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宗门都在吃我和马甲的瓜》
1. 她也在怕
两人高的斑驳白墙,高耸入云的老树层层叠叠将阳光完全遮盖,落到前方只有狰狞错杂的细长叶影。
一个身量修长,不成姿态蹲坐地面的青年,正在那树下,毫不在意绫罗绸缎、轻薄细纱的裙角,两只手一左一右搅和进墙角泥坑,如孩童一般玩的极度开心。
“嘻嘻、嘿嘿,嘿。”笑声中,间或夹杂几句模糊不清的呢喃,他伸出手来,未经擦拭,就那么随心所欲的抚弄在脸边“好玩,嘿嘿!好玩!”
他的身旁是一名女子,身后跟着数十家丁,整个宅子覆盖的范围内喊叫声嘈杂,却没有波及此处。
“欢儿......”女子呢喃,连褶皱都只增添岁月沉淀感的秀丽脸庞上,流露出温暖而慈祥的关切,全都顺着那双眼,朝着如痴傻儿童一般蹲在地上玩耍的青年而去。
外面火光冲天喊叫声无数,被这女子全数隔绝在外,几名家丁互换眼色始终不敢出声打扰女子。
直至不远处喧闹声逐渐平息,才终于有一管家模样的老者上前轻轻拍动女子的肩膀,低声说道:“夫人,天魔应该已经被擒,我们回去吧。”
他犹豫几秒又继续说:“带公子一起。”
女人柔和的眼神这才收回,仿佛什么美梦被打破一般脸色逐渐冷峻、紧绷,再不复方才的温柔母亲姿态。
她下压唇角刚要开口,就见眼前的青年忽然站起,她压抑紧皱的眉毛骤然松开,不顾青年满手泥泞,正要上前搀扶踉跄如幼童的青年,却见眼前人后退两步,一双眼满是陌生的望向她。
站在女人身侧的老者瞬间反应,大喊一声: “是天魔,天魔附体了!”
原本站在几步外的家丁飞扑而上,将青年死死压住,就在女人身侧的老者顺势搀扶着她往后退。
温疏欢只觉自己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人死死压在底下,重量压得他眼前一片乌黑,一片模糊中他看见一个姿容华贵,满脸威仪的女子颤颤巍巍的朝着他伸出手:“把他捆起来,送到——送到——柴房。”
他死命挣扎起来,但双拳难敌四手,又不知是谁往他嘴里塞上一颗奇苦无比的药丸,他彻底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昏昏沉沉。
几个大汉就这么架着他一路拖行,路上几个抱柴下人因为视线受阻,直直的撞上几人,眼见柴火全部散落一地,其中一个仆人大声就要训斥,但在一句“天魔!”声下,愣是吓得后撤好几步才停止。
见温疏欢迷茫看向柴火,押着他的一个壮仆就冷笑一声,很快把他关到柴房里,几人囫囵把他用绳子绑死,迅速关上门离开。
这柴房只有一扇极高窗户隐约透出外面的光点,无法辨认外面白天还是黑夜,因为室内实在太过昏黑。
他低下头,让捆绑在喉结处的绳索稍松能够喘口气,额角的一缕长发垂落到他的脸侧,温疏欢敏锐意识到这不是他本来的身体。
因为他的头发烫坏,前两天才推完,现在是板寸,当然这不妨碍他用刚刚撞到时,藏在手心的一节碎木块缓慢地挑开绳索。
“里面那个你盯着的时候小心点,说不定他也是......天魔。”墙外传来窃窃私语,温疏欢屏住呼吸,用脚抵住地面,缓慢挪动椅子朝着说话声靠近。
“不能吧,天魔不是都用思绛星给的东西困在水牢里吗?我看还有好几个可能是被夫人......的。”
“你管呢,反正明天都要一把火烧死。”
听见思绛星三字,温疏欢下意识觉得熟悉,这不就是他平常打发时间破游戏的设定吗,他下意识的在心头呼唤系统,但失败了。
被捆死在柴房里的青年皱起眉,如果是在游戏里,他是使用的不是自己身体,那么就是游戏角色?
“打开账号面板。”随着他的心头默念,一个游戏面板瞬间弹出,因为屋内黑暗,他的双眼被这猛然亮起的光刺激瞬间干涩,他猛地眨眼缓解干涩。
他低头看向地面暂时避光,很好,脚下没有因为光屏产生的影子,这屏幕只有他能看到。
屏幕上一排排数据铺开,温疏欢轻松些的心情再次绷紧,他怎么忘记,这个大号是刚刚重开,修为天赋全部清零。
之前图方便直接买的洗髓丹,导致在这个遍地天魔仙人的世界,他现在不仅是凡人,实际因为洗髓丹还[经脉尽碎]/[神魂破碎]/[前忆尽失],实在是凡人里的废人。
不过,如果是大号在,小号也可能在这里,物理双开现在是没可能,他急忙去翻好友页面,果然见里面只剩下一个灰色的头像,显示好感全满。
如果可以把小号召唤过来就轻松了。
正要继续研究,屋外突然一阵嘈杂,他抬头一看,柴房顶上的窗户被打开,一片高处染成橙红的天空吝啬的露出来,照出他惊讶的脸。
外面的人开始往里面丢柴火,一根枝节粗糙的树枝就那样砸到温疏欢脚边,随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他迅速意识到,这是外面的人准备就着柴房的环境将他烧死,而这里本就是柴房,柴火他们之前搬去别处空出很多,但依旧填足屋子的百分之二十。
青年咬紧下唇,不再关注引人心慌一根根落下的木材,目光重新聚焦到账号面板,试图复刻刚才打开自己信息的行为,可反复失败,小号头像残酷的灰暗着。
旁边是他这个账号的天赋属性框,[经脉尽碎]/[神魂破碎]/[前忆尽失]这几行字刺眼的横亘在下面,木柴已经堆积起来,再也不会发出落到地面清脆的碰撞声,只是沉闷的砸在另外几根木柴上。
每一次丢下木柴,都会引得下方木柴一起震旦,如同一具尸体不成样子的坠在另一具尸体上,莫名的,温疏欢觉得丢这柴火的人一定一脸凶相。
木材落下后,飞溅的碎屑几近迸射的血浆,如果不是手被绑住,温疏欢几乎想用手擦拭脸上被蹭到的血丝。
“呼。”他抬头,感觉中只过去几分钟,可小窗框柱的天色已然昏黑,他们准备再堆一些柴火就烧死他吗?
不是的,他安抚着自己,他的这个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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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身体,是他氪金上万才刷出来的极品号,家世、天赋、外貌,乃至无人在意的亲缘都是顶尖,依照他简短的观察,这里确实是游戏内的柴房,一切都和游戏里没有差别。
那些在新手村任务里经常接到的剿灭天魔任务,不少源头都是长辈不忍杀幼子,幼子包庇长辈酿成的惨剧。
他满值的亲缘,在这个对天魔没有多少认知的凡人王朝里,一个对洗废天赋成傻子都能包容,在他用小号收集洗髓材料的时候,不停给他弹出“您的母亲赠送了您一个新玩意,快登录账号查看吧”的母亲,真的忍心就这么把他烧死?
不可能。
原本激烈跳动的心脏,回落。
温疏欢开始彻底的摸索账号面板,从个人属性到好友栏、局内摄影,再到下方的武器栏,最后是背包,他有些紧张的点开,里面空空荡荡。
他清楚的记得几天前,为快速提高小号等级,方便打高级的洗髓材料又懒得整理,他就直接把全部资源用邮件的方式发给小号。
温疏欢对自己的运气感到极致无语,但只好笑一下算了。
细微的叹一口气,他脸色恢复平常,继续点开下方的任务,多数新手村的任务都已经完成,只有一个已经完成的通知在上面滚动。
[情缘系统通知]好感度达到满点,情缘系统开启——限时赠送情缘绑定道具,点击领——温疏欢压抑激动,迅速选中。
[恭喜,您的道具已经通过邮件的方式下发,祝您和您的情缘游戏愉快!]
情缘,绑定之后可以使用情侣动作,共享一个情缘背包,快速的跨图传送...温疏欢点开这往常送他都不要的免费道具——姻缘红线,在对象栏里,那个一直灰着的头像终于亮起。
“咦,你看没看见,柴火屋里好像闪过去一道红光?”
“你,你别吓我,不会是那天魔吧,”不断拾柴丢进屋子里的男人惊慌扫视眼前屋子,手上动作不停“我听说那东西最喜欢吃人脑花,而且吃完之后就能变成那个人的模样。”
“不是,我听说天魔可以直接进入人的脑子,只需要摸一下你的手,人就变成另外一个了!”说着伸出手在他背上冷不丁拍上一下。
“啊?!”男子他冰冷的手被骇的一惊,手上柴火都掉到地面,而他旁边的仆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惹得他啐了一口。
不远处,一群人簇拥着仪态端方的中年女子坐在花园中心的亭台,一行戏子歌女轮番在睨台上献艺,台下喝酒嬉笑好不自在。
有一个靠近女子的婢女看出她眼前茶水几乎未进分毫:“夫人,要不要我去看看大少爷?其实他......”
女子冷淡撇她一眼,又带着些自嘲的语气:“你不怕么,天魔。”
眼见婢女眼中闪过的恐惧,她细微的叹一口气,垂落双眼,看向衣角溅落的泥点,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她咬紧了牙关,将手收入袖中。
她也在怕。
“欢儿,我的孩子......”
2. 红线
[恭喜,您邀请已经发出,请静候佳音!]
[您的好友温疏欢发来结缘邀请,是否同意?]
两道通知几乎同一时间闪出,没有犹豫,温舒欢立刻按下申请上的同意键,没有管浮起的[结缘故事],面板快速消失,他再退回到自己的好友界面,终于看见那里灰暗的头像亮起来。
他视线集中在头像,亮起两个图标,一个是情缘一键召唤,另外一个是情缘空间。
又是一波左手倒右手的操作,他同意两边的背包权限,并通过这操作打开小号的背包,发现里面的道具都在之后,他大松一口气,终于不再如方才一样紧绷着呼吸。
神情轻松的选择情缘一键召唤。
灰暗的柴房里顿时亮起一道微小的红光,随后红光中飞速的延伸出一道红线,凌空飞跃向温疏欢的左手手腕,粘稠血丝一般紧紧的缠绕其上。
丝丝如同蛇鸣的电流中,一个比大号要高上许多的男子如同被缠绕红线牵引一般,从混元一体般的黑暗中缓缓走出,由虚空变得有如实质,最后与温舒欢左手十指紧扣。
窗外只泄露一片薄雾般的光,落到他身上就成一点一点漾开的涟漪,从他挺的眉骨扫到浅而修长的眉下,睫毛压着下垂的眼,在那光点映衬下只反射一点寒芒,辨不出是什么眼型,也藏住他全部情绪。
一身鸦黑色的制式长袍,腰间挂着游戏送给新手玩家的默认玉佩,质地奇差,但好在是个稀有色,黑地红玉倒是相得益彰。
彻底看清后,陈续雨的五官给人一种阴冷感,薄唇淡淡的灰暗发紫,肤色就像一缕清烟,仿佛是通过吹出的雾气在看他一般,单论外貌不算上乘,可鲜明的气质衬得他极有距离感。
如果是初次见面,几乎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只修行得道的恶鬼,古井无波平淡的表情下随时都会迸发无尽哀嚎和悲鸣的森森怨气。
当然从玩家的视角看过去,没有现实中的压迫感,只会觉得他是一只艳鬼,太一宗的灵修学长服十分衬他,从背后看过去,一小节嫩白的脖颈隐隐透出来。
两人一接触,温淑欢便觉得自己能控制眼前这具躯体,两双眼惊讶的互相对视,随后又露出一个笑容。
是的,他本来就应该能够控制,两个账号都是他的。
很快温疏欢就摸索清楚两具身体的不同控制模式,大号可能因为是直接穿越的原因,就像自己的身体一样自如,而小号则有一些滞涩,像开启托管的账号,控制时自如,不控制也能自然行动和说话,但有点刻板。
在这个游戏中有年龄的选项,如果想要养成极品账号,必须得从婴儿期养起,而另外一种就是快速打号,直接选择成年体。
因为这个原因“温疏欢”分明是大号,但是他的年龄却比“陈续雨”要小上一些,但或许是出生家世和天赋上的差异,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并不明显,此刻仍然是陈续雨高上一些,或许不久之后温疏欢就会追上他。
作为资源补充号,在设计小号时温疏欢其实相当吝啬,游戏初始中赠送的点数就100点,他为图方便,全部都加在天赋上,甚至因为有负点数的设定,他丧心病狂的从家世和亲缘上倒扣20点,又加在天赋上。
点数太低,刷出来的词条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看看对面分明容貌昳丽,低垂眉眼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的青年头上顶着[家破人亡][安忍无亲][血脉稀薄],温舒欢想打出一个已老实。
因为有这些词条在,当他打开宗门看到小号几乎跟所有人的关系都是零或者红条的时候都并不感到惊讶。
唯一进度满绿色的关系条画面上的男人表情冷峻,和眼前小号倒是如出一辙的高傲,有种用鼻子看人,高高在上冷漠睥睨的气场。
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号的师傅,上面显示就是师傅,这说明小号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
真不愧是[安忍无亲],按照进度条来说,明明已经把对方当成最重要的人,居然连名字都不想知道。
温疏欢看了看自己大号,费尽心力刷出来带属性加成的[高门贵子][君子端方][恃才傲物],顿时觉得自己对小号确实有那么一点过于随意,关键是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穿越过来,不然他非得把两个号都氪成光污染战士,什么氪金999送大翅膀,通通都来一个。
他在那儿思考的时候没怎么动作,倒是因为左手上并不经常带饰品,姻缘红线的缠绕有一些发痒,下意识的用手去摩挲。
一直与他保持距离,用游戏默认姿势站着的男子注意到他的动作,忽然抬手抚摸眼前略显稚嫩大号的脸,他动作自然,加上温舒欢本就对自己的小号没有任何防备,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陈续雨的手很符合贫苦家境的特征,掌心宽大而粗糙,还有有一些因练习武器产生的厚茧,那手从青年人柔顺乌黑发丝下滑,一直到被飞溅柴火划伤的脸颊伤口。
温舒欢被他动作搞得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自己触发情缘动作,刚想抬手阻止,小号的手上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
“治好了。”两个人异口同声,语调不同,一个淡淡然如低抚琴弦,一个低沉嘶哑如蛇蜕为人。
温疏欢被小号的音色一时震慑,这就是没氪金的默认音色吗,这,这成何体统!朕的小号,不可以是哑巴口牙!
他有点生气,没有犹豫,直接上手像揉狗狗一样放肆亲昵的揉捏眼前小号的脸,惹得面前的青年眼角微红。
“唔。”小号短促的发出呼吸音,随后又像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出声般带出一个压抑的音节。
过程中,温疏欢控制小号主动的低下腰以达成平视,因为他暂且还比大号高呢。
这里的一切都不为外人所知,柴火还在屋内继续堆叠,只是那声此刻听来如同清泉流转,水击木石,一时之间有些赏心悦目。
温舒欢收回手,划拉开小号的任务页面,之前听见门外拾柴者的话,他原本存着一些侥幸心理,想着把小号叫来,洗完天赋就可以脱离这里。
但页面上一排整齐划一的[地区专属任务][诛杀天魔]让他彻底彻清醒,身陷天魔风波的无辜者被思绛星直接屠尽所有亲族这种事,他见过不少。
和那些包庇天魔遭开膛破肚吞吃的比,又是另外一种可悲可叹。
这游戏的内容虽然轻松自由,但实际世界观相当黑暗,玩家可选的年龄本身就是一个巨坑,在他穿进游戏前,有一种玩家最喜欢的就是把年龄拉到问号,享受成为转世老祖开局直接无敌的碾压快感。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钱氪亲缘,哪怕是转世老祖也可能不受家族重视,面对这种情况就有两种选择:
1.老老实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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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现实,给游戏里自己的后辈即npc当狗。
2.使用自带道具转世卷轴,启动后手,将自己的后代全部杀死取回宝物,以期长生。
他还记得那段时间就连游戏自带的npc都受到了这种风气的影响,明明应该是自在潇洒的仙界之行,变成仙界版黑森林,老祖杀后辈,而后辈一旦发现是转世老祖,立刻将婴孩溺死。
仙界实力直接倒退五百年——也是导致天魔在这个版本中如此嚣张的原因。
当然很快游戏官方推出因宿慧这一司,主管轮回转世的再次入籍,同时一经发现转世者夺取现世已经有主的宝具,就会立刻展开追杀。
困难依旧重重,他有些郁卒的叹气,眼前的男子原本无悲无喜的脸上也感同身受似的垂下眉毛,主动伸出手包起他的左手,只有互为情缘能看见的红线缠绕在掌心,垂落在地面。
温疏欢干脆控制着小号蹲下,将那手放置于膝上,如琢磨珠玉一般缓慢用空余的右手一根一根的揉搓赏玩。
高大男子温顺的垂下头,双眼注视着那与他交缠的手,像除此之外世上空无一物。
他的发丝低垂于温疏欢的肩膀、脚边,但他一点不怜惜似的任由发丝沾染眼前人的气息,哪怕是被践踏脏污。
温疏欢凝眉深思,如果就这么和小号离开,不仅是他自己,小号也会直接打上天魔的名号遭到追杀。
其实当下最重要的任务是怎么解释,如果不是天魔同伙,为什么小号会来找自己,在游戏面板上扫视着,他注意到右上角的局内摄影。
他不由想起以前在抖抖上时常看到玩家用局内摄影剪辑的小短片,不需要太复杂的画面,只要几段简短的演绎,就能让人脑补出一场爱恨情仇。
左手牵着小号的手,温疏欢又从地上捡起一小块树枝,心中默念情缘空间,再睁开眼,左手空空荡荡,右手的树枝也没在。
“是神魂进入。”温疏欢点点头,他的意识汇集在小号身上,从背包中放下桌子椅子摆好,又取出纸和笔。
“看不见留在外面的肉身。”温疏欢正在奋笔疾书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神识从情缘空间中脱离,两人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这次的主视角是在小号身上。
从小号的角度看温疏欢这个大号是种特别的体验,有种长久陪伴自己的游戏人物走入现实的感觉,他伸出手抚摸,青年的眉眼确实精致,在没有控制时,眼神有种无念无想的纯净。
“真漂亮。”不愧是我改进了无数版,最终觉得改无可改的终极脸模。
当时有人出几万块只为一个脸模数据,他都没卖呢。
确认完外面的情况,温疏欢再度进入情缘空间,他拿起桌上的纸箱,检查一下之前自己写的那些剧本,试图从中挑选一个相对好一点的。
温疏欢一翻,顿时有点崩溃。
“不对呀。”明明写的时候觉得是绝世佳作,再一看这些尬到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的故事到底是谁写的,难道是我写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赶紧从背包再次拿出纸笔,想要重新书写,耳边却传来一阵异常鲜明的鸡鸣。
是天要亮了?他的神识再次从情缘空间抽离。
看着外面烈烈生起的朝阳,温疏欢心一横,看着面前的草稿,就最后一个,拍了!
3. 续雨
“灭杀天魔!护我族人!”
“灭杀天魔!护我族人!”
天还没大亮,一群家丁就在族老的招呼下喊着口号、拿着火把冲向柴屋,路过主宅时尤为大声。
主宅内,温母看向手中写着“已知,日出时分达”的纸条,将它燃尽。
“日出?”温母揉头,看向窗外嘈杂。
侍女们打开护窗,本就声势浩大的呼号声越发刺耳。
眼见温母准备起身,她身后的婢子看着她摇摇头,连同其他婢子一起将她拦在小院大门。
“当年要不是少爷贪玩,我们也不会遇到天魔,老爷不会死,现在又是这样,没有再一次机会了...少爷迟早会害死您啊!”
“求您不要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仙官大人不好吗?”
“要去就让我去好了!”双螺髻婢子两眼赤红“要不是夫人救我,我早就是死了,今日也该还夫人一命。”
说着,她欲要用手拉温母。
天色半明半暗,床边烛火和月色柔了温母的脸,只是她看向窗外,婢子们无从得知她看向的是晦暗长夜还是稀疏的星点。
无声僵持中,一种宁静的氛围酝酿。
在这片宁静中,温母说:“缘无孽缘,你无需偿还,一切都是命。”
“您…“婢子愣住,她捂住脸,泪水流下。
“你和大家待在主宅就好,我自己去找欢儿。”她推开门,独自走入那片黑夜。
满是迷雾区的地图上,有特殊标记的人物瞬间在区域内出现,一直等待的温疏欢,此时才从破旧木椅上站起,左手撑腰,右手指向外界,选中所有npc,开始投屏播放。
两位原本乘云而上,衣抉飘飘的修士抬头:“嗯?”
还不待反应,已被选中拖入投屏。
暴雨如针,天暗如织,风声雨声遮盖所有,可一阵又一阵连绵不绝的悲鸣和呼号依旧不绝于耳,地面湿泞,在这种环境中就连呼吸都变得短促。
伸手不见五指的晦暗中所有人心头生起一阵可怖的预感,有什么东西向这里袭来,众人下意识的抬头向远处的天望去。
一条巨大无比可堪吞天的大蛇正在月夜下嘶吼着张开那血盆大嘴,丝丝恶臭扑面而来。
吼——远处投影中的少壮青年们正挥舞着手中的竹枪向大蛇刺去,原来脚下混杂着雨水的,还有蛇血。
见此情景,无人不惧,原来喧闹的家丁族老甚至开始惊恐地向外奔跑,唯独两名来自思绛星的青衣修仙者独自屹立。
“好高明的幻境。”站于左侧者脸色平静。
“我破不了。”另外一者撇他一眼,急速开口。
“什么,那咋办啊!!”
“我已呼救急玄令,最近妖族入侵,归元宗有数位师长在此,别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位站于他们附近的投影村民便瞬间被大蛇击中吞噬入腹,留下一声凄惨的绝叫。
那原本被村民紧紧捏住双手的孩子却被狠狠推入泥泞沙土之中,浑身沾满血腥,此刻就滚落两人脚边。
“师姐,我能不能......”左侧青衣修士迟疑着开口,却见那孩子在略微一愣后,径直穿过他的身子,朝后狂奔而去。
而整个场景也随着孩子的奔跑不断向前,在那孩子的身后,无数村民被蛇吞噬,而他一次也没有回头去看。
因为方才一幕怔愣的青衣修士缓缓开口:“这孩子心性好生坚定,不过他这是要去哪里?”
而站在他右侧的修士只是视察四周环境,塑造这环境的主人目的是什么呢?她抬头却望不到尽头,这般厉害的幻境,若徐徐图之,想要他们困死,恐怕轻而易举。
这孩子一路狂奔,穿过了荒凉的竹林终于看到官道的边,可这时也已经力竭,这一次踉跄,他没有再爬起来,而是咕咚咕咚一路往下滚,几乎要掉入溪水中,这危机关头却有一只手猝然伸出拉住他。
这时才察觉身在幻境的几名家丁族老已经看入迷,快步上前想要看清楚那只手后面究竟是何人。
竹影深深,石阶泉上流,那被掩盖的却是一乌发小郎君,才十一二的模样。
“是少爷啊!”这时一名家丁抑制不住的大叫。
“这是那天......”一位族老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满身泥污的孩子没有感念这小郎君,反而是顺着那拉住自己的手,一把借力,两人位置互换,小郎君跌入春寒浑凉的溪水中,而他则继续向前奔跑。
所有人都清晰地见到小郎君脸色惊恐,从口唇中溢出一青黄魂魄,随着那泥污孩子而去。
“不是心性坚定,是自私阴毒。”原本开口称赞他的青衣修士握紧拳头,画面一转他再不见那跌入溪水中小郎君,却知晓三魂失一魂,不死也残。
“莫要被影响。”右侧的修士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但师姐,他。”
这修士还要再开口,却见那孩子竭力狂奔,终于踏上官道,温家族旗飘扬,而他正倒在前方,一位明显修为高深的修士从天而降。
眼见那修士的脸,身处投影中的左侧青衣修士大惊失色:“太一宗灵修仙长?!”
“便是此处吗?我的命中弟子。”那高立于天上眼高于顶的仙长,向下一撇,只见一个孩子浑身泥污,此时五体投地,趴伏于地上。
他周身服侍奢华,不似修仙中人,反而像皇亲国戚,看见正行大礼的陈续雨,原本随意的脸色一变:“真是个稀奇孩子,不用行此大礼了,快起来吧。”
说罢卷起孩子便离开,而温家人还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见此一幕,在场众人脸色各异,投影外控制着画面的温疏欢以手遮面,丝丝浅笑泄露出来。
当时他一边用游戏自带的洗髓溪刷天赋,一边围观小号氪出来的仙缘,能拍出来这样也算当时花的钱值了。
趁着众人深陷于幻境之中,温疏欢打开地图,接下了地图上方的诛杀天魔任务一,让小号带着他直奔那天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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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画面继续转动,居于右侧的青衣修士忽地捏紧手心,救急玄令有回应,但他环顾左右,没有选择立即打开来看,恍若依旧沉浸在幻境中。
泥似的孩子被带到太一宗洗净,又经悉心照料醒来,露出其下银灰色的发和淡绿色的眼睛,虽尚且年幼,但也看得出那深沉如湖的眼神中远超同龄人的早熟。
令在场·众人稀奇的是,这孩子眉目清秀,抬头看向仙长时意外的有几分可怜郁气。
“你有名字吗?”灵修仙长问。
“陈、续雨。”孩子的声音嘶哑无比,语调也有些怪异。
听见这个声音,两个修士都不由皱眉。
温疏欢捂脸无语,这系统的ai配音怎么一股初具人形味道啊救命!!他不得不快速跳过制作的大段对话情节以免露馅,顺便自己快速配两句后面的关键台词。
画面快进,孩童、少年、青年,画面切换——天魔大肆伤人,傻子受到惊吓,明黄神魂触动,搅得已经修道有成的青年屡次心神不宁,终于顺着记忆里的来路出现在当年那小郎君身旁。
破败柴屋内,被误认为天魔捆绑,却因为失去一魂,目光依旧清澈如同当年的小郎君呆呆抬头,看向那只因为一次心善就命运交换,“夺走”他机缘的青年修士。
“你来啦。”他笑吟吟的,识不得眼前人是害自己万劫不复的仇人。
对面的修士皮笑肉不笑回应。
修士抬手,似乎要扼杀眼前青年的性命,却在触碰时,原本一直附着于他身的一魂猝然离体,看着那明黄色的魂体奔赴眼前人而去,他似乎明白什么,后退两步,一直无情绪的双眼终于抬头直视眼前人。
“还给你。”
幻境猝然破碎,早已大亮的天色直射的所有人双眼流泪,就连两名修士也不例外,两人相视无言,右侧修士这才打开掌心早已躁动不止的玄令。
“师姐,归元宗那边怎么说?”
右侧修士将卷轴一合,深深看了身旁的小师弟一眼:“最近的仙师已经乘灵器前来。”
“那不是太好了!”小师弟难掩喜色,发现面前女子脸色难看“师姐你怎么这副表情?”
“前来支援的,正是太一宗剑道仙长。”看着面前小师弟神色一点点变得呆滞,女子残忍的继续开口:“前几日在魁首大会夺得剑道第一的那位,当届剑尊。”
“他说归元宗不方便,他很有空,顺便锻炼门下新收的弟子,现在正带着所有人过来。”
“什么…?”青年心思一转,大惊失色“我、我们不会卷入什么大宗门黑历史灭口案了吧,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出动一个当世第一的修士和数位弟子啊!!”
“你现在才想到,已经来不及。”
顺着师姐的手指的方向,小师弟只见天边不远处已经卷起灵器云潮,预示着主人即使还有距离也已不远。
两人绝望对视,却还是迈步前往幻境主角的所在地,毕竟除那修士外,还有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布置幻境的可能。
4. 咚、咚、咚
两人前往的柴房正被家丁和族老们团团围住,幻境建立时他们在那里,出来还是在那里。
温府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耳边依旧盘旋所谓“还给你”不知道意味的话语,下一秒就落足泥泞。
在天边无尽席卷的云浪中,他们从丘陵下方窥见两个青年一站一蹲,衣袂凭风而动,在枯枝的映衬下宛如隔世。
领头族老不由靠近几步,当她看清眼前一幕,脸色不由僵滞。
黑衣修士不是下方看的蹲着,而是侧腰正将一枚单薄无比携带逆刃的短柄软剑从另外一人胸中拔出——逆刃随着他的动作每拔出一分便发出狰狞的撕扯声,明明脱体而出却如同在啃噬血肉,溅射出的血迹顺着地面蔓延,形成了一道细流。
“邪、邪修!”一名族老下意识喊道,却见他以为的族人在血液彻底流干后瞬间爆开无数血丝,想要扎入那溪流,却被几剑斩断,迅速力竭死于当场。
难以分辨敌我的天魔对于npc来说确实是个难题啊,这么想着,一直躲在马甲身后防止粘上血迹的温疏欢站出来,脸上露出个温和的微笑:“族老不必担忧,天魔已经伏诛。”
可眼前老人的神色更显惊讶,比起修士,她更加惊讶于长久痴傻的大少爷竟然语气措辞与常人无异,望过来的神似也泰然自若,不似痴傻数十年的做派。
就像是.........数十年来一直和他正常生活在一起似的。
想到某种可能,这位老者感到心若惊雷。
莫非眼前少年,是神志清明,行为痴傻着与他们生活了这些日子?看向他此刻与身边夺他机缘青年自然站着的模样,族老感到了一丝恐惧。
竟然心机深沉若此,如果是他遭此大难,只怕恨天怨地,哪怕知晓眼前人是修仙得道,忍得下一口气,也会冷脸相向。
他却放心将后背交付此人。
此子,此子,幸好也姓温啊!
族老一口长气出来,立刻转变了立场,恭敬向两人行礼,一通辩解自己行为。
全程温疏欢只是笑意盈盈,让他几乎有点得意忘形:”你母亲也是,当年如果不是她带你去那里小溪,说不定今日不用遭此一劫。“
他话音未落,一声嗤笑传来,却是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的修士,族老瞬间背后冷汗直冒,从方才投影看,这人怎么都不会是个良善之辈,自己怎么敢...对了,方才众人都在幻境中,他二人在做什么。
不,不对,细细思考来,投影中不合理的地方是实在太多了!
族老下意识的拍拍急促呼吸的胸口,她今年六十有五,识人何止百数。
她抬头偷瞟一眼恍若无事,跟随在温疏欢身后的黑衣青年,此刻那黑衣上还有天魔的血在往下滑落,一滴一滴落在石碣上,此时注意到她视线,那冰冷似蛇的眼凝在她脸上一秒。
吓得她迅速低头避开。
这种人,不可能因为发现自己的机缘来自他人而轻易悔悟,反而更可能直接将人杀死,图一个死无对证才是。
那么,温疏欢是怎么活下来,还让人心甘情愿编制这么一个幻境,告知于众的呢。
族老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青年投来一个关切视线,黑色发丝散乱柔和他的脸庞,却让她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那原本让她感觉备受崇敬,十分享受的目光,一下子令她感到脊背发冷。
不待她措辞整理,小丘陵下跌跌撞撞跑来一人,原是温母,她脚上鞋子尽被血染,两手紧紧的拧着裙角,脸色惊人的白,此时跑上来,气息湍急来不及看人,气喘吁吁的搭着人问:“欢儿,欢儿可还好?血、哪来来的。”
被她搭着的族人小心翼翼的搀扶,两只眼在温疏欢和站在他身后的陈续雨不断游走,促努半天嘴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眼看着这个仆从急得不中用了,温疏欢迈步来到这个世界的母亲面前,朝着弯腰向此刻低头努力平复情绪的母亲伸出手。
“母亲,何须忧虑。”
温三泪眼朦胧中抬头,是自家孩儿向她伸手,一身白衣——她含泪点点头,几乎忘记现在处境,这简直是梦中才能得见的,可抬头,她原本上扬的唇角却凝固一瞬。
她记得,自家孩儿,今日穿的是一席天青色外衣,从素色的内衬到大褂,都是她选好的。
而温疏欢看着家族里母亲的关系条一点点往下掉,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努力到甚至有点卑微:“母亲,此地甚是脏污,我们先去前厅如何?”
“孩儿有许多话想和您说。”他语气刻意的混入期待。
温疏欢装作转头看向小号,实则迅速打开地图,发现两个修士很是规矩的在前厅左侧的候客厅,显然是被请去的,但重点标记的NPC只剩下一小段距离。
他现在不能见人,或者说谁顶着[经脉尽碎]/[神魂破碎]/[前忆尽失]都不能见人,小号只是不好糊弄,但他要是敢顶着这种神魂情况去见一个化神期修士,简直是把破绽摆在脸上。
当务之急是快用之前小号打的资源洗髓,免得现在的资质过明面后他不好进(an)步(gai),穿越进修仙世界不能修仙简直是最大倒霉蛋。
等不到温母的回应他带头朝着前厅走去,他记得游戏里,前厅后面有温泉室,满足洗髓需要的“水源”,至于其他的资源背包里都有。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跟在他身后,温母紧紧的随着他步伐前进,脚下碎步有些踉跄,比小号还要靠近温疏欢,几次担忧的试图出手扶着他,就像从前,但最终没有动作。
几次产生细微碰撞的手足,以及衣袖的勾连都叫人难以忽视,温疏欢知晓她的疑虑,从记忆里,十分轻易的将自己从前玩游戏时看到、遇到的事翻出和她聊。
他的描述很轻易的叫事情的亲历者产生共情,温母红了眼。
很好。
但关系条还在往下掉,为什么?
很快众人到达前厅,温疏欢打开地图,发现哪怕他不顾身边人的速度,标记NPC已在温府门外,他要来不及了!
温母此时偏偏依旧絮叨着对温疏欢来说只是游戏过场的过往,什么哪日被师长训斥,哪日偷跑出府…他不得不坚定的用手按住女人的肩膀。
“母亲,此事容后再与我说可好?现在孩儿有…”
他对面的女人一与他双眼接触,就往下掉眼泪。
温疏欢见不得这些,主动要用袖子给她擦泪却被躲开:“公子,我也很希望你就是我的欢儿,可你不是,那孩子哪怕没有成为傻子,也从未有一天拥有公子通身气度!”
她那双保养得体细纹不甚明显的双眼模糊了温疏欢的轮廓,恍惚间又见曾经牙牙学语跟在她身后的孩子:“公子说不定是祖宗显灵,或者仙人转世,但我只想问...我那个傻孩子去了哪里?不要骗我。”
“我未曾求道,可认得出我的孩子——如果您是天魔,就这样拿走我的命吧,我无悔,可不要害他人。”
温疏欢一时怔住,哪怕此时游戏地图还在视野右上角,他也被温母这强烈而无法避开的感情冲击到艰难的咽下一口气,在意识到这里果然不是单纯的游戏外,温疏欢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心中某处正被动摇。
他一向并不渴望亲情。
“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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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我......”温疏欢一时艰难,无法言语。
“你不是他。”温母含泪,眼看分明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人,却在自己的步步紧逼下后退。
“我不是您所熟悉的那个孩子。”温疏欢垂着眉,有些无力的避开温母的泪,他体验过很多感情或说演绎过许多感情,其实不擅长面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是温疏欢。”
“对不起。”温疏欢感觉自己也流泪了。
那些小时候的经历涌上心头,他是个从小被抛弃的孩子,从来没被坚定的选择过。
所以当大一些后,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时,看到亲缘可以刷,在其他群演的一片哈哈哈哈中,他默默的把那时还算微薄的片酬大部分都投入了这个游戏。
把那随机出来的“0”亲缘这个刺眼的数值刷成满点。
那时候他的想法是,哪怕是在游戏世界里,但至少他有家了。
“很多原因,恕我不能一次性说明,但我绝无恶意,尤其是对您,对温家。”
可是现在他看向温母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迷茫,有悲伤,还有对孩子的爱,可她亲口说,那都不是给他的。
怎么感觉鼻子痒痒的红红的。
玩个游戏都会被自己亲手选择的、明明关系显示[最爱]的人,亲手抛进火坑。
游戏里傻子都可以维持满值的关系条,自己过来之后明明很努力表现,关系点却会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我以为是因为我表现的还不够优秀呢!!
但是没时间了,就算不爱,我也会努力活下去的,没想到吧混蛋世界,我温疏欢可不会轻易认输。
可恶,我可是专业的演员,眼泪,给我逆转!!!
“如您所见,我自己其实也有些混乱,现在最需要的是沐浴净身,就在汤厅,只需要片刻,您能给我这个时间吗?”温疏欢体面回应,除笑容不及眼底,连一点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
听见眼前的青年承认不是自己的孩子,终于让温母的泪渐渐干枯,她低声应下温疏欢要求,并目送的端庄有利的青年匆匆朝着温泉去。
她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对的事。
“仙人,您要和我们一起在此处等候吗?”待到人完全不见,温母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一直追随温疏欢脚步的男人。
“嗯。”一心二用控制两人的温疏欢想着自己洗髓就好,材料也是共用都能取出,没有反对。
毕竟如果说是被捆一夜需要沐浴整理也算合理,陌生男人跟着去沐浴就有点太怪,甚至往诡异的路线发展不是吗?
虽说为了活命和自己小号都结情缘了,但谁是说不能解开,到时危机解除他就死情缘!温疏欢一边在温泉里往外掏布阵材料一边发狠的想——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去几个侍从服侍…公子,以及,备宴,今天来的客人都十分尊贵,按最高的规格。”
“给仙人看茶,”她朝着陈续雨灿然一笑“俱是山野粗茶,您赏个脸,不一定合口味。”
温母刚刚吩咐完,就有两个小厮低头向她传消息,不时指一指左侧的候客厅,她皱起眉,看向天边,她方才是看云端法器已近得即将落下才敢试探,现在小厮却说她求助的思绛星早就在候客厅?
那天上的是哪一方?温母脸色不变,依旧庄重,袖中的手缓缓收拢。
她回头试意欲试探下修士态度,却见那黑衣修士原本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他们在场人众多,竟然无一人察觉他何时消失。
大门处传来敲门声,在修士消失无踪的情况下格外引人心悸——咚、咚、咚。
5. 经篆酒
“这温家甚是傲慢。”自告奋勇敲门的太一宗新入门修士脸露不善“敲门数次不应。”
“嗯,”应她话的人立于队伍前方,五官板正脸庞干瘦,身量像是典型的严肃大家长,腰间的佩剑增加一丝肃杀之气“你回队伍里去。”
女孩依言退回人群中,她有些兴奋的拉住身边人的手,把头倚靠在伙伴肩上,大家都期待的看向自家宗门仙长会如何处理。
“霖依,说不定人家是有急事才没来及回应呢?怎么好那样说。”被她搂在怀里的人捏捏她的手,有些不安。
“啊呀!那待会进去我道…”
整队新晋修仙者的目光中,严嘉衣冠齐整腰间佩剑,面目冷然,似是要亲自敲门,恰巧门开出一条缝,一个侍从探出头。
砰——只露一点的头颅在门扉中炸裂开来,快到就连靠在侍从身后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直扑倒在血泊中,他嘴巴瞬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双眼尽是惊惶,一双手疯狂在身后攀附拼命往后爬。
可腰间带剑中年模样的仙人再次抬手轻轻点向他,巨大气机凝聚于一点,仆从瞬间化为血水,死的干净,甚至没有弄脏他的护腕。
一群站在严嘉身后叽叽喳喳的青年被眼前一幕震慑,原本与朋友嬉闹的女孩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地上融化的血水,她不安的攥紧了朋友的衣袖,嘴唇咬紧。
在场众人大族出身者少之又少,或说都是贫民子弟,毕竟如果有财势早可以去参加归元宗的筛选。
每年一次的集会对皇室和大肉食者们甚至开有优先通道,单单参加测试的费用就不是他们可以付得起。
被太一宗在外游历的仙长发现天赋并捡回,几乎是贫民卑下唯一可能接触修仙的机会,他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有不少从小就开始期待这一切。
太一宗的仙长在他们日复一日的幻想中几乎是完全完美的存在。
可现实如同修仙一般并不美好无暇,长生是血淋淋的路,今天发生在眼前,只因为不敬一个照面就被杀死的仆从几乎给他们上了真实赤裸的一课。
温家大门大开,严嘉只是抬眼间又一指,数人瞬间爆体而亡。
这行为不止引爆了温府众人的肉-体,也引爆他们的恐慌,唯有温母依旧矗立于原地,与严嘉相视而立。
温母合眼,她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场面。
几个婢子战战兢兢的躲在她身后,忽然,就连躲在温母身后的一个婢子也倏然在姐妹们的搀扶里轻易遭碾碎。
正是那梳双螺髻的婢子,她的一只手几乎触及温母肩膀,此刻化为的粘腻血肉几乎和身旁姐妹的衣裳融在一起,像一件血淋淋被打湿的厚重袄子,正往那可怜婢子体内渗,随着一道打出的剑光终于停止蠕动。
但遭附体的婢子依旧在奋力喘息,她还活着。
严嘉皱眉,他化神期后因为可以辨别天魔就一直长期外出任务,对天魔的了解甚深,像如此有噬魂能力的元婴天魔不应该出现在这偏远村镇,这等级的天魔已经可以控制对血肉的渴望,龟缩在此处,必有图谋。
他招手示意身后的弟子进来:“用此前你们学到的方法处理焚烧此地残骸,以免天魔趁机潜逃。”
“嗯嗯!但是,这——”一修士踟蹰指向仰躺在地拼命呼吸的婢女“没教过…”
“直接杀就是,需要我教吗?”严嘉不耐烦的打断。
看着他们因为不甚熟悉显得畏手畏脚的动作,严嘉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动,终究还是初入修仙法门的孩子,又都根基浅陋,不能像高门大户一般处事自若也是常理,自己还是要求别太高罢。
在满院疮痍的情况下,他施施然向温母行一礼:“天魔已尽数诛灭,事急从权,望夫人莫怪。”
“怎么会呢,仙师大人。”温母脸色微苦,有些疲乏的揉揉太阳穴,一一扫视此时仓皇惊慌的族人。
“当时思绛星的仙官说,天魔入你夫的身,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只要你把头上的簪子从他心口洞穿,他立刻就会死,你敢不敢?”
“我立刻拔下头上的簪,杀了那天魔。”
“今天也是如此。”
“哦?这么说夫人不吝于大义灭亲,那我就放心了。”严嘉这时才拿出救急玄令“请您带路吧,之前来访的思绛星已将事情说明,我初步推断,您的儿子或许是大能转世。”
“或许,”他扯出一个略显凝重的尾音“已被天魔噬魂。”
“记忆里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往事,相处时感觉熟悉的细节,以及恰到好处展现的,未泯的人性。”说及此处,严嘉能注意到温母下意识扯紧的唇角,因而生出一些怜悯。
温母略显疲态的脸挤出一抹轻笑,摆手几下:“或许是沟通上出了些许问题,我儿只是魂魄归体,神志恢复,怎么能说的那么可怕,什么天魔之流。”
“夫人性格倒是多变,满地血池不为所动,一句推测却被吓到,真是令严某眼界大开。"严嘉大族出身,极为熟悉这打机锋拖延的大族作态。
涕泗横流跪在他腿边,求他不要杀死自家被噬魂孩儿亲人的,莫说凡人,同袍也杀过几个。
不过他的怜悯有限,当下只是轻轻摇头:“夫人,自重。”
严嘉一手捏住剑柄,往会客厅后方随意一扫,却见某处莫名灵气纠结。
严嘉自始至终没有碰他的剑,此发现其竟然在细微晃动。让早就温养完成的剑灵如此战栗渴望,难道眼前女子掩饰的存在,会是返魂期大天魔不成。
不再与温母周旋,他即刻拔剑,感受剑身哪怕在他掌心都无法自控的颤抖,他不由心中战意更盛。
温母眼见严嘉拔剑,急切几步上前阻拦:“仙师大人,您或许不知,在您之前也曾有一位太一宗弟子——”
严嘉冷笑一声,不再压抑气势,浑身剑气如虹:“我知道,浑人的徒弟,也是浑人一个!”
说罢持剑推开大门直直闯入后厅,大门一开,铺面热气,此时在一片燥热的云腾雾葛中,只见凭靠木栏层层递进,数十位侍从挑着木桶向花盛云腾深处而去,此刻见陌生男子持剑闯入据是面露惊讶之色。
严嘉捏紧越发躁动的剑,回首以眼示意身后的弟子封锁方位。
一矮小侍从见严嘉越发深入,紧咬几次牙关终于还是开口:“先生莫去了,里面,公子和仙人正在办、办事!”
那木桶硬生生叫他搂在怀中扭捏的如同遮面扇,半句话挤出来整张脸不知是被熏红还是臊热。
“是啊,是啊。”有人开口,第二个就很快跟上,大家都小心的捧着木桶,不敢与严嘉对视,但嘴上应和着。
“不要不信,起初我们也被突然出现的鬼、哦不仙人吓一跳,可瞧他看公子的眼神...真是叫人羞极了。”
“还把我们都赶出来,说是自己伺候公子就够,我们也不好违抗。”
“人家哪里说伺候俩字,原话明明是‘有我就够了’,哎呀真的好——”
“都什么?”严嘉越听越感到荒唐“一派胡言。”
不顾一众侍从的劝阻,他持着剑径自挑破层层细纱,此时神识读出身后弟子都在两边偷听也没顾及,大雾散去——
却见平如湖面的热汤池中高大男子脸色不愠,正捏着另一满脸潮热的青年下巴,细嫩的皮肉青青红红的已经紫了一块,衣裳半蜕,葱白如凝玉的左肩在水里沉浮。
那自恃身高压着他的男人右手高举白瓷瓶,将丝丝如鸿的液体往他喉中灌,不少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跌入半掩肩骨的衣领中。
“不喝了、咳。”青年怵然被呛,纤净若瓷的手无着点的晃动,想要抗拒男子的怀抱,可惜下一秒手就遭牢牢捉住,紧紧攥着皮肉都陷进去。
他本就显得无神的大眼越发空洞,因为被捉着,挤出泪水都酝在眼窝:“放开、我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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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了,太苦了,妈呀。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一点点把布阵的材料都摆齐,结果发现自己体内没有一点灵气,只好把小号传过来被误会成死鬼也罢。
洗完髓才发现这个版本因为打的太惨烈,大号修炼的功法早就[此功法已遗失在乾坤中]。
幸好每个玩家都会在商城进货基础练功酒,喝完就可以把洗号之前的功法导入,谁知道这玩意这么难喝,又很呛,简直是浓缩中药。
众人眼中,男子靠近青年耳边,鼻梁蹭在他的后脖,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那沙哑如细砂划过的嗓音,一字一顿带着些残忍:“喝下去。”再不喝完就会露馅,露馅就会死。
啊啊啊超级难喝到面目扭曲浓缩中药血腥华佗酒我和你爆了!!!
众人只见在威胁下,青年终于在旖旎气氛中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决绝,主动迎上酒液。
那液体明明无色,可谁看青年嫩白肌肤发红,因为奋力吞咽,喉舌几乎无法闭合只能大张着,胸口衣裳随喘息时而因靠近显出肉色的模样,都无法说那不是酒之外的其他液体。
“那滑落衣衫边的是毒药吗?!不对,有点红...”这是努力装作在正经分析的。
“他,他好白、啊不是,我是想说他好嫰...还是不对。”这是说到一半捂住脸试图掩饰,但眼睛还是从指缝力悄悄漏出来的。
“仙长好镇定啊,明明站在最前面,居然可以那么镇定的盯着——谁敲我头!”严嘉松开的食指收回,攥紧手中越发脱力似要挣脱的剑。
几个青年男女簇拥着都躲在后面,鬼鬼祟祟夹杂几分猥琐,让神识铺设开看的一清二楚的严嘉只想捂脸,如果是平时以他注重礼节的性子,少不了训斥一番,现在却是全神贯注的盯着——悬于半空的“酒”。
严眯了眯眼,看清那是什么“酒”,一时间,被众人羡慕思维坚定、不为眼前一幕所动的他陷入了比众人更深的思维风暴,这酒,不正是他在剑道大会上拼了老命,才拿下的经篆酒吗。
饮下这酒,却只是面色如潮,没有爆体身亡,他的过往就不只是之前两位思绛星所言的“大能转世”可以概括了。
无他,这酒是给散功重修的大能使用的,多是些福源深厚的存在,前世的修行让他们可以轻易从无数经篆中,找寻到曾经的羁绊。
转世再修之时,事倍功半,凡俗之辈多饮一口都容易被无法理解的满目文字逼疯,进而步入死门。
他曾见不少人夺得此酒后爆体而亡,也见过老者乞儿幸而得此酒,匆忙饮尽只为解渴,却重得前世资质与修为,得登天梯。
或者,不能称之为大能,如若是眼前青年过往当面,他也要尊称一声前辈,严嘉不由撑起肩。
他眯起的双眼从酒挪到痛饮的青年身上,正要细细端详,手中利剑瞬间拧转脱手,在他和一众弟子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飞悬于温疏欢身边,靠近他之后就缓慢游离,丝毫不见此前暴躁的模样。
严嘉双眼大睁,他体内的剑气竟也如同剑一般要脱体而出,他再无法抑制。
眼前这小子,绝对是剑中仙级别的天才。
如此说来,严嘉扫视四周,他不能浪费眼前机会,如果再有一些时间经历,经篆酒起效,温疏欢记起前世功法,他就没机会了。
他松快眉眼,摆出与之前面对弟子们截然不同的温和面目,大步迈出,用手揉揉喉咙,轻柔询问:“吾乃当世剑道魁首,太一宗剑一道的仙长,你的天赋我看到了。”
“要不要做吾,咳咳,”他极为不熟练的展颜,朝着泡在温泉里的温疏欢伸出手,将他身边的陈续雨视若无物:“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传弟子。”
看着他头上闪着红光的[当世][剑道至尊]称号,温疏欢不语,只是一味的点头。
他怕自己一张嘴,那苦不拉几的血腥华佗就从喉咙里倒灌出来。
6. 情缘动作
“菜到齐,我们开席吧。”温母端起素白瓷杯朝桌上数十位太一宗弟子致意,杯口粘上一丝红口脂,她以手拖杯,光洁的杯底巡示一圈,又向严嘉点头,再予他倒满酒才缓缓欠身。
才洗过的石阶踩得有些滑,几位族老需要搀扶才能跨过,温母示意多来几位侍从担待,自己向外走。
席间觥筹交错,红布铺盖的沉香木桌从温府大门一直绵延出街道,知道天魔已由仙人解决,不少曾经的宾客好友都不请自来,近邻更是主动让出门口以供温家铺设席面。
大门处锣鼓熏天,门子高呼来客赠礼的声音嘹亮有力,可惜当初后门设的太小,仅容两人通行,一管事急匆匆来问,有客人带着一车礼品从何处进 ,温母一边爽快饮下茶水,大笑着招呼她近前吩咐。
客人就调笑 :“温夫人可不要小气,我看下人们今天都有得忙!”
温母点头称是,随意从满头朱钗取下一只攥入管事手里,要打发她去了,两人走的却是同一方向,惹得管事大气不敢出。
及至温母从人群找到温疏欢,走向招呼野客的一桌管事才暗自放松,又偷眼去瞧温疏欢。
他今日身着绫罗紫衣,两腮被红丝勒住挂一个金镶玉冠,一根油光发亮的雀羽由冠向后挑落,仅仅是衣着就极端方贵气。
那双圆融鹿眼半压着,哪怕是看向菜叶,都有种十分专情深刻之感。
但温母并没有直接上前打招呼,而是悄悄坐在邻桌。
小号早已辟谷,几乎不用吃饭,温疏欢就让他在不远处树下休息,自己拿起筷子,难得在人群中放松的吃上一顿:“酥香小笼包、肉丸子、熏肉...”
居然全是他爱吃的!迟疑半响,他记起来自己在大号那里填写过爱吃食物来着,既然有好吃的就别辜负,温疏欢筷子一夹就是吃,桌子上的菜很快被他通通消灭。
吃得尽兴,在桌上的其他人的友好欢送中行几个礼,他就回去找小号。
“师姐,温疏欢要靠近了,你快用你说的法子试试他呀。”坐一天冷板凳,现在才吃上热乎菜的青衣修士筷子舞的飞起,用胳膊肘指示身旁女子。
青衣女子一双眼紧盯温疏欢,掌中一物已蓄势待发。
黑衣和红衣相协而过,她掌心的法器掉到地上。
“师姐,验出来没有?!”埋头吃饭的傻小子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震撼的一幕,司徒玥恐怕在场除了紧盯两人的自己外也没多少人看见。
“你个憨货,到时候找因宿慧的老头子帮忙,有的是法子往人身上招呼,”她嘴边骂着,迅速侧身将法器捡起,揣回兜里“吃你的饭吧。”
看着师姐端起碗,青年低下头扒拉又是一口,嘴里含糊发狠:“不都、是你说他恐怕不是凡人,非要测试的嘛。”
“而且说的也很有道理,要是又一个''夙仙子''怎么办…”
“不对啊,那你刚刚看啥去了?!”
“唉,”司徒玥左右看看,捏个静字诀开口:“黑衣修士是太一宗的灵修,似乎还是他那届的级长,我记得之前有人和我吐槽,他像个杀戮机器似的,出任务时从不管队友,常常自己一个人提前去把任务完成。”
“这和你刚刚看到的有——”
司徒玥捏紧他的嘴:“我方才看见,温疏欢,是这个名字对吧?”
青年遭捏着嘴,但还是拼命点头,被她的话彻底吸引。
“或许是觉得人多,大家不会注意到他们,我们特地选的靠树荫背面,反倒方便这一对同色鸳鸯…”司徒玥收回手,放于桌面,一边讲述,眼前似乎再次浮现出那一幕。
在高大树冠透出的细碎阴影中,温疏欢悄悄握紧黑衣修士的手臂,十分依恋似得靠在他肩膀,随后,黑衣修士在温疏欢看不见,但她看个分明的角度,低头合眼,吻了温疏欢的耳尖。
“师姐,你说什么?!”
“很快很轻的一个吻,如果不是我当时盯的很死,恐怕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双眼向左上方,努力回忆当时画面“那样轻柔的一个吻,恐怕就连温疏欢也没发现吧。”
“他们会是那种关系吗?”青年的嘴大张。
“不能确定,”司徒玥摇摇头,觉得刚才那一幕信息量实在太大,不是自己能把握住的“到时候我和因宿慧的人说说,让那边试探,或许会对记录他前世身份有帮助。”
“好,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吃饭吧,吃饭,回山上就吃不着这么好的饭菜了。”
暂且躲在会客厅后小花园的温疏欢拉着小号的手,下意识的在花坛边坐下,他用手撑着下巴看向隔绝外界嘈杂洁白的墙,满脑子想就坐在这等宴席结束。
真讨厌这种场合,以前要去,没想到穿进游戏里还要应酬。
好累。
忽然肩膀靠来一个颇有分量的头,他回头,小号抬起那双碧洗般纯净的眼看他,两人距离极近,让温疏欢感到一点放松。
下一秒,他分神控制小号主动收回靠着的头,坐远些。
呵呵,忘记游戏里情缘两人坐在花坛边会触发动作,差点吻上了。
他在心里给小号哥道歉,虽然都是他自己控制的,但说服自己已经精神分裂了现在是两个人,所以和小号实体接吻也是应有之义,这种逆天事情还是有点做不到。
温疏欢,不能松懈,要警惕无处不在的情缘动作啊,尤其是你现在还在一个化神期大佬的监视下,这都是真实的,谁能确定被一剑砍死是会原地复活,还是真gg。
不要觉得累,你可以的!
想着,他自己站起来,控制小号也站起来,双手拍拍他的肩膀,正要发表一番互相勉励的正能量对话。
身后钗珠碰撞的声音响起,他马上收回手,扬起微笑,端的一副有礼姿态回头。
“欢儿,我刚还和仙师说没找见你呢,原来是和修士一起贪凉躲荫,”温母来回瞧两下,眼角细纹折起,窃笑起来“两个小孩。”
复又急匆匆开口:“仙师找您,修士。”
她抛给陈续雨一个眼神,虽然算是抛给瞎子看,但温疏欢看清,赶快控制小号抬头看严嘉,两人对暗号似的互相点头就一同抬腿走出院子。
“你这孩子也不小心些。”温母递给他丝巾,见他愣愣的不知作何用处,脸上又笑起来,这回很生动:“方才用了荤腥也不知道擦擦嘴,回头人见,以为是我没教呢。”
“不是的,您教了。”温疏欢倒是有不好意思起来,这是游戏内的机制,幼儿数据得靠亲缘每日活动刷。
真实不虚的说,他方才能洗出满点的剑道天赋,除自己殷勤上号,都是眼前女子的功劳。
不过,温母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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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没想到他的回复会如此直率真诚,第一反应是愣愣的抬眼看他,似乎是要透过他的皮囊看清楚内里到底藏着谁。
好半天才低下头:“或许是我多想了吧。”
温疏欢没追问下去,只是接过她递来的丝巾,自己擦擦嘴,望着满头朱钗步摇半点不会碰撞,姿态端庄的女子远去。
他总觉得,她在试探些什么。
“娘...吗。”
拱门的圆形被红枫裁剪开,石阶隔开庭院和宴客厅,树影绰绰中倩影离去,留下一道模糊的墨影,温疏欢将视线切换到小号。
“你不愿说,我也不再追究你为何突然来此,”严嘉目光犀利从他腰间明显染血的软鞭收回“到时候你那浑人师傅自有定夺。”
“是。”小号破锣似的声音真的很难听,温疏欢一边回应,一边想着先天条件不行,之后要自己努力改善一下发声。
看着倒是很乖巧,严嘉不再纠结方才自己看见的一幕,转而说起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不久前妖族大举入侵边界,宗门目前探出的消息是,妖族在大力推进妖和人的杂居通婚,甚至在一些边境地区已经有了归化妖族,诸如祭祀拜妖现象。”
“此次入侵不仅为劫掠,也是为强行血脉融入,大批人族男子女子被掳走凌辱,为首者皆是归化人族。”
“帮着外族侵略我们自己的土地,其行可诛,不过和天魔不同,一些血脉单薄的孩子还真不好界定是人是妖,待下月我会让掌门召集各大宗门一起协商定此事。”
“也不知是何人出此毒计,意图分化人族,原本天魔再起一事已够烦...”严嘉眉头皱起,手不自觉轻抚剑鞘“总之,一会席散我就得去处理边界妖族,归元宗那群酒囊饭袋怕是撑不住太久。”
“此次外出我带回一行共十二人,都做过基础训练,他们以及物资都交与你负责。”严嘉挥手将储物袋递给陈续雨,想到他刚才大胆举动,对比现在低头的不语的样子,严嘉有些不喜。
该大胆的时候不大胆,不该的时候又格外大胆,真和自己那混人师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他嘴上还是嘱咐:”你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平安带回宗门。”
“这...”温疏欢心头一慌,如果是游戏,这也就是一个lv15的任务,可现在是现实,他首先没有带队的经验,其次是地图上到处都是诛杀天魔的任务,等级问号的都有。
真的不能再叫个靠谱的人来吗,他怕自己罩不住。
“你是不愿意?别担心,你主要负责把他们带回去,其他事务可以找温疏欢商量。”似乎是看出眼前男子的迟疑,严嘉平淡的推荐了自己心目中的靠谱人选。
身为靠谱人选的温疏欢,只想打出一个问号,但对面的人没给他这选项。
“不要不服,他出身优渥,自小定然有宗族教育,这方面培养较多,”严嘉脸色板正看他,视线对峙中似乎是想到什么,他正色道说:“师门不反对内部结为道侣的。”
他拍拍陈续雨的肩膀,叫人泛起一身鸡皮疙瘩:“这种事情不仅需要情投意合,还得获得双方长辈认可。”
“好好做事。”他的眼神就像在说''我会看着评估你的。''
说罢他乘飞行法器冲天而起,腾云中他飘飘若仙而去,留下一个绝望的人和两具身体站在原地。
7. 玉镯
温疏欢后悔,真的后悔,当初不应该贪图他头上闪着炫彩光效就认下师傅,现在沦落到这个境地。
他切回大号,颇为无力的捂住脸,边往后院走,打开背包,准备看看有什么之后能用上,发现地图上标记的两个思绛星修士也已不在。
这意味着危机彻底过去了,对吧?他不用再担心被火烧死,也不用担心被打成天魔追杀。
温疏欢见四下无人,躲到一处墙角,直接把小号传过来。
两面相觑,想到初来游戏世界的这一劫过去,温疏欢手搭住小号肩膀,背对着天空,忍不住肩膀抖动,低声笑起来。
为了压制笑意,唇都要被他几乎咬破。
陈续雨撑着大号,微微歪头,银灰色的发随动作撩过眼前人的脸,但他因为沉浸在喜悦里并没被察觉,随后被控制着低下头,一双细长的手捏住他的脸,左右揉捏。
“你也很开心是不是?”
温疏欢感受到两具身体里迸发的喜悦与充盈的满足,外露的笑脸恢复常态。
打开任务页面,他领取之前完成的诛杀天魔任务的奖励,得到一双白色品质的丝质手套。
想着待会还需要去和那些师弟师妹交流看看,他接过小号递来的储物袋,正要翻看。
“欢儿,得空吗,娘想和你说两句。”温母拿袖子盖着一玲珑首饰盒,说话时左手不住的用指腹轻轻摩挲那盒子饰面。
温疏欢抬手示意小号等下自己,和温母走出后院一角,两人在湖中亭内坐下,几个侍从给本就铺设有软垫的凉亭布置上瓜果熏香,看着一个婢子拿出丝质桌布,温母才将小盒放置其上。
“你倒和那仙人关系倒好,之前认识?”女子笑呵呵的打开小盒,手伸进去,一个一个的拨弄着似乎是珠串的东西。
“不曾。”温疏欢摇摇头“只是一见如故。”
他的回答才出来,温母就抬眉白他一眼:“就知道你不会说实话,来,把手伸出来。”
见温疏欢疑惑的看向她,温母才将东西从小盒里拿出,原是一个碧绿的镯子:“好久没给人挑过东西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不用推辞,”温疏欢的手才摆动,对面的女人就接着说“你演的很好,我的孩子。”
“可你也演的很烂,在和他的对手戏上。”
“那些唱戏的戏子都知道,要成角,绝对少不掉衬托,你的这个衬托太差,或者说太真心,你在和他演戏,可他却当真是为戏中人。”
“您,在说什么。”温疏欢脸上表情依旧,心中的震惊已经波涛汹涌。
为知道温母说这些目的,他没有急于反驳,低下头耐心的打量起被托在她掌心的碧绿玉镯。
温母欣赏一笑,也目光柔和看向手中玉镯:“你知道吗,每次你摩挲手腕的时候,他就会看向你。”
“明明是仙人,却如同痴情儿郎一般,隔着人群,找寻你的踪迹,只有看到后才会收回视线。”
“我未曾修仙,却有连仙师都没有的优势,母亲总是常常关注自己的孩子,也因此,发现他的视线。”
“你总是下意识的摩挲手腕,那里一定有什么,对吗?”温母视线从手腕移开,抬头看向眼前人。
温疏欢视线中,血红的姻缘红线就垂落在温母手边。
即使是在自己倒霉师傅,化神级[剑尊]面前都没有的背后发毛感疯狂往温疏欢脑子里涌,他嘴唇丝毫不动,实际上已经咬紧牙关,控制自己的呼吸心跳放缓,优先思考。
凝视镯子片刻后,他停下翻找道具,看向端坐在对面的温母。
明明是玩家和NPC之间的天谴之别,可一个母亲的洞察居然穿透所有限制,看到背后确切存在的真相。
注意到他澄澈的视线,温母在温疏欢眼中有些顽皮甚至得意的大笑起来,张嘴说:“娘又不会拦你们,早在你疯的时候,娘就想开了。”
她站起来,用保养得体的手抚摸温疏欢的柔顺头发:“是不是他给你的定情信物呀?”
看着那个镯子,温疏欢痛苦、很痛苦的合上了眼,天杀的。
早知道就应该立刻死情缘的。
再睁眼,看着温母和自己母亲一模一样的面容,他再也恨不起来,反而有种被自己亲妈在大街上扒掉裤子,对面还站着自己初恋的又悲愤又无力的感觉。
“娘猜对了?”温母喜悦的声音如魔音罩耳,温疏欢脑中的画面越发具体——裤子里面的底裤是海绵宝宝的,而且和派大星一起做着hello的手势。
你瞧,他们正在和大家打招呼呢!
可恶啊,不要脑补了!
早就疯狂召唤的小号落在他身后,可是温母这一次没有只是看着,她拉住温疏欢的手,握入自己掌心。
冰凉的手镯被她手心的温度感染,此时已经不再冰凉,她手掌柔软,保养的细腻,有些许年纪带来的皱纹。
”你知道娘还发现了什么吗?”
“小时候,每次你遇到别人哭就手足无措,用求助的眼神望着我,就像那天,我流着泪说你不是他的时候。”
“还有你爱吃的那些东西,天南海北的,都是娘带你出去玩的时候,你说爱吃特地找厨娘来做,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地方的菜,你吃饭不爱嚼,你自己没注意,但娘记得。”
“你说你可以算是他,可我看得出来,你抵触我,你怕那时的我,娘不知道有哪个大能会惧怕一个凡人女子的逼问,他们恐怕只会觉得娘烦吧。”
“你犹豫着说出那句对不起时,看向我的眼神,不是对陌生人的愧疚,而是藏得很好的,细密的怨恨。”
温疏欢怔住,他没想过,温母真正要和他说的是这些,自己那个时候的眼神中有怨恨吗?
他不知道。
其实从那一天觉得自己是小丑之后,他就已经决定不再纠结于这些事情,他自认为是很洒脱的性子,情绪过去,就不再伤心。
温母没有停止叙说,目光扫过他低垂的眼。
“对不起,其实那时候我也在怕,怕我的孩子真的被天魔吃掉,可是当他们举着火把,我匆匆忙忙跑过来,其实是想趁乱带你逃走的,是娘来晚了。”
“今天来找你之前,仙人告诉我,你现在应该算是觉醒宿慧,每个人找回的记忆不一样,可能疯狂,可能悲伤,也可能十分幸福,但前世或者某一世定是十分厉害的修仙者。”
“不知道前世的你有多厉害,那得体的做派,那种风度让我一下子都不敢相认。”温母的眼睛弯起来,笑意盈盈似乎浮现许多美好的想象,唇角却遗留一点向下的弧度。
“我不懂你的恐惧,不懂是什么让你一直紧绷着。”
“前世的你一定吃了许多苦吧。”
眼前的青年早就长得比做母亲的高许多,以前他是个傻瓜,所以总是弯着腰勾着身子,看不出什么姿态,但她一直好好抚养着,期待着内里空荡荡却日渐长大的身体,会唤回她一直爱着的那个灵魂。
“娘是个凡人...没有看过凡人之外的世界,说不定修仙比我想象中还辛苦,让娘最爱的,唯一的孩子,变成这样不敢展露真实的自己,被误会也默认的性格。”
“现在你回来,却马上要走了。”温三下压眉头,挤出欣慰的笑脸,泪珠在眼眶打转。
“娘希望你知道,即使你是傻瓜,即使你不优秀,我也会爱你,所以不要恐惧真实的自己,也不要恐惧世界。”
“世界真实残酷,但是妈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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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误会你是妈妈不好,原谅我吧,好吗?”
温母下头不再去看温疏欢,紧攥着自己孩子的手,眼泪像她的不舍,一滴一滴哪怕拼命忍耐也无法克制的往外流。
沾染着她温度的玉镯缓缓被她推上温疏欢的手,盖住她看不见但无比鲜明存在的姻缘红线。
[叮,您的母亲赠送了您一个新玩意,请注意查收]
温疏欢视线呆呆落在左手上纠缠的翡绿与艳红,一直收到提示,今天终于亲眼见到礼物。
是只给他的。
作为玩家,他知道这个世界的所有可怖的黑暗面,因而那就成了他对世界认知的底线,所以如有必要,他也可能是天魔的。
但手上圈住他的那温暖却撕破了一切丑恶的,告诉他,那些他恐惧的,他提防的恶意或许存在,但不是今天。
正当温疏欢拼命克制自己,脑内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一败涂地大哭一场的时候,温母又回头看向小号,朝他招招手。
在两人一脸疑惑中,温母把他的手递到小号掌中,眼泪还悬在脸侧,但眉眼完全开朗:“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语气完全不是之前的凝重,而且这股雨过天晴的氛围是怎么回事,暖起来的心一下子就湿润起来。本来还在拼命憋住泪的温疏欢,紧绷憋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松掉,他泪如泉涌,但他心如死灰。
他望着远处即将落下的夕阳,感受着手上的触感,心中突然生起无限的寂寥。
温疏欢的泪腺比较松弛,但是突然被托付给自己的小号,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知道了,娘。”
在温母殷切的眼神中,温疏欢哭笑不得拉着小号的手,向她点头问好,在温母眼中,陈续雨沉默寡言但一直将人照顾周全,她很放心。
温疏欢怀着一种难言但也轻松不少的心情,挥别温府。
身后跟着二十辆温母倾情赞助的马车。
因为他那个倒霉师傅把飞行法器带走,他们只能步行回宗门,不远呢,如果温母没有送马车,也就全速步行一个月吧。
正当温疏欢忙着向各位太一宗弟子介绍自己这个后入门,辈分却大上许多的师兄时,天边突然鸿光乍现,一硕大金乌于云层中游弋而出。
“好耶,是仙长带我们回去的吗?!”
“我再也不会偷偷骂你了仙长!!”
刚刚还在和温疏欢抱怨剑道仙长不近人情,等等一百零八件具体实例的师弟师妹们马上开朗起来。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两个壮汉怵的一下从硕大金乌背上的阁楼跳下,蛮横无比的肉身给人一种如陨石撞击地面的感觉,大地震旦,体质差的人几乎要扶着才能站稳。
随后,在一行人的瞩目中,两个壮汉笔直走向温疏欢,一左一右向他抱拳行礼,展示石牌,上书[因宿慧]三字,下书[转世入籍]。
“温大人,您的事情,思降星已经告诉我们许多,一般转世我们不会上门叨扰,但如您这般…”说到此处,壮汉极为谨慎的看向温疏欢一眼,分明没有丝毫修为却剑气充沛,通身气场如鸿,还高度疑似掌握高阶幻术,他提防他的随时出手。
“希望您能谅解我们的不安。”
温疏欢藏在袖子下的手一瞬间捏紧,唯有先向他们点头,和他们走一趟不算什么,毕竟身份已经做实,他担心的是小号怎么自己带那些过分开朗的师弟师妹们回去,他不一定方便随时切号。
温疏欢跟随他们的指引登上金乌,看着地面逐渐变小的陈续雨,他无奈的打开了全自动托管,希望自己没事,小号也没事吧。
哈哈,早知道不装那么大了,现在被拷走了就知道了。
8. 魔尊伏诛五百周年
砰——昏暗的室内大门被甩上,一盏过于刺眼的灯火被放置温疏欢近前,几乎贴脸,使他不由自主咪起眼睛。
“温疏欢。”看不清对面的是人是鬼,只有一道严肃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们不希望听到你在说谎。”
“我们问你的,你就老实回答,知道吗?”
这逼仄的环境和压抑的氛围让温疏欢有些吃惊,不过,这里是因宿慧,游戏制作组描述是[对所有喜欢转世老祖玩法等毒瘤玩家出的重拳,希望广大游戏玩家可以看到我们维护正常玩家权益的决心!]这么严谨,其实他喜欢。
温疏欢于是扬起一点得体的笑意,很放松的抬手整理袖口,苍白灯火将他动作分割成两色,冷峻的灯光和柔和的表情混合在一起显得反差矛盾,他似乎一点也不急,没有往常坐这个位置修士的轻蔑或是焦躁,标志得惊人的脸笑起来十分惊艳,鹿似的眼睛在顶光的照射下越发深邃。
透过那幽深的黑色眼眸,即使对面的两人偏开视线,被看透的感觉还是从背后缓缓攀附上来。
“知道了,问吧。”眼前的青年用词礼貌,没有被方才阵势激怒的模样,笑起来时集齐符合他皮囊的年龄。
不过,这样温和的形象反而让坐在温疏欢对面坐着的两位因宿慧入籍官兴奋起来,不入流的货色才会被一点小事激怒,他们期待的是真正经历百年涵养的大能。
不是什么人都能被称为大能,有的人哪怕想起前世的记忆,也不过是重复前世的歧路。
唯有那些能够在浮生苦难和足以溺死人的幸福中爬起来,依旧执着于自己目标的人,才足以被他们入籍重点观察。
上个狠的?上个狠的。
两人熟练的用眼神确定第一目标,必须先打破眼前青年的平缓情绪,之后他们才好掌控节奏。
大能入籍这种事,他们早就做了不知道多少回,端正坐着的青年即使有思降星的两位修士暗示背景强大,剑道天赋出众,现在也不过是一介没有修为的凡人而已。
他们准备好欣赏温疏欢发现自己即使有辉煌的过往,也只是历史的一片尘埃时的表情。
一个尖锐物体从光滑桌面急速推来,稳稳的停在温疏欢眼前,灯光下那东西的称号红到极致[上古][霜露追星图]。
两个饱和度高的东西碰撞在一起就是辣眼睛,即使温疏欢竭力保持姿态不变,眼角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没办法,太刺眼了,温疏欢撑住脸,将那微小的动作掩饰过去。
对面两人躲在黑暗里,声音也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认识么?”
温疏欢皱眉,抬眼试图确定这就是他们摆谱半天给出的重拳,尴尬的沉默在空间内蔓延。
“怎么,不认识?呵。”
“也不是。”眼前姿态端正的青年将视线从他们专门挑选的上古神器上挪开,指尖在桌面上画圈,宛如他们都不配得到他的注意,很随意似的说:“就这个吗?”
听听这浑不在意的话语,刚刚还觉得眼前人态度不错的两人一下无名火就上来,桌子被大力敲击,震颤的感觉都传到温疏欢手臂上。
“不要反问,你就说你认不认识!”黑暗中传来呵斥。
“那我说了,是霜露追星图。”忍着被刺瞎眼的可能性,温疏欢飞速撇一眼就即答,快到对面两人思维还停留在觉得他是蓄意试探。
砰——门被甩开关上,温疏欢坐在灯下,莫名的,他觉得对面好像是破防了,可是,这样就破防?
他手臂平放在桌上,目光转移向唯一能看的灯座,他开始思考游戏制作组是不是把他的钱都拿去养猪了,这就是他们说的重拳?
硕大金乌背上楼台林立,两道身影颓败的站在走廊边,一个身形壮硕的长须男子怒道:“不用再猜了,他就是知道,我刚刚让你选''百裂辟邪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百裂辟邪弓''比‘霜露追星图’还靠近现世!这个原因够吗?”他对面的女子双手撑住肉乎乎的脸颊推测“我看他绝对不是夙仙子时期的大能,刚刚认出来,说不定是凑巧,毕竟霜露追星图,早就鼎鼎大名。”
“不要武断。”长须男子看向远方,金乌飞行速度不慢,云层、飞鸟、乃至大部分修仙者,天地间的一切都像被他们甩在身后,随距离逐渐泯灭。
但在他们目光触及不到的更前方,那可望不可即的天穹尽头,或许也只是某些人的游戏场罢了。
“那种级别的大能会乖乖来这里登记吗?!呵,”圆脸女子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这里是因宿慧最常见的一种登记室,在她来这里做事的这一百年里,实际上能辨认出霜露追星图的都寥寥无几。
大部分他们都靠自己的实力和各种途径获取的消息补全身份,但总是有些存在,迫使他们发挥只能想象力“创作”一些莫须有的过往。
长须男子觉得唯一好运的是,那些大能多数选择继续避世修行。
看向远方云层中又一只迷失的飞鸟,他却无法忘记有天,有一户被害家属寻来,在门口颤抖着声音问:“我和道侣修行百年才有一个孩儿,却被转世的邪修所害,他明明来过因宿慧,为什么放走他?”
他只能很无力的说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
那家属并不理解他说的“尽力,”其实他也不理解,看着一张张或轻蔑或得意的脸随意走出那个门,他想,他其实是有责任的。
他希望温疏欢不会是加害者的其中之一,如果最后确定温疏欢是好人,他会亲自道歉。
“我去申请那件东西,”良久,长须男子说服自己似的宣之于口“就算无法辨别他的身份,也能弄清楚善恶,在我回来之前,你就拿些库房里有的,先拖延时间吧。”
“一个凡人而已,有必要吗?”看着今天似乎情绪波动格外大的同伴,圆脸女子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向锁上的房间,她也会尽力的。
砰——黑暗中,重物砸在桌上的声音吸引温疏欢的注意,他向那处看去,但很快一样东西如之前一般被推到他面前。
一样的刺眼,一样的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说吧,这是什么。”
“七杀针 。”
“这个呢。”圆脸女子并不意外听见他辨别出武器的名字,不过她灵机一动,想到即使不能知道他是什么时代的人,但肯定会有不了解的武器吧,那些最普通的,只是属于时代小人物的武器。
于是她弯腰摸索,从箱子底部拿出一个她自己之前搜罗到的小玩意,丢到桌上。
可令她意外的是,对面的青年只是疑惑似的拧了一下眉毛就报出名字。
“这是逍遥牌的碎片。”
又是意外吗,恰好认识?圆脸女子撇嘴,心底都有些无法说服自己,这次她随意从箱子底部摸出武器,都没注意是什么。
“天敏鞭。”是灵修入门送的白板武器,这个温疏欢自己就认识。
再次听见对面的人以极快的速度报出武器名字,圆脸女子心底的轻视彻底消失,她原本搭着的二郎腿一下子松开。
假的吧,怎么可能有人会专门去记大路货色的武器名字。
她开始疯狂的测试,桌子上的东西一件连着一件被丢到温疏欢面前,虽然他也有点诧异,但很快适应了强度。
不如说这样,他才觉得之前自己砸游戏里的钱还算有个交代。
两人开始以流水线的速度飞速一个出物品一个报名字,在一个个辨认中温疏欢逐渐兴奋,对,就是要用这个速度去折磨那些毒瘤玩家!
场面混乱不堪,隐藏在黑暗中的圆脸女子从原本的癫狂逐渐熄火,当她冷静下来,透过桌面的反光突然瞥见温疏欢那一抹隐藏极深的笑意。
那是多么扭曲的喜悦,就好像每报出一件武器的名字,他就通过声音攥取到其中蕴含的血腥过往,他被取悦了。
圆脸女子打了个冷战,可是她不能停止、不敢停止,就在这种时刻。
对面的人忽然抬头,原本扫视那些武器的眼一下盯紧她,分明圆润的眼在这个角度缓缓上抬,睫毛打出的阴影像渗出的血,空洞而渗人,圆脸女子瞬间咬紧下唇,下意识脚往外伸出。
但不待她反应,下一秒温疏欢又低头,开始报出一个个武器的名字,不再看她,圆脸女子只觉得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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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的温度比手的温度还高。
是因为觉得我即使察觉到也不敢说出去,所以放过我吗?圆脸女子有些悲哀的想,果然无论是什么样的大能,本质都是蔑视众生的,而且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吧。
正常人,谁会看着一堆血淋淋的武器越来越兴奋啊。
温疏欢的视野里是屏幕,他在切视野,主要原因是桌子对面人的手速越来越快,他都有点看不清,当然这不是说他跟不上速度,只是说,嗯,对。
制作组,这个强度,我认可了。
切视野这过程有些麻烦,需要先神魂进入情缘空间,随后切小号视野,最后才是给大号挂上全托管。
正当圆脸女子已经平复好情绪,却发现当她丢出一个极其普通的物品时,对面的青年有一瞬间怔愣,又迅速掩饰过去,随口报出物品名字。
她动作虽然没有停止,但不由自主的盯住被丢回箱子里的东西,她咬住上扬的唇角,觉得自己终于找到门路。
被温疏欢注意的东西,是一个大批量生产的小壶,出自天魔横行之前的年代,书有“庆祝魔尊伏诛五百周年。”
她眨眼,不知道这个小壶除去刻字到底有什么特殊,但原本的喜悦逐渐被看清字样后的发毛感觉彻底替代,她顺着内心的猜测又搬出一箱东西,开始一一推到对面人的桌边。
可惜这一次温疏欢再无其他反应,她观察良久,才带着些许不该有的庆幸想把那一箱子清走…呵呵,果然是我想多——她转过头去看温疏欢,那人却不再如之前一般面上带笑。
随着她的注意,全托管的大号直直的看向她。
抬头的角度、眼睛看过来方向都像被注视的地方空无一物,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居然可以完全没有光,像可怖的深渊,无声的诱惑和恐吓着她,如果再敢试探一步。
真的会死。
圆脸女子的后腿碰撞椅子发出一声明显的刺音,她猛地站起来,手撑住桌子,感觉头晕眼花。
他为什么能看到我?明明整个因宿慧都被阵法笼罩的。
还有这完全没有一丝波动的表情,她放在桌面的手无法自控的开始抖动起来,她注意到,可却完全无法控制,她拼命抬起手臂。
“嘶,好痛!”她惊叫出声,握着酸痛无比的手臂,她不敢再去看温疏欢,紧紧捂住嘴巴从审查室内退出,无比小心的合上门。
靠着门外的墙,即使手臂依旧刺痛,她还是大松了一口气,温疏欢给她的压迫感实在太强,方才她一直紧绷着。
她不敢在门外吼,足足走出两层楼看见一颗树,才恨恨的踢一脚。
“你们这些前世错综复杂的邪修大能!”
“让后辈知道一下过去会怎么样!!”
小号走在队伍最前方,切号的温疏欢只觉眼前一亮,从黑暗压抑的审查室出来看什么都很顺眼,苍翠如碧的老树,如茵绿草上点缀淡黄的细嫩小花,一切煞是好看。
几乎没有人走在这样的景色不会放松下来,温疏欢也是。
他深深吸一口气,把刚才在审查室产生的压抑感觉一扫而空,黑暗中那人的压迫感真强,他暗自揉揉小号喉咙,光是说话就已经很累,也不知道对面搬那么多东西,手酸不酸。
这里的空气真是十分清新并且让人身心舒适,师弟师妹们也一定很放松吧,他正往回看,想要看看大家反应。
嗯...怎么所有人都分散着。
而且在往下掉血?!
温疏欢急忙点开一个靠近身边,名为谢霖依师妹的好友栏,顺着头像往下,状态里显示[迷踪毒林陷入中]
[每秒扣除血万分之一血量,达到百分之二十将无法自主脱离迷踪林,百分之五十将陷入昏迷,百分之八十将加速扣除血量]。
再一看自己的头顶,[诛杀天魔任务二·迷魂林]。
WC!温疏欢捂住自己的脸,他只记得领取自己任务奖励,忘记领取小号的,小号开着托管可不就自动进入任务的下一个本了吗!!
小号等级八十五倒是可以随意刷,但问题是他一看师弟师妹,全员一或二级,还有零级别的。
9. 凡心
温疏欢看着一群还沉浸在风景里傻乐的众人,得,自己带坑里的肯定要自己救。
他翻翻副本页面,发现想退出副本,要么全员下号,要么死完,但现在他的队友全是活生生的师弟师妹,可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意味着他需要一个能够全员不死并且完整带出所有人的计划。
无比安静的丛林里危机四伏,不仅有喜欢群体行动的食脑妖猴,并且某些妖猴内芯实则是天魔,一旦被触碰就会被天魔噬魂。
温疏欢看向右上角的地图,师弟师妹们在迷雾的笼罩下已经越来越分散,而代表天魔的红点已经悄悄围拢在一个师弟身边。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游戏卡他的bug,不让师弟师妹下线,那他也可也以卡游戏的bug吧,这个副本的机制是等级越高被控时间越长,这也是为什么在他穿越来之前,小号会陷入的最深走到最前方。
他眨眨眼,现在正好有一个存在没有修为,不会惊动妖猴,并且能够准确的定位每个人。
温疏欢抬头,审查室内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光线模糊掉神情,他抬眼看向对面,恍然发现原本深深笼罩的黑暗完全消失,这里就是一间小型的茶室。
而且灯光也比刚才柔和不少。
对面是一个圆脸女子,她正窝在沙发,手里还端着一捧茶,低头沉默的喝着,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可以暂时出去一下吗?”青年的声音温和悦耳,如同春风抚面,他已经想好,等对面的人拒绝,他再抛出自己“前世身份”作为代价做交换。
“当然。”令他意外的是,圆脸女子仅是短暂怔愣一下就同意,态度与之前天翻地别。
温疏欢心中异常,全自动托管应该没问题吧,难道是我想多,怎么感觉她态度怪怪的。
圆脸女子甚至主动提出:“我送你?”
“也可以。”温疏欢暂且放下疑虑,主动道:“麻烦你了。”
但他站起来的时候,圆脸女子却哆嗦着后退一步,两人尴尬对视,最后是温疏欢主动推开门。
在疑惑中温疏欢被她一路护送到大厅,厅内人数不多,穹顶极高,散尾葵和春羽竹芋作为主要植被分割开数张小桌,桌上随意放置瓜果,扁长茂密的叶面遮挡下,溪水川流一直延伸向大厅外,从天际倾泻而下。
大厅中央是一面硕大单薄的碎镜,边缘尖锐没有镶嵌任何物品,溪水的源头就是它,这似乎是普通的镜子,游戏没有给出任何标注。
“他到了!”长须男子原本抚摸胡子的手下意识收紧“如果有异动,我们即刻抓捕。”
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全身装备齐全的修行者,他们沉默点头。
在几十人紧张的注视中,温疏欢笔直走向碎镜——仅仅两尺距离,随着他的靠近,从破碎的痕迹中数点金光在溪面波澜和水流的裹挟中顺行而下,随后是数十点、数百点越发壮大的点点金鳞。
整个庞大的厅内霎时间被碎镜反射的熠熠生辉,原本坐在小桌边低声交谈的人都停止,有的在揉眼睛,有的在试探自己是不是陷入幻境。
淡淡的云雾从溪水底部开始弥散,一缕一缕缠绕住温疏欢,被越过碎镜,立在桌边专注挑选瓜果的温疏欢拍散。
“怎么可能...”站在温疏欢身边的圆脸女子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她双眼睁大,干脆彻底走到碎镜溪边,整个人趴到地面去瞧溪水。
溪流虽不宽,可这样当她无比靠近,却看不到内渊深浅,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闪着光的金鳞,看着是一尾小鱼,为什么摸上去鳞片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还有细长的须在隐隐触碰她的手臂。
一点悠长而悦耳的鸣叫似乎被水潭深深压制,即使没有往外扩,仅余单纯的一点余韵,依旧让在场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震颤。
是、是龙啊!!
突然她想明白,大张着嘴,顾不上脸颊肉肉一抖一抖,急速冲向温疏欢,抓住他还在往兜里装着些什么的手,就往外面跑。
两人狂奔着完全离开大厅圆脸女子才停下。
“等一下,我还没拿到花生...”
“你,你咳,”圆脸女子脸像没捏完的泥塑人物,上一半还留有惊色,下一半扭着刚刚反应回的常态表情“您,想要多少,我给您拿。”
“嗯...”温疏欢仔细看她,直到她彻底恢复才说:“想要一些桃子或者花生,你刚刚说的水果随便拿算数吧?”
“当然。圆脸女子平复好心情,看见水波平复下来,与躲在角落里的长须男子交换一个带点侥幸和喜悦的笑容。
坐上因宿慧的小金乌,温疏欢有些稀奇,征求许可后踏入几乎一比一复刻金乌大舟的阁楼内。
“哪里您都可以看,”圆脸女子的眉上扬“喜欢可以拿走几样,没事的!都是随意东西。”
看着温疏欢走远,长须男子翘起的嘴瞬间变瘪:“你刚刚是说,你在道渊里摸到了龙?”
圆脸女子看向手心,喜悦点头:“功德金龙...幸好我意识到了拉开温仙,不然到时候冲天而出,金乌都会想吃掉我的。”
看着走在最前方,东摸摸西看看的温疏欢,长须男子合上眼。
他本来在看到点点金光时,就想要为自己之前的态度给道歉,但功德金龙...总感觉自己下辈子都要为刚才的态度付出代价。
天道宠儿吗。
这么想着,他突然意识到,能攒下如此功德的人,或许根本没有把他的作态放在心上。
“还是找个机会道歉吧。”无愧于心才是最好。
金乌日行千里,本就距离不远,几乎一刻就走到副本所在地点,一行三人缓缓降落地面。
此处和小号视野里的绿草如茵毫无相似之处,遍地腐鸟,裹着干枯柴木的兽类尸体是它们丰足的巢穴,咿呀怪叫不绝于耳。
因为有人在,温疏欢忍住没有从背包里拿出口罩,只是抽出母亲送的丝巾捂住口鼻,臭,实在是太臭了,他瞥一眼伫立前方的一男一女。
修仙是会让人失去嗅觉吗。
为什么你们要站在上风口,不懂,不理解,不愿意接受。
算了,我先走吧。他主动往地图上最靠近,也是最危险即将被天魔靠近的师弟那里走去。
他四周被妖猴包围,一时半刻不是被吃就是遭天魔附体。
“温仙,不可啊!”圆脸女子面色凝重。
“此处危险,虽然我知道您一定有手段克制,但暂且还是凡人之躯,为几个小修士,若是出事...”圆脸女子知道如果她把刚才看见的一幕宣之于口,任何人都会阻止温疏欢涉险。
如果不是凡人我还不敢来呢,温疏欢眯眼微笑,不过她叫我什么?
“或者,我来为您开路吧,您要去哪?”长须男子焦急开口。
看着他头顶的lv42,温疏欢摇摇头,他不想待会再多运一个迷晕的出来。
“无事,你们在此等我就好。”温疏欢摆手,无懈可击的态度让人无话可说。
长须男子手心拧紧,想要再次开口却感觉干涩无比,他眼看着温疏欢一介肉身凡人缓步走入地面松软如馅的迷魂林中,既恐惧他被兽类袭击,又惧怕他被林中迷雾所困。
而且,这里似乎还有某种幻阵...等等,之前司徒玥似乎和他提及过一两句温疏欢,除去荒唐的流言外,还有他可以在无修为的情况下徒手布设无暇幻境。
如果在今天之前,他会嗤笑,可是看过,感受过道渊下潜龙龙吟的他,只能沉默以对。
长须男子担忧的目光跟随温疏欢脚步,他今日一身鲜亮红衣,腰间佩玉精致,从头到脚都像外出吟诗作赋的高门华徒,煞是出尘,可一点防护都没有。
他决定在这里等人出来,一会没出来他就去找,圆脸女子看他表情,叹气一声也站住。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臭的?”无奈中她问。
大雾浓稠,眼前景像纷乱繁杂,脚下土地没有实感,每一下都几乎摔倒,浑身磕碰的全是乌紫。
“有人吗?!救救我,师兄,陈师兄!”满脸泪痕的瘦修士颤抖身子求救“我在这里!救救我。”
早知道就不自己跑出来,瘦小修士紧紧拢着背后的药箱,里面有他刚刚采摘的草药。
还不知道能不能修的成仙,他怕自己死在路上,家里彻底没人帮衬,所以一路上都有寄钱回去。
看见獐子林后就想趁着大家休息来采一点草药,卖成钱,可谁知道进来两步就彻底迷失,他抬起袖子把眼泪擦在手上,怕盐熏坏衣服。
“来人啊,救救我,我在这里,还有一大框草药!”他哆哆嗦嗦的呼救,但脚下再次一摔,背篓道栽过去,草药全部洒落,人也天旋地转。
“呼!呼!呼!”尖利的猴鸣近在耳侧,恐惧中,瘦修士抬眼一看,一张花红瞪眼黑毛的猴脸近在脸侧,眨眼时似有血线涌出。
“啊!!!”他吓得大叫,可身子却无法动作,只有眼泪涌出,正合上眼,觉得对不起爹娘的时候,一双手猛的伸出,抓住他的袖口,将他猛的拖出数十米。
一时间浓雾、猴头、松软土地全不见,他回头,在浅薄的雾气下看见一身红衣,脸上带笑,关切看向他的温疏欢。
“师兄,温师兄,对不起。”瘦修士的本就凄惨的脸再添一抹泪,他紧咬牙关整张小脸扭曲,努力忍泪“草药都丢了!”
“噗。”温疏欢没想到刚刚捡回一条命的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那些草药,不过刚刚握住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很粗糙的手呢,他以前也有一双这样的手。
温疏欢用这个他氪金创造的,无一处不完美的大号,伸出指腹缓缓擦拭瘦修士脸边粘上的尘土,没有在意他的躲避。
他知道那不是因为抗拒。
“等师兄把大家都救出来,再陪你进去捡好不好?”
捅他泪巴上了吗,看着眼前小孩越哭越大声的样子,温疏欢第一次对自己的饭撒技术感到质疑。
他以为自己至少在满足他人情绪这方面是技术力满分的,太久没见粉丝所以退步成这样了?
“温师兄!!”瘦修士突然大叫一声,朝着温疏欢冲来,狠狠抱住他,眼泪都要从他的脸蹭到温疏欢胸口袍子上去。
被搂紧的温疏欢得意的笑了,没退步呢。
“好了,”看着地图的温疏欢拍拍瘦修士的肩“我得去救其他人,松开吧。”
“其他人也在里面吗?是因为找我吗?”少年紧张的声音都发抖。
“不是,”温疏欢用眼神制止他问为什么,随后从兜里掏出两个果子,都是刚刚从因宿慧薅的“补充点体力吧。”
呵呵,再问下去就该追着我打了。
没有在意站在一边的震惊看着他行动的两个因宿慧修士,温疏欢再次踏入迷魂林。
都能猜到他们会说些什么,比如凡人之躯体不能吸入太多瘴气...看着自己的血量条,温疏欢笑了,扣万分之一血是不,敢按比例扣,他就敢老死在里面。
这次是三个人的组合,两名女子一名男子,都是二级一级,在小队算是''强者'',此时警惕的以三角形前进着,但等级的压制以及大雾依旧让三人被妖猴包围不自知。
温疏欢没花太多精力就把他们带出来,主要是带头的女子一见他就主动招手,还示意其他队友收声,几人悄悄从缺口脱离包围。
走出来时,温疏欢干脆将所有食物交给领队,她没有推辞,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把营帐先扎好,一口一个温师兄叫得亲热。
倒是一直跟在她身后两个年纪小一些的一直没说话,其中师弟看他的时候还脸红通通的。
不知道在脸红个泡泡茶壶,害温疏欢又整理一次刚刚牵领队出来时,被扯开的领口。
直到天色混黑,林林总总温疏欢终于把师傅交给他的十二人都带出来,最后一个师妹出来时,温疏欢发现几个师妹在圆脸女子的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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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下架起帐篷,长须男子则在教师弟们怎么用火折子点火。
温疏欢歪头,正想询问,长须男子就主动走来解惑:“之前误会你是邪修,我和沈婕都挺过意不去的,所以就想能帮一点是一点。”
“唔,这样啊。”温疏欢点点头,之前的疑惑被一次解开“那就麻烦你们,不用觉得困扰,我没往心里去。”
“我知道!”远处,圆脸女子大喊“还有其他修士在林子里面吗?!”
她的话才问出来,刚才还热闹着的人群顿时无声,他们互相看看,其实早都知道是陈师兄被余下。
“温师兄还有体力吗?从中午忙到现在。”一师妹握着要去河边洗的衣服问。
“我刚刚抓到野鸡,温师兄,这鸡腿你吃一口吧!”一师弟脸熏的乌黑举起手中黑炭。
当然也不乏一些埋怨的声音小小的传来:“真是的,把我们带进去,自己出不来,天都黑了。”
“如果不是他引的好路,说不定早就到太一宗!”说这话的人知道纯属妄想,不妨碍他嘴嗨。
“说不定陈师兄是为救我才,我昨天晚...”
温疏欢捂住身边瘦修士的嘴“嘘。”
“你不用替他辩解。”温疏欢朝他眨眨眼,瘦修士点点头,思维不自觉发散,温师兄不喜欢陈师兄?
“嗯。”瘦修士点头应和温疏欢,两手交握在一处,暂时忘却掉草药,右手扣弄左手刚刚结痂的伤口。
看着温疏欢走开的背影,他手一下拧紧,这么好,这么温柔、善良又强大的温师兄也会有不喜欢的人吗,如果他也讨厌陈师兄,那他们是不是就算有共同点。
“不用担心,我还有体力,而且,”温疏欢手点点下巴,唇边浮起一抹笑“没有大家想的所谓危险。”
长须男子此时和圆脸女子坐在篝火边,就这么盯着温疏欢讲话,旁边圆脸女子戳他一下。
“有病?!”
“挺危险的诶,晚上的迷魂林,他一介凡人。”她笑。
“我相信他,”长须男子凝望着缓缓走向迷魂林出口的温疏欢“而且,他也不需要我的担心,说多的才是困扰。”
“哦~某人动了——”
经久不散的大雾以红衣为极点向外消散,苍翠的树林褪去朦胧外衣,一点红更胜极色,波澜从人心自起,夜幕下此时月明。
“凡心。”
如斯冰轮下,温疏欢右手按住领口,身姿优美,衣裾如流,朝着高悬的月伸出左手。
翠绿的手镯缓缓滑落,衬托的他手臂更加白皙如玉,如雕如琢,但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红绳如蛇纠缠入他衣袖。
温疏欢点击情缘一键召唤。
“这是幻术吗?!”原本调侃长须男子的沈婕作为全场修为最高修士,第一个站起伸长脑袋看向温疏欢的手。
洗衣服到一半衣服的师妹,此时衣服随江飘走也没注意,满脸乌黑啃鸡腿的师弟,咬到一半的鸡腿掉地上被踩烂。
只见温疏欢抬起的手浮现点点幽光,一抹锭蓝色宛若孤鬼的手牵起他掌心。
明显粗大得多的手指逐渐加深交握的深度,无形的门户大开,光线向下伸展,一时间风起激荡,红衣长裳被吹的咧咧作响,像众人不复平静的心。
人影像被牵引寻来,温疏欢向后退一步,那凝实的人就追随他进一步,风姿摇曳间,先有其形,再有其质,最后是魂。
三者本该合一,可陈续雨等不急这一切,哪怕他的''质''还不完整,才附着魂上,已将其内藏有的万千渴望揭露,苍翠如碧玺的浓绿眼瞳将眼前人深深刻印于眼底。
他久久凝视温疏欢,看他此时含笑的神情,看他牵引自己的手,直至三质合一,才开口扯着喉咙嘶哑的说:“你又救了我一次。”
被他牵住的人偏用带笑的眼睛避开他的话语,摇摇头松开两人紧握的双手。
“去休息吧。”他的音色清润好听。
似乎是为应和他的话语,整个迷魂林的迷雾笼罩居然骤然消逝,腐鸟兽尸从地面拔除,一直萦绕不去的臭味也不再传来。
“全部没有了,”从帐篷里偷眼观察外面的两个师妹大声欢呼起来“温师兄太棒啦!!”
她们试探着踩在地上,感受着坚实的脚感几乎喜极而泣,一整天她们都在被迫摔倒,根本不是人能过的日子。
“下次一定要跟紧队伍。”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叮嘱,还拉过瘦修士“你是第一个走丢的吧?我们在开始的队伍里都没看见你。”
“嗯嗯。”瘦修士点点头,避开两个师妹兴奋的动作,躲回自己帐篷。
“未具修为便可褪假还真...”沈婕看不出那三重本质由来是哪一派,但最后走出的男人为真打破她所有认知。
她手疯狂敲击身边长须男子的肩“幸好他身负功德一般宵小不得近身…呵,李千宵,你这修为还真配不上人家,我以后不开你和他的玩笑喽。”
“是好事。”长须男子立即还嘴,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月色下红衣青年一停止道法就自然的融入其他太一宗弟子们,丝毫没有自视甚高的傲慢和冷漠,这少有的纯粹反而刺痛他。
他看向红衣身后亦步亦趋的男子,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他是出于心善吧,所以才看的那么紧。
三人组两个小的疯狂向领队指陈续雨,手都快扯出火星子,而身高远超一般常人的他们领队此时亦是面色凝重,看向主动走进温疏欢帐篷的男子。
是觉得我们其他人没有交际的必要,只想和温师兄一起吗?真不愧是把我们领入迷魂林的自大狂。
她看向就在身侧的温师兄,心中冷笑,她不会让那种家伙靠近他的。
温疏欢一边控制小号给自己铺床,一边教黑炭师弟怎么掌握火候,盯着燃烧的篝火,他的脸烧的通红,纯黑的瞳孔像一张画布,铺满舞动的火红色。
至少只在这个夜晚,温疏欢觉得自己活的很尽兴。
10. 篝火
篝火腾跳,上方用粗大树枝架起铁锅,此时里面的汤沸腾起来咕噜噜冒热气,火堆中木柴呲呲呲滚烫声似乎并不十分干燥,旁边插有几条串鱼的木枝。
众人搬好石块围坐成群,夜晚的凉风正好驱散烘烤带来的燥热,温疏欢取下铁锅,一勺一碗分盛,递给黑炭师弟一份,示意他尝尝味道如何。
“师兄你别给他喝,他今天晚上祸害掉四条鱼两只鸡,哈哈哈。”旁边一师妹吃着刚刚烤好的鱼大笑。
脸上满是烟灰痕迹的师弟听见她的调侃只是挠挠头没有辩解,转而询问温疏欢:“怎么连鱼汤都煮的那么好,师兄,你们大户人家还教这个?”
说完又自己暗暗呢喃:“难道师兄是那种什么都容易上手的天才。”
温疏欢开始添柴:“我也希望自己是天才,会做饭不过是因为曾经和母亲游历四方,学过一手,那时候我都不懂怎么点火...”
他的声音逐渐减低,如同篝火里最下层的木材,此时已经碳化,仅剩下最后一点余晖。
黑暗中一闪一闪,但电话只是发出无人接通的盲音,温疏欢挂掉显示拨打几百次却没一个接通的号码。
十几岁的男孩拖着身体满屋子晃荡,不报期待的把手臂探入桌下纸箱摸索许久,果然除去在他手臂上弄出一条条勒痕以外什么都没有。
本就沉默压抑的空气里面又添入一声叹息,从男孩连通嘴巴的胃。
温疏欢瘫坐在也不知干不干净的地板,背后抵靠墙板,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打在他干瘪的两腮和皲裂的嘴唇。
粗糙的手指抚摸过那个手机屏幕上充满希望填入的名字,又一次拨打。
嘟——嘟——嘟——第二锅汤沸腾,一个个气泡包裹着浓稠的香气在锅中爆开。
“喂!师兄,我刚刚烤好的鸡腿,你试一试!”一个饱满焦黄的鸡腿戳到温疏欢眼前,是方才的黑炭师弟,不过他脸已经洗净,肤色呈现小麦色,此时满脸期待。
“哦,好的,”温疏欢赶紧接过,大口一咬:“呃...”
“怎么样?好吃吗?你喜欢吗师兄?”在眼前黑炭师弟无处可避的逼问下,温疏欢艰难的开口:“没熟,嗯,或许再烤一会...”
“哈哈哈哈!你真的不适合下厨啦。”坐在两人身侧的师妹再次开口,但这次她被一块黑炭举着鸡腿追杀,她步子跳脱,在几个篝火堆之间灵活的来回逃窜。
温疏欢看得直乐,控制小号坐到身边空位,让他给自己摆弄锅里的汤,手上往火堆里添柴,瘦修士注意到他动作,递来一根大木柴。
“师兄用这个做主柴吧,免得那么麻烦。”
“谢谢你。”温疏欢抬手把柴火都堆开一些,慢慢的将这块有些潮湿的木棍推入火坑。
承诺的夏天出道早就过去,没有工作,没有钱,拘着男孩不让走,无论怎么恳求都只是遭遇更多羞辱,从外貌到能力,甚至性格。
室内燥热,男孩额头汗珠不断滑落,手扯着长袖衬衣下摆,扭捏卑微的垂头看向地板,面前是大腹便便叼着烟头的男人,他任由恶心的视线从脸扫视到裸露在裤腿外的肌肤。
“也不是我不想给你拍这部片,是你不配合老板,我很难办知道吗?”
“那要怎么才可以?”男孩声音嘶哑,打击接连不断,他已经彻底没有自信,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力。
油腻的手握住男孩纤细的肩膀,那一瞬间泛起的鸡皮疙瘩完全让他无法接受,温疏欢推开曾经眉目和善制片人的手,逃入厕所。
清水洗刷掉所有惊慌,温疏欢抬起头,无血色的脸完全由苍白的麻木覆盖,被数次讥讽的粗糙手掌盖住他的眼睛。
狭小的厕所内气味浑浊,温疏欢蜷缩在最后一个工具间彻底放空自己,胃再次取代他的嘴开始说话,两天一顿饭他都没有吃。
突然,电话嘟嘟嘟的响叫,温疏欢摸出一看,正是他一直在等的那个电话。
“妈、妈妈!你不忙了吗?”他急促开口,不知道自己声音在哽咽。
“我听说你签约演戏了,是不是最近很辛苦啊?”
“没有,妈妈...”温疏欢原本可以压制自己的情绪,可对面的人只用一句关心就溶解掉他一切盔甲。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把这三个月来遇到的事情全部说尽,说到最后眼泪已完全打湿袖口,终于想起问电话对面的人今天是不是得空,祝她新婚快乐,也祝她的第二个孩子健康降生。
可对面什么回应都没有,他从耳边拿下手机,显示电话早已挂断。
“不是问我辛不辛苦吗?”他颤抖着自问。
“白痴,你妈打探你赚钱没有呢,你还真以为她关心你啊。”制片人双手搭在门边语重心长“你要把握机会啊,你这个外貌,这个声音条件,被埋没真的可惜。”
温疏欢握着发烫的手机,直直看向眼前高谈阔论的制片人,极力的压制发紧的胸腔,思考,温疏欢,思考——可所有胃细胞都在冲他大喊,制片人说的是对的,应该听他的!
于是那天晚上温疏欢做出一个最大胆最癫狂的举动,出卖色相,但不是给那个油腻的制片人,而是给所有观众。
既然要下海捞金,既然要卖-肉,那就卖得再大一点,他直接转身走向公司新成立的耽剧部门,并且表示自己愿意出演那些剧里面的角色,不管什么都好。
当时的耽剧部门正缺人,因为几乎没有人愿意尝试耽剧,就算是深柜,也怕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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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看见面目清秀,自带阴郁气质的温疏欢推门而入,部门老大直接如获至宝,狠狠的给他安排一部尺度极大,剧情癫狂的癫公剧本。
他自己在演的时候都有些怀疑作家的精神状态,而看他穿着那些极度露骨的衣服,那个制片人在每次路过的时候都要嘲笑他,表示他这是选择了最下贱的一条路。
他没有动摇,继续拍,一年之后,因为没有线下的电视台愿意播出他们这部剧,导演和制片人选择直接在线上上线,随后——剧本爆火,就连剧本里的配角的热度都远远超过那位油腻制作人的主打电视剧。
他爆红。
又过六个月,他拿到结算,两千万。
那一年他才19岁。
一下子获得许多陌生人的爱,他的性格变得开朗、变得浮夸、变得不像自己,可又算是自己。
没有朋友的他一直很沉迷游戏,有钱后开始疯狂氪金,大号陪着他从“哎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吗”到“温老师,我带您去化妆室。”
温疏欢摆弄柴火,潮湿的木棍在火坑里倒是适应良好,它起燃的速度慢,但稳稳的架住其他依附在其上不耐火烧的小木柴。
一碗热汤端到他手边,是小号,温疏欢切号过去,用另外一个视角看大号。
那时候他不断出入演绎现场,沉溺于剧中人的感情,夸奖声越来越多,他表演着合群,或许只有在没人认识他的游戏里,他才获得片刻喘息。
眼前黑发黑眸的存在,就是他灵魂的另一个居所,足以安放他的所有惶恐不安。
当温母问他过去的经历时,他可以随口提起那些令她流泪的细碎小事,究其原因,其实不过是曾经有一个孩子靠着这些细碎的爱,在被忽视的黑夜里活下去。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续雨伸手帮温疏欢弄开喝汤时垂落的发丝,不用担心我了,妈妈,而且——他看向大号手臂上的翠绿玉镯。
我是被爱的。
在没有星星指路的夜晚,人们发明了火,即使是潮湿的木材也足够支撑起无边黑暗里的火光,让疲惫迷茫的人们在温暖中,期盼起第二天的太阳。
“你有没有看到陈师兄看温师兄的眼神?”
在旁边篝火坐下的黑炭师弟迅速收回目光:“我可没有在看温师兄!”
“嗯?!”
“我刚刚说我没注意。”
“行吧,你觉得他为什么对温师兄那么好啊,如果是我,丢了面子被救出来,自己也会很尴尬不想见面的。”和他打闹的师妹有些困惑的问。
“咦,你居然不知道那个幻境的事吗?“
“什么什么,说来听听…”
今夜的篝火越发盛大,好似永远无法熄灭…
11. 回门
众多船型飞行法器近泊到如海面波澜的重叠山间,从半山腰往上看,石制阶梯隐入片片灌木丛,缥缈莫测如仙家居所。
忽的群聚排队飞船中,跃出一只金乌,倏然打断原有节奏,不断跳跃落到最前端。
木舟上的人们依稀间抬头,哑然伸手指向遮天的庞然巨兽,惊呼:“这大物上有楼阁,还有人!”
“我可不想排队到最后!”圆脸女子站在金乌顶的观景台,急促施法放开金乌限制,爽快得它大喊“呜呼!”
这呼喊引得原本未曾注意他们的弟子们仰头看来。
金乌瞬间行进速度百倍不止,急速鼓动的烈烈狂风把圆脸女子发丝全部吹到身后,迅速下坠,冲破七八层云雾急停在山腰大门处。
所有小队修士都面色急转,长须男子第一时间回头看向温疏欢,却发现他一切如常,甚至没有失重带来的紧张,面色无比平静看向前方。
“不愧是天道宠儿。”他心下一叹,为方才的担忧感到惭愧。
“师长,那些人凭什么插队?!我们都在等待轮次,他们却可以直接抢在前头。”等待久矣的入门弟子指着温疏欢一行人,语气急促问背药筐的领队。
早将一切纳入眼底的领队只是笑道:“有人性子急,有人性子缓,何必事事争先?我们本就不急,让让他人又何妨。”
说话弟子听见这和稀泥的话嘴角顿时下拉,他心有不服,又不想和领队起争端,点点头走到船尾和其他弟子对视一眼,都有同样的不忿。
“我看是那些人有背景吧,我们都坐船,他们却有山那么大的坐骑,领队不敢得罪他们所以那么说。”说话人身形硕大,双手撑胸靠在墙边。
“我来之前家里打听过,还以为太一宗和归元宗会不一样呢。”一棕发修士咬牙切齿的盯紧已经远去的温疏欢一行人“满身铜臭味的权贵子弟。”
“哎你们也没必要这么生气。”
眼看就要排到,最后一身形矮小的修士只得推着他们往船前头走,有些羡艳的看向金乌去处。
“我倒是觉得命好是一种本事,再说,我们靠自己也一定可以的!”
太一宗的入口平台虽破碎,但裂口处植被奇珍不一而足,色形相宜,布局巧妙得让温疏欢看楞了眼,这里游戏中他途径千百次,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是身处其中。
居中的大门高可破云,石制扶梯层层色泽不同,破碎石块漂浮在半空更显得巍峨,刚刚提防自己晕车,提前切到小号的温疏欢不住欣赏。
其他人都在领队的引领下目不斜视前往门后,他们一行人就显得尤为不专注。
带领他们的剑尊此刻还不知道在何处,温疏欢就顺势领着初次来到太一宗的弟子们四处欣赏,很快原本被金乌吓得魂不附体的几个修士也恢复活力,他开始牵引大家前进。
和温疏欢嬉闹时,瘦修士小心翼翼看向陈续雨,见他似乎没有反应,这才松口气,跟在两人身后。
林林总总消耗不少时间,他们一行人才迈步跨过大门,眼前景色忽变。
正巧旁边领队颇为洒脱,大口喝着酒高声道:“此为我们太一宗的太虚幻境,初次进来不适很常见,不必惊慌。”
又走两步,他们听见另外一领队说:“待资质测试过后即可拿到令牌自行出入,不用担心资质太差,你们能被选中带来,就是通过的意思。”
“虽然没有领队老师,但是也都听清楚了呢。”黑炭师弟苦笑,引发其他人应和。
温疏欢刚想用小号回他一句没事,自己都熟悉流程,不远处人群就传来一阵喧哗,大家顿时不再言语,转头看去,却不想人潮分开一片,是朝着他们而来。
最先入耳的是金玉碰撞之音,琳琳琅琅的宝冠,镶红玉绣金凤的披风盖在肩上,胸前玉坠金锁贵气逼人,腰间挂一条逆刃银制的粗糅鞭子,其下的衣装倒是简约的黑色,搭配得极佳。
来人身高堪堪与小号持平,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细细的打量陈续雨,片刻后,伸出手来不咸不淡的拍掉他肩上灰尘。
“为师来领你,没什么要说的么?”他扬着眉头。
“师傅,辛苦。”陈续雨平视他,没有怯意,在其他人看来坦然的有点像在挑衅。
“嗯,还算识相。”
温疏欢就控制小号点点头,刚想跟他身后,只见一身华服的人大步一迈,两只细长的眼睛盯住他,很轻蔑的发出一点鼻音:“你就是那老古板的徒弟?可有名字。”
周围人顿时鼓起看热闹的眼神,不太隐晦的把目光落到温疏欢身上。
“仙长敬启,我随母姓温,名疏欢。”温疏欢察觉到他轻佻的审视,自然不会漏怯,恭敬回应。
“哼,他让我告诉你,他挺忙,这两天都不会回来,你自己好生修行,也照顾好晚辈,”他把一只手搭到陈续雨肩膀上,整个重量逐渐靠过去,意兴阑珊似的说:“还有,你为什么没有坐船回来,我听到不少非议,金乌一出,你可知多少学子领队被排挤至后方?”
“我们太一宗不看中所谓的门第之别,如果你想借他人之势逞威风,只怕会是一场空。”
说完这几乎是恶意揣测的话,他就好似疲乏一般打个哈欠,尖利眼尾挤出一点刻薄的笑意,从上到下扫视温疏欢,胸腔不屑高鼓一下。
温疏欢原本放松的肩膀绷直,礼节更加无可挑剔,毫无惧意的与他对视:“飞行法器是被我师傅带走,身为弟子,我无权也意干涉,至于金乌...”
说到此处,温疏欢压下眉头,他希望在太一宗逐渐将小号和自己的关系解绑,故而不想过多解释因宿慧一事,含糊道:“是好心修士见到我们回门一路艰难,善意相帮。”
“这一路经历许多险阻,我们虽无重伤但也心神动摇,回门心切,因此鲁莽行事。”温疏欢用眼神阻止想要站出来解释的师弟师妹,自己半褪衣袖露出手臂刮伤,伤口正好结痂,看来甚是明显。
“仙长提醒的正是,我身甚卑,但往后大家同门情谊深长,在此向诸位道歉,万望勿怪。”
他向众人拱手见礼,其中几位领队老师皆是面露认可之色点点头。
最后,他看向随意靠在小号肩边的华装男子“还请仙长明鉴,我们并无凌驾学子、藐视师威之意。”
面对心有芥蒂的师门尊长,温疏欢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再加上伤口展示出来确有其事,让不少围观弟子开始佩服起他的胆色,有心结识,默默记下名字。
有被金乌影响的人此时也消散胸内迂气,一领队甚至低语:“此子为人大方,遇到难题能够挺身而出,路上更是得遇贵人,若天赋得宜,我愿收为首徒。”
不过人群中有三人听得此话,心思动转,哪怕身旁人对温疏欢赞许连连,只是低头私语。
“哈哈哈哈哈,”上宫唯大笑,引得胸前玉坠金锁相撞发出脆鸣“真是巧言令色之徒,不过如此日子以后还多的是,倒要看你能不能次次都笑得出来。”
随即瞥一眼靠在身后的陈续雨,发现他目光依旧凝在温疏欢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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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下语气带上种恨铁不成钢:“总是这样,一点...就能把你骗了。”
“走了!”最后两字几乎带上恼怒。
看他远去,温疏欢若有所思,回忆他对自己师傅的称呼,暗自思忖,莫非是上一代的矛盾?
否则按理来说,小号的师傅不应该认得,更别说对自己有敌意。
他打开小号宗门面板试图查找些信息,却绝望的发现除去师傅头衔和头像一片空白。
之前看到连名字都没备注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
在身边师弟师妹的关切眼神中,温疏欢松懈方才紧绷的身子,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我有事!!我为什么当时不氪一点,至少改改性格,为什么图省力默认系统分配,啊啊啊!
温疏欢心里土拨鼠嚎叫,脸上带笑领着小队成员往资质测试地点,众多队伍四下分散,不时有人瞧瞧他们这一支没有领队的奇特小队。
硕大无垠的穹幕下天色四分,随人流不断行走,他们终于到达北向极点,瘦修士抬头看向空中以狂草书写的字,疑惑的问:“那是什么?”
“写的是‘越云而升,腾卷御羽,平破潮浪,莅北极境,登临太一。’”不待温疏欢开口,旁边小队一身形矮小之人满面笑意回应“意思是到这里,才是真正的世界极点,凡间的一切皆为过眼云烟。”
“啊,”瘦修士一开始没看见他,等扫视几下才发现人就在眼前,羞愧又局促的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
“呵呵,真是小孩子气。”矮小修士似乎没有脾性,点评两句揭过,自然的和温疏欢搭话“公子和他们不怎么相熟吧?”
“算得上朋友。”温疏欢拍拍瘦修士的肩安抚,此时他已然羞愧难当,被这么关照反而急促躲回他身后。
“那公子还真是友善,他们俱是贫民一类,若不是有仙源,恐怕连公子一面都难见。”矮小修士一面说,滴溜溜的眼睛挤出精光,窥视温疏欢身上的衣着,尤其温疏欢氪出来的一对双鎏麒麟鞋,恨不得身子整个弯下去细看。
“...那金乌真是庞大无比,某此生仅见,都是托公子之福。”
想到初次登上因宿慧时,所见承载碎镜流水的盖日金乌,忙着翻背包的温疏欢下意识回:“不算很大。”
“您见过更大的?“矮小修士脸上褶子都笑得堆起来:“想必是顶级,金乌一族除去因宿慧,就只为名望大族服务,我还从没见过只为一人出动的呢。”
此时队伍前进,温疏欢踉跄几步,本想迂回敷衍几句,又怕传出什么更离奇的传闻,就轻声说:“金乌确为因宿慧而来,我们不过借他人心善。”
“公子玩笑,某从没听说过因宿慧车架为他人所用,”矮小修士语气越发迫切急促“某并无所图,只是希望公子出行之时,可以让某观看一番那硕大金乌。”
眼见有被缠上的迹象,温疏欢长叹一口气,拿出储物袋,将之前在金乌殿宇内拿的刻有因宿慧三字笔墨拿出:“且看此物,不要再不信了。”
矮小修士张大嘴眉头深皱,又艰难吞咽刚要冒出的口水“那,你的鞋——”
他自己揉揉眼睛再看,却发现温疏欢的鞋子不复之前充满难名的珍宝气象,已然是一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嵌明黄珠子的鞋,哪怕是在凡间也不算宝贵。
“我的鞋怎么了?”开启特效非好友不可见了。
温疏欢俏皮一笑,觉得自己这招十分巧妙,但在那矮小修士眼中、就是嬉皮笑脸,面目可憎了。
12. 撑腰
刚才还十分友善的矮小修士双眼大睁,三角眉倒挂,紧咬牙关只露上齿,一副野兽发怒的模样。
“你耍我?!”他声音不大不小,恰如方才温疏欢的音量,只有靠极近的一圈人可以听到。
矮小修士胸口急促呼吸,脑中急速运转,瞬间想到被带离的陈续雨。
“这下我全明白了,是灵修一道的师长让因宿慧带回弟子,你攀附上——怪不得一点修为都没有!”
他一双圆弧眼上下扫视温疏欢“当你是什么人物,怪不得把一群穷叫花子当朋友,原来也是泥巴里打滚的,浪费我精力。”
温疏欢刚要有所反应,矮小修士已经仗着身高优势扭出这条长队伍,不见踪影。
“真气人,”几次想开口的黑炭师弟紧握拳头“要不是在排队,我真要去揍他一顿才行!”
“今天还长呢。”黑发黑眸的人朝着他平静说。
温疏欢眉眼压下些许,两侧浓密眼帘遮住瞳孔,现出几分不甚明显的晦暗。
他善于吞咽和咀嚼情绪,但不意味着他愿意身边人被轻视,尤其是憧憬他信任他的人们,只是现在——
队伍前进,终于轮到温疏欢一行人到签发桌前,一位垂发老者朝着排在最前面的短发师妹伸出手。
“盖有掌门印章和你们领队的信给我。”见女孩怔愣看向他,老者慵懒开口“你们领队呢?”
“嗯?我们、有这个吗?啊我不是说我们没有领队的意思!”发现老者面露不耐,师妹惊慌看向身后“温师兄,你快来!”
“文书?”众人眼中他面色如常,实则点击背包栏的速度早就已经堪称癫狂。
看起来那么古板靠谱的师尊储物袋为什么要放那么多东西,而且乱七八糟,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这就是刚刚那个坐金乌来的权贵二代,怎么没有领队,现在连文书都拿不出来啊,好可怜。”
“说不定是蹭师兄的呢?刚刚人家师傅还在说不要妄想走捷径,把师兄领走喽。”
“喂,你们说什么呢?!”黑炭师弟瞬间被激怒大声质问,可惜对面几人因为他爆发更大声的:“谁被说中谁急呗!”
看见周围人的眼神一下集中到温疏欢身上,他才知道不好,面对三人造谣式的话语,任何回应都只会把火烧的更旺。
温疏欢看向憋得脸色由黑变红的师弟,以及身旁紧张期待看向他的师妹,翻找停顿一秒,秒切小号几个瞬间,又切回来继续翻储物袋。
“我看那个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棕发修士搭在墙边,声量半大不大“我家来之前就打听过了,有个叫陈续雨的学长,仗着自己是亲传弟子,做任务时总是喜欢自己揽工,丝毫不在乎他人,是个大毒瘤,其他师姐师兄都不喜欢和他一起出任务。”
“哎呀,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一道颇为耳熟的声音传来,正是矮小修士,他藏在人群中,此刻目光死死盯着温疏欢那双普通的鞋:“人家命好喽,和我们这些只能靠自己的不一样。”
“真的羡慕他,我踏踏实实努力一辈子,说不定还不如人家扒上一个好师兄。”
“我要是他啊,就自己走了,一点修为都没有的人也想着可以一步登天,现在终于拿不出文书,恐怕要成为我们这里第一个灰溜溜自己滚出去的人喽。”壮硕修士大喊回应。
“是啊,真、羡、慕。”
排在温疏欢前面的短发小师妹拉住温疏欢的手臂,嘴唇抿紧,眼神在签发桌老者和三个搅浑水的修士上来回晃,额头全是冷汗:“温师兄,要是没有文书,我们怎么办?”
话尾已带有哭腔。
瘦修士担忧的看向温疏欢,脚下缓缓离开队伍,向壮硕修士而去。
“没有文书就走开啊!我们还要拿许可呢,别耽误时间。”有人高呼。
“他们没有领队也没有文书,不会真是假的吧。”有人窃窃私语。
在三人的带领下,一声又一声的指责四起时,大门处骤然响起一阵金玉之声,脚步急促往几人所在,越过层层人潮,一只手瞬间拍在壮硕修士脸上,连带着他胸前所戴的珠子都横抽几下在壮硕修士身上。
“没人教你,即使在化神期大能千里之外都不要背后嚼舌根吗?白痴,他没师傅撑腰,”上宫唯手指向温疏欢,“你觉得我徒弟也没有是吧?你一个没入门的也敢背后编排师兄。”
“你算什么,若非太一宗招生普遍,连我徒弟面也见不到的德行劣等外门,竟然也敢口出狂言?!你家打听过他,没打听打听我吗?”
“你若修灵,便知启蒙教材第一页第一个名字就是我上宫唯,可你太无知了,无知到以为可以借着踩我徒弟上脸色。”
壮硕修士被扇的晕头转向,但丝毫不敢言语,捂住被抽红的嘴瞬间低头跪下:“仙长,我、我,我没有想指责师兄的意思。”
“是吗?我方才不在时,你可不是这个嘴脸,而且,谁是你师兄?我几时准许你入门了。”
上宫唯端的是一个翻脸不认人,他居高临下,眼仁低垂,似乎是思忖眼前跪下之人的死法,好半天似乎看够他的狼狈样,才问一句:
“能记住有人撑腰和没有的分别吗?”
几乎在场人皆为上宫唯的气势笼罩,也为他丝毫不顾及辈分强弱,阴晴不定的性子感到心惊。
壮硕修士先是连连点头,随后又带些怨毒的看向温疏欢。
温疏欢心下一抽,还不忘把仇恨引我这来呢,当下他确定这就是上一代人的仇恨,这回真成师傅城门失火殃及的池鱼。
他心念一转切到陈续雨视野。
再次抬眼,他看向身侧,正是气焰滔天,一身华贵的小号师尊上宫唯。
嘻嘻,现在不就有人给我撑腰喽。
上宫唯注意到陈续雨抬眼看他,轻轻拍下他瘦削的背:“师傅给你兜底。”
说着他抬腿越过趴跪在冰凉石面的壮硕修士,一眼就锁定混在人群中试图逃跑的棕发男子。
棕发男子也是当机立断,眼见被仙长锁定,他膝盖顿软自己跪下,看着掌心一发狠,一个巴掌就被他甩到自己脸上,随后是又一下——
噼噼啪啪连续不断的声音中,几个领队试图上前语言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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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作为灵修仙长,犯不着与一个孩子置气啊!”
“此事也不算大事啊…”
被上宫唯直接无视。
矮小修士见势不妙,再次发挥他的身高优势,缓慢蹲下膝行至角落,意图极速逃出,同时心中暗祷:“他们不会注意到我的。”
但低头前进的他没发现人群正随逐渐散开,直到觉察周围太过安静,抬头一看,一条鞣制细腻的普通鞭子向他抽来,把正半蹲着前进的他骤然圈起,宛如一个圆球陀螺一般旋向半空。
不得不说此人用鞭功力了得,矮小修士在空中甩出一道流畅的弧线,随后弹落地面。
“噗、哈哈哈!”站在温疏欢身边,原本紧张无比的短发师妹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忍笑忍到颤抖“师兄你看,他怎么跟个陀螺一样啊?!”
周围的人也泄露出一点小声的笑意。
然而上宫唯还没结束,几乎是将嫌脏摆在脸上,他的鞭子只搭住矮小修士的一条腿,拖烂肉般将他拖到陈续雨面前。
“你有什么要和他说的吗?”他宛如一个帮自家孩子收拾完霸凌者的家长,鼓励的看向陈续雨。
看着刚才一脸得意,现在趴在小号黑金洗雨靴边,依旧忍不住偷偷窥视的矮小修士。
温疏欢拖着小号嘶哑的喉咙开口:“不、用、羡、慕、我。”
面青耳肿的矮小修士听得这句瞬间抬起头,一双灵活的眼先是撇向温疏欢,随后才是眼前的陈续雨。
心神震颤中,他连牙关都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哈!徒儿,有此一句,师傅心中大慰啊——”上宫唯搂住陈续雨,左手抽出腰间的银鞭,正准备向矮小修士而去。
之前只是口头劝诫的领队互相对视,一拥而上,几乎是全员出动,包括那带背篓的,推推搡搡才终于按下上宫唯的手。
眼看上宫唯每次一动,几个领队就团团围住,他才停手:“好了好了!都滚开点,别碰我袍子!”
呵退众人后他整理一番衣着,这才恢复傲然姿态,领着自家徒儿,颇有些趾高气昂的打温疏欢面前过。
“哼哼~”经过温疏欢近前时,他还带着些玩味的哼唧一声,像在说羡慕不。
视角在小号身上,温疏欢看着大号摆出一副正经样子恭敬行礼,不知怎么还真觉出一点欠揍意味来。
两人才出大门,陈续雨低头跟随在上宫唯身后,刚想切回大号,一直昂首挺胸的师傅就回过头来,眼中混着一种莫名的慈爱和温柔,慢条斯理的说:“亲亲徒弟~”
温疏欢只感觉周身像一万只蚂蚁爬过一般不适,他平时和小号不应该是这种相处模式吧?
注意到陈续雨神情毫无变化,上宫唯那双丹凤眯起,手搭到自家徒儿肩膀上,头下探与他对视:“刚才回看频频,是要我帮忙的意思。”
这不是问句。
“师傅帮你忙了,你也告诉师傅,你和那温疏欢到底是什么关系好不好?”
陈续雨清秀脸上依旧无动于衷,而控制着小号的温疏欢已然奔溃。
坏了,冲我来的。
13.银杏叶
“嗯?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想耍赖吧。”
上官唯几次试探,反复换了好几种腻死人的称呼,可是眼前的徒弟最多只是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我有愧于他。”
再问是如何有愧,就又低下头去。
“刚刚还口口声声说师傅辛苦了,一问你什么你就不吱声。”他终于停止那副油腔滑调,眉头紧锁,脚下来回打转。
“如果温疏欢是个纯良孩子,我倒是放心,可瞧他那滴水不漏的样子!!只是同行一路而已,就把你都弄成这副魂牵梦绕,半点消息都不肯泄露的样子。”
“从小的养育之恩,你也是半点不顾——”他最后撇一眼陈续雨,恨恨的大步迈开“不说是吧,为师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你等着!”
遥望满身金玉的人捏诀飞远,强装沉默的温疏欢瞧一眼关系里他满点的数值,有些无语的笑了,骂归骂但是一点不降好感度...师尊你也真是的。
他转身,念个隐字诀,以无物的状态迈步回到太虚幻境,虽然要一点点撇清关系,但是大号的初次天赋测试可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看着面板上大号满点的剑道天赋,温疏欢心中安定,总算没有白费他把满满一壶血腥华佗喝下去,这一把稳了!
经过这么一遭,大号终于找出文书交给老者,一行人前往资质测验处。
跨上传送法杖,他们头顶的人造天幕消失,碧晴如洗的天空下远处群峰并立,眼前硕大平原以回字形分为内圈和外圈,外圈完全被水包裹,中间仅余小道通人,内圈则放有一个蒲团,面前是硕大的巨石。
游戏里的初次天赋判断非常有仪式感,也是修仙者最初学习到修仙字诀的地方。
道石会揭示修士的天赋,同时开启第一道字诀,其实就是游戏里赠送新手礼包的另外一个形式,对于玩家来说这些是早就选好的,如今可以实际体验一次,温疏欢觉得颇为新鲜。
平原的中心,一位白发如霜姿态若闲的女子手捧玉牌站立,看见弟子们进入,随意扫过玉牌,缓缓开口:“诸位请随意,吾名夙,今日当值,我会按照玉牌给予的顺序呼唤人名。”
“被叫到的弟子请在此落座,”她指向内圈蒲团“落座后触碰道石,天赋低下者,得少数道蕴;天赋中等者,得等量道蕴;天赋上等者,得多量道蕴。”
“天赋上上者,不仅有巨量道蕴,亦不需要修行可直接拜师领队,太一宗领队众多,你们可自行选择。”
温疏欢注意到她没说如何拜入仙长门下,估摸着和游戏里一样,前期都是‘选修课’,玩家们到元婴段再拜师,或者直接莽药房、锻体楼、剑阁、灵湖四部的考核,有点类似高考和特招。
他想到自己的倒霉师傅,既然是剑尊,估摸着就是剑阁的仙长,换算过来他作为温家第一个修士,也算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了。
想到这,温疏欢还有点淡淡的怅然,这算是弥补曾经的遗憾吗?还小的时候没有钱读大学,后来有钱又没那个精力,等等,别人在读书的时候,他在片场玩游戏来着,爽了!!
“呼娜。”此时白发女子轻呼声传至在场众人耳中。
站在温疏欢身边的一人立即起身,正是迷魂林中三人小队的领队,她是个健壮高大的女子,似乎有些异邦血统,原来名为呼娜。
在近乎千人的注视中,她沉稳迈步走过小道,在蒲团上落座,合眼冥想,四下寂静——一个靠近湖边的修士忽然后退几步,随即其他修士注意到他动作,顺视线看去,只见原本平静的外湖此时一阵涟漪泛起。
一股深红色从湖下往上涌,有好奇者上前查看,竟然是一尾连着一尾不断的鲤鱼,泰然自若的在环形湖中洄游,鱼尾摇曳生姿,形成一道颇为昳丽的环线。
呼娜睁开眼,没有在意一切异动,伸手触碰巨石。
一道浑圆气圈从她指尖轰然炸开,玄之又玄的呼唤霎那间轰然从巨石中涌出,可惜大多数人都无法解悟,唯独温疏欢瞥一眼面板,诶嘿,经验值加十二。
“横!”她大呼,体表顿生锐气,硕大的道石竟被横退数米,内圈在巨大劲力之下也裂开层蛛丝般的细纹,从天穹往下看,只一蚂蚁大小的原点,竟是撕裂整个内陆广阔平原。
“不错!”白发女子飘至她身侧,一双黑瞳中满是欣赏“真是开了个好头,不仅为上品天赋,更是开启体修的横字诀,有你,体修一道今年算是不虚。”话闭主动鼓起掌来,在场人噼啪声环绕不绝。
等掌声稍寂,她抬手挥舞,衣袖轻盈飘忽间,裂开的内圈平原转瞬间恢复原样,道石也物归原位。
“呼,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吧?”
呼娜整个身子栽倒坐回小队中,一时间身边都是恭喜声,还有紧张的师妹小声问她过程中有什么感受,是不是很累,温疏欢也偷偷抬起起耳朵听讲。
听见她说需要放松的时候温疏欢忍不住偷偷捏紧手心,好期待自己会开出什么啊。
温疏欢撇一眼自己面板上满点的剑道天赋。
兴奋.jpg
接下来一连十几个名字都十分陌生,异动不常见但也不算稀少,人群从稀奇到逐渐习以为常,直到白衣女子轻唤:“温疏欢。”
他眼前一亮,抬手轻轻整理衣袖,迈步前往。
顺着他走向内圈的背影,师弟师妹们几乎都无比期待的数着他前进的步子,再走两步,一步,就能知道温师兄的天赋如何,瘦修士更是一路追随他走到湖边,要不是身边呼娜拉他一把,几乎要跌入湖中。
经历过被他从迷魂林中救出的经历,他们几乎都下意识想象过温疏欢的未来会如何辉煌,见证这一切,哪怕是幻想的过程也令人与有荣焉。
今日,是一切憧憬抵岸的之日。
眼看这一切发生,白衣女子手勾住下巴,两眼含趣的细细打量眼前青年,倒是仪态端方,眉眼温润。
“真是个招人喜欢的。”
“坐吧。”
温疏欢向她行礼,坐下闭目。
数十秒后,他终于感觉到心中空明,抬手触摸道石——嗡、嗡、嗡,几乎所有人的都感到悬于脑后的某种危机,令人背后发寒的、无法安顿的回响在整个山谷回旋,湖面剧烈震动起来,水线几乎瞬间拉高。
已经有人在提前后退,大家警惕着,互相扫视,可怖的寂静蔓延,几乎穷尽心跳的拍子,最终,嗡鸣归于寂静,水位降回原点,什么也没发生。
温疏欢收回手。
只有久久的沉默在这里回荡。
“以为会有多厉害呢、嗤。”熟悉的声音打破寂静“原来根本就没有天赋啊?!”
“恐怕是被天道弃…”这声音还要继续出言讥讽,旁边一师妹随即大喊:“还想挨抽吗?!”
矮小修士摸着手上的鞭痕,紧咬牙关死死闭上嘴。
温疏欢再次向白发女子行礼,一如之前那般走回方才的位置,手摆动的弧度、步子迈出的长度,甚至是脸上的表情,一切都是完美的。
他正在近乎癫狂的翻游戏面板,天赋,天赋属性框在哪——满点的亲缘、天赋、血量以及完全没启用的灵力框之下,一片正面加成的属性下面[经脉尽碎]/[神魂破碎]/[前忆尽失]三个深深黑色的词条刺痛他的眼睛。
点开注释,只见上面写着‘检测到玩家因恶意游戏被因宿慧稽查,锁定状态,激活全部debuff,需玩家下线[十二年两个月六天十四小时十五分钟]解锁。’
温疏欢不解,温疏欢沉默,温疏欢自闭。
恍惚中他仿佛看见那个脸上带笑自信走入因宿慧的自己,看见那个因为因宿慧修士手速狂喜的自己,看见那个因为官方说要出重拳而点头赞许的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制作组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温疏欢维持体面的微笑,他其实是在忏悔,忏悔自己居然觉得游戏制作组会产出好东西。
黑炭师弟担忧的看向他,瘦修士挤开最靠近温疏欢的呼娜,嘴唇大张,急促想要说些什么。
“乔清。”白发女子开始呼唤下一个名字,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瘦修士怔愣的看向白发女子,原本要说的话全部吞入肚子内,他拉着温疏欢肩膀,但脚下已经往内圈去,温疏欢身前的空间一下变得宽敞起来。
将温疏欢围起簇拥的人们犹豫踟蹰,怕自己的笑和安慰会像一种奚落。
嗡鸣声再次响起,和之前不同的是回应迅速,明明是上等天赋,瘦修士脸上却无喜色,只是遥望温疏欢,那视线炽热,和无数单纯喜欢他、崇敬他的存在别无二致。
温疏欢总是会回应这期待,就像她们如此看向他。
温疏欢抬起自坐下就低垂的头,双眼盛满与有荣焉的喜悦。
他大力的、主动的鼓起掌,在他的带动下,原本围坐在他身侧,小声关切的众人也都开始大力鼓掌,似乎异常激动,欢喜非常。
如流水般的名字过去,温疏欢微笑、鼓掌,回字平原逐渐空旷,蔚蓝天边,夕阳落幕的火烧云卷走最后一丝亮光,天黑了。
他眼前的世界暗淡下来。
一切激昂的情绪都退场,这里只有落幕散场的怅然,温疏欢看着面板上锁定的状态,逐渐感受到一种切实的冰凉。
方才已经试过了,哪怕是切小号,状态也是锁定的,无法修行,在这个繁华绮丽的修仙界他马上就会成为一枚路边野草,尘世里一点随意的灰烬,修士们记忆里一眨眼就消失不见的某个人。
温疏欢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依旧黑暗,他劝自己学着适应。
随着黑炭师弟测资质完毕,他们的一行人全数不落的归队,你瞧瞧我,我悄悄你的互相试探着天赋和初次得到的字诀。
温疏欢带着他们去领令牌,背后的脚步声杂乱无序,总是有人想要凑近温疏欢又犹豫中落下距离。
“温师兄,温师兄。”终于,一个小师妹试探几次的手落到温疏欢肩膀。
“你还好吗?”她歪头,姿态像个担心大人的孩子那样可爱,唇边一点不浓郁的下拉都像是因为品尝到温疏欢的迷茫痛苦而共情。
怎么会没事呢。
可温疏欢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月亮高悬于天,冷淡的青色光把每个人的轮廓都锐化,连笑意都显得疏离。
“真的?...好。”与温疏欢目光交汇后,小师妹用心的探索那里面是否藏有悲伤,可那个笑实在完美,她松开紧绷的眉头,点点头,目送他走到领取令牌的地方。
这里其他人几乎走光,只剩下他们一行人,领事干脆把令牌都倒在桌面上:“一批共十二人,不要多拿,上面的号码代表屋舍号,连号就是隔壁。”
温疏欢的目光在上面扫过,终于在一众字符中选好二十一,上面刻着一片杏叶。
他伸手去拿,却被管事用手背猛拍开,惊的收回手。
“呵呵呵,“管事尴尬的笑起来”令牌只有开启灵力的人才能用,而且我看,他们一起正好十二人。”
“什么啊?!”温疏欢身边的黑炭学弟大叫“哪有这种规矩的,这里明明还有这么多令牌!”
“不是我不想给,真的,您看...”他小心的瞧着温疏欢的眼色,一边将令牌拢到怀中,分发或说强行塞到其他人怀中,一双眼睛还盯着温疏欢,似乎怕他来抢似的。
一声微小的轻蔑笑意传来,但此时已经无人有心去追究,管事靠近温疏欢,分明是他刚刚拍开温疏欢,此时又试图去搭他的肩膀,笑意里掺杂的意味不明。
“走开。”一声沙哑低沉如同砂砾摩擦的呵斥传来。
管事瞬间耸起肩膀,回头一看。
银灰色的长发披肩,贴身的灵修学长服显出来人身形的修长,他双眼陷在眉弓落下的阴影中,只有绿色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却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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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中。
来人随意凌空伸手,一枚写着二十一的令牌就飞入掌中。
“陈续雨?你,”管事大惊失色,但看见他握着令牌的手亮起苍白光线,声音一下大起来“不可!这是给新晋弟子的...”
“我一直住在师傅那,现在来取,不可以吗?”
“可、可以。”管事原本要说出来的大堆规矩都被堵住,不住的打量温疏欢和站在他身后的陈续雨,脑内疯狂思考却没有思绪。
在他慌乱的扫视中,只比眼前青年高一点的男人就这么朝着温疏欢伸出手,而青年似乎还没察觉他的意思,只是睁着一双鹿眼傻傻看向他,十分懵懂。
“给你。”随话语落下一枚令牌,眼看将要坠落地面,温疏欢慌乱的抬手接住。
才接住东西,温疏欢的胸口都还在颤抖,他抬头,视线从落在手心的令牌转向满脸冷淡的陈续雨,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他刚才的慌乱无限拉近。
温疏欢几乎要靠在他怀中,呼吸交融。
小师妹此时背对温疏欢,看不到温疏欢的神色,心头满是欢喜的看向站在一起的两人,她知道队伍里大多数人都不喜欢陈师兄,但是她从没觉得陈师兄是坏人。
名为谢霖依的女孩打心底里觉得,如果陈续雨是十恶不赦的混蛋,早在温府,他就会趁机杀掉温师兄,而不是让大家都知道真相,让大家都记得他说过:“还给你。”
“还给你。”她把这三个字又在心头念一次,总觉得品出些不寻常的味道,但一时间想不明白。
她摇着头后退一步,是什么呢,还给你、还给你,想不明白,正撞到背后一脸怒意的乔清,他的身子实在瘦弱,被撞后只是摇摇头不吱声,继续用几乎喷火一样的眼神盯着陈续雨。
又是陈续雨,每次他都在温师兄这样的情况下出现。
如果一次是巧合,两次就绝对是有心,他想到村子里的一个女孩,自从她被大户喜欢上之后,就时常遇到刁难,而大户就会跳出来解围。
像,很像啊。
说不定今天遇到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想到在温家听说的事情,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抢走温师兄的仙源,现在还要做出这种事。
“不用…”温疏欢打破寂静的氛围,右手拿着钥匙犹豫一下才举起,似乎是想还给他,但手还没落点就被脸色沉郁的男子握紧,他的手宽而长,很轻易拢住温疏欢的掌心。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已经很近,这样距离在其他人看来更显非同一般的亲密。
“本来就是为你拿的。”他说的自然,浑然不顾管事就在旁边,但乔清此时敏锐的察觉到他这样说,只会让一向温柔的温师兄感觉负担更重。
果然下一秒他就看见温师兄的脸腾红,几近羞愧到无地自容的收回手,两袖垂落,在盖住手之前,就猛然蜷缩起来。
可是他没有拒绝,是啊,这样的场面,除了眼前男人给的地方还能去哪里呢?
他都能想象到,如果大家提出让温疏欢住进自己的居所,说不定有人又要阻止,而且蹲在角落的管事,此时就像眼前一幕都不存在一般老神在在,丝毫没有方才为难温师兄的模样。
总之,他是一定要让温师兄无处可去的。
乔清脸上的表情几乎冷凝,看着温师兄窘迫的模样,他开口:“温师兄,我们送你吧?”
“啊,可以吗?”温疏欢捏着令牌的手收紧。
“当然可以!”
“我也要,温师兄,我就住在二十一号!”
“啊!可恶,我怎么没分到这个。”
人群穿过大门,眨眼间回到山脚下。这里环境就像来路,大家仿佛又回到几天前轻松自在的日子,渐渐恢复恢复活力变得健谈起来,兴奋中谈论着谁谁获得的道蕴多少,得什么字诀。
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从一号屋舍到二十一号,师弟师妹们逐渐都散去,走到门口时,已经只余下三四人,温疏欢握着令牌,大门自动打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不需要灵力开门,他松一口气,于是让小号自行隐去,跟一路已经够惹眼,他原本根本不是这个打算。
他走入屋内,从背包里拿出两套茶具,正想让余下的师弟师妹们进来坐坐,却在门边听见他们在小声嘀咕。
“真是你说的那样,幸好我们跟过来了,不然他是不是得跟着温师兄进屋子?”
“真可怕...”
“我们要和温师兄说吗...啊!”躲在最后的小师妹被轻轻拍她肩膀的温疏欢吓了一跳,其他人也瞬间站的端正,活像三只鹌鹑在站岗。
见温疏欢开口似乎要询问的样子,乔清率先开口:“我还没看过我的屋子呢,我先走啦!下次见,温师兄。”
“我也是,我也是,下次见!”
他们逃也似的一溜烟消失不见。
真是奇怪的孩子,温疏欢看着几个跑得头也不回的青年,苦笑中放下挥舞告别的手,将大门合上。
他转身靠在门边,低头,一片浅黄泛灰的银杏在空气中晃晃悠悠,落到他的的足尖,在他脚下是更多铺满地面,但已经有些暗淡的苦黄色落叶。
温疏欢喘口气抬头,透过近乎遮盖整个天空,纷纷扬扬挥洒落叶的硕大银杏树,凝望空中高悬的月亮。
月夜下,小院静悄悄,嬉笑的声音从二十一栋传来,似乎有许多人聚集在旁边,听不清在说什么。
啊,是那个师妹住在隔壁。
人们,为了不伤害到他的感情,避开他,欢喜热闹起来。
温疏欢不再顾及姿态,如一摊烂泥一般靠在墙壁边缓缓摊坐下来,任由自己陷入铺满银杏叶的大地,他感到自己的躯体像环绕周身的银杏叶一般,在时间流逝的间隙中,也腐烂了。
温疏欢抬手,随意拾起一枚已经破碎不堪的叶片,朝它缓缓呼出气流,那叶片就在一片热气中旋转、升腾,模糊。
14.赌
棕黄叶片簌簌坠落在脸上,耳边只余沙沙声,像被困在沙漏里,蹬、蹬、蹬,脚步逐渐靠近。
眼前的黑暗骤然掀开一叶,背光中只见银杏叶在来人指尖旋转,坠落的微光像主动描摹叶片的轮廓,轻盈、自在。
风动中他垂落的发像一泼银灰色的雨,似有似无的落到温疏欢脸侧,于是温疏欢抬手捉住了这跃动的光。
因为被扯住发丝,平静如水的男人更加深切的俯首,浓绿琥珀似的双眼在黑暗中紧盯他,像择人而噬的巨蟒。
时间在流动,但一粒沙落下的时间变得无比寂长。
“放弃我吧?”温疏欢回望凝视他的男人,哪怕那其中就是他自己。
“你现在是元婴境,至少可以活五百年,我,存活在这个身体里的我,只有几十年好活。”
“你来的路上,我已经将背包里的道具都试过一次,”温疏欢自顾撑坐,没有在乎身上沾染的泥土“几千种道具,能用的只有那些不需要修为的药剂和外观。”
面板上数据满点到逆天,但没有修为,在这个修仙世界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粗糙的手指松开,瞬间那脆弱而又纤细的叶片就坠入千片万片和它没有区别的枯叶堆中。
温疏欢控制站在身前的小号主动走向自己,宽大的怀抱将他完全拢住,感受着笼罩周身的温暖,他窝在男人的怀里,将所有即将倾泻而出的无力全部掩藏。
“没关系,他们都不要你,我要你......等我有钱了,我就给你所有想要的,你的梦想我都会替你实现,怎么样。”他呼吸急促,双手颤抖。
”活下来,温疏欢,不要死。“
“温疏欢,我和你赌,你的未来一定光芒万丈。”
金属物坠地的声音响起,锋利的刀刃在地板滚出一道尖锐划痕,堆满杂物的出租屋里只有青年沙哑的声音,此时距离他爆火,还有三个月。
在那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夜晚,温疏欢选择不要自己遗弃自己。
“没关系的。”男人的声音破碎如呼啸的狂风。
“哪怕你变成老爷爷,我也会爱你的。”
“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只要有可能够突破游戏的限制的东西,那些现在没有的,我会去要买,买不到就去求,求不到就抢。”
“我会拼命修炼,我记得游戏里成仙可以携带亲友…不会再让你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了,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守护你,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首选。”
“再和我赌一次吧。”
高大的男人肩膀颤抖,双臂用力的像要把自己的另外一份躯体揉入体内,干脆融为一体。
再和我赌一次吧,温疏欢,你的未来一定光明万丈。
两个身影重合,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逆天改命需要的从不是运气,而是面对挫折永不放弃的自我珍视。
温疏欢将心中的沙漏倒置,既然想清楚无论如何都要救大号,那他的时间就是有限的。
打开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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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一只木剑,是游戏送给新手玩家的礼物。
他看向面板,级别是卡住的,经验值之前试过是可以上升的,今天下午就把它练满吧。
陈续雨走向屋内,从厨房捧出茶壶和水杯,小心的把托盘放到桌面,静静坐下,看向不断挥舞练剑的大号。
月色下一人舞剑,一人端坐,直至日升,鸿光乍现。
练习一整夜的温疏欢终于无力的倒下,被陈续雨抱到卧房,仔细帮他理好被子,自己也躺下。
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光,陈续雨歪头看着安静睡在怀中的大号,轻轻抚去他脸颊边的泪,也合上眼。
风尘仆仆,唇边干涩的严嘉匆匆回到剑阁,将遍布血痕的剑挂到洗剑房,刚刚想抬手喝杯水,意识到温疏欢应该已经入宗,端着茶杯问身旁弟子:“温疏欢可有来剑阁?”
却不想弟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拱手行礼后问:“师长说的是新晋弟子吗?”
“自然,我已将他收为亲传弟子,”严嘉语气难掩喜悦闭目静等。
但氛围一时寂静,没有丝毫恭喜簇拥之语传来,他睁眼疑道:“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这...”几个剑阁弟子一时难以措辞,强咽口水“或许是名字错误?这温疏欢,昨日天赋测试,道石没有回应,也无字诀赐下啊。”
“什么?...不应该。”严嘉拧眉许久,骤然拍桌而起,捏御字诀承风而去,一众弟子只看得他挂在墙上本命剑的剑穗尤在晃荡。
15.缘
脑中一片混沌,破碎画面搅合不同的面孔,几乎无法看清,但又想要看清,终于脚下急促奔跑,温疏欢伸出手,几乎要触碰到对方,眼前赫然是一面镜子,可脚步已经来不及停止。
温疏欢猛地撞向镜子,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赫然坐在轿子里,周身正随着前进晃荡,一顿一顿,一个不稳向后栽倒。
头猛地撞到轿子,他发现自己脑后悬空浮现一枚碎镜,小号视野则一片黑暗。
“大清早的把我叫来,嗝、就为了你这徒弟。”
“季重光你还喝!为何一直没有画面,”一人粗声粗气“这东西是坏的!”
“亮起来了!”
听到镜中不断传来声音,温疏欢立刻意识到有人通过碎镜窥探自己,不再犯第一次见温母的错误,他装作无事一般闭上眼睛,不泄露一丝神态。
“上官师弟,这留影已看过三遍,碎镜现在有画面,不必再放吧。”一人调笑。
“宋、咳,师兄,”上官唯的音调拖长,几乎是有些艰难的加上末尾两字“看完几次都没有察觉么,呵呵,这不是我录的留影,是从凡人记忆里溯回的幻境。”
“幻境?!”粗声惊呼伴随某种碰撞到重物的声音传来,倒是被称为''宋师兄''的人沉默。
“我已托人联络因宿慧,以弟子入籍为由调取温疏欢的记录…“上官唯似乎满意对面人的反应,轻笑一声回应“我徒儿修为同辈无敌,但这般近乎完满级的幻境,不可能出于他手。”
“因宿慧那边会给吗?”宋某低声问。
“哼、”嗤笑声从镜后传来“我不信他是无根基的凡人,天魔可有不少怪东西屏蔽天机,如果是普通根骨石,说不定就被他蒙混过关,不过他没想到我们这一届会出动道石,所以露馅而已。”
“如此说来倒是有几分合理,如果他是大乘期天魔,屏蔽天机倒是可行,再加上违反天理,道不再回应…你和严师弟说过么?数日前他传信和我说收了个弟子,没有具体提及名字,这一届弟子资质皆平平,估计就是温疏欢。”
看来粗心师傅还是有点良心,温疏欢趁他们交谈向窗外看去,苍茫的戈壁数百人被铁链锁住,哀嚎四起,只掀开几秒帘子他就迅速放下。
不会吧,温疏欢强压下脑中不好的预感。
“那他应该感谢我帮他查清弟子身份,”上官唯丝毫没有在意“这乾坤镜碎片可是我花费巨大借来,只是查清我徒和那温疏欢的纠葛。”
“他说幻境之前从未见过,呵呵,不知在谁处学会糊弄师傅。”
想到自家徒弟回避自己眼神以及维护某人的话语,上官唯长叹一口气。
“如果他真如外表那般纯良,又一介凡人,到时候严嘉不要,我倒可以允诺徒弟陪他百年。”
背后碎镜细碎交谈,温疏欢未有泄露一丝异样,直到他们的推测把他往天魔这条路上越推越远…看着自己面板上有零有整的锁定时间,他有点泪目。
你们太一宗要不要这样,我都被收徒还怀疑我,会误伤凡人的知不知道——而且为什么又起承转小号。
#请立即停止你们的脑补#
和小号搞切割迫在眉睫,虽然大号可能要不中用了,但他可以多利用情缘传送,隐藏好两人间的接触。
“小侯爷,这里是俘虏营。”一人掀开帘摆,语气谄媚,躬身低头几乎看不见模样“我为您准备的礼物就在这里。”
轿子停下,碎镜中也不再传来声音。
小侯爷、俘虏,两个关键字一入脑,结合小号师傅提及‘幻境之前的相遇’…温疏欢顿时全是自己在情缘空间奋笔疾书的“旷世大作。”
不要啊——
躬身的富商抬头,发现眼前的小侯爷迟迟没有动作,眼珠一转:“知道爷怕脏,但此人不是俘虏,而是一名戏子。”
随着他抬手指去,温疏欢迈步跨出轿,碎镜随他动作上抬,极富冲击力的一幕骤然纳入镜框中。
万里暗沉积云,铅灰天穹之下是色泽更深沉的龟裂大地,鼓噪狂风倒灌,枯草叶乱舞,数百朽木如钉捆杀战俘的挣扎与嘶吼。
在这绝望画卷中,一席大红戏袍被悬腰吊起,宛若炙烧的灼灼焰心,天地间刹那似归于寂静。
碎镜随风激荡仰冲,沉沉暮云下,被缚的朱红猝然垂首,镜面辉光四散于他的脸颊,发丝缝隙间闪过破碎天空。
他神色空洞迷茫,可粉敷脸面的油彩又现出几分病态的妍丽。
“前世啊。”碎镜后传来一声压低的感叹,灌酒的咕噜声中夹杂感叹“我记忆里他还是个死人脸小孩,以前总躲在你身后,也不爱说话,嗝、要不是你徒弟就好了,我非得认识认识。”
“酒葫芦,你一个修无情道的多什么嘴。”宋某瞧着身旁上官唯的脸色不对,抬手把酒杯架在嘴边的李重光往死里灌。
“你最好祈祷他值得吧。”被毕恭毕敬捧着的小侯爷双眼先瞧泥泞的地面,复抬头望一眼被红袍裹死的人,落靴。
他走的轻快,距离越发近,木架守卫粗鲁降下吊索,被缚的红衣也随绳子晃荡一顿一顿、丝毫不顾分寸的坠到他眼前,整个人比刚才还要无力苍白,他一定痛极了,毕竟比袍子更浓的红彻底从他肩胛骨染开。
一双军靴踩住浸泥的红袍,温疏欢抬手,指尖力度游移,像在细细观察眼前人的姿色,让那染血的苍白窄脸从左转到右,最大限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呈现在碎镜里。
我怎么可能是职业病发作,这只是为了欣赏小号的美感而已!一定!
温疏欢撇着碎镜,有些紧张,故事情节已经癫到极致,在画面上增加可信度就是他最后的选择。
拿出拍剧十年的经验,优势在我!
碎镜猛地震动一下,在温疏欢疯狂鼓动的心脏声中转向他这边。
阴沉日光下小侯爷依旧俊秀,却不是之前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他的眼神,他抿紧的唇都在告诉隔镜观看的师傅们,他在意眼前人。
“这是前世。”方才咕噜咕噜灌酒的人出声“看来你徒弟还、嗝,真没骗人,他们以前没见过,但上辈子熟,哈哈哈。”
“不仅仅是认识,”这般仔细关切的作态,从那凝神的双眼中泄露的几分珍重,宋某语气随意分析“像是旧识。”
末了又补充一句:“极为珍视的旧识。”
端坐在玄纹长椅上的上官唯眉头紧锁,猛地将背几乎是撞向椅背,不堪重负的椅子发出几声吱吱音,手捂住嘴,双眼死死盯住那双捧起陈续雨脸颊的手。
“小侯爷,此人可还得用?”
在线问我是摄影师,但镜头突然活过来,在我拍靓仔的时候突然贴我脸上了怎么办,急!!
温疏欢强压心跳,拿出演员的素养,对离自己就两厘米的碎镜视若无睹,轻描淡写点头:“姿色尚可。”
碎镜再次转到他身后,温疏欢松一口气。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认识续雨,为什么?”碎镜中传来凝重疑惑句。
一句话,让他松到一半的气又憋回去,原本大步迈出的步子停止,身后的小号伸出手捏住他衣角下摆,还不待他回头就倏尔松开。
手不自然的垂落,几滴血顺着大红戏袍跌在干枯地表。
“小、侯爷…”他的喉咙嘶哑,像经历长久折磨已经坏掉,源头不再是喉咙而是胸呛气音“疏、欢,是你吗?”
几个字说的费力至极。
温疏欢回头,凝视他的脸,心头感知到他可以控制小号,但不干涉小号,似乎就像装载故事内核的NPC一般,是按照剧情人设走。
问题就是,故事是他自己写的,内核?哈哈哈哈哈哈哈。
带着心痛,温疏欢沉重的和自己对戏,几分不显眼的悲哀溢出:“你是,续雨。”
“当日洋湖一饭之恩…”说到此处他避开不去看垂落的戏子,只是用眼神示意守卫解绑,自己背过身“如果不是有你,我早已饿死,如何能被现在的家人找回,如何能有今日。”
“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说完这话他回头。
碎镜也转向续雨,可他只是如一摊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像浑身筋骨已断,彻彻底底的废人。
喉咙无法高声,双腿无力,肩膀横伤,拼命挣扎后,从脖颈蹭上许多混合泥土血液的脏污,方才悬于半空看起来都比这像样。
偏偏富商此时兴奋开口:“小侯爷,此乃俘虏营的手段,对于不服管教的东西,先用悬索吊起,两根粗筋穿蝴蝶骨,最后再高高挂起,无水无粮,再坚贞的性子,两天下来也全部磨完。”
“事后只消十多天伤口就会愈合,但里面还密密的生着疼,只要一碰身子就软。”
“为了献给您,专门安排的。”他喜滋滋的说。
这最后一句话几乎吞噬瘫在地上,浑身染泥的戏子所有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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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口口声声说什么都给自己的小侯爷。
可是这小侯爷是无错的,这一切他并不知情,他堂皇的望向续雨,伸出手想要搂抱柔若无骨的人,却又怕触碰到伤处,于是生生僵化在这里。
明明是故人重逢,却咫尺天涯,两个人就这样对视,迷茫和痛苦交织。
呜呜。
这坚贞的人终于从眼眶里流出泪来,和身旁犯下极恶罪行的俘虏们一起,无力的呜咽起来,他连哭都沙哑不明,像个怪物。
“他怎么敢…”上官唯说这话的时候在发抖,他知道碎镜里的东西是前世,但相似的音色和脸几乎模糊界限,这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从没让他哭过一次,可温疏欢竟敢这样伤他。
他的手自动捏紧鞭子,其内的器灵也蠢蠢欲动“待会我就杀了那贼…”
“这就是那温疏欢前世?真是个假仁假义之徒。”碎镜后方一清丽音打破压抑气氛,吱呀落座。
几个年龄音色各不相同的人,当即一起口呼:“夙仙。”
“小唯怎么气成这样?因宿慧的人不肯卖你们掌门面子,死活都不愿意拿档案来,只说最好不要得罪,你的东西我得还你。”
“不过我倒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儿,温疏欢虽无修为,但状态极其恒定,昨日道石于他并无感应,我疑心他是天魔,就用功法稍微吃了一点他的命缘。”
这话一出在场其他几人纷纷打一个冷颤,温疏欢急促打开面板,上面是令人心安,毫无变化的数值。
上官唯冷冷问:“如何?”
“他丝毫不觉,没有异常,没有饥饿,没有衰老,甚至我在与他相处两刻之后,竟下意识感觉到亲和,哪怕使出神魂对他探查,都只有一种感觉——道在阻隔我。”
温疏欢和小号痛苦对视中的眼神骤然一凛,这不就是,数据锁定!
不待他思考更多,碎镜中的氛围一下炸开,几个不同的声音争先抢后的开口。
“状态恒定,不老不死,天机遮掩…”宋某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我想到了天生道体。”
“宋景熙,你炼丹还是种菜种傻了?”上官唯声音高两度,连师兄的后缀都没加“如果他是天生道体,道石没不会没有反应!”
“道石确实没有赐下法诀,”想到那天的场景,夙双手撑住下巴“那天的起势来看,绝非弱者…他下去时步伐稳健,连呼吸都没有凌乱,这不像是一个失意之人的表现,倒像是早有预料。”
“最近天魔四起,他所处的地界悉数为凡人,却有大批,只有道体能达到这种吸引力。”
“如果他是道体,一切就都说得通,能夺取到一具这样的身体,那么天魔也能对道造成影响…难怪。”宋景熙连连回应。
“状态恒定就是道体?你们在开什么玩笑,那他为什么不能修行!”脚步声急促,像是有人在屋中来回踏步,鞭子拖曳音似蛇缠吐信“还不如说他是天魔…”
“纯粹的道体反而是无法修行的,”夙手指轻轻敲击扶手“不,应该说不需要修行,不老不死,长生久视他生来就有,何须如凡人一般苦海挣扎?”
“不管是不是,我们不能把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尤其告知严嘉。”粗重声音制止上官唯再开口。
“假如温疏欢知晓…仙尊也有谣传说是天生道体,他几乎不需要修炼就每日自涨修为,日子过长,我们总会知晓的。”
搂着小号坐在轿子内的温疏欢低头,一点一点的帮身边人擦拭深入指尖的血垢,心中却在思索着他们所说的话,他确定游戏锁定的只是数值,而大号的生机是在一点一点流逝的。
“其实昨日检测,确实查出几个噬魂弟子的天魔,神魂和□□不一致,我已经处理掉。”夙这时随意插话。
“温疏欢的呢?”上官唯咬牙切齿,发泄般的问。
“道阻隔开什么都看不见。”夙随意回他,像是没有往这方面思考。
握着棉巾的温疏欢原本擦拭动作一缓,突然意识到此次太一宗的审查多么严格,虽然大号的经历完全是他自己,但是他估计神魂不会是一致的。
因祸得福避开死局,他望着小号的苍白脸色,借着担忧的神色长叹一口气,轿子落地,砰——
门轴扭转,有人推开门。
“诸位能否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我徒弟命缘灯暗淡至此,就算检查他的过往也不用…这是乾坤镜?”
16.晴月
“呵,恶人先告状。”
上官唯双眸掠过严嘉掌中暗淡烛火,唇角绷紧,看向碎镜中只能小口小口咽下药液的陈续雨,掌心逐渐收拢。
清白酒液灌入大张的喉管——“咕噜、呃,怎么没了。”说话的人用力晃晃葫芦,双腿落在梨木椅角上一搭一搭,双手一摊罩住整个椅面仰头往天。
他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入门的严嘉,“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
已是合眼安睡的模样。
室内一时间沉寂,站在严嘉背后的中年男子抬眼扫过门牌,上书议事厅三字,无奈出声:”重申第一百零一次,议事厅的作用是开会,你们那些破事回自己屋内。”
“能不能学学严嘉,知礼秉节,还能帮我分担宗门事务。”
见众人都看天看地避开他的视线,陈壬伸手将季重光攥在怀里的酒葫芦一把夺过,收进随身锦囊,引得旁边粗声男子大笑。
下一秒,男子身后一只手猛地伸出,锤头重击:“你笑什么笑?霍衷你个憨货。”
“无耻偷袭,”霍衷站起,高近两米的壮硕体格瞬间将整个议事厅光线遮盖大半,虬结肌肉绷紧“别跑!”
“不习惯坐着等死哈。”季重光反手拍向腰间剑匣,两道青芒应声炸开窗棂,木屑纷飞中他蹬窗借力,整个人如断弦银箭般射入云层,只在雾海里撕开道经久不散的裂痕。
“就知道你追不上我!”他响彻云霄的大笑从腾云中传来。
霍衷拎起腰间重锤,半个字没留下,瞬间以锤头为航爆冲而去,厚重的罡风掀起严嘉长袍外缘一角。
低头抬手复原被弄皱的外袍,破旧银制命缘灯平压至茶几,严嘉拦住转身离开的中年男人:“掌门,既然碰上就帮我查查疏欢命缘减少的事情吧,看来不是某人造成的。”
“喂?!”韧鞭绷紧,其上逆刃节节咬合,
严嘉没有搭理兀自生气的上官唯一,视线落到碎镜上。
“那得回缘生龛一趟,我虽然对这方面略有研究,但具体的内容需要详查。”陈壬拍拍严嘉肩膀,向角落中的夙招手,两人相协出门。
“我也去,”上官唯急促收回鞭子,追前几步“总觉得不放心…”
门扇大开不过一刻,便被风刃抵着门板"哐啷"拍回。
乌木门枢的吱呀声漫开满室药熏 ,婢子轻挑幔帐,苦涩薄雾萦绕不去,蜡炬凝落石楠木柜圆角,如竹般一节一节倒悬。
夕阳染就一抹余光透窗而过 ,如缕如筛,浮尘悠扬其中丝毫毕显,若一道无形幔帐。
昏黄烛光旁,病郁青年垂手翻书,指腹悬在书页边迟迟不动。
“换药这等事…”他看着袖中满负狰狞伤痕的皮肤,猝然归拢书卷“怎么好麻烦你…”
他说话时候,小侯爷已经悠然迈步跨过尘光幔帐,毫不见外似的落座梨木床榻左侧,酥纸药包掷出,堪堪落入青年膝上蚕被褶皱,笑意盈盈,姿态自然。
陈续雨下意识收拢被子,双眼凝着药包滚落的踪迹低下头,碎发堪堪遮住泛红的耳侧。
温疏欢目光垂落他时,透亮的眼睛淌出一点没有混入其他杂质的暖意,没有不合时宜、让人不适的喧闹,像是晨间光洒落在一片静谧森林。
于是连同树梢上最脆弱积重的叶片也舒展了。
在一点解开衣衫的微小动静中,室内空寂无声。
“唔。”
“扯到伤口?”
“没有。”
“我有听见你扯长的呼吸。”身后的青年轻笑,有几分无赖“用了些力,抱歉,因为我不想让你以后痛。”
“不是…”指尖太过轻柔,似有若无的掠过皮肤,下腹无法克制的收紧,这种痒意不该有的。
所以难堪的声音发出来了。
陈续雨分明是比温疏欢大上一两岁的,或许是乱世食不果腹,或许是戏班子打磨,褪去宽大戏袍,他竟显得比温疏欢身形玲珑,骨架瘦瘦的蜷缩在一起,只因为一句玩笑就不安的收拢衣裳。
“还是不麻烦你,伤口自己会好的,戏班子里,经常挨打。”
“这样吗,”温疏欢若有所思,食指点在唇边,笑容越发扩大“还以为你是不愿意呢,原来没有啊。”
“后背的衣服掀起来,嗯,就是这样。”
戏子的腰身即使裹上草药也依旧纤细的惊人,后颈低低压着,随着身后人的动作微颤,如一枚至于晃动边桌随时会破碎的瓷瓶,洁白漂亮,又让人隐约在意。
“这是疏欢?确实是个善良孩子,我没看错他。”严嘉手垂落命缘灯旁,以一种放松的方式拢着,唇角依旧紧绷没有放松“乾坤镜是重器,更改因果才可用之,你们从哪里带来这碎片。”
“此乃前世,受伤的是你师弟那位好徒儿陈续雨,为这事他忙活一天,”宋景熙锤锤久坐的手脚,随意说:“申请乾坤镜不易,说是到期限就还回去,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太过忧心?我听说疏欢没有得到道石回应已是十分忧虑,你不知这孩子的剑道天赋有多高,若是因为什么岔子无法修行,我恐愧为剑尊!”
恍惚间在温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严嘉眉头下压,原本看向碎镜的眼睛挪至命缘灯。
那烛火明明灼亮,却比寻常火焰小去半数,就像命缘平白被人分去一半,看得人心生忧虑。
“啊…嗯。”注意到他开始往外飙剑气,宋景熙偏开身子倚向远离严嘉的一边,右手搭左手,心中暗骂自己多嘴“或许此事有其他原因,例如天生道体?”
“道体已千年不出,仙尊除去流言所说修为自涨,其他各种奇异灵体流言繁多,怎能轻易有此推测,其实我最开始的想法是夙仙吞吃…”严嘉凝视碎镜中被小厮叫走的温疏欢,音量渐低。
“怎么会…”想到方才夙说起“尝”时那微妙的笑意,宋景熙两手拧紧,看向温疏欢那小到过分的命缘灯火,面目逐渐有些崩坏迹象,思维不可逆转的还是朝着黑暗面狂奔。
如果自己拥有一门吞吃他人命缘即可获取功法天赋乃至修为的法门,面对一个天赋高至当世剑尊甘愿自称“愧为”、毫无反抗力的凡人,能忍住吗。
特别是“自己”早年荤素不急…不对不对,夙仙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天才的命缘没见过、没尝过。
等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怎么好像更不对了——温疏欢的天赋到底有多高?
宋景熙捧起药茶一饮而尽,苦涩味道令他思维凝滞几分,这才压住胸腔鼓噪,心思落回眼前碎镜。
“侯爷令我告知你,莫要对不干不净的人太过上心,城内百姓将来都是仰你鼻息生存,修习武道才是正途,心思收拢。”
“他也是无辜百姓,还因我受累,怎么能称之为不干不净。”温疏欢皱眉,还要再说,眼前一身短打刀疤脸男子抬手制止。
“戏子而已,小侯爷如此作态倒是令我惊奇,下午演武场见,侯爷说要亲自检验你功法练习的如何。”
温疏欢疑惑,他记得自己写剧本的时候没有添加任何武侠元素啊,哪冒出来的。
“那就演武场见。”青年两腮绷紧良久,似是还在因刀疤男子措辞不忿。
细雨打落熟梧桐,片片红叶湿绿浓,两道人影隔着未合实的门扉看不清楚,但声音却清晰的传来,屋内的人指尖划过书页,翻动的缓慢。
“你说他听见没有?”看着碎镜挪开位置,追随温疏欢匆忙离开的脚步赶往演武场,宋景熙递给严嘉一杯茶。
严嘉接茶按于桌面,他目光此时全凝在命缘灯之上,这微小火苗正稳定的一点点涨大,在那跃动的薪火中,他看见自己扭曲的眉心在焰心中逐渐舒展。
碎镜在宋景熙一个人注视下迅速挪回梧桐小院,但似乎是某人还在换衣,画面模糊。
窸窸窣窣的背景音中,两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就这样闯入画面中。
声音也似因为靠近碎镜而极大,窃窃私语变得真切可闻,不顾在场两人的意愿,关于温疏欢与陈续雨的亵渎狂悖之语通通一泄而下。
宋景熙听得脸红如潮,捂住嘴偷眼去看严嘉这个死板师弟的表情,却发现他脸色几乎不变,此刻眼神无比平淡看回,他只得尴尬一笑,盯着师弟收入袖中的双手暗骂一句假正经。
“你倒是看的心安理得。”
霜气骤然创入屋内,上官唯双手环抱匆匆落座,常年披散的袍子难得拢起,身后携书的男子没有丝毫被无视的情绪,流畅的自己抬手关门:“在看什么?”
“呃,这个,我们,什么都没看…”宋景熙接过上官唯递来的绒巾铺平至小茶几,这才见他小心翼翼捧出怀中一枚破败命缘灯,此时其内烛火渺若尘灰,几近熄灭。
“什么都没看?呵,宋师兄真是场面人,某人看到我徒受苦怕不是喜上眉梢。”严嘉将烛火捧在手心,扫视好几眼铺完绒巾的桌面,又看向破开个大洞的窗户,最后还是以掌心护住灯座入怀。
“小人之心。”
“这是谁的命缘灯?不会是…”
“你期待是谁的?”方才还怒气冲冲的上官唯骤然嘘声,像是所有争辩的力气都流失“续雨的命缘和那小古板绑在一起,他几乎要被吞噬殆尽。”
“命缘灯的大小不是受外界温度影响的。”严嘉抬手,一张硕大绢布盖住窗户破口,虽不甚好看,但至少不再漏风“放桌上吧。”
“我本来就没想放桌上,不用你装腔作势。”上官唯背过身去拉扯携书男子的袖口“算命的,你翻完书没有,有办法解决吗?”
严嘉向合上书页的中年男子方向希翼看去,两人目光交汇,陈壬摇摇头,平稳开口:“目前只查到两种办法。”
“第一种是斩断两人纠缠的命缘,使其独立,分开后可能会逐渐变强,独自存活,或者命缘太弱…”
“这个你方才怎么没说,会如何?!”
“没有转世,现世我推断应当会和天魔一致,肉身不复存在,唯余下魂体。”中年男子复又拿出一本书翻阅,几乎没有被动摇情绪“毕竟天魔都是一群没有命缘的孽障。”
“我徒弟岂不是没了,这个法子不行。”
严嘉视线转向他:“你怕了。”
“谁会怕。”上官唯昂起脖梗,一手扶椅靠半立,可膝盖才松开一点,就似被怀中灯座重量压下一般,尾椎与木椅撞击发出沉沉一响。
“他们两人命缘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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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是以你徒弟为主,一分开你倒是轻松,满口顾全大局,实际上还不是根本不在意续雨性命,我不同意他们分开!”
“神棍你说,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陈壬上扬眉毛唇角开合两次,无奈长叹一口:“是加强两人命缘,这样就可以保证相对弱小的者命缘稳固,还有,至少要叫我的名字。”
“哦,然后像个吸血的天魔一般蚕食我徒弟的命缘壮大他自己?上官唯师弟,你就不自私了?”
“你徒弟现在还好好的!“上官唯指向严嘉身侧火光明亮的命缘灯,将袍子再拢紧些“我徒弟命缘眼看着就要没,如果我不上心,他就这么没人在意、没人知晓的死了去!”
屋内争执越发尖锐,褴褛的绢布剧烈翻卷几乎盖不住被洞穿的窗栏,寒露侵染令宋景熙下意识打个哆嗦,望着外面因高原产生的细雪,忽然福至心灵。
就说酒葫芦和大师兄平常关系挺好的,怎么方才一言不合就开打,两人根本就是在他眼前演了一出双簧。
宋景熙捂住自己在争吵中逐渐疼痛的耳膜,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到掌门身上,望向中年男子。
可得到的只是对面人递过来的一本书。
文字晦涩但他并非不懂,作为药房的主理,宋景熙自入门来就以行医救人为主责,想到自家小师弟怀中那小到可怜的火苗,他揉揉额头,看了下去。
聚精会神,耳边声音逐渐静下来,唯独余下一点碎镜中传来的呼呵练武声,宋景熙标记一处关于平衡两人命缘的法子,可惜这法子必须生下来就布置,已经不再适用温疏欢他们…他抬眼望向此时练习完凡人武功的温疏欢。
只见他一边扎马步,一边缓慢握掌,练习在宋景熙看来粗制滥造的“黑虎拳”,神情专挚,哪怕额头汗水滑落至胸口,动作依然标准,似乎疲惫丝毫没有影响他意志。
倒是个不为外物所动的孩子,可惜这功法即使是在…诶?为什么出拳速度越来越快了啊,虽然无人注意的时候乾坤镜时间流速很快,但这也才一个月吧?!
眼看着温疏欢原本普通的出拳逐渐开始如同滞闪一般,在空气中挥舞出残影,身旁茶杯在桌面上小幅度跳动,水面晃出破碎波纹 ,宋景熙连捧在手中的书滑落都没有自觉。
为什么还没停止,等等,这是凡人应该有的速度吗,你不是剑道天赋过人吗?!谁允许你把凡人功法修炼成这个样子的——这小子绝对就是天生道体吧?!!
不可能出错。
大脑因为摄取的信息含量过多几乎空白,他下意识看向远处的两人,呵呵,两个没见识的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还在吵架。
在他越看越入神的时候,之前两个发出狼虎之词的仆从,就这么水灵灵的再次挡住碎镜的视野,熟悉的词汇又一点点的从两人口中吐出。
宋景熙神情几乎都要恍惚,谁准许你们在这里讲这腌渍事的,而且温疏欢就在假山后练拳,他应该是全部听到,连动作都慢下来。
“咳咳,”宋景熙捡起掉在脚边的书“还是先看看两人前世情况再决定吧,光吵架有何用?”
“哼!”
“这不能称之为吵架。”
随两人各自落座声传来,温疏欢停止练习达到lv15,提示破境,[劣等]升级[下等]的黑虎拳,看着面板上的等级经验的增长,他心中有某种预感在发烫。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事态,剧情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就是最难演的高潮。
温疏欢瞬间牵动脸部肌肉,眉骨陡然压低三寸,背部微微弓起,脚步压得沉重,果然惊两个仆从险些得撞翻廊边花卉瓷坛。
但这样还不够,他后撤半步校准方位,让竹丛新发的三寸嫩叶巧合般位于碎镜最前端,身后假山石投下大片阴影 ,遥望脚步远去的方向,骤然松弛身体垂头半响。
午后并不澄明的光线把少年脸上汗珠都衬托的如盈盈细闪,倏尔他抬头看向身旁的腊梅。此时并非寒冬,所以树上没有半点花蕊踪迹,但随着他的目光逐渐放空抽离,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他此刻在想着某人。
他脸上的苦笑一闪而逝,似乎是在感叹自己为何会出神,可下一瞬的他又像是察觉到什么本不该存在的绮思,连此处都待不下去,疾步跑开。
碎镜没有再随他动作,一转升空,画面是某处收拾规整的内室,翻书折页、热茶袅袅升烟,猝不及防,大门吱呀一声扭转,视线向上。
那尚且青涩的少年郎从门后探出头来,众人看得分明,他脸上还有未消化完全的紧张,双眼则完全浸透了喜悦,他说:“续雨。”
“什么?”嘶哑声音将书本丢至床边,赤裸的脚匆忙错穿绒屐,帮青年拉紧大敞的外袍“总是这样不仔细。”
“我…”似乎是被指尖传来的温暖融化,青年脸色如临大敌完全失去控制,喉头逐渐发软发涩,偏开头不去看他“明晚或许会是一个晴月,我可以邀你共赏吗?”
戏子眨眨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点点头。
碎镜画面推到散落的长帘前,完全看不真切,一片朦胧中,师傅们听见有人低声怯怯的问:“晴月…是什么?”
17.漩涡
夜幕下,侯府里张灯结彩,数十个侧门打开,马车压褶极深,婢子仆从一个接一个的交递礼盒,似是准备什么喜宴,唯独梧桐院中空无一人。
戏子着一袭青衣斗笠,由小侯爷牵着手,两人郊外踏青去也,不在府上。
隔开细密的叶丛,小侯爷借着夜色的遮掩,偷偷去瞧此时掀开斗笠的戏子,风过叶隙的沙沙声里,那人侧脸如玉凝瓷,盈盈而亮,白马纹的披肩随风而动,好似驰逸在他如浣纱的银灰色发丝中。
哪怕旁人闲言碎语千遍,他也丝毫不会在意,但那一日看向空挂的枝头,只觉得胸口暖意涌动,迫不及待的想看见戏子。
世人何其愚钝,但凡两人过于亲密便会误解,接着就是流言蜚语…他的续雨,是枝头梅,空中月,哪怕坠落入泥中,涤濯后也依旧如芳如明。
他要当做笑话讲给他听。
可是,当真的踏入那梧桐院,触及眼前人柔软关切的指尖,他什么话都没有了。
那一瞬间,他的想法是,原来我也不过是凡夫俗子,我也会想,摘月亮。
硕大无朋的晴月下,两人终于临近山顶,最山尖的正中央赫然有一座可供休憩的亭,亭台琉璃瓦的宫角宛若天堑隔开广袤无垠的夜空,那圆融的四只立柱端正站着,像一块以黑为底的画布,只框住月亮。
不远处随行的侍从护卫都随着小侯爷一声命令没有靠近,他背月而立,朝着有些喘息的戏子伸出手:“在这里歇息一会吧。”
戏子眨眨眼,像被烫灼似的低头,借着呼吸的急促,两手捂住胸腔中拼命跳跃的心脏,像是累极了所以没有搭上他伸出的手。
他在心中给自己找好可笑的理由,避开眼前人担忧疑惑的视线,可掌心却不自觉攥紧身上的披肩。
“我…”
“不如…”
两人的声音相撞在寂静焦灼的空气里。[ 两人的声音在寂静焦灼的空气里撞个满怀。]
“疏欢。”
在那画框中央,戏子作勾凤(反正就是戏曲手势)式,缓缓将折扇从袖口撤出,扇面一枝枯树沿上缓缓展开白梅瓣,旖旎的步态一步补作两步,那未上妆的脸隔着薄薄的折纸近了月亮。
‘不干不净的人’
“伊人啊——”他唱起戏曲,这吴侬软语忽而大忽而小,在小小亭台里转着圈的舞动起来,可脸总遮起来,看不真切。
‘戏子而已。’
“他是哭了么?”碎镜后,一直翻书的掌门突然发问,惊醒了沉浸其中的宋景熙,他当即望向上官唯,果见他分明已经气得握灯的手都在颤。
戏子整个身心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小侯爷起先还想伸出手去捉住他的衣袖,到后来已是完全沉默的模样。
一舞闭,戏子才将遮住脸的折扇一点一点收起,而那后面的脸分明不见丝毫泪滴,只有低垂谦卑的眼和苍白如纸的唇。
戏班里,上台第一步就是不能哭,妆花了,什么戏都演不成。
“续雨跳的真好。”观看的人鼓起掌来,可两人对视间,戏子却见小侯爷的脸色满是心疼“我帮你脱奴籍如何?”
“何必麻烦…”
“一点也不麻烦,”温疏欢强忍难受拉起小号哥的手,缓缓说:“续雨,我心悦你。”
啊啊啊啊他在心里猴子叫了半天感觉发毛的感觉过去,这才控制小号后退两步,视线扫过那些远处的侍从护卫。
尤其是在触及其中领头的刀疤脸男子时,戏子瞬间软化唇,近乎颤抖的说:“不可以,我不能…不配。”
最后两个字低得只有他自己可以听清,像是在提醒自己一般,他骤然脱下身上的白马纹披肩,在小侯爷不理解的眼神中,低头就要逃开——跑不了几步,身上的伤口就猝然崩开,血顺着他的步子往下滴。
“听到了呀。”宋景熙饱含感叹的开口“可怜。”
小侯爷急促追他,但不知是不是情绪波动过大,竟然一下就摔倒在庭外,后脖处露出一枚蝴蝶纹的胎记来,而戏子明明是在逃,却又不忍心的回头看他。
小侯爷抬头,只见戏子朝他伸手,可就在两人指尖接触的瞬间,戏子终于因流血过多而昏迷倒下。
明明是戏子在拒绝,可命缘飘摇的也是他。
上官唯小心翼翼看向命缘灯,此时其内灯火几乎缈如尘烟,他再抬头看向碎镜里抱住戏子的温疏欢时,几乎已染上恨意。
他知道那只是前世,想到自己那个傻徒弟前几天言说有愧,与戏子的形象重合,但那小崽子还是一样的伪善可恨。
严嘉冷笑:“倒是做了件好事。”
这话几乎是火上浇油,上官唯怒喝:“我们只能就这么看着?!”
“算命的,你不是才翻过书,给我个解决办法!”
“有,”陈壬合上不断翻页的古籍“但安全的不多。”
他从兜里往外掏东西,一本本厚重的大部头和奇形怪状的法器摆开一地,终于摸出两枚鼓起画满符咒的木牌:“这是肉身符,可以不动用乾坤镜的力量,只自身分出一缕神魂,但因为时间不确定,只能维持短暂时间,不能动用灵力,会伤害神魂。”
“此乃定位符,可以在乾坤镜内以凡血驱动,寻找…”
“还有这一件…”他絮絮叨叨。
“就这个,”上官唯拿走陈壬握在手心的一枚,直接打断陈壬的后文“接下来怎么办,我直接使用然后进入吗?”
“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时间节点,这乾坤镜是通过你选定的人来定位画面的,用手拨动向前,时间就会倒退”一边说,陈壬轻轻以手拨动碎镜,那画面如水一般泛开涟漪,竟然倒退到数日之前。
温疏欢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身边的东西都在逆向后退,倒在怀中的小号倒立而起,自己的话语也被嚼碎着倒灌,整个人像被投入了滚筒洗衣机,一个眨眼的瞬间,他竟然又站在校对场中央,练习着拳法。
下意识的,他出拳,竟然发现连同他锻炼的进度也完全倒退,他打开面板,发现经验值归零,[ 这个设定要加吗?是不是应该有这种限制?][下等]的黑虎拳依旧挂在上面。
他的预感越发强烈,当下想要一拳挥出,但下一秒时间再次前拉——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刀疤脸飞离自己,大地上像是卷起巨型龙卷风,裹挟着一切涌向未知的黑暗,面板上连同黑虎拳都直接消失,在迷蒙中温疏欢逐渐意识到为何这里是一片黑暗。
这个碎镜呈现出来的场景依照师傅们的认知,是他的前世,而来源就是他的九版废稿,所有东西也都是依照他写的那样,但如果师傅们选择了他没有写的时间节点会如何呢?
恐怕就是像现在这样,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可这里只是一片虚空,什么都握不住,如同龙卷的漩涡裹挟所有人,但其他此前表现的像有自主意识的人此刻即使被卷入脚下的苍白漩涡里,也面无表情,像是批量制作的人偶被丢进垃圾厂回收一样平常。
温疏欢不想试试自己被卷进漩涡会如何。
他固然可以不顾一切让师傅们停止使用碎镜,或者大叫救命,但面对本就不喜自己的上官唯,以及只是可怜自己天赋的严嘉,他们难道会立刻交付信任吗?真的会救自己吗?
这些仙界大能可不是傻瓜。
温疏欢还能听见碎镜上方激烈的交谈,问题既然出自哪里,必然也可以从那里解决,在这片黑暗中,除去脚下的苍白漩涡,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还有声音——冷静,冷静,温疏欢凝神,他知道小号必然也被卷入这里。
要先确定他还在吗——没有被卷入漩涡吧,一想到这种可能,温疏欢喉头瞬间发紧。
强压呼吸,稳定自己的状态,他数着心跳,终于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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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微薄的链接。
顺着本能,他在这片目不可及的前后颠倒的空间里,终于摸到了一节冰凉的指骨,他看不见来人,但那指节几乎可以说是依恋的攀附交缠上他掌心。
沙哑的声音已近在耳侧,他的身躯依旧是戏子的,以一种依附的姿态倚在温疏欢的胸口,两人十指紧握:“要我如何帮你。”
必须先脱离这个危险的位置。
温疏欢没有说话,只是垂手,两人额头相抵,他似乎慢慢同步了小号的温度,周身不再发热,他轻轻抚摸小号的脸,感受着他胸腔中跳动的无比缓慢平稳的心脏,从他的背包里取出了一张疾飞符。
驱动小号使用灵力激活此符,两人瞬间腾飞到漩涡高层,这个位置暂时不用担心被卷入苍白漩涡中。
又一张手,小号激活一张日光符,瞬间空间内的一切可见,漩涡不止一个,而且似乎是按照不同时间来吸收东西的,温疏欢看清不远处的另外一个漩涡其中有两个俘虏,那是他进入碎镜的第一日时见到的。
碎镜里的交谈还在继续,上官唯似乎完全无法选定一个时间进入,一会是担忧时间节点太前,两人最终还是会相遇,一会是担忧时间节点太晚陈续雨无法破局。
温疏欢听得怒火渐起,不经恶向胆边生,狠狠的捏了一把身边小号的脸。
上官唯是吧,你等我出去的哈,有你好果子吃!
他正试图用飞行符看看能不能越到另外一片时,碎镜后传来两声大叫。
上官唯眼看着严嘉夺走桌上的另外一枚肉身符,直接将时间挪到小侯爷的幼年,那里似乎是他与戏子相遇的最初,而他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随着一声:“不要!”
肉身符化作的中年男人已经瞬间跳入碎镜中,他再睁眼,却是满目疮痍。
十几年后铺张奢靡的侯爷府此时是一片荒地,到处都铺满灰泥沙土,男女老少尽皆惊恐神色望向天上,顺着他们的目光,严嘉看见了邪修,中年男子眉目瞬间皱起,他抬手就想取剑,随即意识到此身乃是凡人。
他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寻疏欢,于是记下邪修面目,拿出定位符号,滴血以指出方位,很快顺着标向,他找到了一间破茅草屋,一名发簪简谱,而鞋子颇为讲究的女子正从那里勾着身子逃窜而出。
严嘉一眼看出这里位置倒是颇为独特,百年柳树为木,小溪为水,破屋为木,车马道旁为金,只缺一味火,则是五行俱全,若有一位有道法的仙长在此处,可以借地利布下五行迷阵。
可惜这里只有凡人,时间紧迫,他迈步入内,只见两个孩子被藏在茅草之下,掩饰得极为拙劣,一个婴孩的裹布都漏在外面,另一个干脆只有条简陋的布包,两孩的腿都裸在冷风中。
他迅速拢起两个孩子,裹布只有一条,他用第一个孩子的裹布包起两人,动作迅速的笼在袍子下,背离着人群的走向,沿着城墙往里城去。
与邪修多年打交道,他最熟悉他们操作不过,先是攻击城内大户,再是外城区可怜的百姓,而看方才他们满身珠宝的模样,内城早就被袭击捞走,他们不会再回去,此时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想想,如何才能完全避开你们以后的接触呢…”
严嘉搂着两个孩子,而温疏欢就在他的左边,右边则是小号,他左眼蹬右眼,愤怒又无力,只能掏出婴儿拳拼命揍他。
“别闹。”似乎是被孩子闹腾,严嘉不耐的用布包将两个孩子完全包上,不仅是手,连头都窝在里面,像提了一个大麻袋似的。
躲在里面,温疏欢完全无法确定严嘉此举如果成功,是否真的会直接切断联系,听着耳边碎镜里其他人对小号命缘灯的关切。
温疏欢小小的掌心捏紧,他无法确定一个故事如果从一开始就被改变走向,是否还能维持稳定,而他和小号又会是如何。
18.门第
“疏欢送回侯爷府,如此,他便不会再流浪,两人也不会有一饭之恩。”
“至于浑人的徒弟…”严嘉似乎在思索两个婴孩的去向。
感受着袋子的颠簸,温疏欢紧贴着小号的胸口,两个婴孩的心跳似乎一上一下的互相回应着对方,但他们都太弱小了,似乎无法反抗命运——
此刻对于温疏欢和陈续雨而言,将他们用袋子装起来的严嘉,就是命运的化身,从故事的源头开始,一切都被改写。
哪怕他自己活着,小号会遇到什么呢?严嘉对自己或许由几分关切,可是他会怎么对小号呢,把他直接丢到野外?
黑布隆冬的袋子里看不清小号此时的面目,但是温疏欢完全可以感受到那具婴孩的躯体内拥有的生机远远不及自己控制的,想想也是,如果他出身良好,如何会沦为戏子,稍差一些的家庭哪怕是送去做学徒,也比戏班子好。
所以,为了两人都能存活,如果是最坏的情况,被放弃的人,也应该是自己。
他现在拥有的身体是小侯爷的,体魄健康,呼吸有力。
温疏欢心一横,伸出婴孩的手就开始脱衣服,一颗、两颗,婴孩身体毕竟弱小,他竟然怎么都无法挣脱。
小号也伸出手来,他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布,几乎不怎么费力就拧开,他睁着晦暗如碧湖的眼,愣愣看着温疏欢动作,直到被控制,才伸出手来帮忙。
将孩子抱在怀里的严嘉感受到里面的折腾,眉头皱起,但邪修近在后方,他只能低下头捂住,拢紧袍子,快步向外走。
外部的颠簸让温疏欢意识到时间不多了,对未知的恐惧激令他几乎激发出婴孩的全部力气,手拧不开,他就开始上嘴咬,小号则帮他解开另外一颗扣子。
步伐越快,动作越急,两边都在抢时间似的加快速度,温疏欢终于将衣服完全脱掉。
漆黑的布袋里看不清东西,他猛地将自己卷入小号那粗糙的裹婴布里,连发丝都看不见,小号则是套上丝绸制的布还不算完,在里面一点点套上温疏欢刚刚脱下的小衣服,可扣子却怎么也扣不上。
“您好,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孩子,丝绸裹着、穿着绣白马纹的外,我家夫人乃是侯府…”
布包瞬间被打开,还没等小号的衣服完全折腾好,温疏欢只得控制他背对来光处,而严嘉顺着那丝绸的料子一模,马上将小号抱出袋子。
“你看看是不是?”
“是的,是的,谢谢先生。”小号还好好的裹在那丝绸里,婢子一见那白马纹,就满口感谢,全然没有深究“先生有何需求,自管提出,我们夫人从来宽厚。”
“不必,我还有要事。”
“那您收下此物,”婢子竟然从上取出一枚钗子“不要嫌弃,您也是救下我的命,这不是侯府的谢,是我的,收下吧。”
婢子再三推送,严嘉见眼前人的架势,终于还是任由她将钗子送入他掌心。
目送婢子远去。
严嘉站立原地良久,似乎是在考虑要剩下的这个孩子安置何处,温疏欢攥紧那粗布,他看不到外界,在一阵近乎可怖的安静中,终于感到布袋再次晃动。
比之前更多的哀嚎和嘈杂声音灌入婴孩耳中,似乎有人在大叫救命,但无人例会,匆匆的脚步一次又一次路过,便宜师傅不会要把自己丢到无人区吧。
偶遇缺德师傅,拼尽全力无法战胜——温疏欢彻底打算躺平认命时,他感觉到自己被抱出,温疏欢不敢睁眼,直到被另外一个怀抱搂紧。
“你确定这是你家孩子?我们戏班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地方,你想清楚喽。”说话的人掖紧了温疏欢的裹布,身体轻轻摇晃着。
“自然。”
眼前老者衣着破旧褪色,衣角处补丁扎实,脸上皱纹深邃,但皮肤细白,指节纤长,没有劳作痕迹,声音也清润,依稀可辨年轻时风骨,看过来时候双眼也有神。
确定他不是个粗浅鄙夷之人,严嘉伸手掏向袖中,本想给与些许钱粮,但是手势一空,随机再次他想起,此身无法施展法术,袖中的手拧紧。
一只钗子在那里,他的指节在那上面滑动几下,但。
他终于还是收回手,脸上显出几分羞愧,向着老者后退两步,恭敬弯腰一拜:“先生,劳您照顾好这个孩子。”
“唉,你,我收下便是,只要你不后悔。”老者没有去搀扶,受下这一鞠躬,只是嘴上依旧不绕过“送到我们这的孩子可没有回去的道理,你走吧!”
老者全程没有看向他的袖子,全然没有指望把孩子送过来的人再给东西似得,但温疏欢从他细微的动作知道,老者条件也好。
他都听见肚子叫的声音了,哪怕那被压的很小,可能对面的严嘉都没有听见,但他可太熟悉这一招了,严格说起来,他和这老者还是同行呢。
当戏子怎么了,能活下来就行了!而且,他睁开另一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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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
小号正被婢子搂在怀里,温声哄着,叫他再多吃一口热羊奶,而他有多奢侈呢,竟然是喝一口吐一口!
哈!想谋害朕的便宜师傅,你绝对没想到吧,我能想到这一招。
温疏欢感受着老者的怀中温度,几乎要睡着,经过刚刚一遭,先是遭遇碎镜龙卷,再是以婴孩之身挣扎求生,都已经消耗他太多气力,此时确定自己和小号都有出去,这才松一口气。
睡眼惺忪中,他微微睁开眼睛,眼前的便宜师傅才将腰支起来,这化身完全不是他本来面貌,是个有些疲态的中年男子,竟然意外符合眼前情景。
从那双眼睛中,温疏欢模糊感知到几分真切的愧疚,心中哑然。
他以为严嘉这般人,定是冷漠之徒。
肉身符的耐用度不错,只要不受损,似乎能挺过几个月,严嘉走在日趋修缮完毕的城中,抬手拒绝一个卖饼的大娘,走向官道交接处,此时,两边马车都在整装。
左侧的马车高大豪华,连片都是辅骑,一行侍从婢女搬着轻便的东西踏上往王都的路,谈论着繁华的辅京。
右侧的车则矮小累赘,连拉车的马看起来都似乎疲惫,此刻这马不住打响鼻,中年人在费力搬东西,几个半大小子笑闹着追逐,而他们作弄中心就是一老者怀里的婴孩。
那孩子似乎比之前精神不少,小手在襁褓中挥动,被他们逗弄也不哭闹,肉乎乎的手被他们□□着。
“给我玩!我才是他最喜欢的师兄!你再大些,我教你变脸。”
“切,变脸没意思,我教你水袖,以后一定名动满京。”
“滚开都滚开,”抱着婴孩的老者背过身去“还用得着你们教?!老头子这里还有真正的绝活。”
起初两边进度不一,但不想左侧行礼多,仆从也多,很快便收拾好,右侧行礼不多,几个半大小子一阵忙活之下,竟然达成了进度一致,在日头中悬的时刻,他们出发了。
大路将一望无际的天划分为两边,散发无穷光芒的日居于中央,似乎不偏不倚,但严嘉知道,温疏欢未来的道路必定远比此前光明澄澈,如果和陈续雨对比,更是天上地下,无法类同。
作为侯爷的人生,和作为戏子的人设,自是不同的。
门第之别,最大的反而不是那金钱权势。
他撕碎肉身符号,瞬间回到太一宗议事厅,碎镜浮现于眼前,上官唯持鞭,猛然向他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