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你也重生了》 第一大夫 半个月后,皇上龙体病愈,亲临容王府探望祝融。 皇上知其伤病,怕他强撑病体接驾,直到入了他的院子才命侍卫通传。 祝融得知,正欲下床,屏风外却传来了公公尖细的嗓音,“容王爷不必下榻,请稍整顿仪容,圣上在门外等候着呢,若是得体了请知会奴才一声。” 祝融忙道:“快快请进。”随后低声吩咐青时前去迎接。 青时从屏风后拐了出来,果见皇上背着手立在门口,正悠然地欣赏着院中的景色,青时连忙上前,单膝跪地,“微臣参见皇上。” 祝北归见了他,微微一笑,“免了,可以进去了?” 青时利落起身,身子微躬,侧让出道,恭敬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圣驾。” 祝北归微微颔首,从容不迫步入室内,一踏入内,便见祝融身着便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的步履稍有蹒跚,立定后朝祝北归行了一礼,“臣,参见皇上。” 祝北归快两步上前,虚扶一把,似有责怪,“不是说了不必下榻吗?” 祝融起身,正色道:“承蒙皇上厚爱,只是礼不可废。”他顿了顿,“况且,臣身子已无大碍,青时说平日下床走走反倒对身子好些。” 祝北归点了点头,自行来到贵妃榻前,在榻旁的一张鼓凳上坐下了,他坐下后,又示意祝融躺下,“好好休息。” 祝融对着祝北归慢条斯理作了一揖,这才缓缓地躺了上去,他的动作明显比平日里的要迟缓上许多,只怕是内伤未愈。青时拿了腰枕过来,垫在祝融腰后,又恭敬地立在一旁。 祝北归目光落在青时身上,眸带赞赏道:“这青时年纪轻轻,却有妙手回春之术,只怕整个太医院都找不出一人。”他先前中了李贵妃投的毒药,满朝御医束手无策,最后却是青时剑走偏锋给治好的。 青时低垂着头,恭谦笑道:“皇上谬赞了,微臣愧不敢当。” “哈哈,”祝北归爽朗笑了几声,中气十足,感慨道,“太医院就缺你这种人才。若能得之,实乃宫廷之幸。”祝北归说完,打量着青时和祝融的神色,青时仍是低垂着头,恭敬不语。祝融直言笑道:“皇上您这是来和小侄要人来了。” 他这般直言不讳,祝北归也不再遮掩了,朗声笑道:“那你可能割爱?” 祝融面露难色,“青时自小和我一起长大,平日里帮我处理诸多事务,侄儿确实离不开他,还请皇上谅解。” 祝融回复这般明确,祝北归也不勉强,笑道:“你既不愿割爱,朕还能从你手上抢人不成?” “皇上您若真抢,那侄儿只能忍痛割爱了。”祝融无奈道。 “倒是油嘴滑舌起来了,哄媳妇哄的吧?”祝北归调笑,许久不见,这侄儿性子倒是变得明朗健谈起来了,面上也一直挂着笑,想来是养伤这半个月过得舒适得紧了。 祝融但笑不语。 祝北归仍怀有一丝希望,不甚死心,看向了青时,“你是作何想法?直言便是。” 青时笑盈盈作了一揖,“承蒙皇上厚爱,只是微臣自幼随在王爷身边,闲散惯了。若日后皇上有需要微臣的地方,随时传唤微臣便是。如果太医院缺人的话,微臣这边倒可以举荐几位。” 祝北归点了点头,算是彻底死心了,“那晚些你呈折子上来便是。”祝北归看着他,“你救了朕一命,朕当如何赏你是好?” 青时连忙躬身,“圣上乃真命天子,有天神庇佑,微臣不敢居功。” 祝北归笑,想了想,“那便封你为‘第一大夫’吧。” 青时拜谢,“微臣,谢皇上赏赐。” 祝融却问道:“不知官授几品?” 祝北归被他问得一怔,这大元朝并无“第一大夫”这个官职,不过是他赏的一个封号罢了。祝融此言的意思,是代青时来和他讨要官职来了?他笑言道:“你小子还真不客气!你想朕给青时授个几品的?”若他没记错,这青时先前随祝融入大理寺,祝融授的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青时则是授的是从五品下的大理正。 祝融一脸恭谦,“一切遵从皇上旨意。” 祝北归看着他,眸色似笑非笑,“那你们便晚些听旨吧。” “谢皇上。”祝融欣然道,似一点也不担心惹怒了祝北归。 青时有些汗颜,爷何必为了他在这个时候和皇上讨要赏赐呢,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在外人看来,这行为有些恃宠而骄了。 接下来,祝北归又关切地问祝融养伤养得如何了,问完聊起了家常,政事也多少谈及到一些,最后聊到了祝司慎余党的问题来,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李向晚,祝北归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李家呢?” 祝融沉思片刻,“李向晚光天化日之下拐卖正品大臣之嫡子,意图胁迫微臣做出叛君不忠之事,此人自然是罪无可恕。其身家千万万,不如统一收入国库,为我大元所用?” 祝北归听闻,朗声大笑,“好提议。只是——”他话锋一转,“如果当时你没有救出你那小舅子,你当如何处理?” 祝融笑,毫不犹豫道:“臣定当密会皇上,假意答应,再在交人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又知道朕会答应?” “皇上宅心仁厚,又怎忍见一幼子无辜丧命?”祝融反问。 祝北归笑而不语,没过多久便回了宫。 下午的时候,从宫中传来圣旨,圣上封祝融为大理寺主官——大理卿,青时为卿之助,官至大理少卿。至于那“第一大夫”的封号,则是授至了正三品,可谓开了大元朝的先例。 眼下祝融的身子恢复得七八了,任了大理卿之位后也重新拾起了大理寺的官务,平日里官务由青时和墨辰二人代为处理,二人无法处理的才会递至他手中。 李家一干人等都落了网,各有处置,叶长卿也被救了出来,只是软禁叶长卿的依依却被她使毒逃脱了,至今仍未搜寻到。原本被打入冷宫的李贵妃被赐死,祝司慎则被锁入皇陵中,永世不得出来,至于他府中的那些妾侍,没有娘家的被灌下绝子汤后送入皇陵陪伴祝司慎,有娘家的都被接回了娘家,只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那些妾侍的日子不会再好过了,她们成了府上的弃子,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在人前,就算以后能婚嫁,也只能偷偷摸摸的了。 叶如瑶身为叶国公府的人,自然也被叶国公府接了回去。她被接回去当天,朱长寒便来求娶了,如今这局势正紧张着,叶国公府哪里敢答应,很快逍遥侯府便来了人,将朱长寒给捆了回去。 只是没过几日,逍遥侯夫人却悄悄地上门来了,原来那朱长寒回去后便开始绝食,逍遥侯夫人没办法,最后以姨母的身份将叶如瑶低调地接了过去。 叶如瑶回国公府后,叶如巧和叶如漫都对她冷嘲热讽的,下人们也冷眼相待,她哪里受得住,逍遥侯夫人一开口,她立刻就答应了,带着吉祥如意二人前往逍遥侯府,在那儿住下了。 叶如瑶到了逍遥侯府后,总算过回了以前的那些好日子,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除了不大自由,没得出府以外,日子倒是过得比以前舒心多了。 今日,阳光正好,叶如瑶趴在窗前,目光略有失神地看着窗外一株开得正艳的夹竹桃,忽地,她有些恍散的眸光渐渐地聚拢了起来,愈发清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心生嘲讽,这叶如瑶眼界是越来越低了,如今竟愿意没名没份地屈居一隅,这不是她要的生活啊!她不想余生都这般,受尽她姨母姨丈的冷眼,下人们虽然都对她毕恭毕敬的,但私下里,谁真将她当主子了? 忽地,院子外面传来了些许声响,叶如瑶知道,这是那个傻子又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朱长寒就捧着一束新鲜艳丽的紫薇花喜滋滋地跑了进来,脚下生风,“表妹,这花漂亮吗?”他迅速将花递了过来。 叶如瑶笑眯眯接过,“真漂亮!谢谢表哥!”她对他甜甜一笑。 朱长寒见了她这明媚的笑有些害羞,挠了挠头笑嘻嘻道:“你喜欢就好!”他怕她整日呆在府中闷,每日都在变着法子哄她开心,到处搜寻好吃好玩的。 朱长寒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彩册来,“这个是玲珑阁新出的首饰样本儿,你快挑挑看,喜欢什么我去给你买!” 叶如瑶听了,原本欢喜的神色却渐渐有些蔫了下来。 “表妹……”朱长寒见她不开心,连忙道,“你是不是想出去啊?其实也可以,等十五了,我娘去上香了,我偷偷带你出去一趟好不好?” 叶如瑶有些闷闷不乐,“表哥,你老实和我说,姨母是不是给你安排亲事了?” 朱长寒听了,脸色都有些变了,“你听谁说的?”他不是让下人们都闭紧了嘴吗?她怎么还是知道了? “表哥,你今年年纪也不小心了,确实是要娶妻生子了。”叶如瑶怅然道。 “你说的什么胡话!”朱长寒急了,抓起她的手,“我不会答应的!表妹,我只会娶你一个人,谁我都看不上!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表哥,”叶如瑶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姨母是为了你好,你还是乖乖听她的话吧。等哪一日……你要是成亲了你告诉我,我会主动离开。” “你别胡说!我不许你离开!”朱长寒猛地抱住了她,“我要你一辈子都呆在我身边!”他做出的这举动使得他心潮澎湃,胸口都微微起伏着。 “那我以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一个妾侍?”叶如瑶泪眼问道,分外委屈。 “表妹!你明知我不会让你当妾侍!我要让你当我的妻子!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去找娘……” “表哥!”叶如瑶连忙拉住他,“你若真这样去了,只怕姨母就要赶我走了。” “那、那怎么办……”朱长寒停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 “表哥,我们要好好想办法。要不这样……”叶如瑶凑近他耳旁低声道,“今晚你来我房间,我们偷偷商量一下?” “这、这不太好吧?”朱长寒抓了抓头,有些为难。 叶如瑶急得跺脚,“你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只是……”朱长寒压低了声音,“要是被人发现,我怕……怕影响你的名声。” “那你就小心些,别被人发现呀!”叶如瑶气恼道。 “好好,我知道了!”朱长寒连忙应承。 叶如瑶这才满意地冲他笑了一下。她这儿还留有一些从二皇子府里带来的催情香,这个木头脑袋,她暗示了几次他都不明白,每次就知道傻笑,也不知他听懂了没有,那她只能在使一下手段了。 哼,只要她怀上了朱长寒的孩子,还怕她姨母不肯松口?就算是个妾侍,她也能一步步往上爬!朱长寒的心就在她这儿,这还不容易?她迟早要执掌这逍遥侯府,成为府里的女主人! 第198章 心头血 朱长寒在这里呆了没一会儿,便有小厮来将他叫走了。 朱长寒走后,叶如瑶将吉祥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她几句,吉祥很快便找了个借口出府去了。路上,她偷偷地去了一趟药铺,出来的时候有些鬼鬼祟祟,不知自己已被两双眼睛给盯上了。 晚上,吉祥趁小厨房没人的时候,开始悄悄地熬药,只是刚熬没多久,她就感觉一阵倦意袭来,竟不小心坐在小凳子上睡着了。 她一合上眼,门外便迅速进来了一个身轻如燕的小丫环,小丫环打开熬药罐嗅了嗅,立即将熬药罐里的药材倒了,将熬药罐洗净后换上了怀中的药材包。 吉祥醒来的时候,颇有懊恼,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幸亏药没糊,不多不少,倒出来刚好一碗,吉祥处理好药渣之后,连忙将药给端了出去。 叶如瑶将药服下后,推掉了与朱长寒的夜会,静待了一个晚上,可是直到第二天下午,她的肚子也没有任何动静。她不禁有些怀疑,难道她不是怀了身孕?她不敢请大夫,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怀了身子,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让吉祥弄了剂滑胎药回来,可是这滑胎药服下,怎么没有丝毫动静呢?她这个月的癸水也没有来呀,已经迟了好些日子了,难道是初夜时伤了身子,才导致癸水至今迟迟不至?那为何今晨她又干呕得那么利害?只是脾胃失调么? 叶如瑶一整日忐忑不安,临近晚膳的时候,她特意吩咐小厨房给她做了一碟清蒸螃蟹,还炖了一盅甲鱼汤,这些都是孕妇忌食的,食用了极易滑胎。 甲鱼汤送上来后,叶如瑶舀了一勺汤,放至唇边轻轻吹了吹,正欲服食,忽然听到身后的如意突然“唉哟”了一声,紧接着如意便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捧住小腹哀嚎不停,一旁正在盛饭的吉祥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饭勺去搀扶她,“你怎么……啊!” 吉祥惨叫了一声,吓得跌坐在地上,叶如瑶一见,只见如意瘫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疼得在地上直打滚,惨叫呻-吟着。 叶如瑶惊得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吉祥慌得连连摇头,含泪道:“奴婢也不知道!” 好多鲜红色的血从如意眼耳口鼻中涌了出来,没一会儿便浸湿了吉祥的手帕,吉祥吓哭了,冲还干立在门口无动于衷的小厨娘喊道:“你还不快去请大夫!” 这小厨娘今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很是精致,瓜子脸上一双狐狸眼,与其略有稚气的面容不相符的是一脸的寡淡,她看了如意一眼,面色波澜不惊,“真是个贪食的丫环,这甲鱼汤中添了□□,现在请大夫来也没用了。” 叶如瑶闻言大惊失色,看向了食桌上那盅她差点食入腹中的甲鱼汤。 果然,如意很快便停止了挣扎,她一动不动,眼睛仍是瞪着,只是没有光了。 吉祥放声大哭,跪趴在如意身旁。 那小厨娘忽然朝叶如瑶走了过来,吉祥察觉到,正欲喊人,可小厨娘袖子不过在她眼前挥了一下,她便感觉整个屋子开始摇摇欲坠,似什么都看不清了。 没一会儿,她便倒在了如意还温热的尸身上。 小厨娘朝着叶如瑶步步逼近,叶如瑶连连后退,惊恐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小厨娘不答反问,“夫人似乎不想留下腹中这个孩子?” 叶如瑶脸色惨白,这个丫环……像是二皇子府上的人!只有二皇子府上的人才会唤她夫人,而且——她竟然知道自己怀有身孕! 小厨娘幽幽道:“姑娘是个聪明人,可知这□□是谁给你下的?” 叶如瑶脸色又白了几分,唇翕动着,“姨……姨母?”难道如今,连她的姨母也要她死吗?天下之大,真没她一个容身之处了吗? “你觉得,逍遥侯夫人还会让你活着吗?”小厨娘甚至没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不,不可能!”叶如瑶面容痛苦,双手紧紧抓在胸前的衣襟上,“不可能……姨母、姨母那么疼我,她怎么可能……” “今非昔比了,”小厨娘看着她,声音阴寒。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叶如瑶冲她喊道。 小厨娘淡淡一笑,声音轻柔,却不容人拒绝,“我要你留下这个孩子,让他出世,我可以保你不死。” “什么?”叶如瑶不明白,连连摇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注定没有明天,二皇子永世不得出皇陵,她怎么可能会生下这个孩子,余生拖累她? “生下这个孩子,把他给我。至于你,我会给你一笔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银子,你只要带着这笔银子远走高飞便可。”李家虽然已被抄了家,可是抄的也不过是他们能搜到的财物罢了,李向晚可是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留了整整一个山洞的宝藏。 “我……我……”叶如瑶面露难色,似在做着痛苦的挣扎。 “机会只有一次。”小厨娘直言道,“如今你只能依靠我了。还是你觉得,你可以凭你自己的能力活着走出这逍遥侯府?” “我、我还有表哥……”叶如瑶颤声道,她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喃喃道,“我有表哥……” “你以为朱长寒护得了你?他不过是一个羽翼未丰的小子。”小厨娘一语戳穿她,讽道,“你还以为自己还是叶国公府的三姑娘?你如今不过是一个,残花败柳。” 她这最后四字,字字诛心。 叶如瑶蹲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似要将自己缩入地心一般,当她缩得不能再缩的时候,她忽地松开了自己,缓缓抬起头来,她面上的泪痕就像是一瞬间风干了似的,一双桃花眼冷静地看着小厨娘,原本颤抖的声线也变得冷清,“你想要二皇子的孩子?” 小厨娘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这个女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难不成方才都是在演戏?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点头,“是。” 叶如瑶勾唇一笑,“生个孩子也不容易,十月怀胎呢,你能给我什么?” 小厨娘弯起嘴角,她这是在和她讨价还价呢,不过,她喜欢。她坦然道:“你的命,还有余生的富贵,与安定。”小厨娘坚定地看着她,“我可以安排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让你重新开始。” 叶如瑶站了起来,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你没得选择,”小厨娘有些没了耐心,“你是要留在这儿等死,还是跟我走?” 叶如瑶沉默不语,似在思索着。 “可曾听说过罗刹阁?”小厨娘开口道。 叶如瑶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罗刹阁是江湖上一个类似于镖局的组织,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干,杀人,救人,以其守信闻名。 “跟我走,我会让你与罗刹阁的人签订契约,只要生下孩子,他们就会将你护送到交趾。” “交趾?”叶如瑶心中微讶。 “你以为你还能在大元朝呆下去?” 叶如瑶垂眸,她说的这话不假。她虽然从没想过要离开大元,可是现如今,大元已没有她的安身之处了。 见她还在沉思,小厨娘不耐烦催促道:“要走就快点,晚了就走不了。” 叶如瑶犹豫了一瞬间,点头道:“好。”可是话刚落音,院子外面便传来了嘈杂声。 小厨娘一脸警觉,立马就拉着叶如瑶冲入内室,她迅速扫了一眼,将衣柜旁的一个金丝楠木箱柜打了开来,对叶如瑶命令道,“躲起来。” 叶如瑶看了一眼,这里面只有三三两两几件夏衣,她还没来得及抬脚,小厨娘就迅速地将她推了进去,还没等她躺好,小厨娘又点了她的穴道,脱下了她的一只鞋子,往窗外抛了出去。 一层薄被覆下,遮掩住了叶如瑶的视线,随后箱盖被盖上,她整个人陷入黑暗中,还未待她适应,她便听到外面传来那小厨娘惊慌失措的哭喊声,“救命啊!有刺客!”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各种嘈杂声,嘈杂声渐渐逼近,似乎就在她头顶上方盘旋着。叶如瑶心跳如雷,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想他们发现她,还是不要发现她? 就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一声惊呼,“看!三姑娘的鞋子!”很快,那嘈杂声便渐渐地离她远去了。她明明全身都无法动弹,也什么都看不清,可她像是在黑暗中看见自己抬起了手来,仿佛想抓住点什么,却又触之不及。 在长时间地陷入黑暗与寂静后,疲累的她也渐渐合上了双眼,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声咆哮声吵醒,她整个人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她睁开了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就如同没睁开一样,除了视觉,其它的感官都在渐渐地苏醒,她觉察到自己出了许多汗,闷热而粘腻——她还在箱子里。 她仔细地听了听,外面传来了朱长寒的声音,他在和人争吵着,吵得好凶。她从来都没听他这么大声地吼过,他在她印象中,向来是轻声细语、和颜悦色的,今日这般咆哮,让她恍若梦中。 逍遥侯夫人立在屏风旁,气得满脸通红,看着立在叶如瑶床头的朱长寒,“我和你说!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就算她能找回来,我也断不会再让她入侯府半步!别说做妻子,就算做妾侍也断不可能!” “那娘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朱长寒双目通红,气得胸口都起伏着,“娘,你可是她姨母!瑶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就只有我们了!如果连我们都抛弃了她,你知道她会有多绝望吗?” “她这一切都是自作孽!”逍遥侯夫人怒道,“她如今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如何配得起……” “娘!”朱长寒怒吼一声,喝断了她,因为喊得太大声,声音都变了,他冲她吼道,“配得起!她无论怎样都配得起!对我来说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就是要她!我就要让她过上这世上最好的日子,只有那样的日子才配得起她!她就应该这样活着!” 逍遥侯夫人痛心疾首,“她现在可是怀了二皇子的孩子!” “是又如何?就算她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也会陪着她,我要和她成亲,当她孩子的爹!” “混账!”逍遥侯夫人气急,金边的广袖在空中扬起,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后,朱长寒面上立现几道血痕。 朱长寒歪着头,痛心地看着逍遥侯夫人,哽咽道:“娘,这些要怪她吗?你们有没有想过,如今二皇子入了皇陵,她一个人怀了孩子会有多害怕?怀了孩子这是她情愿的吗?你们又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你们肯插手,她就不会沦为二皇子的小妾,现在就不会承受这些苦楚!姨母做的那些事情也要怪她吗?姨父就那样一走了之,漫漫她们也有国公府庇佑,凭什么就将她一人推在风口浪尖,让她一个人去承受这些?”朱长寒泪流道,“你们一个个就没有真心待过她,你们只看得到她表面上的风光与快乐,可你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去关心过她。你们看过她小时候一个人躲在衣柜里哭吗?你们知道她晚上做恶梦梦见大家都不要她了吗?你们看过她脆弱无助的样子吗?我看过!就算这一切都是她的娇纵任性造成的,可我愿意!如果可以,我就想这样去纵容她,我就想让她活得痛痛快快,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讨厌什么,不需要假装欢笑,让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要嫁给容王爷,我也想成全她啊!可是容王爷又不喜欢她,我也没办法将容王爷绑来给她,让容王爷娶她!我恨我自己,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二皇子的妾侍!她从小就受那么多人的宠爱,你们可曾想过她心中的落差与苦闷?如今她孤零零一个人,选择来投靠我们。原本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她,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在我们逍遥侯府有一个可安身立命之处,可是现如今,我发现根本就没用,我是全天底下最没用的人!我懦弱!我无能!我保护不了她!”朱长寒说到后面,情绪已几近崩溃,猛地用双手捶打着自己的头。 逍遥侯夫人也哭得厉害,冲上前去抱住了他,极力地制止住他这自残的动作,哭喊道:“你这又是何苦!” “娘,我求求你,”朱长寒猛地跪了下来,紧紧抱住她的大腿,仰头哀求道,“你让外祖父他们派人去找瑶瑶好不好?她这一年多以来,日子过得太坎坷,这不是她该过的日子啊。现在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不能再抛弃她。我答应你,只要瑶瑶回来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不会再任性了,娘你答应我好不好?我以后真的什么都听你的!”朱长寒哭得泣不成声。 逍遥侯夫人泪流满面,缓缓地蹲了下去,又将他紧紧抱在自己怀中,痛心道:“你为何要这般执着,难道你没有看出来,瑶瑶根本就不喜欢你,一直都在利用你吗?”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呀。 第199章 离开 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小厨娘才回来将箱盖打了开来,叶如瑶从混沌中醒了过来,屋内亮着烛火,不甚光亮,可也耀得她睁不开眼。小厨娘解开了她的穴位,将她扶了起来,她踉跄不起,人趴在箱沿上,全身已经麻痹得不能动弹了,她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舒缓过来。 她全身就像是被雨水打过似的,鬓发也全部贴在脸颊上,小厨娘抓过她的手腕把了一下脉,微微拧眉,帮着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在拿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汗水的时候,小厨娘盯了她一会儿,“你哭了?” 叶如瑶一怔,抬起无力的手擦了擦自己的脸,唇张了张,“是汗。” 叶如瑶说完这话,看向了床上,朱长寒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她的床上,他睡着了,就这么枕着她的枕头,抱着她的被子,看起来是那么地无助和孤单。 “走了。”小厨娘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叶如瑶的身子明明是想跟上的,可是双脚却像是被人钉住了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就这么看着床上的朱长寒,少年的五官仍有些稚气,在睡梦中睡得极不安稳,拧着眉,抿着唇。 小厨娘见她没有抬脚,扯了她一下,将她身子扳了过来,却见叶如瑶已泪流满面,她看了一眼床上的朱长寒,冷问道:“你舍不得他?” 叶如瑶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满脸湿热,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都是水,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这眼泪是打哪来的。”她的声音轻微落寞,带着无边的孤寂。 “那你哭什么。”小厨娘不屑道,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叶如瑶跟着转身离开,泪汹涌奔流,没有回头了。 窗外立着两个黑衣人,很快就带着她们偷偷离开了逍遥侯府。 叶如瑶被人掳去的消息终是瞒不住,逍遥府夫人次日便上叶国公府请罪去了。 林氏有些不大相信,怀疑是逍遥侯府的人将叶如瑶悄悄藏了起来,毕竟朱长留钟情于叶如瑶,这是京城里都知道的事,保不准他们将瑶瑶藏了起来准备偷偷成亲呢。 逍遥府夫人知道他们国公府怀疑他们,她不得以只能指天发誓,叶如瑶确实是不见了,她儿子现在整个人都三魂不见了七魄。再说了,这么蹩脚的阴谋她还真使不出来。 逍遥府夫人前脚刚走,叶如蒙后脚便到了,她正好来国公府找林氏,林氏将叶如瑶失踪之事告知了她,叶如蒙一听,也怀疑到了逍遥侯府头上。 林氏摇了摇头,“我看不太像,他们这样做也未免太明显了,人才接过去多久呀,就算长寒那孩子想娶瑶瑶,也不急于这一时。而且现在镇国公那边也知道了,都在四处派人找呢。”只是,他们都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了,毕竟瑶瑶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尴尬。而且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名声是毁得一干二净了。 叶如蒙想了想,“那等下我回去,让我们王府的人也去找找。” 林氏点了点头,又问道:“容王爷现在身子好些了吗?”安慕小说网 “好了许多了,十七就要上朝了。”叶如蒙微笑道,皇上批了他整整一个月的假呢。 “那也没剩几日了,对了,容王爷的生辰也快到了吧?”林氏突然提了起来,“我看你们容王府也没什么动静,这是不打算办宴席?”要是准备办的话,那帖子也该派出来了。 叶如蒙听得一愣,“生辰?”她忽然想了起来,再有三日便是中元节了,是他的生日。 林氏见她一脸惊讶,知她是忘了,颇有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怎地连自己夫君的生辰也不记得了?我看容王爷往年都没有办过,还以为你们是想着明年待他及冠了再办,若是现在要办的话也来不及了。”林氏这阵子在国公府忙得团团转,这事也给忘了。 叶如蒙一下子眉都皱了,神色有些懊恼,这阵子她都在忙着照顾他,没想到中元节一下子就到了。叶如蒙托腮想了想,“我觉得他可能不太想办,他一向不喜欢这些宴席。” “要不,你回去问下他的意见,是要一家人一起吃顿饭还是?” “唔……”叶如蒙想了想,“这个可以,他这人不喜欢热闹,要不就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 “你还是问一下容王爷的意见吧。”林氏有些顾虑,其实容王爷性子还是有些孤僻的,万一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过呢?这也不无可能。 “可以的,他说了,家里的事都是我说了算。”叶如蒙有些调皮道。 “你呀!”林氏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凡事要有分寸,容王爷宠爱你,你可不能过了。” “知道啦娘,”叶如蒙挽着她的手臂,亲密道,“这阵子我也不知道对他多好,他一直躺在榻上,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呢,都是女儿在服侍他。” “夫为妻纲,丈夫在外面那么辛苦,回到家后你身为夫人自然是要服侍他,这可不能邀功。”林氏训诫道。 “知道啦!”叶如蒙抱着林氏的手臂直撒娇。 “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林氏摸着她的头,虽是责怪的语气却一脸宠爱,“你这都快当娘的人了……”林氏说到这,忽地一顿,低了声音问道,“肚子有动静了吗?” “什么动静?”叶如蒙一问出口,就立刻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当即羞红了脸,娇嗔道,“娘!我癸水刚走呢。” “那要抓紧了啊。”林氏拍着她的手背仔细叮嘱道,“容王府血脉单薄,你要早日为容王爷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孩子。” “娘,蒙蒙知道啦。”叶如蒙给她说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其实……她也想多生几个孩子的,但这些还不是得看容的意思。 容王府。 夜色已深,室内燃着柔和光亮的烛火,祝融和叶如蒙窝在床上聊着天,祝融知叶如蒙癸水刚尽,聊着聊着便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叶如蒙拍掉了他的手,一脸严肃道:“可别胡来,还有四天呢。” 青时嘱咐过,他受了内伤,这个月都不可以行房事,要好好养伤,不然容易伤了底子。 “不差这几天的。”祝融按捺不住,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一个温柔的吻落下,缠住了她的唇,愈加肆烈,他真的憋不下去了。 “不行!要等等!”叶如蒙好不容易从他热烈的吻中挣脱了开来,直喘气。 “蒙蒙,我等不了了。”祝融说着,手开始拉扯她的衣裳,衣裳滑落,香肩半露,他的手立即覆了上去。 叶如蒙身子一软,跟着他喘息起来,差点就迷失了自己,忽地她的手摸到了他肩上的伤口,整个人又回过神来,连忙撑住他的胸口,“等等!” “蒙蒙!”祝融双手撑了起来,撑在她身子上方殷切地看着她,他就这么看着她,一双眸子含情脉脉,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叶如蒙脑子忽地嗡嗡作响,他这是在——勾引她? “等一下!”叶如蒙连忙闭上了眼,免得受了他蛊惑,其实她自己也快招架不住了,“要不这样!”叶如蒙提议道,“你只要能……能忍到十六那日,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祝融来了兴趣,看她这副脸红彤彤的模样,似乎是有什么令她羞于启齿的事。 “那个册子上的……都答应你。”叶如蒙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什么?”祝融闻言,双眼登时像饿狼一样发起了绿光,“你是说……避火图上的我们都可以……” 叶如蒙羞得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了,总之,你要忍到十六那日,等青时说可以了才行,不行容易伤了身子的。” 祝融直咽口水,连连点头,可生怕自己幻听了,又同她确认道:“蒙蒙,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忍到了十六那日……那到时册子上的,我们都可以?”他说出这话,只觉得像是在做梦是的。 “是啦,”叶如蒙双手捂住脸,只觉得自己说出来的声音都羞得不得了了,“你、你可以从你那些书里挑一个本子,到时你好了之后,你想怎样就怎样……”他那些书是放在他书房书架上的,上次她无聊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总共有两本,一本是十八式,一本是二十四式,她不过粗略翻了一下,便看得她脸红心跳。 “知道了蒙蒙,这可是你说的啊!”祝融抓开她掩着脸的手,笑得眸光璀璨,“你到时可不许反悔。” 叶如蒙不敢看他,咬了一口他的下巴。 祝融高兴得眉飞色舞,从她身上下来后连连喘了几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叶如蒙躺在床内侧,也不敢离他太近,她可不敢去撩拨他。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叶如蒙抿嘴一笑,朝他靠近了些,柔声道,“容,你生辰快到了,你想不想要什么礼物?” 祝融听了,侧过身子来看着她,“礼物?”他面上有着来不及收起的欢喜,她记得他的生日,他自然是很开心的。 “嗯,你想要什么?”叶如蒙撑起了头,柔情地望着他。 “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祝融也望着她,眸带欣喜。 “当然啦。”叶如蒙毫不犹豫答道。 第200章 一碗狗粮 次日,天还没亮祝融便醒了,叶如蒙还睡得香,他悄悄起了身,盥洗后去了武场练功。养伤这段时日他松懈了许久,如今一切都要渐渐地恢复过来了。 祝融从武场操练回来后,叶如蒙已经起了,刚好梳洗完,正坐在梳妆台上擦着玫瑰水,他凑了过去,蹲在她身旁看着她。叶如蒙看了他一眼,他出了不少汗,武服都打湿了,身上一股汗味,她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祝融得了吻,心满意足,去禅室盘腿打坐了,他练完功要静坐一段时间,运行内心以调整气息,是谓动静结合。 祝融正在禅室内闭目双盘而坐,窗外却传来了叶如蒙清脆的声音,“圆圆的大西瓜呀,一刀成两半呀,你一半来他一半,给你你不要,给他他不收……” 祝融闭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知道,蒙蒙正在外面打太极拳,这“口诀”是念给滚滚听的。他能想像出来她打太极拳的模样,小巧而轻盈的身子,偏又故作镇定稳重,看起来可爱极了。 祝融练完功后去了净室沐浴,从净室出来时已是一身清爽,一踏入室内叶如蒙便朝他奔了过来,主动在他脸上“啵”了一下,祝融单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半圈。 “小心些!”叶如蒙连忙下来,“你脚腕还没好呢。”青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脚腕那儿起码要三个月才能恢复过来,这阵子轻功也不能使。 “没事,”祝融松开她的腰,“我这只脚没用力。”他拉起她的手往食厅里走去,该用早膳了。 “等一下,”叶如蒙见他鬓角处有些湿,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嘟囔道,“洗脸也不擦干净。” “好久没自己洗了。”祝融笑着看她,这段时日都是她在照顾他洗漱的。 叶如蒙心中甜甜的,收起了帕子,“你现在已经好了,以后吃食洗漱都要自己来啦。” “遵命夫人!”祝融一脸正经。 话虽如此,可叶如蒙照顾了他这么一阵子已经成习惯了。 早膳的时候,祝融吃了两碗碧梗粥已经饱腹了,叶如蒙又往他口中塞了一块枣泥茯苓糕,祝融吃得直拧眉,“这个有点甜。” 叶如蒙笑,从自己碗中舀了一勺冰糖燕窝羹喂到他口中,祝融张口吃下,咽下后眉又皱了一分,“这个更甜。” 叶如蒙低低地笑出声来,拿起了块玫瑰莲蓉糕,祝融一见她拿起,身子便往后倾了倾。 “哈哈……”叶如蒙笑得髻上的流苏吊坠都在晃荡着,“这才不是给你吃的呢。”她说着,将莲蓉糕送入了自己口中。 祝融弯唇一笑,端过一旁的茶盏漱口,这茶盏里面盛的是尚温的茉莉花茶,轻淡芬芳,正好解了口中的甜腻。 二人吃饱后,准备去后花园里散步,才刚踏出食厅,滚滚便从墙角的狗洞里钻了过来,跑到叶如蒙身边直摇尾巴,它知道这是要去散步呢,欢喜着。 叶如蒙蹲下摸了摸它的头,“你也吃饱啦。” “嗷嗷!”滚滚欢快叫唤了两声。 叶如蒙笑,一抬头正好看见蓝衣从抄手游廊里走了过来,蓝衣看着她,似有话要想和她说。 叶如蒙站起了身。 “王妃,”蓝衣福身后道,“国公府有消息过来,说是叶如蓉不见了。” “不见了?”叶如蒙闻言吃了一惊,“五妹妹不是在静华庵吗?”这是什么情况? “昨日您离开国公府后,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两个静华庵的姑子,她们说五姑娘在初十那日便不见了,她们在附近都找了也没找着人。” “初十?”叶如蒙拧眉,有些不快,“初十不见,昨日才来告诉我们,真能瞒!”这真的奇了,三姐姐不见了,五妹妹也不见了。她不由得猜想,难道是五妹妹受不住庵中的苦日子,所以就逃了?可是她一个人,又能逃到哪去? 蓝衣道:“那两个姑子还在国公府呢,她们说初十那日起来上早课,便发现五姑娘不见了。她们在五姑娘的厢房外发现了一小节烧剩的*香,窗外还有几个男子的脚印,五姑娘一双鞋子还在炕下摆着,外衣也还挂着凳子上。” 叶如蒙听得心惊,这是在睡梦中给人使迷香后掳走了呀,连鞋子外衣都没穿,想想都觉得可怕,像是……采花贼的作为! “派人去找了吗?”叶如蒙连忙问道。 “嗯。”蓝衣点头,“致远已经带了人上静华庵去了。” 叶如蒙眉都皱了,这阵子他们国公府也发现太多事情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蒙蒙,”祝融轻轻抓着她的手,“我让人去看看什么情况?” 叶如蒙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对蓝衣吩咐道:“你让我娘别担心,我们这边也派人去找找看,应当很快有消息的。记得,让庵里的姑子们别到处乱说。” “姑娘放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们哪里敢说出去。” 叶如蒙轻轻“嗯”了一声。 花园里,微风徐徐,吹得人很是舒适,叶如蒙却轻轻叹了口气。 祝融紧了紧她的手,“这种人不值得你担心。” 叶如蒙抿了抿唇,“是啊,不值得,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被采花贼掳走啊,这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管这人是不是已为人妇,或是罪有应得。 “不过是她自食恶果罢了。”祝融淡声道,如果她好好地跟着宋怀玉,又怎会沦落到静华庵去,以至于如今被人给惦记上。 叶如蒙有些惆怅,“我记得前世的时候,五妹妹日子过得挺好的,宋怀玉好像对她很好。” “你们后来……”祝融顿了顿,“就是你在静华庵的时候,她有去看过你吗?” 叶如蒙垂眸,淡淡应了声。 祝融微诧,“她倒还顾念旧情。” 叶如蒙摇头,声音闷闷不乐,“才不是……那个时候我饿得面黄肌瘦,她带了一只烧鸡过来,我以为她是给我吃的,可是她扯下鸡腿后故意丢到地上,当着我的面踩脏它,让我捡起来吃。” 祝融听得脚步一顿,定定地看着她。她头低低的,好一会儿才抬起来,眼眶却是有些泛红了。 叶如蒙重重呼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没什么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就是想起来还有一点难过。”确实,想到那个时候的画面她觉得很羞辱,也很痛心。 “如果能回到当时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对着那个鸡腿流口水。”叶如蒙愤愤道。 那个时候,叶如蓉将鸡腿撕了下来递给她,她开心得很,以为她是真心来看她的,流着口水就想接过来,谁知道下一刻,叶如蓉就将鸡腿丢到了地上。被叶如蓉嘲讽完后,她很没骨气地当着她的面哭了,现在想想真觉得丢人。 祝融沉着脸看她,一字一句道:“不会回到那个时候。” 叶如蒙吐了吐舌头,“当然不会啦,我就说个如果嘛。”叶如蒙话未落音,祝融便一把抱住了她,紧紧的,没有说话。 叶如蒙感觉他情绪有些不对,也不敢乱动,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一会儿,她轻声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没有肉吃而已。” “很苦吧,”祝融轻声道,“那段日子很苦。” “还好吧,就是每天要很早起来上早课,上完早课后就吃早饭,吃完饭就去洗衣服,洗完衣服和桂嬷嬷一起去后山捡些柴火回来,”叶如蒙认真回忆起了庵堂里的生活,“然后就去厨房帮忙做午饭,吃完午饭后洗碗,然后就午休,午休醒来后呢,扫地,然后休息一下上晚课,晚课后就没事干啦。”叶如蒙一脸轻松,“那里的师父都挺好的呢,就是有一个师父特别凶,我不喜欢她。” “嗯。”祝融轻轻摸着她的头。 “容,”叶如蒙忽然仰起头来,“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一趟静华庵?”她想去看看前世的那些故人。 祝融眸光一转,“择日不如撞日?” “你是说今天?”叶如蒙微讶。 祝融点头。 “可是你的脚……”m.xfanjia “这么热的天要爬山多累,”祝融道,“我们坐滑竿上去。” 滑竿是以两根结实的竹竿绑在一起,中间架以竹椅形成担架,就和二人抬的轿子差不多,前后由两名身强力壮的轿夫肩抬而行。人躺在那兜状的竹椅上半坐似卧,加之竹竿有弹性,走起路来一弹一弹的,无论是上坡还是下山,都可以坐得很稳,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 “那你今天没事做吗?”叶如蒙歪头问他,他平日里都要去书房处理一些折子,她怕耽误了他的正事。 “等下我去处理一些着急的,剩下的交给青时他们,下午早些回来就是。” “那好吧,那你现在就去处理嘛,我带着滚滚散步就好啦。” “那……亲一下。”祝融话落音,吻便落了下来。 他吻得突然,叶如蒙微讶。 他一只手轻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怀住她的腰身,收紧了。 “唔……”叶如蒙闭上了眼,撑在他胸前的手慢慢环上他的脖子。 “汪汪!”滚滚在二人脚边乱转着,似在催促着他们快点散步。这散步散得好好的,怎么就停下来了呢? 叶如蒙被它叫唤得有些分神,祝融抬起脚,轻轻踢了踢它,又挪出一只手挥了挥,滚滚“嗷嗷”了两声,低垂着头自觉离开了,也没走远,就在一旁的花丛旁趴了下来,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看着他们。 第201章 招驸马 祝融回到书房的时候,墨辰和青时已候在那儿。 墨辰面色一如既往地肃然,“属下已查实,依依带着叶如瑶欲赶往交趾,还重金聘请了罗刹阁的人随行保护。” 祝融淡然道:“她腹中的孩子不能留下。”若是个男孩,留下便是个后患,他们必须斩草除根。 “可是,”青时道,“刚刚从宫中传来消息,皇上也知道了此事,属下觉得,我们暂时还是不要插手。” 祝融听后,陷入了沉默,手指缓慢地敲打着书案的边沿,一会儿后道:“那就静观其变。” 墨辰道:“如果皇上没有阻拦,那等他们入了交趾境内,我们就不好出手了。” “无碍。”祝融道,以他对皇上的了解,若他要留下这个孩子,一定会将这孩子放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让他活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叶如蓉如何了?”祝融问道。 青时回道:“是贺尔俊派人做的,只是他请的是一些不入流的混混,先将叶如蓉给糟蹋了,隔了一日才将送到他手中。贺尔俊发现后还和他们闹了起来,可是不敢报官。现在国公府的人已经查到了那群混混身上,若是被抓到,只怕他们没一会儿就招了。叶如蓉现在情绪崩溃,贺尔俊怕她想不开,已经将她锁了起来。我们的人正在待命,爷准备如何处理?” 祝融想了想,“此事便由你来处理吧,这叶如蓉以前一直欺负蒙蒙,我不想让她好过。”祝融顿了顿,“她罪不致死,可是让她活着……总是麻烦不断。” 青时眼珠子转了一转,立刻道:“属下觉得,这叶如蓉与那贺尔俊倒是‘天作之合’,不如就成全那个瘸子?” “唔……”祝融点了点头,“那贺尔俊也不是什么好人,让他得意一阵时日就好,别让他去祸害别家的姑娘了。” “属下明白,没有银子的人自然是谁也祸害不了。”青时微笑道,丞相府每月都会派人给庄子上的贺尔俊送财物,可贺尔俊现在迷上了赌钱,他们只要动点手脚,保证让贺尔俊输得连裤衩都不剩。青时直了直身子,已想好了叶如蓉的去处,幽幽叹道,“就是可惜了叶五姑娘,落到那群混混手中后,宁愿一死也不愿受辱。” 祝融明白青时的意思,沉吟片刻后道:“罢了,就给她留个名声,免得折辱了国公府。”以后叶国公府,就再也没有叶如蓉这个人了。祝融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些混混一并处理了。”那些混混拿了贺尔俊的钱办事,却背信弃义玷污了叶如蓉,可见不是什么守信之人,那么等他们按照他们的要求改完口供后,也就没必要留活口了。 “是。”青时应道。 祝融处理完这二人的事,拿起了书案上的折子,打开来不过看了一眼,便勾唇一笑。 青时悄悄看了祝融一眼,眉梢似笑非笑,低垂下头来,竖起了耳朵。 祝融轻咳了两声,念出声来,“小元二公主自六月回朝后,忽患怪病,一病不起,今小元国国君下令,若有能治好二公主者,可得丰厚赏赐,详情如下——”祝融一目十行,看到了最下面,“若有年龄介乎十七至三十七之间,官阶于正四品及之上,德行无缺,相貌端正,体形匀称,身无残疾,家无妻妾者……可酌情招为驸马?” 祝融念到后面的条件的时候,他念一个,青时的背便挺直了一分,念到最后,青时已是直挺挺地立在祝融面前了,那存在感之强,祝融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青时咳嗽了两声,殷切的目光看着祝融。如果眼睛会说话,那么祝融一定能听到它在说——快看我!快看我! 祝融有些想笑,面色仍是波澜不惊,淡淡道:“你这条件,倒是都符合呀。” 青时笑得眼都眯了,乐呵呵地凑上前去躬着身子道:“这可不是么,天下还真有这么凑巧的事,仿佛是按着属下的标准来提的条件,爷您说这不是缘份还能是什么?” 祝融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珠仪和鞑靼王子的亲事似乎就在这个月底?” “是啊,”青时连连点头,“为防生变,属下觉得还是派个合适的人选去小元监督为好。” “那是派你……”祝融话一出口,青时眼睛便亮了起来,可是紧接着祝融又话音一转,“还是派墨辰呢?” 青时的眼睛瞬间又黯了下去,连忙道:“属下觉得,墨辰还是留在爷身边保护爷和王妃吧,此去小元路途遥远,还是由属下代劳吧。” “可是我记得墨辰有故人在小元,”祝融突然提起此事,看向了墨辰,“墨辰你想去吗?” 青时闻言,连忙向墨辰使眼色,这个机会必须得让给他啊!墨辰看也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去。” 青时松了口气,向墨辰眨了一下眼,示意他好样的,墨辰仍是冷着脸,不为所动。 “那就派你去吧,可是——”祝融又是话音一转,朝青时招了招手,青时连忙凑了过去。 “我这里有一件事要你去帮我办,办好了你立刻就走。毕竟各国人才济济,四品以上貌胜潘安的适龄男子也不少,保不准银仪就看上了哪一个是吧?” “爷您快说是什么事!”青时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祝融挥了挥手,示意墨辰出去。 墨辰踏了出去,守在屋外,依稀听得里面传来这二人的声音—— “最全的?”青时声音微诧。 “对,一定要是最全的,把它们收集起来,封面和封底去掉,合订成一本!” “那么大一本,怎么订?似有点难度呀……”青时迟疑道,墨辰竖起了耳朵,他能想像出来此时青时一定是摸着鼻子或者下巴表现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当然,以他对他的了解,这家伙一定是装出来的! “分成上中下三册呢?”祝融认真提议道。 “干脆分成十册如何?” “好主意!不过会不会太多了?” “《史记》共有十册,《资治通鉴》还有二十册了,不算多!” 里面传来了拍肩膀的声音,墨辰忽地脑补出了祝融看着青时一脸赞赏的神色。 书房内,二人继续窃窃私语—— “我记得还欠你四十八日假,这样吧,每十式就多休你一日假,你自己折合算一下。” “属下定不辱使命!”青时答得慷慨激昂。 门外,墨辰万年不变的脸上忽现几分狐疑,这二人似乎是在收集什么绝世神功,可是,论武功青时不如他,主子应该要来找他来谈才是啊。 正屋里,正在换衣服的叶如蒙忽地双脚一软,差点栽倒在雕花衣架上。 “王妃,怎么了?”紫衣连忙扶住她。 “没有……”叶如蒙眼皮直跳,有些心慌,“就是觉得有些腿软。” 紫衣连忙扶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歇了一会儿,帮她揉了揉腿,问道:“好些了吗?” “嗯。”叶如蒙点了点头,看向了镜中的自己,她这阵子脸色还挺好,似乎也丰润了些,她扶了扶发髻,对紫衣道,“紫衣,你等下帮我梳个好看些的发髻。”她要上静华庵了,去前世那个她最落魄的时候呆过的地方,也是前世她殒命的地方。不知为何,她就想要好好地打扮一番再去,仿佛要告诉那个见证过她所有耻辱的地方——我现在过得很好。哪怕明明不是同一世。 叶如蒙梳妆打扮后,祝融正好处理完公务回来,刚踏进门口便看到了她,不由得有些恍神。 她今日梳了一个十字髻,髻顶束戴着一顶小巧精致的紫玉莲花冠,髻后斜斜插着一支云鬓花颜芙蓉玉长簪,两髻边嵌着一对羊脂色的镂空蝴蝶头花,乍一看,倒有几分她母亲的端庄娴静出来了。 她这阵子似乎让他养胖了些,面颊有些鼓了起来,又像是婴儿肥,一双小鹿眼扑闪着,温婉中带着几分调皮。 祝融目光徐徐往下,今日她穿着一袭浅蓝色的绣茉莉花烟罗纱裙,衬得那裸-露出来的脖颈像羊脂玉般光滑乳白,她身姿也丰腴了不少,胸前愈加饱满起来,祝融能透过那薄薄的衣物想像出它水蜜桃般的模样来,他咽了咽口水,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的指尖拂过她光滑的后背的感觉,那是一道玲珑的曲线,当他的手滑到她腰际那儿的时候,他会将指腹放在她凹陷下去的可爱迷人的腰窝里,轻轻细弹…… “容,你好啦?”没待他继续沦陷下去,叶如蒙便看见了他,朝他奔了过来挽住他的手臂,她身上清浅的花香扑鼻而来,祝融凑了过去,在她鬓边轻嗅了一下,喃道;“真香。” 叶如蒙笑,仰起头来露出雪白的脖子,葱白似的指尖抚了上去,如白梅绽放在雪中,“这是古刺水,陶掌柜前几日才派人送来的,说是玲珑阁新出的,以蔷薇花所制。” 祝融看得眼眸一动,低下头去似在轻嗅,实则借着角度悄悄咬含了一下她的耳垂,叶如蒙轻颤了一下,手撑在他胸口还没来得及推开他,祝融立即就松了口,抬起头来一脸坦然,拥着她的腰肢往门外走去了。 叶如蒙有些羞瞪了他一眼,口中嘟囔骂了句“不老实”,脚却是听话地和他一起往外走了。 第202章 一双人 祝融和叶如蒙坐着加了伞盖的滑竿上静华庵,到了的时候已是下午了,此时正值盛夏,太阳落得迟,日头还有些烈,叶如蒙坐在滑竿上都出了微汗了,府上抬轿的侍卫更是大汗淋漓,面颊也被晒得通红。祝融让他们自行休息去了,打着阳伞撑在叶如蒙头上。 二人刚走到静华庵门前,静华庵的门便被人打了开来,叶如蒙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怎地从庵堂里走出了一个瘦高的男子来?只见这男子身穿一件宝蓝色的长袍,年纪约莫三十出头,见了二人恭敬行礼,“小的见过王爷、王妃。” “免了。”祝融淡声道。 叶如蒙这会儿才想了起来,这人是他们府里的一个管事,似乎姓江,她是见过一两次的。 江管事起了身,躬身道:“小的已经和庵里的方丈说了,方丈说您二位随意就好。” 祝融淡淡应了声,此次他们低调前来,青时和墨辰都留在府中处理事务了,上山的路有些远,叶如蒙也没让紫衣她们跟着,祝融便先派了个管事上山知会一声。 江管事来的时候,方丈还有些担忧,以为叶如蒙是来找她们算账的,毕竟她的妹妹是在她们庵堂里让歹人给拐走的。 叶如蒙去到大殿的时候,方丈一如往常,身着海青在殿中礼佛,见了这二人,连忙起身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叶如蒙双手合十,回之佛礼,笑容恬静。 真是恍如隔世,其实,不正是隔世么。方丈今年年近五十,前世叶如蒙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一脸详和,面色波澜不惊,今世……不知是因为她身份的原因还是因为叶如蓉的缘故,面容有些忐忑,举止也有些拘谨。 方丈犹豫了一下,惭愧问道:“王妃,不知叶五施主可有消息了?” 叶如蒙摇了摇头。 方丈合掌,低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方丈不必自责,”叶如蒙道,“一切皆是因果。” 方丈轻轻叹了口气。 叶如蒙微微一笑,自行来到拜垫前礼佛三拜,她希望自己和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方丈略有诧异,没想到容王妃也信佛,拜佛的动作可谓标准得能与虔诚的佛教徒相媲美。 叶如蒙拜完起身,来到一旁的功德箱前,摸了摸腰间,却发现自己忘记带银子了,面色略有窘迫,往祝融身边挪去,悄声道:“带银子了吗?” 祝融摇了摇头,看向了江管事,江管事连忙上前去,恭敬问道:“不知王爷与王妃欲供养多少?” “一……”叶如蒙比了个“一”字,又看向了祝融,不知道供奉个一百两会不会太败家了? “一百两吧。”祝融淡声开口,若是蒙蒙前世在这里好过些,他捐个一千两便是,可是蒙蒙却在这里受过那么多的苦。 江管事应是,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抽了一张出来,双手恭敬地递给了叶如蒙。 方丈看着叶如蒙将一百两的银票投入功德箱的时候,心“扑通”直跳,没想到王妃出手这么大方,一捐便是一百两,平日里她们庵堂一个月最多也就得个几两银子的供养,方丈暗中盘算着,有了这笔银子,便可修上山来的路了,这样庵堂也不至于这么冷清。 叶如蒙转过身后,方丈连忙迎上前去,“阿弥陀佛,王妃广种福田,必有善报。” “借方丈吉言。”叶如蒙浅笑道,“不瞒方丈,我有个亲近的嬷嬷,她的女儿便是在您这儿出的家。” “哦?”方丈微讶,仔细想了想,“难道是寂证师父?” “正是。”叶如蒙颔首,未待她再语,叶如蒙又道,“如果方丈不介意的话,我想和王爷在庵中四处走走,就不打扰方丈礼佛了。” “阿弥陀佛,二位请自便。”方丈见叶如蒙没有想会见寂证的意思,便没有多提。 叶如蒙颔首,与祝融携手踏出大殿。 这个时辰,庵中很是寂静,偶尔从空中传来几声夏蝉的鸣声,叶如蒙带着他走过殿前空旷的庭院,这是她前世走过的路,扫过的地。二人十指轻扣,穿过乌瓦红柱的游廊,绕开了尼舍,来到后山古朴素简的后院。 这后院是以石块堆砌而成的围墙,已经开裂的木门半掩着,叶如蒙轻轻一推,这木门便“吱儿”直响,缓缓地打了开来。 当门全然打开后,他们两个的脚步却都有些迟疑了,二人心照不宣,这后院的西北角那儿有一口水井,是她前世的葬身之处。 祝融紧了紧她的手,轻声道:“我在。” 叶如蒙侧头看他,朝他微微一笑,勇敢地踏了进去。 庭院中草木深长,郁郁葱葱,杂草已长到了她小腿处。 祝融先行一步,替她先把杂草踩扁,拉着她的手徐徐往那口水井走去,两边的杂草摩擦着二人的衣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临近水井时,祝融停了下来,给叶如蒙让开了路。 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那个时候是在一个初春的黄昏,天气乍暖还寒,天边还有着血染的彩霞,阳光颇为陈旧,昏黄黯淡。 他们将她扛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头往下丢入了水井中…… 她的头先撞到了粗糙的井壁上,血在清澈的井水中迅速地晕染开来,井水透水地凉,她不会游水,拼命地挣扎着,一双脚乱踢乱蹬,却怎么也着不到地,她的手胡乱拍打着,被粗糙的井壁刮出无数道伤痕来。 等她的头好不容易露出水面后,她只呼唤出一句“救命”,便被井水狠狠呛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井口上,那两个黑衣人探着头观望着,不为所动。那冰凉如刀刃的水啊,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紧紧包裹住她,束缚着她,灌入她的眼耳口鼻,五脏六腑…… 一滴泪落入井里,打破了如镜般平静的水面,那水面荡出阵阵涟漪,又渐渐地恢复平静,倒映出长着绿藓的井壁,也倒映出她头顶的蓝天白云,还有一张纯净的脸。 水中央的女子,面若桃花,肤白如雪,妆容精致富贵,一双眼睛比井里的水还要清澈,似乎是世界上最不应该流泪的一双眼。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恬静的微笑,这一张唇,仿佛是为笑而生。 叶如蒙定定地看着井中的自己,仿佛在与前世告别。忽然,她侧上方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是一张俊美得张扬的脸,偏生全天下都知道这张脸的主人的低调,他没有说话,仅凭一个水中倒映出来的沉默的眼神,便给她带来了一种安定而祥和的力量。 水中的女子,菱角嘴渐渐上扬,露出一个最美的弧度,她看着水中他的眼,二人眼神交汇,两双眼睛也如这清澈的井水般脉脉,似有光流而不动。 祝融也露出了微笑,从她身后拥住了她,将她圈在自己怀中,明澈的水面上,他亲吻了她的鬓发,叶如蒙微笑着闭了眼,享受着这惬意的午后时光。 天上飞过比翼鸟,地上缠有连理枝,而他们,是一双人,经历过双生双世,在这一世终于可以执手偕老。 祝融双手交握在她小腹前,叶如蒙的手放在他手背上,忽然嘟囔道:“怎么我的肚子还没动静?” “什么?”祝融头一歪,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如蒙嘟了嘟嘴,小小声道:“容,我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呀?” 祝融失笑,凑近她耳旁道:“要不,我们现在就要一个?” 叶如蒙撇嘴,抬脚在他没受伤的左脚脚背上踩了一下,“没个正经!” 祝融朗笑两声,又收了笑,一脸正经在她耳边道:“蒙蒙,我不想那么快要孩子。” “为什么?”叶如蒙转过身子来,“你不喜欢小孩子吗?”叶如蒙看着他,歪头想了想,似乎也是,他平日里都不喜欢抱她弟弟们。 “你生的,我一定喜欢。”祝融正色道,“可是,你现在年纪太小了,青时说建议我们过一两年再要孩子,这样子对大人小孩都好。” “这样吗?”叶如蒙拧了拧眉,有些失望。 “对,至少今年先不要,青时说了,你要是现在怀的话到时恐不易生产。”祝融抓起她的手诚恳道,“蒙蒙,我们先不要孩子好不好?” “可是、”叶如蒙为难,“我娘还让我早点生呢,要为你们容王府传宗接代呀。”他可是容王府的独苗苗。 “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可是、这也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事呀。”叶如蒙借口道,其实她还是挺想要孩子的,像她弟弟们,多可爱呀,她每次抱在怀中都是爱不释手。 “所以,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祝融道。 “什么事?” 晋丨江丨独丨家丨谢丨绝丨转丨载 晋丨江丨独丨家丨谢丨绝丨转丨载 第203章 小绵 祝融正和叶如蒙温存着,忽地门外传来了嘈杂声,二人倾耳一听,是扫帚“沙沙”的声音,却不像是在扫地,隔了一会儿响起了一个小女孩的哭喊声,“师父别打了,我知错了……” “你整天就知道偷懒!”门外兀地响起了一个中年姑子的声音,随后扫帚的“沙沙”声又剧烈地响了起来,一下一下的节奏就像是打在了人身上,那姑子边打边骂道,“现在还头疼不!还头疼不!” “不疼了……不疼了!”小女孩啜泣道,声音有些凄厉。 叶如蒙听得一愣,这个姑子的声音听着像是寂修师父,就是前世那个一直刁难她和桂嬷嬷的那个姑子!叶如蒙连忙提起裙子便往外跑去,还未跑出门口便大声喝了一声,“住手!” 门外的寂修登时吓了一大跳,怎地这里面还有人? 她一看,只见从里面跑出来一位穿着打扮贵气精致的女子。这女子虽梳着妇人的发髻,可是年纪看起来也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一看她那穿着打扮便知不是寻常人家。 寂修连忙将手中的扫帚往旁边一丢,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怎么会在这儿?” 叶如蒙见了寂修这张虚伪的笑脸,心中来火,瞪了她一眼也不答话,连忙看向了躲在角落里的小姑娘。小姑娘蹲在地上缩着身子,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般,胆怯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叶如蒙瞳孔一缩,这个小姑娘看着好生眼熟!叶如蒙凝视细想,眼前这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与记忆中小绵的脸渐渐叠合在了一起,只是还要稚嫩许多,现在的她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模样。前世的时候,小绵还是在她之后才被送到这庵堂里来的,怎地今世这么快就来了? 叶如蒙怔了一会儿,连忙几步跑过去,蹲下身子来仔细看着她。一会儿,她掏出怀中的帕子来,轻轻帮她擦着脸上的眼泪。 小绵不敢拒绝她,只是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脑袋,她害怕这个姐姐是要来打她的。可是,这个姐姐好漂亮啊,穿得像仙女一样,神色也温柔,她的手帕还好香! “你叫什么名字?”叶如蒙低声问道。 小绵愣愣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小……小绵。”这个姐姐的声音也好好听。 “小绵。”叶如蒙点了点头。 “施主,”寂修也凑了过来,“这是我们庵堂里的小居士……”寂修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离她远一点。” 寂修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竟是个身量颀长,容貌俊美异常的年轻男子,寂修不由得看呆了,这这、她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看到过生得这么好看的男子,简直是颠倒众生的容颜。 祝融对她打量的目光感到不悦,拧眉沉声道:“离本王的王妃远点。” 祝融这话已经彻底挑明了二人的身份,寂修惊得脸色都白了,连忙双手合十,低头连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么年轻就封王的,那只有容王爷一个啊! 叶如蒙撸起了小绵不太合身的薄袖,只见上面有着许多新旧青紫的伤痕,她愤而起身,瞪着寂修斥道:“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你却对一个前来投靠你们的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下这般毒手,你这种人枉为出家人,简直就是污了佛门圣地!” “没有没有!”寂修连忙摆手,狡辩道,“这个、这个不是贫尼打的!这是她家里人打的,送过来就有的了!” “那这些新伤呢!”叶如蒙看着小绵的手臂,上面红肿的条痕,很明显是刚刚才用扫帚打的。 寂修缩着脖子,悄悄瞄了小绵一眼。 小绵一惊,连忙收回了手,怯怯开口道:“是、是我自己摔的……”小绵说完这话,满眼是泪。 “小绵,”叶如蒙蹲下身来,双手轻轻按在她肩膀上,“你听我说,我现在准备带你回家,以后你就住在我家,我会养你,给你吃、喝、住,还会让你去学堂念书,好不好?”前世的时候,小绵就很喜欢书,经常抱着经书念。 小绵听得怔怔的,眼睛一动不动,就像是没听进去她说的话。 “你只要告诉我,你身上这些伤是不是这位师父打的?你要说实话,在庵堂里不能打诳语的哦。” 小绵听后,抬眼看了寂修一眼,又惶恐地收回了眼,不敢抬头了。 叶如蒙顿了顿,挪了一下身子挡住寂修的视线,柔声问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小绵的头几乎都要低到了地上。 寂修怕她会说出什么,开口道:“小绵你……” 寂修话未说完,祝融便斥了一声,“闭嘴!” 寂修被他煞气十足的模样喝到了,缩着脖子不敢说话,神色已有些慌乱了。 “愿意……”小绵忽然小小声开口,她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叶如蒙的手臂,另一只手颤抖着抬了起来,指着叶如蒙背后的寂修,她不敢看她,只低着头哽咽道,“师父她打我,姐姐你救救我。” “好。”叶如蒙立即应下,将她扶了起来,牵起了她的手往大殿的方向走去,祝融跟上后,寂修两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这下可遭殃了,怎么会刚好被王爷王妃抓了个正着呢! 黄昏的时候,两大一小三个被拉得长长的身影踏出了静华庵的大门。 回到容王府后,叶如蒙将小绵安顿好了,却是有些闷闷不乐。 祝融不由得关切问道:“怎么了?” 叶如蒙撇了撇嘴,“我觉得那个寂修师父被赶出去后,说不定换间庵堂又继续害人了,她这种人就不应该当姑子!假慈悲!”今日她拉着小绵去找方丈,将小绵身上的那些伤口都给方丈看了,方丈看得连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最后当着他们的面决定将寂修逐出师门。可因着天色晚了,还要等明日一早才将她们赶走,对这样的处理方式,叶如蒙仍觉得有些气愤难平。 祝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就让她以后别当姑子了。” “嗯?”叶如蒙不明白地看着他。 祝融笑而不语。 当天晚上,静华庵便有姑子不小心发现了寂修私藏了一堆财物,还牵扯出了另一个姑子寂来,方丈一看,发现这二人竟存了不少银子,还有一些值钱的首饰! 寂修不肯说这财物由何得来,寂来却松了口,原来这些财物是当年叶国公府三姑娘来的时候,前国公爷叶长泽派人给她们二人施的贿赂。 方丈气急,将她们二人关入柴房中,命姑子将搜出来的这些财物送回了叶国公府,第二日天一亮便将她们净身逐了出去,除了身上的一套衣物,连个饭钵也没让她们带走。 话说,这二人在下山的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齐齐晕死了过去,二人醒来后只觉得头皮阵阵发痛,相互看了一眼,竟差点没晕死过去。原来,这寂修的光头上被人刻了“好色”两个大字,寂来头上,则刻了“贪财”二字。 眼见山下有人声响动,似有樵夫上山砍柴来了,二人连忙抱头鼠窜,往僻静处逃去了。 叶如蒙听到这消息后,开怀得捧腹大笑,双手捧住祝融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夫君你真棒!” 祝融笑眯眯的,蒙蒙昨日喝了柿蒂散,他能不开心吗? 下午的时候,宫中来了消息,太后宣祝融与叶如蒙明日中元节入宫与她一起用晚膳。 祝融拧了拧眉,明日晚膳他是宴请了他岳父叶长风一家子的,如何还能□□入宫,正想推迟一日,叶如蒙却劝道:“那就去呗,要是让皇祖母知道,你生辰这天不陪她吃饭,反倒陪岳父岳母吃饭,那不还得怪罪到我头上来?”叶如蒙笑道,“我爹他们那一顿提前到中午也是一样的。” 祝融皱了皱眉,神色认真地看着叶如蒙。 “怎么了?”叶如蒙不解。 祝融一脸正经道:“能娶到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夫人,真是小王三世修来的福分。” 叶如蒙被他这模样逗得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却是不小心喷了他一脸口水。 叶如蒙连忙捂住嘴,拿起帕子给他擦脸,她憋着笑,又佯怒道:“不许嫌弃我的口水!” 祝融眯着眼一脸享受,像极了滚滚被摸头的模样,还不忘道:“不嫌弃,夫人你抹匀点。” 叶如蒙笑得弯了腰,拿着帕子的手都抬不起来了。这个家伙,她以前怎么就没有他有这般风趣? 祝融看着叶如蒙俯身后领口透出来的一片风光,两眼发光,心中盘算着不知他的那本册子什么时候能好? 却没想到,叶如蒙刚一离开,青时便兴冲冲地跑过来告假了,他昨晚就给连夜整理好了。 祝融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什么时候能交到我手上?” 青时顶着黑眼圈笑道:“属下刚刚已经交给刻坊的人了,制作出全套精本约需十日左右,明日先交第一册给爷。” “嗯。”祝融淡淡应了声,面上波澜不惊,心中的小人却已经开始疯狂地手舞足蹈起来。 “那……”青时指了指门口,“爷,我走啦?” 祝融心中发笑,这青时猴急成这样,话说,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青时的办事效率这么高?罢了,以前他偷的那些懒,他就当他是劳逸结合了,祝融想到这,才淡淡道了一句,“祝早日抱得美人归。” “借爷吉言,爷要保重身体!”青时笑得如沐春风,转眼就如风般旋出了书房大门。 第204章 日更一万不是梦 次日,中元节。 叶如蒙一大清早便起了身,今日做的大菜,共十菜两汤,叶如蒙厨艺不甚佳,一个早上只做出一只酱香烤鸭来,还给她的弟弟们做了两份蛋黄羹。 午时不到,叶长风便拖家带口而来了。说来也怪,这叶仲君似乎有些粘祝融,叶如蒙喂他吃蛋黄羹他不肯吃,祝融一喂就张了口,还伸手要他抱抱。祝融接过来抱了没一会儿,小家伙口水便滴得他肩膀都湿了,祝融一脸嫌弃递回给叶如蒙,叶如蒙只在那儿笑,并不伸手接回来。 林氏连忙起身,叶如蒙见状才笑着接了过来,又拿帕子给祝融擦了擦肩上的口水渍,笑道:“还有蛋黄呢。” 祝融无奈,给她剥了一只蒜油大虾,递到她的白玉小碗中。 林氏看在眼中,与叶长风欣慰地对视了一眼,她真没想到容王爷看起来这么寡情的人,宠起蒙蒙来还不亚于她的夫君。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过午膳后,叶如蒙带着他们去阴凉的紫藤园中散了会步,有说有笑的。 因着叶如蒙和祝融酉时不到便要入宫了,二人还得提前香薰沐浴,是以叶长风他们并无多呆,很快就回府了。 叶如蒙甚少入宫,如今难得入宫一回,自然是得盛妆打扮的,紫衣给她梳了一个高耸华丽的惊鸿髻,髻上缀有璀璨的累丝宝翠珠花,髻后斜插血玉玲珑长簪,额前垂坠着一串繁花金步摇,与眉心的芙蓉花钿相映照,奢华贵气。 蓝衣从妆盒中挑选了一对烟紫色的蝴蝶玉流苏耳坠给叶如蒙戴上,紫衣看了看镜中的叶如蒙,又从妆台旁摆着的五层妆屉里抽出一个屉子,从中挑选了一支掐丝嵌红玛瑙茉莉花钗,添在她髻后,这髻结得紧,紫衣转了一会儿才添得进去,叶如蒙“嘶”了一声,紫衣轻声问道:“疼了?” “不是,”叶如蒙扶了扶脑袋,“好沉啊。” 紫衣笑,“头上沉坠着才能提醒王妃,入宫后一举一动都要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叶如蒙微微颔首,额前的金步摇璀璨而动,有些晃了她的眼。 紫衣见她颈前空空,又给她戴了一套粉海棠花累丝镶羊脂玉坠珍珠串璎珞。那珍珠串正好垂在她胸前鹅黄色的束带上,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桃粉色的绣桃花羽纱对襟齐胸广袖襦裙,行动间衣袂飘然,仿若桃花仙子。 叶如蒙直着脖子起身后,蓝衣又上前来,为她肩上绕了一条淡粉色烟罗纱绣金银花细披帛,叶如蒙挽好披帛,双手交叠于小腹前,款款行到落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华冠丽服的女子,有些恍了眼。 未待她回过神来,祝融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在镜中笑盈盈地看着她。 叶如蒙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低头一笑转过身来。 祝融朝她伸出了手,今日他身穿红缎金绒绣蟒袍、腰束玉带,这是叶如蒙第二次见他穿红袍,只觉得恍惚间二人似又到了新婚那日,面色不免又娇羞了起来,她低垂眼睫,将涂了蔻丹的柔荑放至他掌中。她平日里不涂指甲,今日还是第一次上色,因为初次上色,颜色很淡,她还挺喜欢的。 祝融目光柔柔,大掌包住她的小手,带着她从容不迫地踏出了房门。 二人坐马车到了东华门便下车了,祝融骑马走在前头,叶如蒙坐着小轿紧随其后。 宫中一般是不给行轿的,可叶如蒙身为王妃,倒有这个乘轿资格,不过也只能乘这二人抬、一人坐的小轿罢了。 叶如蒙坐在小轿中,目不斜视,这小轿宽约三尺,长约五尺,坐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因着是夏日,两边的窗框并无安装窗棂,只垂有两块深蓝色暗绣纹的窗布,窗布不透光但质地轻盈,极易被风吹起。 如今虽正值炎炎夏日,可两边窗口一直有风对流,窗布被吹得飞扬舞起,加之轿顶及椅下置放了冰块,轿内是十分地凉快。 二人在宫道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了太后的慈宁宫。二人前脚刚到,祝北归和祝司恪后脚便过来了。与大元朝最尊贵的祖孙三人一起用膳,叶如蒙哪里能自在,整个宴席上,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祝融夹什么就吃什么。 皇太后是个面容慈祥的老贵妇人,看在眼中,心生欢喜,忍不住调笑,“倒是没想到,融儿宠起人来会这般贴心。” 叶如蒙低着脸,脸恰到好处地红了起来。 祝融微微一笑。 祝北归笑道:“融儿比起他爹,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祝司恪也附和道:“皇祖母,孙儿见过的比你们多多了,说出来我都脸红。” 被祝司恪这么一说,叶如蒙脸登时红得不像样了,祝融面上仍是挂着浅笑,桌底下却抬脚踩了祝司恪一脚。 晚膳后,一行人去了御花园散步消食,在亭子里歇息的时候,祝北归来了棋瘾,拉着祝融与他下棋,其余人则在一旁观棋。 皇太后看了没一会儿便乏了,摆驾回了慈宁宫。祝融怕叶如蒙无聊,如今金仪银仪二人也不在大元,便让人去传唤了十九公主来。 十九公主祝司宁到了之后,叶如蒙松了一口气,这下总算可以借机开溜了。 二人临走前,祝融还不忘对祝司宁嘱咐道:“看好你嫂嫂。” 叶如蒙脸都热了,这话不是该对她说吗?让她看好他妹妹才对啊! 祝司宁很开心,她生得一对笑眼,平日里看着圆溜溜的,可笑起来却弯得像一道月牙儿似的,她甜甜道:“祝融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嫂嫂的,不会让她磕了摔了。”她的声音极好听,如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 叶如蒙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祝融笑着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去玩吧。” “臣妾(儿臣)告退。”叶如蒙和祝司宁二人对着祝北归福身后退下。 祝司宁陪着叶如蒙在御花园走了一会儿,便觉得没趣了,眼珠子一转,命身后的宫女拿了个彩绣球,与叶如蒙抛玩了起来。 这绣球很是精致,绣边上还缀着许多流苏,叶如蒙往回抛的时候一不小心抛得高了,祝司宁人矮手短,跳起来也没接住,绣球直接飞过她的头顶,掉到了游廊里面。 祝司宁连忙跑了过去,追着滚动的绣球跑,眼见快追上时,却见绣球缓缓停在了一人的脚前。 这人身着一袭深蓝色圆领儒服,面容温和,气质典雅,见了祝司宁,从容行礼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祝司宁歪头看了看他,笑眼道:“你是宋怀远!”她先前在父皇那儿见过他一次。 宋怀远浅浅一笑,俯身将绣球捡了起来。 刚跟上来的叶如蒙听到“宋怀远”的名字从祝司宁口中说出,不由得一惊,连忙快步跟上,果然,见到宋怀远后,叶如蒙脚步一顿。 宋怀远将绣球递还给祝司宁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叶如蒙的眼,见到她后,他也是一怔。 祝司宁没发现这二人的怔愣,径直将球接了过去,仰着头看着宋怀远,忽而天真问道:“你可以当我先生吗?” 宋怀远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我父皇说你是天下第一才子,见识过人。”祝司宁一手抱球,一手比了个大拇指,又歪头笑道,“我想你当我先生。” 宋怀远微微一笑,还未作答,身旁的宫人便开口道:“殿下,皇上急诏宋学士去御花园对弈,还望殿下能让我们尽管通行。” 祝司宁一听,有些失望,但还是侧身给他们让开了路。 宋怀远微微颔首,朝她身后走去,他离叶如蒙越来越近。 今日的她美得张扬,可是这些华服贵饰却一点也不适合她。在他印象中,她不应该是这种艳丽的桃红色,而应该是……一种清新的浅绿,或者淡淡的蓝。她不适合身入宫闱,她……他想像中的她应该是,在最好的年华,嫁给一个书院的夫子,与她儒雅的夫君一起教孩子们读书,闲暇时弹琴画画,过着恬静远离喧嚣的田园生活,安静而温馨。 然而,这一切也不过是他的想像罢了。 叶如蒙微垂眼眸,唇角礼貌地上扬,避开了本该与他对视的目光。 宋怀远来到她面前几步停下,收回了目光,“草民见过容王妃。”他的声音清润如初,模样也是一如初见的温润俊朗。 “宋大哥不必多礼。”叶如蒙莞尔一笑,侧身子给他让了道,“既然皇上急诏,那宋大哥快去吧。” 宋怀远低垂眼眸,眸光落在她绣着粉白色桃花的裙裾上,“草民告退。” 叶如蒙微微颔首,他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带过一阵微风。 祝司宁捧着绣球走过来的时候,叶如蒙蹲下身子,柔声问道:“宁宁,你不是有先生吗?你不喜欢你的那些先生?” “不是啊,”祝司宁想了想,歪头道,“我只是……更想要宋怀远当我的先生。” “为什么?” “因为他生得漂亮啊!”祝司宁摇头晃脑笑道,“有时候,我觉得他像那大慈大悲的如来佛祖,有时候,又像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叶如蒙听得呆若木鸡,这小丫头是如何看得出来宋大哥与佛有缘的? 祝司宁用手背捂住嘴羞赧一笑,只露出一双月牙儿似的眼,模样颇古灵精怪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嫂嫂你就当我童言无忌吧!”安慕小说网 叶如蒙讪讪笑了一笑,她可真希望是童言无忌。 “嫂嫂,我们去坤宁宫吧?”祝司宁拉着叶如蒙的袖子,“今天大姑姑过来找母后了,还有表姐也来了。” “大姑姑?”叶如蒙想了想,才知道她说的是长公主,表姐的话,长公主只生有一个嫡女,那便是凤华郡主了。 说起来,这凤华郡主以前还刁难过她,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她已经成为她的表嫂,自然是没什么可计较的了。可要她去坤宁宫对着皇后娘娘、长公主还有凤华郡主三人,她是不愿意去的,便摇了摇头,浅笑道:“坤宁宫太远了,等下你祝融哥哥要是找我们,那可得找好久呢。” “唔……”祝司宁认真想了想,又提议道,“那嫂嫂,我们去百果园摘水果吃好不好?百果园就在这御花园旁边,现在果园里的荔枝和杨梅都熟啦,又新鲜又甜,还有李子和草莓,我们去摘草莓吧!” 叶如蒙一听摘草莓,有些心动了,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好啊!那要快点哦,等一下天都要黑了。” “好咧!” 现在已经快黄昏了,不过因着是夏日,天色暗得慢,还有余些时间。 二人到了百果园后,宫人们给她们递了编织竹篮过来,二人摘草莓摘得上瘾,边摘边吃,摘了将近有半个时辰,到了后面天色暗下来,还是宫人们打着羊角宫灯在前后照明的,二人不仅吃饱了,还摘了足足两大篮子的草莓,叶如蒙心满意足了。 夜幕已经降临了,叶如蒙带着祝司宁和满篮子的草莓回了御花园,才刚踏入御花园,叶如蒙便见到了一袭红缎蟒服的祝融,可是他却一脸阴沉,只见他对面立着一个华服女子,女子的脸正好让一丛探出来的花枝挡住了,叶如蒙看不清,等绕过去之后,才发现这女子原是凤华郡主,与此同时,祝融却转身离开了。 凤华郡主看着祝融离去的背影泪眼盈盈,叶如蒙见祝融黑着脸朝她的方向走来。祝融看到叶如蒙后,才微微放软了脸,大步走了过来。 叶如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祝司宁也在场,只觉得不便多问,便微微一笑,“下完棋了?” “嗯,”祝融面色还有些不愉悦,“正想过去找你。” “祝融哥哥,你看我们摘的草莓!”祝司宁笑嘻嘻提起了篮子,祝司宁见惯了祝融不苟言笑的模样,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去找你父皇,”祝融垂下眼看她,“从那边走,别和你表姐说话。” “啊?为什么呀?”祝司宁不明白。 “她身上有毒。”祝融沉声说了一句,留下一脸郁闷的祝司宁,拉着叶如蒙离开了。 叶如蒙连忙转过身来对祝司宁道:“走啦,下次来我们府里玩!” “哦哦!”祝司宁连忙点头。 第205章 黄雀 第二日,叶如蒙睡到傍晚才起来,下午的时候她就醒了,可是却起不来,全身酸痛得像是每一寸皮肉筋骨都被石磨碾过似的。 祝融见她醒来,连忙服侍着她洗漱、穿衣、用膳,好不殷勤,叶如蒙撇了撇嘴,有些埋怨他,这个家伙,昨夜轿子上两次不说,到了马车上折腾了一次,把她累得直求饶,二人也出了一身大汗,他便抱着她说去清泉池里洗洗,洗着洗着又边哄边骗把她给折腾了一次,到后来怎么回的床上她都没印象了。 入夜后,叶如蒙还是浑身酸痛,祝融一脸讨好地给她揉着肩背,他按摩的手法游刃有余,倒是服侍得她很是舒服,叶如蒙也就趴在床上任他舒筋通骨了。 祝融在她背上卖力揉按着,讨好问道:“蒙蒙,今日是十六了。” “唔?”叶如蒙闭着眼,他揉得真舒服,她都快睡着了。 “你上次不是说……让我挑一本书吗?”祝融小心翼翼提了起来。 叶如蒙忽地睁了眼,一脸警觉,“什么书?” 祝融停下手上的动作,伸手从他的枕头底下缓缓抽了个东西出来,叶如蒙看见了一本书的书角,有些不痛快道:“说的是十六,可你昨日做了什么,还用我提醒你吗?” “蒙蒙……”祝融趴下,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昨日是我生辰,那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叶如蒙一提起这个就来气,瞪着他,“四次!我有说四次吗?”叶如蒙气得直拍床,她现在拍床手指还痛呢,昨日在轿子里的时候她都把指甲给折断了。 祝融心虚,一脸委屈,“可是……这是你之前就答应我的,昨日那也是情非得已。” 叶如蒙狐疑脸,她总觉得在池子里那次就已经不是了,祝融才不会告诉她,马车上那次就已经不是了。叶如蒙没好气地将那本书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可是一抽,却发现是一本新的,还有些厚重,“怎么这么厚!” “其实没多少,就是详细了一些。”祝融连忙道。 叶如蒙打开翻看了一下,又叫出声来,“怎么有四十八式?” “就是这样啊。”祝融一脸无辜,“是你让我挑的。”他的心“扑通”直跳,蒙蒙应该没看到书脊下面那个不显眼的(一)吧,要是现在就让蒙蒙知道统共有十册,那她还不得把书给烧了。 叶如蒙撇了撇嘴,退了一步道:“就一半。” “好!”祝融连忙就应了,精神抖擞。 “今晚不许!”叶如蒙警告道。 祝融一下子蔫了下来,可怜兮兮道:“好……”他皱着眉,继续给她揉按着,只能碰不能吃,还要他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真是折磨人啊。 “容,”叶如蒙忽然抬起头来,“你昨晚见到宋大哥了吗?” 祝融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停下来侧卧在一旁撑头看着她,“你提他做什么?” 叶如蒙想了想,将昨日祝司宁遇到宋怀远的事与他说了,祝融听后沉默了片刻,道:“皇上很看重宋怀远,我想是不会让他去当十九的先生的,宋怀远没那么多时间。” “哦……”叶如蒙淡淡应了声,趴了起来托腮道,“也不知道宋二哥怎样了,改日我想去看看小雪,顺便看下他。” “那宋怀玉你看了他他还不是那样?你让小雪过来我们府上,到时问下她就好了。” “唔……那好吧。” “后日我便要上朝了,你若是在家中闷,可以让小雪宝儿她们过来玩,还有你弟弟他们,平日回娘家也行,若是怕人说,你从暗道回去便是。”祝融嘱咐道,侧着身子一只手给她揉按着。 “嗯,知道啦。”叶如蒙翻了个身,轻轻推拒了他,“别按啦。” “不舒服?” “怕你手酸……”叶如蒙笑,将侧着的他按平在床上,人爬上他胸口,“我们聊聊天吧。” “嗯。”祝融弯唇一笑,抬手抱住她抚着她的背,“想聊什么?” “唔……”叶如蒙想了想,“你说青时能娶到银仪吗?” “十之*能成。” “哦。那他要是当了小元驸马,他还回来大元?” “当然,他可是我的人,到时我会想办法让他回来的。” “那银仪也能过来吗?” “嗯,再有不到两个月,金仪就要嫁过来了,到时我会想办法说服我舅舅,让银仪过来这边探望金仪,再借机将她留下。” 叶如蒙笑,她耳朵贴着他的胸口,他说话的时候胸腔里一震一震的,听着很是好玩,还很有安全感。 二人低低絮絮地说着话,直聊到了深夜,叶如蒙在他胸口趴到累了,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次日,祝融陪着叶如蒙回了一趟娘家。叶如蒙娘家的牌匾已经换了,换成了叶国公府。而原先的叶国公府,则换成了普通的叶府牌匾。 也是,原先前叶国公府是七房继承的爵位,现在七房爵位没了,前叶国公叶长泽失踪,其妻柳若是自尽,七房唯一的嫡女也下落不明,七房那些庶女中,就一个叶如思嫁得好一些,如今七房还剩叶如巧和叶如漫待嫁,都得看现在长房的脸色呢。 至于那出嫁后又被休弃了的叶如蓉,待叶如蒙回到家中后,林氏才告诉她,叶如蓉已遭歹人所害,死于非命了。 叶如蒙听后心生难受,忍不住掉了几颗眼泪。她不禁在想,前世五妹妹在听到她死讯的时候,会不会也像她现在这样为她难过?就算她们后来撕破了脸皮,但二人也是十几年的好姐妹了,她会为自己难过吗?这事已经不得而知了,叶如蒙满心惆怅,先前所受过的她的种种刁难,包括前世,仿佛也随着她的死烟消云散了,不然还要叫她去记恨一个死人吗? 祝融看着她哀伤的面容,并不说穿,对蒙蒙来说叶如蓉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吧。 *** 同年九月,祝司恪迎娶太子妃金仪公主。 次日初十,青时在小元朝与银仪完婚,成为了小元驸马。青时在小元成婚后不到一月,祝融便飞鸽传书找小元国君要人了。眼见青时即将回国,小元国君不忍二人新婚别离,特许银仪随青时回大元三个月,可是却没想到,银仪这一去便不回来了。 因为年底的时候,银仪怀有身孕了,青时传信给小元国君报喜,美其名曰:养胎。银仪的姐姐金仪已是太子妃了,她也怀了身孕,身子还早银仪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银仪刚好怀了两个月,孕吐得厉害,叶如蒙见她每天都那么痛苦,也没了想怀孕的心思了。祝融对此是喜闻乐见。 今日已是除夕夜了,容王府内喜气盈盈,里外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守岁的时候,祝融抱着叶如蒙,青时带着银仪,四人齐齐上了屋顶看星星了。 待叶如蒙和银仪聊到没话聊之后,祝融一个眼神过去,青时便识相地带着银仪去另一边的屋顶卿卿我我了。 同一个屋顶上,以屋脊为分割线,两面各有一对恩爱的夫妻,只有墨辰仍是独身,他身着黑衣,持剑抱臂立在屋脊之上,一双眼睛对这四人一目了然,时不时注意下周围的环境。 青时看着墨辰,连咳了好几声,他杵在那儿银仪都不肯给他亲亲了,可墨辰却没半点反应,充耳不闻。最后还是祝融发了话,让墨辰回屋休息去,墨辰“哦”了一声,利落飞身而下,回屋睡觉去了。他一人独身惯了,从来不遵守岁这些习俗。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交趾境内,一处隐蔽的山庄内。 产房内灯火通明,叶如瑶满头大汗,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产婆正用力推着她的小腹,也忙得出了一身汗。 依依静静守在一边,抱臂而立,密切关注着叶如瑶。叶如瑶胎位不正,此次生产只怕是凶多吉少,大人没关系,可是她腹中的孩子一定要保住! “用力啊!”产婆喊道,双手推着她的肚子。 叶如瑶哭喊得额上青筋四起,痛哭道,“不生了,我好疼!我好疼,我真的不生了!” “哪有不生的,”产婆急道,“这孩子都要出来了,你做娘的要用力啊!” 叶如瑶满眼是泪,疼得没力气去哭喊了,她真的生不出来了。 见叶如瑶脸色越来越苍白,依依这才从腰间拿出一套长针来,她将针分别扎入叶如瑶的几个大穴中,又往她口中塞了一片百年老参。 一会儿后,叶如瑶的脸上才稍稍恢复了些许血色,可看着依依的眼却满是绝望,她拉住依依的袖子哀求道:“我真的不生了,你救救我吧……我生不出来。” “你放心,”依依冷淡安抚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孩子已经快出来了,你再坚持一下,只要生出来了,你就自由了。” “我不要了,我真不生了。”叶如瑶哭喊道,她感觉自己像是会死在生孩子这道坎上。 依依脸色一冷,“若你真生不出来,那我只能剖腹取子了。” 依依这话惊得叶如瑶小腹一紧,叶如瑶只觉得丹田处似有什么要倾泻而出,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突然双脚紧紧弓起,整个脚尖都顶立在床上,似要就此升腾而起…… 终于,有什么东西脱离自己的身体,紧接着叶如瑶便听见了产婆惊喜的声音,“看见头了!出来了!” 依依闻言一喜,连忙快步走到床尾。 叶如瑶勉强撑起头来,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依依从她腿间抱起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出来。叶如瑶松了一大口力,无力地瘫倒下来,她感觉全身都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般,连同自己的呼吸都薄弱了许多。她整个脑袋嗡嗡作响,身边像是有许多人在她耳旁窃窃私语…… 叶如瑶迷糊睁开眼,竟看见了她娘立在她床边。她想抬手去触碰她,可是手连抬了几次,每次都感觉已经举起来了,却一直没有看见她的手举起。 柳若是低垂着头看着她,一脸温柔,她涂着丹蔻的手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柔声道:“瑶瑶,娘亲来接你了。”安慕小说网 “好啊,”叶如瑶突然鼻头一酸,笑道,“娘我好想你。我好累了。” “乖,瑶瑶,跟娘走吧。”柳若是冲她温柔一笑,转身离开了。 “娘,你等等我啊!”叶如瑶连忙下床,拨腿追了上去。可是柳若是却越走越快,她怎么追也追不上,她只能拼命地跑啊,追啊,可是前面好暗,好暗,一点光都没有,她娘终于隐入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了。 眼前一片漆黑,她不敢上前了。 突然,身后响起了小孩子嘹亮的哭声,叶如瑶连忙转过头来,却见阳光明媚的草地上,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正在玩耍,小姑娘突然抬起头来,冲她咯咯直笑。这个小孩子真漂亮,像是玉雕似的,叶如瑶会心一笑,朝她走去,可是那片草地突然像云一样飘浮了起来,忽远忽近,她怎么走也走不过去。 那个漂亮的小姑娘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可是从她双眼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血水,她眼耳口鼻都在不断地涌出血水,那红色的血漫延了她精致的五官,天真可爱的脸变得狰狞可怕,叶如瑶吓得连连后退,可是这小女孩却突然朝她扑了过来,她惨叫喊她姐姐…… 叶如瑶连忙拨腿就跑,她拼命地跑,如同后面有猛兽在追……不知跑了多远,她终于摔倒在地,她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男子的靴子。她撑起身子,竟发现是长寒表哥。 朱长寒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唤道:“瑶瑶。” 叶如瑶欢喜极了,连忙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可朱长寒却穿过了她,径直向她身后走去了。叶如瑶猛地回头,却见朱长寒在和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话,他笑着送给了她一支玉簪子,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可是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却爱理不理的,没好气地接了过去,那玉簪子下一刻就碎在了地上。 “那是我的!”她喊出声来,朝过去的自己爬了过去,“那是我表哥给我的!”她边哭边喊。 第206章 大结局(上) 叶如瑶难产而亡的消息传到祝融耳中时已是半个月后。 叶如瑶的孩子已经让皇上的人给带走了,依依在与暗卫争夺孩子时受了重伤落入河中,虽未打捞到尸体但只怕也活不了了。 祝司慎的孩子皇上是不会让他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可祝融也不知圣上欲如何私养。这不是他能插手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他和祝司恪要插手也得等到皇上驾鹤西去之后。 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正好是叶如瑶的生辰,叶如蒙想起这事突然提起了她,“三姐姐还是没有消息吗?” 祝融顿了顿祝司慎有后是个绝对的秘密他和祝司恪也是一直在装不知道,这种事他不能让蒙蒙牵扯进来如此一想他便摇了摇头,“没有。” 此事他尚不能插手只能由皇上来处理。 叶如蒙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皇上最终还是处理了,他没有让叶如瑶继续不明不白地“失踪”下去。 三日后,叶如瑶的尸身被人送了回来,只说是她隐姓埋名跑到了南方去,寄居在一户人家里,后来不幸暴毙。她的尸身已经发臭肿胀,不过因着天气寒冷,再以冰块镇住,倒也勉强能辨认出来。m.xfanjia 朱长寒得知的时候,叶如瑶刚下葬完,他狂奔至她坟前,痛哭不止,以双手刨坟,刨至双手血流不止,最终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待他醒来时,已身在逍遥府中,他三番五次欲寻死,最终被捆绑了起来。只是捆绑几日后,已有些神智不清了,再之后,痴痴笑笑,无法辩人,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识得了,逍遥侯夫人为此愁得天天以泪洗面。 直到二月花朝节的时候,叶如漫去了一趟逍遥侯府,情况才有所改变。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叶如漫模样长开了之后,与叶如瑶愈发相似起来,尤其是一对桃花眼,波光流转,几乎与叶如瑶一模一样。 朱长寒见了她,原本还在闹腾的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呆愣了许久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她,刹那间泪流满面,“表妹,表妹……你回来了。” 叶如漫整个身子一僵,心不由得一痛,她知道,他是将她当成叶如瑶了,她有些抗拒地想要推开他,可是朱长寒将她抱得极紧,她唇张了张,“表哥,我是漫漫。” “瑶瑶。”朱长寒泪中带笑,“瑶瑶。” “我不是她。”叶如漫眸色哀痛,她经历了这般起起落落,一双眼睛早已有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 “瑶瑶!瑶瑶!”朱长寒突然大发雷霆,气得当场摔东西,将桌上的、八宝格上、花几上的所有东西,能摔的全摔了,一时间,室内喧哗不断,满地狼藉。 叶如漫立在原地,那碎片时不时溅到她衣裙上,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漫漫!”逍遥侯夫人冲了过来,她整个人憔悴得就像是老了十岁,她按住叶如漫的肩膀,“漫漫,我求求你,你就当一下她好不好?” 叶如漫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着隐忍的眼泪,张唇道:“可是我不想。”。 “我求求你了,就当姨母求求你了。”逍遥侯夫人整个人都跪了下来,紧紧抱住叶如漫的双腿,这阵子以来,她已经让朱长寒折磨得快崩溃了。 叶如漫硬是转过了身去,她不要当别人的替身。 “瑶瑶,你别走!”朱长寒以为她要走了,立马冲了过来,从她身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肩上,“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每天都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朱长寒痛哭泪流,眼泪很快便打湿了她的衣襟。 叶如漫落了泪,转过身去看他。他今年不过才十八岁,可是鬓边已有了几缕灰白的发,那一双温暖的眼如今满是血丝,只生生惦记着另外一人。 叶如漫看着他熟悉而憔悴的面容,忽然痛哭不止,他心疼她三姐姐,又何曾心疼过她?她的娘也死了啊,她的弟弟也死了啊!她和叶如瑶有什么不一样吗?她们有着一样痛苦的经历,可她的待遇样样不如她,他为什么就不能分一点同情给她呢! 朱长寒母子二人一上一下紧紧抱住了她,三个人都在痛哭,却各有各的痛苦。 三日后,容王府。 小花园里,只见姹紫嫣红一片,百花在春风中争艳,盛开的或雍容华贵、半绽的或惊艳美丽、含苞的或素静淡雅,游蜂绕蝶忙碌其中,伴着清风鸟语花香。 八角重檐石亭里,林氏和将军府的孙氏正品着茶点,絮絮说着话儿,桂嬷嬷牵引着叶仲君在亭内的飞来椅上蹒跚学步,忘忧则正在给乖乖坐在软椅上的叶伯卿喂梨汁糯米粥。 石亭外,清澈灵动的小溪穿流而过,溪流声欢快悦耳,溪边铺有一块绣花的软垫,软垫上置有一椭圆形沉香木底黑玉石茶盘,穿着浅绿色齐胸襦裙、梳着朝云近香髻的叶如思正跪在茶盘边面容恬静地煮着桃花茶,她的丫环小欣跪在不远处,守着一个正在煮水的小炭炉。 颜宝儿和叶如蒙坐在茶盘的另一端,二人围坐在一个红木小榻几旁,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 颜宝儿送了一块茯苓糕入口中,眼珠子左右转了转,凑到叶如蒙耳旁道:“蒙姐姐,我想告诉你个秘密。” “嗯?”叶如蒙一听,连忙竖起了耳朵。 颜宝儿捂着嘴巴低笑道:“我五哥可能要订亲了。” 叶如蒙一听就笑,问道:“可是要同小雪?” “你怎么知道?”颜宝儿吃了一惊。 “我猜的。”叶如蒙掩嘴笑道。 叶如思煮好了茶,笑看了这神秘兮兮的二人一眼,“你们在说什么?我也来听听。”她提着裙子起了身,围坐了过来。 很快,这三人就围着小榻几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紫衣和蓝衣二人见了,相视一笑,跪坐在茶盘边,小唐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套刚烫洗干净的水晶杯茶具。蓝衣取下三个水晶杯,紫衣提起西施茶壶,将色泽清淡的桃花茶注入水晶杯中,倒了七分满,小唐帮着蓝衣将水晶杯端至几人跟前,蓝衣柔声插了句话,“小心烫。” “哦哦。”叶如蒙正听颜宝儿说得入神,点了下头,侧过脸来应了一声,可是眼珠子也没移过来,只随口道,“你们也喝。” 蓝衣浅浅一笑,和紫衣、小唐三人跪坐在茶盘边,细细品起了小杯的桃花茶。平日里在府上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几人总是随意的,颜宝儿等人也已习以为常。 叶如蒙听颜宝儿说完后,托腮笑问,“那你五哥现在就准备让你娘去宋家提亲了?” “不知道咧!我五哥还有些害羞,又怕小雪她爹娘不肯,但我看呀,怀玉哥哥是肯的,他和我五哥关系好着呢!”颜宝儿乐呵呵道。 叶如蒙听得低笑不止。 原来呀,这颜多多又在外面和人打架了,只是这回却是和一个姑娘打的,这姑娘名唤刁小蛮,是归德将军刁士添的小女儿,前不久才从边境那儿回来。说起这位姑娘,在大元朝中也算是奇葩了,打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打抱不平,今年已是二十有一了,还云英未嫁,这在大元朝算是个老姑娘了。 其实她模样也算标致,性格虽有些泼辣,却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及笄后,也有几个武将家的小子求娶过,只是这姑娘定了一个条件,要想娶她为妻,除非打得赢她,可是她武艺高超啊,上门提亲的那几个,没有一个打得过她的,她便一直待字闺中。 前几日,她与颜多多因为口角打了一架,颜多多打输了觉得丢人现眼,又气愤她得理不饶人,便骂她是刁老蛮,骂完就跑,把她气得直跺脚。 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就让颜将军知道了,颜将军与归德将军以前是至交好友,刁小蛮幼时还在京城住过,颜将军可是将她当成半个闺女的,哪里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这般毒舌欺负她? 颜将军一气之下,便对孙氏道就他这郎当模样,哪里有姑娘肯嫁他?反正也是娶不到媳妇儿的,干脆去和小蛮提亲得了! 颜多多一听就急了,连忙道:“我是有姑娘愿意嫁我的!” 孙氏一听,连忙追问,可是颜多多始终不肯说是哪一家的姑娘,最后还是他一个嫂嫂松了口,说是宋家姑娘吧?他这才支支吾吾地承认了,承认完就跑。 “那你娘喜欢小雪吗?”叶如思听后问道。 颜宝儿闻言,看向了亭子里正和林氏说笑的孙氏,歪头想了想,“应该是喜欢的吧。”现在小雪已经会说话了,虽然不太流利,而且一紧张还会结巴。 叶如蒙笑道:“其实我觉得你五哥配小雪也挺好的。”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小雪对颜多多是有心的,叶如蒙想了想,补充道,“你五哥若是成了亲,估计以后就会重家了,也不会到处和人打架了。” 颜宝儿托腮烦恼道:“其实我也想小雪当我嫂嫂,就不知道我爹娘和她爹娘肯不肯。”颜宝儿忽然眼睛一亮,看着叶如蒙,“蒙姐姐,要不你去和我娘说吧?我娘肯定听你的!” “我?”叶如蒙眨了眨眼,让她去给小雪和多多说媒?她怎么想着有点奇怪,那颜多多可是之前和她提过亲的,虽然他们二人确实没什么。 “这事别急,”叶如思浅笑道,“你还是问问你五哥和小雪的意见吧,如果他们两情相悦,那让你五哥去和你娘说,你五哥要是真心想求娶小雪,还怕你娘不答应吗?” “说的也是,”叶如蒙道,“我看你五哥和小雪这事儿八成能成。” “是啊,”叶如思点头微笑道,“今年还早着呢,年中还是什么时候把这门亲事订下了,明年等小雪及笄了就可以成亲了。” “你倒别操心别人了,”叶如蒙笑道,刮了一下颜宝儿圆圆的鼻子,“你想想你和你陶哥哥的亲事什么时候能订下吧!” 叶如蒙提起这事,颜宝儿倒有些红了脸,小小声道:“陶哥哥说等我明年及笄才提亲呢。” “哟,你还等不及了?”叶如蒙调笑道。 颜宝儿拧了拧眉,真的发愁了,“陶哥哥今年都二十有二了,我三哥只大他一岁,孩子都有两个了,而且呀……”颜宝儿说到这,小脸都皱成苦瓜了,“我昨夜听到我爹和我娘说话,我爹说要至少也要留到我到二十岁才能嫁出去。” “不是吧?”叶如蒙惊讶道,“那你娘怎么说?” “我娘说二十岁都是老姑娘了,让人笑话,留到十八岁就可以了。” “噗嗤!”叶如蒙忍不住笑了出声,见颜宝儿一脸哀怨又有些歉意。叶如思见了这二人的模样,掩嘴直笑。 颜宝儿苦恼道:“你们想啊,我十八岁的时候,陶哥哥都二十有六了,等我双十的时候,陶哥哥都近而立之年了,到时他要是等不及娶了别人怎么办?” “这个不愁,”叶如蒙笑道,“我听王爷说,陶醉以后是要留在京城的,他乌衣巷那儿离你们将军府也不远,我看……”叶如蒙想了想,“等你明年及笄的时候,让陶醉请你义兄去帮你提,有你义兄的面子,这事**能成,最迟拖到次年成亲也差不多了。” “我义兄去提?”颜宝儿眨着眼睛,颇有些受宠若惊。 第207章 大结局(下) 二人嬉闹了起来,叶如思安静地跪坐在一旁,浅笑看着她们。 叶如蒙见了她这沉静的模样笑着伸手去挠她腰间,可叶如思今日却不像平日那样笑着求饶而是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抓住了叶如蒙的手,急道:“四姐姐你别这样!” 叶如蒙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啦?你、你是哪里不舒服?” “我……”叶如思低着头有些难为情,欲言又止。 “怎么啦?”颜宝儿也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癸水来了?” 叶如思唇张了张,有些羞赧,低声道:“我怀了。” “啊?”颜宝儿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叶如蒙叫了起来,与颜宝儿大眼瞪小眼紧接着这二人便齐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二人夸张的反应引得亭中的林氏和孙氏都看了过来可是见了她们的宝贝女儿正笑得开怀二人忍不住相视一笑这两个小丫头真没点淑女的模样。 叶如蒙欢喜得双手紧紧贴在胸前“我真为你高兴!”她抓起叶如思的手,可又不敢太用力,“刚刚是我不好!我没有弄到你吧?” “没有,四姐姐你别激动。”叶如思面色还有些害羞,“你们不会怪我现在才告诉你们吧?” “啊,你几个月了?”颜宝儿连忙问道。 叶如思浅笑道:“刚好三个月了。” “好呀你,”叶如蒙故作生气,鼓着脸道,“三个月了才舍得告诉我们!” “是得三个月才能说的,”颜宝儿连忙帮叶如思解释道,“我四嫂嫂也是这样,都在悄悄地说,不能告诉府外的人,不然会惊动了胎神的。” 叶如思面色有些窘迫,拉着叶如蒙的手解释道:“我癸水向来不太准时,也是上个月才知道的,大夫说前三个月可能不稳,让我在府上静养着。” “难怪上个月怎么约你你都不出来,老是说妹夫这个那个的,”叶如蒙笑道,“还说煲汤给他喝,我看你是煲汤给自己喝吧!” “没有,现在他不肯我下厨了。我以前偶尔还能做顿饭给他吃,可现在,他知道我怀了身子不知多高兴,嘱咐着丫环婆子看好了我。而且这个月来,他只要一休沐,都会留在家中陪我,还会给我煲汤吃。”提起这些事情叶如思虽然有些难为情,可还是忍不住,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哎呀呀,”叶如蒙故意拉长了声音取笑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这贺知君倒是个体贴的,教我们好生羡慕!” 叶如思知叶如蒙是故意调笑的,面上虽有些羞赧,可更多的是笑意。 “对了,”叶如思忽然想起了什么,微敛了面上的欢喜,低声道,“四姐姐,我有件事想请你给我参详下。” “你说。”叶如蒙也收了笑,直起身子来。 “我怀了身孕的事,我婆婆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前阵子夫君只要一去翰林院,她就会过来,每次都送好多补品。后面她只要一聊起知君,就会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我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后来知君知道了她过来的事,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我婆婆便再也没有来过了,问他他也不肯说。现在我已满三月,知君他这几日便要将这孕事告知我公公他们了,我就怕他到时不肯我婆婆过来看望我。别的不说,他现在是在翰林院当值的,百善孝为先,他这般作为,我怕他会遭人闲言碎语。” 叶如蒙听后,眉心略有凝重,想了想,“这贺知君还是有些心结的。” “可不是,心结重着,我平日一提起婆婆,他就避而不答。其实我婆婆……也很可怜的,她现在也知错了,头发都白了不少。”叶如思说到这,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我以前总觉得无法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可是我现在怀孕当娘了,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她。” 叶如蒙托腮苦恼,这贺知君的母亲虽然确实做错了许多事,可是一家人,怎么说也是血脉至亲,如果能够和解还是好事的。 这二人正苦恼着,颜宝儿却忽然眼前一亮,“我想到了个主意!” “嗯?”叶如蒙姐妹俩连忙看着她,她能有什么主意? 颜宝儿笑眯眯对叶如思道:“你夫君不是和小雪的大哥交好吗?你看,小雪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要不你就让小雪大哥去劝劝他,想办法帮他解开这个心结。” 颜宝儿说完,她们两个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叶如思点头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夫君平日里确实是很听小雪大哥的话。” “而且,以宋大哥的口才和心智,想来是能帮妹夫解开这心结的。”叶如蒙看着颜宝儿,笑道,“没想到宝儿这脑袋瓜子倒是灵光了许多。” 颜宝儿冲她皱了皱鼻子,又道:“我前几日听小雪说她大哥升迁了,好像被皇上提拔成了什么丞相长史!” “丞相长史?”叶如蒙问道,“是做什么的?” “小雪说要帮丞相大人处理好多事情呢,应当是不错的官职。” 叶如蒙点了点头,没有细问下去了。前任宰相贺长邦被贬后,圣上钦点董太师为新任宰相,这董太师她爹也认识,她曾经听她爹提起过,她爹提起董太师时神态颇为敬重,想来这董太师也是个耿洁之人。 几人正说着话,亭子里突然传来了啼哭声,叶如蒙一看过去,便见叶伯卿坐在飞来椅上放声大哭,对面坐着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来的叶仲君。叶如蒙摇头,想来是仲君又打伯卿了。 果不其然,很快便见林氏抓起叶仲君的小手轻轻打了两声,板着脸警告道:“怎么又打哥哥了,不许打哥哥。” 明明是轻轻的两下,可叶仲君一下子便委屈得嚎啕大哭,竟扭过头朝叶如蒙这边的方向看了过来,泪眼汪汪的。 叶如蒙无奈,只能提起裙子走了过去,她从亭子外面将叶仲君抱了起来,柔声哄道:“你怎么又打哥哥了啊?不可以打哥哥知道不?” 叶仲君也不答话,只知道抱住她的脖子放声大哭,没一会儿就一脸鼻涕眼泪了。 “好啦好啦,不哭啦。”叶如蒙轻轻拍着他小小而温暖的背。 叶如思和颜宝儿也跟了过来,二人分别逗着叶伯卿和叶仲君笑。 林氏怀中的叶伯卿被叶如思逗得破涕为笑,伸手便要她抱抱。叶如思有些为难,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林氏一见,愣了一下惊喜道:“可是有了?”怀了身子的妇人是有禁忌的,她们不可以抱其它小孩子,免得小孩子调皮给踢到了肚子。 叶如思低头浅笑,点了点头。 孙氏见状,凑过来笑问道:“可是有三个月了?” “嗯,刚好三个月了。”叶如思应道,林氏这些长辈们都是过来人了,在她们面前提起这事她反而没那么拘谨。 “好事!好事!”孙氏欢喜笑道,拉着叶如思在身边坐下,“快坐,别站着。” 林氏关切问道:“公婆那边知晓了吗?” 叶如思柔声道:“夫君这两日便会派人回去知会。” “那就好,晚点我回国公府了,让人给你送些安胎养神的补品去。”林氏嘱咐道,“你这是头胎,自小身子又弱,得好好养着。你们如今两个年轻人在外安了家,如果知君那边不介意的话,就让你姨娘过去照顾你。” 叶如思笑道,“谢谢大伯母。”她夫君定然是不介意的,她自个儿也什么都不懂,如果娘家那儿能让她姨娘过来照料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好好养着啊,给贺家多添几个孩子,开枝散叶。”林氏欣慰道。这贺知君老实,想来也不会纳妾了,那只能靠思思给他们贺家添丁了,只是思思身子有些薄弱,真得好好养养。 林氏说完,不由得想起了忘忧,留意了一下,却见忘忧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地躲到桂嬷嬷身后去了,忘忧被她看得心虚,林氏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待叶如蒙和颜宝儿几个晚辈带着两个小家伙出去亭子外面玩的时候,林氏忍不住将忘忧拉了过来,语重心长道:“弟妹,不是嫂嫂说你,你看啊,”林氏数着手指,“太子妃怀了五个多月了,银仪公主也怀了四个多月了,现在连思思也有三个月的身子了,今年真是个好年,你也要抓紧了,要是现在怀的话,年底就能生了。” 忘忧低着头不说话。 一旁的孙氏也劝道:“你今年年纪也不小了,女人还是要早些生孩子好。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呀,多多四个哥哥都出生了。” “弟妹,”林氏拧眉道,“你不能和蒙蒙比,蒙蒙年纪小,青时大人说她不宜早孕,可是我看她今年也差不多该要一个了,你可不能在蒙蒙之后了。” 忘忧低头道:“大嫂,我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是不想要孩子,总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叶长倾喜欢孩子,有时候和他出去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看看小孩子的衣物什么的,问他他就说给伯卿和仲君买点,可是他们二人的衣服都多得都穿不完了,他们的小衣裳鞋袜,大多都是林氏或桂嬷嬷一针一线缝制的,要不就出自霓裳阁,甚少要外面那些铺子里卖的那些。 如今想想,也差不多是时候该要孩子了,不能他愿意等,就这么一直让他等下去吧,现在大嫂给她施些压力,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下午的时候,孙氏带着颜宝儿回将军府了,林氏她们留了下来,准备在容王府用晚膳。 现在时辰还早,祝融也未下朝,趁着两个小家伙在罗汉榻上睡得正香的时候,林氏拉着叶如蒙倚在榻边说着些体己话。 林氏提了一下孩子的事,“再有不到两个月,你就满十六了,也差不多该要个孩子了。” 叶如蒙“哦”了一声,没怎么放在心上。 “对了,”林氏提了提身子,“你知道逍遥小侯爷的事吧?” 叶如蒙点了点头,那朱长寒说来也是个可怜人,自从知道三姐姐去世后,便患上了失心疯。 “唉,”林氏惆怅道,“花朝那日,漫漫去逍遥侯府看他了,到了晚膳的时候还没回来,我便派人去接,可是没有把她接回来,却将逍遥侯夫人给接来了。原来那小侯爷将漫漫错认成了瑶瑶,说什么也不肯放她离开,逍遥侯夫人说想要留漫漫在他们那儿留宿一晚。我想着逍遥侯夫人怎么说也是漫漫的姨母,还亲自上门来了,便同意了。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我连派了两拨人去接,逍遥侯府那边都没放人,最后还是到了晚上,让你六叔跑了一趟才接回来的。谁知昨儿早上的时候,那逍遥侯夫人又上门来要人了,说是漫漫不在,小侯爷儿开始发脾气绝食了。我初时没有同意,可是那逍遥侯夫人一直不肯走,后来我问了漫漫的意见,漫漫说愿意过去,我便派了两个婆子跟了她过去,晚上漫漫回来的时候,那逍遥侯夫人也跟了过来,说是想将漫漫接到她那边去住一段时日,可我总觉得不大好。” 叶如蒙听得直皱眉,“这个……似乎是不太好。”虽说七房现在没人了,可他们国公府还在呢,就算逍遥侯夫人是她的姨母,可要将漫漫一个快及笄的姑娘接过去照顾一个快及冠的表哥,实在有些说不通。 林氏叹气道:“你说住个几日还成,可若是长时间,除非是嫁过去了。” “那逍遥侯夫人有说什么吗?” “你也知漫漫还在孝期,她是有说要先给漫漫订下一个名分,可是漫漫不肯要,只同意过去住一阵子。”在大元朝,孝期虽不能成亲,但订亲是可以的,只是要低调些。 “那您答应了吗?”叶如蒙问道,她知道她娘向来耳根子软。 “那逍遥侯夫人声泪俱下,我一时间拗不过她,而且漫漫自己也是同意的,我便说让漫漫先过去住几日,到时再去接回来。可什么时候接却是个问题了,我寻思着过几日等你爹休沐了,让他和我一起去接。” 叶如蒙没有说话了,以八妹妹如今的身份,要当小侯爷儿的正妻是断无可能的,只能作妾了,可八妹妹又不肯,想来是不想步她姨娘的后路吧。其实八妹妹一向是个聪明人,只是……或许真是对小侯爷动了真心吧。她记得前世叶如思最后一次来看她的时候,有和她提起过八妹妹,那个时候八妹妹是快及笄了吧,听说还一直不肯订亲。 林氏道:“今年年初的时候,我有给她说一门亲事,可是她给拒了,说是要为她姨娘守孝,暂不考虑这事。” 按大元律例,嫡母或生母去世,做子女的是要守孝三年的,因柳若死前便被休弃了,叶如漫无需为其守孝,只需为自己的生母柳姨娘守孝即可。 “如果没名没分的话,确实不能久住。”叶如蒙道,“过几日您和爹爹去一趟,若不给你们这个面子,那我去接。”逍遥侯爷不给他们国公府这个面子,还能不给容王府面子吗? 林氏哀哀叹了口气,现在七房没落成这样,她已经尽量给她们这些姑娘寻个好的归宿了。年初的时候,叶如巧已经订亲了,是给一个御史大夫的次庶子做正妻,这门亲事对她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对方也是看在他们国公府的面子才谈下来的。 两日后,不等林氏和叶长风过去逍遥侯府接人,那镇国公府便来了人,来的是镇国公老夫人。镇国公老夫人经了柳若是之事后,身子大不如从前了,一直深居简出。此次觍着老脸前来,一来是经不起自己女儿的哀求,二来也是为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外孙,可谓是豁出去了。 镇国公老夫人对着林氏说了一堆好话,最后承诺最迟在叶如漫及笄之前一定会将她送回来,等叶如漫守孝期满后,也会尊重她的意愿为她寻一门好亲事,这中间和以后若出了什么差池,全权由他们镇国公府负责。林氏见叶如漫也同意,迫不得已只能放人了。 叶如蒙知道后,有些唏嘘,这终究是八妹妹自己的选择。 没有娘亲在的孩子,做错了事也是不知道的,没有人提点她,或者说别人的提点她也听不进去。只是不知道,八妹妹还有没有回头路了。 第208章 番外之漫漫长寒(上) 今天打烊了,请明天再来吧。如果今天要来,需订-购满八成哦“没关系,就算你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阖府上下都将叶如瑶当成宝,又怎么会听她们两个的话。叶如蒙颇委屈地擦干眼泪,颤着腿站了起来,她刚刚摔到膝盖了,好疼。见她有些站不稳,叶如蓉连忙扶住她,“可是摔到哪了?” 叶如蒙强忍着痛摇头,“没事。” 最后,叶如蓉扶着她入了厢房休息。这事当晚便传了开来,祖母甚至没有召见她,直接派了一个管教嬷嬷来,将她送回了家。 不过寻思间的事,叶如蒙这会儿已经心安理得地吃下了四颗挂绿,见叶如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甜甜一笑,“这荔枝真好吃。”反正不吃白不吃,吃了不白吃。吃完她要早点回府,要看到她爹娘好好的,她才能安心。 叶如蓉有些怔,“你、你不带点回去给你娘吗?”这叶如蒙,平日里可不像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呀。 叶如蒙一听,这才恍然大悟道:“呀!瞧我,居然没忍住!”说着神情颇懊恼,“都怪这荔枝太好吃了!” “没关系,”叶如蓉将盘子往她方向推了推,故作大方道,“这三颗你带回家去吧。” “这……”叶如蒙犹豫了一下,便笑纳了,“那就谢谢五妹妹了。”叶如蒙说着利索打开荷包将荔枝装了进去,又迅速收好了口挂回腰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叶如蓉目瞪口呆。这个!这个叶如蒙怎么好意思!她就吃了两颗,她一个人竟然要了七颗! 不等叶如蓉说些什么,叶如蒙便站了起来,往帘外唤桂嬷嬷进来,对叶如蓉道:“我觉得头有点晕,我还是先回家了。” 叶如蓉一听有些心急了,怎么能让她先回去呢。可是很快,帘子便被人掀开,进来了一个约莫四十来岁,身材微微发福的嬷嬷。桂嬷嬷今日穿着一身秋香色葫芦纹褙子,面容圆润,看起来很是和善。 叶如蓉知道,叶如蒙家中统共就三个下人,这个桂嬷嬷平日里是在叶如蒙娘亲身边服侍着的,只有叶如蒙外出时才会让她跟着。别人不清楚的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身后没有丫环,反而是跟着一个婆子,却不知道叶如蒙身边根本就没有丫环。 “姑娘,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嬷嬷先去和管事的说一声。”桂嬷嬷和顺道。 叶如蒙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要等管事安排马车将她们送回去。 京城里寸土寸金,她爹在城北处置办了一处两进的院子,地段偏远些,但价格就没那么令人咋舌了。只是这样一来,倒离位于城南的叶国公府有些远了,坐马车也差不多要一个时辰。其实她们家也有一辆马车,只是太旧了,实在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出现丢叶国公府的脸。 桂嬷嬷一走,叶如蓉又卯足了力气好一阵劝,“你再多呆一会儿嘛,我们还没看烟花呢,火树银花可漂亮了。而且今天容世子也会过来,你若绣了香囊不如借这个机会给他,不然下次再见到容世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不得不说,叶如蓉巧舌如簧,知她的心思,每一句话都说到了重点,可惜今日的叶如蒙已非昔比了。 叶如蒙假装头疼,最终叶如蓉只能不了了之,虽然面上一副遗憾惋惜的模样,但眸中却隐隐含着怒意,后来趁叶如蒙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将她荷包解开了个口子。哼,不送香囊也没关系,等一下看你怎么出糗吧。 二人静待了好一会儿,便听得外面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见叶如蓉有些坐立不安,叶如蒙体贴笑道:“蓉蓉你快去看烟花吧,桂嬷嬷等一下就回来了。” 叶如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才不是急着去看烟花呢,她没有成功说服到叶如蒙,得先去和叶如瑶交待一声。 叶如蓉走后没多久,叶如蒙即刻将荷包中的挂绿掏了出来放回盘子上,她可不想重蹈覆辙,给她们这个算计自己的机会。没一会儿,桂嬷嬷便和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青衣丫环回来了,这丫环是她七婶身边的二等丫环,名唤无双。 三人走在抄手游廊上,无双走在最前头,叶如蒙和桂嬷嬷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跟着。今日老夫人大寿,长廊处每隔十步便挂有一盏六角花灯,画屏上绘有福寿延年、吉祥如意等喜庆图案,连绵不断的花灯将长廊照得一片火红明亮。 快拐弯时,叶如蒙忽然听得前面的无双停下了脚步,随后恭敬唤了一声:“容世子。” 叶如蒙猛地止住了步,果见长廊地面上映射出一个男子被拉得极其修长的身影,这个身影就如同暗夜中的猛兽般缓缓行来,一步步临近,眼见着就要、就要拐过弯来了! “姑娘?”见她顿住了,身后的桂嬷嬷唤了她一声。 “嬷嬷,我、我想起来我落了东西!”叶如蒙回过神来,连忙拨腿就跑。 这是容世子啊!就是那个两年后凶残到能止小儿夜啼的祝相啊!xfanjia 前世太子继位后,这容世子便以弱冠之龄拜相,开始了权倾朝野之路。先前她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知道他手段越来越残忍,最后令人闻之丧胆。直到临死前不久,她才听说了一件事——先前有吏部尚书弹劾他草菅人命、藐视皇恩、恃宠而娇等十七宗罪,结果皇上震怒,将其罢官——罢的吏部尚书的官。第二日,那吏部尚书的人皮便被人发现挂在了自家府前。打那起,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只要一提起祝相,便噤若寒蝉。 而叶如蒙自从听说了这件事后,对他仅余的一些爱慕也彻底消散得无影无踪。以至于如今重生后,见了他的影子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祝融拐过转角,便见一个小小的绿衣背影跑得飞快,毫无淑女形象可言,身后追着一个微胖的婆子,跑起来有些不稳,看着有几分可笑。祝融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香囊呢?难不成——是跑回去取香囊了? “姑娘,你落了什么样的香囊呀?我帮你找找。”桂嬷嬷边找边道,“下次若是落了东西,可不能在外面这般跑了,这里不比家里,若是让哪位主子看见了,少不得怪夫人管教不严了。” “嬷嬷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叶如蒙连忙应道。上辈子,一直是桂嬷嬷陪在她身边,在她走投无路之时,桂嬷嬷甚至带着她去投靠了自己已经出家的女儿。最后,还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她求生的机会…… 桂嬷嬷看着叶如蒙,总觉得她今日有些不一样,醒来后便抱着自己抱了很久,似是很委屈,又不像委屈,只是当下仍免不了絮絮叨叨道:“知道就好,你向来是懂事的。” “嗯,以后蒙蒙不会让嬷嬷担心了。”叶如蒙略有撒娇道。 见了她这样,桂嬷嬷欣慰一笑。她是看着她长大的,虽然她平日在家中有些调皮,但出了府外,倒是个有分寸的。 叶如蒙自是没有落下什么,可仍是装模作样找了许久,最后才恍然大悟从袖中掏出绣竹香囊来,“呀!原来在这儿,瞧我这记性!” 桂嬷嬷失笑,“你呀!”又看了一眼,“这个香囊是……”月白色,上面还绣着翠绿色的青竹,看着不像姑娘家的。 “这是我绣给爹爹的!”叶如蒙甜甜笑道。 其实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想,叶如蒙倒觉得自己有些担心过了,如今的容世子还没成为容王爷,也没拜相,就算他后面再残忍,那也是两三年后的事了。不过,这是她听完人皮故事后第一次见到他,难免会被吓得拨腿就跑。可是……她的反应还是有些过了。叶如蒙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再碰到他,可不能这样跑了。 “桂嬷嬷,你们在这儿呢!”帘外,无双掀了珠玉垂帘进来。她自是郁闷,不过转了个弯,她们人便不见了,害得她一番好找。桂嬷嬷连忙笑着解释了一番,叶如蒙也面有歉意,“让无双姐姐担心了。” “奴婢不敢。”无双毕竟是下人,而且这四姑娘虽不受宠,可身份摆在那儿,她多少也懂些分寸。 临走的时候,叶如蒙故意“咦”了一声,“这儿还有荔枝呢,正好我口有点渴,就带着在路上吃吧。”说着笑眯眯地当着无双的面将几颗荔枝塞入荷包中,就好像再自然不过了。 无双不知这挂绿荔枝之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只当她是真的口渴了,笑道:“四姑娘放心,等下马车上还有瓜果糕点呢。” “唔,也是……”叶如蒙似被她提醒了才想起来的样子,不过她已经将东西装入了荷包,几颗荔枝哪有再掏出来的道理呢,便笑吟吟道,“无双姐姐,我们走吧。” 无双是老夫人派给她七婶的人,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二等丫环,可再过多两年,她的公道便是在府中出了名的。有她见证,叶如蒙很是放心,也不怕她们故技重施了。 无双仍是走在前面,叶如蒙悄悄拉了拉桂嬷嬷的袖子,将装有挂绿的荷包塞入了她怀中,桂嬷嬷倒无多想,坦然收了。 此时此刻,叶如蒙归心似箭,只想快点回家看她爹娘。无双见她在身后跟得紧,便加快了脚步,可是在拐过转角时,竟见容世子还立在庭院中,连忙福了福身,“容世子。” 叶如蒙这边跟得紧,一个措手不及便闯入了祝融的视线,她总不能再掉头跑了,又想起刚刚还告诫过自己,便故作镇静地福了福身,“容世子。” 叶如蒙哀哀叹了口气,只觉得今日天气虽凉快了许多,却是烦躁得很。 吃午饭的时候,叶如蒙也就没什么胃口了。 今日叶长风不用当值,吃完饭后,见她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便道:“蒙蒙,下午睡醒后去院子里跑几圈,出下汗。”这样晚上才睡得香。 “不要啦,”叶如蒙一脸不高兴,“今天好不容易凉快些,要是下午一出汗,浑身又得粘粘的,难受死了。” “夏天不出汗,冬天就要流鼻涕。”叶长风一脸正色。 叶如蒙小声嘟喃,“那我还宁愿冬天流鼻涕呢。” 见叶长风敛了眉,叶如蒙连忙一脸委屈地看向了林氏。林氏见状,浅笑开口道:“夫君,蒙蒙女孩子家家的,你就别把她当男孩子养了。” “就是,”叶如蒙依到了林氏身边,“爹爹偏心,整天要我去出汗,娘就只要乖乖坐着就行了。” “你娘这不是怀了身子。”叶长风淡淡道。 “那以前没怀的时候,也没见你让娘出汗呢。”叶如蒙见有林氏护着,便敢顶嘴了。 叶长风瞪她一眼,“你又知你娘没出汗?” “没见着呀。”叶如蒙瞪大眼睛。 林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羞红了脸,桌底下抬脚轻轻踩了他一脚。叶长风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没再说话了,叶如蒙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下午,叶如蒙刚睡醒,国公府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说是她七婶怀了身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叶如蒙一下子有些懵,两个多月?前世的时候,她七婶并没有怀身子呀,难道是——假怀孕?还真赶巧,她娘怀了,她也怀!而且也刚好是两个多月!莫非是她娘怀孕的事情被七房的人知道了? 叶如蒙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连忙跑去找叶长风。 叶国公府,柳絮院。 叶如漫一进屋,便见丫环们诚惶诚恐地收拾了不少被砸得稀巴烂的碎片出来,拐过月洞式多宝格,见柳姨娘正倚在红酸枝鎏金花好月圆贵妃榻上,闭着眼睛,面色阴沉。 叶如漫懒懒地在一旁的红酸枝鎏金鼓凳上坐了下来,朱唇轻启道:“有些人,就是命好呀。”幽然中带着几缕沧桑的韵味,语调悲凉得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柳姨娘缓缓睁开眼睛,眸色狠厉,“就算让她生出儿子又如何,也轮不到她儿子来当长孙!” “人家有一个女儿,都够了。”叶如漫讽道,柳若是生出一个叶如瑶,有容王爷护着,还能怕谁呢?这母女俩的命,当真是好得不像话,会让人嫉妒到发疯。 “漫漫,”柳姨娘坐了起来,“你不能输给她!”她的一生,都输给了柳若是,她的女儿绝不能也输给她的女儿! “输什么?”叶如漫冷瞥她一眼,“我能和她比吗?她是嫡我是庶,人人都宠她爱她。难道姨娘不知这种感觉吗?”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永远都比不上叶如瑶。 “漫漫,她性子娇纵,不会讨人喜欢的!”柳若月双手紧紧扣住她肩膀,“你若能学学你五姐姐……” “学什么?就算她再娇纵,她都有人宠着。就算我再懂事,他们对我也是那样。”叶如漫拨开了她的手,嘴角嘲讽一笑,“那个唯一能争的,偏偏不想去争。” 柳若月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便道:“我看大伯最近和家里往来得有些勤快了,你没见你祖母对那个叶如蒙的态度?还让她后日一起去临渊寺呢!” “姨娘,难不成你还指望大伯回来夺了爹的位置?”叶如漫看她一眼。 柳若月被她问得无话可说,如果七爷真的从那个位置下来了,那她们又能好过到哪去? 叶如漫叹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叶如瑶什么都没有了,她有一个容王爷也够了。姨娘你就别想了,还不如肚子争气些,给我生个亲弟弟。” 柳若月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前些年七爷宠她的时候,也不见她肚子有动静,更何况这阵子,七爷都不怎么来她这儿了,她哪里生得出来呀。 国公府另一边,叶长泽笑容满面地从柳若是院中走了出来。若这次他嫡妻能给他生个儿子就好了,那便能了了他无子的遗憾,也能堵住族人的悠悠众口了。 他一离开,院里的柳若是脸色都有些白了。这运气真是太背了!她明明都吃了落胎药了,可这个孩子仍是怀得稳稳的。今日早上在院子里逛的时候,突然就遇到了莫女医。 这莫女医是来给纪姨娘出诊的,纪姨娘是叶如思的亲娘,自从生了叶如思后,便落下了病根,成了一个病罐子,隔三差五就得请女医上门诊治。 今日遇到莫女医的时候,她突然头脑一阵眩晕,丫环们连忙扶她坐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莫女医的手已经探上了她的脉搏,直接就说恭喜了。 一下子,消息便传得飞快。 她连忙派人叫来了柳若琛,算了下日子,七爷最后一次来她这是端午前后的事。她决定将错就错,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若是能生个男孩出来…… 第210章 番外之抱金砖 详细请看作者有话说。叶如思脸红得像个苹果似的,“是……是好一些。” “哦?六妹妹怎么会这么觉得?”叶如蒙笑问。 叶如思听得她语音带笑,这才知道叶如蒙是在逗弄她,一下子脸羞得通红,连忙低了头朝前小跑了几步。 “六妹妹……”叶如蒙笑着追了上去。 “四姐姐,你别……别乱说……”叶如思也不敢看她,低低道,“贺二公子是个好人。” “哦?此话怎讲?”叶如蒙这会儿神色倒是认真起来了。 “他……那贺大公子是个无礼的,可若是他在,他都会帮我们姑娘家解围。”生怕叶如蒙不信,她又连忙补了句,“对谁家姑娘都一样的,他是个有礼的。” “哦!”叶如蒙拖长了音,叶如思一下子头都快低到地上了,叶如蒙知她脸皮薄得紧,也不好再戏弄她了,便话音一转,“快到碧玉荷塘了。” 叶如思听她这么一说,才如蒙大赦,悄悄拿起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若是四姐姐再问下去,她都要急哭了。 叶如蒙都看在了眼里,看来,自己这个六妹妹似乎对这贺知君有几分意思呢,可是……她前世却是嫁给了他的哥哥贺尔俊,也不知那时她的心中是多么地苦闷了。 至于这贺知君,倒是个有才学的,不然怎么能成为明年的探花郎呢。只可惜是个庶出的,听说自小在府中便处处被长兄欺压,也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嫡长子,遇上了一个有才华的庶出弟弟,自然是喜欢不到哪去的。叶如蒙眼珠子转了几转,还好他是个庶出的! 申时三刻的时候,叶国公府一行女眷都聚在了大殿前,准备回府了。 叶如瑶面色有些不佳,她去小乘殿附近都找了,也没有见到融哥哥,倒是遇见了融哥哥身边随从墨辰,可是这个墨辰最惹人讨厌了,问他他也不答话,整日冷冰冰的,见了谁都一样,没有一副奴才该有的样子!要是能遇到青时就好了,青时就整天笑眯眯的很好说话呢。今日还没见到融哥哥就得回去了,她不由得有些失落,只觉得今日真是白出门了。说来,她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融哥哥了,上次祖母生辰的时候,融哥哥也来了,可是她却被一些夫人缠住了,没有见着他。 一行人辞别了待客僧,正欲离去,忽然发现寺庙门口守了不少面容严谨的侍卫,不让人出入了。便连他们递了叶国公府的牌子,侍卫也不肯通融,问发生了什么事,侍卫均是闭口不言。 没一会儿,宝殿前便聚满了人,女眷们迫不得已,纷纷退到了厢房内。拖了有一二时辰,庙里竟涌入了大批御林军,开始盘查起来,这才听说竟是容世子遇刺了!不过刺客也受了伤,逃不远,所以便紧急封寺盘查。 叶如瑶一听,当场便哭了,竟闹着要去找容世子,所幸让身边的丫环们给拦了下来,可仍是哭哭啼啼的。 叶如蒙按着狂跳的心抿唇不语,这菩萨太忒灵了吧,不行,等一下她得去还愿! 叶老夫人是个明理的人,也不闹腾,嘱咐身边的人配合御林军们的盘查。等盘查完后,大家已是饥肠辘辘,便去斋堂用了斋饭,用完斋饭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就算他们这会儿放人,只怕也回不去了,便决定留在寺中过夜了。 一行人在回后院的路上,经过前殿,见僧侣们正在准备晚课,季氏停了下来,对老夫人道:“母亲,儿媳也随师父们上晚课吧,也可以为容世子祈福。”听闻容世子伤得很重,所幸寺中的了尘大师岐黄之术了得,将他从鬼门关前拖了回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挨过今夜。 叶如蒙听了,也上前几步道:“祖母,那孙女陪二婶一起吧。”不过,她不是祈福,她要祈祷容世子快点翘辫子!千万不能挨过今晚啊!只要容世子一死,叶如瑶的靠山就倒台了!这样,她才有可能找叶如瑶报仇!一想到这,叶如蒙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地兴奋!她从来没发现她骨子里原来也有这般噬血残酷的一面。 “难得你们两个有心,便去吧,回去的时候记得让丫环和侍卫跟着。”叶老夫人挥了挥手。 叶如瑶因着容世子重伤,晚斋只吃了几口,如今这会儿脸色也不好,可她宁愿回去哭鼻子,也不想跟着一群秃子念经书。叶如思这边有些踌躇,她原本也想陪叶如蒙一起,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先前与叶如蒙并不相熟,如今不过一起呆了半日,一下子亲近起来,说是相逢恨晚,倒显得有些做作呢。 叶如蒙知她的难处,冲她浅浅一笑。叶如思倒有些羞愧起来,在经过她身边时,小小声嘱咐道:“你要小心些,下课后早些回去。” “你放心。”叶如蒙微笑道。 叶如蓉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不动声色。 钟声响,众弟子纷纷就位。叶如蒙跟着季氏跪在蒲团上,手捧经书,低声吟诵《楞严咒》。吟诵完毕后,又起身三拜,开始在殿内双手合十围着巨大的鎏金佛像绕佛,大殿高耸宽广,寺中参加晚课的弟子六十余人,连绵起来,每人间距二步之离,只及大殿内里周长十分之一不到。走在前头的小沙弥敲一声佛音碗,众人便吟唱一句阿弥陀佛。因着叶如蒙资历最低,排在最后。 叶如蒙双手合十,认真祈祷。阿弥陀佛,愿容世子早登极乐。 绕佛两周后,叶如蒙已经有些走神了,抬头一看,前面的众弟子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致志念佛。 叶如蒙绕到佛像身后时,忽然从空中落了滴水到到她指尖上。她定睛一看,居然是血!一抬头,便见绣着大辈咒的黄色幢幡里藏着一个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拉着从幢幡顶上垂下的绳索,挂在幢幡里面,头朝下,一双冷漠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叶如蒙仰着头,微微张开了嘴巴,呆若木鸡。 对上她的眼,黑衣人眸中冰雪化去,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时,从他身上又落了一滴血下来,这滴血的声音,就如禅院撞钟般,落地的清脆声似在她耳旁放大,将她敲醒。叶如蒙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个人……他是刺杀容世子的刺客! 叶如蒙大脑一片空白,呆愣了一瞬,突然掏出怀中的帕子蹲下来擦了擦地上的血渍,又抬头看了一眼刺客,见刺客眸色淡淡,叶如蒙一咬牙,将自己臂上的披帛取了下来,抛了上去,刺客心领神会,迅速伸出手接住,双脚紧紧缠住绳索,用披帛将伤口缠了起来。 叶如蒙心直跳,也不敢仰头看他,见已与走在她前面的季氏落下了一段距离,连忙快步跟了上去。所幸前面众人都一心向佛,没有人发现到她。 可是,她在做什么?她做了什么!她发现了刺客,却没有揭穿他! 她居然就这么做了!为什么?刚刚那一瞬,她对上了他的眼,那一双冷漠的眼睛,却没有一点点的防备,也没有丝毫的惊惧与杀意。就像是……他认识她,信任她,知道她不会揭穿他。他们二人,不过对上了一眼,居然就……懂了对方的眼神。xfanjia 对叶如蒙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刺杀容世子的刺客啊!容世子没死,说不定他等会儿还会接着刺杀啊!只要这个刺客活着,刺杀容世子便会有希望! 叶如蒙念佛念得更卖力了,阿弥陀佛,这个刺客一定要刺杀成功啊! 虽说如此,但一想到头上顶着个刺客,叶如蒙便觉得头皮发麻,好不容易心惊胆战地诵完晚课后,一出大殿门口,又遇上了一排官兵。这些官兵要求僧侣们脱了僧衣检查上身,因为刺客上身受了伤。因着有女眷在场,便让女眷先行离开。叶如蒙离开的时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个刺客,千万千万不要被抓到啊!可是,她根本就不敢回头看一眼。 母女俩二人慢慢浇着花,聊着天,倒有几分闲情雅致,聊着聊着,叶如蒙有些难为情,悄悄压低了声音道:“娘亲,我觉得我这几天胸口有些胀胀的。” 林氏看了她一眼,“可是要来癸水了?” 叶如蒙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没事,这几日少碰它,这里娇弱着呢。”林氏低声道,“下午让桂嬷嬷去角院里摘两个青的番木瓜,晚上煲汤给你补补。”垂花门院的西南角院那里,种了一棵番木瓜树,是叶如蒙小时候亲手种的呢。 叶如蒙红着脸答应了,补补没关系,她才不是为了丰胸,只是为了美容呢,要是到了她娘这个年纪皮肤还能像她这般白嫩嫩的就好了。 林氏又提醒道:“既然快来了,那月布别忘了拿出来,让阿桂给你洗洗,晒晒太阳再用。” “嗯,知道了。”叶如蒙应道,月布就是月经带,用干净的棉布做成一条长带儿,小日子来的时候系在腰间就好了。她现在用的这几条都是桂嬷嬷制好,她娘给她绣的花样,她娘绣艺精湛着呢。她寻思着哪天有空,让桂嬷嬷给她制两条空白的月布,她自己绣些新的花样儿上去。 “夫人。”刘氏从垂花门外进来,拎着一个枣木四面雕花三层圆食盒,福了福身。 林氏看了过去,这个食盒做工精致雕花精美,不是他们家的,便问道:“这是什么?” 刘氏生得一双吊梢眼,肩骨也有些硕大,此刻微微弓着身子,“回夫人,老郑说是一个身穿白衣、面容俊雅的年轻公子送来的,看穿着打扮有些贵气,不过他说是受人所托,送来给我们家主子尝尝鲜,也没有报上自家名号。” 主子?林氏寻思,当是叶长风哪位朋友送来给他的吧,便道:“那你先拿给阿桂吧。” “是,夫人。”刘氏应了。 叶如蒙站在一旁默不吭声,待刘氏一转身,便忍不住狠狠剜了她一眼。这个郑管家和刘氏,她要让爹爹把他们两个快点赶出去才行! 午前,从叶国公府传来消息,说是叶长风留在那儿用饭,不回来吃了。林氏微垂了眸子,看样子夫君在叶国公府还算顺利呢,她应当为他高兴才是,只是心中却免不了落寞,是她拖累了她夫君,剥夺了原本该属于他们母子的天伦之乐。 叶长风回来的时候,已差不多申时了,东厢房这边,叶如蒙正午睡起来。昨夜睡得晚,中午这会儿她倒睡得香。 叶如蒙洗了把脸,清醒了许多,推开虚掩着的窗,便见窗外的柳枝儿晃了晃,像是在和她招手似的。 一推门出去,只觉得像入了个大蒸笼似的,桂嬷嬷将小园子里一些怕晒的花儿都搬到了葡萄架下,刘氏也在院中泼了几次井水,可很快就干了,没一会儿便冒起了热气。 叶如蒙从阴凉的葡萄架后绕了过去,来到正屋,见她爹正拉着她娘的手说话,显然是刚回来。 她进来后,叶长风这才起身,绕到风花雪月浅浮雕楠木屏风后脱了长衫,穿着中衣出来了。今日这天,确实热得不像话。 很快,桂嬷嬷便端了一个红木如意纹托盘进来了,托盘上的青花瓷山水绘汤盆里装的是在井水里镇过的银耳绿豆百合汤,汤盆旁有两个同色系的小空碗和汤勺。此外,还有个青花双凤牡丹纹小盘,上面层叠着一块块小巧玲珑的如意糕。 “娘不吃吗?”叶如蒙见上面只有两个碗。 林氏摇了摇头,手摸上小腹,“绿豆有点凉。” 叶长风见状,道:“我刚带了块青砖茶回来,要不让阿桂给你煮点蒙古茶吃?” 林氏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确实今日没什么胃口,但想到奶香奶香的蒙古茶,却突然有点想吃了。 叶长风便吩咐了下去,“阿桂,你茶煮薄一点,让老郑去买斤牛乳回来。” “是,老爷。”桂嬷嬷替二人舀好银耳绿豆百合汤,便退了下去。 “对了夫君,”林氏忽然想了起来,“早上有人给你送来了一个食盒,说是让你尝尝鲜。” “什么东西?” 林氏摇头,“不知道呢。”既然是他的东西,她们自然不会先打开看的。 “我去拿!”叶如蒙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兴冲冲地跑去将黄花梨木八仙过海雕花方桌上的食盒提了过来,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呢。 她雀跃着打开第一层食盒,竟见上面铺了满满一层鲜嫩欲滴的红色草莓,打开后,一种草莓专有的芳香甜味迎面扑来,“是草莓!好漂亮啊!”她取了一颗,草莓上的绿蒂仍有些水润,显然是刚摘下来不久。 林氏见了,也觉得色泽鲜艳的草莓看起来赏心悦目,有些嘴馋了。 叶如蒙小心地将这层食盒取下,又见中间这一层竟是铺了两层的荔枝,这荔枝……她拿起来细细一看,竟然是挂绿!这一层,至少也有数十颗了吧。最后一层一打开,竟是比她拳头还大的鹰嘴蜜桃,一半果绿一半桃粉,看得让人垂涎三尺。 “夫君,这是?”林氏也看出有不对劲的地方了,她夫君这十几年来低调行事,怎么会认识这么张扬奢华的朋友呢。 叶长风皱了皱剑眉,将身边的朋友想了个通透,也没想到个合适的人来。这样一篮精挑细选的水果,便是他七弟,也不会随意送出手。 “爹爹,可以吃吗?”叶如蒙眨眨眼,她想吃草莓,好吧,荔枝也想吃,蜜桃也想……她都想吃! “先放着吧,等等看是什么情况。”叶长风道。 “哦。”叶如蒙闻言顿时有些失望,只能乖乖吃起了绿豆糖水。 “夫君,你也不知是何人送的?” 叶长风摇头,“不知,”对上她的脸后,目光又柔和了许多,“你想吃什么水果?我让老郑去给你买。” 林氏笑道:“我就想吃蒙古茶。” 叶长风摸了摸她的脸,若不是顾及女儿在,他定然会吻下去的,“我让陆兄今晚过来,给你诊诊脉,恰好他儿媳妇又怀孕了,他平日抓点安胎药,也不会有人起疑。” “嗯。”林氏柔顺应了。 “蒙蒙,这阵子家里家外,你帮你娘张罗一下。这么大了,也要学着当家了。”叶长风说到这才移开眼看向叶如蒙。 “爹爹放心!”叶如蒙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氏还有些平坦的肚子,托着腮天真道,“我就要当姐姐了呢。”也不知道娘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但一想想,又觉得好兴奋,不管是弟弟妹妹,她都会喜欢的! 林氏笑道:“别人家在你这个年纪,都要当娘了。”说着又有些羞赧,她这个年纪又怀了身子,怪不好意思的。 叶长风柔情看着她,“辛苦你了。” 第210章 番外之抱金砖 详细请看作者有话说。叶如思脸红得像个苹果似的,“是……是好一些。” “哦?六妹妹怎么会这么觉得?”叶如蒙笑问。 叶如思听得她语音带笑,这才知道叶如蒙是在逗弄她,一下子脸羞得通红,连忙低了头朝前小跑了几步。 “六妹妹……”叶如蒙笑着追了上去。 “四姐姐,你别……别乱说……”叶如思也不敢看她,低低道,“贺二公子是个好人。” “哦?此话怎讲?”叶如蒙这会儿神色倒是认真起来了。 “他……那贺大公子是个无礼的,可若是他在,他都会帮我们姑娘家解围。”生怕叶如蒙不信,她又连忙补了句,“对谁家姑娘都一样的,他是个有礼的。” “哦!”叶如蒙拖长了音,叶如思一下子头都快低到地上了,叶如蒙知她脸皮薄得紧,也不好再戏弄她了,便话音一转,“快到碧玉荷塘了。” 叶如思听她这么一说,才如蒙大赦,悄悄拿起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若是四姐姐再问下去,她都要急哭了。 叶如蒙都看在了眼里,看来,自己这个六妹妹似乎对这贺知君有几分意思呢,可是……她前世却是嫁给了他的哥哥贺尔俊,也不知那时她的心中是多么地苦闷了。 至于这贺知君,倒是个有才学的,不然怎么能成为明年的探花郎呢。只可惜是个庶出的,听说自小在府中便处处被长兄欺压,也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嫡长子,遇上了一个有才华的庶出弟弟,自然是喜欢不到哪去的。叶如蒙眼珠子转了几转,还好他是个庶出的! 申时三刻的时候,叶国公府一行女眷都聚在了大殿前,准备回府了。 叶如瑶面色有些不佳,她去小乘殿附近都找了,也没有见到融哥哥,倒是遇见了融哥哥身边随从墨辰,可是这个墨辰最惹人讨厌了,问他他也不答话,整日冷冰冰的,见了谁都一样,没有一副奴才该有的样子!要是能遇到青时就好了,青时就整天笑眯眯的很好说话呢。今日还没见到融哥哥就得回去了,她不由得有些失落,只觉得今日真是白出门了。说来,她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融哥哥了,上次祖母生辰的时候,融哥哥也来了,可是她却被一些夫人缠住了,没有见着他。 一行人辞别了待客僧,正欲离去,忽然发现寺庙门口守了不少面容严谨的侍卫,不让人出入了。便连他们递了叶国公府的牌子,侍卫也不肯通融,问发生了什么事,侍卫均是闭口不言。 没一会儿,宝殿前便聚满了人,女眷们迫不得已,纷纷退到了厢房内。拖了有一二时辰,庙里竟涌入了大批御林军,开始盘查起来,这才听说竟是容世子遇刺了!不过刺客也受了伤,逃不远,所以便紧急封寺盘查。 叶如瑶一听,当场便哭了,竟闹着要去找容世子,所幸让身边的丫环们给拦了下来,可仍是哭哭啼啼的。 叶如蒙按着狂跳的心抿唇不语,这菩萨太忒灵了吧,不行,等一下她得去还愿! 叶老夫人是个明理的人,也不闹腾,嘱咐身边的人配合御林军们的盘查。等盘查完后,大家已是饥肠辘辘,便去斋堂用了斋饭,用完斋饭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就算他们这会儿放人,只怕也回不去了,便决定留在寺中过夜了。 一行人在回后院的路上,经过前殿,见僧侣们正在准备晚课,季氏停了下来,对老夫人道:“母亲,儿媳也随师父们上晚课吧,也可以为容世子祈福。”听闻容世子伤得很重,所幸寺中的了尘大师岐黄之术了得,将他从鬼门关前拖了回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挨过今夜。 叶如蒙听了,也上前几步道:“祖母,那孙女陪二婶一起吧。”不过,她不是祈福,她要祈祷容世子快点翘辫子!千万不能挨过今晚啊!只要容世子一死,叶如瑶的靠山就倒台了!这样,她才有可能找叶如瑶报仇!一想到这,叶如蒙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地兴奋!她从来没发现她骨子里原来也有这般噬血残酷的一面。 “难得你们两个有心,便去吧,回去的时候记得让丫环和侍卫跟着。”叶老夫人挥了挥手。 叶如瑶因着容世子重伤,晚斋只吃了几口,如今这会儿脸色也不好,可她宁愿回去哭鼻子,也不想跟着一群秃子念经书。叶如思这边有些踌躇,她原本也想陪叶如蒙一起,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先前与叶如蒙并不相熟,如今不过一起呆了半日,一下子亲近起来,说是相逢恨晚,倒显得有些做作呢。 叶如蒙知她的难处,冲她浅浅一笑。叶如思倒有些羞愧起来,在经过她身边时,小小声嘱咐道:“你要小心些,下课后早些回去。” “你放心。”叶如蒙微笑道。 叶如蓉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不动声色。 钟声响,众弟子纷纷就位。叶如蒙跟着季氏跪在蒲团上,手捧经书,低声吟诵《楞严咒》。吟诵完毕后,又起身三拜,开始在殿内双手合十围着巨大的鎏金佛像绕佛,大殿高耸宽广,寺中参加晚课的弟子六十余人,连绵起来,每人间距二步之离,只及大殿内里周长十分之一不到。走在前头的小沙弥敲一声佛音碗,众人便吟唱一句阿弥陀佛。因着叶如蒙资历最低,排在最后。 叶如蒙双手合十,认真祈祷。阿弥陀佛,愿容世子早登极乐。 绕佛两周后,叶如蒙已经有些走神了,抬头一看,前面的众弟子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致志念佛。 叶如蒙绕到佛像身后时,忽然从空中落了滴水到到她指尖上。她定睛一看,居然是血!一抬头,便见绣着大辈咒的黄色幢幡里藏着一个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拉着从幢幡顶上垂下的绳索,挂在幢幡里面,头朝下,一双冷漠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叶如蒙仰着头,微微张开了嘴巴,呆若木鸡。 对上她的眼,黑衣人眸中冰雪化去,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时,从他身上又落了一滴血下来,这滴血的声音,就如禅院撞钟般,落地的清脆声似在她耳旁放大,将她敲醒。叶如蒙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个人……他是刺杀容世子的刺客! 叶如蒙大脑一片空白,呆愣了一瞬,突然掏出怀中的帕子蹲下来擦了擦地上的血渍,又抬头看了一眼刺客,见刺客眸色淡淡,叶如蒙一咬牙,将自己臂上的披帛取了下来,抛了上去,刺客心领神会,迅速伸出手接住,双脚紧紧缠住绳索,用披帛将伤口缠了起来。 叶如蒙心直跳,也不敢仰头看他,见已与走在她前面的季氏落下了一段距离,连忙快步跟了上去。所幸前面众人都一心向佛,没有人发现到她。 可是,她在做什么?她做了什么!她发现了刺客,却没有揭穿他! 她居然就这么做了!为什么?刚刚那一瞬,她对上了他的眼,那一双冷漠的眼睛,却没有一点点的防备,也没有丝毫的惊惧与杀意。就像是……他认识她,信任她,知道她不会揭穿他。他们二人,不过对上了一眼,居然就……懂了对方的眼神。xfanjia 对叶如蒙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刺杀容世子的刺客啊!容世子没死,说不定他等会儿还会接着刺杀啊!只要这个刺客活着,刺杀容世子便会有希望! 叶如蒙念佛念得更卖力了,阿弥陀佛,这个刺客一定要刺杀成功啊! 虽说如此,但一想到头上顶着个刺客,叶如蒙便觉得头皮发麻,好不容易心惊胆战地诵完晚课后,一出大殿门口,又遇上了一排官兵。这些官兵要求僧侣们脱了僧衣检查上身,因为刺客上身受了伤。因着有女眷在场,便让女眷先行离开。叶如蒙离开的时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个刺客,千万千万不要被抓到啊!可是,她根本就不敢回头看一眼。 母女俩二人慢慢浇着花,聊着天,倒有几分闲情雅致,聊着聊着,叶如蒙有些难为情,悄悄压低了声音道:“娘亲,我觉得我这几天胸口有些胀胀的。” 林氏看了她一眼,“可是要来癸水了?” 叶如蒙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没事,这几日少碰它,这里娇弱着呢。”林氏低声道,“下午让桂嬷嬷去角院里摘两个青的番木瓜,晚上煲汤给你补补。”垂花门院的西南角院那里,种了一棵番木瓜树,是叶如蒙小时候亲手种的呢。 叶如蒙红着脸答应了,补补没关系,她才不是为了丰胸,只是为了美容呢,要是到了她娘这个年纪皮肤还能像她这般白嫩嫩的就好了。 林氏又提醒道:“既然快来了,那月布别忘了拿出来,让阿桂给你洗洗,晒晒太阳再用。” “嗯,知道了。”叶如蒙应道,月布就是月经带,用干净的棉布做成一条长带儿,小日子来的时候系在腰间就好了。她现在用的这几条都是桂嬷嬷制好,她娘给她绣的花样,她娘绣艺精湛着呢。她寻思着哪天有空,让桂嬷嬷给她制两条空白的月布,她自己绣些新的花样儿上去。 “夫人。”刘氏从垂花门外进来,拎着一个枣木四面雕花三层圆食盒,福了福身。 林氏看了过去,这个食盒做工精致雕花精美,不是他们家的,便问道:“这是什么?” 刘氏生得一双吊梢眼,肩骨也有些硕大,此刻微微弓着身子,“回夫人,老郑说是一个身穿白衣、面容俊雅的年轻公子送来的,看穿着打扮有些贵气,不过他说是受人所托,送来给我们家主子尝尝鲜,也没有报上自家名号。” 主子?林氏寻思,当是叶长风哪位朋友送来给他的吧,便道:“那你先拿给阿桂吧。” “是,夫人。”刘氏应了。 叶如蒙站在一旁默不吭声,待刘氏一转身,便忍不住狠狠剜了她一眼。这个郑管家和刘氏,她要让爹爹把他们两个快点赶出去才行! 午前,从叶国公府传来消息,说是叶长风留在那儿用饭,不回来吃了。林氏微垂了眸子,看样子夫君在叶国公府还算顺利呢,她应当为他高兴才是,只是心中却免不了落寞,是她拖累了她夫君,剥夺了原本该属于他们母子的天伦之乐。 叶长风回来的时候,已差不多申时了,东厢房这边,叶如蒙正午睡起来。昨夜睡得晚,中午这会儿她倒睡得香。 叶如蒙洗了把脸,清醒了许多,推开虚掩着的窗,便见窗外的柳枝儿晃了晃,像是在和她招手似的。 一推门出去,只觉得像入了个大蒸笼似的,桂嬷嬷将小园子里一些怕晒的花儿都搬到了葡萄架下,刘氏也在院中泼了几次井水,可很快就干了,没一会儿便冒起了热气。 叶如蒙从阴凉的葡萄架后绕了过去,来到正屋,见她爹正拉着她娘的手说话,显然是刚回来。 她进来后,叶长风这才起身,绕到风花雪月浅浮雕楠木屏风后脱了长衫,穿着中衣出来了。今日这天,确实热得不像话。 很快,桂嬷嬷便端了一个红木如意纹托盘进来了,托盘上的青花瓷山水绘汤盆里装的是在井水里镇过的银耳绿豆百合汤,汤盆旁有两个同色系的小空碗和汤勺。此外,还有个青花双凤牡丹纹小盘,上面层叠着一块块小巧玲珑的如意糕。 “娘不吃吗?”叶如蒙见上面只有两个碗。 林氏摇了摇头,手摸上小腹,“绿豆有点凉。” 叶长风见状,道:“我刚带了块青砖茶回来,要不让阿桂给你煮点蒙古茶吃?” 林氏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确实今日没什么胃口,但想到奶香奶香的蒙古茶,却突然有点想吃了。 叶长风便吩咐了下去,“阿桂,你茶煮薄一点,让老郑去买斤牛乳回来。” “是,老爷。”桂嬷嬷替二人舀好银耳绿豆百合汤,便退了下去。 “对了夫君,”林氏忽然想了起来,“早上有人给你送来了一个食盒,说是让你尝尝鲜。” “什么东西?” 林氏摇头,“不知道呢。”既然是他的东西,她们自然不会先打开看的。 “我去拿!”叶如蒙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兴冲冲地跑去将黄花梨木八仙过海雕花方桌上的食盒提了过来,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呢。 她雀跃着打开第一层食盒,竟见上面铺了满满一层鲜嫩欲滴的红色草莓,打开后,一种草莓专有的芳香甜味迎面扑来,“是草莓!好漂亮啊!”她取了一颗,草莓上的绿蒂仍有些水润,显然是刚摘下来不久。 林氏见了,也觉得色泽鲜艳的草莓看起来赏心悦目,有些嘴馋了。 叶如蒙小心地将这层食盒取下,又见中间这一层竟是铺了两层的荔枝,这荔枝……她拿起来细细一看,竟然是挂绿!这一层,至少也有数十颗了吧。最后一层一打开,竟是比她拳头还大的鹰嘴蜜桃,一半果绿一半桃粉,看得让人垂涎三尺。 “夫君,这是?”林氏也看出有不对劲的地方了,她夫君这十几年来低调行事,怎么会认识这么张扬奢华的朋友呢。 叶长风皱了皱剑眉,将身边的朋友想了个通透,也没想到个合适的人来。这样一篮精挑细选的水果,便是他七弟,也不会随意送出手。 “爹爹,可以吃吗?”叶如蒙眨眨眼,她想吃草莓,好吧,荔枝也想吃,蜜桃也想……她都想吃! “先放着吧,等等看是什么情况。”叶长风道。 “哦。”叶如蒙闻言顿时有些失望,只能乖乖吃起了绿豆糖水。 “夫君,你也不知是何人送的?” 叶长风摇头,“不知,”对上她的脸后,目光又柔和了许多,“你想吃什么水果?我让老郑去给你买。” 林氏笑道:“我就想吃蒙古茶。” 叶长风摸了摸她的脸,若不是顾及女儿在,他定然会吻下去的,“我让陆兄今晚过来,给你诊诊脉,恰好他儿媳妇又怀孕了,他平日抓点安胎药,也不会有人起疑。” “嗯。”林氏柔顺应了。 “蒙蒙,这阵子家里家外,你帮你娘张罗一下。这么大了,也要学着当家了。”叶长风说到这才移开眼看向叶如蒙。 “爹爹放心!”叶如蒙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氏还有些平坦的肚子,托着腮天真道,“我就要当姐姐了呢。”也不知道娘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但一想想,又觉得好兴奋,不管是弟弟妹妹,她都会喜欢的! 林氏笑道:“别人家在你这个年纪,都要当娘了。”说着又有些羞赧,她这个年纪又怀了身子,怪不好意思的。 叶长风柔情看着她,“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