺混着腊肠的饭食,喂到她嘴里,喉结滚动时带出声轻笑,“比公主的玫瑰酥······”
余音消散在她突然扑来的烟火气里。
萧岁禾看着男人脸上的灰痕,从灶边抹了一把,举着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就要扑向男人。
他跑她追,他插翅难飞。
两个人叠在狭小的角落,没有一个人的脸是干净的,萧岁禾单手圈住他,沈安渝点点她的鼻尖,“小煤球。”
放开他,依靠在他身边的墙上。
厨房内烟火气息浓郁,灰头土脸的两人相视一笑。
“王妃当真要去演武场?”一大早,侍女捧着盥洗盆进来,“王爷已经在门外等待了。"
萧岁禾推开窗户,朝外面打量几番,看见男人在院中踱步,对着铜镜瞧着面色,“你们王爷非要我去演武场候足两个时辰。”
“王妃今日要训练,我给您束高马尾,衣服也挑选的简练的连甲。”侍女熟练地给她束紧马尾,从一旁架子上拎起连甲,给她穿戴好。
萧岁禾被黑色披风裹得只露出滚圆的眼睛,望着沈安渝对着花坛操练的背影,狐疑地扯了扯他长袖,“王爷说要展厨艺,为何要将我支开,去演武场?”
“王妃不是说要寻个‘上得战场,下得庖厨’的郎君?”他靴尖挑起地上的碎石,小池塘倒映出她倏然绯红的面颊,“今日便叫王妃瞧瞧,何为真正的居家好男人。”
萧岁禾铃铛发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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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响声,无奈扶额,“我就是随口一说······”
“君无戏言。”沈安渝忽地俯身,“我可是下了血本买了许多珍贵食材的。”
“灶膛要留两指宽的隙,雪松柴需劈作······”
萧岁禾一路上絮絮叨叨交代着,沈安渝解下手腕上的珠串,扫过她微凉的指尖,他的体温随着珠串套入她手腕,“知道了知道了。”
他抬起左手,宽松的长袖滑落漏出腕间同款珠串,“他会替我陪着你。”
“王爷是想宣誓主权吧?”她摩挲着残留他气息的珠串,撇着嘴角,“我就当是定情信物咯。”
沈安渝按着她的肩膀转过身,伏在她身后,“你就在这里玩玩,等我做好饭来接你。”
“切菜小心手······”
“七寸三分,斜纹入灶。”他笑着截断话头,将她往前一推,“别担心我,你千万别乱跑,端着碗找你有点丢人哝。”
演武场西隅忽传来兵器相撞的铮鸣,萧岁禾转回身,沈安渝倒退着走,朝她挥挥手。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找你。”
箭靶在烈阳中有些看不清,萧岁禾第十三次射偏了红心。值守的统领憋着笑递箭,“将军今日手生,莫不是心中有事?”
“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她反手挽弓搭箭,箭尾雕翎飞出的那一瞬打到了萧岁禾的手。
羽箭斜斜钉在兵器架旁,惊得晾晒铠甲的仆从打翻了兵器架。
雷青巡视看到这一幕,拉起她的手,“快来个人给将军包扎一下。”
手搭在木桌上,任由医师处理伤口,草药敷上伤口,她仅是眉头微皱,眼睛朝着其他方向放空。
“将军,将军。”雷青在旁边喊了几声,萧岁禾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将军,我已按照您的要求,纠正了士兵的姿势,您要不要去看看?”
萧岁禾第五次踱到演武场东墙,她攥着珠串的手心沁出薄汗,“嗯,训练得不错,再接再厉。”
她闭上双眼放空头脑,调理着紊乱的气息,再睁开眼甩甩头,将事情抛之脑后。
“等过几天我亲自来带操练,你们都好好练,我可没有你们雷副将好说话,我是会揍人的。”萧岁禾站在高台上,朝台下的方阵放下“狠话”。
走下高台,对着身边的雷青小声嘱咐,“你过几天带着军队野外训练,我要趁着虎牌还在我手上教你们一些野外作战技巧。”
“皇上定不会让有贤者寒心的。”
萧岁禾淡淡笑了笑,“皇上为我破例了,这个将军肯定是做不长的,但应该会还给沈将军或者赵廉。”
“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抿着嘴唇,脸上写满了难以启齿,“算了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她什么都没说,但甚似千言万语,“别担心,你们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其他的全看天命。”
雷青沉默不语,抬眼看见沈安渝。
“沈将军,你怎么······”
14. 炸厨房
“沈安渝,你怎么整得比我还狼狈?”
沈安渝仰头轻笑,深色中衣领口沾着面粉,“王妃不是说要信我?”
他扬了扬手中烤得金黄的胡饼,如果忽略饼背面的焦痕,那绝对是很完美的厨艺展示。
见他袖口还沾着未拭净的酱汁,走进掏出手帕替她擦拭,“王爷你的袍子······”走近后又发现其他的“亮点”,萧岁禾眼神鄙夷地指着他襟前撕裂的痕迹。
“与灶王爷过了几招。”他漫不经心低头望了眼,张开双臂像企鹅一样左右蹒跚向她,“我好像也搞砸了,需要安慰。”
萧岁禾攥着手,眼神不自觉飘来飘去,悄悄打量着周围人的动向,“你正常点,在外面呢注意点。”
“哪有人看呢,哪呢?”沈安渝提高音量,眼神四周望,闻声抬头的人在他犀利的眼神中默默低下了头。
雷青望着萧岁禾和沈安渝打闹时笑容灿烂的模样,低垂眼眸,“王爷王妃真是恩爱,我这就退下了。”
沈安渝指腹抹过脸颊灶灰,趁萧岁禾不备轻蹭她鼻尖,两人眸中映着彼此花猫似的脸。
“沈安渝!”萧岁禾伸手擦拭脸上的灰尘,推着他的肩膀拉开距离,“不许公报私仇!”
将士私下偷偷近距离观察着将军和前将军的打情骂俏,“认真点,别瞎看。”雷青喉结滚动着,拿着长矛杆柄拍打着心不在焉的将士,自己的眼神却还依依不舍停留在两人身上。
“雷青,记好了我说的事。”萧岁禾突然转身,朝他打个响指,“过几天见。”
雷青嗓音沙哑如粗粝的磨刀石,“末将保证完成任务。”他看见萧岁禾指尖还沾着沈安渝襟前的面粉,那抹雪白比六月的飞雪更刺眼。
九曲回廊的在春风中轻吟,路上皆是行色匆匆的侍女太监。萧岁禾撒开退追打沈安渝,越过牡丹丛惊起彩蝶纷飞。沈安渝回身揽她入怀时,正撞碎满架紫藤花雨。
“王妃这般投怀送抱······”他尾音消弭在两人跌落花丛的“噗通”声响中。
萧岁禾整个人被他护在怀抱里,双手撑着他结实的胸膛,羞红了脸。沈安渝仰卧花丛单手撑起头,满是笑意地帮她摘下落在头上的绿叶红花。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宦官尖利的通传刺破旖旎。
明黄仪仗转过太湖石,皇帝冕旒垂珠后的目光如看戏,“朕的御花园,倒比三皇叔的洞房还热闹。”
萧岁禾慌忙起身,两人的发丝却缠绕在一起。沈安渝握着她手腕,支起半个身子,让她舒服躺在自己的怀里,“我来,别乱动。”
妃嫔们投来满眼的羡慕。
雨桐公主手亲昵地挽着皇帝,“四哥,三皇嫂这般莽撞,是不是有损我南昭大将军的风范······”
“三皇嫂还是注意些身体。”眼神盯着萧岁禾腰部,“怀了皇叔的子嗣应当注意。”
沈安渝扶着她站起来,拍了拍衣角粘上的花草,指尖掠过她腕间,握着她的手,“多谢皇上关心,当日我家王妃只是肠胃不适,并非有孕在身。”
贤妃指着两人脸上烟灰,“三王爷三王妃,这番样貌是?在宫里还是注意些形象为好。”
“回贤妃娘娘,这是我和王爷之间的情趣,还是不要打听为好。”萧岁禾朝皇上屈膝行礼,“不打扰皇上的雅致,我们这就退下了。”
萧岁禾拍了一下沈安渝的手背,跑了出去,沈安渝跟在后面揽住她的肩颈,两人嬉戏打闹离开众人视线。
“嗐,这两人真是一对活宝。”注意到雨桐公主不一样的情绪,皇上拍了拍她的手背。
老仆正倚着府门石兽翘首以盼,见两人发间都沾着槐花瓣,他浑浊的眼里漫上笑意,“王爷可算回来了,庖厨新砌的灶台······”
“吴叔!”沈安渝挥动广袖带起劲风,拦住老人竹筒倒豆子般的话头。
阿婆端着一坛酒,“王爷特意取出多年的桃花酿,王妃尝尝。”
桃花酿涓涓倒入碗中,多年沉淀的香气扑面而来,那一瞬间感觉已经醉了。
“哎,我又想到一个甜品,等会给你们做个甜口酒酿。”萧岁禾扇动酒香,喝了一口,“哇,多年珍藏就是不一样,香醇可口。”
阿婆在一旁打趣道,“今天王爷也是下血本了,一锅食材直接把锅炸了······”
"哈哈哈哈哈,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沈夫子?”萧岁禾抿着嘴角笑意,毫不遮掩地“贴脸开大”,“如何把黍米煮成火药?”
沈安渝也不扭扭捏捏,演示就演示!
他挽袖的姿势像在执弓,萧岁禾将淘米水泼向窗外,水珠折射的虹光里。
“火折子要斜擦三寸。”她握着他的手引燃松针,交叠的掌心沁出汗意。砂锅“咕嘟”冒泡,萧岁禾突然抽回手,“该放腊······”
话音未落,沈安渝已掀盖倒入整盘鹿肉。热油飞溅的刹那,他眼疾手快揽过她腰肢急退,后腰撞上盛满井水的陶瓮。
“这水缸需要换个位置了。”
檐下铁马突然齐喑,两人齐齐望向灶台。青烟缭绕中,砂锅安然吐着细泡,腊肠油脂浸润的米粒泛着琥珀光,竟有几分卖家秀的模样。
“要顺时针搅七······”萧岁禾的教导被塞进唇瓣的蜜饯打断。
沈安渝指尖沾着荔枝蜜,“我可是跟阿婆请教过,美食需待天时。”
“尝尝。”他舀起勺黍米,吹气的样子像在呵护初生雏鸟。萧岁禾就着他手尝了口,琥珀色米粒间藏着未化的糖霜,甜意顺着喉头滚入心尖。
“王爷偷师的本事······”他突然贴近的气息里,指尖掠过她唇角饭粒,“不及王妃万一。”
萧岁禾接过厨房掌握权,做了道最拿手的酒酿圆子。
“吴叔,阿婆你们都坐呀。”萧岁禾闭着眼睛努力回想侍女的名字,阿娟是公主的侍女,沈安渝配给她的侍女叫什么来着?
侍女接过话茬,“一直未和王妃说奴婢名叫春桃。”
“春桃你也坐,都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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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尝尝我和王爷的手艺。”萧岁禾招呼着人落座,拍了拍她另一侧的空位。
她特喜酒酿和桃花酿,午膳和晚膳贪嘴几杯,头就昏昏沉沉。
沈安渝望着榻边最后一缕跳动的火光,喉结随着身侧人翻身的窸窣声轻轻滚动。
萧岁禾的寝衣滑落肩头,露出淡粉色的锁骨。
“冷······”她忽地蜷成团,锦被被踢到脚踏。沈安渝伸手去够,指尖触到冰凉的足尖,他将暖炉被悄悄推近,用自己的被子压着她的被子。
萧岁禾突然翻身压住他半边手臂,“雷青······接箭!”梦呓伴着指尖猛地攥紧他衣襟。刚刚进入浅睡眠的沈安渝突然惊醒,望着紧贴身侧的女生,无奈地摇摇头。
萧岁禾,你能不能也梦到我一次?
酒酿和桃花酿的气息随着呼吸拂过他喉结,甜甜的味道盖过他的睡意。侧过身与她面对面,手绅士地轻轻搭在她的腰间。
早期的鸟叫声,沈安渝望着横在胸前的玉足,小心翼翼给她放好,看着还在熟睡的萧岁禾,入迷地数着她睫毛在颊上投下的细影。
她忽然嘟囔着往他颈窝钻,温软的唇擦过他突跳的喉结。
“桃花酿······好喝······我还要喝······沈安渝······别跟我抢。”梦呓裹着蜜糖般的尾音。
她好像梦到他了?但为什么是这么一个离谱的画面。
沈安渝轻拍她的手背,温柔地说道,“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砸吧砸吧嘴,像是真实喝到了桃花酿,笑得跟孩童般纯真。
“萧岁禾。”沈安渝屈指轻叩床沿,“萧萧?岁岁?禾禾?起床啦。”
榻上人嘤咛着翻进里侧,云鬓散作泼墨山水。沈安渝捻起她枕畔的风铃,清脆声响根本毫无作用。
推门而出,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碗。
“沈安渝······”迷蒙的眸子撞进他含笑的眼底,萧岁禾突然噤声。
他将手里的桃花酿在她面前晃过,“看来还是桃花酿好使。”
沈安渝指尖掠过她炸毛的鬓角,“王妃就连说梦都嚷着要和桃花酿,看来我需要多准备一些了。”
“给我来一口,就一口。”萧岁禾瘫坐在床边,手指比划着“一”,语气像是在恳求。沈安渝将酒碗放在梳妆台上,双手拉起有精无力的人,“今天有正事要做,晚上再喝?”
“又要做什么?皇宫里可无聊了。”萧岁禾一想到自己还在皇宫里就提不起劲,双手垂在身前,有气无力地说道。
春桃早就在门外候着,沈安渝推门而出停顿一秒,“我们今天出去玩。”
“哦,什么?”
春桃端着盥洗盆进来,“出去玩?”
萧岁禾洗着手突然燃了起来,手上的水洒向天空,仿佛来到了泼水节。
沈安渝走在走廊上都能听见她激动的声音,接过吴叔递来的折扇,脸上流畅切换成春风楼东家。
“终于可以出去玩!”
15. 胡商食肆
铜镜中映出春桃对镜为萧岁禾精心描画的远山眉,步摇斜插堕马髻,尾翎缀着的宝珠随动作轻晃,身穿淡紫色对襟连衣裙,内衬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腰间用一条淡蓝软纱轻轻挽住。
“王妃这妆······”春桃手稳稳地捧着铜镜,“怕是月宫仙子也要逊色三分。”
“王爷可等得起皱?”她倚着朱漆门框轻笑。墨色少年转身,肩披白色坎肩,“不及王妃对镜理云鬓的功夫。”
“看来很值得等待。”沈安渝朝她伸出手,淡紫色裙摆与墨色衣摆掠过青石路。萧岁禾脚步轻盈,心情愉悦得就差拉着沈安渝跳起舞,“沈安渝,我们今天去哪玩?”
她前后大幅度摆手,两人的身高差使得沈安渝被她拉着往前,“西市新开了家胡商食肆······”
他抬手遮住阳光的刺眼,发现阳光柔和落在她的每一根发丝,她激动地喋喋不休的小嘴和手舞足蹈的手像是时间流速变慢,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可爱,挪不开眼睛,嘴角跟着她灿烂的笑容而弯曲。
“你真的带够银两了?”萧岁禾脑袋里闪过一幅幅没事的画面,吸溜口水,望着看上去也很开心的沈安渝,“小心我直接把你吃穷了。”
“管够,随意吃。”
话语刚落,萧岁禾原地小碎步,手松开他高举头顶。
殿外备好了马匹,沈安渝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带你。”
“好啊,正好我骑马也不精湛。”
沈安渝揽着萧岁禾翻上墨玉驹,身体紧贴,萧岁禾抬起右手,目光如炬望着前方,“出发。”
他宠溺地放纵她,轻夹马肚,马匹慢慢前进。
她也不忘和林叔和阿婆挥手,“晚上见。”
萧岁禾还没来过西市,手拉着马鞍左右探头,像从待字闺中的千金偷偷溜出来。
西市绸缎庄的老板娘失手打翻妆匣,玛瑙珠子滚了满地,“乖乖,这莫不是画里走出来的天仙?”
“快看那孔雀步摇!”胭脂铺前的小娘子扯着同伴衣袖,“这成色从未见过,不知道是哪家大小姐······”
沈安渝唇角微勾,缰绳绕过萧岁禾纤腰,翻身接着她下马。
胡麻香气裹着市井喧闹扑面而来,人也愈来愈多。
萧岁禾指尖戳了戳糖画摊前的龙须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琥珀色的糖稀在老师傅手中流转,须臾化作振翅的朱雀。
“张嘴。”她突然转身,糖画尖喙戳上沈安渝唇畔。他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咬下糖翅,眼神深邃地看着她,“不及王妃十分之一甜。”
话音被塞进唇瓣的杏仁佛手酥打断。萧岁禾踮脚凑近他耳畔,“我现在可是你的上司,见谁夸将军甜的。”
一溜烟钻进人群,沈安渝牵着马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她从人潮中朝他做鬼脸,无奈地摇摇头,缓慢移动。
鬼面摊前,她执意要给沈安渝戴青面獠牙的面具。墨色锦袍与可怖鬼面格外地适合。她给自己挑了一个半遮面的面具,歪着头问沈安渝,“这个怎么样?我戴得好看吗?”
“你带什么都好看。”沈安渝从怀里递给摊主银两,“这两个面具我们要了。”
萧岁禾突然捧来盏翡翠冻,薄荷清气混着蜜糖。“尝尝这个!”
这是不知道第几个食物,他手里还帮忙拿着她吃了几口不吃的东西,但还是不扫兴地俯身啜饮时。
围观人群爆出喝彩,卖花少女的红梅撒了满天。萧岁禾激动地吆喝着,跟着围观群众鼓掌,诚然与其他人混为一体。
“你不会都吃饱了吧?”沈安渝接过她还剩下一小半的糍粑。
萧岁禾拍拍自己的肚子眨眼睛,“放心,你现在给我一头牛,都能给你吃完。”
“那就好,等会回春风楼?”
萧岁禾拉长声音,一下就能听出她的调侃,“王爷出来请我吃饭,想一分钱不花?”他将手里的东西塞回到她的手中,弹了个脑崩,“你是南昭人吗?春风楼可是膳食最好的酒楼了。”
萧岁禾坐在平稳的马背上,听着沈安渝给她介绍各种美食,手里的东西突然就不香了。
再度踏上春风楼吵闹的大堂,她与之前全然不同的感受,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啊,在宫里冷冷清清,对比一下非常无趣。
“就坐大厅,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多人了。”萧岁禾拉着沈安渝在大堂坐了下来,小厮拿着纸笔肩上搭着毛巾,“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抬眼对上对面的老板,“东家,要不上楼上包厢?”
“不用了,夫人喜热闹。”沈安渝直接上手,写下春风楼的招牌菜,“剩下的你们看着来。”
转眸见她一直盯着台上舞女妖艳的舞姿,眉心微皱,“王妃想不想看点新鲜的?”
沈安渝一手撑头,一手漫不经心敲打桌面。
“为什么只能男的让女的表演?你能不能找点男妓?”萧岁禾捕捉到对面人眼底闪过的惊愕,继而摆摆手,“就是单纯的表演,不是养男宠。”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眸紧盯着台上的表演,眉头微蹙,又扫了眼下面吃饭的男的,思维如潮水般涌动。对面的人疯狂揣测,在这个时代说这个是不是太超前了?他不会以为她有病吧?眼神在他身上飘忽。
“怪不得都是糙汉子来。”沈安渝捏着下巴,缓缓吐出从未预想的结果,“王妃还是有些头脑。”
在她惊讶的表情中,他离席而去,对台上的舞女说,“你们先下去吧。”
“我这春风楼日后要多些男妓”,他穿过张张桌椅,回望萧岁禾方向,“本公子要为夫人一舞,献丑了。”
寒光乍起,龙吟剑破空划出流云纹。
萧岁禾突然掷出银箸,正撞上剑锋三寸:"腕再沉半分。"她指尖点在他紧绷的小臂,钻入鼻腔。
沈安渝旋身将人困在剑光里:“这般教法,该收束脩了。”
“耍赖!”萧岁禾足尖勾起竹笛,沈安渝的剑锋随音律游走,斩断漫天飞花。最后一片海棠落在剑鞘时,他突然将人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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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在惊呼声中稳稳接住:“末将这套剑舞,可入得将军法眼?”
“我饿了。”脚底抹油般溜回座位,廊下看呆的小二这才端上荷叶鸡,萧岁禾心情发泄地撕下鸡腿,狠狠塞进嘴里。
沈安渝见情况不妙,好像玩大了,“都给你吃,吃了就不能再生气了,好不好?”
阴沉的眼神扫射全身,嘴巴塞得慢慢的,突然阴转晴,“我根本,就,嗯没生气。”
“真的没有生气啦”,她见男人不相信的眼神,撕下另一只腿递给他,“你要是给我摔地上了,你就死定了。”
她直接塞进他嘴里,“超级好吃,快吃啊,等会还要出去玩呢。”
风卷草浪翻涌如碧海,萧岁禾腰间的蓝纱随着风飘起弧线。
沈安渝单手控缰凑到她身侧,“王妃可听过‘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出自唐代诗人李白的《侠客行》)
“我可是个好学生。”萧岁禾笑着夹紧马肚,墨玉驹撒腿就快速跑起来,“今天势必要体验一下,哇!”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当》的歌词)
系统突然在萧岁禾识海播放《当》。
熟悉的旋律惊得她险些坠马。
“放松。”沈安渝胸膛贴着她后背,温热掌心覆住她握缰的手,“夹马腹要如弦月,不可太······”话音被突然加速的骏马甩在风里。
萧岁禾的欢呼声化作银铃笑声,墨玉驹载着两人奔向火烧云深处,她散开的青丝拂过他唇畔。
沈安渝收紧揽在她腰间的手,墨玉驹会意地扬起前蹄。萧岁禾的惊呼卡在喉间,后背贴上的胸膛震出闷笑,“王妃可要抓紧了。”
暖风吹拂脸颊,舒坦晒着日光浴的萧岁禾双手撑在身后,看着在草原上驰骋的沈安渝,心里说不出的羡慕。这也太帅了!她要是会骑马就好了,整片草原都将是她的。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取自《一剪梅》歌词)
沈安渝策马踏碎暮色,四蹄腾空奔驰在波光粼粼的草浪,马鬃在疾风中扬起墨色狂草。少年高束鸦青长发,如同马鞭在空中飞舞,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急停在她面前,“来试试。”
“握缰要如执笔。”沈安渝掌心覆上她手背,青玉扳指卡进皮革缝隙,“一定踩实马镫······”
萧岁禾突然夹紧马腹,如离弦箭般窜出。沈安渝的指节撞上鞍头,望着那道烟霞色身影融进天光,“别太快了!”
“驾——”回应他的是清越的笑声。
步摇摇摇欲坠,萧岁禾反手解开堕马髻,长发泼墨般在空中落下笔。狂风拂面,就如同跳伞冲破云层,是自由的感觉。身体随马的步伐摇动,她压低姿势,激动地欢呼着。
暮色将云絮染成火浣纱时,萧岁禾终于勒马在断崖边。马前蹄扬起剪影,惊起崖下栖息的鸿鹄。
她回眸刹那,残阳正为裙裾镀上金边。
沈安渝站在后面,她逆着光,意气风发。
16. 实战
“萧!岁!禾!”
“沈!安!渝!”
两道身影没入金色草浪,马匹低着头吃着草,尾巴在风的吹动下混入草中
最后一缕天光沉入地平线时,沈安渝在河滩燃起篝火。萧岁禾赤足踩着粼粼波光。
篝火舔舐着兔肉,油脂滴落炭堆发出"滋啦"轻响。沈安渝转动着木签子,忽见萧岁禾仰头凝望星空,眸中倒映的黑暗的天空点缀着若有若无的星星。
“过来。”他晃着烤得金黄的野兔,“尝尝沈氏秘制······”
话音未落,萧岁禾突然扑进他怀中。沾着河水裙摆扫过火堆,蒸腾起带着木质味的白雾,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凌乱的发丝,“脚滑了。”
这是她第一次吃兔肉,之前她一直不敢尝试,小兔子多么可爱,想想都很残忍。她看着手上一整只兔子的模样,嘴唇蠕动几下没下得去口,在沈安渝期待的眼神中小咬一口。
“嗯,好吃。”有些烫嘴的兔肉在嘴里翻炒一番终于下肚,“要再来点调味品就更好了。”
萧岁禾又撕下一大块,“我跟你说哦,我们那一般在烤的时候就要加香醋、生抽、香油、盐、味精这一类的,然后烤完之后撒点孜然粉、辣椒粉。”
“味精?孜然粉?”沈安渝皱着眉宇,重复着陌生的词汇。
吃得正香的萧岁禾手上动作一顿,挥挥手打马虎眼,“就是一些酱料啦,我这么叫习惯了,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
“吃啊,就我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岔开话题的技术实在差劲,她看着沈安渝开始吃东西,尬笑几声,“好吃吧。”
她有些食之无味,仰身盯着天空,指尖虚划着轨迹,“诶,你有没有见过九星连珠?”
“在书上看九星连珠很罕见”,她捻起根枯枝在地上圈圈画画,“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让我见识一下呢?”
深邃的天空,难以捉摸,不知道战友们现在是不是和她一样蛰伏在黑夜中?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给她送到这边来了?有没有发现她消失了?他们队这次演习有没有赢?这么多年她可一次未输,千万别给她留下被吐槽的话题,可她真的能回去吗?
抬手遮住不怎么圆的月亮,看电视剧里都有能回去的桥段,九星连珠就是一个常客,她真的能遇到吗?
缓慢放下,看到身边的沈安渝,她垂眸思考着,过了良久才开口,“你觉得未来是什么样的?如果有机会去的话,你愿意吗?”
“你脑洞真的很大,未来肯定是越来越好的,你要想去的话我也是可以考虑陪你的。”沈安渝带着笑意,眉眼间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大胆的问题。
萧岁禾只是朝他浅浅一笑,不再说话。
夜已深,仅有青蛙发出几声叫响,沈安渝用披肩裹住熟睡的人儿,萧岁禾梦呓着往他怀里钻,“发现狙击手!掩护我。”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一惊一乍的人儿,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指尖敲击缰绳,眼眸比夜空更加暗淡。
“萧将军,沈将军。”
雷青单手执剑朝两人抱拳,低着头望了眼身后的众将士,“已按照萧将军的要求,四百名将士集合完毕。”
“好。”萧岁禾指尖点着太阳穴,缓缓侧转身,“沈大将军有没有兴致比划两下?”
四百将士分为两队,萧岁禾和沈安渝各带一队,兵器采用没有危害的模拟作战专用武器。
山风掠过铁甲寒光,萧岁禾不拘小节地盘坐在沙盘前,指尖蘸着朱砂在羊皮地图划出三道弧线。帐外传来玄甲卫操练的金戈声,她将三枚铜钱拍在狼山隘口。
战靴碾过满地松针,在寂静的山林间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忽然抬手示意身后队伍停下,食指在唇边竖起,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前方错落的桦树林。
士兵看见她俯身从枯叶堆里拾起一枚箭镞,“他们不久前经过这里。”
沈安渝立于东侧隘口,却本该重兵把守的关卡空无一人,城楼上飘着战旗,只有三两士兵驻守。
“将军,恐有埋伏。”斥候盯着吊桥边新翻的土堆。
他冷笑一声,“虚张声势。”他抬手示意重弩手上弦,却在箭雨离弦的刹那瞳孔骤缩,那些箭矢竟穿透城楼上的“士兵”,直直钉入城墙上的柱子。
他咬牙看着全射空的箭羽,那些“守军”不过是萧岁禾特意摆出来的幻象。真正的杀机来自地底,二十名精锐突然破土而出,沈安渝的阵型瞬间大乱。
沈安渝站在瞭望塔上捏碎了胡桃,嘴角带着一抹欣慰的笑容,此计他闻所未闻。
萧岁禾此刻正潜伏在溪流中,嘴里叼着的芦苇杆连通特制竹管,水面下漂浮着打探着敌军脚步声。
“报——!东北方发现‘敌军’!”斥候的声音伏在水面之上。萧岁禾冒着泡浮出水面,趴在岩缝间,战术望远镜中清晰映出沈安渝的布阵:一百重甲步兵呈锋矢阵推进,两翼各有五十轻骑游弋,标准的中央突破战术。
她心里估算时间,对上男人直接的眼神,“快让兄弟们准备好,他们发现我们了。”
谷底突然传来战鼓轰鸣,沈安渝率兵开始冲锋了。重甲骑兵如同黑色洪流涌入峡谷,马蹄踏碎河滩卵石的声响震得崖壁簌簌落碎石。
前方有片普通不起眼的桦树林,萧岁禾的兵早已按照要求准备就绪。
“放烟!”她挥动令旗,五支响箭带着青烟窜上高空,正在冲锋的士兵突然分作两股。
沈安渝的帅旗不退反进,直扑前方的中军,而真正的杀招此刻正在崖顶展开。
二十名轻装士卒解下背后皮囊,灰白色粉末顺着山风飘向沈安渝后军。那是她就地取材用硝石、硫磺配制的简易催泪粉,虽不及现代化学制剂,却足够让战马受惊。
当第一匹战马扬起前蹄时,她解下发绳上的银饰,眯着眼睛望着太阳的方向,左转右转找到合适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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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光刺破灰白粉尘的刹那,潜伏在桦树林的伏兵同时拉动绳索。浸过桐油的麻绳网破土而出,将沈安渝先行的精锐骑兵兜头罩住。这些按照现代反恐战术布置的陷阱,此刻成了收割古代战场的利器。
沈安渝的笑声从谷底传来,“萧将军真是深藏不露啊!期待下次再战!”
“将军,肩甲卡扣······”将士捧着革带欲言又止。萧岁禾反手抽出藏于裤腿里的三棱刺,寒光闪过,过长的束腰革带应声而断。半截断带还未落地,已被她顺势缠在左手腕间打了个死结。
夜幕降临,他们两人还没迎来最终一战,阵营里泛出火光,萧岁禾坐在帐篷里,手在沙盘上飞快摆弄着,火把的光恰好爬上她侧脸。
改良头盔的护颊被削去半边,露出线条柔和的下颌,夜风吹开她额前碎发,坚毅的眼神在火光里像柄出鞘的弯刀。
“兑位缺了······”她蘸取朱砂在地形图上勾画,腕间珠串突然磕到镇纸。
帐外忽然传来蟋蟀振翅声,萧岁禾笔尖微顿,这个时节不该有蟋蟀。她不动声色地摸向衣袖内侧,指尖触到冰凉的铁质物品时,西北角的铜灯忽然爆出灯花。
帐篷里蜡烛火苗同时偏向一侧。
萧岁禾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帐内气流骤变的征兆。
“萧将军,好久不见。”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擦过,剑柄已经抵住她后腰。
萧岁禾闻到熟悉的沉香,自然知道是沈安渝,“沈将军好身手,能单枪匹马进入我的帐篷。”
她反手抽出袖中忍者镖,虽然为了安全外面厚厚包裹了一层布料,精钢打造的镖身打到人也是奇疼的。
“小心”,沈安渝在萧岁禾的提醒下,在空中翻腾,眼睛盯着深入木柱的飞镖,“萧将军还是顾情面,不如我们一对一比试,给这个训练收个尾?”
萧岁禾笑了一声旋身踢翻沙盘,盘里的沙石棋子暴雨般射向身后。沈安渝竟抖开她脱至椅背的披风,将其尽数收入其中。
“认真咯。”
沈安渝的掌风扫过耳际,萧岁禾躲过擒拿手,足尖在廊柱借力反弹,在朱漆木上蹭出两道白痕。
萧珩后撤半步露出空门,两人直接打出帐篷,“你们不要过来。”
她假意旋踢攻其下盘,却在半途变招,化腿为膝撞向对方腰眼。沈安渝闷哼一声,背脊撞上廊柱的瞬间突然发力。萧岁禾感觉自己仿佛撞进一团棉花,他趁机锁住她的脚踝往侧方带,两人齐齐落地。
两人在泥地上翻滚几周,萧岁禾挣扎想要起身,却被沈安渝死死扣住双手背于身后。
她抬脚攻其脚,全力抬头撞击他的下巴,却撞上一个柔软的手掌,“夫人不会是败于我羞愧得要自戕吧。”
啊!她居然忘了沈安渝带着头盔了,撞上去就如以卵击石,脑袋开花说的就是她了。
“好啦,你赢了!”萧岁禾放松全身气力,“但我也没输哦。”
17. 小妙招
众将士围在两人前方,双手都紧握置于两侧,眼睛盯着他们俩。
“大家看过瘾了吧,我刚才可一点都没放水。”沈安渝卸下力气,拍拍萧岁禾身上的软甲,“达不到我们这样就别说是南昭士兵了。”
“好啦,大家今天都累了,早点休息。”萧岁禾拍了两下手,皱眉眉头往帐篷走去。
她按着肩膀转了转臂膀,鼓鼓囊囊念叨,“果然男女有别呐。”
一只大手按下她高举的手,顺势牵起她的手,“你已经很强了,要是男儿身我还要活吗?”
萧岁禾撅起嘴,其实她挺满意自己的现状,力量的悬殊固然是存在的,她已经刻意训练力量,再练下去她就要变成金刚了。就算真枪实弹的战场,她也不是单靠力量取胜的。
“今晚就别睡了,陪我干点事。”
旁边经过的士兵不动声色低下头,脚下抹油般快速离开,并拉走往反方向的士兵,“你干什么?”
他朝人挤眉弄眼,那人却满眼疑惑,直接被人拦腰拉走。
“哎!”
“别管了,跟我走。”
蜡烛光昏暗摇曳,白色的蜡油顺着烛台滴在桌面,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帐篷上,黑影中两个脑袋相抵。
“此处并非要冲。”她将代表手里握着的小树枝插进沙盘之中,抬眼直视对面的男人,“昨天你三路包抄看似精妙,实则浪费了轻骑的机动性。”
竹签尖端在地形图某处轻点,正是萧岁禾布阵时故意留出的缺口。
“这里的地势也是对你们不利,我要是凶残一点从山上推巨石,你们根本就没机会······”
帐篷里除了她的声音,只有外面的风声迎合着,抬头一看对面的人撑着脑袋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喂,你在没在听呐!”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却被拉住,“在听。”
“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见脸不红心不跳的沈安渝脸上写着她生平最讨厌的三个字“不知道”,萧岁禾鼻尖微皱,咬牙切齿地带着“笑容”,“就你上课不听讲是吧。”
“我再跟你讲很重要的事,一直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听了,浪费骑兵优势,地形劣势。”沈安渝缓缓复述她之前讲的内容,“你好看,比花还好看。”
萧岁禾手在空中点了几下,转过身去手掌拍打额头。
萧岁禾啊萧岁禾,这个时候不是贪图美色的时候,打起精神来!
帐外传来甲胄碰撞声,雷青推帘而入,“沈将军,所有人马都带来了,已经扎营。”
“你们俩聊吧,我先去睡了。”萧岁禾拿起搭在椅背上披风,走出帐篷外,凉风吹拂,她又撤回一步,头探进帐篷里,“罚你今天给雷青复盘一下。”
萧岁禾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出去一键切换得意的小表情。
晨雾在林间还未散去,雷青已经带着二十名亲卫站在河畔。萧岁禾将素色裙裾掖进腰带,靴尖正踢开一丛挂着露水的车前草。
“我们在外除了粮草最重要的就是水源。一个人能几天不吃饭,但不能不喝水。大家应该有过喝了不干净的水闹肚子的经历,要是敌方狠一点,在水源里做手脚,那会怎么样?”
萧岁禾来回踱步,像是讲台上的教师娓娓道来。
“所以今天我教大家一项小技能,净化水质。”
她举起提前准备好的的竹筒,筒壁还带着新劈开的青皮,“取竹要选三年以上的老竹,竹节间距不得短于两掌。”匕首在第三节竹节上方三寸处旋切。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嘀咕,“砍个竹筒还要看年岁?”
“既然有人质疑,那我就好好解释解释。”
“生长三至四年以上的成熟竹子,有较强结构强度,适合用作净化水的容器。此外,我们还要优先选壁厚适中的竹子,以防止开裂和保证结构稳定性。”
萧岁禾低头削竹子的动作未变,缓缓撩起眼皮,“懂了吗?算了,这些对你们来说可能有些纸上谈兵。”
蹲在溪边石滩,拨开表层卵石,“滤材要五层。第一层取鹌鹑蛋大小的粗砂,需在活水冲刷处取用。”她忽然抓起把砂砾洒向阳光,“这种砂经百年水流打磨,棱角最利,能刮去水中腐皮。”
雷青忙递上麻布袋,却见萧岁禾摇头,“布袋会漏细砂,用这个。”她从衣服下摆撤下一块布料,“棉布或丝是最好的,然后跟我一起做。”
“真的可以,水的口感都不一样了。”士兵们连连发出惊叹,萧岁禾拍拍手掌,说话的每一个字都往上扬,“我当年被困瘴林,便是靠此法活过七日。”
萧岁禾蹲在河边接水,一个年纪轻的士兵在旁边踱步,她朝他投去笑容,挥手示意他过来。
“将军。”他明显局促地扣着手指,在萧岁禾鼓励的眼神下才小声说道,“昨天,我听到你和沈将军说‘你赢了,但我也没输’,此话有深意,昨晚冥思苦想也没有个解。”
真是个好学的孩子,“你觉得我输了?”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可知模拟训练的意义何在?”萧岁禾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小将。
他微仰着头,眼珠转动,“检验我们的训练成果?”
萧岁禾像哄小孩般摸摸他的头顶,“这当然是目的之一,但不是最主要的。”
“在我这,模拟训练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验证战术。”萧岁禾将竹筒同溪流中提起。溢出来的水顺着手臂滑落,“布兵之计千篇一律,易被敌军攻破,唯有不断革新,才能百战百胜。”
“所以明面上我输了,但我验证了我的方法是可行的,这就是我赢的地方。”
不远处传来声音,“将军!”
萧岁禾大声回应,转身拍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
胜负或许早就不重要,就像这溪水终究要奔向大海,而他们注定要在兵戈相击声中,为彼此磨去所有锋刃。
她的身影在林间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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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每一组成功完成净水装置,看着每个人很快上手,欣慰地倚着树干,“你学会了?等会检查。”
“生存训练第一项——”沈安渝摘下落进她发间的枫叶,“防范偷袭。”
萧岁禾翻身将他反制,膝盖抵住他腰腹时,发现他掌心藏着一块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外表有一些融化。
“沈安渝!”她耳尖泛红,“现在可是野外!”
“我知错。”他声音软软的,忽然扣住她后颈,将手里的糖塞进她口中,“但萧将军肯定知道草木皆兵。”
萧岁禾突然将沈安渝推向树后,十步外的灌木丛传来异响,她甩出袖中忍者镖,暗器一步钉住蛇头。一条黑白粗蛇被钉在地上,她回头望了眼双眼放大的沈安渝。
“将军的反应速度真的让我佩服。”沈安渝上前查看,用力拔下兵器。
萧岁禾拿手帕接过来擦拭,“只要被咬一次就能这样了,你忘了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树林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多少会点。”
实则不然,她望着蛇的尸体,脚踝就隐隐作痛,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还劳烦王爷帮忙拿着这条蛇。”萧岁禾强忍住恶心的感觉,召集来所有士兵,“野外有很多突发情况,就像树林里到处都有的蛇。”
“首先我们要分辨蛇的种类。被毒蛇咬后的伤口呈洞形,伤口较深,流血不止。无毒蛇咬伤,伤口浅,呈一字形。”萧岁禾在自己手上比划着形状,拿着匕首挑开蛇的嘴,“无毒蛇的牙齿短而齐整,毒蛇的牙齿长而弯,双排必是毒蛇。”
“被咬之后,立刻在伤口上方超过一个关节结扎,可以用束带、发绳、布条等等。其次冲洗伤口。”
“那体内的毒素如何排除?”萧岁禾抛出一个问题,眼神期待地环顾周围的士兵,直到等到了她预期的答案,“用嘴把毒吸出来。”
“很好,完全错误,徒劳无益且可能还会死快点。”
“如果手边有半边莲需连根捣碎,敷前要用火折子烘热。”萧岁禾冷笑一声,“但也不会这么幸运,被蛇咬解药就在手边。”
她高举一张布,划出十字痕,“但我们一般会随身带火折子和兵器,在伤口处划十字······”
残阳将溪水渲染成橙黄色时,营地里净水装置旁已经摆着十二个竹筒,夜枭啼叫声中,营地外突然传来喧哗。三两士兵抬着摔下马背的士兵冲进来,伤者左腿不自然地扭曲。萧岁禾立刻跪地探查,不敢轻举妄动,在系统医疗系统的支持下,“胫骨轻度骨折。”
她抬头点名让其中一个士兵去拿纱布木板,抬头望向沈安渝,他已净手站在她身侧,“我要怎么做?”
萧岁禾将他的手按在伤者膝盖,“数到三。”她突然发力正骨,沈安渝稳稳制住病人挣扎。
当夹板扣紧的瞬间,伤者竟露出茫然神色,“不疼?”
“不疼就好,剩下的交给你了。”萧岁禾朝赶来的军医点点头,回身给沈安渝点赞。
18. 狼烟
梆子声在浓雾中失了方向,萧岁禾的指尖抚过被露水浸透的令旗。
“报——!”斥候的嗓音撞在雾墙上,折成断续的碎片,"东北方向,看不清旗······”
萧岁禾抬眼往东北方向望去,听见身后传来砂石摩擦的细响。沈安渝挑开帘子,跟在后面的是雷青,“两个时辰了,还在看旗?走都快走到了!蠢!”
“不是他们蠢。”她将树枝重重插进泥地,“是这天气不作美。”沾着晨露的指尖划过,“今日这大雾,绛红在雾中显灰,靛蓝会泛黑,更莫说——”她忽然扯断一缕金线抛向空中,“在雾气里就是团乱麻。”
“本来旗语就是为了方便的,走过去不就损失了本意?”萧岁禾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突然握住他的手指,“我有个好主意!”
沈安渝低头盯着她闪着光的眼睛,再到拉着他的手掌,眼角微微上挑。
“雷青,帮将军准备点东西。”他启唇吩咐着,过了半个时辰,一张大桌上摆满了各种物品,她将八幅绸缎裁成大小不等的三角旗,他摩挲着旗面暗纹,拉住她赤黄色的手指,“将军这是在?”
萧岁禾手向下压着旗帜,是指完全浸泡在黄色的汁液之中,“柘木提取出来的染料长期不掉色,阴天也能反光,而且啊,不宜被虫子啃食,且褪色周期可控。”
拎起染上颜色的旗面,在风中吹动,“旗面太大逆风难扬,颜色鲜艳就可有所裁剪。”她将良后的旗帜塞给沈安渝,“但距离远可能还是需要大旗。”
“北辰能看懂南昭的旗语吗?”一语道出,全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回禀将军,此事暂无定论。”雷青缓缓道来。
“南昭与北辰语言相通,但在特定场合有其独特的语言,据我经验来看,北辰也有一套旗语体系,但是否一致无从考究。”沈安渝将旗帜固定在身后拉起的绳索上风干。
萧岁禾接过干净的帕子擦拭手上的燃料,“所以我在想直接在旗面上作画,这样即便旗语被破译,关键信息仍藏在图画里。”
“不过,这就需要重新构建一个体系,实在是繁琐。”她盯着随风吹动的旗帜,“因此我想直接设计动作。”
她立刻回到座位上,拿起毛笔在白旗上作画,周围围着的将士也是毫不避讳,“将军的画像是孩童学画般,真不错。”
“人无完人,我知道我画画不好啦,别挖苦我了。”萧岁禾画了好几张图,每一张都是熟悉的小人画。
“玄旗东北向,青旗三振,东北方三百敌军;红旗环舞加上黄旗半降就表示粮道遇袭急需支援。”她指着对应的图形解释,说完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众人,小心翼翼地询问,“或许你们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沈安渝第一个出声,“当然,简单易懂。”
萧岁禾眼神依旧徘徊在其他人身上,他凑近,“我说我懂了。”她一巴掌将他推开,“你一个人懂了没用,要其他人懂才行,你又不用挥旗。”
“懂懂懂!”众将士突然错落点头,萧岁禾眯起眼睛,“好啦,我知道画得太抽象了,教几遍你们就会了。”眼睛盯着桌上的小人画,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雷青拿起递给士兵,“你们传抄一下,先自己学习一下。”
“那边是不是冒烟了?”
“哪边哪边?”
······
众人的眼神都跟着第一人望去,萧岁禾、沈安渝和雷青三人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来。
随着太阳的升高,浓雾也淡了不少,朦胧的前方好像是有一缕炊烟般的白眼袅袅升起。
萧岁禾心里在打鼓,扭头看着身边的沈安渝,“这是不是烽火台传的信息?”
“全军待命!”雷青背过身大声喊道,面色严肃,“五分钟集合!”
沈安渝眼睛死盯着远处,“好像是,做好准备。”
一两分钟过后,烟愈发明显,本就被雾遮住的视线愈发浑浊,远处渐渐飘起棕色的烟。
沈安渝拉着两匹马,将墨玉驹的绳子送到她面前,“老伙计了。”
萧岁禾嘴角扯出一抹不明显的弧度,手里摸索着绳索,烽烟的出现象征发现敌情时,就代表了碰撞和战争的开始。虽然在现代她也参加不少真枪实弹的对抗,但这一次她的心一直提着。
“相信你可以的。”眼前多了一只手,她望向来源,“就当是次模拟,不过对手是北辰。”
雷青的令旗在东南角竖起,十二名轻骑悄无声息地散入薄雾。萧岁禾摸向腰间鹿皮囊,里面装着磨好石灰粉,也算是“目障散”。
“北辰的弟兄们,露水沾衣容易着凉。”她将芦苇杆抵在喉间,声音裹着晨雾荡开。
远处芦苇丛忽然惊起几只白鹭,丛丛蒲草不自然地倒伏。
“嗖!”
破空声袭来时,沈安渝的剑鞘已横在萧岁禾颈侧。羽箭钉入剑鞘镂空的花纹。
萧岁禾反手甩出石灰囊,白色烟尘中传来重物落水声。“坎位!”她扯动腕间铜铃。
潜伏在水中的士兵突然拉起浸透河水的麻绳,五匹战马应声而倒。落水的北辰斥候刚要拔刀,沈安渝策马掠过芦苇荡,剑尖挑起他的下颚,“北辰缺水还是怎样,居然要到我南昭领地来洗澡。”那人整理浸湿的长发,而后露出北辰将士特有的靛青刺青。
萧岁禾正要补上网兜,她瞳孔骤缩,“小心,是火攻!”几乎同时,对岸燃起十丈火龙,热浪掀翻了正在收网的士兵。
撤得还算快,沈安渝割断她被火星舔到的发带,青丝散落的刹那,萧岁禾已将袖中机括弩对准火源。
雷青带领赤焰军趁机架起藤牌阵,盾面涂着的湿泥,反而成了防火甲。沈安渝立刻吹响骨哨,原本严密的包围圈突然露出缺口。五名北辰死士以为找到生路,却径直冲进了布满蒺藜的沼泽地。
最后一名斥候被网兜吊在桅杆上,萧岁禾擦拭着染血的机括弩,忽然发现沈安渝左臂甲缝渗出血珠,是方才滚落时被火箭擦伤。
“别动。”她扯开他护腕,将捣碎的车前草敷在伤口,“这可比你们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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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金疮药管用。”
萧岁禾撇了眼高挂的北辰斥候,眼睛瞪得像铜铃,脸黑得跟烧焦了一般,挣扎着想要逃跑,“距离上次不过十几天,你们还没有放弃啊?”
“哼。”扭过头去。
“还挺嘴硬。”手臂环绕,白色纱布一圈圈缠绕,“这次想干什么?直接驱进南昭大门?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雷青将他放下,麻绳紧紧捆绑住,“将军不必跟他废话,我带人将其压送入宫,让皇上处治。”
“走!”他踢了一脚他的小腿,旁边两名士兵死死扣住他的臂膀。
晨雾渐渐弥散,沈安渝拉着萧岁禾,带着三名火工登上七丈高的烽燧台。
“沈将军!”上面把手的士兵低头行礼。
“大雾天气狼烟白到看不清。”她手指拿起一旁还未燃烧的木材,“嗷,我是临时的将军萧岁禾。”
“南昭的烽烟体系是怎样的?”
“白天用烟,夜间用火。烟柱的数量表示敌情的规模。也有“一烽一燧”、“二烽二燧”代表不同数量。”
萧岁禾环顾四周寻找下一烽燧台,“白天用烟,要是白烟的话可能比较难察觉,我想改进一下,换个颜色?”
她转回身抬头望着沈安渝,倒吸一口气,一天之间改了好多他们原本的习惯,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人家也用了这么多年。
“将军想做就去做。”他的手按着她的头顶,眼睛转向将士,“你好好听。”
“派人去铁匠铺拿点或者花点钱买些废渣,在燃烧的时候可以出红烟(氧化铁致红烟);药铺积压的雄黄也可以购入,虽然有黄烟,但是气体会有毒,需要覆面。(硫化砷产黄烟);要是加点古钱币刮下的铜绿燃烧的烟是蓝色的(铜或铜的化合物作为发色剂,可以产生蓝色);还有一个能产生紫色荧光,鲛油(传闻燃烧产生紫色荧光),但这个东西比较难找,没有就不必纠结。”
萧岁禾讲得入迷,一抽离出思维世界,就见周围的人嘴唇微启,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摸摸后脑,“其实我们还可以按照烟的颜色区分,举个例子啊,就像理论上硫磺、榆树皮加铜粉产生碧蓝烟可以作为警示,既可以提醒南昭,又可以警示北辰;赤烟的话可以用作主帅令,夜间的话可以用磷粉。”
“算了这样也不全面,旗语就能解决了。”
沈安渝的指尖掠过烽燧台边沿的铜锈,青绿的铜屑沾在指腹,“铁匠铺废渣每日可收三斗,雄黄······”他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将士,“去查军需账册,去年剿匪时该是收过二十斤。”
萧岁禾怔怔望着他侧脸,他忽然扯开嗓门,“愣着作甚?没听见要铜绿?”他踹了脚发愣的士兵,“带人去刮城墙砖缝,那些百年老苔比铜钱锈得狠!”
“分层填入,每层间隔湿苇席。”她用铁钩演示堆叠顺序,“最下层马蒿草引燃后会逐层烘烤,湿气延缓燃烧速度。”
士兵解下白鸽脚上的纸卷。
“将军,京城来信。”
19. 有蹊跷
“皇帝亲笔,说有要事商榷。”
天空掠过几只展翅的黑鹰,山谷间传来高亢的鹰唳,沈安渝粉碎纸条置入烽燧台,面色严肃,眼神凌冽地望着老鹰的行迹。萧岁禾简单交代最后几句改良计划,接跟着他快速的步伐走下高台。
“你觉得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翻上马匹,手里紧紧握着缰绳,眼神瞥向一旁并齐的沈安渝,“雷青他们应该还没进宫,难道我终于要卸下将军一职?”
“不知。”
轻轻谈谈两字,萧岁禾轻夹马腹缓慢前进,随着马背上下起伏,眼睛放空盯着错落的树木。
说起来,虎牌也只在她腰间系了一个月,虽然她早预料到这一天,但现在就来到这个关头,她的微笑唇都不明显起来。没有虎牌带不了兵,那她会无聊死的。
真的不想待在皇宫里!不想宫斗啊!
她不想死在宫里啊!
她越想心中越升腾起莫名的烦躁感。
“你要去哪?”沈安渝看着从自己面前呼啸而过的萧岁禾,不禁大声提醒,快马加鞭追上去。
墨玉驹的残影穿梭在林间,萧岁禾趴在马背上,想要收紧缰绳,但根本没有办法直起身来。马匹像自带导航般快速移动在棵棵大树间,马背上的人上下左右躲避着树木延伸出来的树枝。
一跃过大簇花丛,萧岁禾这才直起身来缓缓拉紧缰绳,墨玉驹扬起高傲的头,稳稳停了下来。
一阵风从身旁掠过,马匹嘶吼抬起前脚,沈安渝稳稳当当驾驭着它。
“跑这么快干什么!想死吗?”他的声音有些紧张,额头有些湿润。萧岁禾倒吸一口凉气,“刚走神了,再说我这不好好的。”
“担心撤职?”沈安渝拍着马继续慢步前进,萧岁禾默默跟在后面,“要事肯定和北辰有关。”
北辰?
萧岁禾加快速度,让马快加两三步,来到与他齐平的位置,“北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我从未听闻也从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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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还挺好奇的。”
“北辰呐。”沈安渝对上她期待的眼神,转眼停顿下来,“不告诉你。”
后一秒钟,他骑马跑出几米远,只留下扑面而来的灰尘。萧岁禾也不甘示弱,在后面紧紧追赶,并放声大喊道,“你!就给我讲讲。”
空旷的平原上两人两马,后面跟随的士兵走出树林,根本捕捉不到两位将军的身影。
“北辰我也就去过几次,屈指可数。”沈安渝驱着马优雅地行进,脑海里认真回想着北辰的信息,“北辰山水风光为最,普通百姓也很热情,因为地域,他们那的人相貌都别具一格,诚然来说长得比我们好看很多,外表明显更立体、精致,美人之国。”
“那下次去的时候给你联姻?”萧岁禾听到他一直再描述北辰人的美貌,小嘴一撇,“漫不经心”地笑着给他提议。
沈安渝嘴角上扬,笑意从眼神中流露而出,“你可别说,当时北辰还说要把公主嫁给我······”
20. 初入北辰
“你们先去驿站打点一下,我和王妃先到处转转。”
萧岁禾站在一旁,听着沈安渝交代着小厮,将手里的使者令牌递给他。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摘自于宋代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这是对她眼前市井人家的最好写照:中心是一座拱桥,从桥梁到尽头的街面,人头攒动。桥面两侧有一些商贩,人来人往的人群脸上都带着笑意,脚下的步伐也缓缓的。
沈安渝拉起她的手大步走上拱桥,徐徐微风拂过面颊,柳树湖畔,小桥流水。
沿着河畔是大大小小的院落,古风古色的院墙上几抹葱绿的爬山虎。
江南水乡从刚进北辰就像一幅水墨画卷,铺设在眼前。
“你认路吗?别等会我们两迷路了。”萧岁禾被拉着往前走,眼神好奇地四处张望,北辰的每一处风光对于她来说都是既熟悉又陌生。
本就出生在江南水乡的萧岁禾,眼前景象仿佛那一瞬间将她拉回到小时候,拉着阿婆粗糙的手穿梭在大街小巷。
“是定胜糕?”她闻到熟悉的味道,低头看到他递过来的油纸包,里面躺着几个颜色各异的糕点,迫不及待小咬一口,“就是这个味道!超级好吃!”
沈安渝抬手替她擦拭嘴角的残渣,“这定胜糕是北辰特产,你之前吃过?”
顿时她像被噎住一般,捂着嘴咳两声,绞尽脑汁想到个好借口,“嗯,之前乞讨的时候有好心人施舍过。”
原主本来确实在街边乞讨过,这是她能想出来比较合理的理由了。
她抬眸打探着他有没有怀疑,对上满眼的心疼,拿起另一块定胜糕递到他嘴边,“好东西一起分享才更好吃。”
“去看看那个。”萧岁禾眼睛瞥见一抹橙黄色,拍了一下旁边的人,急急忙忙跑过去。是熟悉的枇杷,“阿婆,这个我能先尝一个吗?”手里比划着一放在最前,“就尝一个。”
阿婆拿起两三个塞到她手里,又给沈安渝拿了几个,说了几句话。
“谢谢阿婆”,萧岁禾撕开外皮整个塞到嘴里,嘟嘟囔囔对着沈安渝介绍道,“这枇杷果肉细腻、甜美可口,现在这个时节是最好吃的。”
“这是阿,我猜的。”上一个任务获得的奖励终于派上用场,阿婆说着一口难懂的北辰语,差点脱口而出。
她品尝着果肉,吐出果核,眼睛圆溜溜打转,丝毫未注意到旁边人的眼光。
“各位老爷进来看看,我柳梅苑的姑娘个个水灵灵的。”萧岁禾闻声转过身凑热闹,见一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抬着纱扇对着路过的人招呼着,“下次再来啊!”
她抬起头看到拍边上“柳梅苑”三个字,门口站了几位身披丝裳的风尘女子,手摇团扇招呼着过路的人。
这和小说里“怡春院”应该差不多吧。
“阿婆,这一篮子我都要了。”萧岁禾回过眼神,朝阿婆比划着面前一个篮子,双手交叠于身前,乖巧地望着身后的沈安渝,“来,付钱就交给你了。”
挎着篮子的男人跟在萧岁禾身后,柳梅苑门外的女子都围过来,手搭在他的肩上拂过脸颊,“这位公子好生俊俏,不如到苑内小女配您喝两杯?”
萧岁禾抬手环抱胸前,“喂,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们看不见我吗?”
“我们是一起的。”沈安渝弯腰躲开下一轮攻势,站到萧岁禾身边,“娘子好雅兴,今日想点那位姑娘?”
她摩挲着下巴,眼睛在面前的人身上掠过,“一个都看不上。”
“啊,那也无妨,我们柳梅苑也是全北辰数一数二的酒楼。”老鸨笑着过来打圆场,上前掀起珠帘,迎接着两人进入,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扇子。
踏进柳梅苑内,阵阵丝竹之音掩藏在嘈杂的行酒令声下。大堂热闹非凡,宾客围坐矮桌,左右拥抱甚至腿上还能坐一个,身后一位按摩着;左边一口酒菜,右边一口酒,眯着眼睛在女人身上流连,咸猪手上下摸索。
萧岁禾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但人家丝毫不在意,毕竟整个大堂到处充斥着这样的场景。
“两位这边请。”老鸨引两人走进包厢,朝大堂大喊一声,“小二!”
“祝两位玩得开心。”
萧岁禾打量着包厢的环境,屋内陈设全是大红色,如同婚房。
酒菜很快端上桌,吃了口花生米,门外传来大堂轰然喧闹声,萧岁禾笑着问道,“看来这柳梅苑比你那春风楼更热闹。”
“我那可是正规酒楼,这是个风流场所,能比吗?”沈安渝抬杯一饮而尽。
楼下的吵闹声一波接着一波,萧岁禾推门而出,指尖轻轻拂过雕花栏杆。楼下歌舞声混着桂花酿的醇香,在烛台的光晕里氤氲成一片迷离。
“红绡姑娘!再来一曲!”
“舞一曲!”
“······”
纵使台下观众一而再地要求,名为红绡的姑娘欠身抱着琵琶从后面下场,“这花魁每日只演一曲,听说她还没有□□呢,不知道哪位达官贵人能有幸与她待上一晚,想想这滋味都爽······”
萧岁禾眼睛没有聚焦,耳朵聚精会神地偷听着他人的对话。
沈安渝从屋内出来,贴在她的身后。
“郎君可要尝尝新酿的梅子酒?”一女子抱着焦尾琴袅袅而来,石榴红襦裙扫过青砖地面。
三两女子从其他房间走出,也参与进来,扒在沈安渝身上,一女子着天水碧软烟罗,臂间挽着的银红披帛逶迤及地。她抬眼的瞬间,烈焰红唇贴上耳垂吹着气,混杂南诏口音,“奴家月漓,伺候人的功夫可是第一等。”
萧岁禾捻着腰间的丝带,饶有兴致地观察沈安渝的反应。
沈安渝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他想将人从身上扒去,刚摆脱一人另一人就吸附上来。
三楼传来玉杯坠地的脆响,雅间里的人却只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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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发间步摇垂下的珠串碰撞。
“姑娘,该换霓裳了。”侍女捧着诃子裙轻声提醒。
当最后一缕沉香在错金炉里化作青灰,她拆下鬓边发簪,任由泼墨长发垂落腰间。铜镜里倒映的锁骨泛着冷白光泽。走出房间,聚集所有人的目光,她刻意略过那些灼热的视线,却在经过三楼栏杆时,眼神不自觉飘向二楼被美女环绕的人身上。
沈安渝被惹得有些恼了,不顾是女子的缘故,奋力将她们打在地上,“实在抱歉,家有贤妻。”
“奴家做妾也是愿意的。”
萧岁禾挽过他的臂弯,亲昵地贴在他的胳膊,“可是我们约定好一夫一妻。”
再抬眼时,正对上一双浸着霜色的眸子,红绡姑娘立在朱漆廊柱旁,指尖捏着支白玉簪。
“贵人觉得,小女是簪海棠好看,还是折梅枝相宜?”她的声音像初春溪流破开薄冰,清凌凌荡开在喧闹里。她说话时并未看萧岁禾,眼底浮动的却是沈安渝诧异的眼神。
萧岁禾见两人有屏障,退回到房间内,饶有兴致地转动一口未喝的酒盏,眼见那向来冷面的沈安渝表情浮于面上。
“姑娘鬓染梅香,何需凡花赘饰。”他目光扫过红绡手中的白玉簪,瞧那成色定是南昭特有的锻造工艺。红绡忽然向前半步,素纱披帛拂过沈安渝骨节分明的手指,“贵人的书卷沾了沉水香。”她将袖中的书册递给他。
这位柳梅苑的头牌花魁此刻眼波流转,葱白指尖有意无意抚过沈安渝的云纹广袖。
沈安渝低眉一眼掠过递来的书籍,有抬眸望向她,“还请姑娘进屋细说。”
花魁一袭红裙扫过门槛的刹那,整座柳梅苑仿佛被冰泉浸透的丝帛,陡然绷紧了三分。
“竟有人能让红绡姑娘自荐枕席······”旁人喉间挤出半句酸涩低语,突然抓起案上酒壶仰头灌下,琥珀光倾洒在襟前,映得眼角猩红似血。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几位女子发出细碎的惊叹,着樱草色襦裙的少女们攥紧团扇,绢面上绣的蝶翼被指尖掐出褶皱。她们望着三楼垂落的茜纱,忽然觉得方才争相攀比都成了俗物。
“那郎君究竟是何方神圣?”抱着焦尾琴的女子咬着唇瓣,玛瑙耳坠随着偏头的动作轻晃,“上月陈侍郎家公子一掷千金,连红绡姑娘的身都没有靠近······”
话音未落,大堂东南角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公子掀翻了整张紫檀案几,青瓷碎片混着葡萄珠串滚落满地。他盯着二楼紧闭的雕花木门,突然扯下腰间羊脂玉禁步砸向廊柱,“这小子哪里冒出来的,不过是个普通打扮的,红绡姑娘怎好这一口······”
沈安渝合上房门,“王爷觉得这花魁如何?”萧岁禾突然凑近他耳畔,吐息拂过他额角垂落的发丝。
他安抚着她有些炸毛的头顶,替她拉开他身边的座位,“别闹。”
“你来给王妃介绍一下自己。”
21. 红绡姑娘
一扇木门内外两个世界,外面倾慕红绡姑娘的男子数不胜数,掀桌的掀桌,砸东西的扔得到处都是,老鸨到处跑处理着乱局。
“小女红绡见过王妃,多年前沿街乞讨遭戏耍,三生有幸为王爷所救。”红绡噗通重重双膝跪地,红纱裙摆满铺地面如娇艳的玫瑰。她解开腰间银丝绦,从贴身的冰蚕丝暗袋里取出一物,双手捧过头顶,腕间鞭痕在烛火下触目惊心。
“王爷可还记得这个?”边缘参差的裂痕,她掌心的白玉簪有明显的粘补痕迹。
萧岁禾本来准备看戏,正要拈葡萄的手顿在半空,头缓慢转向一侧,眼前的人像是陷入多年前的记忆,裹着北境风雪撞进沈安渝脑海,“当然,当时你还是蜷缩在街角的小乞丐,被一群乞儿按在结冰的污水里,怀里还死死护着半块馊了的炊饼。”
他记得自己用石子赶走那些施暴者时,女孩冻得青紫的手指还紧紧攥着他的袍角。
“您当时说······”红绡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剖开尘封的过往,“说拿着这去任何驿站,都能换顿饱饭。”
怜悯的眼神落在前方的弱女子身上,身上的伤痕像是饱经风霜。萧岁禾心头用上一股热流,鼻头酸酸的。
她伸出手虚按在胸口,原主应该也有同样的经历,让她更加容易共情。
“后来呢?”萧岁禾放轻声音,目光掠过红绡颈间隐约可见的烫伤。那伤痕形状奇特,像是有人将带有花纹的器具按在皮肉上生生烙出来的。
红绡垂着头露出肩胛处狰狞的烙印,“那夜我缩在城隍庙,被拍花子的灌了迷药。醒来时已在南下的船舱底,白玉簪已被折成两段,拼尽全力才跑回北辰,不得已才在这柳梅苑栖身。”
沈安渝的指节捏得发白,红绡不知道的是他在白玉簪中塞了块小金叶,原是想给这可怜的小丫头谋个出路。
此刻那些金叶子的去向不言而喻——怕是早成了人牙子囊中物。
"我在南方码头逃出来时,身上只剩这个。”红绡从发间抽出一根乌木簪,轻轻旋开尾端,倒出粒黢黑的药丸,“他们给我喂的哑药,我偷偷留了半颗。”
萧岁禾眼神尖锐,在红绡尚未反应之际,快步上前撩开她后颈碎发,三道图案迥然旧伤疤赫然在目。
看向沈安渝,萧岁禾眸色骤深。
手轻轻摩挲着痕迹,嘴里懊恼着,“这个记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到底在哪里见过?”
红绡挪动跪着的双腿到沈安渝面前,原本搅动裙摆的手拉住沈安渝的衣角,主人公震惊地瞪着双眼向萧岁禾投去眼神。萧岁禾也楞在原地,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缓缓直起腰,憋着嘴摇摇头。
“求王爷为奴赎身,求王爷救我与水火之中。”
每个字都带着将断未断的颤音,红绡染着丹蔻的指甲死死抠住身前人的衣角,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日后并定当牛做马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让我做什么都行,妾室,仆从,哪怕是最低等的浣衣婢······”最后三个字轻得像叹息,萦绕在梁柱间久久不散。
萧岁禾站于身后,清晰可见她跪坐的姿势毫无柳梅苑花魁的架势,宽大的裙子显出嶙峋的骨形。
红绡仰起脸两颗泪珠悬在睫羽间欲坠,像荷叶上滚动的晨露。鼻尖泛起浅浅的绯红,随着抽噎轻轻翕动。
见沈安渝满面愁容,眼泪滑落在腮边拖出晶亮的痕。她本能地抬手去擦,指尖将触到脸颊时却又蜷缩着垂下,生生让那泪珠跌碎在青石板上。
毫不顾忌形象地朝萧岁禾爬来,直扑她的大腿,距离近得能看见她下唇被咬出的月牙形齿痕,“求王妃收留。”
一声闷响骤然在耳边炸开,红绡朝她跪拜,一下又一下像要是她不同意就要自戕。
萧岁禾试图拉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这孩子真的也是个倔脾气,像机器般一下一下磕着头,在她下一次撞到地上,萧岁禾用手给她垫了一下,她惊愕地抬起头,额头已满是血。
嘶!做好人真不容易。
“我和王爷商量一下对策,你别再磕了,坐下来吃点水果。”前一秒还是比较冷静,转过身她面露难色,揉着沾着血迹的手背。
这丫头真的用了很大劲。
沈安渝接过她的手,用衣服擦净血迹,温柔地替她揉着,“你想要收留她?”
“那你有更好的方法吗?”萧岁禾侧目撇了眼默默擦拭泪珠的小女生,“她是地道的北辰人吗?”
“是,当年她还是个小屁孩,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听着沈安渝的语气,萧岁禾注意力从手背的疼痛转到他身上,“那你还不赶快想想办法,老父亲。”
“身在北辰,人也是北辰人,我怎么能给她带走?”
萧岁禾猛拍脑袋,她怎么犯傻了?古代和现在还不一样,出国有些麻烦,在现代至少半个签证就能走,甚至还有落地签呢,反观这里带走一个人好像有些困难。
她闭上双眼,仰头朝着房梁,眼前快速闪过许多可能的方案。
“红绡姑娘有无特长,或许可以在其他地方谋职?”萧岁禾说完观察着她的表情,轻轻朝自己的手吹了口气。
门口传来有节奏敲门声,萧岁禾第一时间对了一下沈安渝的眼神,示意红绡姑娘不要出声,将门打开一条小缝,“何事?”
“小的找王爷有事商议。”
“好的知道了。”她朝沈安渝挥挥手,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轻声说道,“你们在外面聊。”
萧岁禾合上门,转身望见红绡搓着手,脸上泪珠和鲜血混在一起,精心盘好的发型早已散落,小鹿可怜的眼睛盯着她,那一瞬间她好像能见到沈安渝之前救下她的那个场景。
“你知道为什么我最喜欢松竹梅中的梅?”萧岁禾盏中残茶泼向窗边盆栽,将红绡的视线拉向那株蔫头耷脑的素心梅得了滋润。
她执起红绡冰凉的手按在陶盆边缘,“柳梅苑,梅花多用来比喻女子,你看这梅树根茎被瓦盆拘着,”沾着茶渍的指甲刮开盆土,露出几缕被染料浸透的腐根,“可它骨子里仍是雪山上的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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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坚信她能够抵御风雪,你觉得呢?”
红绡身伸出的手轻抚着梅枝,手上的血迹落在枯萎的花瓣上,愈显娇艳。
“想要摆脱困境就不能全靠他人,就算我们今日将你从这苑中救出,日后也是个问题,我想你能懂其中道理。”萧岁禾双手背于身后,嘴唇依旧张张合合,“男人有几个是靠得住的,你看看外面这些左拥右抱的,只有自己有本事才能不为他人所困。”
“跟你讲个故事吧,我也是个孤儿,在街头乞讨被人绑架要卖给富家作妾。我跟你一样逃跑但又被抓了回去,但我没放弃又一次尝试,在路上被王爷所救。”萧岁禾稍作停顿,“但我有一项男子都比不过的本领,就此人生就不一样了。”
萧岁禾没有提防地撩开衣摆,露出腰间别着的虎符,“所以现在谁人能欺负我?”
“如果你擅长烹饪,你就能开间餐馆;如果你善于织布,可以开个布庄。”萧岁禾眼神坚毅地对着红绡依旧红红的眼睛,“我们可以救出你并提供资金,但后续你要自己独立。”
红绡伸手握住萧岁禾的手,微微用力捏着,“多谢王妃指点。”
“我娘之前就是织女,小时候学过一些,我想我能凭借这个手艺混口饭吃。”她的眼睛闪着光,声音也不再弱不禁风。
萧岁禾露出真心替她高兴的笑容,拉着她的手给予支持。
木门再次被敲响,沈安渝推开门,“驿站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我去去就来,你们好生在此休息。”
萧岁禾和红绡对上目光,“你先帮红绡姑娘赎身,捎她一起回驿站洗漱换衣,我在这等你。”
拍拍红绡的手背,“我那有未穿过的衣物,你自己去挑两件。”
萧岁禾目送那两道身影远去,关上门在房间内踱步,空荡荡的房间,没有灵魂伴侣手机,没有心灵伴侣书籍,甚至都没有个小鱼小鸟。
推开房间内的窗户眺望,规整有致的平房一览无余,多为黑灰暗色;错综复杂的小道将一座座平房切割开。她无聊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百姓,路上百姓或身着华贵或朴素无华,脸上都带着笑意,闲庭信步讨论着家常。
之前沈安渝说北辰是美人之国,市井上的男女老少暂时没有美到特别吸引她的注意,但说实话长得都很好看,最丑的都是普通标致的样貌。
“听闻南昭王爷已到驿站······”
隔墙有耳说的就是萧岁禾,有道声音从隔壁的窗户穿过来,她抓到关键词“南昭”,耳朵顺着靠近窗户的墙壁,又听到有男声说,“圣上娶亲······你说我们要不要······”
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大清,萧岁禾推开门小心摸到隔壁门口,佯装漫不经心地散步。
门内头忽然传来脚步声,她心里一惊,此地不宜久留,慌忙转身撞进一片月白云锦中,清冽的雪松香扑面而来,她抬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那人发间簪着金色束发冠,眼尾朱砂痣在灯火下艳得惊心。
“姑娘可是迷路了?”
22. 醉酒
好吧,她要收回刚才的想法,第一个吸引她注意的美人出现了。
她抬眸的刹那,萧岁禾屏住呼吸,眼睛久久停驻在她玉雕般的面庞,精致得简直不像话,棱角分明,最惑人的是眼尾那颗朱砂痣,一瞬间就摄走了魂。
“姑娘何故盯着在下?”声音温润如玉,倒是匹配她的外貌。
看破说破,萧岁禾慌忙后退时踩到袍角,被一柄洒金折扇稳稳托住腰身。
“当心。”那人指尖掠过她腰间,笑意更深,近距离的接触使她心头剧震,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直到柔软的触觉,这才相信这不是幻觉。
她快速抽回收手指,不禁赞叹道,“好美!”
“姐姐这般貌美,下一届花魁非你莫属。”萧岁禾眼珠一动不动,稳住身体,放下“豪言壮语”。
美人松开环抱腰间的手,眼尾上挑,“相逢即是有缘,姑娘不如与我共饮一杯?”晃了晃手中的青玉酒盏,“听说柳梅苑新来了个西域舞姬,跳的胡旋舞堪称一绝。”
萧岁禾刚要推辞,忽听得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几个醉汉的哄笑声混着碗碟碎裂的脆响。
眼神注意到隔壁房间内的人推门而出,往她们的方向扫了一眼,转身走向楼梯,她回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头转身欲走,却被扣住手腕。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姑娘不肯赏脸?柳梅苑果酒可是珍藏······”
“大美人喜酒?女子还是少喝些为好,小酌怡情。”萧岁禾眼睁睁望着隔壁人离开的背影,回过神打量一番面前的人,“如此美貌真叫人雌雄难辨。”
金色折扇抵在下颚,那人薄唇微启,拉起她的手腕往胸膛上贴,“一摸便知。”
萧岁禾红着脸攥紧自己的手,“我要是为男子定会倾倒裙摆之下,可惜身为女儿身,只能为姐妹。”
“姐姐,柳梅苑天天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你是不是能接触到很多达官贵人?”对刚才隔壁谈论之事的好奇想法萦绕心间,萧岁禾眼珠转到眼前之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八卦分享分享?”
她双手环抱住她的胳膊轻轻摇晃,似撒娇般拉近距离,睁得圆滚滚的眼睛,期待着一个肯定的回答,这样也算是弥补了她刚刚错失的机会。
“好些日子被困在院墙之中,好不容易溜出来找点乐子。”
她眼角涌上失落,其实她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天天窝在皇宫之内,望着红瓦真的很想翻出去,只是说出了她的愿望。
她抬起头渴望地望着她,见她微微摇摇头,压低声音,“当今圣上择日要娶妻,听说是个侍女上位······”
两人边说边走动,萧岁禾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这瓜真香。
果酒气息在面前散开,“真的假的?皇上给侍女睡了,这才娶她的?”她翘起二郎腿,头往前伸表示震惊。
“然后呢?”
小抿一口,果香在口腔中弥漫。
“那侍女美貌出众,还有一身绝世舞姿,皇帝每日沉沦其中。”旁边的人掐住杯身仰头一饮而尽,“届时各国使者都将参与,举国同庆一周,此乃史无前例之阵仗。”
“这岂不是荒唐。”
如此言论在一个身处柳梅苑的女子口中而出,萧岁禾对她的好感更上一层,“敬你一杯。”
酒杯一杯一杯倒满又见底,就说她知道很多八卦,上到皇宫轶事下到市井人家,大大小小的趣闻都了解到。不知道第几杯下肚,萧岁禾撑着愈发沉重的头,眼睛已经眯起,模模糊糊能辨析人的身形。
“呵呵呵,姐姐知道得真不少。”
眼前的美人仰头饮尽,一线酒液顺着脖颈滑入交领,“与姑娘交谈甚欢,不知我能否知晓姑娘芳名?”
“我啊,我跟你说,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一个”,踉跄撞开朱漆门,恍然间第一次来到柳梅苑,“嗯?这是哪里?”
萧岁禾望着迎面而来的墨色身影,她张开双臂迎上前去,栽进沈安渝怀里的瞬间,头在胸膛噌啊噌,“你怎么才来,要不来我就要跟姐姐私奔了。”
沈安渝本来是一头脑的怒火,当他回到包间清清冷冷空无一人,到处寻找无果,就差把柳梅苑翻个底朝天。
手紧紧搂住抱着他的女生,她的脸颊红扑扑的,气息中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味,“你喝酒了?”
萧岁禾软软弱弱哼了几声,沈安渝轻唤无果,弯腰将她横抱于胸前。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屋内的人,萧岁禾迷迷糊糊睁开眼,抬手遮挡住透过窗户的阳光,爬坐起来环顾着陌生的环境。
该死,脑袋剧烈疼痛,昨天她是喝了多少?
除此之外,四肢酸胀、腰酸背痛,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被人揍了。
“王妃?王妃,您醒了吗?”门外一道人影,轻轻地询问。
萧岁禾艰难地挪动到床边,“进来吧,红绡。”
见红绡端了一盆水进来,将其放置在架子上,还不忘和萧岁禾说道,“王爷吩咐备了清淡粥点,娘娘洗漱好就可以传膳。”
“多谢姑娘。”萧岁禾按着酸楚的胳膊,慢慢挪动到她身旁,“喝酒误事。”
“娘娘是不知道,王爷昨夜将你抱回驿站,那叫一个宠溺。”
萧岁禾捧着水洗脸,耳朵听着她继续回忆,“娘娘黏在王爷身上拉都拉不开,王爷眼睛里也只有娘娘一人,伴着起舞生怕磕着碰着了。王妃与王爷感情如胶似漆,怪叫旁人羡慕的。”
“什么!”顾不上脸上的水,萧岁禾猛地从盆里抬起头,水珠顺着脖颈打湿衣领,“我跳舞?那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丢人丢大了,沈安渝见识过她的舞蹈水平,没什么事,要是被其他人看到······
“嗯,应该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萧岁禾小松一口气,手去摸架子上的毛巾,“娘娘说了很多话,但支支吾吾听不太清,好像听到大美人之类的话语。”
她用毛巾死死捂住脸。
完!她喜欢漂亮姐姐的秘密不保。难以相信距离她很近的沈安渝到底听到了什么。
现代时间每天在军队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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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男多女少的环境中,萧岁禾反而对男生没有兴趣,物以稀为贵,漂亮姐姐妹妹都是她的心头宝。
“你这是在敷脸?”
听到男人的声音,萧岁禾默默转过身,毛巾之下的脸逐渐皱皱巴巴,黑暗的环境中头脑风暴合适的理由,还没有想好,眼前骤然一片光亮。
“我去准备早膳。”红绡捂着嘴角离开房间,顺势带上房门。
萧岁禾回过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早上好!”
他含着笑意看着她一声不吭,她举起的手缓缓放下,“对不起,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开始是听到隔壁在谈论南昭······”
“头疼不疼?昨天喝那么多酒。”沈安渝伸出手按在她的太阳穴上。
萧岁禾一愣,嘴巴有些不利索,“不疼,就是有点疼。”拍了两下嘴巴,“我饿了,去吃饭吧。”
“你们都不吃?那我开动了。”萧岁禾见旁边站着的、坐着的都没有要动筷的样子,肚子里在咕噜噜地叫,干脆就直接开始吃。
沈安渝帮她夹菜,语气听不出他的情绪,“你很喜欢昨天那个人?”
萧岁禾嘴咀嚼着,眼睛咕噜噜转动,刻意避开他的眼神,“也不是喜欢,就是长得很好看的一个姐姐,这你就不用吃醋了吧。”
“姐姐?就这么简单?”沈安渝见她一个劲点头,抿了一下嘴唇,“看来王妃男女通吃,本王需提高警惕。”
咳咳!萧岁禾捂着嘴,拿起身旁人笑着递来的手帕。
“王妃呐真的很招人喜欢”,一旁置身事外的红绡抬着手帕打趣,“我就很喜欢呀。”
萧岁禾提着裙摆就佯装要打她,满屋子追逐。
“挠你痒痒。”
“王妃,王妃,我错了。”
都是年岁小的小女生,玩到一起特别快。红绡连连求饶,这般才停下手,两人都坐在地上,准确来说,红绡是笑倒在萧岁禾的怀里。
萧岁禾站起身,顺势拉起笑出眼泪的红绡,“再闹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萧氏挠痒痒的厉害。”
“略略略。”红绡手速极快地戳了一下萧岁禾的腰间,快速跳到一旁。
萧岁禾脸红扑扑地皱着鼻头,手指点点调皮的小孩。
“我打算帮红绡开家织布坊或者布庄,王爷能帮帮我吗?”
开店容易但是在北辰开店好像力不从心,毕竟是个外国人。
萧岁禾端端正正坐好,轻拽沈安渝的袖角,“王爷可是我在北辰唯一的人脉了,不帮我只能求皇帝让我把人带回南昭,行不行吗?”
“帮!”
“就知道王爷是绝世大好人。”萧岁禾激动地和红绡对视一秒,扑倒前面人怀里给他一个浅浅的拥抱。
即便只是一触即离,沈安渝身体不知所措僵在原地,“罪魁祸首”胃口一如既往得好,眉飞色舞地大口吃着早餐,架势像是要将昨晚没吃的份补回来。
“慢点吃。”沈安渝看着她都怕她呛到自己,“红绡等会带王妃去打扮,今日要去拜见北辰皇帝。”
23. 头顶花盆
太阳缓慢爬坡,微弱的光芒斜着擦过檐角,萧岁禾僵直地从房间小步迈出,眼睛朝下看,踢着裙摆。
“王妃不要乱动。”
后出来的红绡跟在萧岁禾身后,默默提醒着。
萧岁禾瞥见头顶一只手替她整理发冠,转过身两边的珠帘抽向自己的脸,“就一定要带这个吗?穿这么隆重会不会抢别人风头?还是穿个简单的吧。”
她承认,头顶的发冠很美,但有一个缺点——太重了,压得她的脖颈酸胀,整个头不敢动,低头发冠会掉;此外,它易乱,转个脖子想放松一下就缠绕在一起。
“王妃这么美就要打扮得美美的,更何况是第一次入宫,这礼节是必不可少的。”红绡梳理好,往后撤几步,整体观察一番没问题,“仙女下凡,王妃忍一忍就过去了。”
头是不能动的,手是要放在身前的,步伐是要小的,衣服是又重又长的,做女人真累啊,尤其是古代的皇家女子。
从房间到驿站大门,不出几百步的距离,萧岁禾脖子就已经僵硬。
马夫见两人的身影,提前搬出小板凳置于马车边,红绡紧紧搀扶着她上车,随后拎着裙摆而上。
萧岁禾抬手掀起竹帘一角,眼神从缝隙中先一步看到静坐车内的沈安渝,竹帘漏下的光影在他闭目时眉骨投下阴影,喉结随着呼吸起伏的弧度。
看来昨天晚上挺折腾他的。
放轻动作朝身后的红绡示意保持安静,她弯腰摸进马车内落座,倒吸一口气,手握住撞击轻响的珠串。
马车内空间很大,招呼红绡一起进来坐,还不忘吩咐车夫,“可以启程了,平稳些,王爷在休息。”
马蹄声响,车轮滚动的声响在耳边,整个环境都安静得出奇,为了不打破休息的环境。
上下左右摇摇晃晃,像置身于摇篮之内,萧岁禾的眼皮愈发沉重,头脑本就昏昏沉沉,闭上眼睛说是养神,实则很快进入睡眠模式。
坠入黑暗的淤泥,想要爬出却越陷越深,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萧岁禾猛然睁开双眼,呼吸还沉浸在梦境之中,望了两眼还在养神的两人,深深叹气。
车马进入热闹的市井街区,就像置身于早晨满是人的菜市场,萧岁禾挑起脑后的帘幕,看到鲜活的世界,她内心的不安被渐渐疏解。
外面百姓在街两侧摆放着新鲜的蔬菜,来往的人绕着马车行走。
一位年级不怎么大的女子身后背着大大的箩筐,箩筐里坐着一位小孩子,坐在大半框菜里,用一块布隔开。
看到被放在身后竹筐里的小朋友,咬着手指愣愣地望着她,不禁伸出手逗她。
小女孩见她咯咯咯笑个不停,嘟嘟肥的脸颊眯起的小眼睛,欢喜得不行。
红绡听到动静好奇地凑过来,一秒钟加入小朋友的好朋友行列,从怀里掏出糖果,肥嘟嘟的小手紧紧握住,高兴地连连拍手,糖果掉入竹篮里。
“小孩的脸肯定很好捏,肉肉的软软的。”小女孩的妈妈背着她往另一方向走,红绡眼神还留恋背影。
沈安渝没被嘈杂的闹市吵醒,倒是受两人的影响,略长的睫毛撩起眼皮,眼珠像是蒙了一层雾,加上毫无表情的脸,就像有起床气一般。
红绡的手捏着空气,表情享受得就像真是捏到小朋友的脸蛋,“眉眼清秀,小美人胚子,长大绝对好看。”
“王妃这么好看,以后生的小王爷肯定继承王妃的容貌。”她转眸望向王妃,眉飞色舞。
沈安渝悄无声息地提出质疑,“难道不能也继承少许我的帅气潇洒?”
两人这才发现一旁的沈安渝醒了,萧岁禾捂着嘴角,听着红绡的解释,“王爷也是可以,但还是王妃的底子比较好。”
“哈哈哈哈。”萧岁禾是实在忍不住出声。
红绡不知道是继续补刀还是在找补,“王爷常年在外征战,脸庞沙石磨砺英气,但在北辰女子看来就是个糙汉子,况且······”
沈安渝没有打断他,反倒是红绡抿紧嘴唇,“我什么都没说。”
她望向他的眉眼,虽然平静和善,但总感觉有股杀气。
更不用说,她僭越了。
“都说是北辰了,南昭的女子就不同了,其实只要你不别拿着破扇子晃啊晃的,还是帅的。”萧岁禾温声细语安慰着。
红绡紧忙附和,“对对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王爷王妃就是郎才女貌。”
“那你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貌?天天都要夸我好几遍。”萧岁禾话锋一转,她平日自己也照过镜子,自我感觉也就是长得比较标致,尤其是在遇到昨天的大美人之后,立刻就暗淡了。
红绡嘟起嘴唇,语气说不出的羡慕,“王妃容颜在北辰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嘴甜。”
红绡坐到萧岁禾同一边,沈安渝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带着,根本融不进女生的圈子,也没想过要加入。
“王爷王妃,到地方了。”小厮在帘外低声喊道。
沈安渝潇洒地掀开竹帘,大步跨下马车。
车内的萧岁禾端着坐好,任由红绡的双手摆弄,抬眸望见头顶的大花盆,“嗐,这般美丽有些沉重呐。”
撇着嘴角钻出帘子,低头是一只带着扳指的右手,萧岁禾轻轻搭在上面,平稳落地。
手腕垂下撞出响声,两串珠串碰撞在一起,沈安渝握着的手微微收紧。
皇宫建筑果真师出同门,周围可见的墙壁都是朱红色的,黑色的砖瓦与之搭配显得高贵而庄严,时不时有几只鸟儿停歇片刻,又飞入空中,许久之后可能还在这皇宫之内。
虽然是同样的环境,但人却不尽相同。
路上萧岁禾见到不到宫女,个个面带笑容,脚下的步伐轻快地要跳起来,追逐打闹的也出现在眼前。透过左右互通门,笑声全景无死角荡漾,小朋友打闹在一起,也有大人参与其中。
十分有爱。
殿内小太监快步出来,对着把守在门口的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好像是他的上司。
“传南昭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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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殿······”
一声传唤,可能是大太监领着他们一行人往上走,萧岁禾低着头紧贴着沈安渝跨过门槛,一只手背在身后招呼着红绡不要离她太远。
“不必行礼,来人落座。”北辰皇帝的声音是上了年纪的,萧岁禾斗胆侧头看了一眼,是有些年岁的痕迹在脸上,但身体还是挺魁梧的,怪不得能娶娇妻。
萧岁禾初来乍到,眼睛只好盯着地面,就当个空气。
“沈将军长途跋涉来北辰,驿站住得可习惯?”
这般场景就如同在大马路上遇到亲戚总要问上几句:吃了吗?怎么样?
沈安渝倒也谦逊,“多谢皇上关心,常年待在营地,驿站可是好多了。”
“住得不习惯或吃得不习惯但说无妨,宫中早已备好床榻。”皇帝坐得不远,抬手指了指旁边的萧岁禾,“听说这次沈将军特意携夫人前来。”
不等沈安渝开口,萧岁禾快速抬起头,嘴角带着礼貌微笑,朝皇帝的方向点头行礼,“臣妇萧岁禾见过皇上。”
老皇帝哈哈大笑摸着胡须,眼睛却目不转睛盯着她,饶有滋味,“大家闺秀,沈将军真是好福气,娶得如此貌美夫人,倒比吾还潇洒。”
“想当年吾小闺女吵着闹着非你不嫁,拒绝的如此干脆,原来是心有所属啊。”
萧岁禾心里想起沈安渝之前说北辰要把公主嫁给他,看来是公主对他一见钟情呐,她倒是有些好奇这位公主了。
“父皇。”
大门传来清澈的女生,萧岁禾见两人一人拖着裙摆迈入大堂,由于背光的缘故,看不清容貌,只见她走得很优雅,头部还是很灵活的。
玲珑珠帘轻响,她止步于两人面前,“好久不见,沈公子。”
沈安渝浅浅颔首。
这般萧岁禾才清晰欣赏其美貌,美人之国的公主自然不会差,是很标准的倾国容颜,但她心里一直存留一个疑问:
这皇上长得一般,怎么能得如此貌美的子女?就全凭借妃子来洗基因?
“你好,我是康焉然,你也可以叫我焉然公主。”
萧岁禾没想到初次见面的格格会主动打招呼,条件反射站起身微微鞠躬,“萧岁禾见过公主。”
就像校园时代结识朋友伸出手,幡然醒悟,在古代哪有这样的礼节,带着尴尬地笑容想要收回比脑子快的手。
康焉然低眸瞥见,先一步紧握她的手,朝她莞尔一笑。
“不必多礼。”
她转身就拎着裙摆,奔着皇帝的位置去,“你们在聊什么呢?我没打扰到父皇吧。”
皇帝招呼着她坐在他身旁,拉着她的手,陷入回忆之中,“不打紧,我们正聊到你。”
“您不会旧事重提,将我年少囧事又拿出来鞭挞一遍吧?”知父者莫过于其子,见皇上难掩的笑容,康焉然一猜即中。
康焉然摇晃着父亲的臂弯,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
“父皇!”
“我早就不喜欢沈公子了。”
24. 急救
“好好好,吾不提便是了。”皇帝顺着焉然公主,拍拍她的手,“你带沈夫人转转,吾有些要事同沈公子交谈。”
萧岁禾扭头望了沈安渝一眼,他朝她露出笑容,让她跟着焉然公主一同,红绡作为侍女也随后出门,两边的将士将厚重的木门合紧。
面前是白色的长阶,宽阔的衣角被风吹鼓,她大大张开双臂放松僵直的身体,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都错以为自己称帝。
“不用太拘束,在宫里没这么多讲究。”康焉然下了一两节台阶,又拎着裙摆走上来,按在萧岁禾紧绷的肩膀和脖颈,“这是不是你的身体?放轻松。”
眼前的公主摇头晃脑展示,可以低头可以抬头,“这些都可以,别怕发冠会掉。”
“你是不是没怎么带过这个?”康焉然看着抬着头试探性做一些动作的人,好像发现了她如此僵硬地原因。
“是的,这发冠都超级重,脖子都要压断了,你们是怎么做到常年带着的?”
萧岁禾扶着后脑勺,轻轻托着沉重的发饰,听到公主身后发出微弱的笑声,她抬眸仔细打量离得很近的公主头上也是插满装饰,头顶也顶着一片扇子。
“戴多了就习惯了,而且我们平日里也不一定要戴。”
暮春的风裹着暖意,御花园的垂丝海棠,零落的绯色花瓣轻飘飘地撒在九曲回廊的青砖上。康焉然引着萧岁禾绕过一丛开得正盛的芍药,停在一架紫藤花瀑前。
藤蔓从亭顶倾泻而下,淡紫色的花穗如云似雾,垂落的枝蔓在风中轻摇,仿佛为两人隔出一片私密的天地。
她抬手摘下发间金凤,任青丝垂落肩头,清凌凌的却带着几分慵懒,“沈夫人也卸了罢,这里是我的宫殿,可以随意些。"
萧岁禾闻言取下头上的发冠,顿觉脖颈一轻,仿佛卸下千斤枷锁。
康焉然已倚在青石凳上,将沉甸甸的冠冕随手抛给侍女,“沈夫人,这边坐,赏赏花晒晒太阳。"
“公主还是叫我萧岁禾吧,冠夫姓听得有些不习惯。”
红绡顺手接过萧岁禾放下的发饰,侍女捧来葵口盘,盘中呈着的不是宫制茶点,而是几枚青杏并半剖的莲蓬。
康焉然拣起粒莲子,指尖轻旋便剥出翡翠般的莲心,“你瞧这苦心,太医署日日往我药里添,说是清心火。”她忽将莲心投入茶盏,碧色在琥珀汤中浮沉,“可女子在这四方城里积的郁气,岂是草木能解的?”
萧岁禾捧起青瓷盏,见银针茶芽根根直立,茶汤映出她卸去华饰的面容,“公主······倒不似传闻中骄矜。”
康焉然忽地轻笑,腕间翡翠镯磕在石案上,惊得盘中莲子微微一颤。
她拈起半片莲蓬,对着太阳举起,孔洞间漏下的金光斑驳地映在她眉心花钿上,“传闻能有几条是真,舌头底下压死人,唾沫淹死人,听个乐罢了。”
“你为何发笑?”
康焉然疑惑不解,未说任何喜乐之事,怎么就这么开心。萧岁禾笑容毫未受影响,“公主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与一般女子不同,这么看你和沈安渝还挺配的,不一般的女子和不一般的男子,我都见识过了。”
“那可不,我的眼光可不是谁都能瞧得上的。”焉然公主对自己也很满意,故作骄傲地抬起头,随后又慌乱挥手,“但我现在真的不喜欢他了,你别误会。真的!”
如此美貌的女子眼睛里能看到她的无辜,双手在身前摇出残影。
“信你!”萧岁禾捏起一颗新鲜的莲子,吃到嘴里甜滋滋、凉丝丝的,口感清甜鲜嫩如同水果,“你试试,干吃也好吃的。”
康焉然咀嚼了一下就顿住了,眼睛放光看着萧岁禾,萧岁禾说了句好吃吧,又传递了些给红绡和周围的侍女,“你们分这点,莲子心属凉性不能多食。”
“萧姑娘今年多大?竟此般博学?”
“哪里哪里,年芳二十,还有许多不知。”
萧岁禾原本二十五岁,穿到原主身上直接减了五岁,这样看来好像挺值得。
“那我还得叫你一声姐姐,我才十八。”对于康焉然的年纪,她并不意外,从样貌上看就正值青春。“以后还请萧姐姐多指教。”
侍女悄无声息地添上新茶,萧岁禾颔首低眉,看着波澜起伏的茶面,“不敢当,怎能和公主互称姐妹,有失身分。”
说实话,她不怎么在意称呼,但唯独听不得姐姐妹妹互称,古装剧里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来人呐,快传太医!”
女子撕心裂肺的声音穿透花廊,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红绡和侍女先一步冲出去,萧岁禾与康焉然两人同时转头对望,片刻不停留也往声源处赶。
侍女折返回来,有些喘断断续续说道,“是,承钰,淑妃宫里的三皇子。”
萧岁禾不自觉加快脚步,看到一个小男孩站着捂着自己的喉咙,地上掉落半块枣泥酥,小脸涨得通红,绣着瑞兽的锦缎围兜在挣扎间滑落,逐渐蜷缩成团滚落青砖地,藕节似的小腿踢蹬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
前世难民营的画面在脑中闪现,饥饿数日孩童猛然进食,被糊住气管差点窒息。她疾步上前拨开慌乱的人群,手指抚过淑妃颤抖的手背,“娘娘让我来一试。”
淑妃瘫坐在地,泪水早已满布面颊,抬眸望着她的瞬间有些愣住,但还是松开紧抱孩子的手。
自后环住承钰滚圆的身子,找到肚脐眼的位置,
剪刀石头布。
孩子颈间长命锁硌得她生疼,萧岁禾却自己心跳如擂鼓,心里祈祷着。在淑妃的哭喊中,她右手骤然发力上顶。
小孩被她环腰抱着,身体前倾,几番挤压之后,终于,“咳——”一颗微小的花生碎飞出,正落在太医丞疾驰而来的靴前。怀里的男孩哇地哭出声,萧岁禾噘着嘴低声细语道,“嗷嗷,没事了,没事了。”泪珠混着涎水浸透萧岁禾肩头云锦。
淑妃踉跄着扑来,“钰儿!”
萧岁禾想要将孩子还给他的母亲,但刚获救的承钰抽噎着揪住萧岁禾腰间禁步,沾满糕屑的小手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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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上留下斑驳痕迹。
红绡适时递上温茶,萧岁禾就着给承钰喂了两口,轻拍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淑妃站在一侧时刻盯着儿子的情况,太医丞把脉的手微微发抖,“皇子无大碍,应是异物堵住气管,幸好异物及时排出······”
未尽之言消散在风里,承钰可能是哭累了趴在怀里睡着了,萧岁禾小心翼翼送到淑妃的怀里。
一秒之后,淑妃抱着孩子就跪了下去,萧岁禾急急忙忙拉住,“不不不,快请起。”
“多谢姑娘相助,救命之恩难以回报,日后定将涌泉相报!”
试图将地上的人拉起来,却如磐石般一动不动,萧岁禾对着她也跪了下去,“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娘娘不起我就不起。”
僵持不下,一旁的康焉然一手挽着一个人,“你们这是拜堂成亲呐。”
在场一众人包括当时两人都笑出了声。
康焉然拉着众人一起游花园,萧岁禾有些心不在焉,心里盘算着果然无论哪国的皇宫都索然无趣,游玩也是能逛御花园了。
望着搭在淑妃肩头睡着的承钰,圆嘟嘟的脸逐渐皱皱巴巴,亮亮的眼睛刚睁开第一眼就见到萧岁禾,抬起短短的手臂朝她要抱抱。
“哼,看到美人连亲妈都不要了。”淑妃似惩罚般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笑着将他送到萧岁禾怀里。
“萧姑娘真招人欢喜。”
“咯咯咯咯······”三皇子在萧岁禾的怀里笑个不停,四五岁的小孩正是好玩的时候,萧岁禾也做着鬼脸闹他开心,“凉凉······”
凉凉?一瞬间萧岁禾脸都红透了,原来是叫她娘娘。
“哎呦,果真儿大不由娘,自己都会认娘了,再过几天都不着家了。”跟着游园的妃子打趣道。
淑妃陪着笑,“小儿与萧姑娘实在有缘,萧姑娘愿意否。”
作为家中的独生子女,七大姑八大姨也不怎么来往,她还从来没有做过干娘,还挺想尝试一下。
“见过王爷。”
一位男子途经御苑,“嫂夫人这是在······”,男人还不忘看了眼沈安渝,话音未落,便见她执起承钰肉乎乎的手腕,朝他们的方向挥手。
与其并肩的沈安渝驻足凝望,见萧岁禾发间沾着花草,怕不是小孩子的佳作,却是从未见过的鲜活模样。一旁的男人撞撞他臂膀,“早听闻沈夫人,今日得见······”
忽见承钰踉跄扑来,攥住沈安渝腰间的束带,“沈爹爹!”
“爹爹,凉凉。”承钰来回指着两人,萧岁禾忙去捂孩子的嘴,尴尬地朝他们笑笑。沈安渝亲昵地捞着他抱在怀里,显然他们好像之前就很熟悉,倒是她过于害羞了。
承钰拉着两人玩了许久,夜幕降临,两人只好留宿宫内,房间内只有几盏微弱的蜡烛,疲惫的萧岁禾刚准备休息,宫娥敲门吓了一跳,原是承钰醒了正闹着要"凉凉"。淑妃抱着孩子踏月而来,小殿下攥着个布偶不撒手,眼泪鼻涕都糊在脸上。
25. 带娃
“凉娘!”
软糯的声音夹杂着哭腔混杂着轻敲声,透过几米外的门窗,直驱萧岁禾的耳内,她即将进入浅睡眠状态,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人。
沈安渝撩起帘幕朝外喊了一句,“谁?”
“是淑妃娘娘,承钰吵着要见王妃。”宫女压低声音阐述着情况。
下一秒沈安渝从内打开房门。“沈爹爹。”一只手紧紧攥着布偶的衣角,另一只手往前伸去够向沈安渝,“我要娘凉”
圆滚滚的大眼睛带着些泪光探着头,似乎想要看穿层层屏障去寻找那一抹身影。
“没打扰王爷休息吧?”淑妃也是有些难为情,望着怀里已经忘了亲娘的孩子摇了摇头,“这小子好说歹说就是要找王妃,实在没法子才······”
“不打紧”,沈安渝抬手抱过承钰,声音在不经意间温柔不少,“嗯?就这么像跟美女姐姐在一起?”
虽然承钰可能没听懂他说什么,但上下点着头。
可能每个孩子看到美女姐姐就走不动道。
“那跟你的娘亲拜拜吧。”沈安渝拉起承钰的手朝淑妃摇了摇,随后对其说道,“他在我这你放心,明天早上送回去。”
“麻烦王爷王妃了。”
淑妃微微弯腰道谢,带着宫女返程回宫。
沈安渝合上门,一边抖着怀里眼睛棱直盯着帘幕的人,悄悄点了一下他的胳肢窝,咯咯咯笑起来。
“怎么了?”萧岁禾听到动静迷迷糊糊撑坐起来,纱帘蒙住两人,烛光下只能看到影子。承钰的头探进帘内,瞬间眉笑眼开,拍着手在沈安渝怀里扭动,迫不及待投入新的怀抱。
“小没良心的。”
沈安渝感受到怀里的人用了劲“摆脱”他,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将他放在床榻上。
承钰短腿快速倒腾,摇摇晃晃踩过沈安渝的薄被,目标明确走到萧岁禾面前,噗通一下就跨坐到她的怀里,“娘娘抱。”
感受到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增加,萧岁禾有些睡蒙了,愣愣地眨巴着眼睛:难道她在做梦?
“承钰很喜欢你。”一旁卷着纱帘的沈安渝笑着,视线停留在两人身上,还不忘换掉快要熄灭的蜡烛。
怀里软软的一小团拉着她的思绪逐渐清晰,萧岁禾抬手拍了拍紧紧搂着她的小人儿。
炽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衣服,烫着她的肌肤有点热,拉开些距离,望着笑得灿烂的承钰,“小宝怎么到这来了?”
“想娘娘。”承钰高举手里的布偶,差一点拍到萧岁禾的脸上,她眼睛都快要变成斗鸡眼仔细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玩偶,是一只布老虎,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好像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萧岁禾将他抱到旁边坐着,“哦,原来是想我啦。你手里的是个什么动物呀,好好看。”
“小老虎,嗷呜。”小朋友一到晚上就莫名其妙得精神,一直小布偶都能给你玩出花来,“呼-呼-呼······”
“小老虎真厉害,我要跑。”
“哎呦,被抓住了,你好厉害。”
“······”
承钰喜欢她是非常正常的,萧岁禾陪他疯陪他闹,夹着声音循循善诱和他玩得不亦乐乎。
“娘娘累了,你跟沈爹爹玩一会好不好?”萧岁禾眼皮疯狂打架,强撑着不合眼,但凡一合上可能就要倒在床上了。沈安渝依靠在床栏,满眼温柔,朝承钰伸手,“来爹爹这,我们不打扰娘娘,好吧。”
萧岁禾盖好薄被,头置于枕头上,闭着眼睛找个舒适的位置,“你们也别玩太晚了,早点让他回去睡觉。”
浅浅的笑声在身侧传来,“他今天在这睡。”
“他今天晚上跟我们一起睡?”萧岁禾不敢相信,爬起来又反问一遍。沈安渝放下纱窗,“嗯,跟淑妃说好明天送回去。”
不!!!
萧岁禾内心里开了一整个尖叫楼,小朋友晚上睡觉可闹腾了,带着他睡觉注定是睡不好了,更何况她没有经验呐!
“沈爹爹,你带他睡好不好?”萧岁禾皱着鼻尖,眼睛眨个不停。
沈安渝一手拉着承钰,一手推着她的额头,按在枕头上,“你只顾睡,等会我带他。”
“耶,你以后会是个好爹爹,提前适应一下。”
萧岁禾合上眼,几天的路途劳累瞬间布满全身,昏昏沉沉不知道何时就进入梦乡。
“呼。”沈安渝收着力,手紧贴着承钰的肚皮温柔地将他放到,被压制的承钰手脚并用挣扎着,却无事发生。
动静可能有些大,沈安渝注意到萧岁禾收紧了被褥,转了个身背向他们。
他食指置于嘴唇,小声对承钰说道,“娘娘睡着了,我们不能吵到她,对不对?”
“那我们也睡觉吧,明天早上在陪你玩。”沈安渝将他拎到大床中间,塞到自己的被子里,给他压好身下的被子,吹息床边的蜡烛,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承钰还不怎么困,在被子里动来动去,沈安渝按住他乱动的手,腿夹住他飞踢的脚,附在他的耳边低语,“再闹不睡觉,娘娘以后就不陪你玩了。”
一瞬间,整个人都乖巧不少,手脚规规矩矩放好,人也躺好。
月悬高空,丛丛树木倒影洒在连廊上,屋内三人占据整个大床,尤其是中间睡成大字型的承钰。
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他扭头向左看了看熟睡的娘娘,小手撑着起身,慢慢爬近些,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在脸颊留下一个吻。
转头就爬向同样深睡的沈安渝,手拉着被子摇晃着,“沈爹爹,沈爹爹。”
路途劳累骑了好几天马赶路的沈安渝皱了皱眉。
没有醒。
承钰扭捏两下,爬坐到沈安渝的身上,试图用身体的重量将人叫醒。
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整个人趴在沈安渝胸膛上,捏住他的鼻子。
“嗯?”
无法呼吸的感觉逼迫着醒来,沈安渝对上在黑暗中明亮的眼睛,“不睡觉还捣蛋,小心我打你。”
“沈爹爹”,承钰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搅动着被子,“我要尿尿,憋不住了。”
沈安渝叹口气,手抚上额头,“你先下来,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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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
承钰艰难地下来,夹着腿,“快点。”
沈安渝掀开被子,抱着他往床下走,离目的地只有很近的距离,手臂处一阵湿润的感觉。
他停在原地,幽怨地望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承钰,“忍不住,但现在舒服了。”
清晨,近夏,太阳升起也更早,早起的鸟儿不仅有虫吃,还在枝头唧唧咋咋表达着饱餐一顿的喜悦。
萧岁禾睡饱了全身轻松,大大伸个懒腰,旁边“父子”两抱在一起还在睡着,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推门而出感受阳光沐浴,呼吸新鲜空气。
微弱阳光洒在身上,连廊拐角处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萧岁禾元气满满朝她挥手,“早上好!小红绡!”
红绡加快脚下步伐,手上还捧着大小两件叠好的衣服,“王妃稍等,我先把衣服给他们送进去。”
萧岁禾眼神跟随,歪着脑袋:今天就回驿站,回去再换就不行了?
不对啊,承钰为什么也要换衣服?
红绡很快就出来了,挽过萧岁禾的臂弯,实在是好奇,“王妃,三皇子怎么跟你们一起过夜?”
今天一大早就被宫女叫醒,递给她两套换洗衣物,让她给王爷送来,还以为王爷和王妃要换衣,结果到手一看有一件超级小款衣物。
“还不是你说我招人欢喜,承钰已经成为小迷弟了”,萧岁禾苦恼着但又开心着,“你是不知道小承钰有多可爱,胳膊肉肉的,声音糯糯的······”
“要是小孩一直这么大就好了。”
红绡梳理着发丝,抬眼望着镜子里萧岁禾的脸庞,“那怎么可能,不长大如何成为栋梁之材?”
“可是长大了就不好玩了,而且麻烦事情越来越多。”
一个小孩最好玩的时候在她看来一个是刚会爬和坐的时候,另一个就是三四岁的时候。
“还跑,别让我抓到你!”
“坏,沈爹爹坏!”
“咯咯咯。”
“······”
稍微从座位上抬起,萧岁禾视线穿过窗户,看见在院中开启追逐战的两人,沈安渝还在整理着衣物。
心向往之,红绡手上加快速度,插上发簪,结束。
“嘿嘿嘿,小承钰。”萧岁禾一瞬间就拎着裙摆,拉着红绡往外冲,提高声音呼唤着承钰。
承钰一头扑到萧岁禾的身前,紧紧抱着腿躲在身后,朝后面追着他的沈安渝做鬼脸,“娘娘,沈爹爹要打我。”
沈安渝整理好袖口,眼睛死死盯着只露出来一张鬼灵精怪的小脸,“你小子给我等着。”
萧岁禾搂着他的肩膀,低头望着偷摸着笑的承钰。
“看我不逮到你。”
承钰在萧岁禾与红绡之间转圈躲避,所有人的眼睛都来回移动。
“逮到了!”沈安渝将他提溜起来,“让你跑,嗯?”
“小兔崽子,昨天晚上折腾的,拳打脚踢。”承钰探手试图捂住源源不断爆料的嘴,在空中扑腾,沈安渝带着些警告意味,“你给我老实点,不然全给你说出去。”
26. 太子
“萧姐姐!”
公主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康焉然望着他们的眼神,“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怎么会?”萧岁禾上前几步迎着她,“公主特来找我有什么事?”
康焉然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其他人,“没什么事就不能找姐姐了吗?今早听说三皇子留宿于此,想必特别热闹,闲来无事来看看。”
真的很热闹,还没进院子就听到承钰高兴的笑声。
萧岁禾所望,承钰已经和沈安渝“和好”,单手搂着他的脖子,乖乖地待着,耸了一下肩,“他们两相处得挺好的。”
“没想到沈王爷还有这个本事”,康焉然饶有兴致地点点头,头脑灵光一现,望向大小人的方向,“以后生小孩就让王爷带娃,萧姐姐就好好养身体,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去哪,挺好的。”
“萧姐姐有没有什么打算?”
红润的颜色逐渐爬上萧岁禾的脸庞,抬了一下手,“公主又在打趣,我和沈,不是,我和王爷成亲没多久,小孩······我看看别人的就好。”
“公主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萧岁禾转移话题,顶了一下身边的公主,“你有没有心仪的郎君?”
公主和萧岁禾两人像是有结界,站在一角热络地交谈着,被撂在一边的沈安渝将承钰交给红绡。
前来接孩子的淑妃眼见公主赶忙赶忙行礼,“给公主,王妃请安。”
“娘亲!”承钰在红绡怀里激动地挥手,甜甜的嗓音听得人心都化了。淑妃小碎步朝他而去,顺手抱到怀里,蹭着他的脸蛋,逗得他咯咯笑,“玩得开心吧,笑得嘴都合不上。”
“实在是麻烦王爷,今日特设午宴为表对王妃和王爷的感恩之情。”
沈安渝额头的发丝上沾着水珠,恭敬表达感谢,“多谢淑妃好意,只是已在宫中打扰许久,也劳烦娘娘照顾。”
待淑妃表达几句惋惜之情和感谢之情,院中只剩下四人,萧岁禾还在和康焉然火热聊着天,红绡朝沈安渝点点头转身去收拾要带的随身物品,沈安渝静静地于院中石凳落座。
红绡归来时,只见满地金色阳光里飘着半句笑语:
“真没有喜欢的?还是眼光太高?也对,选郎君要求高点也好。”
“难啊,宫中天天都和美人待在一起,没什么人能入我眼了。”康焉然眼底写满了失落,但也只是一瞬间,“一个人也挺好,不靠男人活的更好。”
虽然只年长几岁,但萧岁禾欣慰的眼神像是来自老母亲的问候。
“给你点赞!”萧岁禾紧握她的手,眼神停留在一旁静静陪伴着的沈安渝,“有合适的很好,没有,那就一个人潇洒。”
“美人堆里出绝色,之前见过一位美女真的明艳又潇洒。”
“美女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我哥,女子在他面前都逊色不少。”她语气中有些骄傲,眼波流转,掠过沈安渝离去的背影,“唉,沈王爷你说是不是?”
只能看到他停下的步伐,转过身嘴角带着笑意,但眼神凌冽得让她浑身一震冷颤。
“这么久没见了,不聚一聚?”
嘴唇撅得滚圆,萧岁禾眉间微挑,康焉然亲昵地挽过她的胳膊,眼睛里满是光,“不聚就不聚,萧姐姐随我去,我介绍你们认识。”
说话间,萧岁禾感受到巨大的拉力,向像个木头站在原地的沈安渝投去目光。
“要不还是一起吧?王爷一起去吧?”萧岁禾借机脱离开公主的牵制,在男人欲言又止的眼神下握住他的手腕,“不是说等会要去与皇上辞别,正好顺路一起。”说完还不忘抬头望了一眼沈安渝。
三人行,萧岁禾站在中间,左边公主挽着她,她又紧紧拉着沈安渝的手腕,就怕一个出神,人就不见了。
宽大的袖口包裹住两人紧密接触的手,萧岁禾耳朵在听着康焉然的介绍,可注意力却不知不觉被强劲有力的脉搏跳动所吸引。
萧岁禾低眉余光扫过,又侧目瞄一眼旁边人的表情,却对上一闪而过的视线,见沈安渝若无其事地摸着脖子,缓缓转过头,“你为何盯着我?”
她笑着摇头,佯装没有注意到他脖子上爬的粉红色,心里却在数着他的脉搏。
变快了!
“······就在御苑东北角,萧姐姐瞧见过我哥哥,世间就再无更美之人了。”康焉然嘴角带着狡黠意味,探着头朝向沈安渝,“沈王爷有没有紧迫感?万一萧姐姐看上······”
沈安渝淡淡地却又很坚定,“她不会。”
“还是王爷了解我。”萧岁禾在两人中间盘旋,“公主甚是喜欢打趣。”
御苑东北角不像公主殿前花团锦簇,倒是枝繁叶茂的树木遮蔽,树荫下面好乘凉,在有些温热的天气带来些许凉意。
萧岁禾让康焉然迈步走进太子的宫殿,偌大的院子没有太子的身影,但许多人在其中忙碌。
目光所及有人修剪院中绿植,有人小心捧着饰物交叉穿梭,还有人有人擦拭着大堂门口的红色高柱。
“见过公主。”
“给公主请安。”
来往仆人行色匆匆,低头弯腰停下来一秒请安,又忙绿起来。
康焉然眼神四处搜寻着,“哥!哥你在哪?”
唤几声无果,一男子从大堂之内匆匆而出,抱手行礼,“拜见焉然公主,公主万安。”
“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南昭的三王爷和三王妃,许久未见来找我哥叙叙旧,他在殿中吗?”
似太子殿中的管家,他先是向沈萧二人行礼致意,接着表达歉意,“太子殿下一早就出门,还未回来,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稍作等候,或等殿下回来再去找诸位?”
“不必,我先带两位在院中逛逛。”康焉然说完那人便退下,“稍微等一会儿我哥。”
跨过矮坎,不规则类似鹅卵石散布青石板小道,康焉然带着两人进入大厅,满墙画字撞入眼帘。
“这幅字······”正位墙壁上挂着的字率先引入眼帘,萧岁禾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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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字卷左侧底部题着遒劲小楷:康年作。沈安渝扫了一眼便往别处,康焉然语气轻快,“我哥厉害吧,这幅字可是他十岁写的。”
萧岁禾虽不懂书画,但能分辨得出好看与否,对着字画频频点头。
“从小我最敬佩的就是年哥哥了,琴棋书画刀枪剑戟样样精通。”康焉然字字句句间夸耀着,勾起萧岁禾的好奇心,“可惜,这次感觉见不到了。”
康焉然突然抬起一只手,两眼一阵灵光闪过,“有办法了。”
随后,丢下两人往另一方向走。
萧岁禾靠近沈安渝,好奇地问道,“你们之前很熟?”
“仅仅数面而已。”
“那他真的有那么好看?还是公主对太子的滤镜太重?”萧岁禾在大厅里踱步,视线再次从画作上扫过,“多才多艺应该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沈安渝小心翼翼抛出话题,“那我呢?”
萧岁禾毫不犹豫开口,“很好啊,长得很正直,男子气概很足,要在我们特战队······”
捂住自己的嘴,转过身笑着对他继续道,“你真的很帅,每个人的帅都是不一样的,你这种帅是我很喜欢的类型。”走到身边对着他比个帅气的姿势。
望着他溢于言表的眼神,萧岁禾心底一软,不受控制地抬手轻轻拍了他的头顶。
康焉然几米开外望见两人,特意放缓脚步。
手里拿着一副卷起的画卷,徐徐展开,萧岁禾呼吸骤停。那幅人像画,男子执箫立于柳树下,乳白广袖垂落如云,画中人眉宇间些许英气,眼尾朱砂痣艳得灼人。
“之前游历画像师为太子画的,虽是多年前,但是最神似的一张。”
萧岁禾凑近细看,这张脸好像有些熟悉。
手指在太阳穴疯狂敲击,提笔忘字就算了,怎么记忆力也这么差。
啊!前几天美女姐姐也有一颗同样的痣。
不能是她认错人了吧?
眼睛紧贴卷轴,回想着美女姐姐的容貌特点,再看看眼前的画像,朱砂痣的位置还是有些差别的,再加上太子面容更加英气。
“确实很帅,太子现在应该没有家室吧?”
康焉然凑近不怀好意地笑道,“怎么?被我哥迷住了?要把沈王爷撂一边?”
“不是啦,我是觉得有位女子和他很般配,甚至有些像。”萧岁禾抬身,对着沈安渝说,“你还记得吧,那个美女姐姐。”
沈安渝迟疑地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注视到屋外准备行礼的侍女。
“太子哥哥还没回来吗?”仆人端上茶水,托盘贴于身前,“回公主,还不曾归。”
萧岁禾见状起身,“那我们改日再来拜访吧。”
康焉然又嘱咐了几句,兴致有些暗淡,“真可惜,萧姐姐你们能不能在宫里多待几天?我只能在宫里玩好无聊的。”
“那你出来找我玩呐,北辰我还没好好逛过,正好我们一起不更好。”
“那约定好。”
27. 陌沐布庄
辞别公主,觐见皇帝本事打算离宫回驿站,皇上像是很欢喜两人,亦或是为了表达对贵客的尊敬,让他们在宫中多留几天,还赐了许多衣物和饰品。
萧岁禾面露难色地走在宫里,心里有苦说不出,怎么到哪里都被困在宫中?
“想不想出去转转?”
沈安渝的气息逐渐接近,萧岁禾激动地抬首却撞上他的下巴,她吃痛地捂住脑袋,“真的可以吗?”
愁眉苦脸一秒切换成亮晶晶的眼神,她双手抓着沈安渝的胳膊。
沈安渝嘴角难掩笑意,挪开眼神,反手攥紧她的手,拉着她迈着大步奔跑起来。
发丝随风飘扬,萧岁禾出神地望着他时不时转头回望,身上臃肿的古代服装在阳光的照射下,她抬手遮住额头,瞬间幻视穿着学士服。
二十几岁的年纪不正是花样年华吗?
“红绡还没有来呢。”
宫门口,萧岁禾心心念念的红绡在马车旁等待已久,“说,你们俩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红绡悄咪咪撇了一眼望着天空的沈安渝,今天她早晨送衣服进去的时候,沈安渝正巧醒了一会儿,正按着太阳穴背对着门,“等会你先去宫外备好的马车。”
“王爷今日要回驿站?”
沈安渝摇摇头,“皇上未必能放我们走。”
“那王爷是想带王妃出宫游玩?”红绡一脸“懂的懂的”的表情,“王爷对王妃真上心,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从房间出来,红绡若无其事地照常给萧岁禾梳妆,只不过今天的装扮略显精致,奈何萧岁禾注意力全被三皇子和公主所吸引,完全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同。
萧岁禾被扶上马车,掀开帘子之前眼神转到眼睛亮亮的沈安渝身上。
“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萧岁禾打开红木盒子,里面躺了一把红黑配色的宝剑。
萧岁禾立刻往外去,直勾勾笑盯着沈安渝,看得他都有一些不好意思。
他大步跨上马车,贴近她,“还喜欢吗?”
“超级喜欢。”萧岁禾爱不释上下打量着剑身,摩挲着剑柄上苍劲的字体,“你特意给我打的?”
她一种用的都是沈安渝的佩剑,当时她好像提过一嘴对他的羡慕,抚摸着现在手里的这把上她的名字,她心底一股情绪涌上心头,鼻子酸酸地望着沈安渝,“谢谢你,沈安渝。”
“这几个字应该是王爷亲手刻上的吧?”红绡这么一说,萧岁禾仔细打量,满眼期待地得到他的肯定答案。
萧岁禾低头绽放笑容,指腹划过磨得圆滑的笔锋。
沈安渝清了清嗓子,“此剑与我的那把师出同门,你用起来也会比较顺手,只不过用的轻质材料,日后你随身带着也方便些。”
“王爷好贴心,不会是之前也做给他人过吧?”
“只又你一人。”
萧岁禾本来就是带着开玩笑的意味,送给兄弟之类的也是难以避免的。沈安渝郑重的宣告反而使萧岁禾羞红了脸。
这算是被偏爱吗?
“我是不是应该下车?”单独在一旁被迫吃狗粮的红绡打断两人,眼神里带着幽怨,“我非要跟你们一起出来干什么。”
萧岁禾收回眼神,安抚着她的情绪,“与你有关,与你有关。”
她清了清嗓子,将盒子轻放在一旁,“哎,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们先去盘个店吧!”
“然后再出去玩?”萧岁禾越说声音越小,眼神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店铺已经盘下来了,要不要去看看?”沈安渝出口就是王炸,两人齐刷刷地转头盯着她,“怎么了?”
沈安渝的行动力很强,要是队员们都这么高效,萧岁禾做梦都要笑醒了。
在商业街中央还未挂上招牌名的店铺,沈安渝抬头,“你自己想想店铺名。”
店铺还未开张,室内各种摆设桌椅都已备齐,萧岁禾手指扫过一尘不染的桌面,“你什么时候就准备的”,明明他一直都跟他待在皇宫里啊?“你不会是自己偷溜出来过吧?”
“没有”,沈安渝手指有些用力地点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脑袋瓜子,“在你和你‘美女姐姐’喝酒的时候就安排好了。”
萧岁禾抓住他的手指,抬眼不好意思的眼神表现得莫名心虚,就是喜欢了一下美女,一直被念叨到现在。
这么记仇。
沈安渝抽走手指,萧岁禾如释重负,“红绡,你看看还缺什么,除了布料。”
“多谢王爷王妃,已经很齐备。”红绡站在宽阔的空间里,好像做梦一般,四处打量,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有一家自己的店铺。
她跨出门槛,望着阳光正好的天空,照射在身上才有些真实感。
“好好干,以后我来北辰还要靠你呢。”
萧岁禾张开手臂搂住红绡,眼神里充满了鼓励。能量传递,红绡嘴角终于扬起弧度,重重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如今日就开业?”萧岁禾回身望向沈安渝,“择日不如撞日,趁我们都有时间,你们觉得怎么样?”
她捕捉到沈安渝一闪而过的诧异,恍然间清醒,“哎呀,布料牌匾都没有,我好像有些太急了。”
“午时,布料运输和牌匾都能搞定。”
她知道沈安渝既然能说出口,就说明十有八九的把握,激动地拉着红绡微微出汗的手,“你想好名字了吗?”
“陌沐布庄!”红绡眼眶有些湿润,一些往事浮现眼前,“是我母亲小字陌沐,我想她应该能看到。”
沈安渝得到萧岁禾的眼神,出门和小厮交代几句。
萧岁禾则拉着红绡坐下,看着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畅想道,“这条街人流量很好,刚开业可以给点福利价,价格可以低一点吸引顾客。”
“那王妃可以做我的第一位客人吗?”红绡小心翼翼,缓缓解释道,“我怕······”
萧岁禾懂她,新店开业需要一个从零到一的过程,手轻轻搭在她有些冰凉的手背,传递温暖,“别担心,这不还有我呢!”
大街忽起喧哗,几名壮汉扛着丈余长的牌匾而来,盖着厚厚的红布。
沈安渝负手立于阶前,“王妃要的绣品给你带过来了。”
萧岁禾隔空朝他颔首表示感谢,“红绡,取十匹素绢裁作方帕。”两人剪刀开合间,雪色绢帕已堆成小山,“凡进店者皆赠一方,记得在角落绣上布庄徽记。”
“我不会刺绣,这就交给你了老板娘。”萧岁禾拍拍红绡的肩膀,起身眼神迷茫地四处搜寻。
看到笔墨纸砚的踪迹,两眼放光。
没有打印机,那只能手写海报,萧岁禾写了几张,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迹,眼神求助沈安渝。
“就写‘陌沐布庄新开张惠客’。”
书法还得古代人写,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提笔刷刷两下写出来的字比她磨磨蹭蹭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好太多。
萧岁禾在一旁空白纸上写下对应的北辰古语,让沈安渝照着写,浑然未察觉旁边异样的眼神。
在此过程中,她还跑出去随后捧着五颜六色的罐子回来,书法部分沈安渝完美承包,她也不能落下,拿起干净的毛笔,蘸着颜料。
使出以前做黑板报手抄报的功底,给字加边框,画一些简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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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在门上,萧岁禾走到路中间打量,真不错。
布料一车车拉来,众人忙作一团,合力将其搬到桌子上摆好,很快就来到开张的最后一步。
揭牌仪式!
“来吧!”
红绡站在牌匾后,眼神望着人群,点了鞭炮的引线,快速撤到室内捂着耳朵。
人群被吸引过来,红绡清亮的嗓音穿透市井喧嚣,“陌沐布庄今日开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众人围过来,红绡掀开红布,“陌沐布庄”四个大字在烈阳下流光溢彩,“开业酬宾!买的多送的送!”
沈安渝招来的两个伶俐丫头捧着花球当街抛洒,挎菜篮的妇人捡起花球,惊喜地发现里头裹着枚木牌。
“持此牌者,今日购布享八折!”萧岁禾倚着门框。
最先涌入的是西市绣娘,“这燕尾针法倒新鲜。”为首的娘子抚着帕子,素绢帕上的双燕衔枝让她们爱不释手。
“今日只要在店内买布就送一方。”
“姐姐们若喜欢,后堂设有绣架可试新针法。”话音未落,已有不少人循着指引往后院去。有后院这件事还是沈安渝特意提醒的,红绡亲自陪感兴趣的绣娘们去后院,前厅萧岁禾带着其他员工热情地招呼。
越来越多人涌入店内,红绡从后院到前面来帮忙,招呼着小二,“给这位小姐包十匹送到府上。”
“小姐豪爽,我再赠您件银丝绣的披帛。”
萧岁禾闻声刚过来,她是会做生意的,拎着一条披帛放在两人面前,“我们的料子都是南昭上好的,亲自运过来的。”
萧岁禾知道她是户部尚书嫡女,给大家小姐服务好,一传十十传百,客源不断。
旁人听闻是南昭上等布料,也围了过来,本来量就不多,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申时末,斜阳将“开业大吉”的彩色画映得璀璨,红绡握着朱砂笔记录订单,腕子酸得几乎握不住笔杆。
“今日仅半日就入账······”红绡话音忽滞,望着满室锦绣眼眶发热。
萧岁禾倚着坐在木椅上捶着酸胀的腿,沈安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布庄流水比我春风楼还多三成,回去王妃也帮我整顿整顿。”
“今日火热单品是南昭的料子,进口的就是吃香。”
南昭的绸缎光泽和柔顺度都是一等一的,给北辰的贺礼就有一箱,今天让沈安渝拿来的是她以防万一要打点关系提前多准备了一些。
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今日的收益就当是布庄的启动资金,日后的布料采购就要靠你自己了,红掌柜。”萧岁禾停顿了一秒,“但我可以做你在南昭的进货渠道。”
红绡感激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吸了一下鼻子,“王爷王妃之恩,红绡何以回报。”
“我们不是好姐妹嘛,这么客气。”
布庄带着大院子,衣食住行都包括其中,红绡本打算跟着萧岁禾一行人回宫,却被按住,“你想跟我一起回宫吗?”
“你不是我的侍女,没有照顾我的义务,再说宫中如此无聊,你多在外面玩玩,改天我出来你带我转转?”
红绡点点头,店铺第一天开业,还有许多事情等待她处理,明日还要继续营业。
傍晚,萧岁禾借着消食在院中操练,一天不练习气力就会衰退,蛙跳、俯卧撑、仰卧起坐等一系列训练下来,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颚线重重打在地面上。
“呵,哈······”萧岁禾拳拳带风,眼神恶狠狠盯着红墙,一拳拳逼近墙体,脚下的步伐灵活变换。
“萧姐姐!”康焉然被萧岁禾的眼神吓到,往后退了一步。
28. 被和谐
萧岁禾闻声,眼神扫射来人,额头上的汗珠滑进眼尾,她头蹭着肩部的衣物,“公主。”
放下紧握的拳头,转转关节朝她走去,康焉然不明所以往后挪了几步,萧岁禾往前一步,康焉然连连后退,本打算揽过公主的肩膀,望着她有些慌张的眼神。
萧岁禾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放下抬起的手,“噢我忘了身上有汗。”
“公主你还好吧?”萧岁禾皱着眉头,“我走一步你退一步的?”
康焉然小心翼翼伸出手,声音透露出她的情绪,“你,你是萧岁禾吧?”
“妖魔鬼怪快从我萧姐姐身上下来。”说话间,围着萧岁禾嘴里念念有词,手臂像是在给她扇风,萧岁禾跟着她的动作转,头晕脑胀将她拦停,“停停停!我一直都是我啊!”
“你不会打我吧?”
噗嗤!
萧岁禾笑出了声,望着眼前稍微矮一点的女生,无奈扶额,“我没事打你干什么?”
“那就好。”康焉然谨慎地从旁边绕过她,深吐几口气,“你刚才那个眼神吓死人了,你在干什么?”
萧岁禾没有坐下,而是在一旁拉伸,“锻炼身体啊。”
下压腿,手掌紧贴地面,抬头望着一脸懵的公主,站起身扭扭腰,“公主来是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有些无聊来找姐姐聊聊天解解闷。”康焉然两手抵在圆桌上,托着脑袋放空。她眼神落在做着奇怪动作的萧岁禾,撑着站起来,“要不萧姐姐教教我你刚才的锻炼方法吧!”
萧岁禾拉伸胳膊的动作一顿,眼神飘忽,“这个,恐怕不太行。”
“刚才那个需要有基础,而且你用不到。”
萧岁禾想着办法搪塞过去,歇下来汗水微发凉,她一瞬间觉得心里一惊。
现在可是身处北辰皇宫里,她怎么能这么大喇喇练起拳法了?心真大啊!
话锋一转,“但我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强身健体还能防个贼人。”
“好呀好呀!”康焉然明显从蔫吧的样子变得有些生气,“那我需要准备点什么?”
萧岁禾点了点她头上累赘的装饰品,以及长长的裙子,“这些都不要,一切都要简单便于行动。”
接替红绡班的春桃替萧岁禾准备好了热汤,“王妃可以沐浴了。”
“这位是焉然公主。”春桃第一天入宫,萧岁禾介绍着,“这是我的······”脑袋里搜索着大量词汇去代替侍女,“生活管家春桃。”
萧岁禾看破了公主的微表情,“红绡是我在北辰认识的好朋友,之前陪我一段时间。”
“那萧姐姐你去沐浴吧,我明天再来打扰啦。”
暮色已深,萧岁禾躺在冒着烟的热水中尤为放松,眼神瞥向一旁地玉佩,这才发觉好久没有用到这个小系统了。
“阿悠。”
【在的宿主。】
“你有没有一些有趣的功能啊?”萧岁禾盯着平静的水面,就如同她无趣的生活一般,“就像给我个手机之类的?”
一旦人闲下来,思绪就开始乱飞,她都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依赖手机,毕竟在军营里也都是训练,手机玩的也不多。
【抱歉,该项技能我还没有学会。】
一时间萧岁禾无语到浸泡在桶里,呼吸吐出一个一个泡泡,“啊!!!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虽然这里生活好像也不错,但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萧岁禾现在真的归心似箭。
泡到整个人脸红彤彤,萧岁禾才出来,舒缓地伸着懒腰往房间走,见暗下来的天色以及点亮的灯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出什么意外,她困了。
坐在床边,萧岁禾借着烛光掏出助眠的古籍,一目十行很快就翻了十几页,根本看不懂几个字。
萧岁禾心里捣鼓着,系统的语言通晓功能也像失灵一般,果真一点都不靠谱。
“你回来了。”门被推开,萧岁禾仅抬头扫了一眼,沈安渝风尘仆仆地回来,她又翻了一页,“你天天还挺忙的。”
沈安渝脱下外衣摆在架子上,按着太阳穴在一旁躺下。
“你以为王爷这么好当的吗?”沈安渝缓了一会,侧着身体撑着头盯着她,“王妃倒是很有雅致,在看活······”
萧岁禾这才打量一下封面,这是她随手从书架上拿的,她只能清楚的知道是三个字的书名,实则其他一点不懂。
“活什么啊?”
沈安渝咳了一声,眼神从书上向上挪到萧岁禾好学的眼睛,“······”
声音小道只能两人听见,萧岁禾差点将书甩到他的脸上,书本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感觉指尖充血,脸颊几秒钟内更加灼热,心理安慰着自己肯定是离烛台太近了。
怪不得语言系统启动失败呢,敢情是全部被和谐了。
“王妃要是好奇,为夫倒是可以随时奉陪。”
萧岁禾手背贴在脸侧,看着幸灾乐祸的沈安渝,他之前满眼疲倦只剩下秋波流转,好像突然回到两人初遇时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直勾勾的眼神配上勾人的桃花眼,萧岁禾默默拉高薄被,“不好奇,再说了谁要你陪?”
“那王妃要谁陪?”他的眼神炙热而又凌冽,萧岁禾不觉咽了口水,手攥紧被角,眼睁睁看着男人极有攻略性地爬过来,“你要干吗?你别过来。”
沈安渝一点一点靠近,一把拉过萧岁禾压在身下,“那王妃说说要谁陪?”
“痒。”热气吹拂过她的耳垂,萧岁禾只觉体温越来越热,试着挣扎两下无果,异样的感觉是她胡言乱语,“公主,红绡,春桃都行,就你不行。”
说完萧岁禾自己闭上了眼,到底在说什么呀!
沈安渝钳住推搡他的两只手,咬着后牙槽,“王妃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们是夫!妻!”
萧岁禾眼神闪躲,气息有些断断续续,“那又怎么样,还没成礼呢,以后还不一定······”
眼前一黑,烛台被沈安渝熄灭,薄被盖在两人身上,黑暗中萧岁禾心里有点害怕,“你别乱来,我可是会武功的。”
“防止王妃你忘记身份,不介意花一晚上让你深入了解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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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渝手紧紧搂着萧岁禾的腰间,两人之间的距离第一次如此贴近,萧岁禾能感受到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寂静的黑夜,距离近到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萧岁禾能清楚看到他慢慢低头,双手搅在一起撑在他的胸膛,闭上眼睛。
他的心跳好像更快!
柔软的触感落在额间,一触即离,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睡吧。”
“你自己不是也有被?”萧岁禾小声提醒,头埋在沈安渝颈窝,肌肤之触有些不自在。沈安渝拍着她的后背,慵懒的嗓音从头顶轻轻传来,“嗯,拿去洗了。”
这么说今天她就只能和他同一床被?上一次还是尴尬的军营里,她迄今为止都忘不了那个早晨的窘迫。
她扭动几下想要换个姿势,男人的手搂得更紧,压着声音带着点警告意味,“别乱动。”
萧岁禾只能顺着他,整个人僵硬地侧躺着,原本的困意早就不知所踪。
渐渐地,眼皮有些沉重,缓缓耷拉下来,迷迷糊糊之间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两眼再一睁,床上只剩下萧岁禾一人,春桃替她梳妆,“王爷今日有说要去哪里吗?”
春桃也不知,萧岁禾撇撇嘴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今天还约了公主,这才是主要事宜。
当她来到公主殿内时,望着眼前站了一排的人,萧岁禾嘴角止不住的抽搐,“这是?”
“萧姐姐,人都齐了,开练吧。”
康焉然很适合干教培机构,本来是准备与她一对一,萧岁禾眼睛扫过十几号人,这下变成小班教学了。
闭上眼说服自己,再睁眼萧岁禾就在脑海里安排好,原本打算教公主五步拳的防身用的,这么多人就不太适合了,只好改换成八段锦。
至少八段锦是古法养生。
“各位姐姐们,今天教大家一种传统养生功法:八段锦,很简单。”
萧老师养生课堂开课,人数太多加上大家都不怎么锻炼,一上午的时间仅仅到第一式和第二式。
别人的训练成果怎么样不好说,但萧岁禾绝对是最有效果的一个,一个动作做了几十遍,今天都不用再运动了。
可能是累到了,第二天只剩下公主和其他几位,教学进度也快了起来。
焉然公主留萧岁禾用午膳,“萧姐姐你们是等父皇成亲已结束就走吗?”
“应该是吧。”萧岁禾轻咬着筷子,瞥见她眼底落寞之意,“但也不好说,最近好几天沈安渝都不知道忙些什么,可能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你们吵架了?”康焉然放下手中筷子,竖起耳朵等着听八卦。
这几日的接触下来,萧岁禾对她也是有些了解,低下头淡淡一笑,“没有啦,就是最近除了晚上睡觉,都没见过几面。”
“嗷,床伴。”
康焉然若无其事的话语打得萧岁禾猝不及防,差点被一口汤呛死,“咳咳咳,不是啦。”
“他可能在帮忙策划婚事,装扮什么的。”
萧岁禾眼神往外看,宫内陆陆续续换上更亮眼的红色,灯笼红绸在每个宫殿里高高挂起,婚期也是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