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雪》 1、冰牛奶 京北入秋后连下了一周的雨。 方幼宜从病房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住院部一楼门口走廊的地板上淌了一地的水,廊檐下的雨势跟来的时候比起来已经小了不少。 但先前立在一旁的雨伞已经不见,可能是被打扫的工人清理掉了。 方幼宜看了眼外面还没完全停下来的雨,低头翻出来手机打算叫车。 十分钟前有一通未接来电,没有备注名称。 但看着尾号那一连串的数字,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她没回拨过去,低头打字给那边发过去消息: 【我刚从医院出来,但还得回学校宿舍去一趟收拾东西才能搬过去那边的房子。】 那头没回她。 方幼宜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切出页面直接叫了辆网约车回学校。 网约车到的很快,方幼宜冒着点雨从后排上车。 车厢里开了点暖气,带上车门的瞬间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划拉过金属门把手带出略微刺耳的声音,戒圈也跟着硌了下手指内侧的软肉。 过小的尺寸挤压着有些疼。 方幼宜低头,才戴上的第五天,显然还不够适应。 一周前,她跟纪临舟飞到港城领了证。 两家目前还没任何人知道,纪临舟现在人也还在港城没回。 从民政局出来,纪临舟接了通电话,没多说什么就让司机把她送回了酒店。 方幼宜在港城酒店顶层的套房等了他两天,没收到他的消息,心里又惦记着方老太太的病,只在微信上面给纪临舟说了声就自己买了机票回京北。 纪临舟是在她落地后才回的消息,给她发了个地址,让她搬过去住。 两人在飞往港城的飞机上签了份协议。 协议内容其中一条就是方幼宜当他一年的纪太太,在此期间两个人需要同住一个屋檐下。 方幼宜盯着手上的戒指看了会儿,转了下戒圈,抬头继续看车窗外的雨幕。 到宿舍的时候几个室友的位置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研究生的毕业典礼上周就结束了,她原本也应该跟着一块收拾东西,但纪临舟说他过几天有个会要开去趟国外,得抓紧时间把证给领了,方幼宜散伙饭都没来得及吃,拍完院里的毕业大合照就跟纪临舟一块飞到港城那边领了证。 事出突然,方幼宜也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事跟方家那边交代。 一周前,为了大哥方淮昼的事情,方幼宜托了同实验室里的师兄帮忙搭手去了趟圈子里的饭局,想去找方淮昼曾经交好的那些朋友帮忙。 没想到饭局上碰到了纪临舟。 纪临舟跟方淮昼曾经是牛津大学校友,几年前方幼宜去国外的时候见过他几次。 方淮昼跟他关系还不错,但还没到交好的程度,尤其是纪家如今的地位,方家更是高攀不上。 出事后方父倒是拉下过脸主动找过纪临舟,但没见到人。 方世益身为长辈都被直接婉拒,方幼宜更不用说。 她跟纪临舟的关系可以说称得上几乎等同于陌生人。 少有的几次交集也都是在方淮昼没出事那会儿,作为妹妹跟方淮昼一起参加过几次圈子里的聚会,但印象中纪临舟对她也是再冷淡无视不过。 但出人意料的是,饭局上方幼宜求人没求到,自己差点出事,被人为难的时候纪临舟居然难得的出手帮了她一把,让她上了他的车。 当天晚上纪临舟并没送她回学校,而是把她带到了他的在市中心的一套四合院房子那边留宿了一晚。 方幼宜心里感激他,但也没提让他帮忙方淮昼的事。 是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纪临舟自己主动提的这事。 方幼宜当然是想让他帮忙的,可也清楚着,他们圈子里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 再加上哥哥的事棘手,一般人不好介入。 可她看着纪临舟风轻云淡地问出口,需不需要帮忙时,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问了句, “有什么条件吗?” 纪临舟没马上回答,只看了她几秒,从冰箱里取了冰牛奶递给她,才面不改色点了点头, “有。” “什么条件?”方幼宜接过他手里头那瓶冰牛奶,没忍住诱惑。 纪临舟让她先吃早餐,自己走到外面的露台那边抽烟。 心里惦记着事情,方幼宜很快地吃完早餐,在他客厅的餐桌边上叫他。 纪临舟当时手里的烟只抽了半根,站在露台边缘隔着点飘散的烟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掐灭烟走了进来。 白天仍旧开着灯的房间里,灯光足够的刺眼, 纪临舟低头注视着她,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波澜, “我娶你怎么样?” 方幼宜当下几乎是立刻怔愣住,但也没过多意外,更没问他原因。 方父这段时间到处给她张罗的联姻的事情,纪临舟肯定也知道。 她早就想好了无论是谁只要能帮忙解决方家现在的困境,她都能嫁。 纪临舟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好。” 没问任何原因,方幼宜一口答应。 直到领完证,到此刻。 方幼宜其实也想不出纪临舟娶自己的理由。 他需要纪太太其实找谁都可以,反正只有一年时间,总比在这种时候淌进方家的浑水要好。 又或许其实他没有那么冷血,跟方家联姻只是他为了找一个答应出手帮忙方淮昼的合理借口而已。 恰好娶他的妹妹方幼宜这个借口很合适。 — 方幼宜收拾完行李把钥匙还给宿管阿姨后推着行李箱出女生宿舍楼。 京北的秋天已经有些冷了,下过雨一地的叶子。 她准备叫辆车送自己过去纪临舟说的那套公寓那边,低头一看发现纪临舟半小时前给她回了消息: 【司机接你过去。】 她愣了愣,手机里又跳出来陌生来电。 接通,是纪临舟安排的司机打过来的电话,说车已经开到了学校外面问具体女生宿舍哪栋楼,要不要上来帮忙。 方幼宜回了不用,让他把车停在前面的路口就好,车开过来不太方便。 推着行李箱走到女生宿舍楼前面的停车位置,方幼宜一眼看见一辆黑色的宾利车。 “方小姐。” 司机一看见人,立刻拉开后面的车门,又走过来要接她手上的箱子。 “不用,我自己来。” 方幼宜弯下腰自己先把行李箱放在车后排,再上车。 司机动作顿了下,等她上车后才关上车门绕到车前。 — 纪临舟的那套房是套中心的大平层公寓。 比想象中要大,上下两层加起来估计快有一千平。 方幼宜之前没来过这边,也不知道大门密码。 婚前她只去过纪临舟的那套四合院。 纪临舟是港城人,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在港城,这两年纪家那边开始往内地发展,纪临舟才经常来京北。 方幼宜此前很少跟他接触,因为她哥评价说纪临舟不是什么好人,最好离远点。 方幼宜对他并不了解。 少有的几次接触纪临舟给她的印象都很冷淡,纪家那边也情况复杂,从那样的龙潭虎穴里冒出头的人,想当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她也很听哥哥的话,尽量远离着。 纪临舟安排的司机带着她上楼交代了一些就离开了。 方幼宜在二楼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三间卧室都差不多,分不清主卧次卧,只有一间窗户是全落地窗的房间里衣帽间放着一排女人的衣服。 可能是纪临舟之前带女人来过。 方幼宜选了另一间房,把自己的东西暂时放了进去。 去港城那几天她在酒店闲着没事,在网上看了两天两夜纪临舟的八卦。 不过相关的新闻几乎都是工作上的,偶尔有几条他家里的,很少有跟女人相关的。 但方幼宜也不关心他的个人私生活。 更加不介意他婚前的事情,至于婚后的具体相处情况,她觉得还是要等纪临舟回来后再跟他重新商量清楚。 虽然他两结婚没什么感情,但她也不太喜欢那种混乱的夫妻关系。 — 方家的事情还没解决好,方幼宜搬到婚房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联系了律师又跑了趟看守所那边。 从早上七点等到中午快十一点依旧没见到人。 律师出来有些为难的跟她讲, “方先生目前情绪不太好,让你下次别再过来了。” 方幼宜捂着饿了一上午开始疼的胃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说了句好。 律师送她到山下,方幼宜让他在便利店把自己放下来,进去买了份热米糊站在便利店的长椅边上喝完。 从方淮昼出事这一个月来,她来了不下数十次,方淮昼都直接不见人。 方幼宜喝完米糊,放下纸杯准备出去,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 她低头打开,是纪临舟五分钟前发过来的消息—— 纪临舟:【今晚回京北。】 方幼宜看着消息,想了下,回了个好字,又给他发过去, 方幼宜:【你有空的话,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关于她跟纪临舟的婚后的事情,还有她哥这事。 领完证都快一周了,方家的事情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魔/蝎/小/说/m/o/x/i/e/x/s/.c/o/m 2、木质冷香 纪临舟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她发过去的消息,一直到晚上都没回。 方幼宜从山上下来回了家,下午的时候收到实验室那边教授的消息,说她之前负责的一个样本数据有问题,她又跑了趟学校实验室那边去重新跑数据。 之前一段时间都被方家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数据样本的事情全靠实验室的师兄师姐帮忙才勉强解决,方幼宜在实验室的电脑前呆到天黑都没什么感觉,直到跑完数据一看时间发现居然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周末整个实验室也只有她一个人。 她立刻抓起手机,关了电脑打算出去,才留意到手机上大概两个小时前纪临舟给自己发过来的消息。 纪临舟: 【哪里见?】 方幼宜有些手忙脚乱,才想起来自己今晚还约了人的事情,立刻给他回过去, 【不好意思,我刚刚一直在学校实验室这边,你现在落地了吗?】 那边没回。 方幼宜先拿起书包,走出实验室,到门口,手机忽然有陌生电话过来。 她愣了下,点开接通, “方小姐,你们实验室的具体位置方便发个定位过来吗?” 手机那边是纪临舟的私人助理徐易的声音。 方幼宜立刻打开微信,把定位发了过去。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宾利停靠在马路边。 方幼宜立刻小跑着到后排车门那边。 “方小姐。” 徐易从驾驶座上下来,帮忙她拉开一侧车门。 “谢谢。” 方幼宜朝着他点了下头表示感谢,往车里看了眼。 纪临舟靠坐在后排,听见车窗外的动静他并没有转头,仍旧在处理工作,车内的光线昏暗但仍旧能看得出他肤色冷白,五官极为优越,下颔线条冷峻料峭,只是气质尤为冷冽。 方幼宜第一次跟方淮昼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些怕他,即使现在领完证,也仍旧还是觉得很有距离感。 她攥着手里的包,抿了抿唇,没开口说话,先弯腰上车,紧紧靠着她这一侧的车窗坐下。 车厢里一路安静。 方幼宜在想该怎么开口提方淮昼的事情,她跟纪临舟实在是太过不熟悉,仅有的了解也只是因为方淮昼。 车子往前驶了一会儿,方幼宜视线一直在看车窗外。 纪临舟似乎终于处理完工作,关了电脑,冷不丁开口道, “陪我吃个饭?” 他口吻平淡,显然是在跟她说话,但视线却没看她。 方幼宜愣了下,想了想,点头轻声说,“好。” 晚上十点不少餐厅都已经休息。 车子绕过几个路口,停在一个胡同口边。 天黑以后路都不太看得清,方幼宜没认出来是什么地方。 纪临舟推开车门下车,徐易过来给方幼宜开的门。 方幼宜下车后才觉得地方有点眼熟,她先前跟方淮昼来过几次。 方淮昼出事的地方也是这边。 方幼宜停下脚步没动,抬头看了眼在路边打开打火机点了烟的纪临舟,神情有些不解。 纪临舟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长吸了一口烟,朝着另一侧吐出烟圈,才不紧不慢开口, “不是要谈你哥的事情吗?进去边吃饭边谈。” 他说完,扬了下自己手上的烟,示意她先进去。 方幼宜愣了下,犹豫了片刻,往院子里面走。 这边是开在四合院的私房菜,平常来的人不多,院子里开着灯,进院方向的房间隐隐传出来点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 方幼宜脚步停顿了下,没有马上进去,站在门口的廊檐下,打算等纪临舟从外面进来再一起进去。 深秋的晚上有些凉,纪临舟过了两分钟才抽完烟进来,看她站在屋外的廊檐下没进去, “站这儿不冷?” 他淡声开口,随手把外套脱掉递给她。 方幼宜摇头,想说不冷,但他已经直接把外套丢给她。 西装外套上有很淡的烟草味夹杂着点清苦的柑橘香,方幼宜微微愣了愣,抱着他的外套,跟在他身后往里走。 门推开的一瞬间,里头的人动静声忽然全停了。 方幼宜视线被挡住,没看清里面的状况,只闻到一股有些刺鼻的女士香水味道。 “哥你怎么过来了?” 里面有人开口,好像是叫纪临舟,窸窸窣窣的传来点动静声音。 纪临舟停在门口,肩膀几乎完全地挡住里面的情况,等声音停了下来才转过头看方幼宜。 方幼宜根本不清楚里面在干什么,手里还抱着他的外套,神情有些懵, “怎么了?” 纪临舟没说话,低眸看了眼她手里抱着的外套,伸手拿过,顺便接过她手上的包一起丢给边上的服务生。 房间里开着暖气,但阳台没关,又冷又热的。 纪临舟拉过边上的一张单人沙发示意她坐下。 方幼宜没搞清楚状况,但还是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四哥,这谁啊?” 包厢里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衫的年轻男人好奇开口问,脖颈上挂着点红,有些刺目。 纪临舟没理会他,拿过边上的菜单递给方幼宜。 方幼宜没接,摇了摇头,低声说, “我不饿,你点吧。” 方幼宜之前来过几次,觉得这里的菜色一般,都是些川渝菜,她吃不了。 纪临舟把菜单放在她手边的茶几上, “新菜单,全换了。” 方幼宜微愣,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拿起边上的新菜单翻了翻,果然全换了。 她点了两个菜,把菜单放回去。 纪临舟站在旁边给她倒了杯水,拿起菜单看了眼,又加了几道新的菜色。 包厢里的服务生接过菜单拿去后厨。 房间里除了刚才那个深蓝色衬衫外,还有一个男人,两人身边都带着女伴。 刚才纪临舟没搭话,这会儿他们也没再问,但视线都各自落在方幼宜身上,很不动声色地打量。 方幼宜手里捧着水杯没喝,听见他们很低的对话声,讲的是港城那边的话,不是京北人。 纪临舟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菜上的很慢,服务生先端了后厨早炖好的鱼汤进来。 方幼宜从下午开始就没怎么进食,胃里正不舒服着,先喝了碗汤。 后面的菜也陆陆续续的上,其他几个人包括那两个带过来的女伴都没过来吃东西。 只有她一个人在桌上吃东西,纪临舟跟包厢里那个深蓝色衬衫还有另一个男人一起走到外面对着露天四合院的走廊边上聊天,那两个女生也都在各自玩着手机,没主打跟她搭话。 过了会儿,包厢门从外面扣了扣。 徐易推开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戴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纪总。” 徐易开口叫了声。 纪临舟从外面进来,刚才那个深蓝色衬衫和另一个男人都带着各自的女伴从包厢里离开了,走出去之前那个穿着深蓝色衬衫的男人忽然笑嘻嘻的叫了她一声嫂子。 方幼宜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带上门走了。 纪临舟倒是神色平淡,并没有说什么。 徐易把那个女人带进来后也出去了。 纪临舟走到餐桌对面的茶柜边,抬起眼皮扫了眼刚才徐易带着进来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似乎有点怕他,很明显的往后退了一步,但却没走,而是低着头摘下来帽子和口罩。 方幼宜这才看清她的脸,正是一个月前在网上指控说方淮昼侵犯了她的那个女模特。 这一个月来方家都在到处托人找她,但压根没半点踪迹,他们还以为她跑到国外去了。 方幼宜立刻站起身,想马上给方世易那边打电话。 纪临舟视线淡淡看了她一眼,低头往跟前的茶具里倒茶, “下次开庭她会过去。” 方幼宜胸口起伏了下,手捏紧了桌子边缘,低声说, “谢谢。” 纪临舟没回答,徐易很快进来把那个女模特给带了出去。 深蓝色衬衫和刚才那几个人都没再回来,服务生开始继续往包厢里上菜。 方幼宜其实已经不大吃得下了,只想着赶紧回去给方父打电话说一下这个事情。 纪临舟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走到桌边拉开椅子, “先吃饭,徐易会联系你哥律师那边。” 方幼宜抿了下唇,又说了声谢谢。 这几天下来,她对他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谢谢,但除此之外她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纪临舟面上淡漠,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好像也兴致缺缺,拿了烟和打火机从包厢里离开,只留下她一个人。 — 方幼宜一个人在包厢里吃饭,中间服务生又敲门进来几次,纪临舟一直没回来。 等吃完饭徐易才过来带她离开。 方幼宜上了车才发现纪临舟早已经在车上,车厢里还有一股很明显的酒精味道,很显然是纪临舟喝了酒。 他闭着眼靠坐在椅背上,西装外套放在后排座椅上,横亘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有些越界。 方幼宜很小心地把他的外套往边上挪了挪,给自己腾出来位置。 纪临舟似乎被她发出来的动静声音吵醒了,他睁开眼睛,视线有几秒钟短暂地落在她身上,神情有些冷淡,像在辨认她是谁。 方幼宜以为他喝多了不认识自己是谁,指着自己的脸轻声说, “我是方幼宜。” 纪临舟没说话,盯着她看了会儿,过了有半分钟才嗯了声,重新闭上眼睛转过脸没再看她。 — 徐易直接开车把他们送到了公寓那边。 纪临舟喝了酒,方幼宜原本还有点担心他可能不太方便上去,但车才停在地下车库,他就自己拉开车门先下了车。 徐易没跟上去。 方幼宜从另一边下车,有些紧张地跟在他身后。 等电梯的时候纪临舟并没有跟她说话,两个人并不像是夫妻,而是刚好搭乘在等同一部电梯的陌生人而已。 电梯到了一楼,纪临舟先迈步进了电梯,伸手扶着电梯门,等她进来。 比起在刚才在车里的样子,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喝过酒的样子。 方幼宜走进去,跟他站的距离稍微有点远。 等到了楼层,方幼宜先一步出电梯,过去按密码锁开门。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过于着急,她连着按错了两次,准备按第三次的时候,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过来,挡住了她按键的手。 鼻息间卷了点很淡的烟草味道和木质冷香。 纪临舟站在她身后,挨得有些近,侧低着头看她,把西装外套递给她。 方幼宜愣了愣,接过他的外套,稍微挪了点距离。 纪临舟恍若未觉,低着头操作了几下,转身看她,略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来。 方幼宜走到门口的监视器那边,看着上面的瞳孔录入。 纪临舟接过她手上自己的外套,让她站到自己的位置, “看上面。” 他从身后抬了抬她的下巴,示意她抬头看上面闪烁的红色镜头。 方幼宜身体僵硬了下,抬头看着监控器里自己的表情,觉得有点傻。 “那边。” 纪临舟站在边上,一边操作一边教她看的方向。 监控器里两个人的身影挨得有些近,方幼宜感觉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肩膀还时不时擦过她的头发,耳边的发丝有些痒痒的。 “好了。” 纪临舟退后一步,视线看向她, “试试开锁。” 方幼宜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看前面的密码门锁。 门滴一声打开,她松了口气,立刻拧开门把手推门先进去。 脚步快的有点像逃离。 客厅里的灯也早在进门的时候自动打开,一片明亮刺眼。 方幼宜换了鞋,先往沙发那边走。 早上离开的时候她的笔记本还放在那边。 纪临舟把外套随意的丢在一旁,扫了眼沙发那边的人,走到岛台那边去倒水。 方幼宜拿了自己的笔记本就要上楼,但又停了下脚步,转头看岛台那边喝了酒好像不是很舒服的人,犹豫了下开口, “你,需要我帮你煮点醒酒汤吗?” 纪临舟仰头喝完水,放下水杯,视线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不用,你上楼休息吧。” 方幼宜松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抱着笔记本小跑着先上楼。魔/蝎/小/说/m/o/x/i/e/x/s/.c/o/m 3、湖泊 纪临舟第二天就又去了外地出差。 方幼宜看到他早上发给自己的消息的时候莫名松了口气,其实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还是有些紧张,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 下楼简单自己做了三明治,方幼宜很快收到了方父那边的消息说律所那边有新进展了。 其实昨晚见完那个女模特后她就大概知道方淮昼的事情不用担心了,后面的情况等律师那边消息就好。 方父约她下午一起去看守所那边看看方淮昼,方幼宜用实验室那边的工作当借口推拒了。 她研究生的专业学的是植物学,本科那会儿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跟着当时的导师开始打杂做实验,就在学校外面的私人实验室。 工作环境简单,跟读书的时候没多大区别,实验室里的也都是一些曾经的师兄师姐。 纪临舟不在家,一连几天方幼宜都在实验室里,中间去医院看了两次方老太太,只有晚上才回公寓这边休息。 跟结婚之前比起来,除了从宿舍搬到这边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纪临舟上次回来好像只是帮她处理方家的事情,走了快一周时间也没主动联系过她。 说是协议结婚各取所需,但他其实好像也没让她做什么,两人的条款里,也就只有她扮好纪太太,以及一年内不允许她提出离婚这两条条款。 周五上午出门之前,一楼餐厅那边有点动静声,方幼宜还以为是纪临舟出差忽然回来了,放松的心情又提了起来,连下楼都变慢了,他帮了方家的事情,但自己这个纪太太却好像当的不是很到位,在心里打腹稿想着要说什么好,脚步声却停在楼梯口。 过来的人不是纪临舟。 “太太。” 一个有些陌生的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微笑着跟她打招呼,自我介绍说她是纪临舟从港城那边请过来负责日常起居他们的阿姨,姓周。 方幼宜愣了愣,忽上忽下地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原本想问纪临舟怎么还没回来,但话又止住了,纪临舟回不回好像确实没什么必要跟她报备。 周姨的厨艺很不错,方幼宜难得早餐没敷衍过去,吃得很丰盛,还有点撑。 出门之前周姨还给了她一份食谱表格让她填写,说想了解一下她的口味偏好,后面做饭的时候好注意。 方幼宜拿着那份食谱表出门,在电梯里的时候她打开看了看,又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白天一整天都泡在实验室里,下午的时候导师说上个月发了一笔工资,晚上带他们去边上的农家乐那边吃饭,顺便去农家乐的园子里带几株蔬菜苗回来种在他们实验室后面的大棚空地。 方幼宜在去农家乐的路上接到了方父的电话,告诉她方淮昼那边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了,等月底的时候会重新开庭。 可能是徐易那边联系的时候说漏了嘴,方世益电话里试探着问了她跟纪临舟领证的事情。 其实再糊涂也该明白,纪临舟先前连面都不肯见,现在愿意安排私人助理亲自出面帮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许是觉得有愧于她,挂断电话之前方世益问她这周末有没有空,带着纪临舟回家一趟,商量一下他们婚礼的事情。 方幼宜不清楚纪临舟怎么想的,没有直接回答,只说纪临舟还在外地出差不在京北,等她晚点问问。 “幼宜你拍毕业照那天干什么去了?” 车里同实验室的学姐钟静给她递了实验室里自己种的番茄,忽然开口问。 “谢谢,”方幼宜接过拿起一颗小番茄咬进嘴里,不是很清楚地说, “家里有点私事。” “什么事啊,有没有能帮忙的?”钟静性格外向热情,大一刚入校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了,一直很照顾方幼宜。 方幼宜还没把自己领证结婚的事情讲出来,手上的戒指她也早在纪临舟出差的第二天就摘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八卦?” 前排开车的师兄打断他们, “幼宜都说是私事了。” 方幼宜感激地看了师兄一眼,之前导师带她去饭局的时候师兄也在,方淮昼的事情师兄家里也出过点力。 “我跟幼宜什么关系,问问怎么了?”钟静踹了一脚前面的车椅背,“你少来挑拨离间。” “靠,我开车呢。” 两个人吵吵闹闹了几句,但也把方幼宜的事情带了过去没再继续追问。 农家乐是他们实验室聚餐经常来的地方,老板是他们导师的朋友,一到地方服务生就带着他们去了之前经常去的包厢。 秋冬季节的农家乐其实没什么吃的,但前段时间农家乐的老板去了南江那边买了些新鲜的粉藕,炖了莲藕汤。 吃完饭大家都在包厢里一块玩斗地主,方幼宜不会玩牌,从包厢里出去透气。 七八点钟外面的天已经全部黑透了。 方幼宜沿着农家乐外面的池塘走了一圈,找了片空地坐下来。 晚上有些冷,她穿的少,坐了会儿就冻得手脚冰凉,但又不想回包厢那边。 农家乐后厨那边传来做饭的声音,还有老板去催促的声音。 今天晚上过来的不止他们这一桌的客人来的时候方幼宜就看见了,前面的空地那边停着好几辆车。 她低头看了会儿前面的池塘,想到方世益说的周末带着纪临舟回家吃饭的事情,翻出来口袋里的手机,打算跟纪临舟说一声。 比起当面跟他沟通,她更愿意隔着手机讲。 方幼宜:【我爸让我们周末回家一趟吃个饭。】 她没说商量婚礼的事情,因为纪临舟大概率没打算办婚礼。 一年后就离婚,办婚礼的话可能不太方便。 消息发过去她就没管,直接就把手机丢在边上的草坪。 夜晚的湖面波光粼粼的,还有鱼时不时跳出来水面,农家乐养的鸭子也有几只漂浮在上面。 方幼宜拿起边上的石头丢了一只过去,那几只鸭子毫无反应,水面溅起来一点涟漪又不见。 她盯着湖面看了会儿,忽然发现对面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天太黑,看得不是很清楚。 对面的人站在岸边在抽烟,身形在模糊的暗影里显得很高,手上的烟蒂在黑暗中猩红的一闪一闪,在此刻安静漆黑的农家乐环境里显得有几分吓人。 方幼宜心口跳了下,有些害怕,立刻起身打算拿起手机回包厢。 抓起手机的时候屏幕跳动着,有电话打了进来。 没有备注的陌生来电,但熟悉的连号很明显是谁。 方幼宜忽然间没那么害怕了,接通电话放在耳边。 她往湖对面看过去,那边的男人手里还夹着烟,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起了电话,蓝色的屏幕暗光幽幽冷冷的,隐约照清楚了几分他的面庞,有些熟悉。 “方幼宜。” 电话那边传来纪临舟的声音。 方幼宜握着手机,视线怔怔地看着湖对面,也完全看清了岸边人的面庞。 是纪临舟。 他怎么在这里? “在这里干什么?”纪临舟先开口问了出来。 他语气漫不经心。 隔着手机传来沙沙的声音磨着耳膜。 方幼宜看着湖对面的人影,可能因为太久没见不自觉有些紧张,但还是如实讲, “实验室里导师请聚餐吃饭。” 他出差好像已经快一周多了,方幼宜这会儿忽然看见他,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他今天晚上可能又要回家。 纪临舟那边沉默片刻,过了会儿才嗯了一声。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但也没挂电话。 方幼宜看见他站在对面,掐灭了手里的烟,走了两步,从岸边离开往她这边过来。 她愣了愣,有些想走,但又知道这会儿走掉只会显得她好像是在躲着他一样。 上次录完密码锁的时候其实也是。 方幼宜再迟钝也隐隐感觉到纪临舟第二天就走了,肯定是因为发现她在躲着他。 但她也不太想让包厢里的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知道自己跟纪临舟的事情。 手机还没挂掉,脚步声踩在农家乐泥地的声音越来越近,纪临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这边。 方幼宜把还放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抬头看站在岸边上的人。 “不冷?” 纪临舟低眸看了眼她身上略显单薄的卫衣,往她一侧站了站,挡住风吹过来的位置。 方幼宜习惯性摇了下头,仰头看他,主动开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纪临舟视线落在她冻得有些通红的脸颊上,没回答她的话,脱下身上的大衣,伸手准备披在她肩膀上。 “不用,我不冷。” 方幼宜担心等会儿回包厢的时候会被问,拒绝的按住他的手。 纪临舟动作顿了下,低眸视线落在她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淡淡道, “今天下午。” 他视线从她的手慢慢移到她脸上,没再把衣服给她。 方幼宜哦了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越界,收回手,又说了句抱歉。 纪临舟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只是忽然问, “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方幼宜愣了下,看着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 纪临舟低眸视线盯着她,沉沉的,看不出太多情绪。 方幼宜心跳忽然有些快。 他长相本来就是偏冷硬锋利的那一卦,再加上他几乎不怎么笑,神情总显得冷梢而薄情,但是当他像这样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人的时候却难得有种很认真专注的样子。 四下无人,深秋的晚上寂静而冷。 方幼宜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莫名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大脑也在快速的思考自己丢了什么。 纪临舟却忽然往前迈进了一步,随手把臂弯间的昂贵大衣放在脚边,伸出手,把她拉近几分。 手腕忽地被攥住,方幼宜下意识地想挣脱。 纪临舟有些强硬地按住她的肩膀,但并不讲话,只视线平静地看着她,慢慢托起她的右手。 方幼宜感觉到他手上的冰凉坚硬的戒圈触碰到指骨。 而她空荡荡。 纪临舟垂下眸,目光落在她手指上,淡淡道, “戒指丢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4、苏打水 戒指。 一周前的港城,方幼宜飞机一落地,徐易就安排好了车接他们去了民政局。 受台风影响,那一周都在下雨,雨从京北下到港城,方幼宜在机场外不小心打湿了衣服,纪临舟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上车后又吩咐徐易开车先到民政局旁边的商场给她换了一套干净的新衣服。 两个人领完证后出来,方幼宜还在低头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发呆。 纪临舟就在接完一通电话后让她上车,说先送她去他在这边酒店的私人套房。 在车里的时候纪临舟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来一枚戒指递给她。 方幼宜当时还没太反应过来,看着他手里戒指有些发愣,并没有伸手去接。 纪临舟看着她,把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戴在无名指上的同款男戒给她看了眼,她才意识到他是在给她递婚戒。 忽略掉原本应该出现在婚礼交换时候才会有的,方幼宜还是接过戒指,当着他的面戴上了。 纪临舟显然是不够清楚她的手指尺寸,戒指有些小,方幼宜费了点力气套进去,看他视线没从自己的手指上挪开,也像小学生检查作业一样的给他看了看。 戒指给的随意,她也理所当然没太当回事。 所以上周两人领完证后纪临舟又出差,方幼宜也在他出差的第一天上午就在家里的洗手间里用护手霜和沐浴液一起把戒指给取了下来。 纪临舟托着她的手腕,力度不重不轻地,但显然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不戴婚戒这个问题。 “没丢,在家里。” 方幼宜觉得脸颊有些烫,有种自己不遵守协议被抓到现行的感觉。 “为什么不戴?” 纪临舟问。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也松开了原本有些力度的按着她肩膀的手。 方幼宜稍稍吐出来一口气,却并没有放松的感觉,仍旧像在被盘问, “不太方便。” 她想了想说, “有时在实验室那边我们会去后面的植物园松土,手里不适合戴着东西。” 其实也确实是实话。 他们导师总喜欢在后面的恒温棚里种些不应季的果蔬,有时候会让他们去帮忙当苦力。 纪临舟不知道有没有信她的话,可确实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大衣,拍了拍上面沾染的杂草, “等会儿跟我一起回?” 方幼宜微怔,摇了摇下头, “等会儿坐师兄师姐的车,很顺路。” 纪临舟低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没太多情绪,但没再说什么,提着大衣往岸边走。 方幼宜也跟着一起上去。 “四哥,你一个人跑到这儿干嘛?” 湖对面的黑影里跑出来个人影,朝着他们这边开口。 方幼宜听出来对方的声音,是那天在四合院包厢里那个穿深蓝色衬衫的男人。 纪临舟没回答那边的人,只是侧头看着她,“什么时候走?” 方幼宜往农家乐里边看了眼, “等他们打完牌差不多。” 纪临舟顺着她的视线往里看了眼,没再说什么。 方幼宜觉得跟他这样站在一块也尴尬,又看见对面的人好像也在往他们这边走,立刻开口说, “那我先进去了。” 纪临舟没应声。 方幼宜低着头从他身边小跑过去进了农家乐里面的包厢。 钟静他们玩了没一会儿就说困了要回去睡觉,方幼宜看了眼时间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从农家乐里出来,方幼宜看见之前停在门口空地的那几辆车还没开走。 “看什么呢?” 钟静在车上叫她, “幼宜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去我家睡?” 钟静家里农家乐这边稍微近点。 方幼宜摇头拒绝, “不用,明天周末,我想去医院看看我奶奶。” 主要是纪临舟才回来她就又找借口不回家,实在是太过明显。 “好吧。” 钟静耸耸肩,往她肩膀靠了下, “我眯会儿,诶幼宜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方幼宜微怔,想到刚才跟纪临舟的短暂接触,可能是他身上的味道沾到她身上了, “可能是农家乐那边有人抽烟。” 钟静往前凑了凑,“什么烟啊,还挺好闻。” “……” 方幼宜到家的时候纪临舟还没回来,她上楼洗了澡,回到自己的卧室。 关上的门的时候,一楼客厅那边传来动静声,应该是纪临舟回来了。 方幼宜想了下自己要不要下楼跟他打个招呼,但又觉得奇怪,最终只是把门关上。 — 周末不用去实验室,方幼宜打算去医院看看方老太太。 下楼的时候周姨正在厨房那边收拾。 纪临舟在餐桌那边吃早餐。 方幼宜走过去,尽可能自然的跟他打招呼, “早。” 纪临舟目光落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也淡声开口, “早。” “……”方幼宜觉得在餐桌边跟他一起吃早餐有点奇怪,转身走到冰箱那边。 她早上习惯性喝一杯冰牛奶,不过最近天气转凉,太冰的话胃有些不舒服。 从冰箱里取出来牛奶。 “周姨。” 纪临舟忽然在身后开口叫了声。 “哎。” 周姨从厨房跑出来,手里端着杯热牛奶递给方幼宜,笑着说, “先生刚才让我热的。” 方幼宜愣了下,接过牛奶,不知道该对谁说谢谢。 周姨给她倒了牛奶又跑进厨房里继续忙了。 方幼宜站在岛台边手里捧着热牛奶。 餐桌那边忽然有声音。 是她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纪临舟抬起眼看过来。 “我的电话。” 方幼宜立刻过去,抓起手机,“不好意思。” 她边说边握着手机出门去接电话。 是座机号码。 方幼宜接通, “喂?” 那边声音有些嘈杂,过了会儿才有熟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方小姐是我。” 是医院那边打过来的,方老太太那边。 “怎么了?是奶奶有事吗?”方幼宜稳了稳声音,视线从阳台外面的落地窗往客厅那边看。 纪临舟已经从餐桌前离开,往一楼那边的书房过去。 方幼宜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心里有些好奇的想,纪临舟今天不打算出门吗? 还是说他后面都要一直住在这里了? “什么?” 方幼宜听完护工的话,握着手机的掌心攥紧了点,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 方幼宜从阳台进门,岛台那边的牛奶还没动。 她握着手机,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犹豫了下,往纪临舟书房那边过去。 书房的门居然并没有关,黑色的门露出一片空隙,能看见点里面的办公桌。 纪临舟并不在桌前。 方幼宜抬起手,轻轻扣了扣门。 “进来。” 纪临舟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方幼宜推开门,站在门口没进去,看着站在书架下方柜边的人,开口说, “是我。” 纪临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取了一只杯子,往里面倒了没有酒精度数的苏打水,淡淡地说, “我知道是你。” “有事吗?” 方幼宜手垂在一旁,神情有些纠结,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纪临舟也不着急,只走到办公桌旁。 “你能不能陪我去医院,我奶奶想见你。” 方幼宜鼓起勇气说完, “我知道这样很冒昧,因为本来应该是我配合你,现在却要反过来拜托你帮忙去奶奶面前,但是你放心,只有这一次,后面我会自己处理。奶奶她刚刚动完手术,我不想让她现在就担心。” 医院护工那边刚才打过来电话,方老太太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方幼宜联姻的事情,大发雷霆,跟方世益大吵了一架,现在要求见纪临舟。 方幼宜说完,有些紧张的等着纪临舟的回答,也已经做好他会回绝自己的准备。 “可以。” 纪临舟开口,视线看向她, “我陪你去。” 方幼宜微微愣住,没想到他会答应的那么快, “我奶奶可能会问你一些奇怪的问题,因为她很关心我,怕我们两结婚……” “嗯,我知道。” 纪临舟打断她, “我会跟方老太太说清楚,让她放心。” 方幼宜对上他平静的面庞,顿了顿,认真道, “谢谢。”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仰头一口喝完苏打水,放下杯子,不紧不慢道,“下次可以说点别的。” —魔/蝎/小/说/m/o/x/i/e/x/s/.c/o/m 5、茶沫 纪临舟没让司机开车送他们过去,从车库里挑了辆方幼宜没见过的黑色库里南开了过去。 方幼宜坐在副驾上,往医院过去的路上一直在跟纪临舟叮嘱等会儿见老太太时要注意的地方。 方老太太是整个方家最关心她的,方幼宜之所以在母亲去世后还留在方家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她。 担心纪临舟等会儿被老太太问住,方幼宜把自己暂时能想到的各种喜好都跟纪临舟讲了一遍。 纪临舟打着方向盘,视线大部分时候都在看前面的路况,只时不时在她说到一些地方的时候侧头问两句。 方幼宜也不清楚他有没有记住,但很快就到了医院。 乘坐电梯上去,看护阿姨正在门口,一看见她立刻就过来,又注意到边上的纪临舟,微微有些怔住,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称呼。 “奶奶呢?” 方幼宜往病房里看了眼。 “老太太说让……” 看护刚说了半句话。 “你先别进来,让他自己进。”老太太声音中气十足的。 方幼宜微怔,抬头视线去看纪临舟。 纪临舟神色平静,并没有说什么,反而眼神安抚了她一下,把车钥匙放到她手上,开口说, “刚才车好像没停好。” 方幼宜接过车钥匙,看着他推开病房门进去,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隔音很好,几乎一瞬间完全将病房内外的声音隔绝掉。 看护也安慰道, “老太太心里有数,不会为难的。” 方幼宜嗯了声,没再说话,手里捏着纪临舟给的车钥匙下楼去刚才的车库那边检查情况。 周末的上午时间,医院的地下车库里还没多少车,库里南停靠的位置没任何异样。 方幼宜心里大概也清楚纪临舟刚才估计是故意支开她给她找事做,让她转移注意力的。 在医院楼下等了会儿,方幼宜低头一直在看脚下的草坪。 直到手机响起,是纪临舟的电话。 之前那串号码她昨天晚上存了下来,备注了纪临舟的名字。 方幼宜立刻接通,有点紧张, “奶奶让你上来。” 纪临舟在电话那边开口说。 方幼宜卸下一口气,听见那边传来方老太太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喊纪临舟吃水果,好像已经完全不生气了,而且还对纪临舟很满意。 上楼到病房门口,里面传来点声音,开了电视,上面在播方老太太喜欢的昆曲。 纪临舟在病床边,旁边放着削好的梨和剥开的山竹。 “奶奶。” 方幼宜走门口站了两秒,才开口叫病床上的老人。 方老太太今年已经七十,动完一场手术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还苍老几岁,头发白了一大半, “长大了,结婚这事都瞒着我。” 老太太嗔怒着瞪她,但没有想象中那样生气。 “您之前手术,怕您担心。” 方幼宜走过去,在纪临舟边上站着。 纪临舟正在拿纸巾擦手,闻言抬头看方幼宜,伸出一只手递过去,问她, “车停好了?” 方幼宜这才想起车钥匙还在自己手上,把钥匙放到他手掌心,开口说, “我刚才去看了,没什么问题。” 纪临舟嗯了声,接过车钥匙,手指擦过她的掌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多停留了两秒。 方老太太在边上看着,唇角露出点笑意,又跟纪临舟讲, “小纪,我想跟幼宜聊会儿,你方便到外边等等她?” “奶奶,你们聊。” 纪临舟起身,把椅子往边上挪了挪,让方幼宜坐下,转身帮他们把门带上出去。 — 方幼宜跟老太太在病房里待到快中午,陪着她看了好几遍牡丹亭。 不知道纪临舟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老太太居然丝毫没问她跟纪临舟的事情,也没怎么提这事,反而都是问的这段时间方家的事情。 等到护士进门说老太太得休息了,方幼宜才从病房离开。 门口走廊长椅那边空荡荡的,纪临舟估计早就走了。 方幼宜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到中午了。 她直接下了楼,一楼的花坛那边,纪临舟正站在台阶那边抽烟。 旁边是医院种的树,已近深秋,树叶早已经枯黄,掉了一地,地板和花坛里的泥地里也全都是。 纪临舟低着头,夹着烟的手散漫地垂在一侧,在用鞋尖不重不轻地踢着掉在花坛边缘地板上的叶子。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侧过头视线看过来。 方幼宜没想到他还会等在这里,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有些愧疚,快步走过去,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纪临舟在她过来之前已经用手掐灭了烟,空气中只有一股很淡的烟草味道,并不难闻,跟她平常在公共场合闻过的那种劣质香烟味道不太一样。 纪临舟看着她,“去哪儿?” 方幼宜愣了下,被他反问住。 纪临舟看她没说话,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会儿,开口道, “走吧,回家。” 方幼宜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烟蒂,顿了下跟上去。 到地下车库,方幼宜坐上副驾,低头系安全带, “快到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吧。” 请他吃饭应该算是实质性的感谢吧,比说谢谢要好。 纪临舟正在把车往外开,闻言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去哪儿吃?” 他视线看着前方, “我对京北不熟。” 方幼宜知道他前几年都主要在国外和港城那边发展,是今年年初上半年才到京北的。 “我知道有一家店日料很好吃,你喜欢吃日料吗?” 方幼宜低头打开手机看餐厅。 纪临舟开车着,没有马上回答,听见她在边上又继续说其他餐厅的名字。 在说到一家很有名的网红打卡餐厅的时候,纪临舟忽然开口说, “就这个吧。” 方幼宜微微愣了愣,她刚才说的是一家云贵菜,开的时间不长,但很火,排队都要很久。 纪临舟是港城人,按理来说口味应该清淡些。 但方幼宜还是说好,低头在手机上提前排队等位。 开车过去的时候前面还有二十多桌。 店里的服务生带着他们去后面的包厢等位置。 方幼宜之前陪钟静来过一次,觉得菜品还不错,就是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等位的包厢隔着屏风跟其他的隔开,前后都有人在说话。 别人都是熟悉的朋友过来边等边聊天,方幼宜不知道要跟纪临舟说什么,两个人也都不讲话,她有点后悔带他来这边吃饭。 “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 她试探着开口, “那边有一家粤菜也不错。” 纪临舟低头倒了茶,推了一杯到她跟前,抬眼看着她说, “不用,就这家。” 方幼宜哦了声没再说话,低头端起茶,抿了一口。 漂浮在水面上的茶沫卷到舌尖,有些涩。 纪临舟坐在对面,从头到尾也很安静,但视线却好像是落在她脸上,在看她。 方幼宜低着头,怀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好几分钟,那种被人看着的感觉跟昨天晚上在湖对面几乎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抬头。 桌对面,纪临舟确实是在看她。 “怎么了?” 方幼宜有些懵,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以为是脸上有东西。 纪临舟看着她,并没有说话,看她擦脸的动作把手帕递给她。 方幼宜愣了愣,接过手帕。 深灰色的方巾手帕上有很淡的烟草味道,还有他身上的木质冷香。 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手帕在手上拿着也没什么用,只是平添了一股紧张感。 纪临舟坐在对面,也没说她脸上是哪里碰到东西了,只是低头喝茶, 过了几秒钟,他才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开口说, “你跟以前不太一样。”魔/蝎/小/说/m/o/x/i/e/x/s/.c/o/m 6、肩胛骨 不知道为什么,方幼宜觉得这话从纪临舟口中讲出来好像有些奇怪。 他们并不熟悉,在此之前甚至都没见过几次面。 唯一一次印象最深刻的,是五年前第一次见面。 方淮昼二十五岁生日,方幼宜瞒着大家偷偷跑到牛津去给他过生日。 生日宴上纪临舟当时也在,他是方淮昼的校友,加上两个人都是当时学校球队的,平常往来比较多。 整个宴会期间纪临舟基本都在别墅楼上没下来,根本没怎么参与。 但听当时哥哥另外几个朋友讲,他愿意过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方幼宜当时还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只是大概的从哥哥那群朋友们口中得知他是港城纪家的太子爷,身份很不一般。 等到宴会结束,她打算回酒店休息,忽然想到自己相机没拿,又折返回去找相机。 人群尽散后的别墅泳池只剩下一片狼籍,水面还漂浮着不知道谁留下来的昂贵外套。 方幼宜看见有人站在泳池的边缘,手里拿着她的相机在翻看。 担心相机里的照片被看见,她下意识地觉得有些恼怒,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看对方长什么样子,快步走上前一把从对方手上去抢自己的相机, “mycamera!” 她伸手去拿。 对方抬起手,举高,并不打算还给她的意思。 方幼宜生气了,仰头这才看清对方的脸。 一张十足英俊陌生的面庞,浓眉,利目,薄唇。 在此之前完全没见过的一张亚裔面孔。 她皱眉,以为他只是方淮昼请过来的同学,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次是用的中文, “这是我的相机。” 对方却不以为意,只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举高相机,骨节匀长的手指在相机侧面操作了两下。 方幼宜这下是真的觉得有些被冒犯了,刚刚想说话。 “幼宜?” 方淮昼从别墅里面出来,身边跟着他当时的女伴, “你不是回酒店了吗?” 方幼宜微微有些愣住,没有再去抢纪临舟手里的那只相机,只是说, “我东西忘了拿。” “是吗?”方淮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皱了下眉,看向她边上的纪临舟,开口介绍道, “这是纪临舟,你跟着大家叫他四哥就好。” 方幼宜脑袋有些发懵,侧头对上纪临舟平淡的视线,开口叫了声四哥。 听见她的称呼,纪临舟唇角似乎很淡的扯了下,没应声。 但却把相机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算是还给了她。 方幼宜拿起相机,检查里面的照片,发现被删掉了好几张。 第二天她就飞回了国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纪临舟。 — 方幼宜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有些没太反应过来。 纪临舟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视线看着她,淡淡地说, “觉得冒犯的话可以不用回答这个问题。” 方幼宜抿了下唇, “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纪临舟注视着她的脸,了然地抬了抬眉, “那就不说。” 吃完饭已经到了下午,完全过了饭点的时间。 方幼宜觉得这一顿饭吃的格外尴尬,两个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纪临舟好像不太爱讲话,但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相处,反而还挺好脾气。 晚上到家,方幼宜吃完饭就去了楼上的卧室。 协议里纪临舟对她基本没要求,唯一相对苛刻的地方就是两个人必须同住一个屋檐下。 但不用在一个房间,而且还楼上楼下,其实也还好。 周二下午,方幼宜请了一趟假,跟方世益一起接老太太出院。 方灵没过来。 方淮昼刚刚出事的时候她回来了一趟,之后就又继续进组拍戏了。 车停在医院外面,司机在帮忙搬东西,方世益去跟主治医生那边沟通后续的情况,方幼宜跟看护一起推着老太太上车。 在车里等了会儿方世益才过来。 前段时间忙着方淮昼的事情,方世益看上去要比先前憔悴不少,看见她还是温和笑着开口, “晚上在家吃饭,阿姨炖了你爱吃的菜。” 方幼宜这两年已经很少回方家,偶尔周末才会过去看看老太太, “好。” “你也劝劝你奶奶,别生我气了,”方世益看着边上的老太太,有些无奈。 方老太太还是不怎么给他好脸色,气着先前瞒着她联姻的事情。 “听孙姨说,你前两天还带着临舟来看过你奶奶?”方世益冷不丁开口。 方幼宜点头, “嗯,周六上午来了躺。” 方世益似乎是有些意外,但侧过身看了眼车窗外,没有说什么。 “你跟临舟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有没有订好日子?” 方老太太开口问。 方幼宜微愣, “婚礼?” 方老太太搭着她的手,挺高兴的样子, “临舟没跟你说?” 方幼宜摇头, “他没说过这事。” “妈你跟临舟怎么说的?他说了办婚礼?” 方世益也开口问。 方老太太瞪他一眼,冷哼道, “肯定要办婚礼,不办婚礼像怎么回事,委屈幼宜就这样嫁过去啊?” 方世益觉得冤枉,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还得看幼宜他们的意思吗?” 方幼宜抿了下唇,既不想让奶奶担心失望,但又怕麻烦纪临舟, “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 — 纪临舟最近一段时间都在京北这边,晚上到公司那边开了个视频会议,等结束的时候已经天黑。 跟港城的温度不太一样,京北一入秋后温度一天下降的比一天冷。 司机的车停在楼下,徐易过去帮忙拉开后排车门。 这几天纪临舟基本每天回的都是跟方幼宜那边的房子,司机也没问地方,直接开车往那边过去。 车里安静了会儿,徐易在前面的副驾上接了个电话,是港城那边打过来的,隐隐约约传出来点声音,加上徐易开口说话的语气,听着那头像是发了不小的脾气。 等到电话挂断。 徐易才开口, “那边知道您结婚的事情了,不知道怎么还知道了您最近要在内地这边办婚礼。” 纪临舟靠着椅背,微仰着头,领口解开了几粒扣子,露出一截冷致的脖颈喉结线条, 他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过了会儿才说, “不用管。” — 纪临舟到了家,打开门锁的时候才发现客厅里的灯一直开着,似乎有人在沙发那边。 他脚步放慢了点,解了大衣外套,走到沙发那边。 方幼宜趴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抱枕,浅色的家居睡衣,头发散开着,已经睡着了。 纪临舟皱了下眉,走近把大衣披在她身上,把室内的恒温调高了些。 他不习惯家里有其他人,白天的时候阿姨在,但六点以后就离开了,方幼宜大概率在这里躺了有几个小时。 纪临舟站在沙发边,视线落到她脸上,看她鼻翼翕动了下,像是有些呼吸不畅,几根发丝在她鼻尖轻轻的挠动着。 他弯下腰,伸手把那几缕头发拿开。 手背靠近的瞬间忽然发现她呼出来的气有些不正常的滚烫。 “方幼宜。” 他开口叫了她一声。 沙发上的人皱了皱眉,没反应。 纪临舟伸出手,掌心覆盖在她额头。 滚烫一片。 纪临舟起身,抓起边上的手机,打算叫徐易把车再开回来,但又停下来,俯身用大衣包着把沙发上的人抱了起来。 比想象中要轻。 肩胛骨几乎硌着他的手腕,她的脸埋进他的肩膀,扑热的呼吸烧的皮肤嫣粉,也跟着喷洒到他脖颈边,手臂从大衣的另一侧垂下来露在空气中。 纪临舟动作停顿了下,低下头看了她两秒,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魔/蝎/小/说/m/o/x/i/e/x/s/.c/o/m 7、发烧 方幼宜从下午回来后就在等纪临舟回家。 她原本想像之前一样直接在手机上跟他聊,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周姨做好晚饭离开,她洗完澡下了楼,从七点开始在沙发那边等,手边的书滑落到地毯上,人也跟着睡了过去。 梦里开始冷,但无意识的,有些醒不过来。 方幼宜缩着肩膀,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摁着自己的额头,什么东西贴了上去。 眼眶有些痛,她迷迷糊糊强撑着睁开眼睛。 纪临舟给她系好安全带,从车里的医药箱找到了退热贴,刚刚才给她贴上,方幼宜却忽然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你发烧了。” 他开口,告诉她, “送你去医院。” 方幼宜皱了皱眉, “我没事,” 她胳膊动了下,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件男士大衣,是纪临舟的。 纪临舟没管她,已经侧过身发动了车辆。 “太晚了,” 方幼宜靠着椅背, “我吃点药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纪临舟没有说话,只从车前的后视镜里扫过她仍旧通红的脸, “家里没有退烧药。” 方幼宜低头看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烧的确实没什么力气,又重新靠回椅背,但还是解释, “我原本是想等你回来。” 她声音低低的,在车厢里显得很轻。 好像因为给他添麻烦而感到愧疚。 纪临舟把车开出库,没有回答她的话。 方幼宜把大衣外套往边上拉开点。 “下次可以电话让我早点回。” 纪临舟短暂地侧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道。 方幼宜顿了下,脑袋烧的有些晕乎乎的,迟缓地点了点头, “好。” 过了凌晨时间医院只有急诊。 私人医院这边,护士安排了单独的病房去吊水。 方幼宜不太想在医院呆太久,但又看了眼上面的挂水瓶数,觉得今晚大概率是回不去了。 纪临舟从外面打完电话进来,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吊水。 “护士刚刚来过。” 方幼宜开口,声音有点哑, “你不用管我,先回去休息吧,我明早自己回家。” 纪临舟没说话,把吊水的位置调整了下,低头看她手臂上的输液管。 “纪总,” 徐易敲了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一只打包袋和文件包,看见方幼宜又开口, “太太。” 方幼宜愣了下,下意识看纪临舟。 徐易之前都是叫她方小姐的。 纪临舟神色平静,并没有说什么,只走到沙发边,拿过徐易带过来的办公包,从里面拿出笔记本。 徐易把打包袋拿到方幼宜跟前,拆开的时候有丝丝缕缕的香气溢出来。 是打包过来的一盅汤。 方幼宜抬头,纪临舟在沙发那边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 徐易把汤放在她旁边方便的桌上,转身带上门出去。 病房里很安静,方幼宜用另一只手喝的汤,时不时抬头往一旁沙发那边看过去。 纪临舟工作的时候很专注,好像完全不知道外界在干什么。 方幼宜喝完一碗汤,才把盖子盖上,一只手不太好收拾,动作很慢。 纪临舟那边合上电脑,站起身走过来,把病床上的餐桌和碗一起收走。 “……谢谢。” 纪临舟没说什么,只抬头检查了下她上面的挂水,垂眼问她, “要给你多拿两只枕头吗?” “不用。” 方幼宜摇头, “我这样就好。” 纪临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沙发那边继续处理工作。 四瓶吊水,方幼宜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换的吊水,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护士正在给她拔针,纪临舟站在一旁。 针头拔出来有些走血,护士把棉签压上去。 方幼宜伸手按住,抬头看了眼窗边,天还是黑的,但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到了早上五点多。 纪临舟拿起电脑和车钥匙,出门前看了看她,又把大衣披在她肩膀上。 走出医院大门,外面的路灯昏黄,黑色库里南停靠在路边。 纪临舟先上车,把车往回开了点,放好电脑后下车过来帮她拉开车门。 天空泛着点蓝,慢慢有点光亮了。 方幼宜上车,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拿掉了手上的棉签。 纪临舟侧头看见她自己低头系好了安全带,看了眼她刚才打针的那只手背。 昨天晚上她半夜睡着,中间几次他帮他换吊水,方幼宜睡姿不太好,手肘抵着,针头往里偏了偏,发现的时候已经肿了,刚才护士帮忙拔针的时候青青紫紫的,她也一声没吭,好像完全不怕疼。 到了家,周姨已经在客厅准备做早餐的,看见他们从楼下上来,微微愣住。 纪临舟走到岛台那边倒水,跟周姨说, “她身体不舒服,最近清淡点。” 周姨看了眼方幼宜苍白的小脸,点头说好,马上又进了厨房。 “还早,你先上楼睡一觉。” 纪临舟走到沙发边,给她递了杯温开水, “我今天在家办公,有什么想说的等你醒了再说。” 方幼宜烧了一晚上嗓子干哑的厉害,但还是开口, “好。” 到卧室一觉睡醒已经到了快十点。 方幼宜才想起自己今天还没给实验室那边请假,起身去床头找手机。 打吊水的那只手撑着床单,不小心蹭了一下,青紫的位置立刻刺刺的疼。 她吸了一口气,拿过手机,才看见实验室的群里钟静他们早上的时候在群里at问她身体有没有好点。 方幼宜把消息往上翻了翻,才看见导师在群里通知了下说她今天休息。 不知道是谁已经帮她请好了假。 方幼宜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客厅里飘散着一股很香的味道,是从厨房那边传过来的。 周姨不在客厅。 她觉得口渴,走到岛台那边去倒水。 一连喝完两杯水,旁边忽然有动静声传来。 她转头看过去,纪临舟从书房出来。 方幼宜放下水杯,看着朝着这边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发烧把脑袋也跟着一起烧坏了,她就那样站在原地不动的看他也走到岛台边,但一句话都没有讲。 纪临舟站在她对面位置,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只杯子,给自己倒了水。 “厨房里有粥。” 他喝完水,看她始终站在那边没动,开口道。 方幼宜点了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先问了句, “早上是你帮我请的假吗?” 纪临舟嗯了声,神色淡淡, “我跟你们导师有合作。” 方幼宜愣了两秒,眼睛微微瞪圆了几分,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纪临舟放下杯子,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方幼宜沉默了下,摇了摇头。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跟纪临舟的关系,但是他们的协议明明白白的说她需要给他当纪太太。 被人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 “你昨天晚上想跟我说什么?” 纪临舟看着她的脸,开口问。 方幼宜这会儿想通了,也不再纠结,直接问, “你打算跟我办婚礼吗?” 纪临舟停顿了下,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想办吗?” 方幼宜摇头。 纪临舟面色平静,略微挑了眉毛,问,“为什么?” “这样你会有很多麻烦。” 方幼宜如实说。 一开始只是因为方淮昼的事情,一旦牵扯进真正的两家联姻,纪临舟只会被更多次的拖下水。 “办了婚礼,那就不止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家人。” 方幼宜看着他,很清楚地把关系讲明白。 她知道奶奶是为了她好,但方世益想大办婚礼,其实更多的是想让方家跟纪家扯上关系。 “就因为这个?” 纪临舟视线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 方幼宜点头, “嗯,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这样。” 方幼宜说完,忽然发现纪临舟的眼睛好像弯了下,像是笑了下,转瞬即逝的。 她略微愣了下,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纪临舟低头看着她,没说喜不喜欢,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淡声地说, “不用想太多,什么婚礼我都给得起。”魔/蝎/小/说/m/o/x/i/e/x/s/.c/o/m 8、Lawrence 方幼宜跟方家没有血缘关系。 十岁那年,离异两年的方菁跟方世益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不久之后就带着方幼宜到了方家。 这些年方家除了年龄跟她相仿的方灵外所有人都对她很好,但五年前方菁去世,方幼宜也没了继续待在方家的理由,再加上学业问题之后就搬出了方家,偶尔会回家看看老太太。 确定了要举办婚礼,周五的时候方幼宜跟纪临舟回了一趟方家。 饭桌上方世益表现的很是殷勤,方老太太之前在医院见过纪临舟,对他同样满意,但刚刚动完手术身体并不能坚持太久,没一会儿就被看护带回房间休息了。 方幼宜不想打扰方世益想聊的事情,找了个借口上楼说收拾东西。 方菁去世后第二年方幼宜就从方家搬了出来,房间也空置很久,但方老太太会定期让家里的阿姨来打扫,偶尔让方幼宜回家陪她聊聊天。 房间还是方幼宜中学时期的样子,床头的编织洋娃娃是方菁在的时候给她做的。 之前回来的时候东西基本上已经全部都收拾过一遍,没什么要带走的。 以后可能就更加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了。 方幼宜找了只纸箱,把编织娃娃和以前的相框都装进去。 到楼下的时候纪临舟跟方世益还没从书房那边下来。 方幼宜抱着纸箱坐在沙发那边等,过了会儿楼梯那边才传来动静声音,纪临舟从楼上下来。 方幼宜也站起身,往他身后看了眼,没看见方世益。 纪临舟走过来,看了眼她放在一旁的白色纸箱,把手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帮忙她抱起。 方幼宜抿了抿唇,抱着他的外套,跟着他走了出去。 徐易的车在外面院子里候着。 纸箱不大直接放在了前面的副驾的位置。 到家后时间已经有些晚,纪临舟进门后接了通电话,去了书房那边。 方幼宜担心动静打扰他,把纸箱放在一楼客厅的茶几那边就上楼了。 洗完澡后她才想到纸箱还没拿,又轻手轻脚的下楼。 一楼的灯还没关,纪临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书房那边出来,正站在一楼客厅沙发边,茶几上放着喝了一半的酒,低头在翻动着手里的书页。 方幼宜愣了愣,看见自己打包带过来的纸箱就在边上,纪临舟手里拿着的是她下午装进纸箱里的一本杂志。 纪临舟听见动静声,抬起眼看向她,把手上拿着的那本杂志合上放回去, “刚才掉出来的。”他淡淡开口,像是在解释。 “没事。” 方幼宜走过去,看见纸箱边上确实遗落了些东西,蹲下身去捡另外的几个零碎的小物件重新放回纸箱。 灯光下纸箱里纪临舟刚才放进去的那本杂志此刻正上朝着,露出封面上一张稚嫩又漂亮到张扬的脸,是方幼宜。 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应该是她十五六岁的时候。 方幼宜拿起杂志,想把封面的那一面朝下。 “拍的很好。” 纪临舟在她拿起杂志的时候忽然淡声开口。 方幼宜手上动作顿了下。 “什么时候拍的?”纪临舟视线落在那本杂志封面上,漫不经心地问。 方幼宜攥着那本杂志的书脊, “很早了,” 她声音清清淡淡的,并没有回避的意思, “十五岁吧,我妈妈还在的时候。” 她抬头,朝着纪临舟笑了下。 那本杂志封面上的方幼宜也在笑,但跟现在全然不同。 方菁是芭蕾舞演员,方幼宜从小也跟着学习芭蕾,十五岁那年参加一场比赛,拿了个很不错的奖项。方菁非常高兴,联系了当时国内很有名的少女时尚杂志期刊专门做了一期方幼宜的专访。 封面上十五岁的方幼宜穿着白色的练功服,乌黑长发绾到后脑勺,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站在舞蹈房的落地镜前,仰着脸从镜子里看镜头,脸上带着点害羞的笑,但眉眼间全是小女孩的漂亮和张扬。 很难让人把她跟现在的方幼宜联系到一起。 “不过我已经很久不跳芭蕾了。” 方幼宜把箱子盖上,没有打算讲太多, “谢谢你今天陪我回家。” 纪临舟神色平淡,看了她一会儿,并没有说话,只拿起茶几上的酒杯,仰头干掉了杯子里的酒精, “早点休息,明天徐易会接你去试婚纱。” 方幼宜点头, “好。” 纪临舟说完,提着空酒杯转身往岛台那边的酒柜过去。 方幼宜看着他的背影,顿了顿,抱着纸箱上楼。 — 婚纱设计师是纪临舟安排的,专门从意大利飞过来的。 一共准备了十几套婚纱,还有晚宴要穿的礼服。 婚纱设计师是个亚裔的年轻女设计师,几套婚纱礼服设计的其实都挺好看,完全按照方幼宜的尺寸和风格来设计的。 方幼宜从上午被徐易送过来后就开始一套又一套的试,但始终都没怎么仔细看镜子。 设计师似乎看出她的心思, “看看镜子,这么漂亮,不是应该高兴一点吗?” 方幼宜抬起头,往对面的落地镜面墙看过去,白色的缎面裙摆逶迤坠在地板上,手工刺绣镶嵌进去的珍珠精致但不显得繁复,镜子里的人五官明艳到近乎有些刺眼的好看,素颜都能撑起这套华丽的重手工婚纱,只是表情确实看不出来有当新娘子的样子。 领证的时候其实还没有太大的实感,全程半个小时的时间就结束。 但这会儿要办婚礼了,方幼宜才开始有种很真实的感觉。 她真的要嫁给纪临舟了。 试衣间外忽然有声音传过来,方幼宜正在低头看裙摆上的珍珠,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是设计师的助理, “lawrence先生来了。” 方幼宜微愣,抬起眼往试衣间外看过去,她站的位置正对着外面的沙发,纪临舟在沙发那边翻着婚纱设计图纸,听见动静声抬起头,也正好看向她,两个人视线撞上,他目光落在她婚纱上,好像只短暂地停留了那么一两秒钟,并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方幼宜抿了抿唇,也偏过头。 “lawrence。” 婚礼设计师笑着看门外的纪临舟, “不进来看看你的新娘?” 纪临舟站起身,把手上的图纸放到桌上,朝着试衣间这边走过来。 “好久不见,tina。” 他语气淡淡,明明是在跟婚纱设计师打招呼,视线却在看方幼宜。 方幼宜被他视线看的有些不太自然,提着婚纱裙摆地指尖攥紧了点,转身侧对着他。 裙摆上缀满了钻石和珍珠,有些过于的重。 旁边设计师的助理立刻起身帮忙去身后提着婚纱裙摆。 tina是纪临舟之前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朋友,这次回国是受托专门飞回京北来为他的婚礼设计婚纱的。 tina原本正在忙着一个时装周的比赛,但实在是太好奇lawrence的新娘子长什么样子,所以还是一口答应了邀约。 在牛津的时候纪临舟就很受欢迎,不止是他们华人圈的,不少性感漂亮的外籍女同学也都表达过对他的喜欢,但他身边却从来没有过什么女伴,很难想象他会跟什么样的女生在一起。 但见到方幼宜后tina却好像又有点明白。 “tina。” 一旁助理过来叫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去接个电话。” tina笑笑,看了眼镜子前的方幼宜,又看向纪临舟, “lawrence,麻烦你帮帮你的新娘子换一下婚纱了。” 她说完,冲着方幼宜俏皮的眨了下眼。 方幼宜怔了怔,想说不用。 但tina已经转身跟着助理下楼了。 二楼的试衣间只剩下两人。 纪临舟目光看向她,迈步往试衣间里走了两步,拉上门帘。 原本足够宽阔的空间顿时显得有些闭塞。 方幼宜从镜子里回看身后的人,抿唇道, “我可以自己换。” 纪临舟弯腰提起她的婚纱裙摆,抬起眼视线也从镜子里看向她,好像没听见她拒绝的话一样, “需要我帮你解开吗?” 方幼宜愣了愣,虽然婚纱里面还有贴身的裙子,但这样的行为好像还是有些过于亲密了,她下意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 “不用,我自己来。” 纪临舟看了她两秒,没再说话,只帮她提着过重的裙摆,往后退了两步。 重工婚纱穿上和脱下都过于繁复,方幼宜站在镜子前,低头去解婚纱后面的盘扣。 手臂有些够不到腰后的位置。 纪临舟站在一旁,视线平静地从镜子里看她动作,并没有上前打算帮忙的意思,但却也没挪开视线。 方幼宜扭着身子,肩膀和胳膊都有些脱力,脸也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红。 纪临舟看了她几秒,迈步上前,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揽过来。 “不用,我,” 方幼宜低声道。 纪临舟垂着眼,把她的手臂扭按到一侧,低头解开婚纱后腰的束缚。 重工婚纱里是贴身的白色长裙。 方幼宜从镜子里看见他低着头,半张脸几乎挡在她脖颈后,只隐隐露出一截冷淡好看的下巴线条。 鼻息间有清淡的罗勒柑橘调的香味,好像是他用的剃须水。 方幼宜后知后觉地忽然意识到点什么,挣扎了下想把手臂从他掌心挣脱出来。 纪临舟抬起眼,视线在镜子里跟她对视,下巴几乎贴着她的脸颊,有薄热的呼吸和剃须水的味道, “别动。” 他面色平静,手掌却滑落到她腰间,掌住她的腰,几乎完全的把她钳制住, “还没好。” 方幼宜后背僵硬了下,下意识地绷紧后背,不再动作。 两个人靠的近,纪临舟的肩膀就在她的脸颊边,稍微一侧头几乎能够听见他胸膛传出来的心跳声。 门帘外tina和助理好像忙完上来了,对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过tina似乎临时又有事,跟助理交代了几句又走了。 方幼宜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渐远。 婚纱已经完全地剥离掉下来,重量瞬间卸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绸缎贴身长裙。 方幼宜觉得腰被握着有些不太舒服,想开口让纪临舟放开,但因为过度的紧张和屏息让嗓子干哑无法发声,只能从镜子里看他。 纪临舟神色淡漠,手掌依旧将她揽在怀里,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肩膀,靠的很近。 两个人的视线在前面的落地镜里交汇。 试衣间门帘的一角似乎被风吹开,设计师助理从外面走过去,但没有开口叫他们。 方幼宜侧了下肩膀,想开口说话。 纪临舟却忽然松开手,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开,他什么话也没说,也没看她,转身拉起帘子迈步出去。 设计师助理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lawrence先生。” 门帘一侧被风掀开,纪临舟拿起一旁托盘里的苏打水仰头灌下,过了几秒钟,才有声音冷淡的语调传来,是对设计师助理道, “进去帮她换下一件。” 他说完,声音渐渐消失了点,好像是离开了。 “方小姐。” 助理进来,抱起地上刚刚换下来的婚纱, “我们继续试下一套。” 方幼宜有些迟缓的嗯了声,视线从地上的裙摆移开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才忽然意识到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点潮湿。魔/蝎/小/说/m/o/x/i/e/x/s/.c/o/m 9、兰草 方幼宜试完婚纱下楼的时候纪临舟已经走了。 时间还算早,她让徐易把自己送回实验室那边。 后面一周都要忙婚礼的事情,估计没空再去实验室,方幼宜打算把自己养在实验室后面的那株兰草搬回家。 一楼的客厅外面是个空间很大的阳台,方幼宜把兰草放在窗边的位置,仔细检查了下这边的通风和采光才确定好。 晚上周姨忙完后就离开了,方幼宜在楼上整理自己之前带过来的行李箱。 十点多的时候楼下传来点动静声音,好像是纪临舟回来了。 方幼宜听见声音,想到白天试婚纱时候的事情,没有打算下楼,但过了会儿,楼梯那边有声音过来,停在她房间门口, “太太。” 徐易在门口敲了敲门。 方幼宜犹豫了下,放下手上的衣服,起身过去开门, “怎么了?” 门打开,她闻到徐易身上有一股酒精味道,看上去也有点狼狈的样子。 徐易面露难色, “纪总喝多了,麻烦您给他煮个醒酒汤,公司那边我现在得马上赶回去一趟。” 方幼宜愣了愣,有些意外,但这种事情肯定没办法拒绝,还是点头, “哦,好。” “那纪总就麻烦您照顾了,我先走了。” 徐易说完,转身匆匆离开。 方幼宜站在原地,听见楼下很快传来关门的声音。 换好衣服到楼下的时候纪临舟并不在沙发那边,方幼宜看见他站在冰箱前似乎找什么东西。 她立刻走过去,下意识伸手帮忙他扶了下冰箱门。 纪临舟低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除了眼神比平常要淡漠几分外,看不出有任何醉酒的迹象。 方幼宜愣了下,想到他上次好像也是这样, “你要找什么?” 她温声问, “我帮你。” 纪临舟拧眉看了她一会儿,有些冷淡地说, “冰水。” 他往岛台那边走,伸手扯了下衬衫领口的扣子。 方幼宜从冰箱里翻出来一瓶冰苏打水,拧开后才递给他。 纪临舟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接过, “谢谢。” “没事,”方幼宜看见他仰头喝水,喉结滚了滚,脖颈显现出来点醉酒的红痕,侧面的青筋也跟着动了下。 “喝醉酒的话,最好不要喝冰水,会对胃不太好。” 她轻声提醒道。 纪临舟手上的苏打水已经没了大半,闻言也只是低眸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方幼宜抿唇,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越界,摸了下耳朵, “我去帮你煮醒酒汤。” 她说完,转身往厨房那边走。 纪临舟在岛台边站了会儿,看了眼厨房里的身影,把半瓶苏打水放在岛台上,拿起打火机到阳台。 方幼宜之前经常帮方淮昼煮醒酒汤,很快就煮好了一碗,端出去的时候纪临舟没在客厅。 她把醒酒汤放到刚才的岛台那边,在客厅里看了一圈。 阳台的门关了一半,隐隐的透进来的冷风,还有一股很浅淡的烟草味道。 方幼宜往阳台那边看过去,纪临舟站在阳台边,手里夹着烟,匀直好看的指尖上烟蒂一点一点的往下掉,他却低着头,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从侧面看过去神情很专注。 方幼宜走过去,敲了下阳台的门。 纪临舟没转头,好像没听见动静声一样,夹着烟的手抬起又放下,飘出白色的烟雾。 方幼宜抿了下唇,推开阳台的门,开口叫他, “醒酒汤煮好了。” 她说完,才发现纪临舟原来是站在她傍晚时候才搬到阳台的那盆兰草跟前,正在看那株兰草。 阳台门打开,纪临舟好像才终于听见声音,转过头视线平淡地扫了她一眼。 “这是我下午从实验室那边搬回来的。” 方幼宜立刻解释,有些紧张, “我担心它在实验室会死掉,就想搬回家。” 纪临舟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会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手不动声色的掐灭了烟, “这是你的家,不用跟我解释。” 他语气淡淡的,夹杂着点烟草浸染后的沙哑,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方幼宜看着他,抿了抿唇,她还以为纪临舟会不喜欢她把什么都往家里搬, “醒酒汤煮好了,不过现在有点烫。” 纪临舟没动,手上捏着掐灭的半截烟,继续盯着那株兰草看,问道, “叫什么?” 他神情淡漠,抬起手肘,指了下那盘兰草。 方幼宜微愣,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 “青山玉泉。” 方幼宜认真道。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略微挑了下眉,手指拨了下边上的花瓣。 方幼宜有些紧张,视线落在他手上。 纪临舟只是很轻的拨弄了下,收回手,评价道, “名字好听。” 方幼宜看着他,唇角微微抿了抿,像是有点开心,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我们实验室有很多这样的兰草,名字也很好听。” 纪临舟看她, “你很喜欢植物?” 方幼宜点了点头, “喜欢,” 她想了下说, “我觉得跟它们待在一起很幸福,什么都不用想,就浇浇水晒晒太阳。”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话有点多。 但纪临舟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她几秒,沉默了会儿,唇角勾了勾,漫不经心地说, “嗯,听起来确实很幸福。” 方幼宜脸颊微微有些热, “醒酒汤你记得喝,有点晚了,我先上楼了。” 她说完,转身进客厅。 阳台的门没关,纪临舟也还没进来。 方幼宜往楼上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又有些忍不住转头往阳台那边看了眼。 冷而干燥的夜风吹进来,纪临舟还站在阳台边,又重新点了烟,正一只手撑在阳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 从侧面角度看过去,他神情放松而疏离,青白色的烟雾缓慢地升起,他忽地又伸出手很轻地拨了下那株兰草。 — 周末方幼宜不用去实验室。 纪临舟带着她提前去看婚礼举办的场地。 两家商量之后纪临舟把婚礼举办的场地定在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的兰岛,可以方便方老太太过去。 只不过纪家那边言辞之间似乎对这桩联姻颇有不满,徐易传达过来纪家大房三房那边的态度后,纪临舟直接没给面子,没有邀请他们过来参加婚礼。 早在两年前纪家已经重新洗牌,话语权在纪家老爷子退下来后基本完全掌控在纪临舟手上,只是他大伯二伯那边对此多少有些不愤,时不时闹出来点无关痛痒的小事。 纪临舟对他们这些把戏也早已经没了耐心。 到兰岛的时候已经天黑。 开车过去花了快四五个小时,方幼宜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车刚刚驶进兰岛的入岛口,有蓝色交织着极光一样的投射进车窗里。 方幼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时之间被眼前漂亮的光景晃的有些迷糊,只盯着车窗有些发呆。 从白色的沙滩开始,整个岛上几乎都被漂亮的蓝色极光覆盖。 这里之所以叫兰岛也是因为岛上每天傍晚之后的沙滩边都会出行像这样漂亮的蓝色极光。 徐易把车开进度假岛内的业主园区,身后的蓝色极光慢慢消失不太能看得见。 方幼宜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是在车里,跟纪临舟一块过来看婚礼场地的。 脖颈姿势维持的太久有些僵硬,她转过头,发现纪临舟正在看她。 他目光很平静,在她转头发现后却也没有移开。 “怎么了?” 方幼宜被他看的有些懵,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纪临舟移开目光,他神情淡淡的,也没解释的意思,只是问, “之前来过这边吗?” 方幼宜摇头, “没有。” 这边才建不久,在此之前并不对外开放,是属于私人度假岛,这两年开始慢慢开放一部分场地给游客。 纪临舟嗯了声,没再说什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不真正关心。 岛上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对外开放的区域,景点和体验都有限,一部分是拥有使用权的业主才能进出的地方。 方幼宜下车后就被入住的酒店管家带着去了他们在这边的套房。 顶层的海景套房,空间很大,从房间的阳台能够俯瞰整个岛。 纪临舟上楼后去了书房那边,公司那边临时有个视频会议。 方幼宜在套房外面的落地窗前站了会儿看楼下的沙滩和教堂,不出意外的话一周后她跟纪临舟就要在这里举办婚礼。 “晚上一起吃饭。” 纪临舟打完视频会议从书房出来,站在书房门口忽然开口跟她说话。 他耳朵上还戴着蓝牙耳机没摘下来,方幼宜愣了下,对上他略微挑眉的视线才确定是在跟她说话,立刻点头, “好。” 纪临舟走到一旁的冰柜前拉开门取出来两瓶水,拧开一瓶递给她, “有几个朋友一起,你之前见过。” 方幼宜接过水但没喝,只是想到上次在四合院那边见过的两个人,想了下还是问, “是之前见过的吗?” 纪临舟嗯了声,仰头喝水, “见过。” “哦。”方幼宜抿了抿唇角。 “不想去也可以。”纪临舟看着她,淡淡道。 “没有。” 方幼宜摇头,她是跟纪临舟那些朋友不熟悉,也不太想去,但是如果要做好纪太太她也不能一直抗拒接触。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把手里没喝完的苏打水放到岛台边,转身又回了书房。 — 方幼宜在社交上一直不是很擅长。 方菁在的时候曾经一度试图扭正她,中学时期隐约有过好转的迹象,她也有过几个关系不错的好朋友。 不过方菁车祸去世后,方幼宜再也没有打开过自己之前的手机,所有的社交账号也全部都换掉了,之前的那些朋友估计也都自然而然失去联系。 原本以为的吃饭是在包厢或者餐厅里,但纪临舟却带着她到了酒店后面的露天泳池。 方幼宜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第一反应是她可能穿的有些格格不入了。 泳池那边人不多,有几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在对面的岸边。 纪临舟带着她到泳池边,招手让候在一旁的侍者过来, “看看想吃什么。” 他拿过平板,手指在上面划拉了一下,递给方幼宜。 泳池对面那几个女生正在拍照,还有两个男人,是上回在四合院那边见过的,一个坐在岸边低头看手机,一个在游泳。 方幼宜接过平板,她其实没什么胃口,这会儿也不太想吃,只点了一份蔬菜沙拉和果汁。 纪临舟接过平板看了眼,没说什么,把平板丢给旁边的侍者。 “四哥,嫂子。” 泳池里忽然冒出来个人头,哗啦的水花也跟着溅起来,纪临舟下意识地侧身挡在她跟前。 泳池里的人头发全打湿了,露出一张有点熟悉的英俊面庞,是上回见过的那个穿衬衫的男人。 “哥,护的这么紧呢。” 男人笑嘻嘻道。 方幼宜被他的称呼叫的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应声,只抬起眼看边上的纪临舟。 纪临舟神色平淡,拿过一旁的毛巾扔到从泳池边爬起来的人头上,语气没什么波澜地介绍, “我堂弟,纪明哲。” 方幼宜之前在港城酒店那两天有在港媒的报道里了解过一些关于纪家的事情。 纪临舟的父亲在纪家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以及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不过纪家关系有些复杂,港媒的报道有些夸张,甚至空穴来风的猜测说纪临舟父亲当年的空难就是纪家大伯和三叔联合起来的手笔。 方幼宜隐约记得,纪家三叔好像有一个儿子,年纪比纪临舟小几岁,好像就是纪明哲。 “嫂子我们之前见过啊,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纪明哲擦着毛巾,咧开嘴冲着方幼宜笑,眉眼间隐约看得出跟纪临舟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是全然不同的两种。 方幼宜看着他,很认真的点头说, “没有,记得。” 对方愣了愣,哈哈笑出声,朝着纪临舟开口,想说什么,但又耸耸肩,闭了嘴,什么话也没再讲,拿着毛巾往等在岸边的一个短发女生那边走过去。 纪临舟走到旁边的餐桌拿起一杯酒递给她,淡声道, “他跟你说话你可以不用搭理。” 方幼宜啊了声,小声说, “不好吧,” 纪临舟神情平静,低眸看着她, “哪里不好?” 方幼宜抿唇,想说这样不太礼貌,但又没说,只是看着他递过来的酒,摆了摆手拒绝, “我酒量不太好。” “这杯没有酒精。”纪临舟把酒杯推到她跟前。 “……谢谢。” 方幼宜端起,抿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确实没有酒精味道,像果汁,她又忍不住喝了两口。 纪明哲过了会儿换好衣服出来,搂着刚才那个短发女生一块过来,两个人关系看起来很暧昧。 方幼宜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低头吃自己的沙拉。 纪临舟到旁边在跟人打电话,好像是聊工作,很正的英伦腔,语气漫不经心的,三言两语像是在打发人。 方幼宜并没有在泳池这边待多久,中途找借口说去卫生间,实际上是自己跑到外面的沙滩那边走了一圈。 等回来的时候泳池这边的人已经都走了,只有纪临舟还站在泳池边缘,一只手插着兜,在喝酒。 方幼宜脚步放慢了点,但他还是听见动静声视线往她这边看过来。 两个人视线对上,纪临舟并没有说话,只干掉杯子里的酒,把空酒杯放在桌沿边缘,往她这边走过来。 方幼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纪临舟脚步顿了下,没再动,只是抬起眼看向她,很平静地指出, “你躲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兔子耳朵 方幼宜确实很明显地有些抗拒,但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在躲什么。 类似于自然界动植物一样本能的对危险的感知。 是的,危险。 纪临舟让她感觉到有些危险。 好像从答应他提出的结婚邀请开始,一直隐隐潜藏着的那些难以说清的感受,在今天晚上终于开始探头变得清晰起来。 或许跟纪临舟的一年婚姻,并不会如她想象中那样简单,她只需要在外人面前扮演好纪太太这个角色就好。 又或许,从一开始纪太太这个角色就并不是只代表着纪太太而已。 “我,” 方幼宜被他视线看的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又想要往后退。 纪临舟注视着她,抬步往前,靠近她, “你什么?” 他语气漫不经心的,眼神却很有侵略性。 方幼宜脑袋有些空白,心脏也跟着跳的越来越快,但却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只能继续往后退, “我没有躲,” 她声音抬高了几分,但却并没多少底气,仍旧是在后退。 纪临舟视线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只往她身后看了眼,眉梢微微挑了挑,继续不紧不慢地朝着她走过来。 露天泳池四下无人,寂静的几乎没有一丝声响,两侧的池壁倒映出蓝色的光晕,投在岸边人的脚下。 身后就是泳池边缘,方幼宜毫无察觉地继续往后退, “扑通——” 脚下悬空,耳边重压袭来。 方幼宜整个人跌入泳池里,眼前瞬间被溅起的水花淹没。 鼻息间不断有水灌进来,发丝也跟着卷到身侧。 隔着水面,方幼宜隐约看见纪临舟好像站在泳池边低头看自己。 他神情平淡,眼神像是在审视,又有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方幼宜看不懂他的目光,意识也跟着水花一起变得模糊而混乱,几乎马上就要溺毙。 然而,下一秒,有人跳下泳池,朝着自己游过来。 呼吸被泳池的水浸透,即将坠入池底之前手腕和腰肢被人一把攥住拉出水面。 方幼宜大口呼吸,出于本能的将自己全部依附在跟前人的身上,紧紧抱住对方的肩膀。 一抬头,纪临舟漆黑的视线带着泳池的水气一起再度沉沉地压过来。 方幼宜心口跳动,下意识地想推开挣脱。 纪临舟低眸看着她,好像全然没有感觉到她的抗拒和挣扎,只攥着她的手腕,收紧手臂,将人更近距离的拉到跟前。 “放开。” 方幼宜找回自己的声音,落水后的喘息里夹杂着难得的怒意。 纪临舟的头发和衬衫也已经全部被水打湿,水滴顺着眉骨和鼻梁的线条往下掉落,他此刻面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在岸边灯光下五官显得极度冷漠而英俊,有种迫人的侵略性。 跟此前他表现出来的样子都很难联系到一起,让方幼宜感到心惊而恐惧。 他并不说话,只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硬地让她转过脸。 方幼宜被迫仰头跟他对视。 壁灯打过来,纪临舟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黑而深,此刻正看着她,准确地说,是盯着她。 方幼宜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把手拿开,”纪临舟说,“看着我。” 方幼宜像一株水生植物一样一动不动,只有依旧浮在泳池里的裙摆随着水面荡开了几分,好像只要这样就能躲过。 纪临舟隔着她的手背看了她一会儿,拨开她的手, 他没有说话,一点点将她的手攥在掌心。 方幼宜低着头,水面并不清晰,只能看见纪临舟的领带下摆晃来晃去,跟她的头发在水中纠缠到一起。 “方幼宜,你躲什么?” 纪临舟声音从头顶响起,又重复问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 他语气仍旧平静,仿佛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我没有躲,” 方幼宜呼吸起伏,视线盯着看水面,低声说, “是你吓到我了。” 纪临舟沉默了片刻,他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托起她的脸。 他的手掌宽大而修长,掌心被泳池的水浸透而湿漉漉的, “是吗?” 他口吻仍旧平淡,抬手扣住她的下巴,拇指有坚硬的剥茧,几乎捂住她半张脸,只让她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我对你做什么了吗?” 他低头看她,却是用指腹慢慢抹掉她脸上的水珠。 方幼宜感觉到脸颊被他指腹的薄茧磨的有些疼,忍不住皱眉。 他什么也没做。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躲什么,但是我认为这没必要。” 他垂眸看着她,擦干净她脸上的水珠, “我们是夫妻,夫妻意味着什么,你应该不需要我来跟你解释。” 方幼宜没说话,两个人距离靠的太近,刚才那种隐隐的压迫感显得更加强烈。 她愈发意识到自己的直觉可能没有错。 纪临舟说完,带着她到岸边,松开手,先一步上岸。 方幼宜看着他的背影,平复了会儿心跳缓慢的爬上岸,裙子几乎已经完全被水打湿变得几近透明。 纪临舟走到岸边的长椅,拿过毛巾,递给她。 她接过,并没有再说谢谢,只有些僵硬的擦了擦头发。 “纪先生。” 酒店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出现,捧着几条干毛巾。 纪临舟并没有接,只湿着衣服站在长桌旁仰头干掉从桌上拿起的酒,朝着她这边抬了抬下巴,淡漠道, “先带她回房间。” — 深秋的京北夜晚逼近零下,方幼宜被酒店的女工作人员带回房间,冲完热水澡后整个人才慢慢恢复过来。 纪临舟还没回来,套房外面的客厅有刚才酒店工作人员送上来的姜汤。 方幼宜喝完一碗姜汤才听见门外传来动静声音。 她放下姜汤,转头往门口看过去。 纪临舟手里提着湿掉的西装外套,居然还没换下刚才泳池的湿衣服。 方幼宜愣了愣,站在岛台边看着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几乎贴着岛台的边缘。 纪临舟神色平静,并没有看她,只把西装外套放在一旁,进了浴室。 方幼宜往浴室那边看过去,里面传来水声,她松了一口气,放下姜汤,往卧室那边过去。 — 纪临舟洗完澡出来岛台那边已经没人,左边的房间门紧闭着。 他随手抽了一条干毛巾,低头一边看手机一边往沙发那边走。 徐易给他发了几封邮件,跟公司那边有关,还有纪明哲发过来的,让他下楼去喝酒。 纪临舟看完,并没有回,只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打开酒店的投影随机放了一部电影。 是一部古早法国电影。 他关了声音,坐在沙发上拿过笔记本处理工作。 过了会儿,有很轻的开门声从对面的房间那边响起。 纪临舟没抬头,只听见拖鞋踩在地毯上很轻的脚步声,在朝着自己这边移动。 “桌上有姜汤。” 方幼宜声音很轻地从头顶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显然晚上刚才在泳池那边吓到她了。 纪临舟抬起眼,他鼻梁上架着副防蓝光眼镜,目光在镜片下看得并不是很清晰。 他没看她,只把房间的暖气调高几分, “有话要说?” 他口吻平静,毫无波澜。 方幼宜没有穿酒店的浴袍,是她自己带过来的暖黄色兔子睡衣,看上去毛茸茸的,很暖和,此刻她一只手垂在一侧,正有些紧张的攥着睡衣上的一只兔子耳朵, “你刚才说的话我认真想过了,是我之前没做好准备,我会好好注意的,一定在合约时间里扮好你的太太。” 纪临舟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只不动声色地等她继续开口。 “不过我想确认一下, 我们之前说好的,等合约时间到了,就可以离婚,” 兔子耳朵被攥得更紧了,她目光期待而紧张的看着他,再次确认道, “是吗?” 纪临舟闻言并没有说话,只后背往沙发上靠了靠,看了她几秒, “很晚了,早点休息。” 他语气毫无意味,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方幼宜微愣,有些慌乱,忍不住道,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纪临舟好像没有听见,他移开视线,拧开桌上一瓶冰苏打水,抿了两口。 方幼宜站在沙发前不愿意走,固执的等他回答。 他合上工作笔记本,站起身,抬手关了客厅的灯,只留了对面的投影,仍旧没有给出回答,转身离开了客厅。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渎神者 婚礼没有任何意外的在一周后顺利举行。 方幼宜对于婚礼当天的事情没有太多的印象,实在是太过于忙碌。 她清早就被从床上拉起,坐在化妆间里开始化妆拍照,之前试过的十几套婚纱和礼服全部都被纪临舟订了下来。 港城纪家那边的几个长辈没有被邀请,但还是灰溜溜的安排了人过来。方世益则是几乎把所有认识的朋友都请了过来,还有很多方幼宜甚至没有见过的面孔。 花童和伴娘都是纪临舟帮她请的专业人士,整个过程倒是足够的体贴,帮她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流程。 婚礼正式开始之前,方幼宜在化妆间里休息,从早上开始她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肚子也是空的,好像所有人都忘记新娘子也需要吃东西。 趁着伴娘出门的时间,方幼宜提着婚纱去找吃的,化妆间的门忽然从外面扣了扣。 方幼宜被吓一跳,转头看着门,过了两秒门被推开一个很小的缝隙,一只胖乎乎的很明显是小朋友的手从外面探进来。 她走过去,把门拉开。 是婚礼的花童,长得像小时候见过的年画娃娃特别可爱,好像是纪临舟朋友家的小孩。 小朋友看见她好像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又表现的非常成熟镇定,把边上的一只食盒抱过来放到她跟前,然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跑了。 方幼宜愣了愣,弯腰看地上的食盒。 — 江彻推开休息室的门,纪临舟不在房间里。 阳台那边的窗户开着,他没穿新郎服,正在外面抽烟。 “你让江亭稚去的?” 他推开阳台的门走过去。 刚才江亭稚神神秘秘的说自己有任务要完成,江彻担心他在婚礼上闹出什么事情来,跟着过去,结果发现他是跑到新娘子那边送吃的。 纪临舟把烟从唇边拿开,没否认, “你儿子自己来找我的。” 江彻靠在围栏边,没说什么,只往下面的沙滩看了眼, “你这婚礼办的有够夸张的。” 虽然是在国内,但包下整个度假岛,十几架私人飞机接送,空运的鲜花和专门从国外请过来的六星级酒店工作人员,就连港媒那边也都在报道,纪家大房三房那边在接受采访时脸色都相当难看。 纪临舟没说话,把烟递到唇边,缓缓吐出烟圈,视线放空的在看前方。 江彻跟纪明哲一块见过方幼宜两回,但还是不明白纪临舟为什么会找上她。 虽然说纪家那边一直在暗戳戳的往他身边安排女人,但按照纪临舟现在的话语权,根本用不着借助任何联姻关系。 “来真的?” 江彻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纪临舟侧眸看了他一眼, “怎么假?” 婚礼举办到这种程度,怎么假? 江彻不明白, “你之前跟她认识?” 两人虽然是发小,但纪临舟这些年大部分时间在国外,加上跟方淮昼是校友,所以他也不确定在此之前两人是不是见过。 纪临舟没说话,视线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过了会儿才开口,漫不经心地语气, “不认识。” — 纪临舟觉得他跟方幼宜确实算不上认识。 在牛津那几年他跟方淮昼甚至都算不上什么朋友,方家的地位在京北圈子里本来就不算多出众,更何况跟纪家比,两人顶多是一起打过几次球的关系。 但他跟方幼宜第一次见面却并不是在方淮昼的生日上。 牛津每年冬季都会有很多国内过来的游客,大部分都是看望亲人或者异地的情侣。 不过纪临舟在牛津的那几年却跟国内的朋友没什么往来,圣诞前夕,他跟当地几个校友一起去酒馆喝酒,散场之前大家各自接到电话提前离席,他一个人在吧台留到最后。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当地凌晨时间,牛津不过是个小镇,每到晚上并没有太多人。 纪临舟从酒馆里走出来,忽然烟瘾犯了,但手上没有打火机也没有烟。 他又折返回去,到对面的便利店去买烟。 走到便利店门口,有人蹲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昏黄的路灯光线并不太看得清,只能依稀看见对方旁边还放着一只白色的行李箱。 纪临舟并不爱多管闲事,当下也没管,进了便利店买完烟,出门的时候宁絮忽然给他打过来电话。 港城这会儿的时间是下午,这几年宁絮从纪家老宅搬了出去,一直在郊区外的山庄疗养身体,纪临舟偶尔回国看她几次,但母子之间也谈不上多亲近,电话来的实属有些突然。 他站在门口的廊檐下,点了烟,接通电话。 宁絮电话过来是告诉他父亲的忌日在后天,让他在这边找个教堂帮忙做祷告。 纪临舟心不在焉地应和电话那头还未走出阴影的母亲,低头忽然瞥见方才长椅那边的人站起身。 光线不太明晰,但隐约能看得出来是个年轻的女孩,穿着件明黄色的棉服,长长的头发扎成个马尾,正低着头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路灯从她上方落下来,照亮她脸颊上亮晶晶的,像是湿痕,分不清是眼泪还是什么别的。 纪临舟视线落在她身上,一边抽烟一边把手机放在耳边,宁絮在那头说了什么他都没太听清,思绪走神多久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等到电话挂断,他才发现那边的人早已经走了,手上的烟也不知道何时已经燃尽。 隔天下午的牛津大学教堂里,纪临舟按照宁絮的要求,让当地的神父为纪承文举办了一场祷告。 纪承文是在一场空难去去世,不过在那场空难之前,他跟宁絮的婚姻出现了一场巨变。 被港媒无数次夸赞为痴心好男人的纪承文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出轨,甚至那趟航班也并不是如媒体报道那般是为了去国外为宁絮准备惊喜,而是去看只比纪临舟要小三岁的私生子。 纪临舟对父亲的感情谈不上深刻,那场祷告也被神父斥责不够虔诚。 但他并不在意。 祷告结束后,神父暂时离开教堂,纪临舟留在教堂内,看着前方圣母玛利亚的巨大雕像,内心并没有多少波动。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纪承文空难去世后不久,那对被他养在南法小岛上的母子就被纪老爷子接回了国内。 面对丈夫的背叛,宁絮早已丧失了愤怒的能力,对纪家大房和三房不怀好意的提出让那对母子搬回纪家的事她甚至没有反对,只是自己搬出来老宅,去港城郊外的山庄修养身体。 纪临舟当时在国外跟朋友一起度假,十八九岁的年纪,才结束国内的高考,足够的金钱地位堆积起来的是全然不同于普通人的世界,他能够感受到骨头里流淌的血液在澎湃,热衷于各种能够刺激肾上腺素的游戏,但唯独对性没有太多的渴望。 老宅的管家看着他长大,当然不会允许私生子进门同他争夺,一个电话过去通知了正跟朋友在坦桑尼亚游猎的纪临舟。 他在当晚乘坐私人飞机回港城,那对母子正在客厅战战兢兢的同老爷子谈话,纪临舟进门,一句话也没讲,只是当着纪老爷子和所有人的面将猎枪掷在客厅的长桌上。 当天晚上那对母子被送出国,此后纪家再没人敢提这事。 纪老爷子震怒之后曾指着他的鼻子怒骂,说纪承文在天上也不会原谅他。 纪临舟在教堂的祷告室里点烟,想到的却并不是纪承文,而是他当年在坦桑尼亚部落打猎时,曾经追逐过却始终无法击中的那只兔子。 直到有声音从祷告室外传来。 低而清晰的少女声音。 他停下抽烟的动作,掐灭烟,隔着祷告室的深棕色的门帘听着外面女生虔诚的话。 她即将要对一个很重要的人表白,但可能会被拒绝,想提前对着神父演练一遍。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纪临舟并没有打断她,告知自己并非教堂的神父,而是闯进祷告室抽烟的渎神者。 他静静听着外面女生的表白,鬼使神差地把遮挡的布帘掀起。 隔着编织的狭窄缝隙,他看见一张陌生漂亮的少女面孔,带着点冷冷的稚气。 他一眼确定她就是昨晚在便利店门口遇到过的那个女孩。 教堂内的钟声响起,沉闷而缓慢,一点一点的砸开。 他看了她很久,在她睁开眼睛之前把遮挡的布帘放下来。 外面有人进来,好像是在叫她的名字, “方幼宜。” 是中文名字。 纪临舟想,她看起来确实像是中国人。 虽然方才祷告的话全程是用英语,但他笃定她应该是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国家。 那段表白纪临舟听的并不认真,只记住了最后一句话—— “untiltheverystartsburnoutandthecosmoscollapsesintooblivion.untillanguageexhaustsitselfandallmetaphorswitheraway.” 他知道这句话,当下也并不感到有多特别。 但是不知为何,很久以后他还是没有忘记。 偶尔想起,也只不过是像当年那只兔子一样从心中很浅地掠过而已。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发现,她好像已经取代了当年坦桑尼亚草原上的那只兔子,成为具像化的让他感受到血液澎湃和渴望的人。 — 婚礼正式开始,方幼宜被方世益牵着走过铺满鲜花和像水晶一样漂亮的红毯走向纪临舟。 头纱挡住视线,看不清台下的宾客,也看不清握住自己手的纪临舟。 方幼宜始终记得他并没有回答自己关于合约到期后是否离婚的事情,心中更多的是超出婚礼紧张的不安。 直到婚礼司仪宣布新郎亲吻新娘,听着台下宾客的呼声,头纱被海风轻轻的吹散开一点。 方幼宜骤然抬起头,隔着头纱模糊的对上纪临舟压过来的视线。 她有些慌乱,掌心的手纱被汗水浸透,但却退无可退。 纪临舟垂眸看着她,伸手掀开她的头纱。 他弯下身,呼吸逼近,唇几乎贴过来,但却停下。 方幼宜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漆黑,平静,专注地在看她。 纪临舟伸出手,握住她的下巴,呼吸很轻地擦过,像吻,但又不是。 耳边传来司仪的声音,底下宾客也在欢呼,白日的沙滩边有焰火骤然升空,无数烟花绽开。 方幼宜脚下的高跟鞋有些晃,过于华丽繁复的婚纱裙摆也难以再支撑。 纪临舟握住她的手腕,低头靠近她,轻声说, “新婚快乐,纪太太。”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初雪 晚宴结束之前方幼宜的一双脚几乎已经不能再走路。 她平常很少穿高跟鞋,今天从上午开始脚上的婚鞋就没脱下来过,回到房间的时候脚背和小拇指已经挤压的磨出红色的水泡。 她是提前离席的,婚礼晚宴还没结束,纪临舟这会儿也还在楼下。 顶层酒店的房间没找到医药箱,方幼宜脱了鞋,赤着脚踩在暖气很足的地板上,打算去冰箱里找冰块先冰敷一下。 落地窗外还在燃放着烟花,从白天开始就没停下来。 方幼宜坐在沙发上,冰块按压在脚背上,她看着外面的烟花,很不合时宜的想,这样好像会污染空气,而且燃放的烟花屑对岛上的植物也不友好。 冰块有些化开,水凉凉的落在皮肤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她弯下腰拿起,是方灵给她发的消息—— 【你犯不着为了我哥把你自己卖了。】 方幼宜看着手机,不知道回什么。 方灵说话一直很难听,从小到大就是这样。 今天婚礼她也没来参加,虽然方灵才是方家的亲女儿,方淮昼的亲妹妹,但方淮昼出事她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不过这个时候来跟她说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合法的结婚证已经领了,婚礼也举办了。 门口传来点响动的声音。 方幼宜没有回方灵,把手机关了,起身想从沙发上起来回房间去。 纪临舟推开门,看见还没换下晚宴礼服在沙发那边刚刚站起身的人。 方幼宜神情有点闪躲,紫色的礼服裙摆很宽大,乌黑的卷发披散开在两侧,肩胛线条在灯下因为过度紧绷能够看见淡蓝色的青筋线条在微微翕动。 纪临舟走过去,看见茶几上放着的已经化掉一部分的冰块,问她, “拿冰块干什么?” 方幼宜低头看了眼自己还来得及穿上拖鞋的脚,下意识的把脚往裙摆下藏了藏。 纪临舟注意到她的动作,他没有说话,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方幼宜听见他对着电话的人说, “送只医药箱上来。” “不用。” 方幼宜开口,她的脚背已经没那么痛了。 纪临舟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将领结扯开些,走到岛台那边倒水。 落地窗外烟花还没停下,但隔音足够的好并不会影响室内。 方幼宜站在沙发边。 纪临舟仰头喝完水,看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子中间,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眉,朝着她走过来。 方幼宜往后退,身后是沙发,她踉跄了下坐倒在沙发上,裙摆下露出一双赤裸的脚。 纪临舟低眸看见,她脚背很窄,瘦而白皙。 她把裙摆往前拽了拽,像是解释一样, “鞋子不太舒服。” 纪临舟没说话,只视线落在她脚背上,往前迈进一步在她跟前蹲下身。 方幼宜微愣,下一秒,脚踝被他一把握住,抬起。 他掌心干燥而宽大,握着脚踝的指腹带着点薄茧。 “你,” 方幼宜被吓一跳,脸颊顿时变得烫,低头看跟前的人,有些想挣脱。 纪临舟神色平静,固定住她,抬眸看她, “刚才怎么不说?” 方幼宜有些怔然的看着他, “说什么?”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手指往下,碰到她有些红肿的脚背。 方幼宜立刻疼的吸了一口气。 纪临舟握着她的脚踝没松开,抬眼看她,淡道, “很疼?” 方幼宜不说话了,也明白过来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抿了下唇,很轻地嗯了一声。 房间门从外面扣了扣。 纪临舟起身过去开门, “纪总。” 徐易声音从外面响起。 纪临舟没说话,只把门关上,手里拎着一只小型医药箱走过来。 方幼宜看着他过来,往沙发后挪了挪。 纪临舟把医药箱放在跟前,卷起衬衫袖口,取出来消毒的酒精和碘伏。 “我自己来吧。” 方幼宜低头看着他,小声说。 纪临舟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拆开棉签,重新握住她一只脚踝帮她上药。 方幼宜于是不再说话,只是视线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落,从这个角度能很清晰的看见纪临舟鼻梁和眉骨的线条,是很好看的t型,头顶的灯光落在他黑而坚硬的头发上,鬓角亮晶晶的,像是汗水,让她想到刚才婚礼上那个似是而非的吻。 消毒药水擦在脚背上有刺痛感,方幼宜一声没吭。 上完药,纪临舟收起医药箱,起身去洗手。 方幼宜稍稍松了一口气,侧头一看才发现窗外的烟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墙上的挂钟也过了凌晨。 纪临舟洗完手,抽了纸巾擦手,抬起眼看她, “还有事?” 方幼宜愣了愣,看着他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纪临舟把纸巾捏成团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里,淡淡道, “那去休息吧,明早回去。” 方幼宜抿了下唇,表情有点古怪,但肩膀很明显的往下塌了塌,是放松的样子, “哦。” 她看着他,语气不自觉变得轻快起来, “你也早点休息。” 她说完转过身,像是担心下一秒就会被什么追赶到一样往房间那边过去。 纪临舟看着她把门关上,走到落地窗前站了会儿,视线看着下方的海滩。 灯光和鲜花都还没撤,还有专门空运过来的一些水晶石头。 方幼宜如果看了的话就会发现,那些空运的鲜花里,几乎把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兰草品类都运过来了。 纪临舟站在阳台边抽完一根烟,从房间里离开,给酒店管家打了个电话,自己开车去了岛上的地下射击场。 度假岛是他前两年跟江彻一起投资的项目,最初只是玩票式的打算,射击场也是按照他的喜好建的,到现在都不对外开放。 凌晨的射击场里,除了纪临舟外只有一个值班的教练。 看见他对方似乎有些惶恐,应该是想不到婚礼的新郎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纪临舟这些年已经很少用枪,射击场建立到现在有三四年的时间,他来过的次数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 他的枪法是纪老爷子手把手亲自教的,最早的时候他一度对子弹从枪口脱出后手臂发麻的震感很上瘾,但某一天夜里他忽然觉得没意思,于是很久不再来。 整整七十发子弹几乎全部以最高标准击中,教练在一旁刚刚准备上前帮忙重新换弹夹,纪临舟却忽然摘下护目镜,把枪丢到一旁,转身走出了场馆。 射击场在兰岛的另一侧,因为婚礼今晚兰岛的灯一直没有关,沙滩边有海浪拍打过来。 跟京北的深秋差不多,兰岛室外的晚上同样干燥而冰冷。 纪临舟没开车,只是低头点了烟,沿着海边的灯塔往前走,拿枪的是左手,此刻手臂因为震感而发麻僵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新婚夜用这种方式来宣泄荷尔蒙的躁动,怀疑是否因为近些年在生意场上过于顺利而导致他变得仁慈起来,以至于一次次地放过方幼宜。 — 婚礼结束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回了京北市区。 方幼宜一整晚都没太休息好,到了市区,纪临舟让司机先送她回家,他则临时跟徐易一块去了机场,要去慕尼黑一趟。 方幼宜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心里有些放松,暗暗希望纪临舟婚后可以有更多这样的出差要忙。 独自回到家,方幼宜第一时间先回房间补觉,醒来后手机几乎被各种消息塞满。 实验室的师兄师姐还有之前认识的同学都在给她发消息。 在岛上的那两天实在太忙,方幼宜尚且还不清楚自己跟纪临舟的婚礼有多盛大,几乎整个京北都知道了方家跟纪家联姻的事情,她跟纪临舟的婚礼也被港城那边的媒体报道了好几天。 以至于所有的同学朋友都知道了她跟纪临舟结婚的事情,并且从网上看到了婚纱照。 方幼宜看完大家发过来的消息,脑袋有些空白,第一反应是这样以后离婚会不会很麻烦。 她只选择性的回了实验室的师兄师姐,然后就关上手机下楼。 周姨做好了饭,方幼宜说了纪临舟出差的事情,想了想又说, “我后面几天先不回家,学校实验室有点忙。” 周姨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并未多问,笑眯眯说了好。 方幼宜从婚房这边搬了出去。 她自己在实验室附近租了一间老小区的一室一厅,开始为一年后的离婚做准备。 毕业后实验室里大部分人都是留下继续,一部分考博一部分后续会去国外的实验室。 方幼宜也打算这样,已经跟实验室的导师递交了申请表,不过并没有告知任何人。 回到实验室的时候,钟静围着她打趣了半天,方幼宜向来话少,也没问出个什么名头最后还是作罢。 租房之前是没有人住,方幼宜花了几天时间收拾,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去一点点,尽量不明显。 周末的时候从出租房里出去,她收到方世益的电话。 自从婚礼结束后方世益就没有联系过她,她接通电话,有些意外,那头方世益关心了几句她的近况,最后还是问到了关键问题, “跟临舟最近怎么样?” 方幼宜没说纪临舟从兰岛回来就去国外出差了,已经差不多一周时间,他没联系过自己, “挺好的。” 她握着手机,走到便利店,买了一份热关东煮。 “你哥的事情,你问过临舟吗?” 方世益问。 方幼宜愣了愣,时间已经到月底,按照之前方淮昼的案子确实该重新开庭了,但好像忽然没了消息, “怎么了?不是说重新开庭吗?” 方世益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把这些天又发生的变故讲了一遍。 方幼宜挂断电话,在便利店里坐了很久,从便利店出来,天上漂了点白色的像碎屑一样的,京北下了第一场初雪。 她回到出租房,收拾了一下东西,背着书包打车回了公寓那边。 一周没回,方幼宜进小区的时候有种很陌生的感觉,门口的人脸识别倒是没忘记她。 她往单元楼那边走,进电梯。 解锁的时候是之前纪临舟之前帮她录入的瞳孔锁。 门打开,客厅里很安静,周姨也不在。 方幼宜上楼去卧室,打算看一下慕尼黑那边的时差给纪临舟打个电话。 进房间,推开卧室门,方幼宜在门口僵住。 房间里有人, 纪临舟坐在她的床上,刚刚洗过澡的样子,乌黑短发还湿着,他穿着浴袍,一只手往后撑在床上,低着头在看手机,侧面冷淡清俊,水滴顺着从下颔线条往下掉,落在床上。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薄茧 方幼宜没有往前,只是定定的站在房间门口。 纪临舟没抬头也没看她,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着。 房间里静得清晰,好像能够听见发丝水珠往下掉的声音。 纪临舟拿起一旁的干毛巾擦了一把湿头发,终于侧眸视线看向她, “站那儿干什么?” 方幼宜没说话,只看着他,她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金属把手有些冰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开口,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干哑。 纪临舟低着头,骨节分明的长指点在屏幕上,似乎在给人回消息。 他站起身,把手机随意地丢在一旁,抬起眼看她, “两个小时前。” 他神情平淡,完全没有要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房间的打算。 方幼宜视线从他脸上往一旁移开,看见他放在卧室中间的行李箱。 她忽然意识到,好像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说两个人会分房睡,现在搬到同一间卧室也只是新婚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哦。” 她捏了捏门把手,松开,主动找话题,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轻松, “你吃饭了吗?”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间,两个小时前落地,他应该还没空吃东西。 纪临舟走到衣柜前,很熟稔地拉开衣柜,转身看她,语气平静道, “没有。” 方幼宜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暂时逃离的话题一样, “周姨今天好像不在,我下楼去帮你煮点吃的吧。” 她说完,没等纪临舟回答,转身带上房间门离开。 — 冰箱的食材很足,方幼宜头绪有点乱,只拿了几份简单的食材打算煮面。 不久前便利店里方世益的那通电话说案件又临时有变故,原本一直在联系的那位叫程柠的女模特忽然又失联,方世益给纪临舟那边的助理打电话也没有接通,马上就要开庭,临时生变可能会对案子更不利。 方幼宜原本回来是打算今晚跟纪临舟联系,问问是什么情况,没想到他忽然回来了。 煮好面,方幼宜关了火转身去客厅。 纪临舟早已经从楼梯上下来,这会儿正在外面的阳台边打电话,他身上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下面是同色系的休闲裤,整个人显得比平常少了几分冷淡和锋利。 方幼宜等他打完电话才开口, “面煮好了。” 纪临舟转过身,他耳朵上还挂着蓝牙耳机没取下来,只淡淡嗯了声。 方幼宜站在阳台外没走,犹豫了下,还是推开玻璃门出去。 纪临舟听见动静声,转头看她, “有事?” 他神情很淡,一只手散漫地插在裤子口袋里,露出一截冷白好看的腕骨线条。 方幼宜抬头看着他, “下午我爸爸打电话过来了。” 她声音很轻,显得有几分紧张。 纪临舟垂眸视线平静地看着她,眉梢挑了挑,并没有说话,很有耐心地等她继续开口。 方幼宜抿唇, “我哥的案子月底开庭,但程柠忽然联系不上了,徐助理那边也是。” 程柠就是方淮昼案件的那位女模特。 纪临舟听完,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略微皱眉,像是思考了片刻, “是吗?” 他语气很淡,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漠然, “可能是最近公司事情太忙。” 方幼宜看着他,觉得有几分陌生,在此之前对方淮昼的事情他也是不太关心的,但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像今晚这样近乎漠然的态度。 “你之前明明答应,” 她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只是看着夜色下面庞冷峻淡漠的年轻男人不再说话。 “答应什么?” 纪临舟目光落在她脸上,神色有种漫不经心的冷漠。 方幼宜盯着他,用好像是第一次才认识他一样的眼神,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他是吗?” 纪临舟并没有否认,面不改色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缓缓移开目光,看向摆在阳台上的那株兰草,淡道,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慈善家。” 方幼宜嗓子有些发疼, “那你想要什么?” 纪临舟没说话,脸上也没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视线重新落在她身上,目光淡而平静。 阳台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灯光照进来,深秋的京北夜晚空气干燥而冰凉。 纪临舟往前迈进一步,停在她跟前, “我要什么,” 他语气不紧不慢,垂下眼看她。 身后的光线被挡住,方幼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双漆黑而深刻的眼睛盯住她。 下巴被人捏住抬起, “从一开始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 方幼宜皱眉,仰起脸,开口想说话,还没张嘴,纪临舟俯下身,带着薄茧的掌心捏着她的脸颊,指腹压在她的唇瓣上,呼吸也跟着一起覆盖下来。魔/蝎/小/说/m/o/x/i/e/x/s/.c/o/m 14、濡湿凉意 纪临舟抽过烟,有烟草的苦味,呼吸也有些烫,握着她脸颊的掌心体温要比方幼宜高很多。 隔着他的大拇指指腹,方幼宜一瞬间忘记反抗,只是忽然想到那天在车上的时候钟静说她身上有烟味,但很好闻。 一点也不好闻。 方幼宜微微有些走神,但下一瞬立刻反应过来是在干什么,伸手用力去推跟前的人。 纪临舟手按在她肩膀一侧,他没有闭眼,眼睛始终在看她,手臂也像铁一样的钳住她,难以推动。 方幼宜的手腕反而被更紧地攥到他掌心,纪临舟的唇依旧贴在她嘴唇上,指腹用力的摁压了下她的唇瓣。 方幼宜觉得有些疼,但没办法躲开。 她牙齿还是闭合着的,指腹抵进来时有微微濡湿的凉意。 身后的那株兰草在视线里半遮半挡的,干燥冰凉的空气让她鼻息有些发痒。 方幼宜睁着眼睛,眼睫眨了下,猝不及防地掉了一滴眼泪下来。 纪临舟停了下来,拨开她握成拳头挡在中间的手,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屈起指骨蹭掉了她脸上的湿痕, “这就掉眼泪?” 他声音很低,轻描淡写的。 方幼宜鼻子有点酸,偏过头,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纪临舟拽住她的手,并不松开,手掌抬起她的脸颊,低头看她的眼睛。 方幼宜被迫仰着头,眼睛像被冲洗过的清冽石子,瞪着他,像灼灼的两簇火焰。 纪临舟很少看她这样的神情,迎着她的视线, “我以为你在答应我的求婚时就应该已经想到这一刻。” 方幼宜唇瓣被压的有些红,上下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她有种说不清的,好像被欺骗的感觉。 但欺骗什么呢,从一开始如果她嫁的人不是纪临舟,而是其他任何一个能够帮方家的人,也总会到这一步,甚至更过分。 是她对纪临舟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以为他跟别人会不一样。 但其实没什么不一样。 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删掉了自己相机里的照片,那时候她就该知道,纪临舟本质骨子里就是有些恶劣又傲慢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方幼宜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可以接受了。 就像最开始那样,只是简单的把婚姻当成交易,她是商品。 “所以你是要我吗?” 她很直接的问出来。 纪临舟垂眼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回答这话,只是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答非所问, “面煮好了?” 方幼宜皱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亲了自己之后又好像变成之前那副很尊重她、好像对她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奇怪吗?” 她忍不住说。 纪临舟收回手,漫不经心地问, “哪里奇怪?” 方幼宜顿了顿,绷着脸,唇角很轻地往下撇了一下,有些孩子气地偏过头,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这样很奇怪。” 她说完,移开视线,去看身后阳台上的那株兰草。 纪临舟垂下眼,目光聚集在她脸上,注视了她一会儿。 方幼宜没意识到,她有时候讲话的样子很像在跟大人争辩闹脾气的小孩。 她眼睛很大,瞳仁呈现出一种纯稚的漆黑,睫毛浓密纤长,讲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一字一句地吐字,但不喜欢看着人的眼睛说话。 “是指我刚才亲你这件事吗?” 纪临舟问,他语气再平淡不过,把吻她这件事仿佛说的只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 方幼宜睫毛动了动,但没有抬头看他。 “这个吻没什么别的意思,我现在也不会碰你。” 他看着她,视线很慢地从她脸上挪开,跟她一起看向身后的那株兰草,轻描淡写地说, “但我想,这个吻之后你应该不会再把我当成只是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普通男人。” 方幼宜微微怔住,抬起眼看他。 纪临舟说完,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擦身离开了阳台。 方幼宜在原地站了会儿,冷风吹过来灌进衣领有些发凉,她往客厅那边看了眼,也跟着进了屋。 —— 晚上方幼宜一直没睡着。 纪临舟躺在她身侧,确实也什么都没对她做。 关了灯,房间黑漆漆的,除了一旁多出来的平稳呼吸声好像根本察觉不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但即使如此,还是很难入睡。 凌晨快天亮的时候,方幼宜才隐隐有了点睡意。 纪临舟起床的时候她有点意识,但太困了,只听见浴室传来水声,还有衣柜打开的声音,然后是房间门被关上。 她沉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快到中午。 最近实验室没项目,导师也没要求时间,她可以下午再过去。 方幼宜收拾了下到一楼。 周姨在厨房做饭,纪临舟并不在家。 她到到岛台边烧热水,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好像还没问清楚方淮昼月底开庭的事情。 手机放在一旁,电话声音进来的时候方幼宜都因为走神而没听见。 还是周姨在厨房听见出来叫了她一声, “太太,手机响了。” “哦。” 方幼宜没睡好,放下滚烫的水杯,掌心和指腹都被烫的红彤彤的。 是徐易主动打过来的,电话里道歉了他最近跟着纪临舟工作太忙以至于忘记了方家那边的事情,并且表示他马上会去解决。 方幼宜听的心不在焉,也猜到大概率是纪临舟安排的。 他应该是想让自己知道,方淮昼的事情能不能解决好,全都取决于他。 电话挂断后,方幼宜给方世益发过去消息,说徐易晚点会联系,之后就没有再管,吃完饭后去了实验室。 他们实验室不大,植物学也不像其他专业那样赚钱,可以接不少类型的项目,从导师到他们师兄师姐各个都过得很清贫。 但下午的时候许久不来实验室的导师老周忽然过来宣布说有个大项目,晚上让大家一起吃饭。 方幼宜记得他们上一个大项目好像还是在她大一那会儿刚刚入学的时候,现在都研究生毕业准备升博了,才终于又迎来第二个大项目。 整个实验室都很高兴,还没到下班时间就一起开车去了老周说的那家餐厅。 餐厅是开在一家私人别墅里,二环内的重要区域,平常进出都是要买门票才能到这一片的地段。 项目内容是兰草的基因筛检,恰好是方幼宜之前很感兴趣的课题。 吃完饭已经很晚,方幼宜酒量差,是唯一一个没有喝酒的人,把实验室里其他师兄师姐都送回家后才自己最后一个回去。 将近凌晨时间,她进家门的时候还有点紧张。 但纪临舟并不在。 他好像还没回来,方幼宜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上楼。 推开房间门,卧室里开着灯,还有一股很淡的酒气。 纪临舟站在衣柜前,正在低头解领结,听见动静声,他转过头,视线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方幼宜进门的动作慢了点,有些想退出去,但又显得很刻意,只硬着头皮上前。 纪临舟的西装外套放在沙发上,上面好像被弄脏,泼上了什么东西。 方幼宜移开视线,把自己的包放在一旁,转身去浴室先洗澡。魔/蝎/小/说/m/o/x/i/e/x/s/.c/o/m 15、钢琴架 浴室里的东西没什么变化,纪临舟并没有把他的东西完全的拿进来。 方幼宜洗澡很慢,回到房间的时候纪临舟已经不在。 她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间门,走到衣柜前,拉开往里看。 方幼宜的东西很少,衣服都在她的行李箱里,没用过衣柜,她还记得刚刚搬进来的时候在里面看见过的女人衣服,此刻那些衣服还在挂着,旁边是纪临舟的男士衬衫和西装。 她拿起边上一件女款棕色的羊绒大衣看了眼,发现上面吊牌都还没有拆。 纪临舟去了外面,方幼宜关上衣柜,没等他先自己上床准备休息。 灯没关,她躺了会儿,有些睡不着,起身准备去翻之前放在床头柜那边的书,打开一旁的抽屉,没看见之前放在里面的书,取而代之的是几盒方形的色彩很鲜艳的包装盒子。 方幼宜认得上面的日语,在便利店付款的时候经常能在收银台最方便的位置看见的东西。 她看着那盒子几秒钟,把抽屉关上了,重新躺回床上闭着眼睛。 — 月底方淮昼的案件顺利开庭,有了程柠的出庭最后的结果很顺利,律师那边说方淮昼过几天就能回家。 方幼宜没有去开庭现场,接到方世益的电话时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来,只是很安静的听着。 “你哥过几天就能回来,到时候跟临舟一起回家吃饭?” 方世益在那边语气难掩开心。 方幼宜握着手机,抿了下唇,侧头看一旁戴着耳机在跟人开视频会议的男人,轻声说, “可能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方世益从过度的开心中稍稍抽离点出来,“是临舟有什么事情吗?” 方幼宜还没回答,机场的航班广播声音先回答了那边的人。 “你在机场?” 方幼宜把手机往一侧拿开了点。 私人候机室里除了刚才的机场广播外显得很安静,她简单解释了一遍,没有说得太清楚,只是把纪家老爷子住院她得跟着纪临舟回一趟港城的事情说了遍。 方世益在电话那边沉思了两秒,寒暄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断。 挂断电话,方幼宜收了手机,看了眼候机室外等着的徐易和几个工作人员,起身走到一旁倒了杯水。 候机室的水杯跟家里不一样,方幼宜倒水的时候可能有些走神,一不小心溢出来点,烫得她吸了口气,但还是捏着水杯没把它打翻。 不知道是不是发出的动静声有些大,纪临舟忽然抬头往她这边看了眼。 这几天两人每天都睡在一起,但大部分时候时间都是错开的,很少会在家里碰面。 飞港城的机票也是临时订好的,她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 方幼宜忽然意识到,自己两次跟纪临舟回港城,都是很匆忙的。 她知道纪临舟是在跟人开视频会议,并没有说话,也没走过去,自己到水吧那边想冲一下被烫到的手。 航班很快准备起飞,徐易进来跟纪临舟说了几句话。 方幼宜具体没听清,好像是纪家那边的事情,她先上了飞机,落座后空姐给她递过来毛毯和眼罩。 等飞机快起飞的时候纪临舟才上来,方幼宜戴着眼罩并没有睡着,但能听到身边的动静声。 空姐走过来低声询问纪临舟要不要喝东西,纪临舟好像没说话,脚步声很快走远。 飞机起飞,耳廓里的声音变得杂乱。 方幼宜忽然感觉有人好像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视线被遮挡住,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别动。” 纪临舟的声音从一旁响起,跟机舱后的杂音一起传到耳朵里。 方幼宜愣了愣,感觉到掌心被塞进带着粗粝冰凉感觉的东西,像是冰袋。 是在休息室里被烫伤的那只左手。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也没摘下眼罩,只是在嘈杂的轰鸣声里低声说了句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听见的谢谢。 抵达港城时间是傍晚,落地后的机场大厅透过玻璃窗能看见落日。 下飞机时冰块已经融化掉了,但掌心还有点白色的像砂石一样的东西。 车早已经等候在机场门口,是纪家那边安排过来的司机。 纪临舟上前在跟人说话,方幼宜站在车旁,低头看掌心的白色砂石,没忍住往鼻尖嗅了下。 是糖。 纪临舟为什么要在她掌心放这个? 她皱眉,手掌心还贴着鼻尖没放下,纪临舟已经转过身拉开车门,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也没打算说什么。 “……”方幼宜摩挲了下手指,从另一侧上车。 纪家老宅在半山别墅那一块,车子驶过盘山公路,跟京北深秋的干燥截然不同,空气湿润而清凉,方幼宜打开车窗,视线一直在看外面。 上次来港城的时候她没跟纪临舟回老宅,也没见过纪家人,在酒店待了两天就自己回去了。 这一回算是第一次见纪家人,纪临舟也没跟她说任何要注意的话,不过方幼宜也并不在意纪家人对她的看法,喜不喜欢都不重要。 车子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半山腰,跟方幼宜想象中没太大的差别,但下了车进屋她才发现纪家根本没看见什么人,除了几个佣人管家其他纪家人一个都没看见。 “这边平常只有爷爷住。” 纪临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漫不经心开口解释,拿过家里菲佣递过来的冰苏打水,打开递给方幼宜, “他现在在疗养院,你今天晚上先在这边休息。” 方幼宜接过苏打水,没有喝, “我们要去看他吗?” 纪临舟扯开领结,一边仰头喝水一边往一旁沙发那边走过去, “不用。” 方幼宜握着冰苏打水,不太明白, “那你带我回来干什么?” 实验室那边的项目才刚刚开始,她很感兴趣想多参与。 纪临舟没看她,只是走到沙发旁,拿起遥控器把客厅的温度调低了一点,然后才转头看她, “二楼左手边第三间是我的房间,你现在可以上楼去休息。” 方幼宜看着他不说话,她有时候真的纪临舟很奇怪,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在方淮昼即将回家之前把她从京北带走,到了港城又不说做什么,反而让她上楼睡觉。 “不想休息?” 纪临舟看她站在岛台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不讲话,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眉, “还是说你现在想跟我一起去医院应付他们也可以?” 方幼宜停顿了会儿,把没有喝的苏打水放在了岛台上,转身上楼。 — 一路奔波方幼宜确实有些累,在自己休息和陪纪临舟去医院之间她肯定会选前者。 纪临舟在她上楼后就让家里的佣人送了两套全新的洗护用品和衣服上楼。 方幼宜洗完澡出来听见了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 头发还没擦干,她推开阳台门,是下午那辆载着他们从机场回来的车,后排的车窗打开着,纪临舟在车里正拿着手机跟人在电话,侧脸棱角清晰,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淡感。 车辆发动前他挂了电话,伸手升起车窗之前忽然抬起眼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方幼宜吓一跳,立刻侧开身躲在了墙壁后。 等确定车开走后她才走出来,已经看不见那辆车的踪迹了。 方幼宜睡到半夜醒了过来,觉得有些饿,打开门的时候看见了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门口的餐盘。 显然已经冷掉了,她只把水果拿进去吃掉。 港城的夜晚比京北要显得森凉一些,从纪临舟房间的阳台上能很好地看见半山腰下的夜景。 方幼宜吃完水果,进屋后没忍住在房间里多打量了一下。 房间看不出什么特色,除了红棕色的木地板外,整体的风格是冷淡的黑白灰,很符合纪临舟。 唯一有点不同的是,房间靠墙角位置的落地书架边有一件钢琴。 方幼宜走过去,房间和钢琴显然都有佣人定期清洁,黑白琴键上没有一丝灰尘。 钢琴架下放着一只相框。 方幼宜在琴凳上坐下,有些好奇的拿起相框。 黑色的金属相框,照片里的人是纪临舟。 看起来像是中学时期的他,应该是参加钢琴比赛,穿着黑色西装和领结,英俊优越的五官和气质完全像是那种少女故事里会出现的王子。 不过眉眼间却有一股很淡漠不耐的感觉,虽然是在比赛但却有种丝毫不投入的冷淡神色。 方幼宜有些刻薄的想,纪临舟以前上学的时候肯定是那种收到女孩子情书会直接看都不看就丢掉的人。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楼下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车灯从外面照进来投射到阳台这边。 是纪临舟回来了。 方幼宜立刻把相框重新放了回去,离开钢琴之前她脚下被琴凳绊了一下,手一下子按在了琴键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一声响。 没来得及去想纪临舟有没有听见,方幼宜回到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魔/蝎/小/说/m/o/x/i/e/x/s/.c/o/m 16、花圃 纪临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凌晨时间。 在医院里纪老爷子人没什么大事,他过去之前就大概已经猜到是纪家那群人故意变着法的让他回港。 集团底下的分公司马上有一个重要的项目,他大伯想要安排之前一直在国外当混子的小儿子进来参与,之后好顺理成章的拿着履历进公司管理层。 纪临舟应付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开车的司机已经从家里的变成临时过来汇报工作的徐易。 时间已经有些晚,纪临舟在港的时候很少回老宅那边,大多数时间都是住酒店,偶尔会去郊外的山庄那边看看宁絮。 徐易估计是忘了,开车到一半听见纪临舟在身后冷不丁开口道, “回老宅。” 他愣了愣,说了句抱歉把车调转了方向。 车子驶进大门刚刚停下,后排车门还没开,二楼的房间那边很清晰地传来一声钢琴的闷响声。 徐易这才意识到纪临舟难得半夜要开车回老宅的原因,估计是不放心方幼宜一个人在这边。 纪临舟进了客厅,家里的几个佣人都是老人,这个点早已经休息。 他脱了西装外套上楼,到房间门口时看见摆着没怎么动过的餐盘,推到一旁拉开房间门。 卧室的灯都还没来得及关,床上一团用被子盖住的纤薄身躯,仿佛毫无察觉一般的在装睡。 他没拆穿,只随手把外套丢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边解开衬衫一边走到钢琴架前。 琴凳被绊开了点,钢琴架上放着相框。 纪临舟垂眸看了眼,不知道这照片是什么时候被人翻出来放到上面的,估计是家里的佣人收拾出来的。 他把相框扣翻,看也没看直接塞到了书架中间的那一排书里。 — 方幼宜第二天醒的很晚,还没下楼就听见外面传来不小的动静声音,似乎是纪老爷子出院回来了,连带着纪家的其他所有人也都来了。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快十一点,要到午饭的时间。 第一次来老宅见纪临舟的家人就睡到这个时间点,方幼宜脸颊有些烫,快速洗漱换了衣服下楼。 到楼梯口的时候,一楼那边传来小孩子玩闹的声音,还有夹杂着港城粤语调侃的声音。 她抓着楼梯口,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下去。 纪家人多,还没怎么看粗略估计就有十几口,包括长辈在内还有小朋友。 上次婚礼的时候没见到的人,似乎都在今天这个时间来了。 方幼宜醒来后就没看见纪临舟人,楼下他似乎也不在。 犹豫着要不要下楼的时候,身后有轮椅推动的声音传来。 她转过身,看见纪临舟推着轮椅从里面的走廊出来,轮椅上的头发花白的老人显然就是纪临舟的爷爷,纪怀风。 港城上一辈圈子里出了名的风云人物,直到现在还有不少媒体会翻出他年轻时候的事迹来八卦。 虽然前两年身体原因动了一场大手术此后只能轮椅,但看起来依旧要比实际年纪要年轻,除了花白头发外,搭在轮椅上戴着玉扳指的手上也布满了老人斑。 不过看向方幼宜的视线还是带着股很锐利地审视的意味。 方幼宜张了张嘴,不知道要不要叫人,先看纪临舟。 纪临舟神色平淡,视线落在她脸上,也没开口介绍人,只是问她, “睡得还好?” “……” 方幼宜看了眼轮椅上的纪老爷子,如果不是当着老爷子的面,她肯定觉得纪临舟是在嘲讽她。 “嗯,” 方幼宜有点尴尬,看着轮椅上的老人,自己开口主动叫人, “爷爷好,我是方幼宜。” 纪老爷子手术轮椅后是从脖子开始基本不能动弹,说话也不太利索,只有脑子是清明的,他性格要强不愿意丢了体面,除了私下复健外基本不再开口讲话,这会儿也没回答方幼宜,只是鹰隼一样的视线从她身上缓缓移开。 “你跟他打招呼他也不会理你。” 纪临舟淡声开口。 方幼宜抿了下唇,没再说话,只挪动脚步,走到纪临舟旁边, “我跟你一起下楼。” 纪临舟没说话,侧眸神情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楼下的其他人你也用不着管,可以继续回房间待着。” “……不用。” 虽然纪临舟看起来在纪家的地位很高,也用不着她去处理跟纪家其他人的关系,但是基本的长辈礼貌她还是稍微注意一下比较好。 纪临舟看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推着轮椅跟她一起下楼。 不出意料的,客厅里纪家另外两房那边十几口人都在。 一下楼,十几双眼睛都同时看了过来。 方幼宜被一双双视线打量着,不由得有些紧张,但好在纪临舟在一旁,比刚才自己站在楼梯口的时候好了不少。 “临舟,这就是幼宜呀?” 最先开口的是个盘着长发的中年女人,保养的很好,看不出实际年龄来。 方幼宜从照片上看过,是纪临舟的大伯母。 纪家的人她之前来港城领证的时候就已经都在酒店里看过,也基本从八卦杂志周刊的描述上了解过一点。 这位大伯母之前是个小明星,是纪临舟大伯的第二任妻子,上一任太太去世后,才带着孩子嫁进来的。 方幼宜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纪临舟忽然朝着一旁倒茶的佣人开口说话, “厨房准备好了吗?” 佣人微微愣了下。 纪家大伯母脸色有些不好看。 纪临舟低头看一旁的方幼宜,表情和语气都漫不经心, “不是饿了吗?” 他口吻很平常,仿佛完全忽视掉一屋子的其他人,只对着方幼宜说, “吃完饭上楼继续休息,晚上陪我出去一趟。“ 方幼宜沉默了下,顶着纪家人莫测的视线不知道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的异常安静,饭桌上除了几个小朋友时不时发出的声音,没有再说话。 方幼宜对纪家复杂的关系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纪临舟跟他大伯和叔叔关系都一般,也没打算插手他们家里的事情。 纪老爷子的饭菜是单独做的,纪临舟没让看护来,自己动手帮忙老爷子用餐,中间汤汁和饭菜掉下来,他也丝毫没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拿着手帕第一时间也是给老人先清理。 方幼宜全程低头安静吃饭,纪家的其他人也都没怎么开口,只有纪临舟的大伯和三叔时不时开口跟老爷子说话,话里也无非都是些奉承纪临舟有多孝顺。 纪临舟对大伯和叔叔也同样没怎么给面子,喂完老人后就让管家推着老爷子先上楼了。 现在的掌事人是谁很明显,纪临舟虽然是晚辈,但也完全不用在乎几个长辈的颜面,饭桌上甚至都可以直接无视,方幼宜原本还担心跟纪家人的关系不好处理,但这顿饭后完全不用担心,因为可能根本用不着。 吃完饭,方幼宜起身先离开客厅去了外面。 纪家老宅在半山腰,昨晚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外面的院子很大,前后都有花园,还有一个很大的露天游泳池。 方幼宜出了门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这样的餐桌上吃过饭了。 前院的露天泳池旁边是个很大的花园,种了不少蔷薇科的花,还有爬山虎。 实验室整天研究的就是这些,方幼宜也好奇,走近去看那边的爬山虎品种。 才走近,忽然有人在身后叫她,语气不太友好, “喂。” 方幼宜动作微顿,转身去看人。 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刚才在客厅的时候她就见过,一直在纪临舟大伯母旁边的女孩,好像是纪临舟的堂妹。 “你是叫我吗?” 方幼宜不确定地问。 对方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用粤语跟她讲话,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吗?” 方幼宜听的半知半解, “有事吗?” 在客厅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小姑娘看自己的视线,很明显直接的打量,还带着点难以言明的情绪。 方幼宜在此之前只见过纪临舟的堂弟纪明哲,对纪家其他的同辈人不太了解。、 纪明芷本来是想挖苦讽刺一下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差点让纪临舟在一个月前的董事会翻了大跟头的堂嫂,但她显然没想到这个堂嫂居然是这种软趴趴的性格,看起来好像完全没脾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四哥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让他愿意娶你的,但是我告诉你,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让他帮你们家做什么,上次董事会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好,你最好少打主意!” 对方语气很凶,表情也故作凶,但方幼宜看着对方比自己明显要小不少的年纪,说得话语速也过快,以至于她根本没怎么听懂。 “你看什么,听懂没?” 纪明芷皱着眉看对面表情没丝毫波动的人,有些生气。 方幼宜皱了下眉,刚想开口说话,忽然看见纪临舟从另一侧朝着这边走过来。 “纪明芷。” 纪临舟只穿了件黑色衬衫,没系领结,领口的扣子松散地解开了两粒,单手插着兜在打电话,他表情很明显的有几分冷淡和不悦, “跟你嫂子说什么?” 他讲的是粤语,口吻一如既往地冷冷淡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方幼宜还是第一次听他讲粤语,跟他平常讲话的感觉很不一样。 纪明芷蹙眉,表情也有点不高兴,但又有些畏惧,开口说了几句话,语速同样很快,方幼宜一句也没听清。 纪临舟挂了电话,把手机从耳侧放下来,目光看向方幼宜,但却是在跟纪明芷讲话,语气很冷, “道歉。” 方幼宜能听清一部分,这句话就听懂了, “不用。” 她觉得纪临舟对小姑娘好像太凶了点, “我其实,” 纪临舟脸色平静,只低头整理衬衫袖口,又重复了一遍, “纪明芷,道歉。” “对不起!” 生硬带着委屈的腔调,纪明芷讲完转身就跑。 方幼宜站在原地,隔着花圃的围栏, “其实她说的话我没听懂。” 她语气有些干巴巴的, “用不着道歉。” 纪临舟没说话,往前迈进一步,手撑过围栏,翻进花圃里。 方幼宜微愣,被他的动作吓一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踩到了脚下种的花。 纪临舟伸手拽住她的手臂,让她站稳。 方幼宜抽回手,抬起眼有些生气地瞪他,“你干嘛突然进来?” 纪临舟垂着眼,注视了她一会儿,忽然挑了下眉,语气平静地指出, “方幼宜,你好像只对我很有意见。”魔/蝎/小/说/m/o/x/i/e/x/s/.c/o/m 17、玻璃花房 方幼宜没想过这个问题。 从方菁去世后她已经很少再对人有过情绪,也快要忘记讨厌一个人或者喜欢一个人是种什么感觉。 纪临舟说她对他很有意见。 方幼宜认真思考了下,发现自己确实对他态度有些恶劣。 如果此刻站在她跟前的是另外一个人她绝对不会用刚才那样的语气跟对方说话。 “对不起,” 方幼宜语气有点生硬,偏过头选择道歉, “只是你过来的太突然,我踩到了后面几株花。” 她说完,抬起脚低头看地上刚才被踩到的几朵掉下来的花。 纪临舟也同样垂下眼,视线落在花圃丛里。 他没说话,目光扫过那两株花, “晚上陪我去个地方,” 他口吻很淡,往下腰随意地捡起地上刚才被踩到的花。 方幼宜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微微皱了下眉, “去干什么?” 纪临舟低头看她,视线落在她耳侧,“去了就知道了。” 方幼宜抬起眼,忽然意识到纪临舟好像离得有点近,自己稍微一抬头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哦。” 她抿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花圃里种植的蔷薇科植物被碰到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纪临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注意到她的后退的动作,什么也没说,只伸出手,很轻地碰了下她耳侧。 方幼宜身体微微紧绷,抬头看他。 纪临舟手里拿着一片叶子,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她头发上的。 两人视线对上,纪临舟神色平淡,眉梢微微挑了挑,眼底有很轻微的笑意,似乎是在笑她的反应过激,但唇角却没任何弧度。 “……”方幼宜没再说话,只耳廓红了点,下意识地侧过脸。 “晚点会有人送衣服过来。” 纪临舟语气平淡,看了她几秒,没再说什么,把手上的花和叶子都放到花圃的围栏边,转身离开。 方幼宜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了眼悬在花圃围栏上的那支被踩了一脚的花。 — 下午的时候有人送衣服过来,方幼宜在房间里试了试,最后选了一套比较中规中矩的套裙换上。 纪临舟没说晚上去哪里,也没说见谁,只在傍晚的时候打电话让她下楼。 方幼宜走到车旁,下意识伸手去拉后排的车门,没拉动。 前面驾驶座的车窗落下来,是纪临舟在开车,她还以为是徐易。 纪临舟手搭在方向盘上,视线落在她身上两秒,淡声道, “坐副驾。” 方幼宜绕过车身,到另一侧上车。 纪临舟平常很少亲自开车,大部分都是徐易或者司机,方幼宜也没问,低头系好安全带。 车子从老宅这边开过去,驶过半山腰的盘山公路,往另一侧开过去,山路蜿蜒,傍晚时分的天色呈现出一种灰蓝的颜色,天黑以后只有两侧的路灯冷冷的照过来。 方幼宜不禁有点好奇,但又看驾驶座上的人视线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况也没问出口。 天黑后才到地方,是港城郊区外的山顶别墅,周围几乎没什么其他的房子,很安静。 车开进别墅庄园里,才有佣人从里屋出来,叫了声纪先生。 纪临舟停好车,侧头看她, “舍不得下车?” 方幼宜低头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后才看清别墅的全貌,是在山顶的位置,院子周围都是密林,到了晚上看起来有些过分的寂静,但空气湿润而清凉,很适合人疗养居住。 过来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面相看起来很温和,也正带着点好奇的打量和笑容看着方幼宜,比白天的时候见过的其他纪家人都要友好。 方幼宜大概也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 纪临舟父亲去世后他母亲就因为身体不好搬出了纪家,到了山顶的疗养院,纪临舟后来把疗养院买了下来,改成了专门的供纪母单独疗养的私人山庄。 纪临舟从车上下来,把后座车门拉开,拎着一盒东西递给一旁的中年女人, “我妈呢?” 顾嫂接过,笑了笑, “在客厅呢,太太等您好久了。” 纪临舟嗯了声,看了眼一旁的方幼宜,淡声道, “走吧。” 方幼宜脚步顿了顿,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山庄是疗养院改建的,户外的空间比纪家老宅还要大,从院子到客厅的距离有一段路,绕过前面的花园和苏式的园林拱桥还没到。 港城十二月初的晚上温度已经低了不少,方幼宜穿的衣服不多,已经有些冷。 纪临舟走在前面,似乎是察觉到,脚步忽然顿了顿,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 “穿上。” 方幼宜微愣,没接, “不用,马上就进屋了。” 她已经看见前面亮着的一楼客厅了。 纪临舟没说话,只低头看了她几秒,抬手把外套披在她肩膀上,直接牵起她的手。 方幼宜怔了下,下意识想抽出手。 纪临舟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腕,没给她挣脱的机会,拉着她往前面走。 一进屋,室内的暖意立刻爬上来。 方幼宜一路被强行拽进来,她也只在开始的时候稍微挣扎了下,进屋后就配合着没再动。 客厅灯光明亮,有一股很淡的中草药的味道,餐桌旁坐着个女人,看样子已经等了他们有一会儿了。 方幼宜之前看过宁絮的照片,年轻时候非常漂亮的才女,钢琴世家,只不过婚后慢慢隐退,纪临舟父亲去世后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很久没有再出现在公众镜头前。 虽然保养的很好,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但整个人气质却还是有一股很低沉的暮气。 纪临舟牵着她的手上前,拉开餐桌边的椅子,让方幼宜先坐下,然后才朝着宁絮介绍,简单直接, “方幼宜,您儿媳妇。” 方幼宜有些尴尬,抬头看了眼纪临舟。 纪临舟神色平静,拿开她肩膀上的外套,随手的丢在沙发上,才坐下。 宁絮似乎之前就知道方幼宜,但显然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关注,只视线淡淡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吃饭吧。” 纪临舟对此也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好像他们母子之间的日常相处就是这样。 顾嫂进来很快把厨房的饭菜端上来,都是一些素菜。 一顿饭还没吃完宁絮就先走了,说到时间去做祷告了。 纪临舟也并未说什么。 宁絮走后,顾嫂才又从厨房出来,重新撤了餐桌上的菜,换了新的菜上来。 方幼宜有些意外,但看纪临舟的反应也不知道要不要说话。 吃完饭,纪临舟让家里的其他佣人先带着方幼宜去休息。 “我们今晚住这里吗?” 方幼宜有些不确定。 纪临舟抬头看她, “你想回去也行。” 方幼宜抿唇,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有些晚,这个时间开车下山有点不太安全。 “算了,就住这里吧。” 她没再说什么,跟着佣人去了卧室休息。 卧室在一楼,方幼宜先进浴室洗了澡,佣人送了新的换洗衣物上来。 出来的时候纪临舟人还没回,方幼宜走到外面的阳台,看见院子一片漆黑,完全没有开灯,两侧的山林在晚上显得有几分吓人。 不过这边的阳台连接着一个很大的露台,有个玻璃花房,里面有不少品类的花草。 方幼宜隔着玻璃花房看了眼,有几个品种还没见过,她打算拍几张回去看看。 手机放在桌上,她进屋去找手机。 刚刚走进,门被推开,纪临舟从外面进来。 方幼宜拿起手机,看见上面有电话进来,是方淮昼的电话。 纪临舟目光看着她,视线也同样落在她屏幕亮起来的手机上,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上面的备注名字。 方幼宜视线跟他对上两秒,没开口说话,拿着手机出门走到外面阳台去接电话。 按照原本的时间今天应该是方淮昼回家的日子,她拿起手机,走到外面的玻璃花房门口,刚刚把手机放到耳侧,还没开口。 身后原本被她顺手带上的门从里面被拉开,打火机的声音响了下,有烟草味道从身后传来。 方幼宜微愣,握着手机转过头。 纪临舟手里拿着烟和打火机,刚刚点燃烟,此刻正夹在指尖,但没有抽,只是静静燃着。 他身后是夜晚漆黑的山林,看不见一丝光,只有室内的点点光晕从他侧面打过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方幼宜确定他是在看着自己,手上的烟被递到唇边,很短暂地抽了一口,烟雾缓慢地吐出来。 方幼宜觉得他好像有点奇怪,皱眉看着他。 手机里传来久违而陌生的声音, “幼宜。” 方幼宜攥着手机,张了张嘴,刚刚想说话,忽然看见纪临舟直接掐灭了烟,朝着她走过来。 她仰起头看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纪临舟走到她跟前,忽然抬手抽走了她手上的手机。 “你干什么?” 方幼宜不解地看他,伸手准备去拿回手机。 纪临舟抬高手臂,指尖点了点,直接帮她挂断了电话。 方幼宜拿回手机,皱眉瞪他,刚刚想开口说话。 却发现纪临舟正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下一秒,他弯下腰,已经直接低头吻上她的唇。 方幼宜手中还攥着手机,一瞬间几乎是立刻被他吻的措手不及。 他抽了烟,有很淡的烟草味道,吻落下的同时舌尖也毫无征兆地抵开她的牙齿,有力的勾起她的唇舌。 动作太快,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方幼宜愣了两秒,立刻去推他。 纪临舟察觉她的意图,摁住她的手腕,不但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用力地吮了下她的唇瓣,一边扣着她的腰把人往怀里摁,一边抽走她手中的手机,丢在一旁。 两个人都没有闭眼,视线极近距离地对视着,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漆黑、平静却充满侵略。 跟上次隔着指腹完全不同的吻。 这个吻极具侵略性,好像完全剥掉了他平常所有的冷漠的外表,每一分气息都充满浓重的占有欲。 他的唇舌滚烫,有烟草的苦味,还有很淡的酒精味道。 在完全的撬开她的牙齿抵进之前,似乎有片刻的停顿,而后却是更用力把人摁进怀里,捏着她的下巴拇指分开她的唇瓣,继续亲她。魔/蝎/小/说/m/o/x/i/e/x/s/.c/o/m 18-20 第18章 打火机 就亲你、吻你? 空气湿凉, 身后的阳台玻璃门上蒙上了水汽,被挡住的视线里是两侧的冷蓝色的山林。 下颔到脸颊整个被纪临舟的掌心完全握住,薄茧擦在她的脸颊, 裸露的皮肤被冷空气摩擦着有些发痒。 方幼宜耳边嗡嗡作响,舌尖和口腔完全的被占据,搅弄,顶开。 她睁着眼睛, 一瞬间几乎忘记要怎么去反抗, 只不得章法地试图去 咬他, 但又在张开牙齿的间隙被他含住舌尖。 纪临舟眼睛始终在注视着她,漆黑的视线和睫毛一起扫过她的眼尾, 一边吻着她一边在看她脸上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幼宜觉得他的神情中有一股冷漠又执拗的情绪, 像是愤怒,又像是他一惯有的漠然的审视。 鼻息间浸满了户外湿冷的空气, 和纪临舟身上传递过来的烟草味道和酒精味道, 让她有些眩晕。 纪临舟扶着她的腰,亲吻愈发的加深, 按着她后背的动作很用力, 灼热滚烫的气息和吻一起一点一点的侵入她。 方幼宜觉得呼吸有些难以调动,慌乱之中手腕和腰都被他握住,几乎整个人都被他提起按进他怀抱里。 舌尖被他含住纠缠,她始终保持着闭紧嘴巴的姿态,但因为此刻的难以呼吸, 终于也忍不住微微张开了些。 只是一瞬间的松懈,纪临舟手指抵开她的下巴,亲吻更加的深入, 舌尖也在此刻完全地占据扫过口腔里的每一寸。 方幼宜大脑有些空白,所有的感官和情绪好像都变得麻木,只有一种完全陌生而酥麻的东西席卷她。 纪临舟始终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最初凶狠热烈的深吻慢慢转为轻而缓慢的啄吻,呼吸也跟着停在她唇畔。 冷的空气和热的呼吸交错着。 纪临舟视线平静,目光落在她脸上,伸手用指腹去擦她被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瓣。 方幼宜心跳剧烈,眼圈和脸颊还有嘴唇都是湿润而绯红的,从方才片刻的失神中抽脱出来,她几乎是立刻就伸手去推他。 纪临舟动作比她更快地按住她的手,托着她的下巴看她。 他眼眸漆黑,像冰凉的夜雾,也像滚烫的火,是方幼宜分辨不清地情绪,目光像火蛇一寸寸地滑过她的脸,微凉的手指拨开她贴在脸颊上的发丝,而后继续亲她。 比半分钟前更激烈的吻,他扣着她的腰,游刃有余一般地握住她挣扎的手,攥在掌心,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身后推。 方幼宜仰着头被一边吻一边往后退,后背碰到玻璃花房外的门,发出轻微的动响声音。 花房的门被挤开了一点,有新鲜花枝的香气跟冷气流夹杂在一起流淌出来。 纪临舟摁着她的肩膀,将她紧紧地抵在玻璃花房外的透明门上,余光里是摆放着的一株株兰草和不明品种的白色花束。 身体却像是贴着一团滚烫的火一样,即将要被点燃。 方才被夺走后随意丢在地上的手机又再度响起,声音刺激着耳膜。 方幼宜喘息着侧过脸颊,伸手去拽纪临舟的衬衫,想要推开他,但却被捏着脸追着继续吻上来,完全没有任何的空隙。 她吸着气,觉得舌根都在发疼,呼吸也变的乱而薄弱,只觉得莫名和委屈,抬起空余的手,用手背捂住眼睛,不再挣扎。 纪临舟吻落在她脸颊,停了下来,拉开她的手。 方幼宜不看他,只有呼吸在轻重不一的起伏。 纪临舟拨过她的脸,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把她的下巴抬起来,注视她, “嗯,这次没掉眼泪。” 方幼宜贴着身后微凉的玻璃门,并不说话,只漠然又愤怒地看着他。 纪临舟手指擦过她的唇角, “你这是什么眼神?” 他语气居然很平静,好像又恢复一贯的冷淡样子,跟刚才那个近乎狂热的吻着自己的人完全不同。 方幼宜觉得他的问题简直有些好笑, “你问我?” 她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没完全掩饰掉的怒意, “是你抢走我的手机,又什么都不说就,” 她没有说完,唇瓣此刻已经跟户外的冷空气一样变得冰冷,感觉不到刚才的疼痛。 “就什么?”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手臂依旧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反而很平静, “就亲你、吻你?还是像这样抱你?” “我不是早就提醒过吗?我会这样对你,也许更过分。” 方幼宜看着跟前面不改色讲出话的人,嘴唇动了动,嗓子被冷空气灌进来有些干哑到失声, “你,” 方幼宜推开他一些,尽量平复呼吸和理智, “不管是什么,你最起码应该礼貌点告诉我,而不是像刚才那样随意地挂断我的电话还丢掉我的手机。” 纪临舟看着她,表情和目光并没有变化,只是片刻后,很短促地笑了声, “你跟我谈礼貌?” 他语气很淡,像是在嘲讽,但却并未露出任何意味的表情,只是松开她,往后退开一步, “方幼宜,” 他低眸看着她,视线落在她脸上,眼梢平静,但却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我只说这一遍, 不管你心里还藏着谁,都趁早收拾干净了。” 他语气很淡,混合着深秋的冷气一起缓缓地落进方幼宜耳朵里, “虽然我不介意,但你大概不会愿意一边想着其他男人一边只能跟我做。” 方幼宜愣住,几乎是有些僵硬地怔在原地,视线瞪着他,无法给出任何回应,也不知道他是怎样面不改色地讲出这种话的。 纪临舟说完,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视线淡淡看了她几秒,转身进了室内。 — 纪临舟晚上并没有留在房间。 方幼宜一夜没睡,第二天外面刚刚露出点蓝她就起床从房间出来了。 山顶的清晨冷而寂静,走出室内还能听见隐约的鸟叫声,空气里浮动着一股很清冷的花香,像昨晚房间露台玻璃花房的花枝香气。 顾嫂正在客厅准备早餐,她没看见纪临舟人,手机昨天晚上被摔到地上屏幕已经裂开。 外面的花圃里,宁絮正在自己浇花。 方幼宜站在花圃边,犹豫了下,主动开口搭话, “这是什么花?” 宁絮低头浇水,闻言也没答话,好像没看见她一样。 方幼宜有点尴尬,转身打算换个地方逛一下。 “山茶花。” 宁絮忽然开口,语气依旧冷淡, “临舟爸爸在的时候找人专门为我培育的新品种。” 方幼宜脚步停下来,转过身视线落在花圃里的那些花上,认真道, “好漂亮,我之前都没见过。” 宁絮浇完花,从花圃里出来,终于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再说这些花,只是问她, “你跟临舟认识多久了?” 方幼宜微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宁絮看她, “怎么?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不是,”方幼宜摇头, “我们五年前就见过了,但具体认识的话,我不知道怎么算。” 宁絮唇角很淡地扬了下, “五年前?” 方幼宜以为她会说什么,但宁絮却什么也没再问,只是把浇水壶给她, “我要去做晨礼了,帮我把水浇完吧。” 方幼宜愣了愣,接过浇水壶。 — 纪临舟一整个上午都没出现,直到十点多徐易才到山顶这边来接她。 车上只有她,方幼宜也没问纪临舟去什么地方了,只任由徐易载着自己下山。 开到山下,方幼宜不打算再回老宅那边,直接跟徐易讲说想去机场回京北。 “现在就是送您去机场,票已经订好了。” 徐易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讲。 方幼宜微愣,想问是不是纪临舟安排的,但没问出口。 落地京北机场是下午时间。 方幼宜没联系其他人,直接打车先回了跟纪临舟的公寓。 手机屏幕碎掉她还没修,很不方便。 昨天方淮昼的好几个未接来电她都没回,这会儿才点开。 方淮昼电话之后又发过来好几条消息。 【哥:怎么不接电话?】 【哥:爸说我们跟纪家联姻了。】 【哥:什么时候回趟家?】 方幼宜看完,没有立刻回,先去阳台那边看放在上面的兰草,准备给它浇水。 离开好几天,周姨应该是有在认真照顾,也已经浇过水。 不过盆栽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放着一只银色打火机。 像是纪临舟的。 可能是他在这里抽烟后落下的。 方幼宜看了会儿,拿起打火机放在手上。 冰凉的金属质地,有很浅的纹路感。 她之前见过实验室的师兄用过同款,打开的方式跟一般的打火机有些不一样。 方幼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手指拨动了一下旁边的滚轮。 咔嚓——一声,蓝色的火苗蹿起来,火舌被风卷起动了动。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玄关那边忽然传来点动静声,像是开门。 方幼宜立刻把打火机的火苗熄灭,重新放回刚才的位置,假装拿起一旁的水壶浇水。 “太太,你回来了?” 进来的人是周姨。 方幼宜转身往客厅里看,提着水壶的手放松几分,但心里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觉得放松,反而有很浅一晃而过的陌生情绪, “嗯,” 她放下水壶,进客厅,假装不经意问, “纪临舟没回来吗?” 周姨打开冰箱正在往里面放新鲜的蔬果,闻言愣了愣,摇头道, “没有,先生不是跟您一块回港城了吗?” “哦。” 方幼宜抿了下唇,没有再问, “可能他有事还没回吧。” 手机放在岛台桌面上。 方幼宜走过去,裂开的屏幕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 她打开,给方淮昼回过去, 【嗯,我有空再回。】 第19章 醒酒汤 “要准备什么?” 从港城回来后纪临舟好几天都没回家。 不过方幼宜倒是在网上有刷到过他公司的相关报道, 是一个新的研究项目,纪临舟的公司是跟ai相关的,合作的实验室刚好是方幼宜他们学校的。 最近几天实验室里都在做之前接的那个兰草基因筛选项目, 方幼宜也没什么空闲的时间去思考她跟纪临舟的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天在山顶别墅时的纪临舟好像是生气了。 是因为那通电话吗? 方幼宜也不确定。 晚上项目合作方请吃饭,方幼宜原本不打算去,但被师姐钟静拽着拉了过去。 餐厅在学校附近不算远的商场内, 提前订好了包厢, 只用报上名字就好。 包厢里都是实验室的熟人, 合作方也是之前学校毕业的师兄,方幼宜平常基本不怎么喝酒, 这会儿也没挡住跟着喝了两杯低度数的果酒。 她酒量很一般,喝了两杯就没忍住有些头晕, 跟钟静说了声后就起身出去外面的洗手间。 冷水冲完脸舒服了些,但还是晕。 她直接给钟静发了消息说不回去, 让她等会儿帮忙把自己的包带下来就好。 钟静在手机里答应了, 又不太放心的问要不要下楼陪她。 手机屏幕还没修,裂开的屏幕密密麻麻的看的更加头晕。 方幼宜没回, 下了电梯到一楼。 一楼的大厅里没什么人, 方幼宜走到靠近露台那边的沙发坐下。 酒精迟缓的上头浸入大脑,方幼宜觉得脸颊有些烫,很热。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那天纪临舟吻她的时候,同样的脸颊灼烫, 属于他身上的酒精和烟草味道都近乎强硬恶劣的灌进她的身体里。 但好像跟自己喝酒又不太一样。 沙发旁边就是进出餐厅的旋转玻璃门,风冷冷热热的吹到脸颊上。 旁边餐厅的工作人员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方幼宜摇了摇头, 在对方准备走的时候又叫住她, “能给我点冰块吗?谢谢。” 对方看着她的脸,好像愣了下,但很快点头,“好的,您稍等。” 冰块过了会儿被送过来,还有一杯温开水一起被放到前面的茶几上。 方幼宜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谢谢,只拿起冰块敷在因为酒精而灼烫的脸颊上。 冰的和热的交替着,方幼宜短暂的得到点缓解,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她听见身后的旋转玻璃门又有人进来,停留的时间有点久,室外的冷空气吹得她脖颈都有些凉意。 好像有人在说话, “纪总?” 餐厅工作人员的声音和陌生的男声夹杂着响起。 方幼宜感觉到有人缓步走到自己跟前,身型很高,挡住了餐厅头顶刺眼的顶光灯。 “纪先生?” 刚才给她送过水的那个工作人员又走过来,轻声讲话。 纪先生? 方幼宜忍不住皱眉想,怎么这么多人姓纪,她不喜欢姓纪的人。 “这里的灯能关掉吗?” 方幼宜听见纪临舟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依旧是一贯冷淡的语气。 “可以,您稍等。” 工作人员说。 是她出现什么幻觉了吗? 纪临舟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方幼宜想睁开眼睛,但脑袋沉沉的,只想继续睡觉,她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很熟悉,一直在看她,但又没有人再说话,连刚才过来的餐厅工作人员声音都没有再出现,旋转玻璃门也没有再开合。 纪临舟呢? 方幼宜想,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她居然会在喝酒之后想到纪临舟。 不知道过了多久,贴在面颊上的冰块在融化,有水顺着往下滴落,滑进脖颈,摆在前面桌上的手机也在响动,有电话进来。 方幼宜仰着头,模模糊糊的想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回钟静的消息,起身想要去抓桌上的手机。 装着冰块的袋子掉下来,她睁开眼睛,对面沙发椅上有人拿起她的手机递给她。 “谢谢。” 方幼宜听见自己说。 “屏幕坏掉为什么不换?” 对方忽然开口说话,声音平静,带着几分熟悉的漫不经心的语调。 方幼宜手指停在屏幕上,抬起头。 纪临舟坐在对面,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知道已经多久。 整个一楼大厅里,只有他们这一处的灯关掉了,隐隐约约的看不太分明。 纪临舟只穿了件单衣衬衫,五官线条在微暗的光线下也显得深刻而立体,膝盖上随意地放着不知道从哪儿拿过来的杂志,翻开停留在某一页。 上次见面还是他带自己去见宁絮,之后他忽然亲了自己,然后留下那番有些莫名的话后就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方幼宜没有说话,只盯着他看了会儿,坐起身把手机上还在跳动的来自钟静的电话挂断了。 纪临舟看着她,拧开桌上的一瓶苏打水,推到她跟前,淡淡道, “车在外面,一起回家。” 他说完,站起身,往方幼宜这边走了两步,在她跟前站定,停下脚步。 方幼宜仰头看着他,大脑处于酒精和刚刚睡醒后的空白里。 纪临舟视线淡淡扫过她,伸手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转身走出大厅。 — 纪临舟提着外套从餐厅一楼出来。 徐易把车停在门口的空地,等了已经有快一个小时,看见他出来立刻走过去拉后排的车门。 纪临舟把西装外套丢进车后排里,并没有进去,只是忽然转过身, “带打火机了吗?” 徐易愣了愣,从口袋里掏出来打火机,跟烟一起递过去, “纪总。” 纪临舟接过,走到一旁的小花坛边去抽。 徐易等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并没有问出口。 公司这段时间都很忙,纪临舟一周前半夜从港城坐飞机去了趟洛杉矶,忙完那边的工作后昨天才回的京北。 徐易半夜去接机,原本是打算送他回公寓那边,但纪临舟却直接让他开去了酒店。 晚上来这边跟合作方吃饭,离开之前纪临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忽然又折返回去,在大厅待到现在才出来。 徐易是个合格的打工人,从在纪临舟身边开始就一直秉持着对老板的私事绝不多过问一分,但心里也大概清楚多少跟他们纪总夫人脱不了关系。 前面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徐易抬起头。 方幼宜捏着手机在一边跟人打电话,一边目光张望着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徐易立刻过去把后排的车门拉开,很懂眼色地先叫了声, “太太。” 纪临舟还站在侧边的小花坛那边抽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方幼宜挂了电话,走过来,有些腼腆地嗯了声,没马上上车,只是视线往纪临舟那边看了眼, “我的包还在楼上没拿,等会儿学姐过来拿给我,可能要等等。” 徐易当然没问题,一个小时都等了,肯定也不介意这一会儿。 纪临舟在那边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了,转过身目光朝着这边扫了眼,什么话也没说,走过来先上了车。 方幼宜在车窗外站了会儿,似乎有点纠结,没进去。 过了会儿有个短头发长相很英气的女生从餐厅里出来。 方幼宜开口叫了声, “师姐,我在这边。” 钟静立刻过来,十二月初的京北晚上,空气里呼出来的都是白色的气。 “你的包。” 钟静把包给她,又有点不太放心, “没事吧,刚才喝的是不是有点多?” 方幼宜摇头,她这会儿酒醒了不少,只是轻微的头晕。 钟静注意到边上的黑色宾利,还有站在驾驶座旁的徐易,不用猜也知道大概是方幼宜那位新婚老公的车了, “那行,你注意点啊。” 方幼宜嗯了声,等钟静走了才抱着书包从侧面绕过去上车。 车厢里开了暖气,纪临舟身上那股烟味儿早就在外面就散开了,不过方幼宜先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酒精味道。 明明只是几杯果酒而已,怎么会这么重的气味。 她往一旁从侧开了些,悄悄把车窗开了点缝隙。 车子开到家,方幼宜吹了些冷风,感觉酒醒的也差不多。 进了客厅,方幼宜先放下自己的包,第一件事还是去阳台给自己的那盆兰草浇水。 之前的那只银色的打火机这几天一直都放在阳台上,方幼宜每天早晚给兰草浇水的时候都能看见它,现在它的主人终于回来了,也不用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方幼宜浇完水,把那只打火机拿起来,进客厅里。 纪临舟不在客厅,厨房的灯开着,有开火的声音传出来。 方幼宜走过去,把打火机放在外面的岛台上。 厨房的门是透明的玻璃门,檀木色的边框,能够看见纪临舟高瘦而冷淡的背影,他衬衫袖口卷起来,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的小臂,正在煮东西。 方幼宜看了他一会儿,没叫他,拿起自己的包上楼打算收拾一下去洗澡。 回到房间,把门关上,方幼宜忽然想到点什么,走到床头柜边拉开抽屉,把里面的那几盒的东西全部都拿起来塞进自己的衣柜里面。 虽然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可能避开,但是能晚一点还是晚一点比较好吧。 把衣柜整理了下关上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方幼宜翻出来手机,裂开的屏幕有些狰狞,是纪临舟的电话。 她愣了下,手指滑动了好几下才接通。 明明就在楼下,还要给她打电话,方幼宜语气不是很高的开口, “怎么了?” “下楼,”纪临舟言简意赅, “给你煮了醒酒汤。” 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 方幼宜握着手机,看了眼衣柜,拖着脚步慢吞吞地出去。 醒酒汤放在岛台边上,纪临舟站在冰箱前,正在往杯子里取冰块。 方幼宜走过去,端起醒酒汤。 还很烫。 她没办法马上喝完。 纪临舟拿着装满冰块的杯子过来,在她旁边开了酒,往里面倒。 他拿了两只杯子,都倒了酒。 方幼宜站的离他有点距离,很刻意地去忽略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两个人之间变得有些怪怪的。 如果纪临舟这个时候又要亲她,她不会再像前两次那样意外,但也不会开心。 杯子倒满了酒,推到她手边。 方幼宜摇头,把酒推回去, “我不喝。” 纪临舟目光看着她,神情自然, “没太多度数。” 方幼宜抿了下唇,拒绝的很坚决, “没太多也不喝。” 纪临舟看着她,没说什么,仰头自己一口干掉了他手中的大半杯酒,视线落在一旁的打火机上。 “你放的?” 他问。 方幼宜嗯了声, “在阳台那边。” 纪临舟拿起打火机,手指拨弄了下,火苗燃起一簇, “我还以为丢了。” 他语气平淡,也没显出失而复得的情绪,徒手把火苗掐灭了。 方幼宜移开视线,摸了下醒酒汤的碗,感觉好像凉了一些,她觉得现在好像有点危险,想赶紧喝完上楼去睡觉。 她端起碗,刚刚咽下两口,一股辛辣的姜味立刻呛开。 “咳咳——” 方幼宜整张脸都红了,开始剧烈的咳嗽。 纪临舟看着她,把手上的打火机掷到岛台桌面上,端起刚才推给她的那杯酒重新递给她。 方幼宜脸颊通红,贯穿的辛辣从肺部开始侵占到喉管。 纪临舟没说话,手移到她的后颈,让她抬起脸,把手上冰凉的水杯塞到她手中。 方幼宜也顾不了有没有酒精,仰头连灌了好几口,辛辣的味道才缓和几分。 她脸颊和眼尾一片通红,因为刚才剧烈的咳嗽,白色的毛衣领口下露出的一块皮肤也染了点红。 纪临舟低头看她, “你不吃姜?” 方幼宜点头,眼睛里还有点水意。 “抱歉。”纪临舟把她的头发拨开了点,拿走她手上的空杯子,“我记住了。” 方幼宜抬起头,视线对上他的目光,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攥在掌心。 她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出来, “我想上楼休息。” 纪临舟没松开她的手,反而攥得更紧, “嗯。” 他点头,沉而灼热的呼吸落在她侧颈,声音却淡淡的, “现在就困了?” 方幼宜觉得后背有些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抵着靠在了岛台边缘,一抬眼视线里是他冷硬好看的下巴线条,让她又想到了被压在玻璃花房的门上亲吻的时候。 “困了,” 方幼宜有些着急,觉得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热又上来了, “我真的困了,你放开。” 纪临舟低眸看着她,不进但也不退,只垂着眼看她此刻的表情。 客厅的灯明亮刺眼,阳台处的门窗没关严实,有清冷的兰草植物的香气飘进来。 方幼宜心跳的越来越快,偏偏纪临舟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把她堵在岛台边不让离开。 “纪临舟,” 她抬起眼忍不住叫他的名字,像是被逼急了一样, “你别这样,我,我还没,” 纪临舟低着头,抬起她的下巴,看她的眼睛,问, “怎样?” 他目光变得有些深,扫过她的眼睛、鼻子,落到她唇上。 方幼宜迎着他的视线,大脑有些空白,闭了闭眼,抬起自己空余的那只手,捂住了嘴巴,只露出一双乌润清亮的眼睛看着跟前的人。 纪临舟看着她的动作,愣了下,盯着她看了会儿, “你以为我要亲你?” 他语气很平静。 方幼宜不说话,只手掌很紧地捂着嘴巴。 纪临舟沉默片刻,注视了她一会 儿,轻轻挑了挑眉,单手抱起她放到身后的岛台上。 方幼宜吓一跳,往后岛台后挪动。 纪临舟单手撑在她身侧,倾下身逼近,拨开她捂着嘴巴的手,扭过她的脸亲她。 方幼宜推他的肩膀,手撑在岛台桌面上,碰到一旁的酒杯,被她打翻滚落到脚下。 纪临舟拉过她的胳膊环在自己肩膀上,俯下身继续吻她,仿佛根本不在意脚下被打翻的任何东西。 大理石的岛台桌面冰凉而坚硬,方幼宜一边侧头躲开,手掌推他, “我,我还没准备好。” 她语调紧绷到难以吐字。 纪临舟呼吸停在她脸颊,掰过她的脸让她正面看着自己, “要准备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拨开她掉在颈侧的头发,口吻很平静,只有呼吸暴露出他同样加快的心跳。 方幼宜大脑有些混乱,被压到身后的手碰到一旁的打火机, “我不知道,但是你别,” 她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也跟着不畅。 “别什么?” 纪临舟手掌拢着她的后颈,视线落在她脸上,又吻了她一下, “别亲你?” 他手掌往下,目光始终在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停了下来,慢慢地说, “还是别在这里剥开你?” 第20章 玻璃碎片 “多久?” 皮肤带起的温度是全然陌生的触感, 头顶冷色的顶光灯,冰凉的大理石岛台桌面,还有从透明玻璃窗外映过来的兰草影子。 方幼宜秉着呼吸, 在头顶近乎灼烫逼近的视线下,大脑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说话。” 纪临舟手掌托住她的下巴,指腹的薄茧磨疼她的脸颊,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眼睛。 方幼宜心跳的很快, 手撑在岛台后继续往后挪动, 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还是因为他过于直白露骨的话而有些控制不住的紧绷, “我不是这个意思, ” 她吸了口气,稳住声音, 用跟他商量的语气说, “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 纪临舟垂眸看着她的动作, 伸臂把她重新拉回来, “那怎么说话?” 他膝盖分开她,将她完全的抵在岛台边, 手掌摁着她的后背, 却并没有再吻她。 方幼宜对上他的视线,手掌按在他肩膀上拉开两人距离, “我没有不愿意,只是有点快,” 她好像终于不再害怕, 拿出谈判的姿态来跟他讲话, “我还没准备好,至少今天晚上我还没有准备好。” 纪临舟视线静静地看着她, 并不说话。 “真的,”方幼宜感觉到他好像是有些松动了,语气很恳切,视线也没再闪躲,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知道当纪太太应该要做什么。” 纪临舟神色没什么变化,圈着她的手臂依旧牢固,却问, “多久?” 方幼宜微微愣住,视线对上他漆黑的眼睛,有一瞬间的走神。 多久?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了,可是真正到这一步,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能够坦然的接受。 从婚礼结束后到现在,已经足够的久了。 纪临舟抵在岛台前,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门铃声适时的响起,从玄关那边清晰地传过来。 纪临舟被声音吸引,视线往玄关边看过去,手上动作也稍稍松开几分。 方幼宜趁机立刻推开他,试图从岛台边跳下来。 脚刚刚落地,纪临舟转过身,从身后一把捞起她的腰,将人提起来重新放到岛台上, “多久?” 他重复刚才的问题,盯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语气,似乎不带任何意味,只有漆黑的眼睛深而沉。 方幼宜被他半抱在怀里,身体贴的很近,能够感觉到隔着轻薄衬衫传递过来的温度和他胸膛的心跳。 并不比她的心跳要慢。 她仰头看着他,手指很用力的攥着他的衬衫,被她几乎捏皱。 外面的门铃声还在契而不舍的摁,纪临舟却毫不在意。 “一周。” 方幼宜闭了闭眼,咬牙道, “一周后等我们实验室的项目忙完,我就可以准备好了,最近太忙,我确实没有时间。” 她随口扯出来的拙劣的借口,再明显不过。纪临舟却只是看她几秒,随即点头,慢慢地说, “好。”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放开了她。 方幼宜后背几乎被汗水浸透,整个人有些瘫软的还坐在岛台上。 纪临舟走到玄关,开了门。 方幼宜情绪紧绷,根本没听见他跟外面的人说的话。 倒是脚掌后知后觉的传来点刺痛。 地板上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上有点血,是从她脚上滴落下来的。 鞋子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了,刚才太着急想跑跳下岛台,脚踩到了地上的碎玻璃片。 纪临舟从门口进来,手上拎着一只白色的盒子,一边拆开一边往岛台这边走。 方幼宜想跳下来,但这会儿又有点不敢,掌心后知后觉的痛感袭来。 “你手机呢?” 纪临舟拆开盒子,视线在客厅里扫了圈。 方幼宜还坐在岛台上,愣了愣, “在楼上。” 纪临舟把拆开的盒子递给她。 是跟她手机一样的最新款型号。 之前手机屏幕碎掉了,在餐厅大堂的时候他好像还问她为什么不换。 方幼宜抿唇,伸手准备去接。 纪临舟却又忽然抽回手,走到她跟前,半蹲下身,抬起她的小腿。 方幼宜下意识地想收回,被摁住膝盖。 “怎么弄的?” 纪临舟抬眼看她。 方幼宜没说话,侧头看旁边的新手机, “我回房间冲一下就好。” 纪临舟没说话,低头看了眼脚上的碎玻璃片,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直接把她从岛台上抱了下来放到沙发那边,转身去拿医药箱。 家里有备用的医药箱,纪临舟很快拿着医药箱过来。 方幼宜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忽然想到婚礼那天他好像也帮自己上药了。 纪临舟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很耐心。 玻璃片扎到脚掌心,取出来的时候方幼宜没忍住吸气。 纪临舟抬眼看她, “马上好。” 他捏着她的脚踝,很利落地取出来碎片,帮忙包上纱布。 方幼宜很耐痛,小时候跳舞的时候方菁很严厉,每次劈叉开腰都会以最严厉的标准来要求她,最开始的学跳舞的时候身上总是很多的伤口,青青紫紫的,有时候她会自己给擦药,有时候太忙会忘记,久而久之的,方幼宜就发现了,比起芭蕾,她或许在忍耐疼痛这件事上更有天赋。 纪临舟帮忙她包扎完,收起医药箱,把她拖鞋也拿了过来。 “谢谢。” 方幼宜去穿拖鞋,准备起身上楼。 “等一下。” 纪临舟开口叫住她,到岛台边拿过手机,直接把她横抱了起来。 方幼宜吓一跳,抱住他的脖子, “我可以自己上楼。” 纪临舟没看她,只往楼上走, “明天还想出门就别折腾。” 方幼宜抿唇,没再说话。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过酒的缘故,方幼宜晚上睡的很沉。 早上迷迷糊糊的时候纪临舟好像帮她换了一次纱布,穿上拖鞋后脚掌心还是有点轻微的刺痛,但已经可以下地走路。 到楼下的时候周姨正端着汤到餐桌边,看见她立刻笑着道, “饭菜马上好。” 方幼宜没看见纪临舟人,走到岛台边倒水喝,地上的玻璃碎片早就被清理掉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手机,起床的时候好像没在床头看见。 “先生。” 周姨朝着她身后叫了声。 方幼宜微愣,转过身看见纪临舟穿着黑色T恤从楼上下来。 他额头上还有点汗,手臂的肌肉线条很明显 ,像是刚刚运动过。 楼上有他的私人健身房。 方幼宜移开视线,低头喝水。 纪临舟没理她,走到了冰箱旁,拉开冰箱门,取出来一瓶冰苏打水,拧开仰头灌下。 方幼宜皱了下眉,也放下水杯,自己到阳台边去给兰草浇水。 周姨在客厅和厨房之间忙碌着。 清晨的早上格外的安静,方幼宜浇完水,又用手帕去擦兰草叶子上的灰尘。 进去的时候早餐已经全部端上桌了,纪临舟也重新洗完澡换了衣服下楼。 餐桌上很安静,方幼宜吃的比较快,周姨做饭的口味现在基本已经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来。 “我的手机呢?” 方幼宜还是没忍住开口问。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 “沙发前的茶几上。” 方幼宜抿唇,站起身准备过去拿手机。 纪临舟动作顿了下,视线落在她脚上,拉开椅子走到沙发那边,把手机拿过来放到她旁边。 “……谢谢。” 方幼宜看见被一起放过来的两只手机。 旧手机的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修好了。 她没说话,低头先开机。 实验室最近确实有点忙,项目到了中期,基因筛选的植物标本还没找齐,群里面一大早正在说这些事情。 方幼宜看完群里的消息,又磨蹭了会儿跟钟静闲聊了两句。 钟静昨天晚上给她送包,刚好撞见了纪临舟,正在跟她八卦玩笑。 方幼宜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过了快十几分钟,纪临舟居然还没要走的意思。 平常他都是很快吃完饭就去公司了。 方幼宜看了眼时间,担心自己再磨蹭下去要迟到了,先站起身准备去拿包,想了想还是说了句, “我先去实验室了。” 纪临舟嗯了声,也起身,走到玄关边,取下她的包,递给她。 方幼宜微愣,接过, “谢谢。” 纪临舟低眸看了眼她的脚, “一起走,我送你去实验室。” “啊,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 方幼宜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纪临舟神色淡淡看她一眼,没给她再说拒绝的机会,直接拿过她的手机和包,往门口走。 方幼宜皱眉,没办法跟了上去。 — 纪临舟自己开的车。 方幼宜坐上副驾的时候还有点不情愿,纪临舟的车太显眼,开到学校那边肯定会被人注意。 她不喜欢太高调。 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纪临舟开车很稳,路上堵车他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来。 方幼宜在跟钟静聊天,有几株兰草标本一直收集不到,老周打算这周末带他们去山上亲自找。 到了学校门口,方幼宜提前从车上下来。 纪临舟把包从车里递给她, “晚上徐易会过来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 方幼宜不喜欢麻烦别人, “我已经没什么事了,打车也很方便。”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直接上了车,车窗升起来之前丢下一句, “下班后直接到这里,车会在这里一直等你。” 方幼宜愣了愣,看着车开走后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慢吞吞地往实验室里走。魔/蝎/小/说/m/o/x/i/e/x/s/.c/o/m 20-30 第21章 橙子汽水 “纪临舟,你哥的朋友。”…… 晚上徐易准时来接她, 方幼宜到家后周姨正在准备晚饭。 纪临舟还没回来,他平常也很少会在晚餐时间回家。 方幼宜并没有等他,睡觉之前要换纱布, 她对其他事情上向来很细致耐心,但唯独在照顾自己上称得上粗糙,绑纱布的时候随意的系了几下就没管。 实验室的群里在聊周末去山上采集标本的事情,老周说只需要三个人, 让大家自己报名。 方幼宜第一个主动填了报名表交上去。 钟静看见后私聊她, “怎么回事?周末有空不陪家属往山上跑啊?” 方幼宜已经洗完了澡, 正趴在床上看材料,a4纸有些散乱的在手边, 她回过去, “他也挺忙的。” 钟静发过来一个好奇的表情包, “你们怎么认识的?家族联姻?” 方幼宜把手边的几张a4整理了下,看着最新跳出来的这条消息, 没立刻回过去。 她跟纪临舟怎么认识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 在牛津那次是她第一次见他, 那时候她对他还没太多的印象,只觉得他跟方淮昼认识的圈子里那些朋友差不多, 一样的习惯高高在上地看人, 只是更加冷淡恶劣些。 真正意义上算是“认识”,应该是她本科毕业那年的暑假,方淮昼说带她去毕业旅行。 旅行的地点定在意大利,出发之前方菁在帮忙她整理行李箱,方灵还莫名其妙因为家里阿姨收错的衣服跟她大吵了一架, 但这一切都不影响方幼宜的好心情。 做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中间换乘的时候她在凌晨的戴高乐机场休息,还是对这趟旅行充满了期待, 以至于差点跟人弄错了行李箱都没察觉到,还是一个好心的华人同胞帮忙她取回来行李,两个人聊了几句,方幼宜很开心的表示自己要去意大利毕业旅行,对方祝她旅途愉快。 只可惜期待已久的旅行不仅称不上愉快,甚至差点让方幼宜当天就买机票回国。 到了意大利,方淮昼没有来接她,只安排了当地的导游开车带她去酒店。 方幼宜到了酒店才发现,原来这趟旅行不是只有她跟方淮昼,还有方淮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新交的混血女友。 从小到大方淮昼有过很多女朋友,方幼宜大多都不太记得了,但直到现在她还是能想起当时那位混血女友的长相和名字。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太漂亮了,立体美艳的五官和火辣的身材,衬托的当时只穿着件T恤衫就拖着行李箱来找方淮昼的自己像干巴巴的小火柴人。 所有美好的心情在见到方淮昼又交了新女友后都变得落空,方幼宜回到酒店房间就打开手机准备订回国的机票。 不过受当时的天气影响,近一周都没有直飞的航班,她无奈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留下来,像小时候看方淮昼谈恋爱那样继续看他跟新女友谈恋爱。 他们当时在意大利的那间酒店只待了两天不到,艾米莉,也就是方淮昼的新女友就提议换地方去托斯卡纳。 方幼宜没去过托斯卡纳,但她知道有一部电影是关于托斯卡纳的,看电影的时候她也曾经有些向往。 方淮昼第三天就带着他们一起去了托斯卡纳,住的地方是朋友在当地开的酒店。 到达托斯卡纳后方淮昼就被艾米莉带着单独二人世界了,方幼宜不会讲当地人最多用的意大利语,出门也不是很方便,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酒店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旅游淡季的缘故,酒店里并没有多少入住的客人,白天的时候方淮昼跟艾米莉出门,诺大的酒店好像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方幼宜一个人。 酒店后面有个很大的泳池,方幼宜白天的时候会在房间看电影,看完后再到楼下的泳池待着。 她不会游泳,但喜欢泡在水里的感觉。 酒店的泳池设计也很有意思,旁边的一整面墙都是书,一般情况下方幼宜看完一本书的时间天就会黑,她会上楼,等晚上的时候方淮昼会跟艾米莉回来,他们的房间在同一层,房间门的隔音并不好,她能够很清楚地听见方淮昼跟艾米莉讲情话的声音。 方幼宜会捂住耳朵假装自己是一株植物,什么也听不见,可是方淮昼的声音还是钻进耳朵里。 方淮昼的声音跟人一样,温柔又好听,他对艾米莉说爱她的语气跟小时候对方幼宜说他才不想当她哥哥的语气一模一样。 纪临舟出现的是很突然的。 方幼宜在托斯卡纳已经待到无聊到快要爆炸,但方淮昼和艾米莉显然没有玩够。 方幼宜在某天中午看完电 影又准备下楼去游泳的时候发现泳池除了她之外居然还有一个人。 可能是因为一个人在异国实在太无聊了,她没有走开,而是在岸边看着对方游完之后上岸。 最初她甚至并没有认出是纪临舟。 距离上一次在牛津的见面已经过了快两年,方幼宜并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 纪临舟上岸拿毛巾擦干头发,也没主动开口跟她搭话,只拿起旁边托盘上装在玻璃瓶里的苏打水仰头喝。 方幼宜觉得他有点眼熟,又是这些天难得看见的亚裔长相,没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的视线有些过于的持久,直到对方视线淡漠的回盯过来。 她立刻说抱歉,因为不确定对方的身份,说的是少数几个会的意大利语。 纪临舟却没开口说话,只是神色淡漠地盯着她看了几秒,用中文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 “方幼宜。” 方幼宜没听过人用这种语气叫自己。 很笃定的,准确的,仿佛已经认识她很久很久。 但,是一个对于她而言相对陌生的“陌生人”。 异国的酒店里陌生的男人,她仰头看着他,神情茫然又警惕,显然是没想起来他是谁。 纪临舟低头看着她,目光跟她对视了几秒,唇角淡了淡,自我介绍, “纪临舟,” 他拧上手上的玻璃瓶苏打水,语调也冷淡下来,补充道, “你哥的朋友。” 泳池的水面倒映着一侧的建筑影子,蓝色的池壁在阳光下晃动出水波。 方幼宜盯着对方的脸看了有快半分钟后才终于从记忆中捞出来这么个人。 两年前生日宴上抢走自己相机还删掉了照片的那位。 “哦,我哥他不在。” 方幼宜彼时对他的印象算不上好,态度也变得冷淡下来,打算上楼回房间。 纪临舟却叫住她,直接开口问她, “这附近有什么可以吃饭的地方吗?中餐。” 方幼宜愣了几秒钟后看他一直在看着自己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讲话,觉得莫名之际却又不是很想拒绝他。 可能是因为她刚好知道酒店附近有一家中餐厅,也可能是因为她一个人实在是无聊寂寞得太久了,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纪临舟挑了挑眉,而后用一种再自然不过的方式把他的手机和钱包都丢给了她,对她说, “等我十分钟。” 方幼宜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手上的钱包和手机,钱夹一角甚至还露出他的身份证件。 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纪临舟一贯的处事方式。 但在异国的酒店,把自己的手机和钱包甚至身份证件交给一个见面总共只有两次,说了不到五句话的“陌生人”,她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纪临舟比原定的时间早到,只花了七分钟就换完衣服从楼上下来。 他头发甚至还没吹干,半湿着到额头后,完全地露出冷峻英挺的五官轮廓。 方幼宜发现他比自己见过的人都要好看,但她居然没有记住他。 “好了,走吧。” 纪临舟看着她说,呼吸声好像有些快,像是一路跑下来的。 方幼宜收回自己的视线,把他的手机和钱包都还给他。 纪临舟接过,看也没看就收到口袋。 方幼宜很想说,你要不要检查一下钱包,但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一起离开酒店,由方幼宜带路他去了外面的一家中餐厅。 那顿餐吃的不算太好,到现在回忆起来方幼宜还能想起舌尖的那股柠檬酸味,但纪临舟却面不改色地全部吃完了。 之后两个人也没回酒店,反而在当地的镇上随意的闲逛了一圈。 方幼宜记得应该是很和谐的相处,因为那天晚上回到酒店后,纪临舟还买了两瓶橘子汽水,在当地不知名节日的嘈杂乐声里,他用钥匙扣开了汽水递给她,顺便问她要不要明天再一起出来逛逛,他在地图上有发现一个山庄,里面种了不少当地的果树和鲜花,还可以自己试着酿酒。 方幼宜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会在第二天凌晨就接到国内的电话匆忙赶航班回国,想也没想就接过汽水一口答应,然后在第二天约定的时间没有一句话就失约。 一个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短暂到根本不足以在方幼宜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的痕迹。 所以过去好几年,直到这一刻钟静问到她,跟纪临舟是怎么认识的,她才回忆起来跟纪临舟之间居然曾经还有过的一场交集。 “怎么不说话?” 钟静的消息又跳出来,还拍了拍她的头像。 方幼宜手上还拿着没整理完的资料纸,打印出来的时间不久还有一股水墨味道,让她鼻尖有些微微的痒意。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钟静的话,只是在过了这么久以后她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在酒店门口的喷泉池前,她仰头答应纪临舟说好的时候,纪临舟好像是对她笑了一下的。 那是他们从陌生人到现在成为彼此法定意义上的伴侣后,她只见过一次的笑,不是他一贯淡漠的、一晃而过的笑,而是人在真正感到开心时候会露出的笑容。 有几张纸掉到了地毯上,方幼宜没有去捡,只是拿起手机,给钟静回过去, “嗯,不过我们算起来应该是认识很久了。” — 纪临舟公司的事情显然比方幼宜他们实验室里更加的忙碌。 到周五下午,方幼宜已经连续五个工作日都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从学校食堂的电视里看见了他们公司的项目报道,其中还有一次纪临舟本人出席的发布会。 因为过于出众的外貌,当时在食堂吃饭的学弟学妹们还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感慨,表示如果毕业后能够去老板长这样的公司上班,工资多少都好说。 钟静当时也在,显然也认出视频里的人是纪临舟,调侃的玩笑, “虽然你老公看起来人挺不好相处的,但对着这样一张脸应该也没什么脾气了。” 方幼宜低头吃饭没讲话。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钟静说自己跟纪临舟之间的关系,只是记着自己五天前曾经说过的话,等实验室的项目一周后忙完。 最近几天也确实没有再对她做什么,每天晚上基本都是她睡着后他才回来,有时候方幼宜半夜凌晨醒来他都还没回家。 但早餐的时候一定能够在餐桌上看见他,纪临舟会送她来实验室,然后再去公司,晚上也安排了专门的司机来接她回家。 方幼宜原本不喜欢他这样安排,但自从跟钟静聊过以后想起她曾经爽约过他一次,她心里莫名对他有了一种愧疚的情绪,一度很想告诉他,自己当时其实是真的有事。 但时隔几年跟纪临舟提这事,显然是很没有意义的。 连她都差点忘记的记忆,对于纪临舟而言肯定是更加不会记得。 离开实验室之前,方幼宜跟导师定好了周末去郊外的山上采集标本的时间,上午七点一起在实验室门口会合。 回去的车上方幼宜坐在后排跟平常一样安静,纪临舟请的司机年纪不大,话比方幼宜还要少,除了开车门的时候基本从来不会开口讲话,这反而让方幼宜觉得自在,这样回家的路上可以尽情的放空发呆。 方淮昼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过来,方幼宜其实并不想接,但那边似乎契而不舍,在一次没接通后又打了过来,方幼宜从后视镜里看见司机似乎看了她一眼。 她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幼宜,” 方淮昼一贯温和散漫的声音从那边响起, “在忙吗?” “没有,”方幼宜把车窗降下来一点,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刮在脸上有些冰凉, “怎么了哥?” 方淮昼在那边似乎很短暂的沉默了下, “没怎么,有空怎么不回家?” 他笑了笑, 语气很淡,像开玩笑, “结婚了就不回家了?” 方幼宜视线落在外面的巨大海报上,跟以往的投放广告和海报不一样,这次是她中午跟钟静刚刚在食堂看过的那段纪临舟的会议采访,倍数放大的镜头也丝毫没影响他那张脸,比起之前出现在这电子屏幕上的大牌广告男明星都不输,只是人的气质怎么能冷硬成这样。 “幼宜?” 方淮昼在那边叫她, “怎么不说话?” 方幼宜回过神,车子驶离开那段路段,视线里再看不见刚才的巨幅电子屏,她收回视线,把车窗关上, “刚刚有点事情,” “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方淮昼那头传来点嘈杂的声音,他似乎捂了下手机听筒,换了个地方,然后才说, “奶奶想你,周末有空回来吃个饭吧。” 方幼宜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回去看奶奶了, “好,周日吧,我明天要去趟山上采集标本。” 方淮昼说好,挂断电话之前他又不经意补充了一句, “让纪临舟跟你一起。” 他似乎笑了下,玩笑的口吻, “你们结婚还没给我这个哥哥敬过酒呢。” 第22章 薄雾 “怎么还没好?” 方幼宜到家的时候第一件事还是去给自己养在阳台的那盆兰草浇水。 纪临舟的那只打火机不知道怎么又落在了阳台的窗户上。 方幼宜拿起打火机, 转身往客厅里面探了探头,只有周姨在厨房做饭的声音,除此之外每天这个时间家里都特别的安静。 打火机躺在手掌心, 金属的外壳材质放在室外已经冻得很冰凉。 她没有把打火机继续留在这里,而是自己收起来放进了口袋里,不想让纪临舟再给她的兰草吸二手烟。 晚上纪临舟回来的要比平常早一点,方幼宜正在房间收拾明天要去山上时候穿的衣服。 他们常穿的衣服在卧室内的衣柜里, 方幼宜在里面的衣帽间找她之前带过来的冲锋衣和登山鞋。 之前周嫂整理过, 不知道放在了什么地方, 一直没翻到。 纪临舟进门的时候看见她在衣帽间翻找,去浴室冲完脸出来她还在里面。 “找什么?” 他走到衣柜前, 随手拉开抽屉,一边解自己的衬衫一边问。 他刚刚洗完脸, 有很清爽好闻的剃须水味道,方幼宜把手上的衣服放下, “我之前的登山的鞋子外套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纪临舟扯领带的动作停下, 往衣帽间里看了眼, “找这个做什么?” 他边说边走过去, 视线在被翻的有些乱的衣帽间里扫了一圈, 帮她一起找。 方幼宜顿了顿,还是开口说, “明天要跟导师去山上采集标本。” 像是担心他会以为自己故意逃避原本约定的时间,又解释找补了一句, “晚上就回来。” 纪临舟站在一旁, 已经从衣帽间上方的格层里取出来她说的登山服,他低头看她,把登山服递给她, 脸上神色很平静, “需要我去接你吗?” 方幼宜愣了下,抱着怀里的登山服,摇头, “不用,导师开车带我们过去,采集完标本会一起下山。” 纪临舟眉梢抬了抬,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继续低头解衬衫, “行。” “哦,还有一件事。” 方幼宜抱着登山服准备出去,忽然又想到下午在车上的时候接到的电话。 纪临舟没转头,衣帽间的灯光下他侧脸冷峻英挺,比白天在镜头里看见的时候更为优越。 方幼宜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忽然有点卡壳,脑海里冒出来另外更想说的话。 “怎么?” 纪临舟转过脸看她,发现她看着自己有些走神的表情,停顿了下,叫她, “方幼宜。” “哦,” 方幼宜有些迟缓地说, “我哥下午打电话说让我们周末回趟家,之前婚礼的时候他都没在。” “嗯,”纪临舟松开解领带的手,一侧肩膀靠着衣帽间的门,视线落在她脸上,不咸不淡道, “等你明天忙完后再说。” 方幼宜觉得他的目光有点奇怪,也有点不自在,转身抱着衣服准备出去。 “等等,” 纪临舟开口叫住她。 方幼宜啊了声,转头看他。 纪临舟站在原地没动,只说, “帮我解一下领带。” 他口吻再平常不过,目光就那样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方幼宜看着他,抱着手里的登山服,很明显的有些愣住。 她张了张嘴,很想说,你自己不会吗,但又没说出口。 可能是因为他刚刚才帮自己找了登山服,也可能是因为最近才想起她曾经放过他鸽子。 “哦,好。” 方幼宜走过去,把登山服放在一旁,伸手去帮他解衬衫领带。 领带有些打结,可能是刚才他扯了几次都没扯开的缘故。 方幼宜垫着脚,视线勉强地跟他的下巴平齐。 纪临舟没动,垂着眼在看她。 剃须水的味道因为距离的拉近而往鼻尖里钻,方幼宜盯着打结的领带,手上的动作也慢慢有点不太耐烦,手臂晃动的时候她的额头会撞到他的下巴。 纪临舟也没避开的打算,反而像是故意一样问她, “怎么还没好?” “等一下。”方幼宜有些着急,用力拽了一下他的领带,衬衫上的扣子被拽了下来,叮一声响掉在了地上。 “……” 领带还没解开,方幼宜松开手,抬头对上他垂下的目光, “对不起,” 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 “好像成死结了。” 纪临舟没说话,低头看了眼几经拉扯后顺利变成死结的领带, “算了,” 他弯腰捡起刚才掉在的纽扣,捏在掌心,又问她, “明天几点,我开车送你过去。” 方幼宜想说不用,但想了下还是说, “有点早,七点在实验室门口汇合。” 纪临舟嗯了声,点头说, “我送你。” 方幼宜哦了声,没再说什么,拿起登山服,走出衣帽间,继续收拾行李。 纪临舟过了会儿才从衣帽间出来。 方幼宜看见他不知道怎么把领带取了下来,拿在手上进了浴室。 入冬以后天亮的晚,出发的时候天才刚刚亮。 方幼宜还有点没睡好,在电梯里的时候还在低头整理自己的包里的东西。 她今天负责拍照,包里装着相机,身上穿的是昨天纪临舟翻出来的那件黑白相间的登山服,衣服版型很宽,完全的将她包裹住,乌黑长发也扎成马尾束在脑海,素颜干净的一张脸,显得学生气十足。 纪临舟拿着车钥匙,电梯降落的时候视线从前面电梯镜面里看了她一会儿,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又收回。 上车后纪临舟把她的包拿到车后排,又从后面的座位上取出来一袋吃的塞给她。 方幼宜低头看了眼,是早餐。 “谢谢。” 出门的早,周姨这会儿还没过来做饭,等会儿去学校大概率也赶不及吃饭。 纪临舟没说话,关上车门,发动方向盘。 到实验室的时候距离出发的时间还早,老周还没到,只有方幼宜跟另外两个师兄师姐到了。 他们之前上实践课的时候经常一大早就出发,早已经习惯。 老周很快过来,其中一个师兄负责开车,方幼宜把相机和测量的工具都一起拿上车。 车子开出学校的时候,方幼宜从车窗里往外看,发现纪临舟的车居然还没开走。 清晨的薄雾里,黑色宾利停靠在路边,他正靠着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抽烟,不过隔着点距离并没有看清他的脸。 他们去的地方是郊外的森林公园,平常只有部分区域对外开放, 山林片区只有调研申请才能进入。 老周提前打了招呼,让他们几个扛着测量仪器和相机跟着。 有一段时间没有徒步进山,没一会儿体力就有些不支,早上林子里的雾气还没完全的散开,山路两边有不少蕨类植物。 方幼宜负责用相机拍照记录,另外两个师兄一个负责测量一个负责记录。 他们这一次的标本基因筛选已经到了后期,只差几个植物样本就能记录入库。 不过已经临近冬天,山上的植物已经不多,地上大部分都是些落叶灌木还有掉下来的浆果。 到了中午还没采集到可用的标本素材,老周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再说。 方幼宜把相机拍的照片先导了出来。 手机这会儿没什么信号,也看不了,她只能低头翻相机里的照片。 老周他们在旁边休息,另外两个师兄也在检查测量数据。 山里的雾气散了点,但地上的叶子还是有点潮湿,方幼宜看见边上的灌木落叶那边动了动。 — 纪临舟从球馆出来已经天黑,今天他没去公司,送完方幼宜回家后开了个视频会议,下午跟江彻约了过来打网球。 跟港城的天气不太一样,京北十二月份初已经开始入冬,不到五点外面的天基本黑透。 这会儿正是晚高峰,纪临舟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路段有些堵,两边的车都在摁着鸣笛,车窗前的天空是冷蓝色的,映着路边的枯枝。 纪临舟把车窗降下来抽烟,塑料的打火机点火并不方便,是他是上午随手在方幼宜实验室对面的便利店买的。 之前的打火机不知道被丢在什么地方,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没看见。 冷热空气交替着,车窗上有雾化水沿着往下滴。 对面的车窗也打开着,有人拿着手机拍了他一下,闪光灯忘记关,一瞬间晃了得他侧了侧头。 前几年他眼睛动过一场小手术,之后就不太能看闪光灯。 纪临舟蹙了蹙眉,冷着脸没什么表情地往对面看过去,是个年轻的小女孩,对上他的目光,对方估计也意识到冒犯,立刻开口说道歉删掉了照片,把车窗全部升了上去。 车开到家已经差不多晚上六点,家里没人。 纪临舟一早就给周姨放了假,让她周末两天都不用过来。 在跟方幼宜结婚之前他在国内都是住酒店的套房,不管是回港城还是来京北,他都更习惯在酒店,只图个方便,也谈不上什么家不家的。 冰箱是满的,新鲜的水果和苏打水都已经补货。 纪临舟取了瓶苏打水,一边喝一边靠着岛台低头看手机。 方幼宜出去一整天都没什么消息,不过她确实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 纪临舟点开两个人的聊天框,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 “几点到家?” 聊天框很空,他们的对话基本都是由方幼宜有事找他临时发起,通常几句话就能解决。 纪临舟点开她的头像,放大看了看。 两个人微信还是领证那天在机场才加上的,不过方幼宜的头像倒是一直都没换过,是一株手绘的绿色植物,点开后才会看见上面还开了很小的白色的花朵。 纪临舟点进去她的朋友圈,内容很空,基本都是她们实验室的转发材料和院系的活动。 唯一一条生活相关的朋友圈,停留在三年前,她生日发的,一张合照。 纪临舟早已经看过,但还是点开。 照片上没有方淮昼,是一家四口的照片,作为寿星的方幼宜看着镜头笑的有点呆,但很稚气。 点开照片没来得及细看,有电话进来。 陌生号码。 纪临舟的私人手机号很少有人知道,他点了接通。 那边传来有些紧张焦急的女声, “请问是纪先生吗?我是方幼宜同实验室的师姐姓钟,之前我们见过,” “嗯,我记得你。” 纪临舟打断她,直觉很敏锐地意识到这个电话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方幼宜出什么事了?” 钟静那边愣了下,立刻差点哭出来, “刚才导师从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幼宜在下山的时候不见了,现在联系不到人,我们已经报警了,但现在天黑了……” 纪临舟没等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一边抓起车钥匙往外走,一边立刻给徐易打过去电话。 第23章 山林 “你的手好冰。” 钟静下午一直在实验室。 按照原本的安排他们天黑之前应该就会回实验室, 因为还要把采集回来的植物做成标本,尽快入数据库。 但直到天黑还没什么动静,还是医院那边的电话过来才知道出了事。 中午休息的时候有灌木丛里的蛇忽然窜出来, 咬伤了他们一个师兄。 山上没信号,加上方幼宜他们一共也就四个人,受伤的师兄个子最高,老周上了年纪体力不行, 方幼宜负责下山去找人帮忙。 原本一开始她是顺利到了山下, 不过找了这边的护林员过来之后她又折返回去拿相机。 老周跟另外一个师兄原本打算陪她一块, 眼看着天快黑她一个女生也不安全,但被方幼宜拒绝了, 她来回已经跑了一遍比他们要熟悉,肯定不会有事。 结果到了山下, 把那位受伤的师兄送进医院方幼宜还没下来,护林员上山去找也没看见人, 他们才报了警。 那一片的山林区平常本来就很少有游客出入, 过来的基本都是跟他们一样做调研的,但之前也没怎么出过事。 钟静跟实验室的另外几个人都在山脚下, 下午的护林员也在, 老周也不太放心的从医院赶了过来。 纪临舟直接开车过来,天黑以后降温,他一身黑,气场和长相都偏冷,实验室里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他, 忍不住有点犯怵。 “有手电筒吗?” 他抬头往漆黑的山林里看了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护林员要山上的手电。 护林员愣了愣,没搞清楚什么状况, 但还是把手电给他。 纪临舟接过,从车里的后备箱取了之前放在里面的球杆, “搜救队十分钟后到,我先上去。” “那怎么行,现在天黑了,你一个人上去怎么成。” 老周开口叫住他, “再等等,搜救队到了一块去。” “幼宜她以前实践课有经验,不会出什么事。” 这边是郊区的山,后面的山脚下还有住户,之前也没见过什么攻击性强的动物,今天是不小心碰到了准备冬眠的蛇。 纪临舟没说话,只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下午打球时候穿的黑色棒球服,视线扫了一圈,问, “有登山服吗?”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下,钟静扯了一把实验室里另一个师兄身上穿的亮色登山服, “这里有。” 纪临舟把棒球服外套拉开,脱下丢到一旁,接过那位师兄递给过来的衣服。 “这个也拿上吧。” 老周看不下去,把他们下午带过来的露营急救包也一块递过去。 — 天黑以后山里的温度极速下降,还起了点雾。 方幼宜背着相机包,庆幸回去拿设备的时候还有他们留下的露营装备,没再继续往山下找路,收拾了下找了块空地先简单的搭建了帐篷,又捡了点枯枝点了火。 纪临舟的打火机一直在她的口袋里,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起了作用。 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但上面时间显示已经晚上八九点了,她这个时候还没下山,实验室那边肯定已经联系搜救队了。 除了有点冷之外,方幼宜其实也没多害怕。 晚上的山林雾气有点重,树枝也是湿的,烧起来的烟雾很大,如果他们来找自己的话应该也能顺着找过来。 方幼宜靠着火堆取了会儿暖,把露营包里的一些备用工具翻出来,虽然在这里遇到野兽攻击的概率几乎为零,但还是防患一下比较好。 山林到了晚上异常的安静,临近冬季也没什么小动物出没,只偶尔会有树枝掉下来的声音,除此之外就是前面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手机放在一旁,方幼宜尝试了几次信号接收都没用后就关机了,担心万一没电。 火堆燃烧着,光线昏昏黄黄的,方幼宜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想到纪临舟。 他会不会以 为自己是为了躲开他故意玩失踪不回去的? 林子里忽然传来点声音,像是有人在靠近,脚步有些急,听动静应该是身材高大的异性。 方幼宜出于警觉立刻先把火堆熄了,燃烧的气味在慢慢消散。 她听见声音靠得越来越近,下意识地把露营包里的猎刀攥在手上。 一束刺眼的强光从前面直射过来,朝着她这边的露营包。 方幼宜被骤然强烈的光线刺得眯了眯眼,下意识地别过头。 对面却忽然没了动静,脚步声也跟着停下,只剩下像是骤然放松后起伏的呼吸声。 方幼宜睁开眼睛,抬手挡了挡光线,往林子前面看过去。 纪临舟站在她正对面的树下,手里举着手电筒正站在原地。 他穿了件蓝色的冲锋衣,短硬的黑发被山林的雾气打湿了些,身后树影交错的光线下显得一双眼睛更加漆黑,冷白英俊的面庞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出几分情绪。 耳边的丛林声音安静,只有脚下的枯枝发出点吱呀声。 方幼宜有些怔愣的看着他,显然没太反应过来, “你怎么……” 纪临舟呼吸平稳了些,看了她一会儿,把举着手电筒的手放下来几分,朝她走过来。 白色的运动鞋踩在枯枝上发出声音。 方幼宜注意到他脚下和裤脚的泥泞,好像还有剐蹭的痕迹,显然他不知道找了她多久。 纪临舟走过来,把手电筒放到一旁,弯腰蹲在她跟前,拉起她的手臂,检查她手臂和膝盖。 “我没事,” 方幼宜低头看着他,注意到他额头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雾气。 纪临舟一句话也没说,脸上看不出情绪,在检查完她的四肢后才抬头看她, “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方幼宜摇头,视线怔怔地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他是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又找到她的。 火堆刚刚熄灭,她的手还有点温度。 纪临舟的手却凉的像铁块一样,又冷又硬。 “你,是跟搜救队一块过来的吗?” 方幼宜不太确定的问,目光往他身后看了看。 林子没再发出任何的动静声。 纪临舟站起身,脚下的枯枝被踩的发出咯吱声响,他嗯了声,没正面回答,只低头看了看她旁边的露营包,把身上的冲锋衣外套脱下来给她, “穿上,我们现在下山。” 他脱掉外套,里面只有一件黑色运动短袖,露出手臂的肌肉和皮肤。 方幼宜皱眉,不要他的衣服, “我不冷,你自己穿。” 纪临舟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直接将外套披到她肩膀上,帮她穿上,把拉链拉到顶端。 “……” 方幼宜看他把地上的相机和工具都收拾好装进登山包里。 “我们不等搜救队吗?” 纪临舟没说话,方幼宜低头看他把猎刀和手电筒拿了出来,显然是打算直接带她下山。 纪临舟背上包,把他手上用来当登山棍的球杆塞到她手上,低头看她, “你要是想等我们就在这里等。” 方幼宜愣了愣,看了眼手上的球杆,抿了下唇说, “你不会把我带丢吧?” “不知道,”纪临舟语气毫不在意,把手电筒的光打开,从她头顶往下照,看着她说, “要丢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丢,你怕什么。” 方幼宜对上他的视线,沉默了片刻,抬手挡了下眼睛,语气有些不自在地说, “你别用它对着我,有点刺眼。” 她说完,移开目光往身后看了看,先往前面林子里走。 纪临舟在身后跟上来。 晚上下山的路并不太好走,到处都是枯枝和石子,有些地方还有点滑坡。 纪临舟走在前面先探路,方幼宜跟在他身后,用球杆撑着地面借力,但还是走的慢。 走了一段路,纪临舟停下脚步,折返回来,把登山包拿下来。 “干什么?” 方幼宜抬头看着他,微微有些喘气。 纪临舟把登山包放到她肩膀上,拿过她手上的球杆,往下面的坡度走了两步,指了下自己的背,言简意赅, “上来。” 方幼宜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 她有点逞强, “我能自己走。” 纪临舟转过头看她,语气平静地指出, “你要是摔跤受伤了我们两会更麻烦。” 方幼宜从小到大没有被人背过,而且还是被纪临舟背着下山,有点抗拒。 纪临舟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走过去,直接把她托到了背上。 方幼宜猝不及防地被抗上去,有些没稳住地晃了晃,一把抱住他的脖颈。 纪临舟停下来没动,过了会儿才说, “不会把你摔了。” 方幼宜还是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没敢撒手,声音闷闷地从他侧颈那边传过来,像是有点生气, “我要是摔了你也会摔。” 纪临舟没说话,固定了下她的膝盖,背着她往前走。 手电筒被他握在手上,光线摇摇晃晃的。 方幼宜在他背上有些不放心, “手电筒给我吧,我来拿。” 纪临舟脚步停下来,把手电筒拿给她。 两个人的手碰到,方幼宜不小心抓了下他的指尖,冰冰凉凉的,薄茧挠过她的掌心。 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你的手好冰。” “嗯。”纪临舟侧过头余光扫了她一眼,单手托着她,又抓了下她的手指,淡淡道,“你的手很热。” “……” 方幼宜抽出自己的手,没再说话,打开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快走吧。 山林里都是雾气,又冷又潮,脚下踩着叶子和枯枝发出的动静声一会儿重一会儿轻的。 方幼宜趴在他背上,看着脚下的路在手电筒发出的光线下晃来晃去的,有时候会不小心照到纪临舟的脸,鼻梁和下巴的线条一晃而过,还有睫毛。 但刚才被挠过的掌心还是在持续的发烫。 第24章 月光树枝 “还有力气吗?” 走了不知道多久, 方幼宜觉得好像很久了,山林的雾气散了不少,原本密集到挡住月光的树枝都没了, 即使没有手电筒,也能看见前面的路,像是已经快到了山下。 她低头悄悄看纪临舟,把环着他脖颈的手往一旁拿开了点, “你要不要把我放下来?” “我可以自己走。” 纪临舟没说话, 额发依旧是浸湿的, 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刚才没干的雾气。 山间的冷风灌进来,方幼宜手碰到他手臂的皮肤, 绷紧的肌肉冷硬的像铁块。 等到了山脚下平地的位置纪临舟才终于停下来,让她从背上下来。 并不是他们山上的那条路, 好像是另外一条。 周围空荡荡的,连着郊外的山路, 还能看见附近居民种植的田野。 方幼宜站在郊外的路边, 往四周看了一圈,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纪临舟把登山包放在地上, 翻出来里面的水和压缩饼干, “嗯,看样子这边应该是山的另一头。” “……” 方幼宜有点讲不出话来,低头看他动作娴熟的用手上的猎刀划开压缩饼干的盒子,取出来两包扬手丢给她。 方幼宜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我不饿。” 纪临舟把登山包重新扛到肩膀上,站起身垂眸看她将手上的水拧开递给她一瓶, “不是让你填饱肚子的, 补充能量。” 他语气轻描淡写,但显然是很了解户外徒步风险的。 这会儿他们谁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万一碰到什么事情,就不是饿不饿肚子的问题了。 方幼宜抿了抿唇,拆开压缩饼干,咽下去两口,仰头灌水。 实验室里师兄 他们买的压缩饼干,没什么味道,干巴巴的压嗓子。 她皱着眉,吃的很勉强。 纪临舟早已经吃完自己手里的,正在低头检查手机信号,想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徐易他们。 压缩饼干实在是太干,方幼宜被噎到,呛得直咳嗽。 纪临舟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低头看她,把她的水拧开递给她。 方幼宜仰头连灌了两大口,脸和脖颈还是红的。 她皮肤本来就白,又很薄,巴掌大的脸,眉眼清丽,浅淡的月光照在她脸上,鼻梁和下颔的弧度都显现出一种文气温柔的感觉,可偏偏有时候又莫名逞强和犯倔。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关了手机,帮她拿着水,空出来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这么着急干什么,谁跟你抢了?” 他声音淡淡的,此刻的动作和语气都有种不符合他一贯行为的温和。 方幼宜抬头看他,眼睛还有点湿润,一侧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弄脏了点,蹭到了什么东西,一团乌黑,她自己毫不自知。 纪临舟低头看了看她,眉稍忽然挑了下,把她的水塞回她手上, “自己拿着。” 方幼宜抱住水瓶,有点莫名。 纪临舟站到她正对面,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手指刮蹭了下她的脸颊。 “痛,” 方幼宜皱眉,想别过头。 他的手又冰又凉,还有薄茧,像一根铁在戳她的脸颊。 纪临舟看着她的表情,没说什么,只掏出来手机,对着她的脸拍了一张照片。 “你拍我干什么?” 方幼宜吓一跳,抬手去挡脸。 纪临舟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把屏幕对着她让她自己看。 方幼宜皱眉,看见照片上自己有些呆滞的表情,脸颊上一块脏兮兮的。 她立刻伸手去擦脸,又叫他删掉照片, “你删掉。” 纪临舟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操作了两下, “删了。” 方幼宜捂着脸,不太放心, “给我检查一下。” 纪临舟已经把手机重新放进口袋,正扛着登山包和相机准备往前走,闻言头也没抬,直接拒绝, “手机快没电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再说。” “不行,你给我看一眼。” 方幼宜捡起地上的球杆,跟上去。 这一块是泥泞的土地,脚下踩上去全是泥巴,深一脚浅一脚的。 纪临舟背着几公斤的包和相机还走得又快又稳,方幼宜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就有点喘气。 到了马路边,周边有几间零星的房屋,像是住在附近的人家,能看见屋里传出来的光亮。 纪临舟站在路边等她跟上来。 从下面的空地到马路边有一段坡度,方幼宜迈不上来。 “手给我。” 纪临舟弯下身去拉她。 方幼宜微微喘着气,不情愿地把一只手递给他。 纪临舟一把将她拽上来,上下悬殊过快,方幼宜手上的球杆没拿稳,掉在了下面。 “球杆,” 方幼宜低头看掉下去的球杆。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单手撑着马路侧面跳下去,捡起球杆掷到上面,又翻上来。 方幼宜注意到他手掌上的泥,翻出来纸巾递给他。 纪临舟接过,简单的擦了两下, “搜救队那边估计暂时找不过来,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白天再看看手机信号。” “嗯,”方幼宜点头,“我手机也没信号。” 她刚刚看了看,可能是这边太偏僻。 纪临舟擦完手,看了眼地上的球杆,捡起来握住一端,问她, “还有力气吗?” 方幼宜愣了下,还没开说话,球杆的另一端被递过来。 “握着。” 纪临舟抬了抬下巴,把球杆给她。 夜晚的田野宽阔,月光比山林里要清晰一些,纪临舟额发微乱,冷梢凌厉的五官线条清晰流畅,表情里难得露出几分少见的温和耐心。 方幼宜看了他一会儿,哦了声,低头握住球杆,跟在他身后。 —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才找到一户愿意让他们借宿的。 是一对六十来岁的中年夫妻,平常在这边养点牲畜和蔬菜,市里的生鲜超市会定期来收走。 家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房间,除了夫妻两自己的卧室就剩下一个很小的单人间。 两个人只能挤在一间房,一米二的单人床。 纪临舟很自觉地睡在地上简单打了地铺。 方幼宜躺在床上,熄了灯,房间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人住。 “你睡了吗?” 方幼宜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轻声开口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偶尔传来点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呼吸平稳的几乎都听不见。 “纪临舟?” 她侧过身,手压在枕头下往地上看。 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眼睛适应黑暗后才隐约看出来点轮廓。 纪临舟没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方幼宜看了他一会儿,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翻过身也准备睡觉。 “睡不着可以数羊。” 纪临舟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方幼宜吓一跳,立刻又翻过身, “你没睡啊。” 纪临舟嗯了声,翻过身,视线往床上看过去,好像也在看她。 隔着黑暗,方幼宜胆子大了点,也回视过去,主动开口, “你以前也经常户外徒步吗?” 她晚上的时候就发现了,纪临舟的户外经验好像很丰富。 天黑以后山路本来就难走,他背着自己还能找到路。 “嗯。” 纪临舟语气很淡,似乎对话题没什么兴趣。 方幼宜脸颊贴着枕头,鼻尖能够嗅到枕头里很干燥的麦子的味道,继续在黑暗中看着地上的人,又问他, “经常户外徒步应该也很难在天黑以后的山上找人吧,你晚上怎么找到我的?” 纪临舟没说话,只又换了个姿势,手枕在脑袋下,看着天花板。 “你怎么不说话?” 方幼宜问他。 她的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但她自己却没丝毫的察觉。 “说什么?” 纪临舟漫不经心地问。 方幼宜沉默了下,眼睫眨了眨。 单人间空间狭小,即使是床上和地上也距离很近,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变得安静下来。 方幼宜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烟草味道,是纪临舟最常抽的烟,冷冷的,夹杂着点房间的潮气。 她想到还放在自己口袋里的那只打火机。 “不说算了。” 方幼宜翻过身,背对着地上的人,决定不再搭理他。 纪临舟听见身旁的动静声,侧过头往床上看了眼,淡淡开口, “晚安。” — 隔天上午,方幼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窗帘遮光不太好,她抬手挡了挡,听见外面传来点动静声。 从房间出去的时候正在准备吃早餐,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很香的鸡肉味道,昨天的老太太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 纪临舟站在院子外面的高速公路边,手里夹着烟在低头看手机。 可能是在找手机信号。 冬天的郊区外早上空气干燥又冰凉,高速公路很空荡,从院子里一眼就能看见他们昨天下来的那座山,还有大片的田野。 “姑娘,吃饭了。” 老太太开口叫她,笑着道, “一大早那小伙子就找我买了鸡,让炖给你补身子。” 方幼宜愣了愣,看着纪临舟的背影。 风又干又冷,他穿着昨天的那件深蓝色冲锋衣,头发被吹的头像乱,反倒显出几分跟平常不太一样的散漫疏懒。 方幼宜摸了下自己的口袋,忽然发现之前放在里面的那只打火机已经不见了,再抬头,纪临舟似乎已经发现她,正目光淡淡看着她。 他神色平静,抬起手,抽了一口烟,烟雾缓缓吐出。 方幼宜看见他扬了扬手上那只银色打火机。 第25章 胡萝卜 “你为什么要翻我口袋?”…… 方 幼宜手还放在口袋里, 风钻进脖颈像小蛇舔舐,有点凉凉的。 纪临舟已经把烟掐了,迈步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方幼宜莫名心跳有点快, 转身先到餐桌边帮忙盛饭。 纪临舟走过来,把打火机放到餐桌上,然后才坐下来吃饭。 方幼宜低头往嘴里塞饭,假装没看见。 吃完早餐, 方幼宜主动帮忙老太太去厨房刷碗。 纪临舟在外面院子里帮忙老大爷一起把他们仓库里的东西搬出来。 方幼宜睡醒后并没有看手机有没有信号, 但纪临舟刚才在高速公路边应该是在尝试联系徐易他们。 “姑娘, 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啊?” 老太太低声问方幼宜。 方幼宜愣了下,“没有。” 老太太笑笑, 往院子外面看了看, “别生气, 他挺关心你的,一大早就起来帮忙, 让我们不要吵醒你。” 方幼宜抿了抿唇, 低头看水流,视线往外面看了眼, 过了会儿才说, “嗯,我知道。” 纪临舟没说回去的事情,方幼宜跟老太太一块刷完碗出来又跟她一起去后面的田里看他们自己种的蔬菜。 纪临舟一直在高速公路边,估计是在找手机信号。 方幼宜倒是不着急回去,她喜欢这里, 比京北市内要舒服的多。 空气好,一眼望过去都是蓝灰色群山和田野,虽然冬天略显枯燥干冷, 但好像这样没有钢筋水泥都是植物环绕的空间,就是莫名让人感觉放松。 屋后面这一块地都是老夫妻他们自己开垦的种菜的园子,平常在实验室的时候老周也会让他们种这些,方幼宜动作很利索,没一会儿就帮忙浇了水,还收了不少他们自己种的胡萝卜。 老太太收了一篓,要方幼宜他们走的时候也一块带回去。 方幼宜没推脱掉,跟老太太一起把胡萝卜搬进院子里,顺便洗了两根。 纪临舟还在院子外面的路边,不知道是不是还没联系到徐易他们过来。 她回房间去把自己的手机翻了出来,打算也看看有没有信号。 纪临舟早已经打完电话,徐易他们昨天晚上带着搜救队在山上找了一晚上没找到人,正打算跟警察那边再说一下情况。 接到电话后声音显然很激动,纪临舟描述了下他们这边的位置,徐易让搜救队的人看了看地理位置,说开车估计三个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纪临舟看见方幼宜从从院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两根胡萝卜。 “你手机有信号吗?” 方幼宜走过来,开口问他。 纪临舟低头看她,把手机插进口袋,面不改色道,“没有。” 方幼宜哦了声,脸上表情看不出多少失望, “我的手机也没信号。” “没关系,”她把手上的胡萝卜分给他一根, “刚刚阿姨说我们可以明天早上可以等运货的车过来一块回去。” 纪临舟接过她递过来的胡萝卜,低头看了眼并没有吃。 “洗过了,”方幼宜以为他嫌弃不干净,开口解释, “我刚刚跟阿姨去后面挖的,他们自己种的,跟我们实验室里的一样干净。” 她自己先主动咬了一口,地里自己家长的胡萝卜没有太多的添加剂,很清甜。 纪临舟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脸上,阴天,他们就站在院子外面的高速公路边上,没什么遮挡,风吹过来有点冷,方幼宜头发应该是随意扎的,两个人距离离得近,他只稍稍低头就能看见她脸颊上的绒毛,但她好像无所察觉似的,只拿着那根长得不太好看的胡萝卜在手上,眼睛看着前面的山,两颊一鼓一鼓着,又咬了一口胡萝卜。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很淡地笑了下,稍纵即逝的。 方幼宜很少看他笑,愣了愣,觉得有些莫名。 纪临舟也没说话,但咬了口手上的胡萝卜。 “我的打火机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方幼宜吃完半根胡萝卜,忽然听见纪临舟开口问。 她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胡萝卜也在嗓子里噎了噎, “你自己丢在窗台上的。” 她低着头看脚下灰扑扑的土,没想到纪临舟居然会就这样直接问出来。 “丢?” 纪临舟垂眸看着她,纠正道, “我是放在那里,被你拿走。” 他声音淡淡的,但语气听起来完全不打算翻篇,像故意找茬。 方幼宜有点生气,觉得他咄咄逼人,不就是拿了下他的打火机吗,又不是不还给他。 “才不是,”她攥了攥手上的胡萝卜,隐忍地发脾气, “明明是你天天在阳台抽烟,让我的兰草吸二手烟。” 她仰着头,板着脸瞪他,手上的半根胡萝卜还举起来了些,像是打算用它当武器。 纪临舟看着她,轻轻挑了挑眉, “让你的兰草吸二手烟?” “对啊,” 方幼宜胸膛挺起来了点, “我只是看见它在那里才拿走的,又不是不还给你。” 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点合理的借口,又指责他, “而且它在我口袋里,你干什么不经过我同意翻我的口袋?” 纪临舟好像并没有认真听她说什么,只是目光一直注视着她,漫不经心地反问, “植物的作用不就是净化空气的吗?” “谁说的。” 方幼宜皱眉, “植物是可以净化空气,但你也不能天天对着它喷二手烟啊。” 她神情又有点较真,好像真的是在为她的兰草打抱不平。 纪临舟没再说话,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认识到自己错误一样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 方幼宜没忘记他翻自己口袋的事情还没解释,追问道, “你为什么要翻我口袋?” 纪临舟闻言看了她一眼,表情平静, “没翻。” 他视线看向前面的高速公路路段, “早上帮你盖被子的时候自己从你口袋里掉下来的。” 方幼宜愣了下,哦了声,没再说话。 徐易的车要下午才能到,中午他们还是在老夫妻家吃的饭。 饭后纪临舟才让她进屋去收拾下东西,说徐易马上开车过来。 方幼宜还想问怎么联系上的,但看纪临舟说的简单,脸色好像也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一整晚没休息好的原因,又没问。 下午两点,徐易开车过来,他们跟老夫妻告别后上车离开。 车子驶离开,院子和房屋在身后越来越远,方幼宜从车窗里往外看,心里还有点舍不得。 纪临舟坐在一旁,目光注意到她的回头看的动作,移开视线没说话。 到家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老周跟钟静他们都打了电话过来问情况,方幼宜在楼上房间收拾东西,安慰他们说自己没事,还关心起实验室的标本。 挂断电话,方幼宜把登山包里的东西收拾好,想到今天还答应了方淮昼要带纪临舟回房间看奶奶。 到家后纪临舟就在楼下没上来,好像是去了书房那边处理工作。 方幼宜先去了浴室洗澡,出来换了衣服,然后才下楼打算去找纪临舟。 周姨晚上没过来做饭,一楼客厅空空荡荡的,冷色调的装潢显得冰凉又没什么人气。 方幼宜没看见纪临舟人,以为他还在书房那边忙,打算给方淮昼那边打个电话说回不去了。 昨天折腾了一晚上纪临舟都没好好休息,下午回来那会儿他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 方幼宜在冰箱前站了会儿,转身到岛台边烧了壶热水,打算去敲书房的门问纪临舟要不要吃东西,她来点外卖。 热水壶刚刚插上电,方幼宜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见纪临舟已经走到了冰箱前,他换了身衣服,简单休闲的 白衣黑裤,很居家的穿搭。 “你,要不要吃东西?” 方幼宜开口问他。 纪临舟打开冰箱,开了瓶冰水,仰头灌了一半,才视线看向她,淡声道, “今天不是要回你家?” 他语气平静,但能听出来点鼻音,像是感冒。 方幼宜愣了下,有些意外他还记得这事, “嗯,不过你看上去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可以打个电话说一下,周中或者下周末再抽空去。” 纪临舟嗯了声,把水拧上放到岛台上,转身走到沙发那边去拿手机看。 方幼宜想到他昨天大晚上快零下的天气把外套给她,自己只穿T恤又睡地上,很有可能是感冒了。 纪临舟站在沙发边,匀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侧面被光线映着,轮廓线条利落好看,折叠度很高的一张脸,光从表现确实看不出有什么生病的脆弱感。 盯着他看没发觉,纪临舟忽然抬起头,视线看向她。 目光对上,方幼宜莫名心慌,很刻意地偏离开看向阳台那边。 “想吃什么?” 纪临舟语气淡淡,问她。 方幼宜愣了下,不自然的拿起水杯喝水, “随便吧,我不是特别饿。” 纪临舟没说话,收了手机, “那去楼下商超买点食材回来做饭吧。” “啊,” 方幼宜握着水杯, “我不太会做饭。” 她说的是实话,她厨艺很一般,只能简单应付一下自己,煮点面之类的。 纪临舟嗯了声,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车钥匙,往玄关那边走,简单地说, “我做。” 小区附近有个进口商超,停车也很方便,来回十几分钟的路程。 方幼宜坐在副驾上,低头系好安全带。 车开出库,她才想起自己还没给家里打电话说回不去了。 “我给我哥打个电话。” 她翻出来手机,跟纪临舟说了声。 纪临舟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在看前面的路段,并没有说话。 电话响了两声,方幼宜把手机放到耳边, “哥,” 她开口叫了声,视线余光从车座镜里看纪临舟。 “幼宜。” 方淮昼在那边开口, “回来了?” “没,” 方幼宜说, “我们今天有点事,回不去不了,等下周末或者周中再回吧。” 方淮昼在那边没说话。 车子忽然急刹车了下,方幼宜身体往一侧倒过去,一下子撞到纪临舟身上,被他握住了手臂, “抓稳,小心点。” 他视线看着她,靠得很近,声音就贴在她握着电话的耳边。 第26章 第一继承人 “是,我非要让你舒服。”…… 手腕的软肉被捏的有些疼, 方幼宜有些怔怔的看着跟前的人,反应了会儿才抽回自己的手。 纪临舟神色平静,低头看了眼她的手机, 转过头继续打着方向盘把车往商超那边的停车位开。 方幼宜低头,一看才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 “……” 她看了看自己被捏红的手腕,又往车窗外看了眼,路况很平整, 这边小区车流量也少, 她怀疑纪临舟刚才是故意的。 下午六点多, 正是超市里人多的时间,但这边的商超平常也只有住在附近小区的人才会过来消费。 纪临舟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 方幼宜平常很少逛超市,对什么都有点好奇, 偶尔会拿货架上的东西下来看两眼又放回去。 采购完出来结账,是人工通道, 前面人并不多, 三三两两的。 纪临舟侧头问她, “看看还有没有要买的?” 方幼宜往购物车里看了眼, 摇摇头, “没有,就这些吧。” 周姨平常负责家里的冰箱采购,出门的时候方幼宜没仔细看,但总觉得这趟出门必要性不大。 纪临舟拿了两罐水果软糖丢进去购物车里,往人工结账通道那边过去。 方幼宜很自觉地跟在他身后, 低头看了眼购物车的水果软糖,咽了咽嗓子。 “一共两千三百五十七。” “还需要其他什么吗?” 收银员礼貌问。 纪临舟没说话,抬起眼视线在收银台货架那边扫了一眼, 指了下货架上最明显的那一排花花绿绿的盒子, “两盒xxl。” 方幼宜听见声音,抬头也顺着视线看过去,脸唰一下红了,立刻侧过头去看纪临舟。 “好的。”收银员弯下腰,从下面的货架取了两盒上来。 “怎么了?”纪临舟神色平静,低头调出来手机付款码递过去,“你还想买其他的什么?” 方幼宜看着他的表情,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车停在外面,方幼宜坐在副驾驶上,低头很慢的系安全带,刚才在收银台上瞥过一眼的那几盒东西还在脑海里晃啊晃的。 没什么好紧张的。 方幼宜安慰自己,反正本来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纪临舟拉开车门上车,带进来一股冷风。 方幼宜没看他,稍稍偏过头去看车窗,把窗户开了个小缝。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发动车辆。 车厢里光线很暗,方幼宜看见他的脸,似乎有些红。 “你,没事吧?” 方幼宜开口问他。 纪临舟视线落过来看她,眉梢轻轻挑了下, “没事。” 他语气很淡,鼻音更明显了点。 方幼宜仰头看了看他,大概也猜到了点, “你是不是发烧了?” 纪临舟把车开出车库,转了下方向盘,过了会儿才说, “低烧。” 他语气不甚在意,好像完全不打算管。 方幼宜皱眉看他,觉得他好像太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点, “前面有家药店,你停一下,我去买点药。” 她说完,把原本打开的窗户又升上去。 车开到路边,方幼宜让他停车,拉开车门下去买药。 药店的工作人员给她开了药,方幼宜顺便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常温的矿泉水。 从便利店出来,纪临舟的车停靠在路边的树下,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车上下来了,正站在树下抽烟,夹着烟的手垂在暗处,指尖猩红一闪的。 方幼宜走过去,把矿泉水递给他, “你发烧还抽烟?” 纪临舟把烟掐了,低头看了眼她递过来的矿泉水,接过,淡淡道, “这两者有冲突吗?” 树下是风口的位置,烟雾散的很快,只有很清苦的尼古丁气息。 方幼宜没说话,低头拆开药盒,才看见药店给她开的药是头孢, “你今天有喝过酒吗?” 她把药拿在手上,没马上递过去。 纪临舟拧开矿泉水瓶,看她手上的药盒, “头孢?” 方幼宜点头, “要是喝酒了,你就不能吃这个,我回去让她重新开。” “用不着。” 纪临舟拿过她手上的药,掰开一粒,仰头倒进嘴里,灌了两口水。 方幼宜被吓一跳, “你疯了?” 她瞪大眼睛看他,好像真的被吓到了一样。 纪临舟看她的表情, “怕我死?” 方幼宜瞪着他不说话,她觉得纪临舟可能真的脑子有病,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来说这个。 “别担心,” 纪临舟把矿泉水瓶拧上,跟剩下的药一起还给她,听不出语气地说, “我还没立遗嘱,按照法律程序来讲,你是我第一继承人。” 方幼宜看着他的脸,完全不像开玩笑的表情和口吻,终于忍不住开口, “纪临舟,你有病吧!” 她说完,像是真的生气了,把手上的东西全丢给他,转身上了车。 到了家方幼宜已经彻底没了胃口。 纪临舟去厨房做的晚饭,煎了牛排和罗宋汤。 方幼宜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要上楼。 纪临舟抬头看她, “不合胃口?” 方幼宜把椅子拉上,语气有点冷淡, “不饿,你自己吃吧。” 她垂着眼,眼睫纤长,表情却很显然像是在生气。 纪临舟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胸口有一丝很淡的心痒像羽 毛挠过, “还在生气?” 他表情没什么起伏,仍旧是很淡的语气, “刚才是开玩笑的。” 方幼宜动作顿了下,但还是假装像没听见他的解释一样,直接上了楼。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卧室里的暖气开的有些过高。 方幼宜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床头柜前去拿遥控器,想把温度调低一点。 视线忽然瞥见床头柜几盒东西,不久之前纪临舟结账的时候买的。 她愣了会儿,发丝上的水珠顺着滚进脖颈,遥控器也忘了按。 身后响起推门声。 她转过头,下意识地挡了下身后床头柜上的东西。 纪临舟从外面进来,看见站在床边湿着头发还没吹干的人瞪着自己, “看什么?” 他表情平静,走到衣帽间去拿衣服准备进浴室。 方幼宜有点紧张的看着他, “你今天也要跟我一起睡吗?” 纪临舟站在衣帽间门口,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抬了抬眉,像是在问她什么意思。 “你发烧了,会传染给我的,”方幼宜很礼貌地说,“我明天还要去实验室。” “哦。” 纪临舟扬手脱掉了外套,从衣帽间里拿了衣服走出来, “我去隔壁房间。” 方幼宜松了口气,退到床头柜那边, “嗯,你记得多喝点热水。” 纪临舟拿着衣服走到门口,手刚刚放到门把手上又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她。 方幼宜手上还拿着遥控器和毛巾,看他忽然又不走了, “你不走吗?” 纪临舟没说话,把手上的衣服丢到床边,朝着她走过来。 方幼宜往一旁退了退,身后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部露出来。 纪临舟视线落在那上面,迈步上前,伸手拿起一盒,看着她, “差点忘了,这个还没用。” 他语气很淡,手指开始拆那盒东西。 “你都发烧了。” 方幼宜提醒他,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很快,但语气还是尽量冷静, “等你好了再说吧。” 纪临舟看着她,竟然笑了下, “又怕我死?” 方幼宜愣住,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解释说, “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纪临舟走上前,俯下身,将她挡在他的身体和床中间。 “只是什么?” 他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方幼宜还没开口说话,腰肢被一把用力提起来,只穿着浴袍的身体撞上纪临舟的胸膛。 “你,放开。” 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她能够感觉到他还没完全退烧,皮肤的温度很高,握着她月要的掌心也发烫/ 纪临舟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看,膝盖不知何时也抵上床沿,顶开她的月退,将她牢牢的压在身下。 方幼宜侧头想挣扎。 “你最好别乱动。” 纪临舟跪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边看着她一边手指撑开她的手把刚才拆出来的东西塞到她掌心里。 方幼宜感觉整个人都快被他的身上的温度一起点燃,遥控器被压在一旁,不小心碰到了按键,房间的温度也慢慢变冷,只有两个人相贴的身体是热的。 “其实没必要藏,” 纪临舟低眸看着她,手掌托着她的下巴,淡淡道, “本来今天也用不上。” 方幼宜没明白,想开口问为什么用不上,然而还没开口,纪临舟已经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来。 方幼宜僵住,她手中还攥着毛巾,头发也湿着铺开在床上,被纪临舟吻的措手不及。 他唇舌间有淡淡的苦味还有刷过牙后的薄荷味,舌尖顶开她的牙齿,带着薄茧的指腹扣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舌头更有力的挺进她的口腔抵着她的上颚。 方幼宜仰着头,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吻的缺氧,脖颈和脸颊一片潮红,忍不住去推他想要呼吸。 纪临舟察觉她的意图,重重吮了下她唇瓣,抽走她手上的毛巾丢到一旁,稍稍分开点距离,又低头继续吻上去。 呼吸变得混乱而绵热,耳道里被黏腻的接吻声音占据,方幼宜被握着月要从床上拉起来,上半身几乎完全的被扣进纪临舟怀里。 她下意识地推他的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纪临舟抱起来后背重重的撞到床头。 纪临舟俯身看她,握着她的肩膀,开始吻她的下巴和脖颈,滚烫的掌心也触碰到她完全紧绷的月要肢。 方幼宜陷进枕头里,很清晰的感觉到贴着自己的温度。 纪临舟低眸看她,推着她往上,分开。 方幼宜感觉到月退间的冷气,下意识地想去拽一旁的被子。 纪临舟扣住她的手掌,俯下身吻她。 方幼宜脸一瞬间通红,捂着嘴差点尖叫出声。 从未想象过的强烈刺激,顷刻之间差点将她淹没。 她大口喘息,想合上自己,但被扎得颤抖,只能慌乱又毫无章法的去推纪临舟的下巴和脸, “不要……好脏……” 她几乎快哭了,整个人大脑被一种介于羞耻和空白的情绪笼罩,做不出太多的反应。 纪临舟握着她的膝盖,伸出一只手掰过她的脸,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你自己的也嫌弃?”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有些沙哑。 方幼宜瞪着他,想说是,纪临舟没等她开口,又堵住她的嘴继续跟她接吻。 方幼宜后背被压着抵到枕头上,推着他的肩膀抗拒的别过头。 他才刚刚亲过她,又跟她接吻。 纪临舟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吻的更加凶狠,握着她脸颊的手掌用力了点,咬她的唇瓣也使了力,像是要把她刚才给他的东西全部都还给她。 方幼宜发出点呜咽的声音,手指搭在他的肩膀去抓他,指尖嵌进他的皮肤里,也丝毫不客气。 纪临舟对痛意恍若未觉,一边吻她一边找到刚才亲过的位置,手指拨开她。 他身上温度很高,手掌宽大,原本干燥的掌心此刻完全的被她的潮水淹没。 方幼宜听见很清晰的声音,小月复不受控制的绷紧又放松,随着他的动作而呼吸紊乱。 “你,”舌根被吮吸着缠吻,她咬着唇避开他的亲吻,从近乎狂热的吻里挣脱开来,大口呼吸, “你别这样,” 方幼宜有些无措地想往后退,但完全地被挡在床头跟他滚烫的身体中间。 纪临舟没理她,修长匀称的手指捏着她的脸颊,喷洒在她脖颈的气息因为烧还没退而滚烫。 “纪临舟!” 她捂住嘴,被他缓慢而精准的动作完全打乱,忍不住叫他的名字,想让他停下。 即使之前也吻过,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次一样到这一步。 超出她能够预想的所有认知的行为。 纪临舟恍若未闻,收紧掌心,汗水沿着他冷峻硬挺的脸颊往下滚落,落在她脖颈间,他垂着眼,好像在用目光一寸寸的同样舔舐她此刻完全涨红潮热的面庞,而后再度热烈地吻她。 柔腻的触感和不间断冲击让方幼宜几近失控,慌乱之中不知不觉已经完全地将自己架起在他肩膀上。 方幼宜陷在一片柔软里,意识断断续续的空白到几近眩晕。 整个卧室完全地被潮热淹没,原本床单上的遥控器和毛巾早已不知所踪,浴袍也剥落的差不多。 方幼宜听见很清晰的声音,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 时间好像暂停,又好像跟呼吸一起被无限的拉长。 纪临舟的呼吸很重,头顶明亮到近乎刺眼的光线下,她能够很清楚地看见他的脸,冷淡深挺的轮廓,薄而线条清晰像冰冷的刀锋,明明看上去倨傲又疏离,但此刻吻她却那样近乎狂热,像是想要拉着她一起跟着沸腾燃烧。 “你,够了,” 方幼宜平稳着呼吸,侧脸压着枕头,抵着他的肩膀, “做,直接做。” 她尽量找回自己的理智,要去找刚才不知道被弄到哪里的那只套子。 如果 再继续这样下去,她觉得还不如直接开始。 “做?” 纪临舟的声音很低,好像是从她耳侧响起。 他扣住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问, “做什么?” 大脑还处于激烈刺激后的空白缓冲期里,方幼宜怔怔地看着他,月匈还在因为喘气而微微起伏。 她没有说话,只忽然用手背捂着眼睛。 自己完全的在他的掌心变成一滩了。 “灯,关灯。” 她低低的说。 纪临舟拨开她的手,要她清楚地看着自己, “关什么灯?” 他呼吸很重,声音沉沉的,非要问她, “刚才我没让你舒服吗?” 过于直白露骨的话。 方幼宜别过脸不看他的眼睛,鼻翼很轻地翕动了下,然后才说, “我没要你这样,” “是你自己非要的。” 纪临舟愣了下,盯着她看了两秒,笑了一声,坦然地点头, “是,我非要让你舒服。” 他起身,抽了一旁的纸巾,把她抱了起来,帮她清理。 “你,” 方幼宜脸涨红,拉过一旁的被子,把浴袍也拉上, “我自己来。” 纪临舟没跟她抢,把纸巾给她,自己起身往浴室走。 方幼宜看着他关上浴室门,里面传来水声。 白色的床单一片揉皱混乱,她低头发了会儿呆,看见床头柜上的镜子里倒影出来的自己此刻的样子,乌黑凌乱的头发散在肩膀上,脖颈一片都是红的。 第27章 脉络清晰 “你进浴室不敲门?”…… 第二天是工作日, 方幼宜醒的很早。 昨天晚上怎么睡着的她已经不太记得了,纪临舟洗完澡出来看她还坐在床头发呆,把床单又换了一遍。 揉皱的床单打湿的很透, 已经完全没法看了。 方幼宜忍着想出门自己睡客房的冲动,假装很若无其事地抱着被子站在一旁看他换床单。 早上醒来的时候纪临舟已经不在,她起床去浴室洗漱。 身上还是昨天的浴袍没换下来,镜子里锁骨和脖颈上的红痕隔了一晚上变得更加明显。 方幼宜皱眉, 靠近镜子看了看, 她皮肤薄, 本来就容易留下痕迹,这吻痕不知道要多久才会消掉。 换好衣服下楼, 周姨早已经做好了早餐,纪临舟人不在客厅, 方幼宜走到冰箱前,往阳台那边看了眼, 也没人。 她端着牛奶往餐桌那边走, 打算吃完赶紧去实验室。 刚刚转过身,纪临舟从楼上下来, 黑色的运动装, 额发微湿,明显是才从健身室出来,耳边还挂着蓝牙耳机,好像是正在跟人打电话,脸上神情是一贯自然的冷淡, 从楼梯上垂眸看她。 “……”方幼宜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到餐桌边先吃饭。 纪临舟下了楼,一边跟人讲电话一边走到岛台那边泡咖啡。 方幼宜闻到了有些苦的咖啡味道, 皱了皱眉。 过了会儿纪临舟好像才终于讲完电话,端着咖啡到餐桌这边。 方幼宜低头安静的吃东西,不看他。 纪临舟在餐桌对面坐下,骨节修长的手指握着咖啡杯但没喝,视线似乎是在看她。 方幼宜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 因为上面的吻痕,她在衣帽间里翻找了半天,才翻出来一件领口比较高的针织毛衣,但也不确定有没有完全的挡住。 “昨晚睡得怎么样?” 纪临舟开口问。 方幼宜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他,对上他平淡的视线, “还可以。” 纪临舟目光注视着她,点了下头, “那说明你对我昨天做的还比较满意。” 方幼宜愣住,脸一瞬间变红,脑海里好像又浮现出昨天晚上的一些画面。 纪临舟视线没挪开,看着她骤然红起来的脸,面不改色地问, “你脸红什么?” 方幼宜站起身, “我吃饱了,去实验室了。” — 经过前两天山上出事的事情,方幼宜一回到实验室后就被大家围着关心了个遍,老周和另外两个师兄还把之前分给她的几个数据表格都帮忙完成了。 标本检测后已经完成了入库,等后面合作方那边反馈之后再继续,方幼宜一下子闲了下来,索性跟着钟静去了后面的恒温棚里一块铲土。 “所以你那天就跟你老公,” 钟静摘下手套倒水,话还没说完被方幼宜低声纠正, “你不要这样叫他,” 方幼宜把一株草莓苗埋下来,敲了敲土, “他有名字。” 钟静点头,配合道, “好的,所以你那天就跟纪临舟一起流落野外一整晚了?” 方幼宜继续移植另外几株植物苗, “没有,我们从山上下来后找了一家农户借宿了一晚上。” 钟静喝了口水,诶了声,在一旁坐下, “不过我觉得你老、纪临舟,对你还挺不错,那天在山下的时候,可紧张你了,老周都很动容呢,说你们像他跟他老婆年轻时候。” “……” 方幼宜没觉得这个形容有多么好,但也没像之前一样去纠正钟静。 她好像也没办法说纪临舟对她不好。 不过她总觉得她好像并不怎么了解他,纪临舟总是给她一种很冷淡又拒人千里的感觉,除非他主动走向别人,否则谁也没办法靠近他。 实验室整体没什么事情,方幼宜很早就回家了。 原本她还有点担心纪临舟烧有没有退,想半路回去的时候再去药店给他重新买点安全点的药,但想到他昨天晚上发着烧还能那样,今天一大早又精神十足的去健身,大概率也没什么问题,又没让司机中途停下。 吃完晚饭后方幼宜惯例去阳台浇水,接到了奶奶打过来的电话,说想她,让她有空回家陪她聊聊天。 方幼宜大概猜到可能是方淮昼跟老太太说了什么,但没舍得拒绝老太太,答应周五带纪临舟回去一趟。 打完电话后她才放下浇水壶打算上楼睡觉。 公寓这边每天周姨一走就显得特别的安静,偏偏上下两层空间又大,只有她跟纪临舟两个人在,方幼宜到现在还不是很习惯。 上了楼,她去衣帽间里拿了睡衣,打算进浴室洗澡。 按照以往这个时间纪临舟肯定是在楼下的书房还没上来,索性她也没敲门,直接进推开了浴室的门。 浴室的灯开着,方幼宜进门后人就有些愣住了。 纪临舟站在浴室中间,正握着,听见动静抬起头视线跟她撞上。 方幼宜僵立在原地,目光半分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完完全全的看了个透,连很清晰的脉络线条都没避开。 纪临舟似乎也愣了下,但动作没停下,眼神直白地看着她完成了整个过程。 头顶的灯亮的刺眼,整个浴室一片安静,液体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都很清晰。 纪临舟神色平静,穿着宽松的浴袍,抽了纸巾清理,拧开水流冲刷手指, “你进浴室不敲门?” 他擦干手,将纸丢进垃圾篓里,语气淡定地问她。 方幼宜脑袋有些空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站在这里,一句话没说转身把浴室门带上出去。 自从撞见浴室那次后,好几天方幼宜对进浴室都有点阴影。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闭上眼睛都是画面。 以往跟着钟静他们一块的时候她也接触过一些相关方面的知识,查资料的时候浏览网页也偶尔会不小心点进一些网站,但都没有实际的冲击大。 她开始有些害怕真正到了那一步该怎么办。 不过好在纪临舟这一周都很忙,那天之后都是晚上半夜才回家,除了有一回方幼宜刚好下楼喝水碰到他,被他抱着在岛台那边亲了快半个小时后,没再发生过像周日晚上那样超出她认知刺激的事情。 周五回方家吃饭的事情她也提前跟纪临舟说了,纪临舟倒是没说什么,答应留了时间。 方幼宜周五很早从实验室出来,没让司机来接自己,先打车去了离学校有几公里的一个很有名的蛋糕店排队买了方老太太爱吃的红枣糕打算带过去。 排队到一半纪临舟打电话过来问她在什 么地方,方幼宜看了眼前面最起码还有半个小时才到自己的长队,报上了地名。 纪临舟的车到的很快,他公司就在附近的写字楼。 方幼宜握着手机,看见那辆眼熟的黑色库里南开到了路边,周围排队的有不少人也都目光好奇的看过去。 方幼宜担心他会过来,立刻给他发消息, 【你别过来,我买完就上车。】 纪临舟回了个问号, 【?】 方幼宜没好意思说他开的车太高调,要是人再露面,估计更高调了,她不想被那么多人围观。 【十几分钟,很快。】 这条发过去后纪临舟没再回,但确实也没再从车上下来,排队看那辆库里南的人也只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没再关注了。 方幼宜买完红枣糕提着袋子去车上。 她从侧面上的车,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室外的冷风。 今年的冬天跟往常比起来没那么冷,只是更干燥了些。 方幼宜坐上副驾,低头系安全带。 她手上还拿着装红枣糕的盒子,动作不是很方便。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靠过来,拉过她肩膀上的安全带,低头帮她系。 他靠的很近,方幼宜下巴被他的头发扎了一下,痒痒的,有点硬。 同时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前几天晚上同样被他短而硬的头发扎的时候。 “排了多久队?” 纪临舟系完安全带,视线在她冻得发红的脸上停留了会儿,开口问。 方幼宜不太自然的别了下脸,觉得车里空气有点闷,把距离拉开了点, “一个小时吧。” 纪临舟目光没挪开,仍旧在看她,显然并不能够理解大冬天排队一个多小时买糕点的行为,扫了眼她手上的红枣糕, “很好吃?” 方幼宜愣了愣,摇头, “给奶奶带的,她喜欢吃。” 纪临舟没再说什么,坐回驾驶位,发动车辆。 婚礼之后方幼宜就没回过方家,不过在嫁给纪临舟前她也已经很久不怎么回去了,只是偶尔回去看看老太太。 车开进院子里的时候方世益就带着人出来了。 方幼宜从车上下来,最先看见的就是站在台阶上的方淮昼。 上次见面已经隔了有快四个月多,方淮昼从看守所出来也有大半个月了,看起来并没有受多大影响,依旧是记忆中温柔英俊的样子。 方淮昼也同样在看她,视线从她下车开始就没挪开过。 方世益主动跟纪临舟开口搭话,态度有些过分的谄媚不自知。 纪临舟冷淡地应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停下脚步没走,转过身看了眼方幼宜,主动接过她手上的糕点盒子帮她拿。 方幼宜愣了下,把东西给他,跟着他一起进门。 第28章 跳跳糖 纪临舟在引诱她。 方老太太早在客厅里等着, 家里阿姨也已经做好了晚餐,进来后就开始端上餐桌上。 方幼宜把红枣糕给奶奶,陪着她在沙发边上说话。 餐桌吃饭的时候氛围有点尴尬, 方幼宜并没有怎么在意,陪着老太太吃完后就先离开了。 方世益也说前段时间拍卖会上买了套字画,让纪临舟上去跟着看看。 方幼宜在楼下陪老太太聊天,给她剥橘子吃。 “记不记得你有东西落下了。” 老太太忽然神神秘秘地跟她讲。 “什么东西啊?” 方幼宜没太放在心上, 笑着给老太太塞了瓣果肉。 她的房间早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除了几件衣服也没什么。 老太太看看她, 让边上的阿姨去她房间里拿下来。 过了会儿阿姨从楼上下来,也学着老太太那神秘的样子把东西交给方幼宜。 “手机?” 方幼宜愣了愣, 放下手上的东西拿过来看。 是她三年前的手机,上面还有车祸留下来的裂痕。 方菁车祸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手机也没修理,好几个月都没跟外界怎么联系, 旧手机也自然而然的没管, 后面再想找也没看见,索性就换了新手机, 也把之前的联系方式全部换掉了。 “您从哪儿找到的?” 方幼宜有点意外。 老太太哼了声, “你自己都不记得丢哪里了,还是张嫂前两天收拾屋子从杂物间里翻出来的。” 方幼宜没再说话,低头摁了摁,几年时间过去早已经没电,也不知道还是不是能用的。 她找张嫂要了根充电器, 打算试试看。 晚上九点多纪临舟他们才从楼上下来。 方世益没跟着下楼,只有纪临舟跟方淮昼一起。 “哥,” 方幼宜开口叫了声人。 进门后她都没怎么跟方淮昼说过话, 这会儿才开口。 方淮昼看着她笑了笑,手在纪临舟肩膀上搭了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 “想不到幼宜会嫁给你。” “有什么想不到?”纪临舟轻描淡写,低眸看了眼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拿开,也像是开玩笑的语气, “我以为你应该是最不意外的。” 方淮昼顿了顿,笑了声, “你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抽,” 他看了看方幼宜,视线在她的脖颈上停留了两秒,眼神有一闪而过的很浅淡的情绪,随即淡笑道, “婚礼没赶上,改天给你们补上礼物。” 方幼宜不懂他们之间的话,让张嫂把自己的旧手机拿过来,跟着纪临舟一起离开。 车停在外面,方幼宜上车后试图给充过电的旧手机开机。 车窗没关,缝隙钻进一阵凉风,落进车里。 纪临舟侧头看了她一眼,把车窗升上去。 充电之后的旧手机倒是能开机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加上当时车祸的撞击,导致屏幕失灵,根本就摁不动。 方幼宜捣鼓了一会儿就先放弃了,把它重新放进包里。 一路上很安静,纪临舟沉默地开车。 方幼宜靠在副驾上,侧头看一旁的车窗,黑色玻璃倒影隐约的映出来几分他的轮廓。 她其实有点想问问他,方世益叫他上楼去书房聊了什么,如果是对他不好的事情他可以不用答应。 但这样的话讲出来好像又显得很奇怪,对他不利的事情他为什么要答应,他又不傻。 难道他会因为她而顾及方家的颜面吗? 方幼宜叹了口气,没忍住发出点轻微的声音。 纪临舟闻声侧头看她, “叹什么气?” 方幼宜有点不自然, “车里有点闷。” 她伸手把车窗降下来点,让冷风透进来。 纪临舟神色淡淡,低眸视线扫了眼她的高领针织衫,没说话。 方幼宜感觉到他视线从自己移开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奇怪,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地方。 路边的光影掠过,她往后靠了靠,视线余光里看见纪临舟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骨节匀称的手指,看得见覆盖着的淡蓝色青筋。 方幼宜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觉得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礼貌,但长得好看。 思绪走神的瞬间,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看了他有一会儿,好在纪临舟认真开车,并没有发现。 她移开视线,继续看车窗外。 手机微信里实验室的群聊正热闹着,大家在聊天,之前的项目基础筛选已经结束,下周要去江城那边的一个植物园去考察。 方幼宜翻了翻聊天记录里的考察名单,没有她的名字。 估计是因为上次去山上差点出事的缘故,老周有意想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低头看手机的间隙,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点骚动声,像是有交警在处理问 题,还有吵架和警车过来的声音。 “怎么了?” 方幼宜抬头从车窗往外看。 前面的十字路口正堵着,除了他们不少车也都不让通行。 纪临舟解开安全带, “我下去看一眼什么情况。” 他拉开车门,手在车门上挡了下,转过头叮嘱她, “你在车上把门锁好。” 方幼宜愣了愣,点了下头, “好,你注意安全。” 纪临舟没说话,把车门从外面关上。 方幼宜从车窗里看见他朝着出事那边过去,简单的黑色大衣,身形高大挺拔,光是背影在人群中也显得尤其出挑。 担心真出什么事,方幼宜没敢移开视线,一直从车里在看他。 纪临舟走进人群里,过了会儿才出来,前面停着不少车,光线交错不明的,他绕过挡在前面的车径直走到方幼宜那边的车窗,从外面扣了扣玻璃窗。 路边的树梢挡住灯光,他半个身子罩在黑暗里,光影显得他本就出挑的五官立体度更甚,他离得近,脸几乎就隔着玻璃窗在方幼宜跟前,视线盯着车窗里在看。 方幼宜在车座上挪了挪位置,离车窗远了点,才把车窗玻璃落下来, “怎么了?” 纪临舟弯着腰站在车窗外,手撑在车顶上, “前面封路了,先下车吧。” “啊?” 方幼宜愣了会儿,拿上自己的手机和包,打开车门下来。 室外的温度有些低,比起天刚黑那会儿降温不少,一下车就能感觉到。 纪临舟站在路边等她,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在给人打电话。 方幼宜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这条路是单行道,这会儿都是临时被封路走不了的人,方幼宜看见不少人脸色都不太好看,着急回家。 纪临舟挂断电话,低头看了她一眼,把大衣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膀上。 “暂时走不了,车先停在这边,徐易晚点会过来开走。” 他开口解释, “前面出了点事,等警察过来处理完才能通路。” 方幼宜没问出了什么事,但才刚才的警车还有不断开过来的救护车也大概猜到了。 “我们怎么回去?” 她只问了这一个问题。 纪临舟视线落在她被风吹的有些红的脸上, “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他神色淡淡,垂眼看着她,漫不经心道, “旁边有家酒吧,去坐坐?” 方幼宜酒量很差,有些犹豫, “我不太会喝酒。” 纪临舟表情平静, “你可以看我喝。” “……” 方幼宜沉默了下,在此刻逼近零下的天气里和进酒吧看纪临舟喝酒之间选了后者。 酒吧就在路边的商场后面,纪临舟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对路很熟悉,方幼宜跟在他身后,绕了几个弯才看见酒吧的名字,不太像酒吧,反而像书店。 一进门三面墙都是密密麻麻的书,让她无端想到几年前在托斯卡纳时的那家泳池旁边也摆满书的酒店。 纪临舟推开一扇墙,里面立刻有音乐声和灯光投射出来。 方幼宜很明显的愣了下,她几乎没来过这样的酒吧,之前顶多跟实验室的师兄师姐去学校门口的驻唱酒吧玩过。 纪临舟转头看了她一眼,把她肩膀上的外套取下来,帮她拎着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着自己进来。 方幼宜抿了下唇,跟在他身后进去。 酒吧里的客人并不多,台上也有驻唱的乐队。 方幼宜被里面的光线和开的过大的音乐声震的耳朵发麻,也没仔细去看。 只跟在纪临舟身后走了一段路,有侍应生似乎认识他们。 纪临舟跟对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们就被带着到了二楼的私人包厢。 一进房间立刻安静不少,方幼宜往楼下看了眼,这边视野很好,正对着楼下驻唱的乐队。 纪临舟把大衣和包丢在沙发上,看了眼方幼宜, “给你叫白水?” 方幼宜穿着白色的高领针织毛衣,在略显昏暗的包厢里显得肩背薄薄的一片。 毛衣的领口是高的能够挡住她脖颈上想遮住的,但实际上是短款设计,坐下的时候露出一截腰线,皮肤的颜色比毛衣本身还要白。 “啊,我不渴。” 方幼宜背脊挺得很直,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不太适应。 纪临舟拿起桌上的酒杯,隔着点距离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方幼宜听见他的笑声,脸红了下, “你笑什么?” 要不是被他带到这里,她现在早已经应该换了条路打车回家了。 “没,” 纪临舟敛了笑,移开视线往楼下看过去。 “纪先生。” 刚才带着他们进来的侍应生端着托盘进来。 方幼宜仰头看了眼,发现托盘里不太像是酒。 纪临舟侧过头, “放那儿就行。” 侍应生走过去,端着托盘放到方幼宜跟前。 方幼宜愣了愣,发现是一盘水果还有一些,糖。 侍应生送完果盘就离开了,方幼宜去看站在落地窗那边喝酒的人。 纪临舟在看楼下的表演,侧面看过去神情挺专注的。 方幼宜没说话,自己低头吃水果。 包厢里的暖气开的足够,方幼宜坐了会儿刚才进门的那种不适感基本已经消失,还有点热。 糖果是跳跳糖,各种水果味道的,在口腔里噼里啪啦的迸发。 纪临舟好像真的只是打算带她过来看他喝酒的,自己在一旁喝了好几杯酒。 方幼宜低头看手机,又把包里的那只旧手机翻出来摁,完全无用功,只是打发时间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无聊。 驻唱的那支乐队水平很不错,唱的几首歌都是方幼宜没听过的,像是他们自己的原创。 “司机半个小时后过来。” 纪临舟起身,拿起手机朝她晃了下,“我出去打个电话。” 方幼宜嘴巴里都是跳跳糖,不太好开口讲话,冲着他点了下头。 纪临舟拉开包厢的门离开。 一个电话打了快半个小时,都超过说好司机过来的时间。 方幼宜坐在包厢里,果盘里的水果她挑着吃完了一半,跳跳糖还有不少。 她有些坐不下去,怀疑纪临舟是不是打完电话后直接走了,忘了她还在这里。 “方小姐?” 刚才送酒的侍应生又进来添酒。 方幼宜忍不住起身, “洗手间在哪里?” 对方愣了愣, “出门后往右手边走,我带您过去。” “不用。” 方幼宜拿了自己的手机, “我自己去。” 又问对方, “你看见纪临舟了吗?” 侍应生有些意外,如实道, “刚刚在一楼吧台见过纪先生。” “哦。” 方幼宜没多问,等对方离开后她才起身拉开包厢门下楼,打算去找纪临舟。 酒吧里太吵,她一边下楼梯一边打开手机给纪临舟发消息, “你怎么还没回?” 打完又删掉,重新编辑, “我要回去。” 她发过去,那边没有回。 耳边音乐声嘈杂,视线里都是蓝色暗色的光线晃着眼球。 方幼宜往吧台那边走,果然看见在吧台中间正在跟人聊天的纪临舟。 她没走进,脚步停在半路。 驻唱的乐队主唱正停下来在活跃气氛,场上很热闹,大家都在笑着配合。 吧台那边人少,显得冷清但安静。 纪临舟没喝酒,指间夹着烟,只穿着件黑色衬衫,冷淡的气质跟此刻的酒吧灯光很衬,跟他聊天的是个女人,看背影应该是很性感漂亮的大美女,深棕色的长裙,留着头波浪卷发,颜色在灯光下像是红色的。 两个人应该是朋友,之前就认识,对方抽烟还问纪临舟要打火机。 但他没给,让吧台的调酒师给的打火机。 方幼宜看了会儿,没过去叫他,转身回到了楼上的包厢。 关上包厢的门,声音小了点,刚才要气氛的乐队主唱随机的找了场上的客人上来跟他合唱。 方幼宜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摆在对面桌上的酒,拿起来一杯。 跳跳糖和酒精同时在口腔里炸开,味道有些难以形容,却并不讨厌。 等反应过来后已经接连喝完了三杯。 下面的驻唱又结束了一首,方幼宜不想管纪临舟还回不回来了,拿起自己的包还有纪临舟留下的大衣,打算自己离开打车回去。 包厢的门从外面推开,纪临舟站在门口,看见她起身要走的动作,抬了抬眉, “什么意思?” 方幼宜把手上他的大衣单独丢到一旁,自己拿着包往门口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有些重的撞了下他的肩膀。 纪临舟进门,看见桌上三杯空了的酒杯,抄起大衣快步跟出去。 方幼宜走到楼梯口,估计是有些头晕,扶着边上的楼梯围栏很慢地下楼。 纪临舟走到她身后,提着她胳膊,拿过她手上的包, “不是不喝酒?” 方幼宜脑海里这会儿都是酒精的热气,觉得手臂被他握的有些不舒服,不想让他握自己,甩开他。 纪临舟提前迈了两步下楼梯,挡在她跟前,从下面的台阶下看她,视线跟她平视, “你在生气?” 他借着楼梯这边的暖黄色壁灯,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方幼宜不说话,呼出来的气有些沉沉的,板着脸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她表情很认真,脸颊被酒精和室内的暖气闷的通红,故作的冷淡消失后只剩下明晃晃的委屈。 纪临舟看着她的脸,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她这句近乎有些无厘头的话, “没有。” 他视线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也很认真, “不是跟你说出去一会儿吗。” “你出去了快半个小时。” 方幼宜皱眉,强调道,“这不是一会儿。” 纪临舟看了看她,低头笑了声, “好,我的问题。” 方幼宜被酒精淹没了的大脑有些短路,她还有不少想指控的话,但被他这么快就承认错误给弄的讲不出来了。 “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纪临舟看她绷着脸,显然还没消气。 方幼宜盯着他看了会儿,抿了抿唇,抢过他手上自己的包推开他踩着楼梯往下走。 纪临舟跟着追出去。 离开的门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酒吧里好几个人视线都落到她身上,有人已经端起酒杯要过来。 纪临舟看了对方一眼,走过去拽着已经迷糊了的人推开出去的那扇门。 室外空气寒凉,方幼宜一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纪临舟从身后把他的大衣又披在她肩膀上, “车在另一边。” 路还没解封,他们只能从另一条路那边回去。 方幼宜披着他的大衣,有些想甩掉,但因为实在冷,又还是穿着。 到了车上,一进车门,她立刻把大衣脱下来还给纪临舟。 纪临舟看出她动作的抗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大衣, “它也惹你生气?” 方幼宜脑袋晕晕的,靠着车座后背无中生有的挑刺, “上面有烟味。” 纪临舟顿了顿,低头嗅了下。 他刚才确实是在外面抽过烟,但进来之前特地到室外散过味道,按理来说不会弄到衣服上。 “你下楼找我了?” 纪临舟很快猜到。 方幼宜皱眉,立刻强调, “我只是去卫生间,刚好看见了而已。” 纪临舟问, “看见什么了?” 方幼宜转头瞪着他,不再说话。 “之前的合作过的生意伙伴。” 纪临舟看着她,像是在解释, “刚好碰到。” 方幼宜盯着他,车厢的光影里他脸庞英俊深挺,衬衫的领结有些散, “你为什么不把打火机借给她?” 她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太过跳跃而奇怪。 纪临舟略微思索了两秒, “我为什么要借给她?” 方幼宜对这个回答谈不上满意,移开视线,目光看着正前方,过了会儿又说了句, “你的微信头像特别丑。” 纪临舟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白狮,看上去像是幼年期的。 纪临舟看着她已经醉的没多大理智,淡淡道, “那是我养的宠物。” “哦。” 方幼宜毫不关心。 他看见她通红的脸颊,额头冒了点薄薄的汗,把车窗开了点缝隙,让冷风吹进来点。 车子开到一半还没到家方幼宜就睡着了,整个肩膀都歪到了她那一边的车窗。 纪临舟看了看她,把她扶正过来,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司机把前面的车挡板落下来。 纪临舟低头,视线落在方幼宜脸上,她脸颊坨红,鼻翼很轻微的翕动了下,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自己有些无意识地抿着唇。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把她掉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边。 — 方幼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厨房的灯亮着。 她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喝酒的时候倒没觉得怎么,但是后劲儿上来比之前还要晕。 怎么从车上下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但是她还记得自己问了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醒了?” 纪临舟从厨房出来,把醒酒汤放在她旁边。 他神情自然,灯下英俊淡漠的一张脸,黑色衬衫袖口卷起来,露出一截利落的腕骨。 方幼宜还有点头晕,没开口说话,端起醒酒汤自己喝了,闷声道, “谢谢,我上楼了。” 她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具体犯了什么蠢,只想赶紧上楼。 洗澡的时候脑海里的酒精好像跟着热气一起蒸腾,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有点更晕。 方幼宜从浴室出来,去衣帽间翻出来睡衣睡裤换上。 最近天气干,洗完澡后嗓子也干。 她想了想,还是下楼打算去喝点水。 从楼梯上下来,纪临舟正在阳台那边讲电话。 是公司那边的电话。 方幼宜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温开水,喝下去后那股渴意才消退了点。 阳台的门没关,风有些冷的吹进来,夹杂着点兰草植物的气息。 纪临舟拿着手机,在给她的那株兰草浇水。 方幼宜才想到,自己好像确实忘记浇水了。 似乎是察觉到客厅这边的动静声,纪临舟拿开浇水壶,侧过头往岛台这边看过来。 方幼宜捧着水杯,视线一直在看着他,没挪开。 宽松的白色睡衣睡裤,头发半干着垂在肩膀两侧,表情和眼神明明都很干净,甚至有些懵懂。 但前两天他在浴室滋味的时候,她闯进来看见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表情。 电话那头还在汇报公司最近的几个项目进度,纪临舟安静地听着,实则早已经心不在焉。 “先挂了。” 他忽然开口,打断那头人的汇报,直接取下来手机。朝着岛台那边走过去。 方幼宜杯子里的水早已经喝完了,看见他过来也没躲。 纪临舟走近,低头看了眼她手上的空杯子, “喝完怎么不上去?” 方幼宜看着他,啊了声,好像才从某个梦境中抽回神一样, “哦,马上上去。” 她说完,放下水杯,绕过他想走。 纪临舟挡住她的路,垂眸看她。 他并不讲话,但眼神很有侵略性,让方幼宜察觉到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她没有什么抵抗力的抬起手用手背捂着自己的嘴巴。 纪临舟看着她,注视了一会儿,没有拿开她的手,也没吻她,只是倾下身,很近距离地看着她的眼睛,拨开她落在跟前半干的头发,低下头先吻她的手掌心。 方幼宜有一瞬间的僵硬,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纪临舟额头抵着她的,目光很近距离的看着她,一把握住她的手,直接板着她的下巴追着吻了上来。 周围空气明显变得闷热而躁动,方幼宜仰着头,感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和锁骨中间。 跟之前的吻都截然不同的,这是一个很具有蛊惑性质的吻 。 除了最开始抵进的凶狠,而后过分的温柔到近乎有些缱绻,以至于让方幼宜产生一种错觉。 纪临舟在引诱她。 第29章 过敏 “我想喝水。” 吻自上而下, 落到她脖颈和耳后。 纪临舟抱起她,手掌在她脖颈后揉捏着。 方幼宜呼吸有点快,之前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好像马上又来了。 但紧紧是接吻而已。 “为什么要喝酒?不是酒量很差吗?” 纪临舟的唇稍稍离开她, 给她呼吸的时间,眼睛却很深的盯住她,神情有种难以描摹的专注和侵略。 “我,” 方幼宜脑袋有些混乱, 之前那种眩晕的感觉好像又来了。 “你什么?” 纪临舟看着她, 借着身高的差距视线居高临下地压着她。 “反正不是因为你。” 方幼宜视线闪躲的往他身后的岛台那边看, “我想喝就喝了。” 她话才说完就立刻又被吻住了。 跟上一个刚刚结束的完全不一样的吻,近乎狂热暴戾的, 纪临舟扣着她的后脑勺,拇指摁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 压制般地扣着她的月要把她往怀里摁。 方幼宜手抵着他的胸口,像是想要推开他, 但又没有。 一种完全被支配的、极端被需要的感觉将她包裹住。 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陌生的, 湿漉漉的。 纪临舟一边吻她一边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方幼宜被他抱着慢慢后退到身后的岛台上。 客厅里的灯光足够的明亮, 有些刺眼。 方幼宜看见跟前的人, 心跳的有些快。 纪临舟将她抵在岛台前,额头跟她相碰,极近距离下两个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方幼宜吸着气,又觉得有些渴,灼烧一般的干。 纪临舟看着她的眼睛, 低头啄吻她的唇瓣,见她没有抗拒,他吻的愈发深入, 勾缠。 方幼宜手撑在岛台边缘,掌心被冰凉的大理石桌面刺激着,肩膀不断往后索。 纪临舟俯身追着吻上来,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颊,一边揉捏着她的后颈一边慢慢拨开她宽大的衣领,继续加深亲吻。 触碰到一瞬间,方幼宜感觉自己好像全身被烫了一下一般,灼热的,冰凉的,交替着。 纪临舟的却忽然停了下来,滚烫的呼吸变得有些沉,喷洒在她跟前。 他低下头,认真地看她,撩起她原本就足够宽大的睡衣下摆。 灯下淡淡的粉色,像霜雪上的落樱。 方幼宜觉得冷,也觉得不像自己,想推开他,从岛台上下来。 纪临舟握住她的手腕,并不说话,拢着她的后颈吻她,顺着脖颈继续往下,带着点薄茧的指腹嗯呀在上面。 方幼宜脸颊滚烫,那股渴意仿佛要灼透她,抽干她身体全部的水分。 耳道全部都是交错的喘息和接吻的声音。 “水,我想喝水。” 她伸手去推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很陌生,不像是她发出来的。 纪临舟低头看她,棱角清晰而凛冽。 他的呼吸里也有淡淡的酒精味道,瞳孔漆黑,眉眼冷峻深挺,不再是一贯的淡漠疏离,而是灼烫的。 方幼宜觉得此刻自己身体里那股快要将她灼透的干热就是被他点燃的。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松开她,转身去给她倒水。 方幼宜侧头看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在慢慢的回落。 耳边是水壶里的温水倒进玻璃杯的声音。 纪临舟把水杯递给她。 方幼宜没说谢谢,坐在岛台上双手捧着水杯仰头喝。 纪临舟站在她跟前,仍旧看着她,目不转睛地,一直等她喝完。 “还要吗?” 他语气仍旧淡淡地,却也低沉而沙哑。 方幼宜摇头。 他挑挑眉,拿走她手上的杯子,放到一旁,抱起她去卧室。 方幼宜被放倒在床上,身后是柔软的被褥和床单,鼻息间有很清淡的茉莉香气。 房间的灯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纪临舟放下她,开了灯,朝着她走过来,边走边抬手脱掉身上的衣服,露出线条肌肉紧实的上身。 方幼宜很清楚地看见不久之前在浴室里无意撞见过的那部分,好像比上次要更加明显。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纪临舟站在床边,俯下身捞起她,膝盖跟她抵在一起, “方幼宜,” 他开口叫她的名字,手指从她的下颔抚过她的眉眼,让她清楚的看着自己,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方幼宜看着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醉酒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这样下去即将要发生什么的。 但是被他吻着的时候、更过分对待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属于自己。 纪临舟低眸看着她,手指摁了摁她的下巴, “回答我。” “我不知道。” 方幼宜小声说, “我,我也不知道。” 她别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睛。 纪临舟没说话,但视线仍旧在看她。 方幼宜觉得难受,但她也无法形容,只是不想继续这样下去。 她忽然侧过头,目光同他对视着,没有再回避。 有很浅淡的一簇火光从她眼睛里燃了一瞬,她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抱住他的脖颈,主动支起上半身,吻他。 纪临舟没动,也没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方幼宜学着他吻自己的样子去吻他,亲他的嘴唇,下巴,在落到脖颈的时候,纪临舟摁住她的手腕,开始回吻她。 从房间到浴室,方幼宜不记得是怎么进去的。 她感觉到自己被完全的支配,但记得还没有拿床头柜的盒子。 “没有带,戴,” 她提醒他。 纪临舟从身后拥着她,吻的凶狠而沉默,只提着她的月要让她桩向自己。 方幼宜感觉到缝隙间的灼烫,握着他的手臂, “不行,你没有带,” 她有些害怕,意识也在这一刻坚决的回拢。 纪临舟低头吻她的肩膀,反握住她的胳膊,从身后推着她和自己,完全的贴在一起往打开的花洒下走。 方幼宜想挣脱,但发现他好像并不打算禁区。 只是来回的抹茶。 “不戴,” 纪临舟贴在她耳边,摁着她贴近他,告诉她, “因为我不打算跟醉鬼做。” 他说完,再度退进,扣着她的小月复,分开她。 方幼宜眼前被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断断续续,自己也被某种潮水吞没掉。 她被压在墙面上,能够感觉到身后紧贴着自己绷紧的肌肉线条。 纪临舟手覆盖在她跟前,吻她的耳后和脖颈,又扳过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跟他接吻。 声音全部被他吞掉,方幼宜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意识一次次拼接又被撞散,空白又断续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泡进温热的水里,又被捞起来。 模模糊糊间,她最后的记忆纪临舟用浴巾包着自己离开浴室。 — 方幼宜隔天醒来已经中午。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昨天浴室里的过度放纵,她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下床的时候身体却很敏感的发出不适的信号。 大腿内侧一片都是被蘑宏的 ,原本就没有完全消掉的脖颈和锁骨的红痕又同样添了不少新的。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冷静的洗漱换衣服下楼。 客厅里只有周姨在。 方幼宜松了口气,走到岛台那边倒水,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 她有点想问纪临舟是不是出门了,但又怕他还在。 “先生一大早去公司了,让我跟您说一声,他晚点再回来。” 周姨在一旁给她端了杯热过的牛奶,笑着道。 方幼宜愣了下,脸红了红, “哦,他什么时候走的?” 周姨想了想, “早上七八点吧,早餐都没怎么吃就走了,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方幼宜接过热牛奶说了声谢谢,没有再问。 吃完午饭,方幼宜从包里翻出来自己昨天从方家那边带过来的旧手机打算出门找人修一修。 周末人多,昨天晚上半路堵车封路的事情让方幼宜多少有点心理阴 影,她索性直接步行出门,打算在家附近看看有没有修手机的店。 小区对面是个新修建的公园,她在此之前都没去过,从马路对面绕过去,不少老人小孩都在那边晒太阳。 方幼宜看了眼,打算修完手机后再过去看看。 这边的修手机的店铺并不常见,她走了快半个小时才找到一家小店。 对方看了眼她的旧手机, “应该是内部硬件坏掉了,屏幕也失灵了。” 方幼宜不懂这些,只关心能不能修好, “那还能修好吗?” “不好说。” 店员把手机放到一旁,插上卡, “你这手机坏了得有好几年了吧?” 方幼宜点头, “嗯,三年多吧。” “我试试看吧,留个联系方式,修好之后通知你来取。” “好。” 方幼宜报上自己的手机号,走出店门之前她又折返回去, “如果修不好的话,麻烦您能不能帮我把里面的照片还有一些数据都转移出来?” “行,我先试试能不能修好吧。” “麻烦您了。” 从店里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刚才还很足的阳光已经落了一半。 方幼宜往刚才过来的小区那边走,打算待一会儿再回家。 走了几步,旁边灌木丛里忽然发出点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小动物在叫。 方幼宜停下脚步,朝着灌木丛边走过去,看见里面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小猫。 — 纪临舟一大早就接到公司那边的电话说之前的项目出了点问题,让他赶紧过去一趟。 从衣帽间里收拾完出来方幼宜人还在睡,他走到床边,手臂被她当枕头睡了一晚上,这会儿还在发麻,但当事人显然什么也不知道,正把大半张脸都埋在被褥里似乎打算把自己闷死。 纪临舟走过去,托着她的脑袋,把她的脸露出来。 因为呼吸不畅她脸颊有些红,睡着的样子看起来比平常要显得硬一下,不那么温驯无害。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把被角压了压,起身离开。 出门的匆忙,他早餐也没怎么吃,到公司后直接就上楼开会了。 整个会议开的倒是很流畅,没多久就找出来问题,负责项目的都是几个熟人,之前跟着他一块从纪家那边的集团过来的,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异样。 纪临舟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江彻过了会儿敲开办公室的门进来,脸上带着点调侃的笑意,拿着手机就对着他拍了张照片。 “你跟纪明哲待久了?” 纪临舟看了他一眼,头也没抬冷冷道。 江彻笑笑,把手机刚才拍的那张照片发给他, “这话应该是我说吧,你先看看你自己。” 纪临舟点开照片,看见自己下巴和脖颈上很明显留下的痕迹。 难怪开会的时候大家的眼神都很奇怪。 “我说你,怎么也是老板,不以身作则?” 江彻在对面桌子坐下,凑近了点看他下巴上的咬痕。 纪临舟神色平静,扫他一眼, “以身作则?” 他举起自己左手无名指, “已婚人士,这很奇怪吗?” 江彻似乎被他噎了一下,点点头, “行,你已婚你还是老板。” 纪临舟没跟他调侃,把手上的文件丢到边上,直接问, “来找我有事?” 江彻起身在他办公室里转了圈,从酒柜里拿出来一瓶酒, “嗯,晚上有个饭局,一起去?” 他倒了两杯酒,拿过来递给他一杯。 “纪明哲组的,正好带上嫂子一块过去看看?” 纪临舟接过酒没喝,松了松领结,淡声道, “等我问问她。”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回家之前纪临舟先给方幼宜打了个电话。 那边没接。 他打开微信,打算跟她说一声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一点开先看见昨天晚上她给自己发的消息。 昨晚在吧台那儿的时候他一看见消息就上楼了,但忘记回。 但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她昨天晚上在车上说的那句,你微信头像好丑是什么意思。 纪临舟盯着两人的聊天对话框看了会儿,收起手机,直接抓起车钥匙下楼。 车还没开到小区,纪临舟就从车窗外看见了在公园那边的方幼宜。 她周围还围着几个小孩,叽叽喳喳的挤在一块不知道在干什么。 纪临舟把车转了个道,停好之后拉开车门下去。 “小猫好可怜,” “要不要找警察叔叔?” “它好像还在呼吸。” 纪临舟走近,先听见围在边上的几个小孩的话,然后也一眼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一只小橘猫。 他还没开口说话,忽然看见方幼宜蹲在地上,正准备脱掉自己的外套用来包住地上那只看起来快死的流浪猫。 纪临舟拨开人群走进去,在她脱掉自己的外套之前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直接拎起地上那只肚子还在吸气的流浪猫放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方幼宜显然被他出现在这里吓到,又去看他手上的流浪猫,提醒道, “它受伤了,你轻一点。” 旁边一群小孩也在七嘴八舌的, “叔叔你轻一点。” “叔叔你捏小猫的后颈它会害怕。” “叔叔,” 纪临舟懒得说话,看了眼猫,把包着它的衣服直接给方幼宜,自己拿出手机搜地图上最近的宠物医院。 方幼宜低声跟旁边几个小孩说话, “叔叔会救助它的,没事。” 纪临舟打电话的动作停了下,抬头看她。 方幼宜微愣,抱着猫看他,好像不明白自己哪里说的有问题, “怎么了?” 纪临舟没说话,转过身跟宠物医院那边沟通了下,过去把车开了过来。 方幼宜跟几个小孩说了几句,抱着怀里的小猫上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方幼宜上车后才开口问。 纪临舟手握着方向盘,语气平淡道, “路过刚好看见。” 方幼宜哦了声,没再说话,低头看怀里的猫。 车厢里安静了会儿半天没动静。 纪临舟侧头看一旁副驾上的人,方幼宜正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头,神情看起来很紧张,似乎想在小猫的鼻息间触碰,又有点不敢,好像是担心它没了呼吸一样。 纪临舟腾出一只手,代替她把自己的手指头放到小猫鼻息间。 方幼宜被吓一跳,后背往副驾驶座椅上靠了靠,看着他不说话,过了几秒钟才问, “还有呼吸吗?” 她语气很轻,好像怕吵到了怀里的小猫。 纪临舟收回手,故意没马上回答,等前面一个红绿灯后才不紧不慢地说, “呼吸声比你还稳。” “……” 到宠物医院后宠物医生提前接到电话早已经在等他们,方幼宜把用西装外套包裹着的小猫递过去给他们做检查。 不过医生他们提前准备了航空箱,把西装外套还给他们。 方幼宜低头看了眼被小猫毛发和呕吐物弄脏的西装外套,很不好意思地说, “我晚点帮你送到干洗店。” “不用。”纪临舟拿走西装外套,从口袋里取出来自己的钱包和打火机,“我出去抽根烟,处理好了给我打电话。” 方幼宜愣了愣, “哦,好。” 医生过了会儿才拍完片子出来,小猫被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抱到后面去清理了。 “小猫的后腿有些骨折,还有点耳螨,可能是出生 后就在外面流浪,还有点营养不良,除此之外没什么问题。” 方幼宜松了一口气。问医生, “那要多久才能出院?” 医生说,“可能一周左右吧,可以先给小猫办理住院,期间也能过来看它。” 方幼宜觉得可行,跟着医生过去交了费用,填写联系方式的时候需要写小猫的名字,方幼宜有些被难倒了。 她不会取名字,而且小猫的名字给主人取会比较好。 “能不能留给它以后的主人取名啊?” 医生愣了愣, “可以,不过我还以为你们打算收养它。” 方幼宜摇了摇头,低头填写其他的信息。 填完家长表格她从才医院离开,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纪临舟的车停靠在马路对面,她没看见他人,低头正准备给他打电话。 刚刚拿起手机拨过去号码,对面便利店的门忽然打开,纪临舟拎着一包东西从里面走出来。 方幼宜挂掉电话,想开口叫他,却看见他翻出来一盒像是药一样的东西,拧开矿泉水瓶就着吞了下去。 隔着点距离,路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他原本拎着的那件西装外套早不见了,只穿着件单衣白衬衫,黑色的西装裤,领结散开着,方幼宜视线落在他脖颈上一片很明显的红。 不是她抓的,像是过敏。 她大概猜到了几分,低头检查了下自己身上有没有猫毛,才朝着他走过去。 纪临舟看见她过来,随手把药丢进了车里,甩上车门, “处理好了?” “嗯。” 方幼宜看着他,点了点头。 纪临舟神情平静,压根没提他过敏的事,绕过车身帮她拉开副驾驶车门, “晚上有个饭局,一起去?” 方幼宜视线落在他脖颈上大片过敏的红痕, “都有谁啊?” 纪临舟略微思索,报了几个名字,都是方幼宜没听过的。 “不想去的话我先送你回家。” 方幼宜摇头,坐进副驾驶, “去吧,反正只是吃个饭。” 她有点担心他过敏万一出什么事,毕竟也是因为帮她救助小猫。 纪临舟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拉上车门发动引擎。 吃饭的地方是纪临舟之前带她来过的那家开在四合院里的私房菜。 一进包厢门,方幼宜就先看见了之前见过的江彻和纪明哲,还有几个陌生面孔。 大家看见纪临舟带着她进门,都很自觉的开口喊她嫂子。 方幼宜不知道怎么应声,也没认齐那些人,只好保持基本礼貌的笑容。 纪临舟让人先上了些甜品上来,还叫了方幼宜喜欢吃的栗子冰淇淋。 方幼宜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说过,但从昨天酒吧那会儿开始,她就发现他好像很了解她的口味。 江彻跟纪临舟他们在聊公司合作的事情,方幼宜低头吃自己跟前的冰淇淋,中途还有点担心的看了看纪临舟脖颈上过敏的红痕,发现消了不少才放心了些。 栗子冰淇淋上面撒了不少跳跳糖,方幼宜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口味的。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过了会儿包厢门从外面推开,又进来两个人。 方幼宜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过去,左边的女人穿着黑色的包臀裙,一头漂亮的红色大波浪卷发,皮肤有点偏黑,但五官异常美艳漂亮。 方幼宜一眼认出人,是昨天跟纪临舟在吧台聊天的那个女人。 第30章 戴高乐 “做完是不是还要跟我说谢谢?…… 包厢里静了一瞬, 大家表情都有点异样。 “哟,这谁?” 纪明哲在边上最先开口。 江彻也有些意外,但最先看了眼纪临舟。 纪临舟没露出太多的表情, 语气平淡道, “昨天在silk见过。” 乔敏是silk的老板,几个人从念书那会儿开始认识了有快十年,各自也都清楚乔敏先前对纪临舟的心思, 这会儿方幼宜在, 三个人撞见, 多少有点尴尬。 坐在沙发那边的方幼宜似乎也因为动静声正抬头看着进门的人,好像是有点好奇。 江彻走过去, 主动给乔敏介绍, “之前婚礼你没回, 临舟他太太你是不是还没见过?” 乔敏笑着挑挑眉, “没啊, 介绍一下?” 她说完, 视线看向的却是纪临舟,莫名带着几分挑衅。 纪临舟并没有看她, 似乎对她的到来没表现出任何的意外和波澜。 方幼宜注意到两个人之间流动的情绪, 心里浮现出点跟昨天晚上很像的情绪。 但一晃而过,快到让她抓不到。 江彻已经带着乔敏过来跟她介绍。 方幼宜也站起身,视线跟对方对视,礼貌的打招呼, “你好, 方幼宜。” 乔敏目光看着她,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有点久,过了会儿才笑着道, “乔敏,” 她弯起唇角, “你真漂亮。” 方幼宜微愣,她很少这样被人当面直白的夸赞,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 乔敏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也很直白,完全不像是在客套。 “谢谢,” 方幼宜有点不好意思,但也诚恳道,“你,也很漂亮。” 乔敏盯着她,笑了声,走过来很热情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喜欢你,走,不跟他们这些臭男人一块玩。” 江彻和纪明哲看着都有些愣住,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方向。 纪临舟却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扫了眼两人, “你们期待看到点什么?” 江彻甩开纪明哲,学他的话, “你期待看到点什么?” “……” 方幼宜被乔敏拉着到外面的露台那边,刚才跟她一块进来的那个女生也在。 对方也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方幼宜过了会儿才认出人是谁, “Tina?” 是之前婚礼的时候纪临舟找的那位婚纱设计师。 “我差点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Tina换了个发型,穿着打扮也跟婚礼那会儿不太一样,方幼宜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别叫我Tina,叫我宋雨就好。” “好了,别光在这儿自我介绍。” 乔敏似乎对方幼宜很感兴趣, “那我呢,你还记不记得我?” 方幼宜愣了愣,有点没听懂她的意思, “我们之前见过吗?” 她对乔敏毫无印象,昨天在酒吧应该是第一次看见她,但没看见正面。 乔敏叹了口气,手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问宋雨, “我这两年变化很大吗?” 宋雨也看着她,似乎认真思考了下, “晒黑了不少。” 乔敏笑出声,也不卖关子了, “戴高乐机场,行李箱。” 她看着方幼宜,冲她眨眼。 方幼宜盯着跟前美艳漂亮的一张脸,在脑海里搜索了下,有点不敢认, “是你?” 当初在戴高乐机场那个跟自己拿错行李箱的人,后来还特地来找她归还,并且陪着在机场等了半个小时航班聊天的人。 “对啊,意大利之旅怎么样?” 乔敏朝着她眨眼。 方幼宜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居然还能碰到当初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乔敏看她的表情,忍不住又笑,假装伤心道, “哎,难道我这小麦色皮肤不性感吗?怎么一个个都这样。” 方幼宜没说话,只是觉得有些震惊,她记忆中当初跟自己拿错行李箱的乔敏确实跟现在大不相同,黑色长发知性温柔款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的火辣美艳。 宋雨帮忙解释, “她这几年沉迷户外运动,确实很难认出来,也不怪你。” 乔敏晃了晃手机,冲着方幼宜道, “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可以一起出来逛街。” 方幼宜点头,拿出手机,跟她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乔敏给她发了个表情包,又告诉她, “哦对了,下次来我酒吧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免费请你喝。” 方幼宜微愣。 乔敏说着有点不忿, “昨天纪临舟不是带你过去了吗?” “我都看见了,他不让我上去打扰你。” 见方幼宜一直不怎么说话,乔敏以为她误会两人的关系, “哦,你可别听他们胡诌说我喜欢纪临舟啊,我才不喜欢他 ,谁想不开会去喜欢这种冰山又阴暗的男人啊。” “顶多算是年少无知的时候被他的皮囊短暂的迷瞎过眼睛。” 乔敏人长得冷艳,但话却很密,方幼宜压根插不进去话。 “行了。” 还是宋雨在一旁看不下去打断, “你还让不让人说话?”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乔敏爽朗的笑,“我就是希望你别误会。” 方幼宜摇头, “没有,我没误会你们的。” 方幼宜解释道, “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乔敏一愣,很快又大笑起来,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 “靠,纪临舟怎么娶到你的。” 夜里降温,等菜上来后几个人都进屋了。 方幼宜也确实有点饿了,在餐桌上全程低头吃东西没出声。 她发现跟上次比起来这边厨师的手艺好像又变好了不少。 纪临舟坐在她旁边,估计是不饿,没怎么动过筷子。 方幼宜吃的差不多了,侧头去看他。 他的西装外套估计早已经丢掉了,身上只穿着件衬衫,过敏的脖颈那一块这会儿红痕消掉了不少。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纪临舟忽然低头看了她一眼。 方幼宜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喝汤。 吃完饭乔敏提议大家去她的酒吧玩儿,但从这边过去开车得好一段路,这个时间点也容易堵车。 “不如去旁边的射击场。” 江彻提议。 射击场就在边上,开车过去十几分钟的路程,还不堵车。 方幼宜运动细胞相当一般,平常除了实验课时需要徒步上山,除此之外她基本没什么运动项目,更不用说是射击类的项目。 一群人很快转正到了隔壁的射击场,跟方幼宜想象中不太一样的,像是私人俱乐部。 除了一楼空地一片空旷的场地,其他地方都是休闲娱乐的场所。 乔敏几个人一进去就开始让射击场里的教练帮他们戴上护目镜开始练习。 方幼宜没有过去,在外面的休息大厅坐下,打算看他们玩就好。 不过乔敏刚才提到戴高乐机场的事情,让方幼宜又忍不住开始想到跟纪临舟在那个小镇上的半天时间。 她记性不好早就忘记了,但乔敏只在机场见过她一次就记得。 纪临舟会不会也记得? 方幼宜抬头看了眼前面的射击场那边,纪临舟跟江彻他们在另一条靶道那边。 透明的玻璃门隔开视线和声音,纪临舟耳朵上戴着消音器,拿起边上的枪,对着前面的标靶。 方幼宜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声,枪靶速度过快她也没看清,只是看见纪明哲在旁边表情有些夸张的比了个大拇指。 应该是打得很准。 方幼宜想。 纪临舟会的好像很多,朋友也很多,他的生活应该很丰富,不像她,每天都是在实验室里。难怪过去那么多年他们的生活都几乎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纪临舟打完几枪却好像兴致缺缺,视线往靶场外面扫了一圈,把枪放到一旁,摘了消音器。 方幼宜看见前面地上散落的空弹壳,纪临舟推开玻璃门从射击场里出来,往她这边过来。 她移开视线,低着头去看地上标示的红线。 纪临舟走到旁边的自助冰柜,从里面取了水,拧开朝着她这边过来, “现在回家?” 方幼宜抬头,视线落到他脖颈上已经完全消掉的过敏红痕。 他头发全部撩起,露出整张脸,额头有微微的汗水,喉结随着喝水的动作在松散的领结间滚动。 方幼宜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你不继续玩吗?” 纪临舟喝完水,垂眸看着她,手上的矿泉水瓶发出点轻微的声响, “你在这边,我怎么玩?” 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方幼宜微愣,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我自己打车回去。” 纪临舟没说话,只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像是笑了下说, “你确定?” 方幼宜点头,认真道, “你们都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了,我在这里确实也不是很方便,以后我还是不跟你一起过来了,免得打扰你们。” 纪临舟看着她没说话,把手上的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直接用力掷到垃圾桶里,拿起她放在边上的包直接迈步往外走。 方幼宜怔了怔,跟了上去。 车停在外面的空地,纪临舟没等她直接拉开驾驶座车门上去。 方幼宜觉得他好像忽然生气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另一侧绕过去上车系好安全带。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纪临舟上楼去了浴室,方幼宜站在客厅里,看了眼被他丢到沙发上的包,走过去翻出来自己的手机。 宠物医院那边给她发了几条视频,是小猫晚上的情况。 视频里小猫正可怜巴巴的趴在航空箱里,似乎是看见镜头,声音很低的喵了几声,粉色的肉垫也朝着镜头伸展了几下。 方幼宜看完几条视频,心脏早被小猫给化掉了,走到阳台那边给宠物医院回过去消息, “我刚刚才回家看完,它现在在睡觉吗?” 那边医生又给她拍了一条视频过来。 视频里小猫状态看起来又好了不少,正在自己舔着爪子,镜头外面宠物医生在说, “咪咪,抬头看看妈妈,妈妈问你有没有睡觉呢。” 方幼宜听见,把视频关掉了。 虽然她有点想养,但是肯定养不了。 过敏反应万一严重的话,说不定会有大问题。 给阳台的花浇完水后方幼宜才上楼去卧室。 纪临舟已经洗完澡,正在衣帽间里换衣服。 他上半身赤裸着,露出肩膀上的几道抓痕,很明显。 方幼宜愣了愣,抬手挡了下眼睛。 纪临舟转过身,视线平静地扫了她一眼,继续换衣服。 方幼宜没进衣帽间,从外面的衣柜里简单的拿了套睡衣就进去了。 出来的时候纪临舟已经关了灯躺在床上,但留了一盏床头的夜灯。 方幼宜动作很轻地爬上床。 手才刚刚抓到被子,床头的灯忽然被关掉了,手腕被人一把攥住翻过身压在了身下。 她吓一跳,抬头看跟前的人, “你,不是睡了吗?” 她眼睛在黑暗中很亮,像某种介于纯真和引入堕落之间的小动物。 纪临舟没说话,垂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开始亲她。 方幼宜身体很明显的僵硬了一瞬,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抗拒,但也没给出回应,只是一种任由的状态,好像他对她做什么她都可以接受。 方幼宜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到落在唇上的吻慢慢离开。 纪临舟覆在她跟前,手撑在她身侧,低着头在看她。 黑暗的视线里,方幼宜看见他深挺漆黑的眼,睫毛纤长,眼皮褶皱有很浅的阴影,鼻梁到下巴的线条冷峻好看。 方幼宜被他这样看着,有些不自在的想移开视线。 纪临舟伸手摁着她的肩膀,扳过她的脸,看她的眼睛, “准备好了?可以跟我做?” 他声音很平静,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方幼宜视线跟他对视着,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情绪,只很轻的点了下头。 纪临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像是笑了声,但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笑意,只问她, “做完是不是还要跟我说谢谢?” “什么?” 纪临舟声音变得有些冷,带着点嘲讽,” 方幼宜,你打算跟我当炮/友吗?” “……” 方幼宜没听懂他的话,眼睛在黑暗中看着他。 纪临舟不说话,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像是故意用薄茧让她疼,而后一言不发的松开她。 方幼宜脸颊碰到柔软的被褥,很慢地眨了眨眼睛。魔/蝎/小/说/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调研 “我好像看到个人。” 方幼宜第二天醒来后纪临舟已经出门。 周姨做饭的时候说他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 要在公司开会。 方幼宜哦了声也没问,她不知道纪临舟昨晚为什么忽然生气,又莫名其妙说什么炮友, 她好像也没怎么惹他吧? 在家吃完饭后方幼宜出门去了趟宠物医院那边,打算去看看小猫。 路过宠物店的时候她还特地去买了些五个月的小猫能吃的罐头和冻干。 宠物医院那边说小猫已经五个月了,只不过因为一直在流浪,所以看起来很瘦。 在宠物医院陪着小猫待了一下午, 走的时候小猫的爪子在后面的航空箱里挠得发出很激烈的声音。 宠物医生说, “咪咪舍不得你, 好喜欢你。” 方幼宜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上沾的猫毛,摇了摇头, “我没办法带它回家。” 宠物医生笑着道, “没关系, 我们可以一起给它找个好主人。” 方幼宜从宠物医院离开后没立刻回家,而是先去了趟自己在实验室附近的出租房, 把沾了猫毛的衣服换了下来。 不过晚上纪临舟也没回来, 不知道是因为生气不想看见她还是真的在忙工作。 方幼宜想了想,低头翻出来手机, 给钟静发消息, “师姐,江城那边的调研项目还能参加吗?” 钟静这个时间点也还没睡,回得很快, “怎么了?你要去?” “嗯,我想一起去。”方幼宜回过去。 钟静那边过了会儿才回, 直接发了条航班的时间,明天下午两点的, “我跟老周说了, 但你得自己订机票了。” “好,谢谢师姐。” 方幼宜退出聊天框,听见楼下传来点声音,把手机关上,熄了灯躺回床上。 — 这次去江城的调研主要是老周带着实验室跟江大那边的一个合作。 前排老周跟几个师兄正在讨论周五晚上的恶**通事故的事情,也就是她跟纪临舟那天半途遇到封路的那条街道。 方幼宜跟钟静一起坐在车后排,她昨晚订的机票,刚好赶上同一趟航班,跟钟静的位置在一块。 “新婚燕尔的,还出差啊?” 钟静视线扫了眼她脖子那边的红痕,调侃道。 方幼宜低头正在给宠物医院那边发消息,让他们先看好小猫,等她回来以后再一起找领养家庭。 “没有。” 方幼宜拉了下衣领, “我也想去参加一下调研项目。” 钟静知道她脸皮薄,没有再打趣她。 下午六点飞机落地江城。 酒店早已经提前订好,就在江大旁边的酒店,方幼宜跟钟静在一间房。 放好行李箱,老周在群里叫他们下楼一块去吃饭,是他们调研项目的合作实验室请客。 方幼宜跟钟静一块下楼,在餐厅外面等老周他们。 江城的冬天比京北要暖和,方幼宜抬头看边上的挂满了小灯泡的树枝。 调研时间总共一周,方幼宜拿着相机跟在老周身后帮忙拍照,前三天都在江大边上的东湖路那一块。 风景和植物种类多,但腿也基本快跑废了。 第三天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钟静直接就累趴下了。 方幼宜把相机的照片都导到电脑上,顺便挑了一组发了条朋友圈,然后才去洗澡,出来的时候之前送去修理的那家手机店给她发了消息说手机已经修好了。 方幼宜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找了干毛巾随便包了下才给对方回过去,说让先帮忙保管一下等自己回去后就去取。 酒店房间里静悄悄的,钟静早已经睡下。 方幼宜到外面的阳台那边去吹头发。 这几天纪临舟一条消息都没有,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两个人也没说话。 方幼宜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觉得不解的同时心里又有点委屈,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阳台对着白天时候的东湖,这会儿能看见底下的灯光。 方幼宜吹干头发,也没什么困意,索性低头看手机里宠物医院那边发过来的小猫的视频。 视频里小猫的后腿走路还是有点一瘸一拐的,但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眼睛也很有神,玩逗猫棒的时候跳的也很灵活。 方幼宜看了好几遍小猫玩逗猫棒的那条视频,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舍不得把小猫送人了,但想到那天纪临舟脖子上红了的一大片,她还是把视频关掉了。 — 年底的股东会连着开了两天,昨天最后一场会议结束之前,港城那边的董事会的几个人提前离席,临走的时候面色各个都相当难看。 不出意料的,今早纪家那边就开始传过来消息,说老爷子身体不适,让纪临舟赶紧回港一趟。 这些年招数用多了,不用说纪临舟,连徐易都已经免疫。 “纪总,晚上还是回酒店?” 车开到前面的分岔口,徐易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人,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纪临舟视线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说, “酒店。” 徐易把车往酒店那边的路,不敢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纪总连着几天都没回家。 到酒店已经凌晨,纪临舟让自己离开,明天放了他一天假的时间。 方幼宜去江城的事情他还是从周姨那边知道的,实验室那边的调研项目,要一周才回。 股东会前一天方世益来找了他一趟,上次回方家吃饭的时候方世益就明里暗里提过几句,方家那边有个项目想跟着一块合作,都是科技类的,打算跟着他的公司入股一起做上市。 纪临舟当时没直接答应,但多少看在是跟方幼宜一起回家吃饭的面子上没拒绝的太难看。 但显然过往的经验没有错,生意场上就是这样,拒绝话说的不彻底别人就会顺杆爬,当做你已经答应。 方世益再来找他的时候是直接拿着做好的企划项目书的,纪临舟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岳父大人还是给面子的,让公司研发部那边的把项目书拿过去评估了一遍,给出来的评估结果很一般,但他还是安排了合同签约,答应让方家那边跟着入股。 股东会上闹得不愉快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件事,之前纪家大伯那边就表示过想要跟着一起入股,但被纪临舟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这会儿居然把项目给了方世益。 连江彻知道后都问他是不是色令智昏,从没见过他在生意场上放过这么大的水。 纪临舟觉得倒也谈不上什么色令智昏。 他对方幼宜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尚且不论,但方世益是他名义上的岳父,他跟方幼宜才结婚没多久就直接拂了方世益面子,恐怕其他人也会觉得当他纪临舟太太的那位也不怎样。 洗过澡,纪临舟准备叫个外卖让酒店的前台送上来,晚上一直在忙公司年底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手机放在进门口的开放式岛台那边,他走过去,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去冰柜里取出来瓶酒倒进玻璃杯里。 已经凌晨一点,附近的外卖差不多都关了门,他打电话给一家光顾过几次的日料店点了餐就把手机丢在岛台上没再管。 送餐时间有点久,酒喝了半瓶前台才敲门送过来。 刚取到餐,岛台上的手机也响了。 凌晨两点,纪临舟想不到有谁会在这个时间点给自己打电话。 他转过身去接电话,陌生的号码,但他还是接通。 “您好,请问是纪先生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陌生,语气有些紧张焦急。 纪临舟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一旁,在岛台上拆日料包装盒,口吻淡漠, “是我,哪位?” “我是宠物医院的,之前您跟您太太救助过一只流浪猫送到我们医院,您还记得吗?” 纪临舟动作停顿了 下,看了眼手机,拿起放在耳边, “记得,” 他开口,直接切入正题, “是猫出什么事了?” 宠物医院那边的人连声道, “半夜小猫忽然休克开始呕吐,我们怀疑可能是隐藏的猫瘟病毒忽然爆发,您太太那边手机这会儿没人接,所以我们才打给您的。” 纪临舟靠着岛台,沉默了两秒,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车钥匙, “我现在开车过来,你们先用药。” 徐易走的时候把车停在酒店外面的,纪临舟上了车才想起自己喝过酒,叫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忙开车送过去。 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小猫正在吊水,样子看上去比之前见过要胖了些,但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纪先生。” 宠物医生过来, “半夜打搅您了。” 纪临舟没应声,站在透明玻璃门前看里面的小猫, “现在脱离危险了?” “暂时没事,但后续情况还得继续观察,可能需要你们这边留意一下。” 纪临舟点头,提着西装外套往外走, “行,后面我安排人过来定期照看,用药费用方面你们直接跟他沟通就好。” “好,那您太太那边?”医生询问。 纪临舟忍着皮肤上的不适, “先不要告诉她,有突发情况跟我联系就好。” “好的,半夜打扰您了实在不好意思。” 纪临舟没继续寒暄,只隔着点距离又看了眼里面的猫,转身离开宠物医院。 之前便利店买的过敏药还在车上,他拧开矿泉水吃了两粒,皮肤上那股痒意才消失。 车子往酒店那边开,纪临舟坐在车后排,低头翻开手机,给徐易交代了下宠物医院这边的情况,让他安排人过来定时查看。 准备关上手机,他又打开微信,点了点方幼宜的微信头像。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不久之前去酒吧那次她发给自己的。 纪临舟点进她的头像,发现她晚上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几张图片,没有配文。 他点开,应该是她在江城做调研的工作记录照片,都是一些植物的特写镜头。 纪临舟每张图片都点开看完,在她的那条朋友圈下点了个赞。 到酒店之前他又打开手机,订了一张明天飞江城的机票。 — 方幼宜一大早就被钟静在浴室弄出的动静吵醒了。 “怎么了?” 她昨晚在阳台那边吹完头发就睡了。 钟静从浴室跑出来,头发还湿着, “酒店的热水坏了,洗到一半变冷水,冻死我了。” 方幼宜愣了愣,但也完全清醒了,起身帮忙她找了干毛巾,又给酒店的前台打了个电话。 一早上兵荒马乱处理完,酒店帮忙重新换了房间。 不过钟静还是冻的瑟瑟发抖,偏偏江城今天一早还骤然降温。 在楼下吃完早餐,老周让钟静在酒店休息,只带了方幼宜去东湖那边做调研。 一起的还有几个江大的同门,其中带队的师兄叫秦杨,方幼宜本科那会儿就跟他在竞赛上认识了。 一行人开车从酒店这边去东湖,秦杨从前排车座转过身递水给方幼宜,看见她眼下的乌黑,笑着道, “昨晚没睡好?” 方幼宜接过水,点了下头, “嗯,熬夜把照片都传到电脑上了,回去好整理。” 秦杨把车里的暖气调高了点,从后视镜里看她,安慰道, “老周说晚上去吃大餐,好好犒劳一下。” 方幼宜笑笑,没再说话,拧开水喝了一口。 转眼已经临近春节,路上也拥堵。 方幼宜视线从车窗外收回,低头打开手机看了看。 宠物医院那边今天没给她发视频,不过昨天凌晨给她打了几个电话。 方幼宜这会儿才看见,忍不住有些担心,立刻给那边发过去消息问是不是小猫有什么事情。 那边回得很快,说是不小心拨错了,又给她发了一段小猫很健康的视频。 方幼宜松了口气,看完视频后退出来,继续刷朋友圈。 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有不少点赞,她点开红点看了眼,在一堆点赞评论一眼看见纪临舟凌晨三点多给她点赞的那一条。 连着跑了几天调研,老周晚上果然难得大方一回,请大家在东湖边上很有名的一家餐厅吃水煮鱼。 餐厅出了名的难等位,还是老周提前让他之前的学生过去打了招呼才订到一个包厢。 钟静听说老周请客,也从酒店那边打车特地赶了过来。 餐厅是专门做鱼的,一桌菜都是各种花样的鱼,从外面的鱼池里现捞做的。 方幼宜觉得味道不错,加上白天确实累,吃了一大碗白米饭。 秦杨在她左手边的位置,帮忙她盛汤,还夹了好几次菜。 钟静在旁边冲着她眨了下眼,给她微信发消息, “这位秦师兄是没看见你手上的婚戒吗?殷勤太过了啊。” 方幼宜看完消息,还没打字回过去,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点动静声。 餐厅内部的设计是流水画舫,包厢都是单独的画舫,但隔着撩起的帷幔也是能看见边上其他的餐厅的。 “看什么呢?” 钟静见她拿着手机,视线却停留在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发呆,忍不住撞了她的肩膀。 方幼宜回过神,却没收回视线,只是说, “我好像看到个人。” 钟静也好奇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谁啊?” 方幼宜没说话,只目光停留在岸边的廊檐位置。 餐厅是半露天式的,灯光映在水面上折射出光线。 那边的身影正侧对着他们这边,黑色的大衣外套挺括,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粒,手随意地抄在西装裤兜里,正一边抽烟一边在跟他对面的人讲话。 餐厅的工作人员从一旁经过,他稍稍侧过身,昏暗的中只剩下被灯光照射的一张脸,冷峻而深挺。 方幼宜视线盯着那边没挪开,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对面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目光看向这边的包厢。 第32章 混蛋 “一起上去。” “幼宜, ” 钟静脸色忽然有些苍白,抓了抓她的胳膊。 方幼宜收回视线,低头被她的脸色吓一跳, “你怎么了?” 钟静捂着肚子, “我有点不舒服,想吐。” 方幼宜立刻扶起她, “我先带你去卫生间。” 钟静点头, 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 — 纪临舟落地江城后没主动联系方幼宜, 但从她发的那几张照片里也大概知道他们实验室的调研活动大概地理位置是在江大附近的东湖那一片。 他在江城刚好有个朋友, 在牛津念书时候认识的,去年刚从京北那边调到江大医学院, 方便跟他太太一起照顾家里的老人。 约了见面一块吃饭,梁靳白让他挑地方, 纪临舟看了圈,随便选了这家靠着东湖边上的餐厅过来吃鱼。 两个人有几年没见, 上回还是梁靳白带着他太太去苏黎世的时候在滑雪场那边匆忙的打过一次照面。 “怎么忽然想到来这边?” 梁靳白随口问, 难得调侃,“不是才刚刚新婚吗?听说还跟你家老爷子吵了一架。” 纪临舟笑了下, “婚礼邀请你也没来, 听纪明哲说的?” 梁靳白低头倒茶, “听谁说的也不重要,不过新娘是牛津时候那位吗?” 纪临舟挑眉, “我不记得在牛津时候我有谈过恋爱?” 梁靳白看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拆穿, “那当年临时鸽掉比赛改航班跑去追人的是谁?” 纪临舟抿了口茶,不太适应的皱眉,像才想起当年那事一样,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三年前临近毕业,学校的橄榄球队有一场跟巴黎理工学院的比赛,纪临舟原本报名参加,但落地机场后却又跟教练请了假,转头就改了航班去了意大利。 “所以新娘就是那位?”梁靳白看他表情, 多少也猜到点。 纪临舟没否认,抬手让边上的服务生重新给他换了壶普通的白水过来。 “是她。” 他重新喝了口水,散掉茶水的涩,才淡声开口, “不过当年并没有在一起,人家大概率连我是谁都不记得。” 纪临舟之所以愿意开口讲,也是想着梁靳白大概对这事有点经验,毕竟他跟现在的太太走到一起也不容易,兜兜转转好些年,比他跟方幼宜认识的时间久多了。 “想从我这儿取经?”梁靳白看他。 纪临舟笑着摇了下头,拿出烟和打火机,问他介不介意抽,梁靳白点头示意可以抽。 “可能跟你不太一样。” 纪临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跟方友谊之间的事情。 因为他们之间说来说去,好像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更不知道要怎么跟别人说。 梁靳白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难得笑了下, “这行事风格,很不像你啊。” 纪临舟抽了口烟,侧过头吐出烟雾,也跟着笑, “怎么不像?” 梁靳白想了想, “不好说,反正你自己肯定比我明白。” 纪临舟没说话,他明白吗? 他一点也没弄明白。 上回在酒吧碰见乔敏的时候乔敏也一脸什么都懂的样子调侃他跟方幼宜,好像比他这个当事人都要更加笃定他是有多喜欢方幼宜一样。 喜欢,爱。 纪临舟从没有用这个词夹在他跟方幼宜之间。 如果说仅仅只是因为他为她鸽掉一场还算重要的比赛飞到托斯卡纳去找她故意制造那几个小时的独处、在她失约后专门飞回国找过她一趟还参加了她母亲的葬礼、以及几年后利用方家的事情娶了她,这就是爱。 那爱未免有些太过于简单和廉价。 可他又找不到其他的东西来界定他对她的感觉,最精准的就是坦桑尼亚草原的那只兔子。 但他很清楚地知道,猎人狩猎的时候对于猎物是欲望。 他对方幼宜也是欲望吗? 梁靳白见他沉默,也没再继续多问。 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最明白,旁观介入太多也没什么意思。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之前在球队的事情,梁靳白也犯了烟瘾,一起到外面的廊檐下边抽烟边聊天。 纪临舟却忽然视线时不时的往身后的位置投过去一两眼,目光算不上友好,甚至有点冷。 梁靳白也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隔着几个水面的画舫,他看见那边有人走出来,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正扶着另一个女生往外走,两个人走出去没多久,身后一个年轻男人也跟着一块出来,帮忙扶着另一个女生。 梁靳白没看懂他们什么关系,只是觉得纪临舟的表情在年轻男人跟出来后变得更加冷了几分。 “开车过来了吗?” 纪临舟忽然掐灭了烟,转头问他。 梁靳白点头,把车钥匙递给他。 — 方幼宜站在洗手间外面的墙边。 钟静在里面吐的有点厉害,可能是白天发烧还没痊愈引起的肠胃炎。 秦杨刚刚过来帮忙,这会儿已经出去开车打算送他们去附近的最近的医院。 方幼宜等钟静出来,目光又忍不住往刚才廊檐那边看了几眼,但早已经没了人影。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纪临舟现在应该在京北,即使来了江城也不可能那么巧就刚好出现在这里。 身后传来马桶的抽水声。 方幼宜想了想,低头翻出来手机,找到纪临舟的微信, “你来江城了吗?” 她主动发过去。 那边没马上回。 “啊,我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洗手间的门打开,钟静蔫巴巴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方幼宜收了手机,过去扶她,“要不要喝点温水?” 钟静摇摇头,捂着肚子, “我想去医院。” 她脸色发白,额头还在冒冷汗,看的方幼宜有些害怕,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给她披上, “秦师兄去外面开车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秦杨的车就停在餐厅外面,方幼宜扶着钟静出来,秦杨刚刚把车停好,过来帮忙把钟静抱上车。 已经晚上十点多,他们直接去挂的急诊。 方幼宜等在医院外面的走廊,秦杨办理好住院手续,跟着护士到缴费窗口那边了。 走廊尽头的窗口开着,方幼宜坐在长椅上,大衣脱下来给了钟静,她身上只有一件薄款的羊绒衫觉得有点冷,打算过去关窗。 “不冷啊。” 秦杨办理完住院手续,手里拿着两杯热水过来,递给她。 “谢谢。” 方幼宜接过热水,捧在手上。 秦杨坐在她旁边,帮她挡着了挡风, “医生那边说是急性肠胃炎,过两天就差不多没事了。” “谢谢秦师兄。”方幼宜礼貌道,“今天麻烦你送我们过来了。” “客气了。”秦杨朝着她笑了笑,“都是同门。” 方幼宜没再说话,低头看脚下的地板。 “听说你,” 手机忽然响了响,打断两人的话。 方幼宜拿起手机,看一边的秦杨。 秦杨摆摆手,“你先看手机,可能老周那边有什么事。” 方幼宜点头,打开手机看消息。 【嗯,过来出差。】 【你怎么知道?】 是纪临舟回过来的消息,连着两条。 方幼宜顿了顿,把手上的热水杯放在一旁的长椅边缘,打字回过去, “我刚才看见你了。” “是吗?哪里?” 纪临舟估计正在看手机,几乎是秒回。 方幼宜把餐厅的名字发了过去。 “刚刚确实跟朋友在那边吃饭。”纪临舟回。 方幼宜看着这条消息没有再继续回,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个人只是恰好都出差碰到了。 秦杨还在旁边,方幼宜收起手机。 “你还在餐厅?” 屏幕又亮了亮,纪临舟居然又主动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方幼宜微愣,打字回过去, “没有,师姐身体不舒服,我来医院了。”她如实回。 “哪家医院?” 方幼宜盯着上面的字,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把医院的定位发了过去。 这下那边没有再回。 “聊完了?” 秦杨看她放下手机,笑了笑问道, “是老周吗?” 方幼宜摇头, “不是,是我先生。” 她说的很直接。 秦杨反而一愣,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先生?” 方幼宜拿起边上的热水杯,把自己的右手举起来给他看, “是的,我已经结婚了。” 秦杨看着她手上的戒指,很明显地愣了两秒,表情有一闪而过的不太自然,但很快还是笑起来, “让我先消化消化。” 他扶了扶额头, “之前听他们说我还以为是什么谣言,没想到是真的。” 方幼宜也笑了下, “嗯,有点突然,但确实是真的。” 秦杨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她手上的戒指,认真道, “新婚快乐。” “谢谢。” 两个人在走廊坐了会儿,医生从病房里出来,表示他们可以进去看病人了。 秦杨让方幼宜先进去,他跟医生一块去了解一下注意情况。 钟静正躺在床上打吊水,脸和嘴唇还是白的,人已经睡着了。 方幼宜坐在她病床上,帮忙她压了压被角,又拿起边上的热水壶出门打热水。 轻手轻脚从病房里出来,方幼宜刚刚到走廊,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就忽然察觉到点异样。 一抬头,纪临舟正站在走廊尽头的位置,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似乎正准备给谁打电话。 两个人视线对上,他才把手机从耳边取了下来,朝着她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方幼宜愣住,有些怔怔的看着跟前的人。 纪临舟走过来,视线落到她手上的热水壶,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拿, “你说呢?” 他表情平静,跟她一起往前面的热水房那边走, “酒店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方幼宜摇头, “我晚上在 这边陪护,不回酒店。”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去接热水,淡淡道, “我刚才让前台的护士请了专门的看护,你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方幼宜愣了愣,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没说话。 回到病房的时候秦杨正在走廊门口,看护也在边上。 秦杨看见纪临舟的时候很明显的也有点愣住。 纪临舟神色平淡,把热水壶交给了边上的看护。 方幼宜主动介绍, “纪临舟,” “我,先生。” 后半句话她有些讲不出口,声音很明显的低了点。 秦杨很快反应过来,主动开口, “秦杨,幼宜的师兄。” 纪临舟没说话,低头看了眼边上耳根很明显红了不少的方幼宜,伸出手跟秦杨握了下。 病房里钟静人还没醒,方幼宜跟看护仔细交代了下情况,又跟对方留了联系方式才离开。 从医院大门出来,秦杨跟他们简单告别后就先开车走了。 方幼宜跟着纪临舟一起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纪临舟走在前面,她隔着点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身后,视线一直在看他的背影。 地下停车场里光线有些案,纪临舟身上的大衣被他脱了下来提在手上,背影高瘦而冷淡,在此刻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方幼宜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好像是在吵架的吧。 纪临舟现在又跑到江城这边的医院来找她是什么意思? 纪临舟走到车前,靠在副驾驶的车门边看着她。 方幼宜摸不清他什么意思,快靠近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放慢了点脚步。 纪临舟视线平静地看着她走近,没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只把他的大衣搭在车上,靠着车垂眸目光注视着她。 方幼宜觉得他眼神有些奇怪,也没让自己上车的意思,好像是想在这儿跟她说点什么。 纪临舟没有说话,只视线落在她脸上,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但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像是在仔细地看她,想从她这张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方幼宜没跟他对视,但也有点受不了他的目光,忍不住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江城?” 她觉得自己问的很生硬,但确实除此之外不知道要说什么其他的。 纪临舟口吻平淡,依旧在看她, “下午落地的。” 下午才落地江城,晚上他们就在东湖餐厅碰见了,未免有点太巧了。 方幼宜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敢问,只干巴巴地哦了句。 说完后周围短暂的陷入沉默。 纪临舟没说话,也没要上车的意思,方幼宜也找不到什么话切入,只干站在被他挡住车门的副驾边上。 地下停车场里有车开过,车灯从边上照过来,打在两个人的侧脸。 方幼宜有些不适应地闭了下眼睛。 纪临舟伸出手,帮她挡了挡边上射过来的光。 方幼宜微愣,抬头看他。 他神色平静,车灯的光线照亮他半张脸,鬓角的浓黑的发被照的亮晶晶的,衬得他的眉眼更加漆黑深刻,她甚至可以看见他的鼻梁的侧影。 “我们不上车吗?” 等车开走后,方幼宜还是先打破沉默。 纪临舟静看了她几秒,拿起搭在车上的大衣,嗯了声绕车身到驾驶座那边。 车子平稳的驾驶在夜晚的江城大道,方幼宜上车后报上了酒店的地址后就没有再说话。 车子一直开到酒店门口,方幼宜解开安全带下车,在想要不要跟他说声谢谢,但脑海里又忽然冒出来那天晚上他那句莫名其妙的“做完是不是要跟我说谢谢”,话又没说出口。 “我先上去了。” 她站在边上的台阶,从车窗外跟他道别。 纪临舟却没应声,只看了她一眼,也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 方幼宜愣了愣,看着他没说话。 纪临舟把车钥匙丢给酒店的门童,神情平静, “一起上去。” 方幼宜沉默着没说话,看他的眼神变了变,好像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今晚非要来医院找自己还要送她回酒店的原因。 纪临舟垂眸坦然地看着她, “怎么?” 他语气淡淡地,一如既往地平静。 方幼宜手指攥了下掌心,摇头, “没。” 纪临舟看了眼她的表情,先一步往酒店的旋转玻璃门那边走。 前台办理好入住,纪临舟拿过房卡,转身朝着坐在大厅沙发那边发呆的人招了招手。 方幼宜眼神有点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过来。 纪临舟没说话,拿着房卡刷卡进电梯。 办理的房间是顶层的高级套房,一个酒店只有一套。 方幼宜站在电梯靠角落的位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临舟从电梯镜子里看她,又扫了眼自己手上的房卡,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在方幼宜眼里可能特别的混蛋。 但这应该不是第一次。 为了确定一些东西,他不介意再当一回搅乱她的混蛋。 第33章 塑料薄膜 你,自己弄 电梯一直到顶层。 刷卡, 进屋。 酒店套房的吊灯光线有些刺眼的亮,纪临舟站在门口,抬手摁了摁开关, 换了个柔和些的光线。 方幼宜在门口换了酒店的拖鞋,低着头径自往里走,先去了外面的浴室。 房间的暖气开的很高,纪临舟脱了外套和手机丢在沙发上, 又解开衬衫两粒纽扣, 走到岛台旁边倒了两杯常温的水, 又单独开了一瓶酒。 浴室里传来点水声,纪临舟没把酒倒进杯子里, 只听着浴室那边的动静,仰头干了半瓶。 方幼宜过了会儿才从里面走出来, 她脸上湿答答的,像是洗了脸, 头发上溅了点水珠, 睫毛上也是,显得一双眼睛更加漆黑。 纪临舟看了她一眼, 把其中一杯水往岛台边上推了推。 方幼宜抿唇看着他, 没伸手接水,只是忽然问,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纪临舟放下手里的酒,视线看着她,平静点头, “你问。” “为什么是我?” 方幼宜看着他,把一直以来都刻意被自己忽略掉的最重要的问题问出口。 其实从最开始的时候她就应该问的。 为什么是她?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来当他的纪太太,无论怎么选她都不是那个最合适的。 她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不可替代性, 跟她结婚还要解决方家的难题,如果是一桩生意,即使是方幼宜这种对生意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怎么算都是只亏不赚的买卖。 最开始的时候她没问,是因为不在意。 但现在她想知道。 纪临舟没说话,只看了她两秒,轻轻挑了挑眉, “我也想知道。” “什么意思?” 方幼宜没懂。 纪临舟迈步走到她跟前,视线看着她的脸, “你对我有过几次印象?” 他开门见山地问。 方幼宜愣住,看着他没说话。 纪临舟垂眸注视她,伸手挑了下她的脸颊, “几次?” 他又问了一遍。 方幼宜抿唇,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如实说, “两次?” 不算见面后没说过话的,记忆中好像只有那两次。 头顶的灯光被挡住,纪临舟脸上表情看不出多大变化,只点了下头, “两次,” “说说?” 方幼宜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酒精味道,抬头看了看他,觉得他可能有点喝多了,跟平常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抢走我相机,还有,” 她停顿了下,目光看着他说, “三年前在托斯卡纳。” 她说完,视线没挪 开,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来。 纪临舟却只是点了点头,垂眸视线看着她的眼睛, “第一次估计印象深刻,因为我删掉了你相机里不应该存在的照片。” “第二次,” 他停顿了下,淡淡道, “我以为你不记得。” 方幼宜的心跳因为他的话间断性的停止又加速,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纪临舟平静地看着她,转过身,走到岛台边上,把杯子里的酒倒出来,仰头干掉,继续道, “你既然见过乔敏,那你大概能够猜到,三年前那次不是偶然。” “我,” 方幼宜有微微的怔愣,显然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意思?” 纪临舟看着她,“你的行李箱是故意拿错的。” 方幼宜没有再说话,但一瞬间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 为什么偏偏那么巧,她在那间几乎没有游客入住的异国酒店里会碰到他。 纪临舟看她没有说话,从岛台边朝着她走过来, “怎么不说话?” 方幼宜沉默着,表情慢慢变得有些茫然。 纪临舟停在她跟前,低头看她。 “为什么?” 方幼宜还是不懂,跟最初问出来的那个问题一样,为什么是她? 纪临舟没说话,只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盯着她看了会儿, “为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重复她的话,手指摁压在她唇瓣上,棱角清晰地脸上浮现出一丝很淡的笑, “我也想知道。” 他说完,低头吻住她。 方幼宜仰着脸,呼吸和声音都猝不及防的被堵住。 纪临舟手掌抚着她的下颔,看她的眼神充满侵略和占有欲, ——像野兽咬住猎物前一秒的眼神。 方幼宜心跳的很快,无意识的伸手抓住纪临舟的肩膀。 纪临舟握住她的手臂,一遍吻她手掌一边解开她衣服的扣子,探进去,揉捏住她的月要。 方幼宜想躲开,后背被他摁进怀里,掌心从她小月复往上燃起一片沸腾的颤栗。 纪临舟捏着她的下巴,吻愈发变得粗暴而强势,舌头抵开她的牙齿,湿热的舌尖勾缠住她。 方幼宜本能的觉得窒息和恐惧,侧过脸想要躲开他的吻。 纪临舟掰过她的下巴,从下颔追吻过来,再度低进,撬开,不断的加深这个吻。 方幼宜唇瓣被吮吸地发麻,耳道里几乎全部都是黏腻的接吻声。 口腔的每一处都被占据和纠缠,舌根也跟着滚烫发麻,像在剧烈灼烧。 纪临舟吻她的脸颊和下巴,落到脖颈和锁骨。 方幼宜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忍不住侧过脸躲开, “洗澡,还没有洗澡。” 她声音带着点喘息,有些无措。 纪临舟抱起她,带着她到浴室。 方幼宜被抱到洗手台上,酒店冰凉的大理石台面让她意识变得绷紧,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纪临舟站在她跟前,一边拨开她的衣领吻她,一边单手解开他衬衫的纽扣,金属皮带划拉的声响在浴室的空气里划出刺耳的声音。 方幼宜感觉脸颊一片滚烫,闭着眼不去看跟前的景象。 纪临舟盯着她的脸,用膝盖顶开她放在洗手台上的腿, “别闭眼。” 他手掌握着她光裸的肩膀,另一只手顺着她的侧腰往下,把人提进怀里摁着开。 方幼宜心脏猛烈的跳动着,感觉自己完全被属于纪临舟身上的气息笼罩着。 大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陌生的水声让她越来越绷紧。 纪临舟却耐心十足,反而又继续。 冰凉的触感和灼热而坚硬的指骨交替着,方幼宜脸颊搁在纪临舟的肩膀上,呼吸也跟着吞吐而变化。 头顶的灯光晃晃的刺着眼睛,她无意识地想蹬开被握住的膝盖,但毫无作用。 纪临舟托着她的后月要,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肩膀上潮热的眼泪。他克制着呼吸,继续往里,半个掌心几乎快被她吞掉。 耳边响起低而急促的呜咽声,她完全无意识的,眼泪和另一种属于她身体的水液,更多的淌开到他身上。 纪临舟抽出手,把她的脸从肩膀上抬起来。 方幼宜意识已经变得有些乱,像蜷缩的小动物一样抱着他,本能一般的把她身上的液体全都蹭到他脖颈和手腕上。 纪临舟看着她,用干净的那只手拨开她蹭到脸颊上的发丝,低头啄吻她的鼻尖,落到嘴唇。 褪去温度的被涂抹在皮肤上,冰凉的让她肩膀忍不住的往上缩。 纪临舟捏着她的后颈,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方幼宜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脑海里断断续续的空白,但仍旧闭着眼睛,自欺欺人般的逃避。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打开浴室的花洒,抱着她从洗手台上下来。 方幼宜不记得是怎么洗完澡被抱出来的。 直到耳边传来塑料薄膜的声音,贴着柔软床单的手腕被拉起。 方幼宜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塞到掌心,带着点陌生而黏腻的触感。 她睁开眼睛,视线被此刻的光线刺得不适应的侧了侧。 纪临舟站在床边,手掌握着她的膝盖把她拉到跟前,低头问她, “你来还是我来?” 他穿着酒店的浴袍,没有系上,能够很清晰的看见分明的肌肉线条,额角的水顺着眉骨落到下颔,滴落在边缘的白色床单上。 方幼宜看着他,感觉到手臂起了一层细密的凹凸,掌心握着的东西让她此刻脸颊几乎灼烫到无法呼吸, “你,自己弄。” 她把手上的东西丢到边上,别过头去不看他。 纪临舟神色坦然,面对着她的方向,低头动作。 静谧的空间里所有的情绪和感官都被无限的放大,方幼宜能够很清楚的听见橡胶接触时候发出的声音。 纪临舟俯下身,伸手揽起她的月要把人拉到床边,直接拨开她。 浴室里淌在他身上的那些还在继续分泌着,纪临舟手指停留在上面,粗粝的掌心带着点薄茧,一点一点的揉开她。 方幼宜抿着唇,鼻翼很轻地翕动着,脸埋在身后的床上,只有落在一侧肩膀上的发丝随着无法控制的颤栗而晃动着。 手掌从中间慢慢往两侧,方幼宜感觉自己好像被按住即将被咬食的猎物。 纪临舟却没有立刻开始,而是抬起她的上半身,看了她一会儿,含住她的唇,轻一下重一下的开始吻她。 方幼宜紧绷地大脑有短暂的失神,睁开眼睛看他。 纪临舟抚着她的后颈,也在看她,手掌一边拢着她,一边近乎温柔地吻着她。 上下极具反差的。 舌尖勾缠着,抵着她的软腭舔舐着,吻慢慢开始变味,方幼宜感觉到手被他牵引着往下,月要月复和肋骨很近地贴在一起,带着微微潮湿的虎口卡在她的月夸骨上,停了下来。 第34章 气息【一更】 纳进他的身体里…… 房间变得潮湿, 连呼吸都充斥着暧昧的黏腻。 方幼宜感觉到皮肤变得滚烫,每一寸都在被灼烧,像被利刃一寸寸挑开。 她忍不住抬手去抓纪临舟的手背, 指腹触碰到他凸起的青筋, “疼,你等一下,” 她不停的吸气, 感觉到有冷汗从脖颈往下滑落, 觉得自己要被撕开一样。 纪临舟覆盖在她跟前, 视线从黑暗中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此刻的脸。 方幼宜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羞耻, 忍不住抽出被压在枕头上的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 温热的潮水也瞒到她的手背上,她小月复平稳的呼吸起伏了几下, 知道此刻自己的请求不但无效反而会适得其反。 “很疼?” 纪临舟浴袍还没脱掉,手指不重不轻地摁压着方幼宜的小月复, 沿着往下, 握住她的月夸骨。 方幼宜挡住自己的眼睛,感觉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在变得黏热, 她摇头, 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纪临舟抬手托住她的下巴,低头吻她,灼热的呼吸从脖颈到下巴,舌尖抵开她的牙齿,温柔但强势地拿开她的手, 很近地啄吻她,低声道, “乖, 把手拿开。” 他声音少见的温柔,但却是命令的口吻。 方幼宜被吻的黏热,手被拿开的瞬间对上纪临舟漆黑的眼,他眸子间有燃簇的火一样,盯着她看,像是要就这样把她吞掉。 方幼宜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别过脸去不看他。 纪临舟掰过她的脸,含住她的唇吮吸。 房间里很安静,听觉和触感都被无限度的放大,绵长。 方幼宜被扣着脖颈,不断的呼吸、吞咽,流失的水分又以另一种方式在补给。 纪临舟一边吻她一边拨开她,模拟着即将要开始的。 方幼宜大口的喘息,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纪临舟手指的每一根关节和骨头,力度的顶开和揉捏。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长在他手掌心一样。 纪临舟呼吸慢慢加重,含吻住她的嘴唇,舌头在湿热的口腔里搅弄着,卷着她的舌根用力的吮吸。 方幼宜觉得快要被他吞掉。 手指并拢着又离开,一阵泛滥地被带出。 方幼宜小月复不由自主地往上像被牵引着往上,感觉意识像是陷入无尽的潮水一般,被泡的柔软、发胀。 带出的潮热接触接触空气后变得冰凉而粘黏,方幼宜感觉到月退根的不适,但下一刻,纪临舟忽然起身,俯身握着她。 大月退根部位置滑腻冰凉的触感还没消退,已经被宽大的手掌牢牢地握住。 方幼宜视线往下,看见曾经印象中见过的,此刻已经完全变得混乱,被她的蹭满。 磨过滑嫩的软肉,纪临舟虎口卡着停留在她涨潮的位置来回着。 方幼宜侧过脸,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浸透的薄汗早已经将她的长发打湿,黏在脖颈和脸颊。 泛滥,浸透,推挤。 像顶开她的五脏六腑一般,方幼宜调整着呼吸,但还是没忍住,别过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发出很低的呜咽声,身体也忍不住的往后缩,想要离开。 她抓着枕头,侧过身想要往床的另一侧爬,想离开。 脚踝被握住,不容拒绝地往下拉。 纪临舟眼睛在黑暗中像捕食的野兽,没有给她逃离的余地,手掌强硬地握着她的月夸骨,视线落在咬合的位置,托起她抬高几分,完全地扣紧。 方幼宜觉得自己好像被钉开一样,强烈的异物感几乎完全没有阻隔的在顶她的内脏,大脑瞬间的疼痛之后是无意识的空白。 她听见自己好像发出了什么声音,但不确定,只有眼泪在往下掉。 隔着薄膜依旧无法忽视的潮热吮吸,纪临舟俯下身,捞起她的后颈吻她,把她所有的声音全部吞掉。 贯穿一般地尖锐冲击着大脑,生理性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掉,方幼宜推着他的肩膀摇头。 纪临舟一边吻着她一边抬手脱掉身上的浴袍,腹部精瘦的肌肉线条紧绷着贴在她身上,躬下身。 “不行,我,” 方幼宜觉得胃部泛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下意识地想要逃离,伸手去推他的肩膀。 纪临舟扣着她的后月要,把她往自己身上按。 汹涌而混乱的,完全被占据,掌控着。 方幼宜感觉到空间变得混乱而摇晃,不知道什么时候疼痛感开始消失。 纪临舟握着她的月要,把人抱到膝盖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顶层的落地窗帘随着视线的摇晃而显现出冷调的蓝色,打落在潮湿床边的另一侧。 方幼宜感觉到交迭的起伏,气息灼热的缠在一起,变得混乱。 深深浅浅的,她的头发被撩到脖颈后,灼烫的吻覆盖上来。 晕眩而融化一般,像月光。 方幼宜看见自己的小腿蹬在湿腻的床单上,揉皱,瘫软。 她觉得热,张开嘴,想呼吸一点冰凉的月光,但有不受控制的声音从身体里跑出来。 身后的人很明显地变化,压在月复上的手往下摁压,开始变得很用力。 方幼宜肩膀上的头发在晃动,不断往上耸。 但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觉得自己像化掉一般,大脑变得昏沉而黏腻。 后背贴着绷紧的肌肉,不断地往前。 纪临舟手掌住她,从月匈往上,捏着她的下巴,从背后跟她接吻。 气息交缠而绵密,纪临舟扣紧她,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半跪在她身侧,俯下身握着她的脸颊继续接吻。 方幼宜感觉到骨骼被一寸寸磨擦过的触感,像绵密的春雨浇透她。 乌黑的长发散在细白脖颈两侧,纪临舟视线极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睛,感觉到**在薄膜里,隔着软嫩潮热的,像她的口腔。 他感觉到陌生而熟悉的渴望。 不够,还是不够。 她在细密的喘息,鼻翼很轻的翕动着,发丝散开,纠缠着卷到他的手臂上。 青筋一寸一寸的钉开她,但无法将她吞进他的身体里。 澎湃而高涨的情绪几乎完全的将他淹没,他想要把她纳进身体里。 像蟒蛇吞食兔子一般。 他俯下身,灼热的缠吻往下,落到她脖颈翕动的淡蓝色青筋,想咬住她,像草原的猛兽叼起猎物时习惯的那样,吃掉她,或者就像现在这样,一直一直继续下去。 用**、用吻、用咬出的血溶进彼此。 纪临舟感觉到心跳和呼吸在急促的加快,他几乎陷入从未有过的高涨情绪里,他握着她,将人抱起到床下。 薄汗、眼泪、潮水混合着浇透的**,方幼宜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四肢很温顺的缠住他,将她的东西全部都蹭在他身上。 暴热的情绪和冷调的蓝色月光同时落下来,两个人的身影投落在地板上。 纪临舟看着跟前的人,有种很恍惚的错觉,像瘾一般,从骨头里浸透的、他对她的渴望。 今晚的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 他只知道,或许他们早该这样,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应该像伊甸园里邪恶的蛇一样引诱她,带着她进入漆黑的祷告室,反正教堂里也没有人,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在生日宴上遇到她的时候,他应该直接带着她去楼上的卧室,不管她相机里出现谁,不管她心里想的是谁,把自己脑海里恶劣的、肮脏的、阴暗的念头全部对她做一遍。 她就应该像此刻一样,长在他身上。 — 方幼宜被抱进浴室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意识。 浴缸里温热的水将她浸泡着,她感觉视线好像仍旧在摇晃,晕眩。 身体的触感记忆极其深刻,好像还是没有结束。 热意像岩浆浸入一般,已经牢牢地钉刻在身体里。 从浴室里出去的时候她好像睁开过一次眼睛,纪临舟捏着她的脸颊,问她要不要喝水。 方幼宜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脑袋很沉重地埋进他的脖颈上。 气息,气息变得有点不太一样。 方幼宜无意识地闭着眼睛,手下意识地抱着他地脖颈,鼻尖在他脖颈和下巴上嗅了嗅。 她好像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变得有点像她。 是因为自己流了太多的**在他身上吗? **的交流会让两个人变得越来越像,原来是真的,是从气息开始的。 他也灌了很多她不想要的给她,那自己会不会也有他的味道。 方幼宜迷迷糊糊地想。 第35章 南方的雪【二更】 一眼就看见她…… 方幼宜一觉醒来已经第二天快中午, 纪临舟不在房间。 下床的时候酸痛的感觉很强烈,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昨晚纪临舟已经帮她清理过, 月退根和脖颈锁骨上都有斑驳的红痕。 调研还没结束,今天还要出门,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去浴室洗漱。 等找衣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昨天晚上过来根 本没有带衣服, 被纪临舟抱到浴室去洗澡的时候衣服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了。 好在浴室里还挂着新的女士浴袍, 方幼宜简单的套上打算出去让自己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忙她去买一套新衣服, 门刚刚推开她就听见纪临舟的声音。 好像是在跟人打电话。还有水流的声音。 方幼宜动作停顿了下,踩着拖鞋走出房间。 江城今天天气很好, 酒店顶层的采光将落地窗前的阳光完全的投进来,白色的地板折射出点刺眼的光。 方幼宜抬手挡了下眼睛, 纪临舟正站在开放式岛台那边,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 正一边低头洗水果一边跟人讲电话。 听见动静声, 他关了水龙头,侧头视线看过来。 “嗯, 你先看着处理, 我应该暂时不回。” “不说了。” 他挂了的电话,把洗好的草莓端到岛台上,目光看向方幼宜, “醒了?” 方幼宜没说话,把浴袍拉了拉, 有些不自然地走到沙发边,去找自己的手机。 “手机在茶几上。” 纪临舟抽了纸巾擦干手上的水,边说边走到酒店的玄关边, 拿起酒店的电话拨过去, “午餐可以送上来了。” 方幼宜找到自己的手机,看见沙发上还放着两只橙色logo的袋子。 “我,昨天的衣服呢?” 方幼宜看了眼袋子里的衣服,有些别扭的问他。 纪临舟身上的衣服也跟昨天不一样,是一套跟沙发上同品牌的深棕色休闲套装, “扔了。” 他口吻平淡,把岛台那边洗好的水果和牛奶端过来,放到茶几上,抬眼看她身上的浴袍, “你还打算穿?” 方幼宜对上他的视线,脑海里浮现出点昨晚在浴室里的一些画面,耳根有些热,低头拽起沙发上的袋子要去浴室换衣服。 “午餐马上送上来,” 纪临舟拽住她的手,把袋子取下来丢到沙发上, “先吃饭,吃完后再去换。” 方幼宜抽出自己的手,把手背到腰后, “调研还没结束,我下午还得过去。” “嗯,”纪临舟视线扫了眼她浴袍下深深浅浅的斑驳红痕,一边低头按手机回消息一边淡淡道,“吃完后我送你过去。” 方幼宜抿了下唇没再说话,转身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看调研群里的消息。 今天已经是调研的第四天,内容都做的差不多了,所以老周也只是让他们下午再过去一趟江大那边做一下江大那块的地表植物种类勘查。 饭菜还没送上来,方幼宜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昨天晚上体力消耗过大。 纪临舟刚才在手机上下了个订单,很快就有人敲门送了进来,他就在前面的岛台那边拆东西。 方幼宜看了眼盘子里的草莓,低头拿起一颗塞进嘴里。 纪临舟没过来,靠着岛台低头在看手机,似乎是在处理事情。 默不作声吃完半盘草莓,门铃声才终于响起。 纪临舟把手机丢在岛台边上,拉开门,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把餐车推进来。 “纪先生。” 纪临舟没怎么说话,抬了抬下巴,示意把餐车推到方幼宜那边。 吃完午餐,方幼宜感觉体力恢复不少,拿起沙发上装衣服的袋子打算去浴室把身上的浴袍换下来。 “等一下。” 纪临舟叫住她,把刚才在岛台那边拆的盒子拿过来,取出里面的药膏丢给她。 方幼宜愣了愣,看着他。 纪临舟神色平静,淡淡道, “你应该更想自己涂。” 方幼宜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药膏,转身自己进了浴室。 换好衣服出来,纪临舟正站在冰箱前喝水,看见她换完衣服出来,视线落在她身上看了两秒,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方幼宜怀里抱着新的大衣外套,拿着手机跟在他身后。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江大校门口。 方幼宜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几点结束,我来接你。”纪临舟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开口。 方幼宜愣了下,转头看他, “你不回京北吗?” 如果说昨天她还相信他的话是来江城出差,但现在也知道并不是了,他就是来找她的。 纪临舟目光注视着她,面不改色道, “等你一起回。” 方幼宜手搭在门把手上,皱了皱眉, “不好吧,早上公司那边不是还催你了吗?” 她还要在江城待两天,如果纪临舟留下等她的话,那他们可能还会像昨晚那样。 方幼宜觉得昨晚之后自己已经开始害怕跟他一起睡觉了。 纪临舟闻言没说话,只神色平静地看了看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忽然伸出在她脖颈的衣领上拨了下。 方幼宜肩膀僵硬了一瞬,想拨开他的手。 纪临舟已经先一步抽开手,帮她把车门打开, “晚上一起吃饭,” 他侧过脸,没再看她,语气平淡但不容拒绝, “我来接你。” “可是我,……” 方幼宜没有说完,只抿了抿唇,瞪着他看了会儿,从车上下去,有些用力地把车门甩上。 — 今天的调研地点主要是在江大内部,由秦杨带着他们去校内的山上和植物园。 老周让大家先在江大植物系的教学楼门口汇合。 方幼宜一过去就看见秦杨和老周他们在等着。 钟静还在医院休息,方幼宜根另一个同门的女生一起搭档,她负责拍照,对方记录。 人到齐后秦杨带着大家一起先去江大后面连着篮球场的山上。 中途爬山的时候秦杨给大家分发水,递给方幼宜的时候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似乎想跟她说话,但又没说,走到一旁去跟老周交流了。 方幼宜也没多想,以为他是昨天知道自己已婚的事情后开始避嫌。 等到了山上,老周跟另外几个师兄在采集地上的蕨类植物标本,方幼宜在边上拍照。 “幼宜,” 拍完几张照片,正在检查相机的时候一旁同门的女生拽了拽她的袖子,有些尴尬的指了指她的衣领,低声道, “你大衣领口的扣子。” 方幼宜微愣,放下相机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大衣侧面的领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露出侧面的一截白皙的脖颈,上面斑驳的吻痕很明显。 “谢谢,”方幼宜脸有些红,把相机递给同门女生,“你帮我拿一下。” “没事。” 女生帮忙她拿着相机,让她重新系领扣。 下午在江大校内逛了几个小时,最后又去了植物园那边参观了一下江大植物系这边的标本实验室。 天快黑的时候老周说可以先回酒店休息了,明后两天也没什么事情,只有两个会要开,剩余的时间让他们自行安排。 方幼宜拿着相机打算先回酒店,钟静在医院那边已经恢复了些,给她发消息说好无聊。 方幼宜原本打字给她说她过来陪她,但刚打了两个字,手机屏幕忽然跳出来消息, 【在北门校门口。】 是纪临舟发过来的。 后面还跟着一张对着江大校门拍的照片。 方幼宜想到他下午送自己过来说的,晚上还要来接她一起吃饭。 她慢慢删掉给钟静的话,关了手机,有些不是很情愿地往北门那边走。 天黑以后校园里的人有些多,北门正对着外面的商业街,人流量最大。 门口停着不少车,方幼宜走到停着共享单车那边的空地,四处张望了下。 白天的时候她也没仔细留意纪临舟开的什么车,只记得好像是一辆黑色的suv。 路边的车辆开过扬起点尘土,人流和车流都密集而拥堵。 江城冬天的夜晚湿润而清凉,这两天降温后体感温度比北方还要刺骨。 方幼宜没看见纪临舟的车,低头准备给他发消息。 相机还背在肩膀上,手指冻的有些僵冷。 她才低头打了几个字,跟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有人走到她跟前,极高的身型挡住了从她头顶落下来的路灯光线。 纪临舟站在她跟前,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垂眼看她。 灯光下极其冷厉锋隽的一张脸,很难让人把他跟昨天晚上的样 子联系到一起, “怎么不回消息?还以为你已经走了。”他伸手很自然地拿过她肩膀上的相机。 肩膀晃动了下,方幼宜抬头看他,默默把手机对话框的字删掉,抿唇道, “不是你说来接我吃饭?” 纪临舟看着她,挑了挑眉似乎想说话,但下一秒他视线落到她冻的通红的手,只低低嗯了声,直接牵着她的手往路边走。 冷空气拂着脸颊,方幼宜手掌被他温热的掌心完全的包裹住,脚步有些慢的跟在他身后。 人流和车流都拥挤着,斑马线两侧都是等待红绿灯过路的人,纪临舟带着她穿过马路,走到停靠的车旁,拉开副驾驶车门,先让她上去,再把相机放到后座。 方幼宜坐上车,从车窗里往外看了他一眼,低头系安全带。 纪临舟从另一侧上车,抬手把车顶的灯打开,又把暖气调高了几分。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方幼宜闷声问。 纪临舟没回答,只从车前取了瓶温热的牛奶递给她,打开导航仪看餐厅,过了会儿才说, “想吃什么?” 方幼宜捧着牛奶瓶,摇了摇头, “不知道,” 纪临舟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日料?还是法餐?附近好像有家法餐还不错。” 方幼宜想了想,都摇头, “我想吃火锅。” 天气太冷了,来江城后这两天简直降温的猝不及防,而且她觉得南方的冬天比北方好像还要冷一些。 纪临舟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但没说什么,又在上面找了一家火锅店导航过去。 刚好是晚高峰时间,又是最堵的一段路。 车开的很慢,两边都是鸣笛声。 方幼宜靠着椅背,感觉温度慢慢回升了些,又喝了两口手里的热牛奶,低头一边跟钟静聊天,一边时不时悄悄从车窗的倒影里去观察纪临舟。 刚才校门口人和车都那么多,他是怎么一眼就看到她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简单的米白色大衣,人群中一大半人都是穿这种颜色的。 实验室群里有消息,方幼宜点进去看。 老周说江城马上要下雪,是这几年少有的初雪,刚好就是在明后天这两天的时间,如果碰巧的话他们回京北之前应该能看到这场雪。 方幼宜还没见过南方的雪,有些好奇。 第36章 雪地芭蕾 他故意骗她的。 吃完火锅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快十点。 方幼宜有意磨磨蹭蹭, 回去的路上让纪临舟停车去便利店给自己买了一支冰淇淋。 纪临舟似乎无法理解她这种冬天吃冰淇淋的习惯,买完冰淇淋从车窗递给她后就走到了一旁的树下抽烟。 隔着点距离,方幼宜从车窗里看着他, 树影下他身型薄薄的一片,抽烟的时候很放空,神情有种漫不经心的冷淡,好像对什么都没情绪。 但她还记得他偶尔冒出来的那些让她觉得有点害怕的样子, 感觉像是要把她吃掉。 这个人可真是奇怪。 回到酒店方幼宜先进浴室洗澡。 出来的时候纪临舟不在卧室这边, 她原本心里还有点打鼓, 觉得今天晚上不能再像昨天那样,想找什么借口拒绝, 但纪临舟好像也没打算做什么。 白天袋子里有几套衣服,还有一件睡裙, 方幼宜穿着睡衣到到套房外面去找水喝。 岛台里烧了热水,她转过身想去找玻璃杯, 杯子放的位置有点高, 在柜子上方。 她垫脚去够柜子上面的玻璃杯,有些够不到。 整个套房都很安静, 纪临舟人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她看了会儿, 把旁边的椅子拖过来,脱了鞋踩上去去取。 取下来杯子,方幼宜从凳子上下来,一转过头,纪临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正倚着岛台在看她。 方幼宜愣了愣,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看了自己多久。 居然就这样在旁边看, 也不帮忙。 她抿了抿唇,没忍住瞪了他一下,从椅子上下来。 纪临舟看着她的表情,很淡的扬了下眉毛,走过来帮她扶着椅子的把手,伸手递过去让她牵着下来。 方幼宜没把手给他,小心的拿着杯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岛台那边去倒水喝。 晚上在外面吹了风,又吃了火锅和冰淇淋,其实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服的,但温水下肚后好了不少。 头发还没吹干,半湿着往下淌水,睡衣后背都被落下来的水珠打湿不少。 方幼宜自己毫无察觉,喝完水后就在岛台边上看手机。 宠物医院那边又给她发了小猫的几个视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小猫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蔫哒哒的。 纪临舟回来后就接到徐易的电话,公司的项目出了点问题,刚才一直在里面的房间跟他们打视频。 一出来就看到方幼宜搬着凳子不知道要做什么,他索性没出声,就站在边上看。 没想到还惹到她了。 事情还没处理完,他伸手去扶人落了个空,转身继续到落地窗那边给公司的项目群回消息,空着的手下意识地想要去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烟,但又意识到套房里不止他一个人。 项目沟通结束,他收了手机,转过身发现岛台那边的人还没走。 灯下乌黑长发还在滴水,她捧着手机,不知道看什么看的正专注,毫无察觉的。 纪临舟走过去,到浴室取出来吹风机放到沙发上,想开口叫她吹干头发再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有莫名的古怪。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习惯这种过于温情的场景画面。 方幼宜给宠物医院那边发了几条问小猫是不是生病不舒服,对方说没事,让她回来后自己来看就好。 她放下手机,感觉胸前有点冰凉,准备把头发束到耳后,一抬头,纪临舟正在沙发那边看着她,脸上表情有些难以形容。 方幼宜愣了下,刚刚想说话。 “自己过来吹头发。” 纪临舟先开口,语气有点生硬。 像在凶她。 方幼宜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走到沙发那边去拿吹风机。 纪临舟没看她,举了下手上的打火机,有些不自然道, “我出去抽个烟。” “……” 方幼宜觉得他今天晚上有说不出的哪里不对,只看着他离开酒店套房,然后才自己拿着吹风机进浴室去吹头发。 吹完头发出来纪临舟还没回来,方幼宜看了眼时间,自己先到房间去睡觉。 —— 纪临舟在酒店一楼外面的大厅抽完烟,又去了趟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瓶冰苏打水,等身上的烟味在冷风中被吹散的差不多了才上楼。 不出意外的方幼宜早已经睡了,他走到房间,脚步刻意放的很轻。 门拧开,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只留了点夜灯,方幼宜埋着头在睡觉。 纪临舟倚着门框,没进去,站在门口看床上已经睡着的人。 从昨晚到现在,二十多个小时的时间过去,那股狂热到近乎席卷他的感觉不但还没褪去,反而在此刻看见她后又翻涌上头。 身体的高潮早已经结束,可他发现他对她的那种渴望却好像已经通过传递的那些吻和交换的**混进他的骨头里。 今天下午送她到江大后,他的车就没开走过,在车里的那几个小时,身体和大脑几乎全部都亢奋地关于她,想见到她,想跟她做。 持续性的亢 奋和刺激,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最低等的动物。 原始的本能和吸引,以至于车流和人流那么多,他居然一眼就能在那么多人里看见她。 即使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她只是躺在房间里呼吸,他还是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对她吞食一样的欲望和占有欲。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纪临舟想,或许他真的是,爱她。 — 江城第二天又降了一次温,方幼宜上午没出门,用酒店的投影仪在外面客厅看植物纪录片。 纪临舟也没出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让人给他弄了一台笔记本,在她旁边的沙发戴着耳机办公。 方幼宜不知道他办公为什么不到房间或者书房去,非要在她对面。 但又没说,只担心吵到他,默默把纪录片的声音关了,静音看完全程。 中午两个人在酒店的用餐区吃的午饭,方幼宜下午还要去江大开最后一场调研会。 老周说调研会结束就能直接回去。 方幼宜吃完午饭就去了江大,原本看纪临舟在忙工作也没想让他送,但出门的时候他还是主动关了笔记本,拿了车钥匙跟她一起下楼。 整场调研会时间开了快三个小时,方幼宜在暖气十足的会议室里昏昏欲睡。 钟静上午已经出院,老周让她提前回了京北那边。 会议结束离开江大的教学楼,方幼宜是最后几个离开教室的,人还没到外面就听见不小的动静声。 前面的人都在说下雪。 走出教学楼,视野里一片簌簌的雪花从空中往下落,不知道已经下了多久,空地那边铺了一层雪,教学楼两侧的建筑物也一样。 江城已经有三四年冬天没有下过雪了,今年是难得的一场初雪。 方幼宜站在室外,任由冷空气拂面,让自己从室内暖气带来的昏睡中清醒过来,也开始拿出手机跟其他人一样拍照。 相机昨晚带回酒店没拿出来,想着只是开会用不上,所以也没带过来。 方幼宜勉强用手机拍了几张满意的照片才从台阶上下来。 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雪,鞋子踩上去发出声响。 一路慢吞吞边看雪边往校门口走,方幼宜忽然停下脚步,翻出来手机主动给纪临舟发了条消息, 【下雪了,不好打车,你能不能过来接我?】 空气冷飕飕的,几个字的时间手指已经冻的有些冷。 方幼宜手缩进袖子里,盯着手机屏幕看。 如果两分钟内他不回自己,那她就撤回消息,假装没发过。 其实酒店离江大很近,即使不打车坐地铁就能回去。 但江城这场三年一次的初雪实在是很漂亮,方幼宜想让纪临舟也能看见。 【北门,还是昨天的位置。】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 方幼宜看着跳出来的消息,收起手机,小跑着踩在雪地里往北门那边过去。 出了校门,天这会儿还没黑,人比昨天要少。 方幼宜看见昨天那辆黑色的suv停靠在马路对面。 红绿灯还没过,她站在路边等时间。 对面的黑色驾驶座车门拉开,纪临舟从车上下来,站在车身旁边。 方幼宜吸了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隔着人行道看过去。 纪临舟居然穿了件休闲款的黑色防风外套,风格看起来跟平常很不一样,好像瞬间变年轻了不少,像她在学校里会遇到的高年级学长。 纪临舟显然也看见了她,目光也往她这边看过来。 方幼宜转过脸,假装去看红绿灯,等时间到了跟着人群一起往对面走。 纪临舟也从对面往她这边过来,马路积雪融化容易滑倒,他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包,握着她的胳膊往车那边走。 两个人走到车旁,纪临舟才松开她。 方幼宜看了眼自己被捏皱的袖子,视线又落到他身上,忍不住开口道, “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她觉得要是徐易他们看见,肯定都认不出来。 纪临舟正拉开后排车门把她的包放进去,闻言关上车门,转头看了她一眼,挑眉反问道, “我穿成什么样了?” 他神色平静,似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 “……”方幼宜愣了愣,被他这样一说也觉得好像自己问的奇怪。 纪临舟看她的表情,靠着副驾驶的车门,离近了点看她,又问了一遍, “我这样穿有问题?” “……没有,”方幼宜往后退了一步,思索着怎么回答,“就是,很显年轻。” “显年轻?” 纪临舟沉默了下,把副驾驶车门拉开,绕到另一边车门去,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看着她说, “我也就比你大四岁。” “啊,”方幼宜愣了下,抬头看他,像是不太相信一样, “你只比我大四岁?” 纪临舟神色有点冷, “结婚证上你没看过?” 方幼宜没说话。 领证的时候她对他根本不关心,当然也不会去管他多大。 她一直以为纪临舟跟方淮昼差不多大,已经三十了,没想到才二十八岁。 车子发动,方幼宜坐在副驾驶上,低头假装看自己刚才拍的雪景照片。 纪临舟上车后就没说话,一直在看前面的路况开车。 方幼宜余光偷偷观察看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生气了。 她觉得他好像是很容易生气的。 但男人对年龄也会在意吗? “明天回京北的机票你订好了吗?” 方幼宜主动开口搭话。 纪临舟手搭在方向盘上,嗯了声, “明天下午的机票。” “哦,”方幼宜又不知道说什么,车里短暂的陷入点沉默。 “晚上一起去吃个饭,跟两个朋友。” 纪临舟开口说。 方幼宜这回没说什么,点头同意, “好。” 纪临舟订的餐厅在江边,刚刚下过雪,能够从靠窗的位置看见外面下过雪的江景。 方幼宜坐在窗边的位置看外面的雪景,纪临舟拿过平板在帮她点餐。 过了会儿另外两个人才到,是一对夫妻,方幼宜之前没见过,应该是纪临舟的朋友,两个人都是医生,定居在江城。 方幼宜这顿饭全程都在低头吃东西,只跟那位边医生聊了几句。 离开的时候两个人还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从餐厅出来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不过地上和旁边的绿化带树木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方幼宜吃的有点撑,胃里不太舒服,在车上的时候一直捂着肚子。 纪临舟开了一小段路,忽然把车停靠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方幼宜愣了愣,看着他穿过马路到了对面一家便利店,过了会儿才出来。 方幼宜坐在副驾上看着他走近。 纪临舟敲开车窗门,把一盒拆开的消食药片和拧开的水一起递给她。 方幼宜接过,脸红了下,觉得有点丢脸,但没说什么,在车上把消食片和水一起吃了。 纪临舟给她递完药和水没上来。 方幼宜在车里坐了会儿,也解开安全带下去。 下过雪后的深夜路边几乎没什么人和车,纪临舟将车停靠的路段就是江滩附近,下车走几步就能看见前面的江滩还有对面的长江大桥。 纪临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江滩那边,手里又夹着烟在抽。 方幼宜觉得他烟瘾好像越来越重了。 尤其是这几天,她偶尔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道,在此之前除了他刚抽完烟亲她的时候能闻到,一般都没有。 地上的积雪很厚一层,脚踩上去都会往下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方幼宜踩在没有脚印的雪面上往江滩那边走。 晚上估计很多人来过,雪地脚印乱糟糟的,几乎找不到什么完整的雪面。 纪临舟听见声音,转过头看她。 方幼宜绕了小段路才走到他跟前,纪临舟手上的烟已经掐了,空气冷冷的,烟草味还没完全的散开。 “绕那么一段路就为了踩雪?”纪临舟看着她,淡淡开口道。 方幼宜看着前面的江面, “对啊,好不容易下一次的雪呢。” 纪临舟目光顺着她的视线也看着江面, “京北每年冬天都会下雪吧。” 方幼宜摇头, “那不一样。” 纪临舟侧头看她,“有什么不一样?” 方幼宜没说话,只蹲下身抓了一团雪在手上往江面上丢过去, “反正就是不一样。” 下过雪后的江滩夜晚还是太冷,两个人 没待太久。 往车上走的那段路,方幼宜坚持要绕另一段空白的雪地。 江边的树和绿化带都积满厚厚的雪,但上面挂着的小吊灯还在一闪一闪的。 方幼宜踩着空白的雪地,一跳一跳的往前走。 纪临舟跟在她身后,踩在她的脚印上。 “你有没有发现我的脚步很特别?” 方幼宜停下脚步,忽然转头看他,脸上表情有微微的小得意。 纪临舟也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她脸上。 挂在树上的小吊灯发出暖黄色的光,在雪地里映衬着,方幼宜眼睛亮晶晶的,表情少有的带着几分炫耀和张扬。 他没有说话,只目光看了她很久,忽然很淡地笑了下, “怎么特别?” 方幼宜扬了扬下巴,又跳了几步,转过身看着他,语气有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我跳的是芭蕾舞步。” 纪临舟假装无动于衷,淡淡道, “是吗?没看出来。” 方幼宜皱眉,有些不高兴, “怎么看不出来?” 她又旋转了几下, “看不出来吗?” 纪临舟看她的脚步,很轻地挑了挑眉, “好像看出来了点, 不过我没看过别人跳芭蕾,你要不要跳完?” 方幼宜愣了愣,停下动作,忽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很久没跳过了。” 纪临舟想到之前见过的那张照片,漫不经心地说, “没关系,反正我也看不出来你跳的好不好。” 方幼宜攥了攥大衣的袖子,往四周看了眼,把手机放在雪地里, “那好吧,就一次。” 纪临舟点头, “嗯,就一次。” 没有音乐没有伴奏,也没有芭蕾舞裙。 冬天的臃肿的大衣和雪地靴,冻僵的四肢,树影的灯光和脚下的踩雪声是唯一的伴奏。 方幼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纪临舟在这里给他跳舞,视线随着旋转而变化,从第一个舞步开始好像就没有办法停下来,她能够感觉到纪临舟一直在看自己,视线灼热而滚烫,像那天晚上。 骗子。 他是故意骗她的。 一段舞步结束,方幼宜感觉整个人脸颊都灼烧滚烫了起来,她根本不敢去看纪临舟的表情,直接捡起地上的手机往路边的车上过去。 第37章 涨潮 【我是纪临舟。】 方幼宜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跳芭蕾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喜欢过芭蕾的。 小时候方菁想让她学, 她不想看见方菁失望难过的表情,所以尽管每次下腰的时候都很疼,几乎能够听见自己骨骼交错的声音, 但她还是忍着疼痛,比舞蹈室里所有的同学都要努力。 从五岁开始一直到十六岁,她明明不是有天赋的,但却硬生生的走到了最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她会按照方菁给她安排的规划进入舞蹈剧团, 未来有一天她会站在国际芭蕾舞剧的台上作为女主角登场。 但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喜欢芭蕾, 又是不是想要成为一名芭蕾舞剧演员。 是方淮昼告诉她,你不喜欢可以拒绝。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甚至连方幼宜自己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喜欢,还是不喜欢? 那一次她选择了不喜欢。 于是人生中第一次忠诚和背叛都是关于芭蕾。 十六岁那年方幼宜瞒着所有人缺席了方菁梦寐以求的剧院舞团海选, 一天的背叛和放纵之后,最终以一个耳光结束。 方菁对她失望至极, 表示从此以后绝对不会再对她的人生有任何的干预, 仿佛背叛了芭蕾就等于背叛了所有。 但在方菁近乎指控般的失望后,方幼宜却有种莫名的轻松。 从小到大她一直在方菁不切实际的期待中起舞,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不算是很有天赋的人, 其他同学轻轻松松就能够做到的下腰动作,她却要付出更多的汗水和时间一次次在练功房的镜子前练习,才能在第二天表现的游刃有余。 因为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给方菁丢脸。 放弃海选面试之后方菁把家里所有关于芭蕾的东西全部都丢掉了,好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和提醒她,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芭蕾有任何的关系。 方幼宜一开始觉得轻松, 但看着烧掉的芭蕾舞鞋和裙子还有奖状,她最终还是偷偷留下了那本杂志。 直到方菁车祸去世后,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会再碰任何跟芭蕾有关的东西。 但时隔多年, 她居然还能完整的跳出一段舞步。 即使观众只有一个人。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好像被一种莫名高涨的情绪所掌控,她想跳给纪临舟看。 — 车开到酒店一路上都很安静。 方幼宜从上车开始就有说不出的心跳和慌乱,一直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到酒店,刷卡进电梯。 数字缓慢的往上跳动着,终于抵达顶层。 方幼宜快步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反而很平静。 房卡。 方幼宜脑袋有些混乱,转过身去看身后的人。 纪临舟手上拎着她的包,神色很平静, “不进去?” 方幼宜心跳的很快,瞪着他没说话。 纪临舟走近,脚步慢慢停在她跟前,低头看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不进去?” 脸颊迟缓的发热,方幼宜咬了咬牙,在心里骂他混蛋, “开……” 她仰起头,话还没说完,纪临舟俯身靠近,开了门。 随着开门的响动,方幼宜几乎是立刻被纪临舟单手抱起按在门上吻住。 视线里一片漆黑,纪临舟一边近乎凶狠地吻她一边推着她的肩膀把人摁到门后的墙上。 包掉在地上,发出闷声的响动。 扎起的头发被揉乱擦着墙壁散开,纪临舟吻的很重,唇贴上的瞬间舌头有力的撬开牙齿,一边**一边吸吮着口腔里的软肉,舌根被勾缠的发麻。 方幼宜呼吸急促,手撑着他的胸口推他的肩膀。 空气仿佛被瞬间点燃的火苗变得燥热而黏腻。 搅弄吞咽的声音在耳边放大,让方幼宜觉得心脏好像都被一起含住,大脑眩晕中产生近乎失控般让人往下拽的空白感。 瘫软,颤栗。 近乎窒息般的缺氧感,方幼宜胸口起伏得很快,手臂贴在身后的墙面上,想要去开灯。 混乱而清晰的,让她感到恐怖和失控。 纪临舟按住她的手,温热粗粝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掌,根根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扣进她的指缝间。 “确定要开灯?” 纪临舟离开她的唇瓣,额头抵着她,手掌拢着她的腰,视线在黑暗中很近距离地跟她对视着。 他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微微的喘。 方幼宜大口呼吸,感觉到跟前紧贴着自己的皮肤,滚烫而绷紧,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的光线,能够看清他的轮廓和五官。 冷峻英挺的面庞上有细密的汗,他鼻梁贴着她的,视线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方幼宜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忍不住微侧着头, “你别这样,” “怎样?” 纪临舟握着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方幼宜被迫迎着他的视线。 陌生的、讨厌的、恐惧的、混乱的, 想要,贴近的。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闭上眼睛,鼻息间是完全属于纪临舟身上的气息。 她又要像上次那样完全的被他覆盖、弄脏。 步伐摇晃而凌乱,方幼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进浴室。 冷而空,她整个人被抱起,只有脚尖踮在潮湿的地板上,脖颈间是滚烫灼热的呼吸,小月复被从身后扣住,有不属于她的东西抵进缝隙间,来回着。 她听见自己很低的发出声音,在月土子被打到的时候,好像还没忍住哭了。 身体记忆苏醒的比大脑更快。 她记得被莫入时候的感觉,好像完全被钉到另一个人身上,呼吸、心跳和体/液都不属于自己。 完完全全地被占据。 所以仅仅只是来回地磨擦就足以让她提前体验到濒临的潮湿。 像涨潮一般的吞没,浇透。 纪临舟扣着她月要月复的手很明显地停顿了下,捏着她脸颊的虎口将大拇指摁进她的口腔,模仿着动作, “是不是太快了点?” 他声音很低而平静,呼吸喷洒在她耳侧。 但却杖达。 方幼宜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只有被他手掌覆盖着的小月复在断断续续的收紧稠动着,仿佛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要提前坏掉。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板上被自己弄得更加潮湿,忍不住羞耻地想要并起月退,让他离开。 但却被更重的按住。 “没关系。” 低而沙哑的声音响起,铺天盖地的吻和呼吸一起落下来,方幼宜被从身后掌着脸跟他接吻。 像绵密而灼热的网一样,她被完全的笼住,覆盖。 耳道里全部都是喘息和接吻的声音,属于纪临舟的气息和**不断的被灌进来,口腔被搅弄着,一寸寸的顶开,像被吃掉那样,她甚至能够很清晰地听见纪临舟喉结滚动的声音。 深而重的吻压下来,方幼宜被按倒在柔软的被褥里,舌头再度被勾起纠缠。 她感觉到紧绷着的压在自己皮肤上的肌肉和青筋,翘起地摁压在柔软的月土皮上,带着薄茧的手指停进她身体。 黏热的、晶莹的被带出,又被近乎恶劣地涂抹给她自己。 纪临舟俯下身,狂热的吻细密而绵腻的从嘴唇,落到下巴,到脖颈,继续往下。 方幼宜脸埋进被垫在脑后的枕头里,几乎想尖叫,控制不住的直起上半身,又被摁住月夸骨分开。 “不要,脏。” 她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立刻近乎哀求般,羞耻感快要将她淹没掉。 然而毫无作用。 比接吻时探入口腔里更加过分的,柔软的舌苔勾缠着,顶开,搅弄,吸吮。 方幼宜听见吞咽的声音,被扣住的月系盖踩着身下的床单,揉皱,踢踹,但都无济于事。 吸气,吐出,空白的眼前慢慢变得明晰。 津/液的声音再度响起,又慢慢消失。 方幼宜很慢地呼吸,手指松开攥着的床单。 没开灯的房间里视线昏暗而模糊,纪临舟起身跪在她身侧,他额发早已经被浸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什么,立体深挺的五官轮廓在此刻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峻而锋隽。 他俯下身,再度吻住她,宽大的手掌几乎能完全的包裹住半只生嫩的,方幼宜被握住,又骤然拉近。 脑后完全散开的乌黑长发跟床单发出轻而暧昧的摩擦声音。 纪临舟手掌抬起她,被打湿过的手掌心粗粝而黏热,汗津津的扣着她的后背,开始含着她的嘴唇,温柔地吻她,同时揉开她。 方幼宜想往后退,下意识地感到颤栗和恐惧。 纪临舟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手臂像铁一样紧紧的钳住她,一边注视着她一边按着她的月退根,缓慢而强硬地钉进去。 方幼宜头皮和太阳穴都瞬间绷紧,发麻,手指不受控制地攥紧跟前的手臂。 几乎是在钉进去的一瞬间又丢失掉自己。 触感偏偏很清晰,绷紧突起的青筋划过、抵开。 她感觉到胸腔里的氧气都被抽走,身体不受控制得被钉着往床边过去,几乎快掉下床。 纪临舟伸手捞起她,把人抱到月退上,一边吻她一边继续完全地打开她。 失控一般的冲击,几乎将意识和理智都灭顶。 全程没有分开。 长而乱的黑发散开,晃动着,方幼宜觉得自己像摇摇晃晃的船只,把控她的人恶劣而侵略,但却不间断地让她涨潮沉没,又给予她新生。 航班起飞时方幼宜还在睡觉。 从酒店到机场,她全程困得近乎没有什么意识。 飞机落地京北已经天黑,司机开车到机场接他们。 方幼宜在航班落地之前就已经清醒过来,但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假装在睡觉。 纪临舟似乎也知道,但并没有拆穿她 ,只让司机单独送她回家,他自己则是继续在机场等徐易接他去公司那边。 方幼宜上车后才放松了些,掌心潮湿而黏热。 大脑好像还处于昨晚不间断的刺激和空白中。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纪临舟,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关于昨晚怎么结束的她已经不记得了,也不记得有没有结束过。 最后的记忆是纪临舟仍然没有离开,而她也好像已经坏掉,变得陌生而温驯,居然一直都没有拒绝他,甚至还会听他的话自己抱住自己的月系盖,也会在悬空失重的时候用自己的四肢紧紧的缠住他。 掉的眼泪被他吻掉,浸透的汗水跟他的蹭到一起,所有因为彼此而产生的体/也都交汇着。 声音已经先一步沙哑,但仍然不受控制的尖叫。 那好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 方幼宜回家后先去了一趟宠物医院看小猫。 天已经太晚,她原本不打算过去,但想到视频里小猫精神好像不太好,又有点不放心。 过去的时候没提前跟宠物医院那边讲,医生看见她的时候还愣了愣。 “方小姐?” 对方很惊讶,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过来,一边给她倒水一边道, “怎么过来不提前讲一声?” 方幼宜笑了笑,接过水说了谢谢, “刚刚从机场过来,想看看小猫。” 宠物医生带着她进去,航空箱里小猫正在睡觉,看上去比之前视频里发的状态要好不少。 方幼宜隔着玻璃门看了会儿小猫,放心了些。 “其实之前没告诉您,” 宠物医生开口道, “您刚刚出差那几天,有一天晚上小猫忽然呕吐不适,给您电话也没打通,最后联系了您之前在这边填的您先生的手机,还是他半夜凌晨赶过来的。” 方幼宜愣住,显然是根本不知道这事,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就是前几天吧,我看看时间,13号的时候,本来凌晨给他打电话还担心他不会过来。” 方幼宜沉默着没说话,但算了算时间,是纪临舟来江城的前一天晚上。 “您先生估计是不想让您担心,我们就没跟您说,但他也安排了人每天都过来小猫。”宠物医看了眼方幼宜,提议道,“我觉得他应该也是会同意您养小猫的呢。” 方幼宜没应声,只看了眼里面还在睡觉的小猫,出来把之前的费用清单结了,就先从宠物医院离开了。 周姨晚上没过来做饭,纪临舟安排了助理订了餐送回家,顺便带话给方幼宜说他这两天住在公司,年底事情堆积了有不少要处理。 方幼宜没说什么,但也大概猜到他是故意给她时间来消化接受那天晚上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方幼宜睡醒后就去了实验室。 之前相机里的照片她还得整理好发给其他人来汇总。 钟静比她早回来,看起来人已经精神不少,中午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的饭。 “诶,你这黑眼圈。” 钟静吃饭的时候忽然凑近了点看她,“怎么回事啊?没休息好?” 方幼宜抬手摸了下眼睛,神色自然道, “哦,昨天整理照片太晚。” 实际上是昨晚又失眠了,早上起床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还特地化了个妆,但也没遮好。 钟静也没怎么怀疑,低头一边看手机一边继续聊天。 “哎我去,什么鬼。” 钟静不知道刷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了变,踢了踢方幼宜。 “怎么了?”方幼宜心里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 钟静把手机给她, “你自己看。” 方幼宜接过,低头看了会儿,把手机还回去。 钟静盯着她的表情, “不是吧,你这什么反应?你哥又跟那个女模 特搞到一起了,之前的事情才平息多久?” 方幼宜神情很平静,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钟静沉默了下,收了手机, “也是,反正你以后别给他收拾烂摊子了。” 方幼宜低头吃饭,没应声。 晚上老周忙完后就让大家准备走,方幼宜把几个数据入库后也提前离开。 上次的旧手机修好后她还没去取,下午联系了那边店员说傍晚过去取。 出门刚刚打上车,乔敏忽然给她发消息,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方幼宜想了想,原本打算回拒,纪临舟的朋友,她也不是很熟,但打完字后又删掉,重新编辑了一条发过去, 【好啊,不过我可能得晚点过来。】 乔敏那边回得很快,给她发了地址,还问要不要开车过来接她。 方幼宜没让她来接,说了下大概时间自己会到。 手机店的店员跟之前的不是同一个,但报上电话后还是顺利取到了手机。 方幼宜拿着手机,一边低头开机一边往店外走。 晚上六点,京北的天已经全部暗了下来。 这条街道上人并不多,显得有些冷瑟,路边的车灯晃过,树影枯枝下头顶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偏近蓝色的黑。 旧手机开机得很慢,不过屏幕打开之后,方幼宜意外发现数据居然没有丢失,连屏保都是她三年前自己拍的那张极光照片。 主屏幕上显示有十几条未读短信。 方幼宜原本没打算点开,觉得大概率是广告之类的,加上之前的手机号多年没用早已经销号。 旁边有穿着校服放学的学生忽然成群的跑过来,方幼宜走在路中间没注意,胳膊被笑闹着跑过的学生不小心撞了下,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 扎着马尾的小女生也吓一跳立刻道歉。 方幼宜心口收紧了下,担心手机刚刚修好又会坏掉, “没事。” 她朝着对方女生笑笑,“你走吧,没关系。” 对方看了看她,低声说了句谢谢,跟同学一起走了。 路灯落下来照在地面上,影子拉的有些长。 方幼宜蹲下身,捡起摔在地上的旧手机。 果不其然,才刚刚修好的手机屏幕又一次坏掉,她指腹在屏幕上按了一下,程序自动乱点到短信那一栏。 两条未读短信忽然窜出来,来自同一个没有任何备注的陌生号码—— 第一条:【你已经回国了吗?】 第二条:【我是纪临舟。】 时间是三年前。 方幼宜站在原地,空气冰凉而干燥,道路两边的树影被路灯照着,旧手机的屏幕上裂开了一条纹路,在第二条短信的中间。 第38章 动画片 “我要跟你一起走。”…… 方幼宜打车到乔敏说的餐厅后已经晚上七八点。 餐厅的门口有点绕, 乔敏在电话里让她等在门口,自己出来接的她。 方幼宜等在外面的石板路门口,手里还攥着刚才的旧手机, 机身冰凉一片,她发现自己从上车到现在都没松开过。 或许三年前如果没有方菁那场意外的车祸,可能他们早已经认识了。 所以在江城酒店的第一晚,纪临舟说托斯卡纳是他故意制造的偶遇和相处, 原来还有这样的后续吗? 如果她当时能够早一点看见手机里的短信, 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幼宜。” 乔敏从餐厅里面出来, 朝着她招手,“这边。” 方幼宜看见乔敏走过来, 逼近零下的夜晚,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绒衫, 肩膀腰线极其性感漂亮。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呢。” 乔敏拿过她手上的包,很热情的拉着她进屋。 不太像是对外开放的餐厅, 胡同里很难找到的私人小四合院。 方幼宜一进去就看见宋雨也在, 边上摆着张桌子,放了不少食材, 火锅已经煮开了, 一边冒着热气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等会儿一块涮火锅。” 乔敏把她的包和大衣放到边上, “幼宜,你是不是不喝酒?” 平常除了跟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聚餐,方幼宜很少跟这么多人一起单独吃饭,有点不是很适应, “我不太喝。” 宋雨拉了椅子让她坐,取了空酒杯过来,给她倒果汁, “你可别把人带坏。” 乔敏插着腰,不服道, “我能有纪临舟那狗东西坏?” 宋雨笑,把果汁递给方幼宜, “你当着幼宜的面这样讲她老公会不会不太好?” 乔敏一愣,还没开口说话。 “没关系,”方幼宜先开口,“你们随便讲,我也想听。” “哎呀,听见没。” 乔敏冲着宋雨眨眼睛, “幼宜才不会介意呢。” 她说完,坐到方幼宜旁边,一副打算直接掀了纪临舟老底的样子, “你想听什么?” 乔敏跟江彻他们一样,从高中时候就跟纪临舟认识了,到现在也已经有十几年,基本上什么都知道点。 方幼宜被这样直白的一问,反而有点不知道要问什么。 她对纪临舟的过去认知完全空白,甚至到现在为止她都觉得自己还不是很了解他。 真奇怪,明明身体已经那么熟悉过了,但在想要了解他的时候居然还会有这种近乎陌生的羞怯感。 宋雨和乔敏都在旁边看着她,脸上带着点八卦和调侃的笑意。 方幼宜脸被火锅的热气熏的有些热,也没多想,直接问了个最好奇的问题, “他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乔敏没忍住忽然笑出声。 方幼宜一愣,捏着杯子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 “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问出来后也意识到点不对,这种问题好像有点不太好。 宋雨在旁边往火锅里下虾滑,摇了摇头, “没有。” “什么恋爱,就他那样,有几个人受得了他?” 乔敏在一旁也不掩饰, “除了我高中那会儿刚认识他,被他那张脸给骗到过,谁敢靠近他。” 方幼宜有点好奇,“他以前脾气很不好吗?” “何止是不好,”乔敏最了解这个,“你问问宋雨,在牛津那会儿,大家都在背后怎么叫他的。” 宋雨笑了笑没说话,打开门让外面的人把火锅食材送进来。 “先吃饭,边吃边聊。” 菜上齐,乔敏又开了瓶酒, “低度数的,要不要试试?” 方幼宜想了下,把酒杯递过去,手指比了比玻璃杯的高度, “倒一点点就好,我只能喝一点点。” 乔敏笑,给她倒了大半杯, “放心喝,反正喝多了也有人接。” 临近年底,公司原本就有不少项目等着开会处理,去江城那几天更是堆积了不少。 纪临舟这两天一直在公司没离开过,中间也就只在办公室里面的房间休息了五六个小时。 江城那晚几乎通宵没睡,一下飞机就又来公司处理工作,估计是熬得太狠,今天下午就有点低烧的症状。 收到方幼宜的电话时他正在电梯里,司机在外面公司楼下准备送他去酒店休息。 纪临舟看着手机上跳动的号码,过了有半分钟才接通放在耳边。 深夜室外的空气有些凉,司机站在后排的车门边上帮他拉开门。 他没主动开口说话,听筒那边没传来方幼宜的声音,是宋雨。 方幼宜晚上过去跟他们吃饭,被乔敏灌了酒,喝多了,让他过去接人。 电话挂断,纪临舟从司机手里要了车钥匙,没让他送,按照宋雨说的地址,自己把车 开了过去。 车停在胡同口,纪临舟从车里拿了外套下去,找到宋雨说的那家吃火锅的酒馆。 叩门的时候里面挺热闹,他推开门进去,院子里摆着围炉在烤火。 乔敏趴在边上已经睡着了,宋雨正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厚棉服出来, “屋里看电视呢。” 宋雨低声说,手肘往里面指了指。 看电视? 纪临舟从院子里过去,走上台阶,把隔热帘掀开。 里面没开灯,只有一盏光线略暗的暖黄色台灯,千禧年的那种老式彩电正在发出声音,是一部很古早的动画片。 方幼宜正坐在彩电跟前的板凳上,看得挺认真,样子没看出什么醉态。 纪临舟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动画片放完半集中插广告,他才放缓了脚步走过去,把手上的大衣从身后披在她肩膀上。 方幼宜吓一跳,转过头来看人,神情很警惕。 纪临舟垂着眼看她,“看完后半集再走?” 方幼宜瞪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只吸了吸鼻子,把肩膀上滑下来的大衣又自己披上,从那小凳子上起来。 “你来的也太慢了。” 她一边去拿自己的包,一边背对着他,语气有些不满地指责。 纪临舟视线从她身后看着她,屋里光线暗,看不清她的脸,除了些酒味,他倒是没从她身上看出来什么喝醉酒的样子。 但还是走过去帮忙她拿着包,顺着她的话讲, “嗯,公司有点事,接到电话就来了。” 方幼宜转过头,有些怀疑地看他, “真的假的?” 纪临舟被她这无厘头的问题问的愣了下,才终于从她漆黑带着点好奇试探的眼神里看出来点跟平常不太一样的醉意。 “真的。” 他点头说。 虽然也不知道真的什么。 方幼宜却好像满意了点,指了指她的小包, “你拿好了,里面东西别给我弄丢了。” 纪临舟低头检查了下包的拉链,才伸手去牵她, “嗯,拿好了。” 方幼宜没抽出来手,任由他牵着出门。 院子里冷空气迎面拂过来,宋雨在院子里边烤火边翻着书,看着两人挥了挥手。 纪临舟没说话,身后的方幼宜倒是挺认真的把被他牵着的那只手抽出来,也朝着宋雨挥手。 纪临舟没等她,先一步走出去院子,打算先过去把外面的车开进来点。 “纪临舟,” “纪临舟。” 才走出去,身后有脚步声追出来,叫自己的名字。 纪临舟停下来,看她追着跑出来,喘着气停在自己跟前, “你怎么不等我。” 她像是在生气,把刚才被他牵着的那只手又递过去, “我要跟你一起走。” 纪临舟不是没见过她喝醉酒的样子,前几回人是喝多了,但行为还是很清醒的。 今晚不知道被乔敏她们哄着喝了多少。 他审视地看了她一会儿,重新牵着她的手, “喝了多少?” 方幼宜脚步都不太稳,肩膀睡着走路撞他的肩膀, “没喝多少。” 纪临舟微微皱眉,牵着她的手紧了几分,语气微冷,显然对宋雨和乔敏灌酒的行为很不满, “下次少跟他们一起。” 方幼宜没说话,视线不知道在看前面胡同口什么地方,过了会儿才说, “我要是没有跟他们一起像现在这样,你今天才不会来找我。” 她说的很慢,语气像醉态,但话却根本不像。 纪临舟停下脚步,低头看她的发旋和落在鼻尖上的投影。 方幼宜却不看他,依旧保持着刚才走路的状态,撞他的肩膀。 “方幼宜。” 他开口叫她的名字。 “啊,” 方幼宜应声,却并不正面跟他对视,只侧着头往前面巷口那边望, “好冷,我要去车上。” 她甩开他的手,往停着车的胡同口那边走。 纪临舟在原地站了会儿没动,酒店那天晚上确实有些过头,所以第二天醒来后他完全不意外方幼宜的反应,也做好了给她时间接受和消化的准备。 所以今天晚上他本来也没打算回家,而是让司机送自己去酒店休息。 但方幼宜今晚的反应,不管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假装的,显然都是已经消化好了。 “车门拉不开。” 她站在副驾驶边上,没拉动,自己开始抬腿去踹。 纪临舟走过去,开了车门,手挡着车顶把人塞进去。 他从另一边绕过去。 “好热。” 旁边的人开始挑剔,伸手去脱披在她肩膀上的大衣。 纪临舟任由着她动作,只侧着脸静静看她这会儿类似耍酒疯的状态。 “你看着我干什么?” 方幼宜脱掉外套和大衣,长发散在肩膀上,脸色有些坨红,眼睛在车厢里显得乌润而澄澈。 “ 不让看?”纪临舟拿过车上的水,拧开递给她。 方幼宜没接,别过脸去像是真不让看一样, “我不想喝。” 纪临舟把水拧上,丢在边上,但没有准备开车,而是伸手掠过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 “你干什么?”他靠的很近,几乎把她挤压着靠在边上的车窗。 纪临舟低头没说话,手指蹭了蹭她脸颊上类似醉酒的坨红,看着她的眼睛淡声道, “没干什么,看看你是不是在装醉。” 第39章 蝴蝶结 “抱你出去?” 车停在胡同口的路灯边, 一侧的光从车窗里照进来。 方幼宜很近地贴着车窗,胳膊抬起时碰到了边缘,车窗缓缓的降下来一点。 室外的冷空气钻进车窗, 跟车里若有似无的柑橘气息混合在一起。 她想说才不是。 但又没说出口,因为她好像确实没有醉。 意识很清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她又真的喝了不少酒。 纪临舟靠的更近了点,方幼宜觉得有点不习惯, 心跳变得快了点, 但没有躲开, “才没有,我喝了很多酒。” 她声音低低的, 眼睛跟他很近距离地对视着,又低声强调了一遍, “很多。” 纪临舟没说话,只盯着她看了几秒, 低头吻住了她。 方幼宜肩膀往后缩了缩, 但下意识地没有躲开。 舌尖撬开牙齿,抵进口腔。 浅尝辄止的。 纪临舟好像只是检查她是不是真的喝了酒, 短暂地吻了她一会儿, 唇稍稍离开,停留在她唇边, “不是酒量差?” 方幼宜没有说话,只感觉到他的气息拂在面颊上,让她大脑晕乎乎的, 脑海里又闪现出很多画面。 她伸手推了他一下, “要你管。” 纪临舟捉住她的手,垂着眼看她, 并不讲话。 车厢里光线略暗,他的棱角清晰的面庞在视线里放大,方幼宜闻到了他呼吸间的酒气,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传染的。 她想到旧手机里的那两条短信,他说专门去托斯卡纳找她,还有在江城的雪地里他看着自己说他没看过芭蕾时候的表情。 被攥着的掌心泛起热,心口里其他地方也变得很热很热,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得做点什么,才能止住它。 方幼宜闭上眼睛,从座椅上直起身推着他的肩膀主动吻他。 她的吻还很生涩,可借着此刻车里的酒气还有她脑海里说不清的半醉半醒的状态,她也学着纪临舟平常吻自己的样子去吻他,用舌头去舔舐他的唇瓣,想撬开他的牙齿。 纪临舟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张开嘴回应她的吻,帮忙解开她的安全带,扣着她的月要把她抱到了腿上。 方幼宜一边吻他一边抬手去拽他的衣领,她的动作毫无章法,近乎莽撞,手指摸到他的喉结,感觉到他喉结的凸起和滚动。 车窗外有冷风透进来,钻进脖颈里,似乎想吹回意识和理智。 方幼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她感觉到一种前几天刚刚经历过的陌生感受再度席卷了她。 她的手从他的喉结往下,领结还是解不开,她 坐在他腿上,两只手一起去拽。 纪临舟按住她的手,后背靠在座椅上看她,腾出空着的那只手把车窗升了上去,握着她的手帮她解开自己的领结和扣子。 方幼宜眼里有沁开的水,眼尾有点红,看着他动作。 她觉得他是故意的。 她俯下身,捧着他的脸去咬他的嘴唇和下巴,牙齿磕碰着他的,但咬得又很轻,好像是怕真的弄疼他。 纪临舟呼吸变得沉重了点,扣子没解完,他直接一把伸手将她拉近,有些凶狠地堵住她的唇瓣。 车厢里空间密闭,已经凌晨时间胡同口两边安静地几乎没有一丝声响。 方幼宜在昏暗中听见自己的喘息,纪临舟手掌托着她一边用力的吻她一边把手从她月要间往下滑,找到她。 方幼宜的衣服不太好脱,她不记得是怎么做的,被放到倒下的车座上时,纪临舟身上的衣服还很完整,但她已经完全的被剥掉。 一定是酒精侵蚀了她的大脑,她仰头看着车顶,视线里混乱而摇晃。 被分开的月系只能悬空着搭在他的肩膀上,方幼宜感觉到座椅皮革上被汗水浸透。 她想躲开,但被捧着托起送到他跟前。 接吻一样的含咬住,他已经很熟悉了,知道怎样能够让她发出声音。 酸软而踵章的,方幼宜觉得自己好像在溺水一般。 她的手摸到他短而硬的头发,感觉到他眉骨被浸透的潮湿,她忍不住想挣扎,踢着他,踩着他。 晕眩失重的感觉将她包裹住,像被融化掉一样。 纪临舟捞起她,亲吻愈发深而重,扣着她完全被淹没的月退根把她拉向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 方幼宜脑海里乱糟糟的,感觉到失控,但又无法抗拒,船只即将被吞没。 她不想管,只能紧紧地攀着他,被他抱起来重新像之前一样坐在他的膝盖上。 车厢里都是潮湿而绵热的气息,纪临舟手掌扣紧她,将贴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开,漆黑冷峻的眉眼被浸透的更加棱角清晰, “车里没有东西。” 他声音低而哑,靠回座椅,单手托着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鼻尖,又含吻住她,抓着她的手往下带。 方幼宜手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脖颈,耳道里全是黏腻接吻的声音。 口腔里近乎肆略般的亲吻,软嫩的上颚不断的被恶意订弄着占有着。 宽大而粗粝的掌心足以完全的包裹住她,拨开又抵进,将她全部涂抹开。 月系盖分开在两侧,被他探进,带着薄茧的虎口跟一根根分明清晰被感触过蘑入过的一起来回磨嚓着。 方幼宜的呼吸连同着声音一起被吞掉,只有被紧紧扣住的月夸骨跟着车座椅不断的重装着。 玻璃窗从外看不见,但视线却偶尔会晃过外面的胡同石子路,还有路灯的光晕。 彼此呼吸的气息交织着,跟皮肤上浸透的细密汗水融化在一起,月退紧紧的扣和在一起,交叠着。 意识好像被吞掉一般,只剩下本能。 方幼宜感觉到脱水一般的,月要月支被握住,以她完全无法想象的往后紧紧贴着身后的人。 她感觉到他鼻梁上的汗水,涂抹到她肩膀、后月要。 方向盘冰凉,纪临舟从身后圈着她,月要往下塌,又被从下推着铤起。 晕眩和失重的感觉完全的将她拽入,方幼宜听见自己很低的声音,像在哭泣,手不断的往后去推他,理智即将被冲散。 她感觉到自己像坏掉的,不听话的小动物那样。 月退根往下滑落,顺着落到她的脚踝。 意识短暂的变得空白。 方幼宜月复缓慢的呼吸,感觉到自己仍旧在没有平息的稠动。 后视镜里倒影出纪临舟的脸,笔挺锋隽的鼻梁和眉骨上都是被打湿的,漆黑锋利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从身后拥上来,呼吸喷洒在她肩膀上。 密闭的空间里所有的气息一览无遗的。 方幼宜捂着手背,有些崩溃的发出很低的哭声。 纪临舟手掌握着她的脸颊,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指骨蹭掉她脸上的泪水和她自己的津也,慢慢捞过她的手臂把人往下拉进怀里, “没关系。” 他边说边很轻地啄吻她的肩膀,声音低哑而温柔,像在哄她, “很可爱。” — 凌晨一点,方幼宜坐在家里浴室的洗手台上。 纪临舟刚刚帮忙她清理完,正垂着眼在帮她系睡衣的带子。 “不要这样系。” 她纠正他,开口声音还是哑的。 纪临舟抬头看她,耐心十足, “你想怎样系?” 方幼宜吸了吸鼻子,不看他,只拍开他的手,自己低头拿起两根带子。 纪临舟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手上的动作。 两根带子在手指间打了个结,系的是蝴蝶结。 “……”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她。 方幼宜眼睛还有点红,鼻尖也是红的。 在车里她哭了很久,可能是脸皮实在薄,受不了那样强烈的反应。 纪临舟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车确实没法开了,最终是他打电话叫徐易重新开了辆车过来。 “抱你出去?” 纪临舟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会儿,看着洗手台上的人淡淡道。 方幼宜抿了抿唇,伸出手。 纪临舟从她手臂间穿过去,把人抱出浴室。 “要不要吃东西?” 卧室和客厅的灯都开着。 方幼宜像树懒一样的被抱着走到门口,肚子确实有些饿。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消耗特别大。 她明明晚上才吃了火锅。 她没说话,但纪临舟看她的表情已经懂了,直接抱着她到客厅,把人放在沙发上。 冰箱里的食材白天的时候刚刚添了新的,什么都有。 纪临舟厨艺一般,属于勉强应付的过去那种,比较擅长西餐,去厨房煎了牛排和蛋。 方幼宜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厨房里的声音传出来,隔着透明玻璃门能看见纪临舟的背影。 给她清理的时候他自己也顺便洗了澡,浅灰色的衬衫,下摆宽松,看起来跟几个小时前车里像野兽一样的人完全不一样。 方幼宜听见煎牛排的声音,很快放进餐盘里。 她移开视线,低头假装去找东西。 纪临舟端着餐盘出来,放在岛台上,又从冰箱里取出来果汁, “牛奶没了,橙汁?” 他转过头看她。 方幼宜勉强地点头, “嗯。” 纪临舟拿着果汁倒进玻璃杯里,看她还没自己过来的打算,放下杯子走过去。 方幼宜在翻她自己的那只包。 “先吃饭。” 纪临舟抽走她手上的包丢到边上,把人抱起来到岛台那边。 方幼宜好像已经很习惯被他抱,挣扎的动作都没有,只皱了皱眉坐在岛台前, “我不想吃牛肉。” 她拿起叉子,只吃边上的番茄。 纪临舟在旁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剥开一粒药仰头喝了一口, “先应付一下,下次做其他的。” 冰箱里的食材他会的也就牛排。 方幼宜低头很勉强的吃了一块,嚼了几下就很敷衍的吞咽掉。 纪临舟皱了下眉,把边上的果汁推过去, “别吞那么快。” 方幼宜抬起眼看他,注意到他旁边的药, “你生病了?” 纪临舟神情平静,嗯了声,淡淡道, “低烧。” 方幼宜愣了下, “那你刚才在车上怎么……” 她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埋下头继续在盘子里戳 了几下。 纪临舟握着水杯,倚靠在岛台边缘,眉梢挑了下,看着她, “车上怎么?” 方幼宜假装没听见,低头往嘴巴里又塞了一块牛排。 纪临舟很淡地勾了下唇角,也没再说话,靠着岛台一边喝水一边低头看手机。 “我昨天去过宠物医院了。” 方幼宜主动打破沉默,开口说话。 纪临舟划拉着手机屏幕,侧头看她一眼,等着她继续说。 “之前小猫生病,是你过去处理的。”方幼宜一字一句地说。 纪临舟表情平淡,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 “嗯,当时你不是在忙调研吗。” 方幼宜抿了下唇,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小猫。” 她坐在高脚凳上转了转身,神情认真看着他, “谢谢,是替小猫说的。” 纪临舟看着她,把手机丢在岛台边上,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轻描淡写道, “不客气。” “还有一件事,”方幼宜目光看着他,有点犹豫要不要问。 纪临舟喝水的动作停顿了下,偏了偏头,朝着她看过来。 方幼宜捏着餐叉,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点, “我之前回家的时候奶奶把我的旧手机给我了。” 她语气有些慢,口吻明显的很紧张。 纪临舟握着杯水看她,耐心十足地听她说。 方幼宜觉得胸腔里的呼吸又有点紧,低头呼吸了几下, “我看见你给我发的短信了。”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不过我那个时候没有看见。” 纪临舟神情很平静, “嗯,我知道。” 他语气很淡,仿佛早已经提前悉知所有的答案。 方幼宜怔了怔, “你怎么知道?” 也有可能是她看见了,但是不想回他,或者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我参加过方阿姨的葬礼。”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要怎么称呼方菁。 方幼宜愣住,显然是没有想到, “我怎么,” 她想说我怎么没有印象,没见过你。 但是她那个时候的状态即使见到了,也不可能会记得。 纪临舟视线跟她对视着,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很意外?” 他放下水杯,朝着她走近两步,告诉她, “我们见过的次数应该比你想象中要多很多。” 方幼宜没有说话,心跳在他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加快,又想到在江城酒店那晚她问他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但答案,好像又显而易见。 第40章 野种 【什么时候回来?】 纪临舟在京北这边的项目告一段落之后又要回一趟港城总部那边处理年底的后续事宜。 纪家自从到他手里开始, 每逢年底总会有不少烂账被翻出来,这两年已经消停不少,但他大伯今年似乎又有点蠢蠢欲动, 徐易过去后发现好几笔流动不明的资金到了用他大伯名义注册的一个小科技公司那边。 落地港城已经是晚上,纪临舟没让司机送他回港城老宅那边,而是开车去了他在这边的一套常驻酒店套房。 这套酒店套房就是他们从民政局出来那天他让徐易送方幼宜过去的酒店。 实际上在方幼宜前脚离开他后脚就到了酒店,只是恰好没碰上。 他们之间好像有太多次类似的事情来证明没多少缘分。 从京北飞回港城的前一天晚上, 方幼宜问到他旧手机的事情, 似乎是下定决心想要问出来点什么, 但话到临头却被一通医院那边过来的紧急电话打断。 方老太太半夜被送进医院,手术并发症, 情况很严重。 纪临舟深夜开车把人送到医院,方世益跟方淮昼都在手术室外。 纪临舟陪着等了一晚上, 老太太勉强脱离危险期,但还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公司的事情等着处理, 纪临舟没有在医院多待, 只给医院那边打了声招呼重新给老太太安排了病房和最好的主治医生。 方幼宜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怎么回家,连实验室都请了假, 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亲力亲为照顾老太太。 纪临舟抽空去看过她几次, 相处的时间都很短暂,病房里离不开人,方幼宜也不放心护工单独照顾。 飞港城之前纪临舟并没有通知她,只跟周姨那边叮嘱了下让按时去医院送餐。 港城十二月入冬后温度也很舒适,跟京北截然不同的气候。 纪临舟一边扯开领结丢到沙发上, 一边走到酒柜那边拿起玻璃杯倒了酒。 落地之前纪明哲给他打过电话,神神秘秘地说有大事要跟他说。 门口的按铃声响了响。 纪临舟捏着酒杯边缘,过去打开门。 纪明哲一进门就开始骂, “我操,开车过来路上不知道哪个傻逼,差点撞上。” 纪临舟神情淡漠,没怎么搭理他,干掉杯子里的酒精走回酒柜那边。 纪明哲跟过去, “不是吧哥,你都不关心关心,我可是为了给你报信冒着生命危险从我爸眼皮底下溜出来的。” 纪临舟显然并不在意,但取了支酒杯递给他。 纪明哲接过嘿嘿笑了声,像是才注意到他衣领下的红痕似的,表情夸张的瞪大眼,拿出手机对着拍了张。 纪临舟面色不虞,皱了下眉,冷声道, “删掉。” “哪能这么轻易删,这可是孤品。”纪明哲故意耍贫,“这么多年可是头一回呢。” 纪临舟懒得搭理,捏着酒杯转身到沙发那边。 “删删删,” 纪明哲讨好的笑笑,把手机给他看了眼,坐过去切入正题, “老爷子上个月好了你知不知道?轮椅虽然还没下,但能训人了,大伯和我爸前两天被训的跟狗一样,我操,我在外头听着都快吓死了,要不是宗伯还在外头看着,我就直接电话给你现场直播了。” 纪临舟神情没什么变化,显然也早已经知道。 纪老爷子那病本身问题就不算多大,复建到位恢复是迟早的事情。 但纪明哲过来显然不是单纯为这事, “上周把那小野种和他妈都接回港了,现在人就在老宅。” 纪明哲说完喝了口酒,又骂了句脏话,好像很为他不平似的, “你说老爷子是不是老糊涂了,半截身子入土了,非得膈应人。” 纪明哲口中的小野种就是纪承文死前留下的那私生子。 纪临舟前几年安排在国外的人告知失去了动向,那会儿他就知道大概是纪怀风在国内找人来把那对母子带走了。 祖孙两都装聋作哑没挑明,这两年纪临舟显然已经脱离掌控,老爷子那边坐不住了。 纪明哲说完看纪临舟没表态,有些坐不住, “哥你怎么想的,就看着那小野种登堂入室?这摆明了就是老爷子故意恶心你呢。” 纪临舟没说话,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响,有消息进来。 他拿起手机,是方幼宜发过来的消息, 【你回港城了吗?】 纪临舟手指在屏幕点了点,回过去, 【嗯。】 “哥,你倒是给句话啊。” 纪明哲在边上急了,也露了点狠, “实在不行我找几个人,直接给那小子弄个半残,看老头还打什么主意。” 纪临舟垂眸看着手机,屏幕那边显示正在输入,来来回回最终发过来, 【什么时候回来?】 纪临舟看了会儿没回过去,把手机关掉丢到桌上,扫了眼沙发上的人,点点头, “我抽空会让人去赤柱看你的。” 纪明哲脸色变了下, “那你打算怎么办?还真就让那 野种分走你现在手上一半的股份啊。” 纪承文留的遗嘱里很明确的表示,他的股份纪临舟跟外面的私生子一人一半。 纪临舟没回答,只走到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往楼下港口看了看,语气没什么情绪地说, “他拿得走就行。” — 方幼宜来回在医院跑了快一周,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等医院那边确定老太太脱离危险期她才被方世益劝回家休息。 周姨连着往医院给她送了一周的饭菜,她还以为纪临舟在家,晚上才从周姨口中得知他前一天已经飞回了港城。 晚上洗完澡,她主动给纪临舟发了消息,那边回复也挺冷淡的,就一个嗯字,问他什么时候回京北也没回复她。 方幼宜心里有很细微说不出的感觉,像被一根很细小的针扎了一下,算不上疼,但也不是很舒服。 在医院那几天她实在太忙,确实也没什么时间顾及到他,纪临舟来过医院几次,她也很匆忙,甚至都不太记得自己有没有顾得上跟他说过话。 但实在太累,方幼宜没收到他的回复也把手机关了放到床头没再管。 第二天一早她又跑了趟医院,老太太人已经好了不少,但医院建议还是先继续留院观察。 方幼宜陪着老太太等主治医生查完房后才从医院离开,打算回实验室那边看看。 连着一周都没去实验室,也不太合适。 工作日上午不太好打车,方幼宜站在路边打算随便叫一辆计程车过去。 一辆白色迈凯轮开过来停靠在她边上,方淮昼朝着她抬了抬下巴, “上车,我送你。” 方幼宜愣了下,这几天在医院也经常能看见他,其实也没什么。 她想了想,拉开车门上去。 “去哪儿?” 方淮昼握着方向盘,侧头问她。 “去学校。” 方幼宜视线看着前面的路, “回实验室。” 方淮昼把车调转了个方向,往学校那边开。 车上很安静,方幼宜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他的副驾上坐过。 前面红绿灯,方淮昼忽然笑了笑,声音不大,但听得见。 方幼宜愣了下,还是没主动开口讲话。 “上次载你好像还是你刚刚念大一那会儿,送你去报道,路上差点迟到。” 方淮昼自顾自开口。 方幼宜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到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最后也没迟到,还是赶上了。” 方淮昼嗯了声, “有些事能赶上,有些赶不上。” 方幼宜没听懂他说的话,也没开口问。 等到红绿灯过去,一直送到学校门口,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过话。 “谢谢哥。” 方幼宜从车上下来,把车门关上。 方淮昼仰着头从驾驶座里看她,淡淡笑了笑,“跟你哥还这么客气。” 方幼宜没再说话,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往实验室里走。 晚上方幼宜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之前纪临舟按排接送她的司机这一周因为实验室请假并没有过来。 手机上叫的车还没到,方幼宜低头一边看手机一边在路边等车。 之前宠物医院那边在给小猫找主人,连着看了几个都不是很符合条件,方幼宜打算问问钟静他们有没有养猫的打算。 还没等她找到钟静,那边先给她甩过来一条链接。 方幼宜微愣,钟静那边消息很快一块过来,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上面这个人是你吧?这是我们学校门口啊。】 方幼宜没搞清楚是什么,点开链接进去。 是一条跟方淮昼有关的八卦新闻,无非都是男女关系那一类的话题,不过这次上面的人变成了自己。 方幼宜点进照片,发现正是上午从医院送她的那辆白色迈凯轮,偷拍的人好像把她当成了方淮昼的新女友。 方幼宜皱眉,把照片关掉。 — 到家的时候客厅里开着灯,方幼宜还以为是纪临舟回来了。 一进门才发现是周姨还没走,还有两个工人正从二楼下来,手上拿着些组装工具。 “周姨?” 方幼宜愣了愣,一般这个时间点周姨早已经离开,但这会儿不知道在忙什么。 看见她进来,周姨笑了笑, “快上二楼去看看,之前的第三间客卧。” 方幼宜愣了下,没搞清楚状况,放下包上楼。 二楼的地板刚刚拖过,之前的第三间客卧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掉上,上面贴着一张橘猫的动画版图片。 方幼宜立刻意识到什么,快步走过去推开门。 之前的客卧已经被重新改造变成了宠物房间,小猫正在房间中间自己玩着逗猫棒。 方幼宜脱了鞋走进去,小猫看见她立刻过来用脑袋蹭她发出喵喵的叫声,康复后的身体早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瘸一拐的,脸颊也胖了不少,非常可爱。 方幼宜已经猜到是谁做的,之前宠物医院那边一直说没找到合适的主人估计也是借口。 她陪小猫玩了会儿,又拍了一张小猫的照片,发给纪临舟。 不过昨天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那条消息他还没回,也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什么原因。 晚上洗完澡,方幼宜检查了下身上有没有沾到小猫的毛毛,才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准备睡觉。 准备关灯之前,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纪临舟打过来的视频电话。魔/蝎/小/说/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视频电话 温柔到融化掉 方幼宜看着拨过来的视频电话愣了几秒钟才接通。 手机镜头晃动了一下, 延迟着出现屏幕那一边的脸。 纪临舟的五官在有些模糊的视频镜头下也还是好看,镜头是往下的,鼻梁和眉骨的轮廓立体。 他应该是刚刚洗完澡, 穿着浴袍,额发微湿,视线往下看的时候衬得眉眼尤其漆黑。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方幼宜握着手机,感觉有些古怪, 她没有跟人这样视频过, 突兀之后显出几分慌乱, 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隔着手机视频,她再度感觉电话那边的人好像变得有些陌生。 似乎这一周因为医院和出差的事情, 一下子把两个人之前因为身体拉近的关系又退回到之前的状态。 “准备睡觉?” 纪临舟从视频那边看她,他浴袍松散地往下, 露出一截锁骨,上面还有点没消的红痕。 “嗯, ”方幼宜看着镜头那边的人, 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脸热,但幸好视频看不出来, “港城那边的事情还没忙完吗?” 纪临舟嗯了声, 镜头随着他走动有些晃,方幼宜发现他好像是在酒店里。 “你没回家?” 她开口问。 纪临舟走到冰箱前,取了水单手拧开仰头喝, “我回港城习惯住酒店。” 方幼宜愣了下,又慢慢的哦了一声, 她想到自己第一次跟他去港城的时候好像也是被他安排在酒店,那个时候虽然对他没什么期待,但心里多少也是有点委屈的, 现在想想可能是他的个人习惯问题。 “奶奶身体好点了?” 纪临舟视线看着镜头,问她。 “嗯,这两天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在住院观察。”方幼宜感觉刚开始的那点陌生感消散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不紧绷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又开口问了一遍之前在微信上问过他的问题。 “月底之前尽量。” 纪临舟从镜头里看她,略微皱眉,“我之前没告诉你?” “没有。”方幼宜回答的很快,“我问你你没理我啊。” “是吗?”纪临舟面不改色,低头像是在检查他那边的聊天记录。 方幼宜看着他的表情,感觉也没那么拘谨了, “你不是猫毛过敏吗,还把小猫带回来呀?” “你舍得把它送人?”纪临舟看着她,淡淡反问道。 “我,”方幼宜噎了噎,“那你过敏放家里也不太好吧。” 纪临舟放下水,靠着岛台,“上周联系医生打了脱敏针,问题不大。” 方幼宜没再说话,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说什么。 安静之后电话还没挂断,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方幼宜能听见那边任何细微的响动, “你不睡 觉吗?” 她有些不自在,把电话拿远了点。 纪临舟目光从视频那边好像一直在看她,点了点头, “困了你先睡。” 确实已经不早了,她明天还得早点去实验室。 方幼宜把灯关了,但那边视频还没挂断。 她低头看了看镜头, “那我挂断了?” 纪临舟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手机还是什么,闻言眉梢抬了抬,笑了一下, “你挂。” 方幼宜很少看他这样笑,怔愣之后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脸颊也莫名热了热,把视频挂了。 — 实验室那边到年底提前放了假,老周说年底团建吃年夜饭,请大家一块去师母那边的农家乐吃饭。 钟静暗地里吐槽说老周抠门,吃饭都不让挑地方,天天往自家带,结果年夜饭的时候老周给每个人都包了个大红包,金额数目相当大,钟静立刻又闭嘴了,第一个带头夸老周大方,引得大家都在笑。 方幼宜晚上回家,陪着小猫玩了会儿。 她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练的使用逗猫棒,小猫每次都会累的气喘吁吁后又翻着肚皮撒娇。 不过还没给小猫取名字,她打算等纪临舟回来后再看看。 晚上的时候纪临舟又打了视频电话过来,最近他们视频的频率有点高,基本每天睡前都会聊一会儿。 其实也没怎么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简单的说几句就不再说话,但即使就这样简单的相处反而让方幼宜觉得更真实,不会再有之前那样好像没有身体的接触之后两个人又退回陌生人的那种状态。 实验室放假以后方幼宜基本都没什么事情了,纪临舟那边要等月底才回京北。 方幼宜跟乔敏他们一起吃了几次饭,还帮忙乔敏搬了一趟家。 搬家结束后乔敏提议说一起去山上的温泉山庄泡温泉,还有几个其他朋友,趁着年底之前聚一波。 方幼宜也没多想,跟着她一块过去。 温泉山庄是他们认识的朋友开的,提前留了位置,没怎么对外开放。 方幼宜跟乔敏他们买了不少东西开车带到山上去。 不过温泉还没泡上先碰到了熟人,方淮昼带着之前方幼宜见过的那个女模特也一起过来了。 乔敏跟他们都认识,也知道方幼宜跟方淮昼是兄妹关系,并没有想太多,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你们也过来泡温泉?” 方淮昼旁边的女生脸色不太好看,站在他身后,并没有跟她们说话。 方幼宜对前段时间被拍到跟方淮昼一起的事情还有点芥蒂,怕纪临舟知道会误会。 但那条新闻没等她联系杂志社那边,隔天就自己全部删掉了,现在网上一条也找不到。 方淮昼却表现的很坦然,只是看了眼方幼宜,介绍他旁边的人, “程柠。” “我妹,方幼宜。” 方幼宜之前就见过程柠,被纪临舟带着去四合院那家私房菜吃饭的时候。 她不知道方淮昼为什么又跟程柠搅合到一起,但也不想再给出多余的反应,只是礼节性的朝着对方点了下头。 乔敏之前并不了解他们的事情,在边上看大家都一块碰到,索性提议, “要不一块去里面玩,正好凑凑人数一块玩牌。” 方幼宜还没开口,方淮昼已经答应,表现出点兴致来, “好啊,我们就两个人,正好一起凑凑。” 等进去后方幼宜才发现江彻他们也在,看见方淮昼过来江彻的表情很明显有点不对,视线在方幼宜身上停留了两秒又移开。 方幼宜心里也同样觉得有点来这边泡温泉的决定不太好,但这会儿下山也不方便。 好在方幼宜不太会打牌,宋雨跟乔敏他们一起在玩,她在旁边跟着玩了几把一直在输,就找了个借口下场离开。 京北这两天也下了雪,山上的雪更大,外面一层都是厚厚的积雪。 方幼宜倒了杯热水,走到外面的阳台那边看院子里温泉池边的雪。 过了会儿身后有动静声音传来,她转过头去看。 是程柠在靠近边上的岛台那边倒水,但不太会用热水壶。 “我来吧。” 方幼宜进去帮忙她把水壶烧上。 “谢谢。” 程柠低声说了句。 方幼宜看见她脸色有些苍白, “柜子里有红糖,你要吗?” 程柠点头。 方幼宜给她拿过来红糖,又给她取了一只新杯子。 她跟程柠没有太多的交集,之前方淮昼的事情是程柠出场作证的,但最开始也是她在网上以受害者的名义发文爆出来方淮昼私生活问题。 里面玩了几把牌,方淮昼从桌牌那边也走过来,看见方幼宜跟程柠两个人在,视线在两个人中间扫了眼, “怎么都在这边?” 方幼宜没说话,把空间让给他们,放下水杯过去找乔敏他们。 晚上还没天黑,但下过雪后室外的地面很亮,乔敏说要在外面烧烤。 方幼宜没出去,一个人在楼上的卧室打算早点休息。 晚上外面的房间门扣了扣,她以为是乔敏过来叫她,直接过去开了门。 方淮昼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从楼下端上来的烤好的烧烤。 方幼宜愣了愣,手握着门把手没松开, “哥?” 方淮昼把手上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看你没下楼吃饭,给你送上来。” 小时候她每次惹方菁生气,方菁都会惩罚她不许吃晚饭,方淮昼也是这样上楼给她送吃的。 想到以前的事情,方幼宜抿了下唇, “谢谢哥。” 她伸手接过,但没让方淮昼进门的意思。 方淮昼也没进门,只靠在门口, “这么早就睡觉?陪哥聊聊天?” 方幼宜犹豫了下,把手上的烧烤放到房间,带上门跟他出去。 这边酒店一层只有两间房,走廊尽头外面是露天阳台。 方淮昼走在前面,方幼宜跟在他身后过去,楼下的雪还没化,乔敏他们在下面在玩什么游戏,声音听起来玩的挺开心。 方幼宜不知道方淮昼要跟自己聊什么,印象中他们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聊过天。 “纪临舟这几天不在京北?” 方淮昼开口说话,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根烟在抽,烟草的味道传过来,有点熏,跟纪临舟平常抽的不是同一款。 方幼宜点了下头, “嗯,他回港城了,公司那边有点事情。” 方淮昼没说话,低头吐出烟圈,视线从散开的烟雾里看她,过了片刻冷不丁开口问, “他对你好吗?” 方幼宜愣了下,看着他没说话。 “是不是问的很俗?”方淮昼看着她,淡声笑了笑,“毕竟要不是我这个哥哥当的不是人你也不会跟他结婚。” 方幼宜不知道方淮昼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事。 上次跟纪临舟回方家的时候他的态度明明还很正常,也从来没有对她跟纪临舟的事情表现出来过任何情绪。 “他对我挺好的。” 方幼宜想了想还是开口回答,又补充了句,“我们也挺好的。” 方淮昼闻言沉默了会儿,目光沉沉地盯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下, “是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点。 方幼宜怔了怔,立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太晚了,我先回房间休息。” 她转身离开露台这边。 一回过头,身后的玻璃门那边纪临舟正单手推着行李箱站在房间门口,一只手拿着手机,微侧过头目光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们这边。 方幼宜心口一跳,转过头去看方淮昼。 方淮昼表情平静,把烟递到嘴边吸了一口,缓慢地吐出来,神色没多大变化,只露出个有点挑衅意味的笑容。 方幼宜攥了攥掌心,忽然意识到点什么。 房间门口,纪临舟表情却很平静,只收起手机, “方幼宜,” 他开口叫她,推了推手边的行李箱,像完全没有看见方淮昼这个人似的,朝着她扬了扬下巴 ,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没拿房卡。” 方幼宜立刻朝着他走过去,拿出房卡开门。 纪临舟距离很近地站在她身后,肩膀几乎碰到她的后颈,属于他身上的气息也同样的从身后紧密的包裹住她。 方幼宜一边开门一边仰头跟他说话, “你不是月底才回吗?” 门推开,方幼宜进门把边上的灯打开,伸手准备帮忙纪临舟把行李箱推进来, “我以为你,” 走廊那边传来方淮昼朝着这边走过来的脚步声。 纪临舟脸上没有表情,只往走廊那侧看了眼,没等方幼宜说完话,直接抬腿把行李箱踢了进去,人也挤进门。 方幼宜仰头余光看见他的脸,表情有一晃而过的狠戾。 纪临舟将她拽进怀里,把身后半开着的门用力踢上,将她摁到门上亲她。 后背撞上门板,但被纪临舟的手掌扣住脖颈,整个人像是完全被他捏在怀里的动作。 唇上传来点刺痛,方幼宜挣扎了下,但跟前的人像一堵墙一样,完全地将她钳制住。 “纪临舟,” 她开口想要说话,纪临舟握着她的下巴低头凶狠地堵住了她的嘴,抬手把房间的灯关了。 方幼宜皱眉,意识到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伸手想推开他, “你别这样,我,” 灼热的呼吸就在耳边,纪临舟从她脖颈间抬起头,他的脸在黑暗中看的不太分明,只有一双眼睛漆黑,带着点难以形容的侵略。 他只盯着她看了会儿,低头继续堵住她的嘴唇更加用力和深入的亲吻她,舌尖**吮吸着,像是要把咬碎了吞掉一样。 方幼宜有点被他的目光吓到,咬着唇想避开他的吻。 纪临舟掰过她的脸,有些强硬地要她看着自己吻她,手掌托着她从门板上抬起来,让她的月系盖圈住他。 方幼宜被吻的有些透不过气来,觉得呼吸很紧。 之前每一次跟他亲密的时候都没有像这一次一样让她觉得难受。 她想纪临舟肯定是误会什么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滑落到唇边。 纪临舟吻她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下,鼻尖抵着停在她跟前,伸手用拇指擦掉她掉下来的眼泪。 方幼宜看着他,感觉到许久没有靠近的温度贴着自己,还有他的气息。 但很陌生的。 她用力去推他。 纪临舟按住她的手腕,手掌捧住她的脸颊,去吻她脸上还没干掉的眼泪。 呼吸交融着,吻缠绵而温热, 纪临舟一边吻她一边垂眸看着她,眼神滚烫而灼热,让方幼宜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意。 她张开嘴,低头去咬他的脖颈和肩膀。 纪临舟没躲开,手掌拢着她的后颈,指尖穿进她的发丝里,把她从他肩膀上拉起来,低下头,含吻住她。 极尽温柔的吻,反反复复,缠绵而缱绻。 方幼宜又掉了眼泪,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只咬牙骂他, “混蛋你……” 纪临舟没有说话,手掌箍着她的力度收紧了些,像是承认了她骂的话,再度凶狠而激烈地亲她。 走廊外的声音断断续续已经消失不见。 方幼宜被从门后抱到了沙发上,身体陷进去变得绵热像要即将化掉一样。 纪临舟半跪在沙发边上,解开了身上的衬衫,窗外雪地的光倒影进来,能看见他宽阔流畅的肩膀线条和紧实的肌肉。 方幼宜侧过脸,闻到他身上的气息,熟悉的,充满侵略的,即将要包裹住自己。 她起身推开他,想要离开。 纪临舟俯下身,一把捞住她,将人重新压到沙发上。 方幼宜感到害怕,同时又有种无名的恐惧和茫然。 她觉得今晚的纪临舟就像很早之前第一次吻她的时候那样,是让她感到陌生的,危险的。 “你误会了,” 方幼宜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想要解释今晚的事情, “我只是跟我哥,” 纪临舟再度吻上她的唇瓣,近乎蛮横地咬了咬她的唇瓣,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个。” 他俯身看着她,语气冷淡到有些漠然地,伸手捞起她的月要把人提起来抱在腿上。 吻灼烫而绵热,从下巴落到脖颈往下。 方幼宜感觉到他动作比以往都要重,但吻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缠绵。 “有没有想我?” 在很深而重的时候,她听见纪临舟在耳边问她。 方幼宜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会从沙发的边缘掉下去,手臂很紧地抱着他的月退,头发完全的散开掉落在地毯上, “不想。” 分不清是生理性的眼泪还是什么在往下掉流落到耳道里,冰冰凉凉的。 纪临舟低头握着她的月要,很慢但坚定地将她拉起来,吻她的额头,绵热黏腻的吻和他脖颈的汗水一起落下来, “可是我很想你。” 他说。 方幼宜侧过头,看着落地窗外面落满雪的山林,晕眩而失重的同时又觉得眼眶发酸。 怎么会有人这样。 一下温柔到融化掉,一下又冷漠得让人发酸。 她觉得自己可能开始有点讨厌纪临舟了。 讨厌他带给自己的这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 讨厌他。 她仰起头,手臂紧紧地圈住他的脖颈,也学着他凶狠地吻自己的样子,去吻他,张嘴不讲理地咬他的下巴和脸颊。 想要让他变得跟自己一样,要让他疼,又有点舍不得让他疼。 第42章 抽烟 “让你哥来管。” 结束时方幼宜的衣服已经完全的被汗水浸透, 纪临舟抱着她放在膝盖上,从身后拥着她。 两个人的衣服都没脱完,隔着湿透的单薄布料汗津津的贴在一起。 方幼宜面颊潮热, 发丝散开着从肩膀黏在脖颈和脸上。 她动了动,纪临舟从身后握着她的月要,手掌扣着她的下巴,从身后吻她。 室内的暖气开的很足, 方幼宜感觉到他胸膛起伏的心跳和呼吸声音。 “幼宜?” 乔敏从外面敲了敲门, “怎么还没下楼, 烧烤都快烤完了?你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烤点送上来?” 方幼宜后背僵硬了一下, 没有开口说话。 她感觉自己浑身脱水一般的,嗓子干哑, 连手指都是软绵无力的。 纪临舟从身后吻了吻她的肩膀,手掌着她还在微微绸动的小月复, 低声问, “怎么不回答她?” “幼宜?” 乔敏又扣了扣门,估计以为她出事, 伸手拧了拧门把手。 方幼宜听见声音, 紧张地去推身后的人,想让他离开。 纪临舟无动于衷,把人重新摁回去,帮她回答, “你们先吃, 晚点下来。” “纪临舟?” 乔敏在外面声音变高了点,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说完,估计是立刻意识到点什么, 外面的声音停了,过了几秒钟后传来点走远的脚步声。 方幼宜一直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眼角还是不受控制的溢出来些生理性的眼泪。 楼下烧烤的声音一直没结束,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乔敏离开后,纪临舟把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方幼宜感觉身体再度被拉进,身后的落地窗在白色的雪景里倒影,方幼宜看见自己完全的瘫软在纪临舟的怀里,忍不住抬手去捂住脸。 声音沙哑而颤抖,方幼宜很低的叫他的名字,她觉得自己发出的声音很陌生。 像黏腻的,即将融化的甜奶油。 她自己也一样。 纪临舟摁压着她,把她放下来,地面微凉,拖鞋早已经不见,方幼宜踩在地毯上,月夸骨被从身后握着,往浴室那边推。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弯腰的动作只是让两个人距离更加严丝合缝地贴近。 纪临舟揽紧她的月要,从身后托起她放到洗手台上。 浴室里的水流打开,热气渐渐升腾着,将镜面全部模糊掉。 方幼宜感觉到地板潮热,混着汗水和津也一起从缝隙间落在脚下。 镜面被抹开,纪临舟从身后深而重的吻她,拨开她脸上黏腻的发丝,离开她,把她横抱起来放进浴缸里。 — 楼下的烧烤还没结束,声音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落地窗那边传进来。 方幼宜从 浴室里出来,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纪临舟清理过,重新变得干燥。 她出来的时候纪临舟正在客厅的沙发前吃刚才方淮昼给她送上来的烧烤。 看见她出来,他抬头视线看她,表情很平静,放下手上的烧烤。 “去楼下吃还是叫人送上来?” 他头发还没吹干,额头全部露出来,英挺锋利的眉眼清晰而深刻。 此刻的样子跟刚才已经完全不一样。 方幼宜没有说话,走到岛台那边去喝水。 她嗓子哑的厉害,在浴室的时候纪临舟已经给她喂过一次水。 纪临舟坐在沙发上看了她一会儿,起身朝着她走过来, “生气了?” 他声音很轻,从冰箱里取出来电解质水,拧开递给她。 方幼宜没有说话,也没接水,只把手上的温水喝完又放下,起身走到床边。 纪临舟在岛台边站了片刻,似乎是隔着点距离在看她,过了会儿把水放下,拉开门,从房间离开了。 方幼宜回到卧室,玻璃门没有关,冷空气夹杂着外面的雪水味道透进来,冰冰凉凉的。 刚才那点困倦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身体酸痛还在,但意识却很清醒。 她不想下楼。 走过去把玻璃门关上,坐在床尾翻出来遥控器把投影打开,随机放了一部电影看。 是一部很早的韩国爱情电影,朦朦胧胧的雨天和雏菊,画画的少女和暗恋她的杀手。 方幼宜中学时期也看过类似的爱情电影,感情观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奠定。 希望有一个人出现,能够完全的读懂自己,拥有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的爱情。 不过当时出现的人是方淮昼。 永远温柔但又抓不到的哥哥,总会在很多她被需要的时刻出现,轻飘飘地丢给她一些似是而非的暧昧,而后又带着新的女朋友泰然的出现在她跟前。 方幼宜掉过眼泪,但也偶尔充满希望。 第一次去牛津找他那次,她已经做好表白的准备,甚至还专门跑到教堂去问过神父的意见,只不过没得到回答,生日会当天晚上表白的话还没来得及讲出口,就又见到了他的新女友。 相机里拍下来准备用来表白的照片也阴差阳错的被当时第一次见面还是陌生人的纪临舟删掉。 其实那个时候纪临舟应该就知道她对方淮昼的心思了。 电影画面昏暗,阿姆斯特丹的小镇,杀手在给少女修建小桥。 方幼宜目光认真的看着电影画面,思绪却在走神,她不知道纪临舟刚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又觉得跟他解释和方淮昼的事情又很没意思。 要解释什么呢? 说她只是曾经把方淮昼当成过少女时代的绮梦,说自己早就已经不喜欢他了,只是把他当成哥哥。 但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他从始至终也没对自己认真的说过喜欢,而且关于他们的婚姻,还有一年的时限。 只因为几次身体的亲密接触而产生的类似爱情一样的错觉,她就要把自己完全的剖开给他看吗? 房间门从外面推开,纪临舟端着餐盘进来。 方幼宜把电影关掉,爬上床打算睡觉。 “过来吃东西再睡。” 纪临舟把灯打开,在岛台那边开口叫她。 方幼宜闻到很香的食物味道,肚子确实也因为巨大的体力消耗而感到饥饿。 她抿了抿唇,放下遥控器,踩着拖鞋走过去。 青菜虾仁鸡蛋面,看起来很有食欲。 方幼宜坐在岛台边的高脚凳上,低头一言不发的吃面。 纪临舟在她对面,给她剥了橘子放到果盘里,推过去给她,转身冲了手从房间离开。 方幼宜吃完饭,看了眼剥好的橘子,拿起一瓣塞进嘴里。 酸的掉牙,她立刻吐了出来。 — 方幼宜第二天睡到快中午才醒。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上楼叫她。 她洗漱完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天气相当好,久违的大太阳,昨晚还厚厚的一层积雪已经化了一大半,雪水顺着树枝往下滴落。 到楼下的时候乔敏跟宋雨也才刚刚睡醒的样子,正在用餐区那边吃饭。 方幼宜过去跟他们一起吃东西,乔敏给她递过来果酱,揶揄的笑了笑, “没睡好?” 方幼宜愣了下,脸有点红,摇摇头, “没有。” 乔敏昨晚上去敲门,心里再清楚不过,也没逗她, “纪临舟他们一大早就去登山了,雪才刚刚化,估计现在上去还能拍到点好看的照片。” 方幼宜皱了下眉, “今天早上吗?” 乔敏点头, “对啊,我昨晚熬通宵了,今早还没睡就看见他们背着登山包走了。” 后面的山确实很适合登山拍照,但下雪后路段问题比平常也容易出事故。 程柠也从楼上下来,看见他们点头算是打招呼。 方幼宜发现她脸色似乎比起昨天晚上还要难看。 乔敏和宋雨显然也察觉到了, “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山庄这边有私人医生。 程柠摇摇头,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下午三四点钟,纪临舟他们还没回来。 方幼宜有些担心,乔敏安慰她没事,说他们年轻那会儿在国外经常玩户外冒险运动,比这危险系数还要高的都没什么问题,拉着她一起凑人头打牌。 方幼宜输了不少,但心思也不在这上面,直到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她才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行了吧,放心了吧。” 乔敏看出她的心思,也不玩牌了,一起从室内出去。 院子外面的雪还没完全化开,黑色的越野车停靠在门口。 江彻跟纪明哲先从车上下来,纪临舟过了会儿才从副驾驶上下来。 他没在外面停留径直进了屋。 “方淮昼呢?” 乔敏最先发现少了个人。 程柠脸色也有些不好,露出几分担心往车里看。 江彻手里拎着登山包,眼神似乎看了眼方幼宜,开口道, “受了点伤,先下山了。” “啊?”乔敏还不了解什么情况,以为是登山事故,“严不严重啊?” 纪明哲走到边上台阶就地坐下, “你这么关心干什么?你俩什么时候有一腿?” 乔敏拿起手边的鞋子直接朝着他砸过去,“去死吧你。” 方幼宜在门口站了会儿,上楼去了房间。 打开门,纪临舟已经脱掉了冲锋衣,只穿了件黑色的运动T恤正站在阳台那边抽烟。 听见方幼宜进门他也没转头,指尖夹着的烟也没掐灭。 方幼宜走过去,他才终于侧过脸垂眼看她,漆黑短发衬得他眉目极为深挺冷峻,额角有擦痕,带着点淡淡的血迹,显然还没清理。 外面树枝上的雪还没化完从枝头掉下来,发出点声音。 纪临舟收回视线,转过头去看阳台外。 烟在指尖燃着,青白色的烟雾漂浮在两个人中间。 方幼宜站在一旁看着他不说话。 纪临舟沉默着抽烟,过了会儿才低头看她,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方幼宜没说话,只伸手拿过他手上的烟,递到唇边,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 第一次抽烟,很快被呛到,她开始猛烈地开始咳嗽。 纪临舟往后倚靠着围栏,视线落在她脸上,注视了一会儿,夺过她手上的烟,掐灭掉。 “烟不是这么抽的。” 他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多少的情绪,只有眼睛在看她。 方幼宜抬起头,看着他眉骨上的擦伤,“不用你管。” “我没打算管,让你哥来管。” 他没什 么表情地挑了挑眉,语调极其平淡地说。 方幼宜瞪着他,眼圈有些红,忽然抬手用力地捶打了一下他的胸口。 纪临舟握住她的手腕,盯了她一会儿,像是笑了下,而后欺下身,捧起她被呛的通红的脸,贴上她冰凉的嘴唇。 第43章 融雪【一更】 “这是表白吗?”…… 室外冰凉的空气里似乎还夹杂着未化掉的雪。 方幼宜感觉到他唇瓣贴上的瞬间带来的烟草的气息跟她的混合在一起。 冷冷的, 像带着薄荷味的硝烟的感觉。 脸颊有些冷,两片贴在一起的唇瓣近乎麻木,像视线外挂在树枝上还没消融的冰。 纪临舟握着她的肩膀, 舌尖撬开牙齿抵开她的嘴唇,长驱直入的深吻,灼热的气息被渡进口腔里,灌入身体。 方幼宜觉得眼睛酸胀, 刚才吸进肺腹里的烟草让她难受, 她侧过脸想要避开这个吻。 纪临舟却似乎察觉到她回避的动作, 忽然用力,掰过她的脸, 用身体把她抵到身后的墙上。 鼻尖抵在一起,纪临舟手掌扣着她的后颈, 低头看她,呼吸和睫毛扫过她的脸, 眼神有种冷淡而平静地侵略, 漠然的执拗。 方幼宜胸口呼吸起伏,没有说话, 只抬起眼看着他眉骨上擦伤的痕迹, 抬手碰了下, “疼吗?” 她听见自己问。 纪临舟视线沉沉盯着她,没有回答,只按住她的手,低头又吻住她。 手腕被按住的力气很重, 但吻却很轻,轻一下重一下的啄吻,含吮着她的唇瓣, 辗转着,强势却并不进入。 方幼宜仰着头,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本能的张开嘴。 冰凉的空气顺着唇舌交缠的缝隙透进来,舌尖也顺势抵进来,纠缠着吮吸到一起。 脸颊被握住,吻不断地抵入,加深。 “四哥。”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方幼宜一把推开人。 纪临舟动作停顿了下,从阳台边进去。 纪明哲手里拿着药箱直接进来了,并不知道方幼宜在楼上, “你来干什么?”纪临舟声音有点冷。 纪明哲愣了愣,把手上的药箱往沙发边上放过去, “给你送药啊,你怎么,” 纪明哲忽然注意到阳台那边有人,立刻意识到点什么, “行,我先撤了,你自己上药。” 他转身出去,把门带上。 方幼宜整理了下情绪,把刚才被扯开的衣服重新穿上,从阳台进来。 纪临舟没有去拿药箱,而是走到岛台边倒了杯水,递给她。 方幼宜没接,只是看了眼沙发上的药箱,问他, “我哥呢?” 纪临舟仰头把手里的水喝完,目光没看她,语气漠然, “没死。” 方幼宜站在原地看着他,被吻过的唇瓣还有些发麻,但此刻眼前的人却冷漠的实在陌生,她没有说话,迈步往房间外面走。 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有什么东西被用力丢到桌上的声音,啪的一声。 “你是打算为你哥跟我冷到底?” 纪临舟声音冷冷的从身后响起,很明显地是生气了。 方幼宜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他。 下午四五点钟,房间里的光线已经变得有些暗了,纪临舟站在屋子中间,眉骨上的伤口已经有些结了痂,此刻脸上面无表情。 方幼宜视线到两个人中间茶几桌面上,药箱还放在那里没动,还有一只刚刚被他用力掷到上面的银色的打火机, 纪临舟朝着她走过来,低头看她, “我也受伤了,你哥打的。” 他语气平静,目光也很平静,审视地看她的表情。 方幼宜鼻尖发酸,转过脸避开他的视线,“你们谁先动的手?” “我。”纪临舟毫不在意,口吻近乎冰冷。 方幼宜不解的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会儿,转过身, “过来帮我上药。” 他打开灯,坐到沙发上,仰头看着她,摆明了一副今天非要她给自己上药的样子。 方幼宜站在岛台边,手掌攥紧了几分,脚步迟缓地走过去,拿起沙发边上的药箱。 结痂的部分要先清理掉,然后再消毒。 方幼宜没有给人上药的经验,动作僵硬而直接,也没管会不会让他疼。 眉骨上的痂清理掉了,她用棉签沾上碘伏去消毒,棉签才碰到伤口。 纪临舟忽然摁住她的手, “疼。” 他抬眸看她,目光直直的,语气却毫无波澜。 方幼宜动作停顿了下,脸上没有表情,只抽回自己的手,但上药的动作还是放轻了很多。 清理完伤口,她把药放回箱子整理好。 纪临舟一直注视着她,看着她动作,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站起身,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 方幼宜听见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刚才吸入过肺腑的烟草气息味道又漫开。 “我本来没打算跟他动手,你人还在这里,当着你的面用拳头解决问题,多少都显得我这个人不怎么样,但你哥他非要搅合进来,挑衅我。” 烟丝燃烧,他声音很平静,像是终于开口在解释, “那就不能怪我,反正你也知道,我从来算不上什么好人。” 方幼宜想到他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异常的行为, “因为我跟他在露台边说了几句话,这也算挑衅?” 纪临舟把烟从唇边拿开,侧过头看她, “如果跟你说话的是其他男人,我不会认为算什么挑衅。” 方幼宜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话。 有些问题在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说破过,但他们都再清楚不过。 纪临舟视线落到阳台外挂着雪的树枝上, “他心里打什么主意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媒体杂志那边也就算了,泡温泉也能刚好碰到一起,如果我没有来,等你们下了山,到时候传到港城的会是什么消息?我一个字都不想知道。” 他语气一直很淡漠,只有最后那句“我一个字都不想知道”不太一样,有点受伤的感觉。 方幼宜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居然会认为纪临舟会在她面前流露出受伤的语气。 她沉默了会儿, “你不是说你月底才会回来吗?是因为知道他过来所以提前回来吗?” 纪临舟背对着她抽烟,没有说话。 他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回港城这半个月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从江城回来后那种一点即燃到快把理智烧光的情绪也能够收敛自如了。 尽管还是每天都会从一堆等着处理的工作中抽出时间跟她打视频,但告诉自己也不过是正常维系异地夫妻关系而已。 从江彻那边知道她要来山庄,把港城和纪家都暂且丢到一边,订了机票回来,大晚上下雪开车上山来见她,结果看到她跟方淮昼在阳台靠的那么近在聊天,所以像个白痴一样妒火中烧? 尼古丁浸入肺腑,纪临舟觉得情绪好像平静了些, “不是,”他把烟掐了,淡淡道, “想见你,所以提前回来。” 方幼宜愣住,没有说话。 阳台外挂在枝头上一直摇摇欲坠的雪终于掉了下来,发出声响。 房间门一直没有关,脚步声从走廊响起,有人停在门口扣了扣门。 是江彻。 他刚刚安排人送了程柠下山去方淮昼那边,之前负责送方淮昼去医院的司机也打了电话过来说情况。 “司机那边说已经送到医院了,”江彻没进来,站在门口说话, “没什么大问题。” 他视线在两人中间扫了眼,把门带上离开。 纪临舟走到外面阳台,手撑在围栏边缘,回过身看她, “你现在可以下山去看他了。” 方幼宜没动,目光看着他不说话。 纪临舟神色平静,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先转过头,继续看阳台外。 方幼宜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被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罩住,收拢拉紧,她转身拉开门,走出房间,用力带上门。 门从外面关上,脚步声渐渐消 失,走远。 纪临舟手撑着围栏,冷空气带着冰凉的雪水气息侵入被烟草浸染过的肺腑。 嗓子干哑的有些发疼,他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又有点想抽烟了。 烟瘾好像越来越重,可能有一天自己会死于肺癌。 身后关上的房间门猛然又被人从外面一把用力推开。 “你明明早就知道,” 方幼宜又回来了,她握着门把手,站在房间门口,嗓音难得失控, “你明明早就知道!” 她眼底泛着红,瞪着站在阳台边背对着自己的人。 纪临舟肩膀微顿,转过身看她,喉结滚动了下,嗓音平静, “知道什么?” “我喜欢过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都删掉了我相机里的照片吗?从一开始你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吗?我为什么会嫁给你的原因,你不是都知道吗?” 复杂的情绪翻涌着,方幼宜看着跟前的人,把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进退两难,好像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但是明明从一开始纪临舟就是知道的,她是喜欢过方淮昼的。 但现在他又想让自己干什么呢,否认曾经自己确实产生的过的情愫?还是证明自己现在身为他的纪太太不会再跟任何男人有什么? 纪临舟没说话,只看了她一会儿,迈步靠近,停在她跟前, “我知道。” 他伸手蹭了下她发红的眼角,低头看着她, “你眼光很差劲。” 他语气平淡,脸上表情也冷静到有些漠然。 方幼宜怔怔地看着他,愣了几秒钟,抬起手打他。 “为什么打我?”纪临舟握住她的手,漫不经心地问她,“我说错了吗?” 方幼宜说不出话,眼眶发酸到有些胀痛,眼睛也越来越红,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一样。 她努力的想要忍住,不想在这个时候在纪临舟面前掉眼泪。 纪临舟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的眼睛。 眼泪还是猝不及防掉了一滴下来。 方幼宜转过脸,想要离开。 纪临舟伸手拽住她,把人拉回来,托着她的下巴,用指腹蹭掉她的眼泪。 他低头看了看,面无表情地舔了下, “咸的,是为他掉的还是为我?” 方幼宜愣住,目光有些怔然的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但人被他禁锢着在怀里,无法动弹。 房间里一片安静,室外的冷风从玻璃门吹进来,有雪水融化从阳台往下滴落的声音。 “我是知道你喜欢他,” 纪临舟沉默了会儿开口, “但这并不影响我依旧会吃醋,嫉妒,会想要你在我跟他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选我。” 他垂着眼看她,停顿了片刻, “会想要你像现在这样为我留下。” 方幼宜沉默了会儿,艰涩地开口, “那是以前,我已经不喜欢了。” 纪临舟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目光注视着她, “现在呢?” 方幼宜没有说话。 她在感情上一直都很简单,直白的单线条,喜欢谁和不喜欢谁从来都是明确的。 “要不要换个人喜欢。” 纪临舟看着她,抬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喜欢我,我比他好,也会比他珍惜你。” 方幼宜有些哑然,视线对上他的眼睛。 纪临舟表情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 “去江城是为了找你,从港城突然回来冒着雪开车上山也是因为想见你。 从来都不是因为什么工作和莫名其妙找人打架。 方幼宜,都是为了你。” “你,” 方幼宜目光怔怔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听过纪临舟说这么多的话, “这是表白吗?” 纪临舟微愣,垂眸跟她对视,无意识地抬了下眉, “或许是。” 方幼宜鼻尖有些泛酸,推了他一把,声音带着点哭腔, “什么叫或许是?” 纪临舟没说话,只抬手拨开她的头发,迈步上前,低头吻她。 从江城开始他就一直在想,自己对方幼宜到底是种怎样的感情。 不甘、好奇、征服、生理? 他都想过,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都不是。 从教堂祷告室里听到她对另一个男人的表白开始起,他想要的,一直都是被她爱上。 被引诱的人一直是他。 不是占有,不是做/爱,而是被她爱上。 他想得到她的爱,也愿意毫无保留地先献出自己的。 第44章 小猫宝宝【二更】 “你笑什么?”…… 在山上待了没几天, 港城那边就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集团年终还有好几个重要会议等着开,以及一堆需要当面的签署文件。 纪临舟这趟回来原本就是抛下一堆工作, 也不能继续拖延下去,开了几次视频会议后就让徐易订好回港城的航班。 方幼宜跟乔敏几个人又在山上多待了两天,等到雪完全化掉了才下山。 一回到市区方幼宜就先跑了两趟医院,去看了看老太太, 又去看了方淮昼。 方淮昼受伤要严重不少, 纪临舟下手不轻, 脸上挂了彩腿也打了石膏。 是程柠一直在医院照顾他。 方幼宜带了花和水果过去,在医院走廊门口看见了拿着热水壶出来准备打水的程柠。 跟前几天在山上的时候程柠看起来更憔悴了点, 素颜,没化妆, 很难跟几个月前在网上艳光四射的杂志女模特联系到一起。 程柠看见她有些意外,目光似乎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看了眼, 眼神有点异样, “你怎么过来了? ” 方幼宜跟程柠并不熟,也没多想, “过来看看我哥, 他还好吗?” 程柠点头,表情看不出多少情绪,眼神却很冷, “嗯,已经没什么事了, 你要进去看他吗?” 方幼宜想了想,把花和水果给她, “不用了, 这个你帮我带进去就好,我是帮纪临舟来道歉的。” 程柠接过花和果篮,什么也没问。 方幼宜从医院离开后先去了趟实验室那边,老周每次寒假总是忘记实验室里的那些植物,全靠他们几个留在京北的学生自觉回去浇水。 方幼宜到的时候发现前几天已经有人来浇过水,她也没什么要做的,就去了自己的工位那边把之前相机里的照片都整理了下,打算带回去自己再做个合集。 放假以后不用再去实验室时间一下子变得多了起来,方幼宜每天就是在家陪小猫,有空就去医院陪老太太聊天。 晚上纪临舟会打过来视频,大部分时候其实不怎么讲话,方幼宜在这边陪着小猫玩,纪临舟在那边处理工作。 关于小猫的名字还没取好,方幼宜就只先叫它宝宝。 纪临舟第一次从视频电话那边听见她叫宝宝的时候从正在处理的文件里抬头问她叫谁。 方幼宜当时也没多想,很自然地说在叫小猫。 纪临舟在那边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不过当天晚上方幼宜洗完澡准备睡觉,纪临舟让她不准挂电话,她在视频电话这边看着他用很不一样的声音和语气,一边做着,一边叫她宝宝,她才有些明白过来她叫小猫宝宝时候他的反应是因为什么。 临近年底,方老太太终于出院。 方幼宜去医院接她回了趟方家,陪着她吃了顿饭就离开去了机场。 纪临舟过年暂时没办法从港城回来,但给她订了去港城的机票。 方幼宜想了想,反正在京北她除了回方家看老太太,大概率也会自己一个人过年,索性答应去港城跟纪临舟一起。 行李提前已经收拾好,纪临舟安排的司机送她去机场。 落地港城时间是上午十一点。 纪临舟原本说过来接机,但下了飞机后方幼宜才收到他的消息说公司那边又有重要会议要开,没办法亲自来接她,让徐易开车 过来了。 两个人从上次分开又有一周多没见,方幼宜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也不好耽误他工作进度。 徐易的车停在机场大厅外面,方幼宜一出门就看见了。 “太太。” 徐易过来帮忙提着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谢谢,麻烦你了徐助理。” 方幼宜在机场大厅里就已经脱掉了身上的大衣外套,只穿着针织裙,但还是觉得有些热。 港城的冬天和京北温差太大,她过来的时候虽然考虑到了,但也没想到温差这么大。 徐易拉开后排的车门, “太太客气了,纪总让我送您回酒店,或者去他的半山别墅也行,看您。” 方幼宜坐上车, “去酒店吧。” 半山别墅她还没去过,纪临舟也不在,她一个人过去也不自在,还不如住酒店。 徐易点头,把车门带上。 到达酒店的时候刚好是中午用餐时间,行李拿上顶层的套房。 徐易问要不要让工作人员送餐,或者去楼下餐厅吃饭也行。 方幼宜都没选,只让徐易先回公司去忙,她自己安排就好。 酒店旁边就是维港,方幼宜上次过来住的也是这家酒店,不过那次她根本没什么心情,也没出去逛过。 今天刚好时间还早,她过来也没带合适的衣服,可以出去逛逛街顺便买几件衣服。 港城她之前也来过,还跟老周和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一起来港城这边的植物园参加过学术研讨。 不过像今天这样随便闲逛还是第一次。 方幼宜在附近随意的逛了一圈,找了家茶餐厅吃了午饭,又去商场买了几件适合的衣服,才慢慢往酒店走。 下午四五点钟,纪临舟估计还没从公司忙完。 她提着几只袋子,慢吞吞进电梯,刷卡开门。 手才碰到门把手,门从里面先一步打开。 方幼宜猝不及防地被拉到一个有些熟悉的怀抱。 她愣住,手上的房卡先掉在地上。 身影落下来罩住她,鼻息间是久违而熟悉的气息,纪临舟捧着她的脸,低头不由分说地吻上她。 方幼宜大脑还没太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伸手抱住他,手上的几只袋子也跟着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不是……” 方幼宜后背撞到墙壁上,但头被很稳地托在他掌心。 纪临舟打断她,俯下身继续吻她,舌尖抵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的深吻。 直白而强势的吻让方幼宜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仰着头,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张开嘴唇,也探出舌尖,试着回吻他。 纪临舟动作停顿了下,肩膀推着她的身体到墙上,重重地抵着她。 呼吸喷洒在耳边,交织着。 “等了一个多小时,以为走丢了,都打算出去报警了。” 他贴着她的唇角,声音很低,像是开玩笑又不太像。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方幼宜没忍住轻声反驳。 纪临舟没说话,只一动不动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低下头,一下一下的啄吻她。 触碰,含吮,分开。 从她的嘴唇,到鼻尖,到眼睛。 方幼宜抬手捂了下眼睛,被他这样的亲法逗笑。 纪临舟顿了顿,捏着她的下巴,低头看了看她,也笑了下,但语气挺严肃地问她, “笑什么?” 方幼宜摇头,收起笑, “你不是忙工作吗?” 她故意板着脸, “都没空去机场接我。” 纪临舟视线看了她一会儿,把她的衣领整理好,仔细地看她, “嗯,我的错。” “后面的时间全部都只用来陪你。” 他牵着她的手,把掉在地上的袋子捡起来,踢上房间门,拉着她进去。 第45章 山顶缆车 也许更早见过 落地窗对面就是维港。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 但隐隐能看见点水面的光影。 方幼宜原本以为他们见面后会先接吻,然后**,像之前那样, 用身体来沟通,表达对彼此的想念和不好直接说出口的话。 但并不是。 纪临舟拉着她进屋换了衣服就带她去了外面的餐厅吃饭。 方幼宜中午在茶餐厅随便点的餐,吃了菠萝油,本来并不觉得饿, 但餐厅的主厨厨艺实在太好, 她还是没忍住吃了不少, 餐厅从窗口能够看见底下维港的烟花和灯光。 两个人像普通的情侣那样,简单的吃完一顿饭。 餐后方幼宜觉得肚子吃的撑, 纪临舟去便利店给她买消食片。 她站在马路边的围栏看他,想到上次自己好像也是这样吃太多到肚子不舒服。 港城的晚上比白天要漂亮, 街道人流涌动,这边的步行街离维港很近, 周围有不少游客在拍照, 还有一些拿着相机和拍立得问要不要拍照的。 纪临舟买完水从便利店出来,他身上只穿了件黑衬衫, 黑色短发随意的撩到脑后露出额头, 眼神在人群中找她,神情流露出很少见的少年气,难以描摹的感觉。 方幼宜看着他,没开口叫他,她喜欢看他这样的表情, 跟他平常总是冷漠平静的样子很不一样。 路边拍照的人似乎把他当成了游客,走过去跟他说话,问他要不要拍照。 方幼宜看见他摇了头, 又走到边上拿出手机像是要给她打电话。 她想到他在酒店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担心再不过去他可能真的以为自己走丢了,从人群里跑出去,走到他跟前。 纪临舟看见她,收了手机,脸上表情有点严肃, “去哪儿了?” 他走过去,低头看方幼宜,好像是检查她有没有什么地方坏掉了一样。 方幼宜被他这种紧张的眼神打量着,心里忽然很轻的动了下。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用这种小心翼翼的好像她是什么很脆弱的易碎品一样的眼神看过她。 每次在舞蹈室里摔的很疼,膝盖和小腿带着淤青,她都会想象自己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不会感到任何疼痛的硬物。 “在旁边。” 方幼宜张开手臂,让他看自己。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把买的消食片剥开给她,拧开水。 方幼宜仰着头,把消食片咬碎嚼掉了,又喝了一大口水。 纪临舟看着她,像給 小朋友整理头发一样帮她理了理掉在鬓角的碎发,方幼宜抱着喝了一半的水仰头看着他笑了, “你这样好像,” 她忽然卡壳,想不出怎么形容。 平常在实验室里她一直都话很少,某种程度上其实是缺乏跟人沟通的能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纪临舟面前,她好像话变得多了很多,只不过是个词穷的话痨。 纪临舟原本还在等着她说完,看她说到一半又皱着眉,好像不知道继续,忍不住挑了下眉, “像什么?” 方幼宜摇摇头,把水拧上,很诚实地说, “卡壳了,我词汇量太贫瘠了。” 纪临舟没嘲笑她,只点了下头, “那等你想到再说。” 路边的人来来往往的,有些拥堵。 纪临舟牵着她往前面走, “现在回酒店还是走走再回去?” 方幼宜想了想, “先走走吧,我之前来港城都没怎么逛过。” 两个人在维港逛了会儿,纪临舟开车带着她又去了趟太平山,从山顶能够看见整个港城的夜景。 晚上八点多,缆车还没关,很多游客都在排队。 方幼宜几年前跟老周他们来开研讨会的时候也来过这边,不过当时并没有坐缆车,时间太紧,钟静又有点恐高。 但很多年前她倒是一个人坐过一次,从山脚到山顶,不过当时满心都是另一件事,压根没心思欣赏什么夜景。 “要不要去看看?” 实际上纪临舟有套别墅就在山顶,露台那边就能够看见比缆车上视野要更好的夜景。 方幼宜点头。 纪临舟把车停好,跟她一起过去排队买了登山缆车的票。 游客很多,大部分都是内地过来的跨年的。 跟人群挤在一块有些格格不入的,纪临舟全程都很紧的牵着她的手。 肩膀摩擦着,方幼宜感觉掌心泛起潮热的热意,纪临舟的也同样。 缆车到达山顶观景台的时候,人造灯光全部亮起,像白昼一样,整个港城的夜景都在跟前。 两边的游客都拿出手机和相机在拍照,旁边有两个女 生把相机塞给方幼宜,让她帮忙拍一下。 方幼宜都不知道相机是怎么到自己手上的,但还是接过,很认真地帮忙他们拍了照。 “谢谢,我们也可以帮忙你们拍?” 女生拿过相机,很热情的提议。 方幼宜愣了下,侧头看纪临舟。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觉得纪临舟应该是不喜欢拍照的。 “麻烦你们帮忙我们拍一张合照。” 纪临舟却很直接的把手上的西装外套和水放到一旁,揽着方幼宜的肩膀,走到一旁。 方幼宜愣了愣,感觉到缆车后的人造灯光从身后照过来,她仰头去看纪临舟。 视线里只一截冷厉好看的下巴线条,她仰了仰头想去看他的表情。 但被一旁的人撞了下肩膀。 纪临舟把她揽过来一些。 对面帮忙拍照的女生举着相机, “诶,看镜头呀。” 方幼宜听见对方的声音,转过脸去。 等着拍照的人太多,方幼宜表情都还没来得及管理,闪光灯已经亮起。 “哎呀没拍好。” 女生看相机,“要不你们再拍一张?” 身后的人已经挤了过来,把拍照的位置占据了。 “拍不了了,你们要不先看看照片?”对面女生把相机递给他们。 纪临舟接过相机,低头看了眼, “不用了,就这张吧。” “好,那加一下微信,等我们回到酒店就把照片发给你。” 女生拿出手机。 “手机。” 纪临舟垂眼看方幼宜,偏了偏头示意她。 方幼宜愣了下,把手机拿出来,在对面女生带着笑意的目光下跟她互相加了微信。 从山上下来后方幼宜心情变得很好,开车回酒店的路上她把窗口打开了一些,让风从外面灌进来。 纪临舟开着车,侧头看了她一眼,又把车窗升上去一点。 “你小时候一直在港城吗?” 方幼宜忽然很想问问纪临舟关于他以前的事情。 上次吃火锅的时候跟乔敏他们聊天,她知道乔敏和宋雨他们都是很早就在港城这边的国际学校念书,所以跟纪临舟认识。 “嗯,差不多吧。” 纪临舟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况, “大学快毕业才去的牛津。” 宁絮身体一直不太好,加上纪承文去世后纪家暗流涌动的,纪临舟放弃了高中毕业就出国的打算,大学在港大念了几年书。 “大学快毕业,那时候你几岁?”方幼宜侧着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很好奇的样子。 纪临舟垂眸看了她一眼,略微思索了下, “二十?二十一?不太记得了,问这个做什么?” “二十,二十一?”方幼宜低头喃喃自语,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你比我大四岁。” 纪临舟觉得好笑,点了下头, “嗯,四岁,那会儿你多大?” 方幼宜忽然叫了一声, “我们可能那个时候就见过呢!” 纪临舟侧过脸看她, “那个时候?” 方幼宜点头, “我十六岁的时候来港城参加过一个芭蕾剧团的海选面试,在港城待了好几天呢,说不定我们见过。” 港城也就那么大,她那时候虽然是跟方菁一起过来的,因为并不想成为芭蕾舞剧演员,所以心里已经预谋着一场叛逆,在去面试的那一天方菁刚好临时有急事把她送到剧院门口就走了,她一个人跑掉了,在港城四处游荡了一整天。 太平山顶的缆车就是她那个时候自己一个人去的。 纪临舟闻言神情挺认真的想了想, “回去看看具体时间,也许真的见过。” 方幼宜并没有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了这样的假设以后,自己跟他之间好像显得没有那么多年的空白,多了种很特殊的连接。 这种连接,让她觉得很开心。 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一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在到处跑,方幼宜早已经累的不行。 纪临舟抱着她去浴室,帮她在浴缸里洗完澡。 第46章 吻和拥抱 融化掉的兔子 方幼宜头发还没吹, 湿着的发丝往下掉,落在身后的床上。 纪临舟起身去拿吹风机过来给她吹头发。 房间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维港,还能看见海面上的灯光。 方幼宜趴在床上看了会儿, 过去拿自己手机。 晚上在缆车那边帮忙他们拍照的那个女生几分前把照片发了过来。 方幼宜点开照片。 观景台身后的人也入了镜头,纪临舟揽着她的肩膀,两个人都看着镜头,方幼宜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僵硬, 不过纪临舟居然对着镜头露出了个笑, 是那种很少见的、出于开心才会出现在人脸上的笑容。 有点像, 方幼宜想到他们在托斯卡纳的那间酒店里,纪临舟问她明天要不要再约好一起出去时候她点头答应, 他那个时候好像也是这样朝着她笑了下。 她心里微微动了下,又想到之前旧手机里的短信, 觉得有点疼。 纪临舟拿了吹风机朝着床边过来,看她趴在床上以为她在玩手机, 伸手抽走了她手上的手机, 单手把人抱起来到床边给她吹头发。 长发湿淋淋的垂在肩膀,纪临舟伸手拨开她的头发, 指尖穿过发丝。 他动作很温柔, 也有足够的耐心。 吹风机的声音呼呼的,暖风从头顶和面颊上吹过。 方幼宜脸颊上有水珠落下来,她抬手擦了下。 纪临舟把吹风机关了,低头看她脸上沾的水珠,伸手用指腹帮忙她蹭掉。 两个人视线对上, 方幼宜先笑了。 纪临舟没笑,脸上表情挺平淡的,但把吹风机丢到一边, 伸手把她抱起来俯身压下来,手捏着她的下巴用力亲了下,有点凶地问, “笑什么?” 他呼吸喷洒在耳边,有些痒痒的。 方幼宜没忍住缩了缩脖颈, “痒。”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手顺着她的浴袍衣襟往下拨开,掌心按住揉捏。 他动作很慢,眼睛一直在看她。 方幼宜忍不住挺了挺月要,脸有些红。 纪临舟低头看着她,像是故意一样,手掌不紧不慢地揉捏着她。 方幼宜发出很低的呜咽声音。 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有做了,身体的记忆和每文感度苏醒的很快。 “你别这样,” 方幼宜低声说,伸手去拽他的手掌,但不知道是想让他离开还是不想。 纪临舟假装好像完全不懂,低头吻她的脖颈,手掌沿着往下落到她微微发颤的小月复上,慢慢扣住,用手指和掌心去拢住她, “有没有想我?” 方幼宜呼吸有些短促,时快时慢的,完全被他的掌心拢着,意识也同样的, “嗯,” 她侧过头,把脸埋进他的肩膀下,手掌抱着他的手臂,避开他注视的目光。 “嗯是什么意思?” 纪临舟掰过她的脸,低头吻她,非要她看着自己,有些重地动作, “想还是不想?” 方幼宜喘息声溢出来,眼角也忍不住渗出来生理性的眼泪,咬他的手臂,几乎是带着点哭腔的说, “想,” 纪临舟翻过身,托着她放到膝盖上,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找到合适的位置,仰起头扣着她的后颈开始吻她。 跟之前每次都不太一样,方幼宜感觉自己像快要融化掉的黄油一样,很紧的跟他贴在一起。 想要得到更多。 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颈,也学着他亲吻自己样子,回吻他。 可能是真的太久没有见他,她比想象中要更加想他。 纪临舟好像被她这种有些羞怯又大胆的热情点燃,在她近乎断断续续的吻后终于没忍住扣着她的后脑勺回吻过来。 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维港,倒影出海面的景色,也同样隐隐的能够倒影出床边相拥着的两人。 方幼宜身体被拉进熟悉灼热的怀抱,纪临舟吻她的脖颈和耳朵。 他们面对面的看着对方, 方幼宜感觉全程心跳的很快,又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纪临舟扣着她的后颈,深深的吻她,一边揉捏着她的脖颈,一边掌着她的月夸骨进得很深,几乎完全的贴在一起。 饱满到近乎口口的感觉,方幼宜仰着脸,随着起伏的所有的吞咽和呼吸都被纪临舟占有着。 熟悉的溺毙一般的感觉又将她淹没。 纪临舟仰着头看她,握着她的月要让她自己调整着动作,低头含吻着她。 方幼宜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指间穿过他短而坚硬的黑发。 辗转着,碾磨着。 又深又重的,每一次都缓慢而坚定。 他抬手拨开她几乎被口口完全打湿黏在脖颈和月匈前的黑发,扣着她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 方幼宜用手背捂着脸颊,不想让他看自己此刻的表情。 纪临舟按着她的肩膀,拨开她的手腕,吻她的掌心,又抬起身握着她的脸颊吻她的鼻尖和下巴, “方幼宜。” 他开口叫她,又把她拉近一些,钉得慢而重,跟她说话, “小猫的名字取好了吗?” 方幼宜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被口口泡的昏昏沉沉的,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有些懵, “什么?” 她眼睫被生理性的泪水早已经全部打湿,鼻尖泛着红,此刻看着他的表情有种很天真的感觉, “小猫?小猫……怎么了?” 纪临舟掌心很紧地贴着她的月夸骨,把她往上提起又放下,吻她脖颈上落下来的汗水, “不是要给小猫取名字吗?” 他声音不是很清晰地落进她的耳朵里,推出,又再度。 过于清晰的触感,几乎能够感觉到绷起的青筋脉络,方幼宜忍住想要发出声音的冲动,只很紧地搂住他的脖颈,把脸埋进去不说话。 “取好名字了吗?” 纪临舟把她的脸抬起来,看她此刻被口口到有些失神的样子。 方幼宜摇头,只能发出单音节,又很可怜地要去抱他, “没,” 纪临舟台起她的月要,离开她,手掌很紧地扣进她的指缝里,借着力道把她的身体抬起来,平稳着呼吸继续跟她说话, “那天你不是在电话里叫它了吗?” “电话……?” 方幼宜大脑断断续续的被冲击着,有些空白,皱了皱眉看他,鼻翼很小弧度地翕动着,神情茫然, “没有……啊,” 她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完,又被纪临舟扣着月要很恶劣地按下去,吃掉他。 “你……” 她眼泪往下掉了掉,有些受不了的想要半途而废,早已经没有力气,只能被他带动着吞吐。 “你叫了。” 纪临舟看着她的脸,很笃定地说,手掌把她的月系盖并起,台到自己的月要后,让她贴着自己,起伏得动作变得乱而快。 “我,没有呀……” 方幼宜声音也被一起装碎,月复贴着他的,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他鼓涨的肌肉动作。 “宝宝。” 他忽然开口,手掌拨开她乱掉的头发,看她乌润潮湿的眼睛, “宝宝,” 纪临舟注视着她,很近距离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他突然笑了下,又抬起手蹭了下她脸颊上落下的汗水, “你是不是这样叫的?” 方幼宜有些呆愣住,看着他没有发出声音。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外属于维港海面的冷蓝色光线透进来,忽明忽暗的。 纪临舟的五官依旧看起来英俊而深挺,冷隽凌厉的眉眼,薄梢的唇,但却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唇角的弧度因为刚才的笑容而微微勾着,眼睛很黑,看着她的目光专注而耐心,眼神是方幼宜从没被注视过的、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 但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看到融化掉了。 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被叫宝宝的感觉。 “方幼宜。” 纪临舟叫她的名字,好像以为她在发呆。 方幼宜视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嗯。” 她应声,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很想一直一直被他用这样的眼神和目光注视着。 所以她伸出手,呆呆地去碰了下他的眼睛。 纪临舟又笑了下,抓住她的手, “是不是?” 方幼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吸了吸鼻子,本能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宝宝。” 她学着他刚才的口吻,又亲了亲他,有些莫名地说, “我喜欢,” 纪临舟似乎愣了下,看着她没有说话。 方幼宜感觉到身体里的很明显地彰达,她有些不舒服,想离开,却被扣住摁下去。 方幼宜皱眉看着他,推了推他的肩膀,有些难受地说, “你,不要再变大了。” 纪临舟仰头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手掌按着她的月夸骨,忽然把她翻过身压在身下,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方幼宜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近乎窒息的饱满感立刻像涨潮到完全溢出一般包裹住她。 纪临舟从身后拥着她,月退很紧地缠在一起,掌心灼烫的温度让她止不住的想要抬高月要,想要离开。 床单被完全的揉皱,变乱。 方幼宜往前拽着被子想往前爬,脚踝又被握住,拉回来。 纪临舟沉默地着扣住她的月夸骨,月系盖被折起来,推到跟前。 发丝被浸透黏在后背上,又被拨开。 生理性的眼泪和彼此交融的口口都混合在一起,方幼宜感觉口口到沿着被握住的位置往下滴落。 纪临舟手指捏着她的脸颊,一边很重地钉进,一边拉着她的胳膊让她转过身跟自己对视。 呼吸的频率变得断断续续,伴随着难以忍耐的奇怪声音。 方幼宜被装到床边,后颈和月要一点一点的往下,几乎半个身体都快要掉下去。 乌黑的长发散开弧度,能够从对面的落地窗看见自己此刻样子。 纪临舟扣着她的月退根,用力地揉进,留下深深浅浅的。 方幼宜忍不住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很可怜地哭, “我,要掉下去了……” 她感觉到失重而悬空的感觉,理智几乎要被另一种难以掌控的情绪冲散。 纪临舟沉沉的看着她,没说话,只继续更加大幅度地钉入她。 汗水从他下颔往下滴落到她的脖颈和锁骨。 方幼宜仰头视线里看见他的脸,冷厉漆黑的眼浸满潮热而黏腻的口口。 月退根被重而频繁的接触磨擦的发疼,越来越深,完全地到底,没入。 所有的感官好像全部都丧失,方幼宜感觉整个月复都在剧烈地绸动,倒立的视线里窗外的维港变得模糊而晕眩。 她听见好像听见自己发出很陌生的声音。 像尖叫,像哭泣,又像只是过于频繁的呼吸。 手臂也跟着失去重量,几乎垂落到地毯上。 思绪纷乱,她好像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一只被纪临舟欺负到融化掉的兔子,丧失意识,困在床上,被他关在酒店的房间里,出不去了。 意识飘忽而混乱,像幻觉,又空白。 却又忽然落到一个温热而缠绵的怀抱。 吻和拥抱,汗液和眼泪都被温柔的吻掉。 纪临舟抱起她,掌着她的脸颊,拨开她潮湿的长发,看她的眼睛, “别怕,” 他指腹蹭掉她眼角的眼泪,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面对面地抱了她很久, “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 方幼宜第二天没有离开酒店。 白天在补觉,下午的时候纪临舟订了餐送到房间,然后就接到了电话必须到公司去处理事情。 具体什么事情方幼宜并没有问,她对纪临舟的工作并不了解,也从来不会过问。 虽然并不想让他走,但还是很大度的放他离开了。 昨晚某些时刻自己表现出来的对他极端依赖可能只是激素导致的原因。 昨晚到后半夜他们才睡觉,又重新换了新的被单和地毯。 方幼宜吃完饭在酒店里补觉,睡醒后从落地窗往外看了 看外面的天气,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一样。 原来港城的阴雨天也是一样的,灰蓝色的,即使是维港在这样的天气下也显得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她没有出去,在酒店房间里找了一部电影看。 纪临舟处理完工作回来的很早,两个人一起出去吃了饭,晚上开车去港大的校园逛了逛。 回到酒店后因为太累很早就休息了,不过方幼宜半夜醒来发现纪临舟并不在房间,而外面的灯光亮着,他好像还在处理工作的事情。 虽然事情繁忙,但纪临舟还是完整的抽出了三天时间陪着方幼宜在港城四处逛了一圈。 临近新年之前纪临舟带着她去看了趟宁絮。 方幼宜之前跟他去过一次,宁絮也没怎么跟她聊过天,全程表现的都挺冷淡。 但她看得出来,这种冷淡不是故意针对她一个人的,可能只是脾气使然。 纪临舟提前跟顾嫂打了招呼,过去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宁絮没出来跟他们一起吃饭,纪临舟带着她在山庄逛了逛。 前院后院都种了不少花,还有一些方幼宜平常没见过的植物种类。 两个人在山庄住了一晚,方幼宜很喜欢这里,风景好,空气也好,后面就是山。 纪临舟说山上早晨空气好,适合运动,他偶尔过来陪宁絮,第二天都会跑步去山上。 方幼宜没什么运动天赋,但平常在实验室也会徒步登山,对此很感兴趣,要求第二天跟他一起。 因为约好要早起去跑步,晚上两个人很克制地只做了两次。 隔天一大早方幼宜就被拉了起来,窗户外面的天甚至都还没完全的亮。 她有点后悔,但因为是自己主动提议的也不好意思反悔,只能顶着完全还没清醒的大脑去洗漱换衣服。 纪临舟前一天晚上已经让徐易送了适合她穿的运动衣服和跑鞋过来。 不到凌晨六点,方幼宜迷迷糊糊的洗脸刷牙,泡沫都忘记吐掉。 纪临舟从外面进来,站在镜子后好笑的看她样子,帮忙她拧了热毛巾给她擦干净泡沫,又敷脸。 “我能不能不去?” 方幼宜还是困,靠着洗手台跟他商量。 纪临舟已经换好衣服,黑色的冲锋衣和运动鞋,头发遮住一部分额头,看上去很年轻,正低头给她拉上跟他身上衣服很明显是同款的外套拉链, “不行,” 他伸手帮忙她整理好头发和衣领, “答应的事情要做到。” 方幼宜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出去换鞋。 顾嫂和宁絮都还没醒,整个山庄别墅都静悄悄的。 纪临舟拿过来鞋子,蹲下身很自然的帮忙她换鞋,系好鞋带。 方幼宜坐在凳子上,清晨的冷空气从室外透进来,她感觉意识稍微清醒了点。 脚上的拖鞋也已经被换好变成了运动跑鞋。 纪临舟站起身,去旁边拿水壶和车钥匙过来,低头看她还坐在凳子上,表情呆呆没睡醒的样子。 他忍不住挑眉,伸手在她跟前打了个响指, “还没睡醒?” 方幼宜点头,有点耍赖地拽着他的胳膊, “我陪你去,你跑步我在车里等你好不好?” 纪临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伸手把她拉起来,牵着她到外面,把人塞进车里。 天还没完全亮,山里有点雾气,不过已经有人在跑步了。 纪临舟把车停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先下去。 方幼宜知道躲不过,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早晨的山上含氧量很足,不过丝毫不影响跑步时候肺部氧气的不足。 方幼宜跑了一小段路就有些受不了,纪临舟停下来等她,原本一个小时就能结束的晨跑,两个人硬生生花了两倍的时间才结束。 回到车里,纪临舟给她递过来早上从家里带出来的水壶,里面是温开水。 方幼宜喝了两口,瘫坐在副驾驶上一副完全不想讲话的样子。 纪临舟侧头看她的表情,慢慢拧上水壶, “很累?” 方幼宜点头,过了会儿等呼吸平稳下来,才宣布, “我以后再也不会陪你运动了。” 纪临舟看着她,像是很认真地略微思索片刻, “可能不行。” — 从山上回去,顾嫂正在准备早餐。 宁絮已经吃素很多年,做的都是清淡的素食。 方幼宜吃完饭后就上楼洗澡,打算把被汗打湿的衣服换下来。 纪临舟在餐桌上接了个电话,拿着手机去了外面。 洗完澡出来,方幼宜从楼上阳台看见院子外面停着一辆车。 不是纪临舟早上开的那辆。 她也没多想,只当是有人过来看宁絮。 等换好衣服准备下楼,房间门先从外面被推开。 纪临舟站在门口,已经换了早上跑步时候的黑色冲锋衣,穿着衬衫,臂弯间搭着西装外套,好像打算出门的样子。 “洗完澡了?” 他进门,很自然地伸手碰了下她的脸。 方幼宜才刚刚从浴室出来,眉毛和脸颊上还有点水雾, “你要出门?” 她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又想到刚才看见的楼下那辆车。 “嗯,” 纪临舟点头,把西装随手放在边上,去浴室给她拿过来干毛巾帮她擦头发, “洗完头记得用干毛巾先包住头发,要不然会头疼。” 方幼宜习惯不太好,每次洗完澡出来,头发总是湿漉漉的。 她抬头看他, “你真的只比我大四岁吗?” 纪临舟很短促地笑了下,没回答这话,只垂眼看她,手指蹭了蹭她眉毛上的水珠,慢慢地说, “公司临时有急事,我要去趟洛杉矶。” 方幼宜愣了下,没问他为什么要去, “去很久吗?” 纪临舟点头, “事情有点棘手,可能半个月左右。” 方幼宜想了想, “我不能一起去吗?” 纪临舟沉默了下, “可能不太方便带上你。” “哦。”方幼宜抿了抿唇,有点失望,“那我回京北吧。” 她对港城不怎么熟悉,纪临舟离开的话她一个人也不好继续留下来。 “你可以继续留在这边,不是很喜欢这里吗?” 纪临舟看着她, “我跟顾嫂说了下你的口味,她可以单独做一份你的饭菜。” 方幼宜想到宁絮,如果她回京北的话宁絮可能要一个人在这里, “好吧,那我等年后再回去。” 徐易的车还在楼下等着,他们没有在楼上待很久。 不过方幼宜还是坚持跟着一起去了机场送他。 回来的时候司机在前面开车,方幼宜视线一直在看车窗外面。 她觉得这几天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第47章 酒窝 “我做梦梦见你了。” 方幼宜在山庄大部分时间都见不到宁絮。 即使是到饭点时间, 宁絮也经常在自己房间并不怎么出来。 顾嫂开始还担心她会误会,特地解释了一遍, “太太她平常就是这样, 您别放心上。” 方幼宜摇摇头,表示没有。 她其实并不是怕宁絮不喜欢自己,也能理解宁絮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待着,只是担心自己待在这里会不会让宁絮不太自在。 但说来也奇怪, 纪临舟离开后她的作息也恢复了正常, 早上很早就能醒。 清晨的天是漂亮的蓝色, 从房间的床上醒来就能看见外面阳台后的山林。 深蓝色的,冷冷的。 原来即使不用去山上跑步, 在卧室的阳台上也能呼吸到很新鲜的清晨空气。 方幼宜站在阳台边,本来没觉得有很想念纪临舟, 但在看见外面的那间透明的花房时候,忽然觉得心口好像又疼了一下。 他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那里。 — 纪临舟去洛杉矶这几天只在落地的时候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之后因为时差原因再加 上他估计实在抽不开身, 两个人也很少通话。 在山庄能够见到宁絮的时间是清晨七八点钟。 每天这个时间点宁絮都会去给院子里的花圃浇水,方幼宜一开始担心打扰她并不敢过去, 直到有一天她早上帮忙顾嫂在厨房准备早餐, 宁絮忽然主动叫她出门帮忙把花圃里的几盆花移植一下。 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破冰,宁絮偶尔会下来跟她一起在餐桌上吃饭,连顾嫂都忍不住私底下悄悄告诉她, “我看太太很喜欢你呢,对你比小少爷强。” 方幼宜觉得顾嫂对纪临舟的称呼有点特别, 从她认识纪临舟开始好像周围所有人都习惯用纪先生或者纪总这样的方式叫他,也就在宁絮这边会有人叫他小少爷。 “为什么叫他小少爷啊?” 方幼宜没忍住问出口。 顾嫂是纪家的老人,从纪临舟小时候就开始照顾他们, “叫习惯了。” 顾嫂笑笑,也有点感慨, “刚来纪家的时候小少爷才刚出生没多久,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到现在,改不过来了。” “他小时候,什么样子啊?” 方幼宜陪着顾嫂在准备晚饭, “什么样子?”顾嫂想了想,没忍住笑了下, “这个让太太把她房间的相册给你看看就知道了。” 晚上宁絮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餐桌上顾嫂主动开口提了照片的事情。 方幼宜原本还有点紧张,怕宁絮会拒绝,但并没有,宁絮只是一如既往冷淡的点了下头,让她吃完饭跟自己去她房间。 宁絮的房间在一楼,方幼宜跟着她一起进去,第一眼先看见挂在墙上的油画。 宁絮把相册递过来给她,依旧没有怎么说话。 方幼宜说了声谢谢,拿着相册离开回了房间。 当天晚上纪临舟打过来一通视频电话。 其实距离他离开港城去洛杉矶也就四天时间,但方幼宜却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他,非常想念他。 “你那边现在是凌晨吧?” 她在电话这边看着镜头,很认真地看视频对面的纪临舟。 纪临舟那边看起来好像是在室外,能看见他身后的漆黑的夜晚和路灯,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像刚刚才从什么会议中途离开一样, “嗯,凌晨四点。” 他看着她,伸手把领结和西装外套脱了,镜头晃动的时候方幼宜看见他身后的街区,昏黄的路灯和长椅,旁边是停着的黑色宾利。 方幼宜没说话,她其实很想问他事情很难处理吗,但觉得这样的话问出来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因为自己也帮不了他。 “这几天都在做什么?”纪临舟在那边很随意地问她。 “帮忙顾嫂做饭,整理花圃,看书,看电影。”方幼宜如实的回答他,又停顿了下, “哦,我还看见你小时候的照片了。” “我小时候的照片?” 纪临舟在那边微微停顿了下,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我妈给你看的?” 方幼宜点头, “嗯!今天晚上给的。” 她神情有点雀跃,像是发现了什么很特别的事情一样, “原来你小时候脸上有酒窝,只有左边脸有。” 方幼宜晚上一直在看宁絮给她的相册,上面记录了纪临舟大概从刚刚出生开始一直到成年的照片,不过小时候居多,等到他十岁以后的照片就越来越少了,后面每年就一两张。 “是吗?” 纪临舟好像也是第一次知道,露出几分很淡的笑意,但眼底没太大的波动, “可能是吧。” “真的,你等一下。” 方幼宜把相册拿过来,低头把手机镜头翻转过去,给他看。 纪临舟在那边看着屏幕,眉梢微微挑了挑, “原来真的有。” “你现在还有吗?”方幼宜没把镜头翻转回来,凑近了看他那边, “我都没见过,不过你都很少笑,肯定是因为你都不笑,所以就消失了。” 纪临舟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但并没有因此而露出什么笑容来,反倒点了点头,垂眸专注地注视着镜头, “或许你现在把镜头转过去对着你的脸,我能让你检查一下它还在不在。” 方幼宜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还没把镜头转过来, “我忘了。” 她把镜头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脸。 纪临舟在那边目光一直看着她,他身后的街区有车开过去,车灯打过来,照着他的侧脸冷峻深挺,但注视着镜头的眼神却很认真专注。 方幼宜脸微微红了下,把镜头拿远了一点, “转过来了。” 她轻声催促他, “让我看看你的酒窝。” 纪临舟低头看着镜头,往他身后长椅的椅背上靠了靠, “不笑,” 他语气平淡,很自然地说, “太想你,笑不出来。” 方幼宜怔了怔,感觉自己的脸肯定又红了点,但她没移开视线,只盯着那边的人看了会儿,轻声说, “我也想你。” 纪临舟盯着镜头看了她两秒,“是吗?” 他看上去神情有些疲惫,声音也有点漫不经心,问她,“有多想?” 有多想? 方幼宜停顿了会儿,露出一个有点茫然的表情,然后给出答案, “我做梦梦见你了。” 关于想念,方幼宜其室很少有这种感觉,即使是少女时期对方淮昼那种朦胧的近乎于喜欢的感情,她也很少会做梦梦见对方。 但这四天里,她梦见过纪临舟两次。 阳台的玻璃门没关,有沙沙的树叶声响磨过耳膜。 视频对面,纪临舟沉默了会儿,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深, “梦见什么了?”他声音变得很低,像在哄人。 “就是梦见你呀。” 方幼宜不想跟他讲梦的具体内容。 纪临舟没再说话,视线盯着镜头这边看了片刻,慢慢笑了, 左边脸颊真的有很浅的酒窝露出来, “我也梦见你了。” 方幼宜看着他左边脸颊的酒窝,心里有点开心,也学着他问, “梦见什么了?” 纪临舟看着她,眼神很平静,也不再笑了,只是注视着她, “梦见你说你很想我,让我给你打视频。” 半个小时前,从公司开完会议回来的路上,他在车后排梦见她说想他,所以才会让徐易中途把车停下,给她打过去这个视频电话。 方幼宜愣了会儿,盯着屏幕对面的脸看了很久,像是有些羡慕地低声开口, “你的梦好灵验。” 纪临舟看着镜头,嗯了一声,又笑了笑, “我也觉得。” 这个视频电话一共只打了27分钟。 是他们在这个新年过去之前最后一通视频电话。 跨年夜当晚,方幼宜陪着宁絮一起吃了晚饭,宁絮没有第一时间上楼离开,反而主动跟她搭话, “你是植物学的?” 方幼宜愣了愣,点头说是。 “我有一盆花好像快死了,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宁絮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说话的口吻也很平静,听不出什么紧张在意的情绪。 “什么花?我可以先帮您看看,如果不行我可以联系我导师。”方幼宜认真道。 宁絮没说话,只带着她去了 外面院子那边,指着一盆看起来确实马上就要死掉的蝴蝶兰。 “我看看。”方幼宜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下土壤和根茎部分, “可能很难了,根茎部分已经开始腐烂了,我等会儿给我们导师发个邮件问问有没有办法。” 宁絮神情冷淡,看了眼那盆花,对着一旁的顾嫂道, “顾嫂,把花扔了吧。” 方幼宜愣了愣, “我们导师很厉害的,他可能会有办法,我拍几张照片发过去给他。” “不用了。”宁絮打断她,“救不活就算了。” 她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方幼宜在原地没动,低头看那盆蝴蝶兰。 — 新年第一天,国内财经杂志周刊忽然有人发了一篇报道,内容是关于纪氏集团内部的财务问题,并且言辞里表明由于纪家老爷子身体已经康复,祖孙关系不睦,可能会另外改换接班人的问题。 方幼宜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条报道,她对这类向来不感兴趣,更不在关注范围内,心思都放在宁絮要扔掉的那盆蝴蝶兰上。 当天洛杉矶时间下午两点, 纪临舟从会议室离开,徐易跟在他身后, “纪总,国内那边的报道要管控一下吗?” “不用。”纪临舟低头看手机,淡漠道,“让他们发。” 徐易有些犹豫, “那太太那边?” 纪临舟没回答,但脚步停顿了下,关了手机,问道, “纪明哲呢?” “还在国内,老宅那边还没解决好,等完事才会过来。” 电梯门打开,徐易按住电梯键。 纪临舟没有再说话,迈步进了电梯。 — 方幼宜花了几天时间不停在邮件里骚扰老周,终于把宁絮那盆蝴蝶兰救了回来。 不过她并没有告诉宁絮,而是自己重新把那盆花放回了花圃之前的位置。 即使宁絮跟顾嫂说丢掉花,但位置也仍然空着。 方幼宜把蝴蝶兰放好,想了想又进屋找了一张便签,认真把蝴蝶兰种植需要注意的问题写上去,把标签压在花盆下方。 “蝴蝶兰我不是让顾嫂丢掉了吗?” 第二天早上浇水的时候宁絮主动开口讲话,“你怎么救回来的?” 方幼宜愣了下, “我没让顾嫂扔,搬回我房间阳台那边,给我们导师发了邮件,他想的方法。” 宁絮看了眼那盆花,忽然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跟纪临舟五年前就认识了?” 方幼宜不知道她为什么提到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他跟我哥是校友,之前在生日会上见过。” 顾嫂端出来水果放在花盆外面的桌上。 宁絮走过去坐下,视线看着她, “你喜欢他吗?” 方幼宜微怔,目光对上她平静直白的目光, “嗯,喜欢。” 她点头。 宁絮勾了下唇角,没说话。 方幼宜看着她,忽然发现纪临舟笑起来原来是像宁絮的。 “喜欢他什么呢?”宁絮问。 方幼宜看着她,没有说话。 宁絮也看着她,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放心,我对你们在不在一起这件事不感兴趣,只是好奇问一句,不想回答可以不用说。” 方幼宜沉默了会儿,认真想了想, “因为他很好,虽然他说话不太好听,也不喜欢笑,看上去很冷漠不好相处,但是相处下来就会发现那只是他习惯性的表象而已,他其实很善良,对小动物很有同情心,做事情也很认真。” 方幼宜说着说着,发现宁絮一直在看着自己,脸有些红,声音也低了点, “但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很放松,也喜欢跟他在一起。” 宁絮收回视线,没再说话,低头喝了口茶, “你前面说的,我都差点以为不是我儿子了。” 方幼宜耳朵有些发热, “这些都是真的啊。” 小猫的事情是真的,方淮昼的事情也是真的,还有他平常做事情都是这样的。 宁絮笑了笑, “或许你还不够了解他。” 方幼宜没再说话。 这点她不否认,她跟纪临舟认识的时间不久,从领证到现在也才不到半年时间。 她也知道自己对他还不够了解,也试着想更多的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完全的了解他。 “但两个人在一起,确实后半段就够了。”宁絮说完,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回了房间。 — 方幼宜并不清楚纪临舟公司的那些问题,得知消息是在报道发出后的第三天。 纪临舟这几天跟她联系都是简单发消息,并没有打过视频。 方幼宜开始还以为是时差问题,看见报道后也意识到可能是洛杉矶那边的情况过于棘手。 宁絮对这些显然并不怎么关心,在餐桌上提都没提,但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思,直接告诉她,有事可以找纪临舟的堂弟纪明哲。 方幼宜心里不太放心,考虑过后给纪明哲打了个电话想询问情况。 纪明哲接到电话很明显的有些意外,方幼宜没跟他绕弯子,只问了纪临舟在洛杉矶的情况怎么样。 纪明哲语气有点勉强,似乎担心说多了惹事, “没什么大问题,我哥他办事肯定不用操心。” 方幼宜没说话,也察觉到他话里的隐瞒。 “嫂子你放心,我马上就过去洛杉矶,到时候见着了人,再给您回电话,保证给你看好人。”纪明哲安慰道。 方幼宜沉默了会儿, “你要去洛杉矶?” 纪明哲微愣,猜到点什么,刚刚想说话。 “我跟你一起去行吗?”方幼宜语速很快地说。 纪明哲没说话,似乎有点为难, “不是嫂子,万一到时候……” “没关系,”方幼宜语气很温和,“你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自己去,告诉我地方就行。” 纪明哲在那边好像低低说了句什么,过了会儿才开口, “今晚的航班,我去接您。” 方幼宜立刻道, “不用,我们直接机场见就好。” 电话挂断,纪明哲把航班信息发过来。 方幼宜跟着他给的航班信息订了机票,简单收拾了下行李,推着行李箱下楼。 顾嫂在楼下,她准备去跟宁絮说一声告别,顾嫂笑着开口,“太太已经休息了,给您安排的司机在外面等着呢,快去吧。” 方幼宜愣了下,往宁絮房间那边看了眼,跟顾嫂说了声谢谢迈步往院子外面的车旁走。 —— 集团内部的会议这几天开的很频繁。 纪怀风人在港城,但董事会不少老股东都是之前跟着他一起打拼过来的,对老爷子一派忠心。 纪明哲那边交代好的事情又迟迟没处理好,原本定好的计划都被打乱。 纪临舟中途强行打断会议离开回到办公室。 顶层的办公室落地窗正对着洛杉矶曾经在电影里取景过的大楼。 徐易敲门进来,把几份文件放到办公桌上, “纪明哲还没到?” 纪临舟语气有点冷,显然已经是有点不耐烦了。 徐易谨慎开口, “人已经到了,刚刚电话说到了机场,司机已经过去接人了。” 纪临舟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眼,又丢回去。 “会议 继续推迟,拖到纪明哲到为止。” 他说完,解开西装外套,拿了烟盒,推开办公室门到外面楼道抽烟。 从上次回京北方幼宜从他手里夺过烟学着抽后他就已经开始尝试着戒烟,断断续续的,不算彻底。 楼道安静,打开烟盒是空的。 上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抽完,但不知道。 纪临舟压下心底的躁意,转身出门摁了电梯下楼去买烟。 洛杉矶刚刚下过一场雨,便利店外的地面一片都是湿的。 纪临舟站在便利店门口抽烟,低头打开手机。 港城此刻应该还是深夜,方幼宜可能已经睡了。 最近集团的事情太忙,他根本抽不出合适的时间跟她视频,只偶尔互相发几条消息。 烟蒂落下来掉在地上,纪临舟吐出烟雾,控制住想要给方幼宜拨过去视频电话的冲动,给她发了条消息, 【在做什么?】 知道她的作息时间这个点大概率已经入睡,但还是想要她看见消息后能够第一时间回复他点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关方幼宜的所有都已经成为比烟瘾更为难戒掉的瘾。 消息才发出去,徐易电话就打了过来,纪临舟一边抽烟一边把手机放到耳边接通, “纪总,纪先生已经到办公室了。” 人总算是到了,纪临舟深吸了一口烟,把烟从唇边拿开, “我马上上来。” 他挂断电话,手机屏幕面有新消息,是方幼宜刚刚回过来的, 【在看书。】 纪临舟低头看着,准备给她回去,指尖触碰屏幕。 便利店里有人出来,从他旁边经过,他侧过身让开位置。 隔着街道的对面咖啡店里,忽然晃过一个身影。 一截烟灰落下来,纪临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盯着对面咖啡店,几秒后,他掐灭手上的烟,迈步走了过去。 第48章 明知故问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方幼宜低头看着手机, 消息发出去,她有些紧张的呼出一口气。 纪明哲从机场过来的时候告诉她不能让纪临舟知道是自己把她带过来的,两个人在公司大楼就分开了。 方幼宜打算先在这边订酒店住一晚, 等过两天再告诉纪临舟自己来找他了。 正好也可以给他时间先解决公司的事情。 在飞机上方幼宜仔细看了那篇报道,又去问了乔敏一些事情,大概了解了些眼前的情况。 纪临舟现在手上的股份面临被分走一半的可能性,纪家那边联系了几个股东打算罢免他在董事会的权力。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内情, 但方幼宜想应该是对纪临舟很有重要的, 自己大概率也帮不了他太多, 冲动过来后只能尽量不打扰他。 她低头在手机上订好酒店,起身拿起行李箱打算叫一辆车送自己过去。 桌前忽然被放了一杯咖啡。 方幼宜愣了下, 她并没有点咖啡。 “i……” 她抬起头,刚刚发出一个音节, 表情忽然凝固住,怔怔地看着站在侍应生身后的人。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 侍应生放下咖啡杯转身离开。 纪临舟走到她跟前, 低头看了她几秒,在她对面坐下, “在看书?” 方幼宜张了张嘴, 握着手机的掌心攥紧了点,又松开,有些心虚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纪临舟没说话,注视了她一会儿, 忽然抬手抽走她的手机,起身拎起旁边的行李箱,拽着她离开咖啡厅。 “咖啡还没……” 方幼宜被拽着往外走。 纪临舟扣着她手腕的力度很大, 却并没有让她疼。 他脚步不停,带着她进公司大楼,刷卡,摁电梯。 旁边位置有员工在看他们,方幼宜低下头,微微挡着自己的脸。 纪临舟依旧握着她的手,冷厉英俊的面庞没有表情,也没任何要遮挡的打算。 数字跳动着,电梯门打开。 方幼宜被一把拉进去,她心跳有些快,能够感觉到纪临舟好像是有一点生气。 门缓慢地合上,电梯镜面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方幼宜视线从侧面去看他, “我……” 她刚刚开口想解释,纪临舟忽然把手上的行李箱往前一推,拉过她的胳膊,倾下身捏着她的脸颊,开始用力亲她。 方幼宜愣住,脚步被推着往后,后背撞上电梯墙面。 纪临舟的唇舌一如既往的滚烫,带着烟草的苦味,吻得有些凶,几乎是在咬她,吮得她灵魂都快被吸出来。 方幼宜抬手拽着他的衬衫衣领,呼吸之间变得很急促,快喘不过气来。 纪临舟动作停顿了下,手掌捏着她的脸颊,微微喘着气低眸看她。 方幼宜唇瓣被咬的有些红,抬眼跟他对视着。 “不是说了让你别来。” 纪临舟神情平静到近乎有些冷酷,但手指却在温柔地帮她整理好被吻的有些乱的头发和衣领, “还来做什么?” 方幼宜看着他,眼圈因为刚才的亲吻有些红,抓了下他的手指, “我担心你。” 她声音有些低, “本来没想现在来找你的,我都订好酒店了,等你公司的事情处理完再跟你说的,但是,” 她停顿了下, “你怎么知道我过来的?” 纪临舟把手指从她手上抽出来,语气有点凶, “猜的,下楼一抓就抓到了。” 方幼宜愣了愣,好像真的信了,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 纪临舟又低下头,捧着她的脸,用舌头堵住她的嘴唇,继续亲她。 电梯到达顶楼,两个人分开。 纪临舟把角落的行李箱提起来,牵着她走出电梯。 徐易和纪明哲正在办公室门口等他,看见他牵着人过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很明显愣住。 纪临舟没理会两人,把方幼宜带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先在这里等我。” 纪临舟把行李箱放在一旁,给她倒了杯水, “里面有休息室,困了直接去休息。” 方幼宜看着他, “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纪临舟脚步停顿了下,看了看她,走过去,俯身抱了她一下, “会议没你重要,等得无聊了可以给我发消息。” 方幼宜微愣,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点了下头。 纪临舟起身,拉开办公室的门离开。 “四哥,这事跟我没……” 纪明哲在门口,一看见他出来立刻开口想解释。 纪临舟神色冷淡,伸手拿过徐易递过来的文件,头也没抬,语气漠然, “晚点再跟你算账。” — 十几个小时的航班,方幼宜在飞机上基本没怎么休息,纪临舟离开后她很快就在办公室沙发上睡着了。 会议一直开到傍晚才终于结束,纪临舟回到办公室,一眼看见躺在沙发上睡着的人。 他站在门口,脚步停顿了会儿,把灯关了,放轻脚步朝着沙发那边走过去。 落地窗外的灯光透进来,隐约的照出几分轮廓。 纪临舟站在沙发边,借着外面的光看她的脸。 在便利店门口看见她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什么幻觉。 把人抓上来,关进办公室里继续去开会,直到会议结束推开办公室门的前一分钟,他还在想—— 方幼宜此刻应该在港城,而不是跨越上万公里飞来洛杉矶找自己。 心脏前所未有的狂跳着,喉咙却如同吞食锋利的碎玻璃一般难以吞咽。 纪临舟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应该是感到开心的,他想要得到方幼宜的爱,这一刻他明明是正在得到。 但却不是开心, 而是一种近乎于茫然和恐惧的冷寂,像一把锐利的尖刀瞬间割掉所有的动脉,让心跳骤停。 他感到无措,和惶恐。 像是一个荒诞的笑话,还不确定有没有完全的得到她的爱,他就已经在开始害怕失去。 对面大楼的光照过来,纪临舟的身影落下来,完全的拢着沙发上的人。 她侧着脸挨着沙发,脸颊被发丝缠绕着,压的有点红,神情天真而漂亮,完全没有任何戒备。 好像从不担心会遇上什么诱捕她的坏人。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慢慢脱了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弯下腰准备先抱她去里 面的休息室睡觉。 衣服才刚刚碰到她身上,方幼宜忽然醒了, “你回来了?” 她睁开眼睛,很自然地开口, “几点了?” 办公室里的灯都关了,她似乎还没分清是什么地方,眼神露出几分茫然来。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拿过她脸颊上的头发,问她, “知道这是哪儿吗?” 他动作温柔,声音却冷漠。 方幼宜睡在沙发枕头上,愣愣的看着他, “不是在洛杉矶吗?” 纪临舟沉默了下,指骨蹭了蹭她的脸颊, “嗯,是在洛杉矶。” 方幼宜有些缓慢地眨了眨眼,抬起手臂就着他要抱自己起来的样子环住他的脖颈, “你开完会了?” 她声音听起来让人心软。 纪临舟垂眸看她, “嗯,开完了。” 方幼宜皱了皱眉,挺起身又靠近点抱了抱他,眼神有些担心的看他, “那事情解决好了吗?” 纪临舟望着她刚刚睡醒的脸,露出个很淡的笑,把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差不多了。” 他单手抱着她,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往外走, “现在回家。” 他语气轻描淡写,好像事情已经完全解决好了。 方幼宜替他松了一口气,又在他伸手准备拉开门的时候意识到点什么, “我自己下来走。” 她脸有些红,伸手推他,要从他身上下来。 纪临舟没有说话,低眸看了看她,走到门口,把她从怀里放下来。 夹在两个人中间的西装外套掉到地面。 方幼宜准备去捡,纪临舟弯下腰先一步捡起,又重新披在她肩膀上。 办公室里没开灯,方幼宜好像才意识到视线有些暗,伸手想要去摸门后墙壁上的开关。 手腕忽然被拽了一下,纪临舟在黑暗中靠近了几分, “摸什么?” 方幼宜感觉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握着手腕的指腹薄茧摁压着她皮肤, “没摸什么,” 她声音有些低, “怎么不开灯啊?” “进来的时候你在睡觉。” 纪临舟走近了几步,声音很平静,好像就在她头顶的方向。 “哦。” 方幼宜肩膀靠着门,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像无孔不入,正密密麻麻地又包裹住她。 她仰起头,视线有些暗,头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下巴。 余光里闪过他冷厉的下巴线条和侧面窄直鼻梁。 “对不起,” 方幼宜道歉,伸手想去摸他被自己撞到的下巴。 纪临舟也正低头在看她,像抓到她偷看他又准备乱摸他一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又乱摸什么?” 他眼睛很黑,神情显得冷漠而锋利。 方幼宜看着他的眼睛,却并不感到害怕,只是心里动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一块的位置变得很柔软,又有点酸胀, “没摸什么,” 她仰着脸,摇了摇头,一只手被他攥着,但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拽着他的衬衫,脚步挪动了点,把一侧脸往他怀里靠了靠,好像是用脸颊贴着他的心脏位置一样。 衬衫好像跟她掉下来的头发摩挲着发出轻微的声音。 纪临舟动作停住,攥着她手腕的力度慢慢变得很松。 方幼宜脸颊贴着他的衬衫,闻到上面的气息,感觉到自己好像慢慢的被包裹住。 她闭上眼睛,声音很慢很低地开口, “纪临舟,我好想你啊。” 纪临舟没有说话,但方幼宜听见他的心脏在她耳边跳动着。 原本落在她肩膀上的手变成环抱住她的姿势,慢慢按着她的腰把她扣进怀里。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几个呼吸的瞬间而已。 “坐飞机累不累?”纪临舟轻声问。 方幼宜点了下头,脸颊擦过他的衬衫, “有一点,我都没睡觉。” 她语气有不自觉的委屈,听起来像在撒娇。 “为什么没睡觉?”纪临舟低头看她,脸色沉了点,“纪明哲给你订的什么舱?” “不是,”方幼宜立刻摇头,帮纪明哲解释, “是我担心你,所以睡不着。” 纪临舟停顿了会儿,低头亲了下她的头发,低声说, “我们现在回家睡觉。” 他牵过她的手,把旁边的行李箱提过来,拉开门带着她离开。 纪临舟在洛杉矶的公寓跟公司大楼就隔着两条街道,开车不到半个小时的距离,很近。 不过这段时间大部分时候他其实都是直接在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睡觉,回来的次数很少。 方幼宜跟着他进电梯,上楼。 这套公寓跟他们在京北住的那套大平层很像,内部结构也差不多。 纪临舟把行李箱放在客厅中间的沙发旁,让她先坐下休息,转身去岛台那边给她倒水。 “先去洗澡,我叫人送餐过来。” 他把水杯递给她,拿起手机给厨师那边发消息。 方幼宜其实并不怎么饿,只是有点累,可是又不想睡觉。 纪临舟在手机上叫了餐,看她还坐在沙发上没动, “想吃完饭再洗澡?” 方幼宜手里捧着水杯,看着他,点了下头, “嗯。” 纪临舟把手机丢在茶几上,起身往冰箱那边走,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送过来。” 在公司开完会后他就已经让徐易安排了之前的厨师准备做饭。 公寓这边的冰箱基本没用,纪临舟不知道有没有吃的,拉开冰箱门。 有水果和饮料。 纪临舟扫了眼,拿了两颗橙子出来。 一转过身,方幼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沙发那边过来了,正站在他身后的岛台边。 “怎么了?” 纪临舟略微皱眉,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说。 “没,”方幼宜摇头,指了指他手上的橙子,“我不吃橙子,只喝橙汁。” 纪临舟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橙子, “我去拿榨汁机。” 他把橙子放在岛台上,往厨房那边走。 方幼宜也从岛台边跟过去。 厨房基本没用过,纪临舟找到榨汁机,转身又看见站在厨房门口跟过来的人。 方幼宜脚上穿着他的拖鞋,没靠着门框,站姿很标准,正视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出来。 纪临舟没动,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慢把榨汁机放到厨房台面上,朝着她走过去。 方幼宜看他身后被放到一边的榨汁机, “不是榨果汁吗?” 纪临舟不说话,走到她跟前,垂眸看了她两秒,伸手一把捞起她的月要,分开月系盖,把人压在厨房的门上,低头开始亲她。 吻突如其来且过分猛烈。 方幼宜愣住,完全没反应过来,伸手推开他, “你,你亲我干什么?” 纪临舟紧紧压着她的胸膛起伏着,低眸看她,手掌不客气地捏着她的脸,学着她说话,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我……”方幼宜后背贴着身后的玻璃门,抬眼看着跟前极近距离出现在梦里好几次的脸,有些说不出话来。 纪临舟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怎么不说话?” 他把她往上抱起来点,仰起脸用鼻尖顶了顶她,有些凶狠地咬她的唇瓣,又问了一遍, “跟着我做什么?” 他语气冷酷,但盯着她的眼神却仿佛要将她灼烫。 方幼宜被他紧紧的压着,有些呼吸不过来,胸口也跟着收紧发烫,好像被他的目光盯穿一样。 心脏里有什么东西满到快要溢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就是想跟着他,想看见他,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要不然她才不会跑到洛杉矶来找他。 不过她并没有说话,只伸手拽住他的衬衫衣领,低下头,学着他总是一贯蛮横霸道的方法去堵住他明知故问让人烦恼的问题。 第49章 爬行金鱼 “你不是戒烟吗?” 坚硬的牙齿和柔软的舌头磕碰到一起, 莽撞又炙热。 纪临舟停顿了片刻,托着她的月要用力的把人往厨房的门上压,手掌握着她的下巴, 撬开她闭得有些紧的牙齿。 毫无章法地吻,两个人牙齿和唇舌轻撞着,呼吸混乱交织着。 纪临舟紧紧地锢住她,舔舐着她的牙齿和上颚, 猛烈又温柔的含吮着她的舌尖, 搅弄着扫过口腔里的每一寸, 几乎吸得她舌根都发疼。 口 腔里有血腥味漫开,纪临舟松开她, 指腹摁过她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瓣,慢慢把她从抵着的门上放下来。 方幼宜脸颊因为刚才过于激烈的吻而有些红, 但视线依旧没挪开,只看着他不说话。 纪临舟低头温柔的亲了亲她的嘴唇, 把她被自己挤压着弄乱的头发和衣服整理好, “今天休息,不做。” 他声音低哑, 松开她, 又碰了碰她的嘴唇,拿起榨汁机带着她出去。 橙子榨好后晚餐也送了过来。 方幼宜吃完晚饭就上楼先去洗澡了。 纪临舟在楼下接了个电话,等忙完后上楼时候发现她已经洗完澡睡着了,头发也自己吹干了。 纪临舟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 把房间的灯关了,转身出去。 方幼宜第二天倒时差到下午才醒,大脑还有点晕。 下楼的时候她以为纪临舟这个时间点估计早已经去公司, 但走到楼下。 纪临舟正站在岛台边,一边戴着蓝牙耳机在跟人讲电话,一边在切水果,旁边是看起来刚刚从超市买回来的购物袋。 看见她下楼,纪临舟抬手取下耳机,把手上的果盘推到岛台边,朝着她抬了抬下巴, “先吃点水果垫垫。” 方幼宜愣了愣,踩着脚下过分大的拖鞋走过去, “你不去公司?” 纪临舟转过身关了水龙头,抽了纸巾擦手, “不去。” 方幼宜咬了口草莓,抬眼看他, “事情都解决好了吗?还是你专门抽时间在家陪我的啊?” 纪临舟走过去,伸手把她睡的有些乱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都不是。” 方幼宜嘴里全是果肉,没办法讲话,只微微睁着眼睛看他。 纪临舟拿起边上的水杯给她倒了杯温水,漫不经心道, “被董事会那群人给撤职了,暂时没工作。” “什么?” 方幼宜很明显地愣住,神色紧张的看着他, “那怎么办?” 纪临舟垂眸睨了她一眼,表情很平淡, “不怎么办。” 他语气不紧不慢, “多点时间陪你也不错。” 方幼宜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 “我不用你陪。” 纪临舟挑了下眉, “我被嫌弃了?” “不是!” 方幼宜很担心他,“你公司的事情真的没解决好吗?可以先不用管我,或者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不过她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帮他的。 纪临舟看着她的表情,唇角微扬, “放心,没多大问题,过段时间就好了。” 方幼宜神色迟疑, “真的?” “嗯,”纪临舟侧身靠近了点,低头看她,笑了笑,“真的。” 方幼宜没再说话,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又去拿了一颗草莓塞进嘴巴里, “我们吃什么,你做饭吗?” 纪临舟摇头,托着她的腰离开岛台这边,拿起沙发上让人送过来的衣服袋子, “上楼换衣服,出去吃饭。” — 纪临舟开车载她去了一家餐厅,到的时候已经快天黑,刚好是吃晚饭的时间。 纪明哲和江彻他们都在,还有一个小男孩。 纪临舟牵着她过去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叫餐厅的服务生准备上餐。 纪明哲脸上挂了点彩,对方幼宜卖惨, “嫂子,你看我为了你被我哥揍的。” 方幼宜愣了下,抬头看纪临舟。 纪临舟在一旁用平板划着上面的菜单,准备给方幼宜再叫份甜品, “跟你没关系。” 他眼皮抬也没抬,偏了偏头朝着纪明哲那边冷淡地说, “出去再给你添个新的。” 纪明哲大喊可怜,抱着坐在他边上正低着头玩乐高的小男孩哭, “亭亭,整个屋子里就你疼哥哥了。” 小男孩很大人的伸出一只手拍了拍纪明哲的脑袋,眼睛却没从手上的乐高移开。 上餐还有一会儿,先送了甜品进来。 方幼宜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确实有些饿,低头吃餐盘里像布丁一样的东西。 纪临舟跟江彻他们在旁边聊天,讲的内容都是跟工作相关的。 方幼宜也认真听着,想知道纪临舟下午在岛台那边跟她说的他被董事会踢出去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桌角下的布料忽然被人轻轻拽了拽,方幼宜愣了愣,回过神低头往下看,对上一双圆溜溜的漆黑眼睛。 她往餐桌对面看过去,发现刚才很乖地坐在椅子上小大人一样玩乐高安慰纪明哲的小孩已经不见,正趴在她脚下的地板上像爬行动物一样蠕动着。 “你……” 纪临舟他们在落地窗那边说话,根本都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方幼宜弯下腰没出声,想把小朋友扶起来,对方却不愿意,伸出手抱着她的椅子角,就趴在地上仰头看她,眼睛很亮,像某种纯良的小动物,带着好奇和打量。 方幼宜有点茫然,也没有再吃东西,尽量用很礼貌平等的样子低头看着他。 非常可爱的一张面孔,有点胖,脸颊肉肉的,眼睛是有点钝角的圆,有些眼熟。 方幼宜忽然想到,她跟纪临舟在三个月前在兰岛的那场婚礼,给自己送过饭的那个小花童就是眼前的小男孩。 他是纪明哲的弟弟吗? “你要不要起来坐椅子上?”方幼宜轻声问他。 小男孩摇摇头,腿又在地上动了一下, “金鱼在陆地上是爬行动物。” 他声音稚嫩,表情却很认真,语气压的低低的,又有些警惕的往一旁看了看,好像是害怕被大人发现。 方幼宜愣了下,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想从椅子上起来,蹲下身平视他。 小男孩依旧抱着她的椅脚,看她看着自己,歪了歪脑袋,忽然说, “你好像我妈妈。” 方幼宜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更加不可能知道他妈妈是谁,但还是说, “我不是。” “我当然知道。”小男孩做了一个翻白眼的动作,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有些没翻好,自己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但方幼宜没有取笑他,觉得他有点可爱。 “你身上的味道跟我妈妈一样,”小男孩看了看她,有些惆怅地撑着下巴趴在地上看她,“我好想她。” 他才刚刚说完,侍应生进来上菜推开门。 纪临舟他们那边也注意到这里,纪明哲先看见,噗嗤一声乐了, “江彻,你儿子又变金鱼开始在地上爬了。” 方幼宜抬起头,看见江彻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原来这小孩是江彻的儿子。 方幼宜之前都不知道江彻已婚还有小孩。 江彻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生气,仿佛早已经习以为常,但口吻却很严厉的叫出小男孩的名字, “江亭稚。” 地上的小孩立刻一骨碌又开始从桌子底下爬回到原来的位置,动作很快地拿起拼了半天都没拼好的乐高在手上继续。 方幼宜担心小男孩会挨揍,但并没有。 江彻只是过去把他手上的乐高拿走,又重新拆乱递给他。 小男孩露出一个非常屈辱且隐忍的表情。 “有没有吓到?” 纪临舟走过来,低头看她。 方 幼宜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菜上齐后方幼宜低头开始认真吃东西,纪临舟在她旁边的位置,总是能很及时的帮她夹菜,递过来纸巾。 吃到后半程方幼宜差不多已经饱了就放下了餐具,虽然餐厅的主厨做的饭菜很符合她的口味,但她前几天发现自己肚子上好像多了一圈肉,可能胖了不少。 吃完饭大家一起离开餐厅,等电梯的时候方幼宜发现有肉乎乎的短短的手指在往自己掌心里塞东西。 她低下头,发现江彻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自己这边,往她手里塞的是糖果。 她想说谢谢,但对方似乎有点害羞又跑开,去拽着江彻的袖子假装跟她很陌生。 纪临舟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但并没有拆穿。 到地下停车场。 几个人都各自开了车过来,方幼宜跟江亭稚一块在旁边等,虽然几个大人不在了,但他还在假装跟自己很陌生一样,站的有点远。 车库的光线有些暗,前面有车开过来。 方幼宜往一旁站了站,觉得开过来的那辆车好像有点擦线了,她想开口让站在一旁的小孩也站过来点,但还没开口,那辆车就已经开了过来。 确实是擦线的,方幼宜没来得及多想,伸手一把抱过江亭稚往一旁后退,身后是石柱,肩膀很重的擦过去。 那辆车很快地开走离开车库。 方幼宜松了口气,把怀里的小孩放下来。 “姐姐……”她听见对方开口说话。 方幼宜张了张嘴,刚刚想说没事,就看见纪临舟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他面色冷的有些发白,一句话也没说,低头检查她身上的伤口。 “我没事。” 方幼宜看着他的表情,张开手臂给他检查, “就肩膀擦了下那边。” 她指了指身后的石柱。 “江亭稚!”江彻也从边上快步走过来,抱起站在一旁的江亭稚,“今天谢谢你。”他对方幼宜道。 “没事。”方幼宜看着小孩有些发愣的脸颊,朝着他笑了笑,“下次别站这边,很危险。” “我知道了。”稚嫩的嗓音带着点愧疚,闷闷的。 方幼宜还想安慰他,纪临舟却没有说话,冷着脸拉起她上车。 车门关上的声音有些用力,方幼宜很明显的感觉到纪临舟在生气。 她大概知道他在生什么气,所以也没有说话,安静地靠着椅背,打算等回家后再说。 五十分钟后,方幼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对面桌上放着打开的医药箱,肩膀上已经上过药,轻微的擦伤。 纪临舟送走刚才进门后给她检查伤口的私人医生,回到客厅,但没过来,而是走到了外面的露台。 方幼宜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知道他又在抽烟。 从上回在山庄那次之后他其实很明显的减少了抽烟的次数,在港城和这两天她都没看他抽过。 方幼宜知道他估计还在生气,犹豫了下,起身走到外面露台那边。 尼古丁燃烧的气息有些重,方幼宜站在他身后,拉了下他的衬衫衣摆, “你不是要戒烟吗?” 她轻声开口。 纪临舟半侧过身,他表情有点冷,好像不是很想跟她说话,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有些冷淡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漠然地看着她,但在说话之前已经用手指把烟掐了。 第50章 黄油 “你别这么凶。” 露台的玻璃门被风吹得轻响, 纪临舟一侧肩膀靠着栏杆,刚刚捻灭的烟头在指尖猩红一闪。 他神色冷淡,垂眼静静地注视着她不说话。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 方幼宜愣了愣,慢慢松开拽着他衣摆的手。 纪临舟却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过来。 “疼不疼?” 他低头看她,淡声问。 方幼宜微怔了下, 还是摇了下头, “不……” 她刚刚说了一个字, 嘴唇忽然被堵住。 纪临舟捏着她的后颈,倾身压过来, 吻得又凶又急,手掌却稳稳的避开她受伤的肩膀。 “我……”方幼宜手撑着他的胸口, 开口想说话。 纪临舟将她抱起来,捏着她的脸颊, 继续用力亲她, 他一言不发,膝盖顶住她, 扣着她的后腰把人往自己身上按。 方幼宜只挣扎了一下, 手指去摸他的脸颊,伸手抱他,也慢慢地回吻他。 纪临舟吻了一会儿,狠狠吮了下她的嘴唇,停下来, 呼吸落在她的肩膀上,低头距离很近地看她的眼睛, “如果刚才那辆车再快一点, 你现在应该在医院。” 他表情依旧是生冷的,声音却已经哑了。 方幼宜其实没有想太多,冲过去抱起江亭稚的时候完全是凭借着本能。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麻药过了劲,她开始觉得有点疼了。 “我,” 她没办法保证自己下次不会,但看着纪临舟此刻的眼睛,还是轻声,“下次不会了。” 纪临舟没说话,手掌捧着她的脸,看了她一会儿,单手把人托起来,仰头一边吻她一边关上露台的玻璃门往客厅里走。 温热而缠绵的吻,纪临舟含吮着她的唇瓣,从上唇慢慢舔舐到下唇,舌头柔软的扫过她的牙齿,温柔的撬开抵进。 身体的记忆复苏的很快,方幼宜抱着他的脖颈,整个人几乎完全地挂在他身上,也张开牙齿回应他的吻。 纪临舟呼吸变得重了点,吻慢慢加深,变重。 舌头有力的顶开牙齿,扫过上颚,倾轧一般铺天盖地的吻,密密麻麻地挤进来,侵占掉她全部的呼吸和心跳。 方幼宜被放到岛台上,纪临舟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大理石桌面上,月系盖强势地钉进分开她。 鼻息间被灼热的吻覆灭,耳道里全是黏腻的口口纠缠的声音。 纪临舟的吻近乎蛮横到近乎霸道,吸吮着她的唇瓣,舌根都被含得发麻,重重的扫过上颚,像是要将她的整个舌头都吞掉。 胸腔里的氧气都被抽空,方幼宜喘息着偏过头想要呼吸,氧气才进入肺腑,又被捏着脸颊再度追吻上来。 冰凉的大理石透过睡裙刺入皮肤,顷刻又被滚烫掌心托起揉热。 一条月退根被抬起踩在桌面上,踝骨磕碰到岛台。 “纪临舟,……” 她开口想说话,又抬手咬住自己的手背,声音和喘息又被吞进更深入的吻里。 有力的舌头再度撞进来,搅弄着顶开每一寸,勾缠着她一起。 方幼宜感觉大脑好像也有一根舌头撞进来,搅弄得她意识跟着一起变得晕眩而空白。 吮吸间黏腻而暧昧的水声敲击着耳膜。 方幼宜被吻得不断往后仰倒,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反撑着身后的台面,摆放在上面的花瓶被撞倒掉在地上。 药效好像褪去,方幼宜感觉到刺痛,忍不住低低的吸气,肆弄着的舌头忽然抽了出来。 一阵带出的淋漓。 方幼宜仰头看着岛台上方的吊灯,感觉到顺着月退跟有冰凉湿黏的落下来。 纪临舟动作停下,扣着她的脚踝把人拉到岛台边缘。 他眉骨和鼻梁都是潮湿的,漆黑的眼睛灼烫着,手指擦过她泛红潮湿的脸颊,忽然低头去拨开她受伤的那一侧肩膀。 消毒水的气息从缠绕的绷带上漫开,岛台上方的顶光灯晃的刺眼。 纪临舟吻她的肩膀,牙齿轻而有存在感的磨咬着伤口周围的皮肤,一点一点的舔舐着那一片的位置。 方幼宜抱着他的后颈,发出很低的像是在哭的声音。 “逞英雄的时候不是挺能耐?” 他咬她的脖颈,呼吸喷洒着贴在她颈侧,额头抵着她的下巴。 方幼宜伸手摸到他的脸,低头看他。 冷厉的灯光下,他面庞一如既往地冷峻深挺,眼睛里是深浓到化不开的情绪。 “真的只有一点点痛,”她抬手摸了下他的眼皮,忍不住轻声说, “纪临舟,你别这么凶。” 跟前的人很明显地沉默了下,紧紧扣着她月要月支的手掌松开了些,从她脖颈间抬起头, “我没有凶你。”他声音哑的有些厉害。 方幼宜伸手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有些委屈地说, “你有。” 纪临舟抬起头,坚硬地鼻尖擦过她的脸颊的软肉,捏着她的下巴看她, “我有吗?” 方幼宜点了点头,很确定地说,” 反正看起来很凶。” 纪临舟没说话,看了她一会儿,低头轻轻吮了吮她的嘴唇, “对不起。” 他安静了片刻,喉结滚了滚,抬起眼看着她, 用一种很不熟练的、像哄人一样的口吻很慢地说, “对不起,宝宝, 我只是害怕你受伤。” 目光望进彼此的眼睛里,方幼宜觉得心脏好像忽然被什么轻轻的捏了一下,又酸又胀。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凶他,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但还是想要听他说出来。 “嗯,知道了。”她笑了下,仰起脸拽着他的衣领,主动去吻他。 纪临舟的唇比她更先一步的压下来,克制而侵略的吻。 掌心贴着她的脸颊,腕骨上的手表划过她的后月要,托着她从岛台上离开往二楼走。 楼梯一层一层缓慢地往上,湿闷的喘息声交织着,裙摆早已经拨开挤压在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中间。 方幼宜的四肢牢牢地固定在他身上,好像长在他身上一样。 卧室灯光的开关被她的后背撞开,明明灭灭的。 吻如同席卷的暴雨,早已经将两个人全部都淋湿浇头。 纪临舟低着头,手掌撑在她的后颈,将她的身体跟墙壁隔开,滚烫的呼吸和吻都送进她的脖颈间,含咬着,舔舐着。 方幼宜身体几乎是半悬空着,后月要被抬起重重而深地抵着他,月系盖像挂在他月要侧一样不停的晃动着。 纪临舟吻着她,舌尖抵着她受伤那一侧的颈窝湿热而温柔的舔舐着,但身下的动作却完全地相反,另一个极端一般的重重擦过她。 方幼宜抱着他的肩膀,下巴支撑似的抵着他,脸颊的汗液和口口都跟着一起滚落到他的颈后,但不想发出声音。 她记得每一次失控后的尖叫和呼吸,完全地陌生,像身体里长出了另一个人。 黏热相贴的即将饱满到肿胀,方幼宜急促而平缓地呼吸着,断断续续的吐气呼出,月系盖几乎坠下又被握住,她感觉到自己在摇晃着,像马上要被装开了一样。 她听见自己发出低低的哭声,像在撒娇一样的叫纪临舟的名字,但发不出很完整的声音。 紧紧抱着缠着的四肢越收越紧,纪临舟从她脖颈间抬起打湿的额发,低头捧起她的脸再次深深地含吻住她。 隔着衣服布料的黏热,方幼宜感觉到失控地震颤和平息。 她侧过脸,也学着纪临舟的吻一样,捧着他的脸颊吻他。 舌尖交缠勾弄着,睫毛扫过眼皮,坚硬高挺的鼻梁重重的擦过她的脸颊,鼻息间滚烫的呼吸交织着。 黑暗中只有彼此的心跳和不断勾缠着交换的口口声。 唇瓣摩擦挤压着,舌根也交缠吮吸得发麻,几乎无法控制住口口。 喘息声被不断吞掉,抵在后腰的腕骨上冰凉的表带刺激着脊椎骨发麻,方幼宜发出很轻微的声音。 纪临舟喘息着松开她,用身体抵着她, 一边慢慢摘掉打湿的腕表,一边温柔地啄吻吮吸着她的唇瓣。 距离上次其实并没有太久,但身体却好像已经思念到极端。 方幼宜平复着呼吸,耳边的声音变得不太清晰。 纪临舟的腕表被他丢在地毯上,衬衫扣子只解开了最上面几粒,金属扣的声音划过空气。 大脑极度紧绷下一切感官都被放大,纪临舟手掌扣着她的后月要,早已经湿热的没有任何预兆地完全被撑开。 方幼宜的声音和呼吸也在一瞬间被吻吞掉。 耳边的发丝晃动着,身体黏热的汗水浸透皮肤。 纪临舟捧着她的脸颊吻她,湿热的吻和身体的电流不断的穿过她的身体和大脑。 方幼宜后背贴着墙面,被他抱在怀里,双手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脖颈不让自己摔下去。 她听见自己在哭,声音断断续续的被吻掉。 纪临舟在她耳边跟她说话,一边叫她宝宝让她不要哭,一边用凶狠地装她。 方幼宜意识模糊,脖颈往后仰,一会儿哭叫着想要让他放自己下来,一会儿又低下头黏黏糊糊地去蹭他亲他。 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 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汗津津的,方幼宜脱力般的几乎下坠,脸颊被宽大温热的手掌从侧面扣住,温柔的缠吻覆盖上来。 她模模糊糊的,像融化掉的黄油,意识却忽然清晰地想起,她跟纪临舟三年前共处的那个下午。 热气蒸腾的异国夏日午后,她跟在他身后,他用钥匙扣开了橘子汽水递给她,脸上是很年轻而晃眼的笑,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地图上发现的山庄酿酒。魔/蝎/小/说/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修道院 “你的脸好像更烫一些。”…… 方幼宜在洛杉矶待了三天。 国内已经过完新年, 再等一周时间差不多实验室那边就要恢复考勤打卡了。 纪临舟这几天都在家,两个人除了中间去看过一部当地上映的电影,逛了一次超市, 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公寓里。 方幼宜觉得这跟自己的本意好像有一点区别,可又确实喜欢跟他待在一起的感觉。 集团那边的消息前几天就已经传回了国内,期间宁絮让顾嫂打过来一次电话,没有直接问公司的事情, 反而提到了方幼宜。 纪临舟把手机给她, 方幼宜拿过跟宁絮说了几句话, 宁絮在电话那边问她蝴蝶兰的土壤根茎问题,说之前不小心把纸条给弄丢了, 方幼宜又重新给她口述了一遍。 宁絮那边挂电话之前忽然问她跟纪临舟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她从头到尾都没提公司的事情,但这样问了肯定是已经知道。 “我们打算过段时间再回来, 想在这边旅行几天。”方幼宜把她跟纪临舟昨晚才商量好的事情告诉宁絮。 宁絮在那边愣了下,但并没有说什么只让他们注意安全就挂断了电话。 方幼宜去楼上卧室看纪临舟收拾行李。 昨晚他们一起在客厅看电影的时候, 方幼宜忽然说想再去一次托斯卡纳。 纪临舟没问她原因, 当即就在手机上订了飞过去的机票。 飞机落地托斯卡纳是个艳阳天,即使已经是冬季但完全没有寒冬季节的感觉。 纪临舟提前跟酒店那边打好了招呼, 到机场的时候酒店的司机过来接他们。 开的是一辆年份很古老的古董汽车, 一路从机场到入住的酒店,车窗外的风景略过,一月份的托斯卡纳跟记忆中的夏天还是不太一样,橄榄林的绿褪了不少,游客也比平常少很多。 到达酒店后前台的工作人员带着他们上楼放好行李箱。 方幼宜精神很足, 换完衣服就跟纪临舟一起开着车出门了。 车子是酒店那辆古董老汽车,车子虽然改造过,但开在碎石路上还是有点颠簸。 纪临舟打开车载电台, 随机播放了一首八十年代的意大利民谣。 方幼宜坐在副驾驶上翻着刚刚从酒店前台那边要的地图,打算在上面找找纪临舟说过的那个可以酿酒的山庄。 车窗打开着,风很舒服的从外面吹过来。 纪临舟身上的休闲衬衫被风吹的有些鼓起来,他戴着墨镜,左手扶着方向盘转过前面的路,侧脸深挺英俊。 方幼宜一边看手上的地图,一边抽空时不时看看他,有些后悔没带相机出来。 在转过一个弯的时候,搭在车中间的手背忽然被另一只手覆盖住。 方幼宜愣了下,抬头看手的主人。 纪临舟神色挺认真的开着车,视线平视着前面的路况,并没有转头,仿佛只是随手一搭,不小心碰到而已。 方幼宜看着两人搭在一起的手,目光注意到他手背上微微凸起来的青筋。 纪临舟的手臂很有力量感,肌肉看起来却并不夸张,每次都能单手就稳稳的托起她。 风从边上吹过,方幼宜散开的头发被吹起擦过他的手臂。 车窗外有当地的意大利青年骑着摩托车从边上开过去,扬起点灰尘到没关的车窗里。 纪临舟忽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把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插进她的指缝里。 方幼宜看着两个人交握着的手,故意假装不懂的问他, “干嘛?” 纪临舟偏过脸看她,墨镜下的眉毛很轻地扬了扬,把牵在一起的手抬起来,语气平淡地说, “牵一下。” 方幼宜没忍住笑了笑,也回握住他的手,往他那边的位置靠近了点,把手上的地图拿到两个人中间, “你说 的那个可以酿酒的山庄在哪里?怎么我都没看见?” 纪临舟开着车,前面是空旷的路段,他用手指点了一下地图上一个很难注意到的角落, “这里。” 方幼宜低头去看,翻出包里的笔,在上面画了个记号, “我们什么时候去?” “随时。” 纪临舟隔着墨镜看她,“现在就可以。” 方幼宜摇摇头,把地图收起来,感觉到被握住的手又紧了些, “过两天吧,先在附近逛逛,我想去喝之前的橘子汽水。” 纪临舟点头,对她提出的任何意见都无条件说好。 车穿过集市停在喷泉广场边,方幼宜想去前面的水果集市看看意大利这个时节还有什么水果在售卖。 夏天时候拥挤的水果集市此刻人很少,售卖的摊贩上水果种类也不多。 两个人牵着手穿过人流,走到前面的锡耶纳贝壳广场。 上次过来的时候他们好像也来过这里,还看见了前面钟楼上的鸽子。 不过那时候是夏天。 一月份应该算是托斯卡纳的淡季,连锡耶纳广场的游客都很少,摊位也不多,只有一些店铺仍旧开着。 方幼宜看见他们之前买橘子汽水的那家商店,居然还开着。 她等在门口,纪临舟过去买橘子汽水。 方幼宜看着旁边的坐在喷泉池边的当地人正在闲散地一边聊天一边晒太阳。 纪临舟过了会儿才从店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两瓶透明的白色柠檬苏打水, “这个季节没有橘子汽水。” 他把其中一瓶递给她。 方幼宜接过,仰头看他拿出钥匙扣,跟那时候一样,用钥匙扣开了瓶盖,然后把打开的那瓶递给她。 她忽然笑了下,其实有些莫名。 纪临舟却没觉得奇怪,只拿过她手上那瓶没开的汽水,问她, “笑什么?” 方幼宜摇摇头,依旧在笑,乌黑披落下来的头发被风吹的轻轻扬起来,身上的白色羊绒裙在她身上像流淌的珍珠瀑布,阳光下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她脖颈间淡青色的血管。 旁边又有骑着摩托车的意大利青年经过,对着他们说听不懂的话。 纪临舟伸手把她往自己跟前拽了拽,皱了皱眉,把他挂在衬衫前的墨镜取了下来,给方幼宜戴上。 “嗯?”方幼宜仰着头,墨镜遮挡住大半张脸,过分的大,“我不戴,” 她伸手要去摘下来。 纪临舟摁住她的手腕, “别摘。” “为什么?”方幼宜不解,她又不怕晒太阳。 “你出门是不是没擦防晒,”纪临舟握着她的手拿下来,面不改色地说,“回去小心晒出色差来。” “啊,”方幼宜后知后觉觉得有道理,又觉得有些不对,“那戴上不是更加有色差?” “嗯,”纪临舟笑着把她墨镜往上推了推,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换个地方,去室内。” 纪临舟拉着她往前面的教堂走。 不少电影都在这边取景过,前面的教堂有一部很有名的爱情电影就曾经在那边取景拍摄过。 但可能因为是淡季,这里的人比想象中要少。 教堂是中世纪建的,虽然这些年不断翻修过,但仍然有些破旧。大理石石柱带着很深的年代感,壁画也有些剥落,露出里面潮湿的墙壁。 不过头顶的彩色玻璃窗在阳光下投落时还是很漂亮。 方幼宜又一次后悔出门没有带相机,跟纪临舟在教堂逛了一圈就离开了。 古董汽车停靠在广场那边,走过去还有一段路。 刚刚走出教堂一段,忽然有雨滴往下大颗大颗的砸落。 方幼宜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下雨了,抬手摸了下鼻梁上的水珠,才有些反应过来。 纪临舟已经先一步脱掉了衬衫外套罩在两个人头顶。 前面是修道院的廊檐,两个人一起往那边跑过去。 潮湿的雨水和木头的气息一起扑过来,雨下的又大又急,即使罩着衬衫两个人也都已经湿透。 身上的羊绒裙紧紧的贴着皮肤,有些冷。 方幼宜忍不住缩了缩肩膀,纪临舟转身推开有些潮湿霉味的木门直接牵着她进去。 廊檐这里跟教堂那边比起来好像已经荒废很久,平常几乎没什么人来,推门的时候上面的铁环已经生锈,显然游客也不会来这边。 中世纪的建筑,石头慊的墙,屋子中间有一张很大的木头桌子。 纪临舟用打火机点了火,走过去,把上面的蜡烛点燃。 “好像电影一样。” 方幼宜在一旁忽然开口说,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纪临舟转头看她,也跟着笑了声, “嗯,” 他朝着她伸出手,把桌上的蜡烛举起, “女主角过来取暖。” 方幼宜刚刚脱口而出的那点害羞被他说的散开了点,朝着他走过去。 纪临舟的手掌很暖和,不过蜡烛的温度有限,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屋外廊檐下的雨声好像越来越大, 方幼宜靠着长桌,忽然发现窗外有一只狸花猫的身影一下蹿过去, “有猫!” 她大声叫了下,跟前蜡烛的火焰都跟着晃动了下。 “啊对不起。”她又立刻对蜡烛道歉,压低声音很小声的对纪临舟说,“外面有猫。” 纪临舟手上举着烛台,低眸看她, “是吗?” 他头发几乎完全被雨水打湿,露出额头,冷峻漆黑的眉眼在此刻的光线下显得立体而深刻,让方幼宜心口很轻地晃了下。 他视线没挪开,注视着她的脸,问她, “在哪里?” 方幼宜往窗外指了指, “就在门口。” 纪临舟点了下头,但仍旧没看窗外,只凝视着她的脸,慢慢抽出握着她的手,转过身面对着她,伸手蹭过她脸颊上被雨水打湿黏着的发丝。 方幼宜愣了愣,仰头在不太明亮的废弃修道院室内看他。 “头发。” 纪临舟低眸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提醒她。 “哦。”方幼宜自己动手去整理。 纪临舟把蜡烛从她侧面举过来,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点,拿过她的手,帮她整理脸上和脖颈上黏在一起的发丝。 空气湿热而黏腻,烛影将两个人的身影照到石壁上。 纪临舟的手指温热,指腹擦过脸颊和脖颈的柔软,带着点微微的薄茧。 窗外的暴雨还在继续,往碎了一半的彩色玻璃窗户上噼里啪啦地砸。 耳朵和脸颊慢慢变得有些烫,方幼宜怀疑是蜡烛靠的太近,忍不住侧了侧头,小声说, “有点烫。” 纪临舟慢慢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低声问, “什么烫?” “蜡烛。”方幼宜脸红了点,觉得他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很奇怪。 纪临舟垂眸看着她,忽然很淡地挑了挑眉,把蜡烛又往前拿近了点,完全地照亮她的脸。 方幼宜抬手挡了下,皱眉看他, “你别照我。” 纪临舟用蜡烛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吹灭蜡烛,把它放回桌台上。 视线变得暗了些,方幼宜不解地看着他。 纪临舟单手把她抱起,拉过一边的湿衬衫垫在她身下,用另一只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仰头很轻地吮她的嘴唇,低声说, “你的脸好像更烫一些。” 第52章 夏娃的苹果 “你心跳的也很快呢。”…… 雨水顺着碎裂一半的彩色玻璃窗往下滴落, 方幼宜的手指抓着纪临舟后背湿透的白色短背心,指腹也跟着一起被打湿。 蜡烛已经熄灭,身下垫着湿衬衫的木头桌子有些晃动, 方幼宜感觉打湿的羊绒裙下摆有些重。 纪临舟掌心垫在她后颈,月系盖抵住分开她的,低头轻柔的含吮着她的唇瓣,跟窗外暴雨完全不同的, 细密而温柔的吻。 他手掌捧着她的脸颊, 一边帮她擦掉脸上的雨水一边轻吮着她的唇瓣, 像温和引诱的抚慰。 方幼宜坐在长桌上,仰头抱着他的肩膀跟他接吻, 视线里是墙壁上有些剥落的壁画。 圣经中伊甸园的那一幕,蛇引诱着夏娃吃掉苹果。 她忽然发现这里好像是修道院废弃的告解室。 纪临舟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走神, 忽然加重了捏着她下颔的力度,舌头捣了进去, 深得很进, 用力的吮着她的舌根。 唇舌刺痛,方幼宜回过神, 发现他正睁开眼睛很近距离地盯着她在看, 纤长的睫毛因为过于靠近的距离而拨弄着她的眼皮,原本扣着她月要得手也慢慢往上挪动着到她心脏的位置皮肤。 身后墙上壁画里夏娃伸手接过苹果。 左边胸口的温度隔着皮肤传递过来。 方幼宜仰起脸在窗外杂乱的雨声中,也回应的吮了下他的唇。 吻狂热而缠绵的扑下来,像暴雨一样将彼此浇透。 金属扣解开的声音划过,方幼宜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手掌撑着纪临舟的胸口。 白色的羊绒裙下摆湿坠的黏着皮肤,又被撩起。 年份过久的木桌隔着衬衫传递过来。 纪临舟将她往上托起几分,低头咬开她裙子的纽扣, 动作过分凶猛而急躁。 像冷水中浸燃的铁块。 方幼宜赤着脚踩在潮湿的木头上,一只脚被捞起往前紧紧贴着纪临舟的月要月复,随着他一起。 玻璃窗外的雨声吞没掉所有的声音。 木头门被外面的风吹开了个分析,叩门的铁环发出缓慢而生锈的声响,好像是有人在敲门。 方幼宜呼吸急促地低声喘息着,眼泪往下掉跟雨水和缠黏的口口混合在一起。 牙齿咬进纪临舟的肩膀里,大半张脸也一起抵在他脖颈间。 纪临舟扣着她的后月要,几乎已经完全地将她从身后的木桌上抬起。 月夸骨不留任何缝隙地贴在一起,方幼宜听见很清晰地装几的声音,还有自己的不受控制发出的呜咽声。 持续地没有任何间断,纪临舟的眼睛黑得近乎发亮,始终沉默地来回,每一次的幅度都好像是要把他自己钉入她的身体一样。 鼻息间空气里潮湿的木头味传过来,还有彼此熟悉的口口味道。 窗口那只窜过去的猫好像又跑了回来,还夹带着类似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方幼宜身体很明显地紧绷了下, “纪临舟……有……” 她有些慌乱地开口,去推他, “有人……” 纪临舟一言不发,只愈发深而重的捣钉着,仰头捏着她的脸颊把她完全的从桌上抱起来深吻她。 声音全部被吞掉,头皮晕眩到有些发麻。 方幼宜往后仰着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根脉络的摩擦和抽开,而后是长久的空白。 好像是有雨水落进室内,淅淅沥沥的。 方幼宜听见自己在哭,又去看告解室的木门。 始终紧闭着,根本没有任何人过来。 头顶有雨丝从外面飘进来,落在彩绘墙纸上夏娃手中的苹果。 “宝宝,不哭了,不哭了,” 纪临舟拍着她的后背,抱着她在哄她, “没有人,这里不会有人过来的。” 方幼宜还是在哭,又很凶地张嘴咬他的脸和下巴, “我要吓死了……” 她眼泪都往他身上蹭。 纪临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跳和温度隔着湿透的白色背心传递到她身上, “不哭了,对不起。” 他仰头吮掉她脸上的湿巾的眼泪,捧着她的下颔温柔地吻她。 方幼宜也慢慢平息下来,垂下眸抱着他的脸颊含含糊糊地回吻他,口口和眼泪一起往他脸上蹭。 纪临舟抱着她放到身后的木桌上,低头帮忙她整理好裙摆和衣服,把衬衫取下来,系在她月要上。 方幼宜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任由着他动作。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纪临舟整理好她的衣服和头发,用手帕擦干净她的脸,重新抱她下来。 脚下的地面一滩水痕,方幼宜低头脸有些热。 “回酒店我安排人过来清理。”纪临舟开口说。 方幼宜很轻很心虚的嗯了声。 纪临舟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手指捏了捏她的掌心,忽然说, “你刚才心跳的特别快。” 方幼宜愣了下,仰头看他,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我,” 纪临舟没说话,伸手擦掉她唇边晕开的口红,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锡盒, 他打开锡盒,拿出一粒什么东西塞进她嘴里。 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 方幼宜仰头看着他,“这是什么?” 纪临舟合上盖子, “买苏打水的时候老板送的柠檬蜜饯。” “好吃吗?” 方幼宜点了点头。 他笑了下,牵着她的手,推开前面的木门带着她离开。 古董汽车停留在广场那边,纪临舟上车后取出后座的干毛巾包住她。 方幼宜咬着蜜饯,靠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从毛巾里抬头看他。 干燥的毛巾擦过湿透的头发,有些痒痒的,方幼宜忍不住笑起来。 纪临舟动作停了下来,隔着毛巾看她, “笑什么?” 毛巾视线挡着脸颊,看不清跟前人的脸,方幼宜抬手掀开毛巾, “痒。” 车窗外玻璃窗上还有残留的雨水。 方幼宜神色有点可怜,但明显是带着点撒娇意味的亲呢。 纪临舟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额头的湿发丝毫不影响英俊而深挺五官,只是低头看了看她的眼睛,忽然把毛巾往下扯过挡住她的上半张脸,低头去吻她。 方幼宜视线里黑漆漆的,但也回应着他的吻。 眼睛看不见,听觉被放大,有声音咚咚咚的像震颤一样。 含吮的唇瓣慢慢离开,纪临舟把毛巾掀开,低头问她, “为什么亲我?” 方幼宜愣了下,指出来, “是你先亲我的。” 纪临舟点头,神色不变, “嗯,所以你为什么亲我?” 毛巾擦着脸颊,方幼宜表情有点茫然,似乎认真的思考了下,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她故作神秘。 纪临舟手指蹭过她的脸颊,“什么?” 方幼宜往前凑近了点,隔着驾驶座伸手环抱住他的腰, “我发现,” 她笑起来,表情有很少见的狡黠和得意。 纪临舟喉结滚了下,声音低了点, “发现什么?” 方幼宜不说话了,只是把脸凑近他的胸口,用耳朵贴着他左边心脏的位置。 车厢里一片安静,古董老汽车的墨绿色的漆面上有一粒水珠滚落下来。 纪临舟始终保持着动作纹丝不变。 方幼宜仰起脸,毛巾从她头上掉下来, “纪临舟,” 她看着他,轻声说, “你心跳的也很快呢。” 纪临舟没有说话,只视线凝着她的脸,把她从怀里捞起来,唇边扯出一个很淡的笑,而后低下头有些凶狠地吻了吻她的嘴唇, “嗯,恭喜你发现了一个秘密。” — 回到酒店还是下午,天仍旧是亮的。 淋过雨,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 纪临舟进门去浴室打开热水,单手掀掉身上的湿背心,走出门,把正在低头解裙子的人抱进来。 方幼宜还没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剥掉丢进温热的浴缸里,皮肤差回温的速度很快,她脸颊和头发也都被热水打湿掉。 刚刚在车里擦过干毛巾,头发已经有些干了,只是羊毛衬衫裙吸水后还是黏在皮肤上,很难脱掉,所以才花了点时间。 纪临舟站在浴缸旁边看她,上半身赤裸着。 他肩膀和脖颈上都还挂着刚才在修道院荒废的告解室里留下的痕迹。 “你不出去?” 方幼宜抬手挡了下自己跟前,脸有些红。” 我需要出去?“纪临舟低头看她。 方幼宜点头,“需要。” 他挑了下眉,没说话,只抽了一条干毛巾递给她,转身离开浴室。 方幼宜坐在浴缸里,浴室的雾气慢慢升起来,她忽然意识到刚刚在木桌那边两个人并没有做措施,虽然没有留在她身上,但还是可能会有风险。 方幼宜虽然并不排斥,但也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有孩子好像还是有点太快了些。 浴室外传来点声音,好像是纪临舟叫酒店送了什么东西上来。 方幼宜泡在热水里,意识有些乱,打算晚点去买药吃一下。 浴室的门忽然从外面扣了扣, “我进来了。” 纪临舟在外面说。 方幼宜愣了下,立刻道, “我还没洗完。” 话还没说完,纪临舟已经推开门进来。 他手上拿着两瓶玻璃汽水和一盒橡胶用品,头发还没干,湿透的黑发衬得眉眼更加冷隽深挺, “一起洗。” 他将两瓶汽水放到浴缸边缘,直接跨进浴缸,带起一阵水。 方幼宜微微有些怔住,看见他动手已经在拆那盒东西,立刻拿水泼他, “不行,我要休息,你出去。” 纪临舟没躲,只靠着浴缸另一端,隔着薄热的水雾一边戴上一边看她, “出去哪儿?” 方幼宜瞪他,继续想用水泼他,但被抓住脚踝拽到他那一侧的浴缸。 温热的水漫过锁骨时,她上半身几乎浮出水面,忍不住缩了缩肩膀,用手臂挡住自己。 纪临舟仰头看她,手掌捏着她的月要过来,声音压着喘息又问了一遍, “出去哪儿?” 他动作凶狠,带出一阵晃动。 方幼宜一瞬间有些发不出声音来,红着眼睛掐他的手臂,骂他, “你,混蛋啊——” “嗯,我是。” 纪临舟承认,拉开她的手臂,吻也跟着追过来。 之前留下的吻痕还没消,他拨开她的头发,又覆盖在同样的位置上重重吮了吮, “我是混蛋。” 疼痛混着奇怪的感觉窜上大脑,方幼宜推不开他,于是也张嘴低头咬他的肩膀。 — 凌晨三点,酒店的烘干机嗡嗡作响。 方幼宜人已经陷在被子里完全睡了过去。 纪临舟站在阳台边抽烟,穿着件宽松的白T恤,指尖的烟蒂一点一点的往下掉在木地板上。 屋内暖气从半开的落地窗溢出来,空气里有一股浴室里的苦橙香。 放在阳台桌面上的手机响了响,有电话在这个时候进来。 他往屋内看了眼,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放在耳边。 “纪总,” 徐易的声音从那边响起。 纪临舟把阳台的门关上,冷淡的应了声, “什么事?” 国内时间是上午,徐易在他从洛杉矶离开后就回国了。 那边声音压低了点, “纪总,有一件事可能需要跟您汇报一下。” 纪临舟背靠着阳台围栏抽烟,视线隔着玻璃门看床上的人, “你说。” 他把烟拿到唇边。 聊胜于无的缓解,他清楚的知道腹腔里早已经被更深的瘾占据。 但他没有办法吞食。 徐易的声音在电话那边断断续续的响起,说完情况。 纪临舟始终没有说话,只在最后淡声道, “我回国之前你先处理。” 徐易在那边沉默了下, “好的纪总。” 纪临舟挂断电话,凉意喉管刺得有些痉挛。 他面无表情,站在阳台抽完一整根烟,等烟味散开才拉开玻璃门进去。 第53章 橄榄银戒【双更合一】 “原来你已经这…… 一月份的暴雨之后带来的是当地天气的回温。 方幼宜蹲在酒店的橡木衣橱前翻找他们带过来的行李箱里的衣服, 昨天淋过雨后她还有点担心会感冒,但可能是因为后面在浴缸里泡的时间太久,并没有。 纪临舟说今天去酒庄带她酿酒。 不过这个季节的酒庄并不适合酿酒, 没有成熟的葡萄,只能去当地酒庄里参观。 他们开了酒店的车到去订好的酒庄那边,一路上经过村庄,方幼宜从车上看见不少农庄的石头房子, 还有开着拖拉机在工作的当地村民。 酒庄的主人知道他们要过来提前准备好了房间。 方幼宜对酿酒的兴趣不算特别高, 但看见酒庄的葡萄架还石屋农舍后的露天泳池仍旧觉得很新鲜。 纪临舟站在一旁看她蹲在地上摆弄着葡萄架下面已经有些干枯的草。 酒庄的主人是一对夫妻, 女主人有一头红色的卷发,很热情的过来给他们送去年新酿的葡萄酒。 纪临舟只倒了一小杯给方幼宜, 当地人自酿的酒大部分酒精度数都有点高,方幼宜的酒量显然并不合适。 不过水果味道也很浓郁, 方幼宜喝完一小杯后又自己倒了一杯。 纪临舟由着她没阻拦。 两个人在酒庄待了两天,白天的时候跟着酒庄的主人一起去葡萄园和后面的橄榄林, 晚上会参加当地的村民活动。 方幼宜用手机拍了不少当地一月份还在生长的植物照片, 顺便还参加了隔壁农庄女儿的婚礼。 非常具有当地特色的婚礼,方幼宜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当地带着口音的意大利语, 但也被那种氛围感染。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是从一旁的铁匠手中拿过来的一对银戒, 戒指的样子是橄榄叶状的。 方幼宜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婚戒仪式,带着他们过来的酒庄女主人玛希告诉她说这是他们村庄的习俗,会让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银匠来打造戒指,这样神明可以保证新郎新娘一生一世。 婚礼结束已经天黑,方幼宜也成功把自己喝到醉。 纪临舟背着她回酒庄的农舍, 回去踩在石子路上两边都是一片漆黑,也没有路灯,只有头顶的星星和月亮, 特别亮。 方幼宜趴在纪临舟的背上,有些晕乎乎的。 婚礼还没完全的结束,身后不断传来当地村民唱歌的声音,含糊不清的意大利语民谣。 方幼宜也跟着唱,虽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 回到农舍的石头房,方幼宜酒还没醒,坐在地毯上数玛希送给她的贝壳。 纪临舟去一楼问玛希要了他们当地的解酒水,端上来喂给她。 “我也想要戒指。” 方幼宜坐在地毯上抱着贝壳,忽然开口说。 纪临舟把她唇角边的水液擦掉,垂眼看她, “铁匠打的戒指?” 方幼宜点头,伸手抱着他的脖颈,眼睛很亮, “玛希说,这是他们村庄的传统,老铁匠打的戒指,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纪临舟沉默了下,低头看着她, “你想永远跟我在一起?” 方幼宜很诚实的点头,又皱眉问他, “你不想吗?” 纪临舟没有回答,把手上的碗放在地毯边上,弯下腰单手把她抱起来往浴室走,仰头吮吸了下她的嘴唇, “明天就去找老铁匠给我们打戒指。” — 方幼宜喝了酒第二天早上很晚才醒,楼下传来拖拉机的声音,好像是玛希在后面的橄榄园里翻土。 方幼宜下床打算去把阳台的玻璃门拉上。 外面传来点脚步声,是纪临舟从楼下端上来早餐,正准备推开房间的门进来。 方幼宜在他推门之前又躺回去继续装睡。 “醒了就起床吃早餐。” 纪临舟看见床边的拖鞋移动了位置,把早餐放在桌上,走过去拉开窗帘。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里落进来,方幼宜抱着被子在床上不太舍 得起来,空气里有一股羊角包和榛子酱的味道,是桌上的早餐。 纪临舟看她没动,去行李箱里翻出来她今天要穿的衣服,问她, “穿哪件?” 他走过去,掀开被子把人从床上拉起来。 “这个,”方幼宜指了指他左手边的衬衫和裤子,很自然地抱着他,显然早已经忘记昨天晚上说的戒指的事情了, “这么早出门干嘛,今天玛希有什么活动吗?” 纪临舟单手从床上抱起她,另一只手拿着衣服把人抱到浴室放到洗手台上, “今天要去镇上找铁匠打戒指。” 他一边剥掉她身上的睡裙一边给她穿衣服。 方幼宜脸有些热,想自己穿, “打什么戒指?” 她仰头看他的下巴,伸手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戒指, “我没弄丢呀。” 纪临舟往后退了一步,看她自己套上衬衫, “让老银匠重新给我们打一对婚戒。” 他拿过洗手台上的水杯和牙刷,给她挤好牙膏, “设计图纸我昨晚已经让宋雨设计好发过来了,给你十分钟洗漱。” “啊,”方幼宜愣了下,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参加婚礼的时候玛希说过的当地的婚戒习俗, “我想起来了,可是我们后天就要回去了,时间来得及吗?” 纪临舟挤好牙膏和水,把牙刷塞到她手上, “不知道,” 他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下来,低头理了理她睡的乱糟糟的长发, “所以只给你十分钟时间。” — 方幼宜匆匆忙忙的洗漱完,把羊角包沾满榛子酱拿在手上跟着纪临舟一起下楼。 从酒店那边开过来的古董汽车停在石头农庄外面。 纪临舟拉开车门,载着她往镇上的铁匠铺那边过去。 透明的玻璃车窗外阳光照进来,一路上车开过经过一片橄榄林,橄榄树的枝叶在阳光下一片银光闪闪的。 方幼宜一边往嘴巴里塞羊角包一边低头在手机上看纪临舟发给自己的戒指设计图, “你什么时候让宋雨设计的?宋雨不是婚纱设计师吗?还会设计戒指?现在过去找他们给我们做来得及吗?” 她一边问一边用手机放大看戒指细节,羊角包上的榛子酱都蹭到下巴上。 纪临舟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抽了纸巾捏着她的下巴过来给她擦掉嘴上的榛子酱。 “车后排的箱子打开看看。” 他丢掉纸巾,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 方幼宜愣了下,转过身去看车后排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去的箱子。 纪临舟把车开的慢了点,石子路上扬起灰尘,路两边的橄榄林在后视镜里消失。 方幼宜把箱子拿过来,保险箱,要密码锁解开。 她侧头看他。 “061123.” 纪临舟说。 方幼宜愣了愣,拨开锁,箱子一下子打开。 里面躺着的是做戒指的原材料和一枚很漂亮的粉钻。 — 意大利的银匠可以算得上是最早期的珠宝设计师,托斯卡纳不少银匠都是家族传承的银匠铺子。 两个人到银匠铺的时候昨天那位在婚礼上见过的老银匠还没起床,是他的孙子负责接待。 纪临舟跟对方沟通了一番他才转身进室去叫祖父出来。 方幼宜看着银奖铺里的各种银饰,墙上还挂着老人曾经参加过比赛得的奖项。 过了会儿老银匠才出来,胡子花白也没修理,开口说话时是很纯正的当地意大利语。 方幼宜听不懂,只在边上看纪临舟负责跟他们沟通。 老人看了看他们的设计稿,好像并没有拒绝,而是跟纪临舟又沟通了几句,之后让孙子带着他们到一旁。 “他说什么?” 方幼宜只能听清很少一部分意大利语,还是跟玛希沟通的时候学会的。 纪临舟低头看她,“他答应了。” 老人的孙子给他们倒了两杯葡萄酒,转身去上面的架子上拿下来两个拓手印的印泥给他们。 方幼宜没懂。 纪临舟先伸手把左手无名指的指纹印上去,又握着她的手, “戒指的外侧会用指纹拓印上去。” 方幼宜愣了愣,也伸出手把自己手指的掌纹拓上去。 老人的孙子把印泥拿走。 纪临舟低头用手帕擦掉她手指上的泥, “走吧,现在去摘橄榄叶。” 玛希说过按照当地的习俗,铁匠打造的婚戒里要混进去橄榄园的新鲜橄榄叶进去才会得到神的祝福,保佑新郎新娘永生永世幸福在一起。 纪临舟开车往旁边的橄榄林过去,车开得很快,一路上尘土飞扬。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纪临舟牵着她一起爬上前面的山坡往橄榄林里走。 叶子在阳光下银光闪闪的,一整片园子都是橄榄树,园子的主人正在边上开着拖拉机推着田地。 纪临舟过去跟对方交涉,主人很是热情的朝着他们挥手,示意随便摘。 “拿着。” 纪临舟跑回来,摘下手上的腕表和外套递给她,走到最前面的橄榄树边,翻上去。 “ 你小心点。”方幼宜在下面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当地人的习俗如此,橄榄叶嵌入戒指才会得到祝福,打造戒指之前要新郎亲自爬上树摘下最高处的橄榄枝。 纪临舟很快折下最高处的橄榄枝,从树上跳下来。 “走吧。” 他拿过外套,牵着方幼宜下山。 “等一下。” 方幼宜仰头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水,裤子一角还被树枝刮破了,她垫脚帮忙他擦掉额头的汗, “怎么感觉我们有点傻,村庄的神明会保佑我们吗?” 纪临舟握住她的手,笑了下, “心诚则灵,走吧。” 回到铁匠铺,原材料已经被融掉,正在切割那颗粉钻。 老银匠并没有跟他们说话,只低头戴着老花镜认真的操作。 纪临舟把橄榄枝递给老银匠的孙子。 对方朝着他们笑笑,用意大利语说了祝福,让他们两天后再过来取。 回国的机票就订在两天后。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玛希邀请他们一起在农庄用餐,还送了一瓶跟方幼宜出生年月日一样的酒。 方幼宜有些舍不得他们,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我们还会过来吗?” 纪临舟侧头看她,指骨蹭了蹭她有些红的眼睛, “嗯,什么时候想来随时可以。” 开车去机场之前他们一起去镇上的老银匠那边取了戒指。 到达机场时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帮忙把他们的行李箱全部都送了过来。 飞机起飞时是托斯卡纳的下午,从机舱的窗户里能够看见底下的橄榄林。 方幼宜低头看手上的戒指,又去握纪临舟的戴着戒指的手。 两枚戒指的戒圈外侧是彼此的指纹印记,粉钻切割后嵌进戒指边缘侧面。 “橄榄叶呢?” 方幼宜忽然问,她认真的检查了一遍戒指,并没有看见橄榄叶的形状和印记。 “在铸造时融进戒指里了。”纪临舟低头取下来戒指,给她看戒指内侧,有很淡的橄榄汁混在融掉的金属内部。 方幼宜靠坐着椅背,借着舱外的光线看戒指,忽然攥了攥纪临舟的手,仰头看他, “我们是不是会永远被祝福,一直在一起?” 纪临舟没说话,只是把戴着戒指的那只手覆盖在她掌心,反握住她的手,过了会儿才点头, “嗯。” — 京北的一月份仍旧寒冷。 方幼宜落地后回到家立刻就生了一场病,断断续续的低烧,像是最近的流感。 纪临舟不用去公司在家负责照顾她,整整一周时间两个人都没怎么出过门。 等到流感好转后,京北的温度也终于回升,难得的出了太阳。 方幼宜抱着小猫从楼上下来,感觉自己这一场流感后体重好像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变的更重了点。 周姨这两天已经开始过来给他们做饭,岛台上堆放着新采购的水果和零食。 小猫在怀里拱了拱,方幼宜把它放下来,走到岛台边去打开袋子,打算把水果放进冰箱里。 小猫忽然在身后叫了一声。 方幼宜转过头,发现是纪临舟从楼梯上下来。 小猫似乎有些害怕他,立刻往岛台这边跑过来,缩到桌子底下。 “你没出门?” 方幼宜把手上的水果放到桌面上,蹲下身去抱桌子底下的小猫。 纪临舟走过来, “嗯,在书房处理点事情。” “哦。” 方幼宜没问他什么事情。 小猫锁在角落不出来,方幼宜弯腰叫它, “咪咪,” 纪临舟站在旁边低头看了看桌底下的社恐小猫, “怕我?” 方幼宜伸出一只手往小猫那边递过去,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像是有点怕你,谁叫你总是冷着脸那么凶。” 纪临舟挑了挑眉,并没有否认,只把水果收拾好放到冰箱。 方幼宜趴在地上终于把小猫哄出来,小猫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剪过指甲的肉垫软乎乎的。 “是不是还没给它取名字?” 纪临舟洗好水果,又倒了杯温水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方幼宜最近一直都管小猫叫咪咪,也把取名字这事给忘到一边去了, “好像是,叫什么好呢?” 她抱着小猫在沙发上坐下,低头握了握小猫的手,跟它说话, “叫你什么?” 纪临舟站在岛台边泡咖啡,听见方幼宜 不断的用水果和食物在叫小猫,似乎是在看小猫的反应。 “小芒。” 她终于定好名字,转头看纪临舟, “以后叫它小芒就好了。” 纪临舟放下咖啡杯走过去,低头看缩在她怀里的猫, “为什么叫小芒,因为它长得像芒果吗?” 方幼宜点头,好像是很高兴自己取名的用意被理解, “你不觉得特别合适吗?” 纪临舟垂眼看她怀里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小橘猫,点了下头, “是挺合适的。” 方幼宜握着小猫的手,又叫了它几声新名字, “小芒,小芒。” — 实验室开学的前一天,方幼宜的流感彻底痊愈。 老周每年在开学前都会让他们每个人带一盆新的植物到实验室。 方幼宜以往都是一个人去花鸟市场挑选,但这一次是跟纪临舟一起去的。 她往年挑选的植物一直都是兰草,不过每年都是不同的品类,阳台的那盆青山玉泉是她养的时间最久的一株。 年后的花鸟市场人比平常要多不少,两个人逛了一圈,方幼宜照常挑选兰草。 纪临舟结完账,捧着新买的兰草跟她一起往前逛。 花鸟市场胡同街这块跟隔壁的古玩市场在一块,两个人逛了一圈又到了旁边的古玩街。 古玩街的人要比花鸟市场多不少,摊贩位置和小店门口人都很多。 纪临舟捧着那束兰草,单手牵着方幼宜往前走。 这两年手串玄学很火,很多摊位上都放着各种手串。 方幼宜看了会儿停在一个摊位跟前。 摊主是个老太太,跟其他推销的摊位不太一样,一直戴着眼镜低着头翻着手上的书,压根没怎么搭理路过的人。 方幼宜蹲下身,看中上面的一串小叶紫檀, “奶奶,这个怎么卖?” 老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报了个数字。 纪临舟没多问,拿出手机,准备付款。 “我自己来。” 方幼宜挡住他的镜头,自己扫码付款过去。 “奶奶,不用包起来了。” 她拿起手串,站起身,抬头看纪临舟, “我给你买的,当然是我自己付钱。” “给我买的?”纪临舟低头看她。 “对啊,”方幼宜看着他的手,忽然有点卡住了,“小叶紫檀戴哪只手?” “左手。” 摊主老太太在旁边开口。 方幼宜笑了下, “谢谢奶奶。” 她伸手拽过纪临舟的左手, “你的表,” 她差点忘了纪临舟的左手一直戴着那块价值八位数的腕表, “能一起戴吗?” 纪临舟没说话,只把手上的兰草给她,摘下左手的腕表。 方幼宜愣了愣,一边给他戴上手串一边抬头看他, “四位数的手串换你的表,好像不太值。”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也点了点头, “嗯,好像是有点。” 方幼宜皱眉,要摘下来, “那算了,你还是……” 纪临舟摁住她的手,让她继续戴上去,不紧不慢道, “值不值也得看谁送的。” 方幼宜弯了下唇角,认真给他戴上手串,又拿起他的手看了看, “好看,以后都不准摘。” 纪临舟低眸看了眼, “不摘。” 前面好像有什么活动,街道上的人流都往这边挤过来,纪临舟伸手揽过她往一旁走。 “幼宜,” 身后忽然有人开口叫她。 方幼宜愣了下,转头看过去。 是许久没见的方淮昼跟程柠。 两个人似乎也是过来逛集市的,也是刚刚从花鸟市场那边绕过来,因为方淮昼手上也同样捧着一盆兰草。 “这么巧。” 方淮昼脸上的伤口好了不少,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显然也看见纪临舟手上捧着的那盆兰草。 “哥,” 方幼宜开口叫人,又看了看边上的程柠,朝着她点了下头。 程柠神色有些冷淡,目光看了眼她旁边的纪临舟,眼神有点闪躲。 方幼宜觉得有些奇怪,抬头去看纪临舟。 纪临舟神色平静,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来买兰草的?” 方淮昼淡淡开口。 方幼宜注意到他手上捧着的那盆兰草,是跟家里阳台上一样的青山玉泉。 她愣了下,下意识抬头去看纪临舟的反应。 纪临舟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垂眸看她,略微抬了抬眉骨。 方幼宜没说话,只主动握住他的手,才回答方淮昼的话, “嗯,实验室新学期的植物观察。” 方淮昼扯唇笑了下, “这么巧碰到,一起吃个饭?” 他跟纪临舟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讲过话,显然之前登山那次打架彼此还没和解。 方幼宜抿了下唇, “我们还有点其他事情,下次吧。” 方淮昼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点了下头,口吻平淡道, “有空回来看看奶奶,念叨着你。” “好,那哥我们先走了。” 方幼宜说完,拉着纪临舟离开。 车停在胡同口外面的一段路,纪临舟先抱着兰草过去开车,方幼宜等在原地有些不安。 纪临舟过了会儿才把车开过来,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偏头看她示意她上车。 方幼宜绕到副驾驶车门那边。 纪临舟弯过身,从车里把车门打开。 车门关上,方幼宜往后排看了眼,犹豫了下开口问, “兰草呢?” 纪临舟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在后备箱。” 方幼宜松了口气,抿了抿唇看他,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纪临舟神情平静, “问什么?” “兰草?” 方幼宜点头, “嗯,我哥手上的那盆兰草跟家里阳台一样。” 纪临舟没表现出太多情绪,只淡道, “是吗?” 方幼宜愣了愣, “你不生气吗?” 纪临舟注视了她两秒,没什么表情的挑了下眉, “你觉得我应该生气?” 方幼宜很慢地点了点头, “嗯,你之前不是因为这个……” 她没说完,想了想还是解释道, “但是兰草这个跟我哥没什么关系,我大一的时候第一次植物观察表是从家里搬的兰草,所以后来我的课业主要研究就是兰草种类了,一直都没换 ,真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 纪临舟看着她说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动了动,腕骨上那串小叶紫檀露出来, “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方幼宜摇摇头,脖颈往下埋了埋。 纪临舟伸手把她的脸抬起来,捏着她的下巴看她的眼睛, “我没有生气。” 他神情和语气都很平静。 方幼宜看着他的脸,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误会……” 纪临舟看着她没说话,只视线盯了她片刻,忽然很淡地笑了声, “不过方幼宜,原来你已经这么紧张我。” 第54章 水煮鱼 “反正我喜欢。” 实验室每个学期的植物观察表填写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方幼宜把那盆新买的兰草带回家, 先摆在阳台跟那盆青山玉泉放在一起。 晚上周姨有事没有过来做饭,她跟纪临舟一起出门去对面的商超买菜回来自己做饭。 年后还没正式开工,超市的人比平常都要多。 方幼宜低头在手机备忘录上看需要采购的东西, 纪临舟推着购物车在她身后,有时候她伸手想要去拿货架上的东西够不着,他就在身后帮忙她拿下来,两个人像超市里很多普通的夫妻那样。 有跟着家长一起的小朋友在超市里跑来跑去的打闹。 纪临舟伸手拉过她, 挡在她身前, 小孩都挺害怕他的, 很快就绕到另一边货架过去了。 方幼宜看见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又忽然想到之前那次两个人没有做措施。 她本来还想着要吃药, 但后来又完全把这事给忘记了。 但应该不会那么巧。 从超市回到家晚餐是纪临舟负责做的,方幼宜一开始还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 但后来发现自己在反而是帮倒忙,索性直接去外面等他。 纪临舟的厨艺在她流感的那一周里突飞猛进, 很快就做好了饭菜。 方幼宜带着小芒在阳台那边摆弄她的兰草, 实验室群里大家也都在发自己的新学期植物观察表。 老周神神秘秘的说明天等去了实验室要宣布一个消息,让大家都做好准备。 吊足了胃口但偏偏又故意不讲出来。 钟静私聊方幼宜骂老周故意卖关子, 实际上上周院里面就已经有师兄知道了, 是新学期的调研驻扎,院里有个项目要组织他们系里一部分人去藏区几个月,做交换调研。 “反正我是不打算报名,最起码三个月起步,我是受不了。”钟静在微信里跟她吐槽。 方幼宜安慰她, “没事,之前这些项目老周都是找师兄他们去的。” 钟静发了个叹气的表情包, “不好说, 这次有点特殊,可能会找几个女生一块过去,反正我不去,你可别也跟着凑热闹,条件艰苦就算了,高原反应可不是闹着玩的。” 方幼宜看着她发过来的消息没再回去。 如果是以前的话她可能会跟着一块过去,但现在想到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她也有点舍不得离开那么久。 第二天一到实验室老周就宣布了调研项目的事情,确实如钟静所说,他这回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点名,而是把男女名额公布之后让大家自主报名。 藏区那边的环境摆在那儿,加上高原反应,一天下来就没几个人报名。 方幼宜也没主动报名,晚上纪临舟来学校接她去吃饭。 地方在乔敏的酒吧,江彻和纪明哲他们都在,还有江亭稚。 一看见方幼宜江亭稚就凑过来,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 乔敏看了在一旁乐了,忍不住故意吃醋打趣道,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的吗?” 江亭稚拉着方幼宜的衣摆不搭理她。 乔敏哼了几声,凑过来上手捏了几把他的脸, “好啊,你等着,下回看到你妈我就要说你坏话,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学着见一个爱一个当渣男。” 小孩似乎被这话给惹到了,气鼓鼓地瞪着乔敏,也松开了拽着方幼宜的手,主动走到乔敏跟前去,任由他搓扁揉捏。 方幼宜在旁边看的惊讶,江亭稚的性格上回她就见过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拿捏,忍不住问边上的宋雨, “他妈妈,是谁呀?好像都没见过。” 跟纪临舟出来也好几次了,好像都没见过江彻的太太,而且也没看见他戴婚戒。 宋雨看了眼人,又往纪临舟他们那边看了眼。 他们几个人在边上聊天,好像是跟之前在旧金山的事情相关。 “上个月上映的那部电影看过没,”宋雨拿出手机给方幼宜看了个电影海报,是过年那会儿很火的一部系列悬疑大片,“女主角就是小鬼他亲妈。” “啊,”方幼宜很明显的有点愣住。 她虽然不怎么追星也不了解这些,但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她多少还是知道点的,这几年很火的女明星,对外一直都是单身未婚,而且年纪也就比她大不了多少,居然已经结过婚还有个这么大的小孩。 “难怪没见过她。”方幼宜忍不住多看了眼正在被乔敏捏脸的江亭稚,忽然发现他的眉眼好像确实跟海报上那位女明星很像。 “嗯,江彻大学那会儿有的,孩子生下来才知道。” 宋雨云淡风轻地讲。 方幼宜却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宋雨忍不住笑,也捏了捏她的脸, “能是什么意思,江彻他爹是谁你知道吧,看看人现在的咖位和拍的电影,”宋雨摇头,语气听不出嘲讽的意味,反倒全是欣赏和佩服,“没点手段确实也到不了这位置上,连江彻都跟狗似的被她玩的团团转。” 方幼宜有些讲不出话来,很难想象宋雨说的画面。 包厢的饭菜上的很快,不过方幼宜并没有什么胃口,厨师放的油有点太多,她吃到一半起身去卫生间吐了一遍。 纪临舟不方便跟着去女卫生间,让宋雨陪着她一块去的。 “怎么回事?” 宋雨靠着洗手台从镜子里看她, “可别刚刚才聊完,你也有了?” 方幼宜吐完眼尾有点红,似乎被她的话吓到, “不会吧?” 宋雨被她这反问给弄的懵了下, “什么意思?你们不做措施的啊?” 方幼宜被她直接的话弄的又脸红了下,低头打开水龙头洗脸, “有一次没做……” 宋雨低骂了一句, “纪临舟丫的不当人啊。” 她神色严肃了点, “多久了,你要是不想让他知道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 方幼宜摇摇头, “应该不会,才不到半个月,没这么快吧?” 宋雨没说话,看她脸上的表情, “你俩打算这么早要孩子吗?” 方幼宜脸颊上还有点水,她其实并不排斥,反而还有点期待,只不过确实没有想过这么早就要宝宝。 宋雨抽了纸巾给她, “你们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但这事我建议你还是跟他说一下比较好。” 方幼宜接过纸巾擦了擦脸, “嗯,谢谢你。” 宋雨拍拍她的肩膀,拉开洗手间的门先出去。 方幼宜出来的时候纪临舟在洗手间外面的走廊等她。 酒吧里烟酒味道有些重,方幼宜才一出来就又觉得胃有些不舒服。 “先出去。” 纪临舟手上拿着她的大衣外套,牵着她先从酒吧这边离开。 到了室外新鲜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方幼宜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休息。 纪临舟把她的大衣披在她身上,他开了车过来,在里面没喝酒,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马上去医院看看。” “不用。” 方幼宜仰头看他,拽了拽他的手, “就是刚刚的水煮鱼有点油腻。” 纪临舟低头看她,显然不太相信,把她的手按回去, “等着。” 他转过身往停车场那边走。 方幼宜坐在长椅上看着他的背影,有微微的发愣,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纪临舟很快把车开过来停在路边。 方幼宜起身走过去到副驾驶车门那边。 纪临舟从车上下 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撑着车顶把人塞进去。 车门关上,方幼宜靠着椅背,忽然感觉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压了一下,她拿出来。 是个乐高小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她衣服口袋里的,看上去像是江亭稚送的。 纪临舟上了车,调转车头往医院那边开。 方幼宜低头看手上的乐高小人,拿出来给纪临舟看, “这个怎么在我口袋里?” 纪临舟开着车,侧头看了眼,似乎皱了下眉, “嗯,应该是江亭稚塞的。” 估计是趁着大人们都没注意,偷偷塞进去的。 方幼宜握在手上认真看了看, “这个好像是我?” 乐高模型样子跟她在车库抱着江亭稚躲开车那天穿的衣服一模一样,连发型都很像。 纪临舟认真开着车,闻言侧头又看了眼,没说话。 方幼宜转过脸看他, “你看,真的很像我。” 纪临舟伸手拿过,放在自己手上看了看,还给她, “衣服像,人不像。” 他口吻淡漠,显然是江停稚有意见,因为对之前旧金山那回的事情还没消气。 方幼宜看出来,忍不住道, “人家只是小朋友,你干嘛跟他计较呀,他又不是故意的。” 纪临舟侧脸平静,搭在一旁的手覆盖在她手背上,淡淡反问, “我有说什么?这么护着他?” 方幼宜哼了声,把东西收好放进包里, “反正我喜欢。” 手碰到肚子,她又忽然想到宋雨说的话, “你好像不喜欢小朋友?” 纪临舟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况,头也没转, “嗯,不怎么喜欢。” 方幼宜心里微微往下沉了沉,轻声问, “为什么呀?” 之前在超市看见小朋友的时候纪临舟的表情好像只是没太大的反应,她以为他只是习惯性的。 “为什么?” 他似乎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奇怪,侧头看了她一眼, “你喜欢?” 方幼宜点头, “嗯,你不觉得他们很可爱吗,亭亭也很可爱。” 纪临舟神色平淡,不置可否,车转过前面的红绿灯路口,停下来。 他转过脸看她,眼睛里只有她,漫不经心道, “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生一个。” 方幼宜坐在副驾上,愣了愣,刚刚想说话,忽然胃里又一阵翻涌。 “怎么了?” 纪临舟皱眉,立刻捞过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膝盖上, “你刚才是吐了?” 方幼宜摇头, “没,” 她伸手指了指车窗。 纪临舟把车窗落下来,又从后排拿过来水拧开递给她。 方幼宜接过水喝了一口, “晚上的水煮鱼太油腻了。” 纪临舟看着她没说话,只忽然问, “上次在修道院我们是不是没有做措施?” 方幼宜抿了下唇,握着手上的水瓶, “嗯,” 她看着他,神情有些紧张, “应该不会是怀孕……我记得你没有在里面。” 她声音越来越低。 纪临舟沉默了下,反握住她的手,声音很平静, “别怕,先去医院检查再说。” 私立医院这个时间人并不多。 方幼宜跟着纪临舟一起上楼进电梯,医生和护士都已经提前接到过电话。 护士带着她先进去,纪临舟等在外面的休息室里。 方幼宜心里有点不安,她其实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但总觉得如果是孕吐反应的话也不会这么快。 医生带着她进去检查完,让她在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温水, “没什么问题,开了药回去吃就好。” 纪临舟站在一旁,很直接开口问, “有可能是怀孕吗?” 方幼宜愣了下,抬头看他。 纪临舟脸色很平静,也没什么避讳, “半个月前有一次没有做措施,但没有留在体内。” 医生低头在报告单上划了划,对此仿佛也早已经习以为常, “半个月前事后有做什么措施吗?有概率,但可能性不会很大。” 方幼宜摇头, “本来打算吃药的,不过后来忘记了,也超过时间就没有。” 医生看了眼两人, “那检查一下吧。” 她低头开了单子。 护士带着方幼宜又重新做了一遍检查。 第55章 树袋熊 “要你抱我,还要亲。”…… 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 没有妊娠反应。 方幼宜松了一口气,但低头看了看肚子又莫名有种说不出的低落感。 可能是在等待结果的半个小时时间里,她已经在脑海里预设过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的可能性。 纪临舟陪着她一起等完检查结果, 看见检查单时他脸上表情没太大的变化,跟着护士一起拿完药后牵着她下楼。 方幼宜坐进副驾驶里,看着他侧过身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她目光落在他鼻梁和眉骨的线条上, 有话卡在喉咙想问又没问出口。 “怎么?”纪临舟察觉到她的目光, 侧头看她, 打开车载音乐,随机放了一首歌。 方幼宜摇摇头, 靠着车座椅背,看玻璃车窗上他的倒影。 纪临舟好像从始至终都没太大的反应波动。 如果刚才检查出来的结果是她有了宝宝, 他可能也只是这样。 方幼宜心里忽然浮起一股有点茫然的感觉。 就像刚才在车上她说到宝宝,他也只是随口说她想要就生下来。 但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反应。 如果刚刚检查出来的结果是她肚子里真的已经有了宝宝, 纪临舟也会只是这样的反应吗? 过了晚高峰时间, 一路通畅。 纪临舟单手握着方向盘,看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中途停了车, 拉开车门去了边上的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支冰淇淋,站在车窗外敲开车门递给她。 方幼宜愣了愣,从车窗里看他。 “天气冷,只准吃半支。” 纪临舟低眸看她, 神色平静,用之前的方法哄她。 方幼宜抿了下唇,摇头, “我不想吃。” 纪临舟没说话,只挑了下眉,转身准备去丢进垃圾桶里。 方幼宜叫住他, “别丢,” 她仰头看他,有点赌气地说,“你帮我吃掉。” 纪临舟看了眼手上半化掉的冰淇淋,低头吃了一大口, “为什么不开心?” 他站在车窗外,垂眼看她。 夜里的冷风从车窗外吹进来,被纪临舟在车旁的身影挡住些。 方幼宜愣了下,原本想说没有, “你是不是不喜欢小朋友?”她想了想还是说。 纪临舟蹙了下眉,似乎并不理解她今晚为什么要问好几遍这个问题,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不怎么喜欢。” 方幼宜已经问过一遍,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那要是刚刚查出来有宝宝了呢?”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神色平静,咽下冰淇淋,没怎么犹豫地说, “你想要那就生下来,不想要就打掉。” 方幼宜愣了下, “就这样?” 纪临舟已经吃完手上的冰淇淋,他好像完全不怕冷,低头看她, “嗯,就这样。” 他眼神和语气都很坦然,仿佛并不觉得肚子里的生命算什么。 方幼宜仰头看着他,发现他好像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表情也平静地跟往常没有任何异样。 不是赌气,也不是发脾气。 而是最真实的想法。 她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对除了她之外的人和事情都有些过分的漠然。 纪临舟没意识到她的情绪,转身丢掉手上的冰淇淋纸,又折返回来,把副驾驶车门拉开,蹲在她跟前, “但这次是我的问题,没有考虑到怀孕的可能性,过段时间我打算预约结扎手术。” 他捏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说, “如果之后你想要一个我们的宝宝,可以再做复通。” 方幼宜张了张嘴, “你不用这样做,上次是意外而已,而且也没有……” 纪临舟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打断她的话, “不管生不生,对你的身体影响都不好,” 他语调平静, “你比这些都重要。” 方幼宜低眸看着他的脸,路灯落下来,他脸庞冷隽薄拓,讲话的口吻仍旧十足平静,搭配着 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眼睛。 方幼宜忽然问他, “纪临舟,你很爱我吧?” 她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手也攥了攥他,像是有些不确定。 纪临舟眼神看了她一会儿,扣紧她的手,没正面回答,只仰头注视着她淡淡道, “现在问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方幼宜没说话,低头看了看他,弯腰抱住他,把脸埋进他脖颈里,轻声说, “我可能有一点傻。” 纪临舟笑了下,伸手回抱住她, “没事,我就喜欢傻的。” — 周末藏区的调研活动报名人数名额还没够。 方幼宜跟钟静下午一起在实验室的恒温棚里帮老周做土壤湿度处理。 临走之前老周忽然叫她去办公室, “藏区那个调研项目你看过没?” 老周开门见山地问。 方幼宜点头,她手还没来得及洗,都是土,也很直接地回答, “我去不了。” 老周坐在办公桌前,看了看她, “你之前不是递过一个国外实验室的申请表吗,这次项目做完进履历里,对你国外的申请有帮助。” 方幼宜愣了下,她都已经快要忘记这事了,老周也没提,她还以为是被拒绝了。 老周看她的表情,也没再说什么, “反正通知到了,你自己考虑考虑。” “嗯,谢谢教授。” 方幼宜没再说什么,转身从办公室离开。 纪临舟最近几天又开始忙了起来,方幼宜没有具体去问什么情况,但也知道是港城那边的事情有了点变化。 从实验室出去,纪临舟的车在门口等着她。 方幼宜走过去,看见他靠在车门在低头看手机,简单的休闲装,白衣黑裤,天色已经有些黑了,看不清他的表情。 路边来往的是学校的学生,有人视线往他那边看。 他都恍若未觉,只在她出来后才收了手机,抬头往她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你今天不是应该很忙吗?”方幼宜把包给他,她刚刚洗完手,手上湿漉漉的还带着水。 纪临舟伸手接过她的包,拉开副驾驶车门, “刚好路过,顺便接你吃饭。” “哦。” 方幼宜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故意让几滴溅到他身上。 纪临舟站在车旁,抬眼看她,伸出一只手递过去。 方幼宜假装不懂地看他,“干什么?” “手给我。” 纪临舟靠着车身,拉过她的手,从车里抽了纸巾给她擦手。 方幼宜站在路边的台阶上低头看他,路灯打在他脸上,冷峻好看的五官,好像总是没太多的情绪波动,却很有耐心地给她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他抬起头看她,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 “看什么?” 方幼宜立刻摇了摇头,往其他地方看。 纪临舟挑了挑眉,淡淡看她一眼,把纸巾捏成团,拉开车门让她先上车,转身丢了纸巾绕到另一侧上车, “我明天要回一趟港城。” 方幼宜坐在副驾驶上,侧头看他, “又要回去?” 纪临舟点头,嗯了声,转过脸看她, “这次很快。” 他俯身靠过去,帮忙她把安全带系好, “之后就不会再来回跑了。” 方幼宜抬眼看着他,心里虽然舍不得,但也不好说什么,只闷闷地哦了一声。 — 晚上周姨做的晚饭,纪临舟一回到家就又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去了书房没出来。 方幼宜抱着小芒玩了会儿,自己上楼洗完澡打算早点休息。 老周给她邮箱里发了藏区项目的内容,她觉得老周可能是想让她去。 方幼宜想到她之前递过去的国外申请表,又翻出来看了眼。 门口传来点声音,纪临舟推门进来。 方幼宜把笔记本关上,起身去浴室刷牙。 她本来已经刷过牙,但刚刚陪着小芒玩的时候又吃了点零食。 纪临舟跟着推门进来,直接在她身后脱衣服。 方幼宜愣了下,没从镜子里看他,低头很快的刷完牙准备出去。 浴室里的灯是暖黄色的,有些刺眼的亮。 她刚刚刷完牙打算出去,纪临舟直接从身后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打开花洒。 方幼宜还穿着睡衣,伸手去推他。 纪临舟摁着她的手,把她抱起来抵在墙上,很快将湿掉的衣服剥掉。 “你,” 方幼宜很深地喘了一口气,咬着他的肩膀骂他, “你怎么老这样……” 纪临舟手撑着她身后的墙,任由热水落下来,仰头吻她,埋进她的脖颈里, “改不了,怎么办。” 他捏着她的脸重重的吻她,吮吸着她的唇瓣,把人抱下来。 方幼宜手掌被他牵着,掌心在头顶的热水下有些分不清疼痛的摩擦感。 纪临舟扣着她的月要,把她转过去,让她面朝着墙面。 她觉得手掌好像不太像是自己的,绕过去的动作也很别扭。 纪临舟扣着她的月要把人往怀里摁,掌心往前探过去,不重不轻地拨开她。 方幼宜觉得有点羞耻。 两个人的手掌都在对方的身上,但她根本不会,只完全任由着纪临舟捏着她的手腕弄。 “不要,”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推了推他, “我要出去。” 纪临舟扣着她不让走,捏着她的脸颊在水流下吻她,忽轻忽重的吻,像是故意的。 方幼宜面朝着浴室的墙壁,整个人几乎完全的被箍着掌控在他跟前。 她发出点声音,转过头去抓他的胳膊,不知道是要推开还是拉近。 纪临舟故意不给她,从身后拽着她的手腕,吻她的肩膀和耳后,轻声问她, “要不要抱?” 方幼宜被热水泡的发胀,脑袋也昏昏的,想到又有好几天见不到他,又被他磨的很酸,有点想哭,点了点头, “要,” 她转过脸主动去搂住他的脖颈, “要你抱我,还要亲。” 纪临舟从水流里看着她,呼吸沉了一下,揽过她的月要,手掌从身后摁着她,低头含吻住她的唇瓣,把人提起来挂在自己身上,边吻边往外走。 最终又洗了两遍澡,方幼宜靠着洗手台,看他清理,往用完的几只套子里灌水检查,自从那次怀孕乌龙之后他们每次都很小心。 刚刚用完的几支都检查没问题,纪临舟洗干净手。 方幼宜侧头看着他,伸出手,等他抱自己出去。 纪临舟抽了毛巾擦手,抵着洗手台吮了吮她的唇瓣,抱着她往外走。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方幼宜像树袋熊一样四肢都挂在他身上,舍不得他。 “明天早上的航班。” 纪临舟把灯关了,抱着她躺下, “你睡醒我就走了。” 方幼宜趴在他身上,低头在他脖颈和下巴上嗅了嗅,又亲了亲。 从下巴到鼻尖,到脸颊,到额头。 她亲吻的动作像小芒一样,舔着,一点一点的。 纪临舟被她亲的呼吸重了点,扣着她后颈仰头回吮过去,有些凶地亲她, “是不是不打算睡了?” “我舍不得你。” 方幼宜低头看他,表情有点可怜,“你就 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吗。” 纪临舟把她往上拉了拉,吻她的额头, “嗯,我抽空反思一下。” 方幼宜觉得他说的很敷衍,拽过他的手,咬了咬他的手指。 纪临舟把手指塞进去,磨她的牙齿。 “你,你这个人怎么……” 方幼宜拉开他的手,脸有些热。 纪临舟仰起身看着她,眼神直白又平静, “我怎么了?” 他靠着床头,扣着她的后颈把人推到月要月复上坐下,慢慢跟她接吻,逼着她说, “我这个人怎么?” — 方幼宜第二天还是坚持跟着一起去机场送纪临舟。 徐易过来开的车。 昨晚几乎没怎么睡,方幼宜很困,进了机场大厅人也是晕的。 纪临舟拿过行李箱,低头给她整理了下睡的有些皱的衣领,又不知道怎么忽然托着她的脸又深又重的吻她,舌头捣进来,吮吸得舌根和上颚都震颤。 方幼宜被亲的呼吸有点缓不过来,人也醒了。 担心被人看到,费了半天力才推开他。 唇瓣吮得发麻,她抬头看他,眼睛有些红, “机场!” 她咬牙道。 虽然他们这块并没有什么人,但还是不太好。 纪临舟却毫不在意,只拢着她的脸,低声道, “别乱跑,你们实验室那个项目不准去。” “多给我发消息。” 方幼宜想问他怎么知道他们实验室的项目,但已经听见头顶的机场广播了,只点了下头, “嗯,不去。” 机场广播又响起。 徐易在旁边候着,司机也已经过来在等着送方幼宜回去。 纪临舟松开她,似乎还有话想说,但只沉默了会儿,转身往前面登机口走。 方幼宜看着他身影消失在登机口,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跟司机说,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在外面等我。” 司机点了点头,先转身去机场外面。 早上的机场航班不多,洗手间里也没多少人。 方幼宜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感觉意识好像稍微清醒了点。 抽了纸巾擦手,身后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个人。 方幼宜低头没注意,刚刚把纸巾捏成团丢进垃圾桶里,忽然从镜子里看见对方的脸。 “程柠?” 程柠低头正在洗手,她包裹的很严实,帽子围巾和口罩都没摘。 但方幼宜还是一眼认出来她来。 因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打扮。 程柠似乎愣了愣,从镜子里看她,慢慢关了水龙头,眼神有点警惕,跟之前不太一样, “你一个人来的?” 她开口先问,声音很哑。 方幼宜摇头, “我过来送人。” 程柠在听见她说完后好像稍微松了口气,但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立刻提起边上的行李箱快步离开。 方幼宜在原地愣了会儿,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低头打开手机,有些想联系方淮昼,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拨过去。 方淮昼的事情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 第56章 猎物 “谁对你好一点,你就要去爱谁?…… 从机场回来, 方幼宜回家补了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小芒学会了开门,居然溜进她跟纪临舟的卧室跳上床跟她一块睡了一下午。 方幼宜醒来后才看见, 抱着小芒把它抱下楼,又重新换了新的被单,清理掉卧室的毛发。 周末不用去实验室,宋雨前段时间开了家新的设计工作室, 就在附近的街道胡同里。 方幼宜订了一束花, 打算去她的店里看看。 工作室就开在四合院里, 位置有点难找,方幼宜打车过去到门口才发现有些熟悉, 正事上次他们几个人一起吃火锅的地方。 到的时候乔敏早已经到了,正让人往里搬着酒。 方幼宜过去帮忙, 三个人忙活了一通终于才收拾好。 晚上宋雨下厨在院子里吃烧烤,方幼宜跟着在边上打下手帮忙洗水果和蔬菜。 坐下开始吃的时候已经晚上八九点了。 宋雨负责烤串, 方幼宜跟着乔敏进屋去开酒。 拿了酒出来又没看见开瓶器, 方幼宜去屋里找开瓶器。 出来的时候乔敏拿着手机在看,忽然低低爆了句粗口。 方幼宜把开瓶器给她, 过去帮忙宋雨拿烤好的肉串。 “还吃什么烧烤, 快看这个。” 乔敏走过来,把手机给他们看。 “方幼宜,” 乔敏叫她,神色有点担心, “你哥的事。” 方幼宜愣了愣, 有点没太反应过来,“什么?” 乔敏一边把手机给她一边开口, “程柠卷款跑了, 方淮昼报了警,刚刚爆出来。” 方幼宜怔了几秒钟,看着递过来的手机,已经上了热搜。 方淮昼两个小时前报的警,程柠之前在网上有点热度,加上两人先前闹出来的,复合之后也一直高调着,不少网友都等着看热闹,没想到又闹出这一出。 “什么情况?” 乔敏之前还不太清楚他们的事,泡完温泉后才从宋雨那边知道之前的事,心里还纳闷着他们怎么还能凑到一起去。 方幼宜看着消息,没说话。 院子里的冷空气夹杂着烧烤的烟熏。 她想到上午在机场洗手间碰到程柠的事情,忽然意识到她当时反应里的戒备和警惕。 “没事吧?”乔敏发现她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要联系一下你哥那边吗?” 方幼宜摇了下头,把手机还给她, “我哥他是成年人了,自己能处理好。” 乔敏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一旁宋雨开口打断, “烤串要糊掉了,快吃。” — 方幼宜隔天还是忍不住回了一趟方家。 方世益并不在,似乎还不知道方淮昼跟程柠的事情。 老太太看见她回来很开心,拉着她留下来一块吃晚饭。 方幼宜没问方淮昼的事情,打算等方淮昼回来之后再说。 一直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方淮昼也没回,方幼宜哄着老太太上楼睡觉,打算直接离开。 到了院子里,方淮昼的车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停在那边。 方幼宜从客厅走出来,驾驶座的车窗也从那边落下来,方淮昼坐在车里玩手机,抬起眼看她,笑了笑, “上车,我送你。” 方幼宜没说话,只走到他车窗边, “你跟程柠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从一开始他们又在一起后方幼宜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方淮昼的性格虽然风流多情,但是一直以来交往过的每一任女朋友从来都是好聚好散。 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方幼宜从没见过他哪一任女朋友在分手后说过他任何不好。 当初程柠忽然诬陷他的事情本身就很奇怪,之后方淮昼又跟她搅合在一起就更不对劲。 只不过方幼宜当时没有心思再去管他的事情。 “看见网上的热搜了?卷了我两个亿。” 方淮昼很坦然的笑了笑,靠着椅背看她, “是不是觉得我活该?” 他语气很平静,视线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想从上面看出来点什么。 方幼宜看着他, “我昨天在机场碰见过她。” “哦。” 方淮昼低头在手机上点了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她的航班信息查到了,等过两天警察那边把人带回来,有空一起去看看她。” 他朝着她笑了笑, “趁着纪临舟刚好不在。” 方幼宜皱眉看他, “你什么意思?” 院子围墙边的蔷薇花丛有野猫窜过去,发出点声音。 方淮昼抬眼看着她, “没什么意思,你了解纪临舟是什么样的人吗?” 方幼宜愣了下,意识到点什么,转身就要走。 车门从身后拉开,方淮昼从车上下来, “跑什么?连这种程度的话都接受不了?” 方幼宜脚步停下来,攥紧了手上的包,无名指上的戒指硌着皮肤的软肉,有微微的刺痛。 “你知道我跟程柠怎么认识的吗?” 方淮昼停在她身后,声音慢慢地传过来, “纪临舟公司到京北的招标会上。” 他语气很平静,笑了下, “是 不是很巧?” 方幼宜没有说话,只是想到最开始的时候,纪临舟说可以帮忙,所有人都找不到程柠,只有他把人带出来。 “那又怎样?” 方幼宜转过身,抬眼视线看着他, “是他逼着你跟程柠在一起的吗?是他让你们之间发生那些事情的吗?” “你爱上他了。” 方淮昼忽然冷冷地说, “你爱上纪临舟。” 他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只是很笃定地开口。 方幼宜微微愣住,脑海里闪过短暂的茫然,很快又平静下来, “我爱他不是很正常吗?” 夜晚漆黑,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居然有些闷。 方淮昼目光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忽然低笑了声,眼神里有淡淡的嘲讽, “妹妹,你总是这么天真吗?” 他用很多年没有叫过她的称呼叫她,语气轻描淡写,表情却有难以掩饰的冷淡和讥讽, “谁对你好一点,你就要去爱谁?” 有一瞬间的沉默和寂静。 方幼宜看着跟前的这张脸,想到很多事情。 想到她第一次来方家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冷淡和不屑,想到后来他背着发烧的自己去看医生,想到他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告诉她他才不想当她的哥哥…… 想到自己那些年近乎执拗的追逐和喜欢,想到从意大利回来的那个暑假,方菁砸在自己脸上的日记本。 她的喜欢和爱好像从来都是很廉价和不对的事情。 方淮昼从来不在乎,方菁觉得那是耻辱。 车祸的前一秒,他们甚至还在争吵,方菁要送她去国外念书,要她不准再跟着方淮昼打转,旧手机拨给方淮昼的最后一通电话里,她当着方菁的面想要表白,却听见那边的方淮昼用完全不在意的口吻告诉她,想去任何地方想喜欢谁都是她的自由,而他是她永远的哥哥。 车窗的玻璃碎片、方菁的血、最后扑过来挡住自己的身体。 方幼宜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想起的过往,忽然在这一刻血淋淋的撕碎在跟前。 “对不起,幼宜。” 方淮昼沉默了下,开口道歉,往前迈进一步,“我只是……” 方幼宜一把甩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过身头也没回的离开。 — 晚上纪临舟打过来视频电话。 方幼宜没有接,她怕她忍不住会问程柠的事情。 尽管清楚方淮昼的话带有故意的性质,但她还是忍不住多想。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如果从最开始就是纪临舟故意设计让程柠接近方淮昼,故意让方家陷入困境,故意不见方世益,故意出现在她求人的饭局上,故意带着她回家,给她抛出结婚条件…… 方幼宜觉得有点可怕。 因为她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纪临舟在最开始的时候应该并不爱她。 最开始她也不爱他,也不屑于去了解他们之间存在过的那么多巧合。 但此刻再回头看之前的那些事情,方幼宜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像猎物。 — 程柠的航班信息早就暴露,第二天上午方幼宜收到方淮昼的消息,告诉她程柠已经被带回看守所,让她自己来见一面。 方幼宜删掉了短信。 钟静约她去植物园帮忙找一个植物标本,要用来做调研观察。 方幼宜跟着她一起在植物园从上午待到了闭馆时间。 一整天她都没有看手机,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面对一些事情。 但到了这种时候,如果真的要知道点什么,她也不想是从别人口中知道。 她要纪临舟亲自告诉她。 植物园在郊区外,白天两个人是直接坐公交过来的。 钟静抱着从植物园里借出来的盆栽,也不好再挤公交,方幼宜低头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一开机,不少消息跳出来。 基本都是实验室群里的消息,老周在统计藏区的调研名额。 方幼宜打好了车,帮忙钟静拿着她的包,两个人一起站在路边等车过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钟静忽然开口问。 “什么?” 方幼宜愣了下,低头看着钟静,“很明显吗?” 钟静怀里抱着倒水莲,点了点头, “你的心事都是直接写在脸上的。” 方幼宜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闷闷的说, “这么明显的吗?” “跟你家里那位有关?”钟静试探着问。 方幼宜点了下头,又摇头。 钟静看出来,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很喜欢你的,之前在江城的那回,实验室里都知道呢。” 方幼宜抿了抿唇,低头看她怀里那盆倒水莲的细长叶子,轻声说, “嗯,我知道。” 车很快过来,到市区不堵车,开了一个小时就到了实验室。 方幼宜陪着钟静一块去把恒温棚那边把倒水莲处理好,出来收拾关门的时候,钟静忽然接了个家里的电话先走了。 方幼宜最后一个慢吞吞的从实验室里出来。 实验室楼道外面的路灯坏掉了一个,只有一盏灯昏昏黄黄的落下来。 方幼宜发现外面好像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听不见声音,被路灯一照才显得清晰。 她转过身准备回去实验室里拿备用的伞,忽然看见路对面停靠着一辆有些眼熟的车。 还没来得及看清车牌号,方幼宜看见有人从车上下来。 她愣了愣,看清人影后没动。 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朝着自己移动过来,方幼宜看见雨丝落在他的肩膀和头发上。 纪临舟走到她跟前,低头先看她, “怎么不接电话?” 雨丝很细,他头发和眉毛都被雨水打湿,灯光下像很多晶莹的小水珠汇集在上面。 方幼宜伸手拉了他一下,不想让他继续站在雨里, “没看手机。” 她把他拉到台阶上面上,拿出纸巾给他擦大衣上面的雨水, “你不是后天才回吗?” 纪临舟低头视线注视着她的脸,任由她给自己擦着身上的雨滴, “嗯,提前回来了。” 方幼宜动作顿了下, “为什么提前回来?”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拿过她手上的湿掉的纸巾, “想见你,” 他垂眼看着她,用冰凉的手背碰了下她的脸颊, “所以提前回来。” 他的手非常的冰,像一块硬邦邦的冰块。 方幼宜侧过脸躲了一下, “你的手好冰。” “嗯,”纪临舟点了下头,极其自然的反握她的手, “有点冷。” 方幼宜仰头看他,阴雨天气的楼道光线里,他脸上神色很平静,眼睛只看着她,带着点很淡地笑意。 心里忽然有点乱。 “我进去拿伞。” 她把手抽出来,转身往实验室里走。 第57章 潮湿雨水 狩猎的快感 回到家, 周姨已经离开,厨房里有热的鸡汤面。 方幼宜没有什么胃口,从实验室里拿了伞两个人就上车让司机送回家了。 路上没怎么讲话, 她表现的很累的样子,只靠着纪临舟的肩膀假装睡觉。 实际上根本不困,她只是不知道要跟他讲什么。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小芒又溜进房间, 蹲在浴室外面的地上看着她。 方幼宜擦 了擦头发, 找了一条干毛巾包着小芒把它从房间抱出来到楼下。 纪临舟在阳台那边跟人打电话。 方幼宜走到岛台那边去倒热水喝, 听见他声音断断续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脸怎么这么红?” 纪临舟从外面进来, 视线落在她脸上。 有些不正常的红。 方幼宜愣了下,抬手摸了摸脸, “刚刚洗完澡,浴室有点热。” 她在浴室待得时间有点过久, 熏的脸颊发烫。 纪临舟把挂断的电话放到岛台上, 转过身去取出来医药箱,拿了温度计出来, 递给她, “测一下。” 方幼宜捧着热水,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发烧。” 纪临舟没有理会,看了眼地上的小芒,走过去把它抱起来, 低头对着小芒漫不经心道, “妈妈是不是不听话?” “……”方幼宜顿了顿,拿出温度计, 拆开盒子。 她很少发烧,今天出门也没觉得着凉什么的,晚上也没淋到雨。 脸颊热纯粹是因为刚才在浴室待得时间有些过久了。 不过上次流感也才刚刚过去不久。 温度计含进嘴巴里。 小芒缩在纪临舟怀里,眼睛瞪得很大的看着她。 方幼宜听见声音滴一声,把温度计拿出来, “37度2。” 她给纪临舟看上面显示的度数, “我说了没发烧吧。” 纪临舟拿过温度计看了眼,趁着他单手抱的空隙,小芒一下子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撞翻了岛台上的水杯。 方幼宜被吓一跳,小芒已经窜回楼上,跑回它自己的房间。 纪临舟没管岛台上的水,把温度计放下来, “过来。” 他开口说。 方幼宜愣了下,看了看他,慢吞吞往他跟前走过去, “干什么?” 她刚刚开口,纪临舟伸手覆盖在她额头上,碰了碰。 身体微微僵硬了下,他低下头,额头跟她抵在一起。 方幼宜抬眼看见他的鼻尖顶着自己的,有些不自在, “你,” 纪临舟扣着她后颈的手,把温度计又拿过来, “张嘴。” 方幼宜看着他,有点没明白, “我刚刚不是已经,” 纪临舟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把温度计推进去, “使用方法错了。” 他站在她跟前,用手拿着温度计,跟她一起等时间过去。 方幼宜抬眼看着他,头顶的灯光很亮,有碎发从边上掉下来,有点痒痒的。 她抬手去碰。 纪临舟摁住她的手, “别乱动。” 温度计含在口腔里,没办法开口说话,方幼宜晃了晃脑袋。 纪临舟假装不知道,没什么情绪地轻轻挑眉, “怎么?” 方幼宜察觉到他是故意的,踩了下他的脚。 纪临舟没再继续捉弄她,抬手捧着她的脸,把鬓角的头发都慢慢拨开,又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 方幼宜视线看着他,心口微微动了动了,但又想到方淮昼告诉她的那些话。 温度计到时间,发出点声音,纪临舟低头看了眼,抬着她的下巴,拿出温度计,抽了纸巾递给她。 “肯定没发烧。” 方幼宜垫脚要去看上面的温度计度数。 纪临舟看完温度计,垂眼看她, “低烧。” 他把温度计转过来,给她看上面的度数。 三十七度八。 方幼宜愣了愣,抬手自己摸了摸额头, “怎么会,” 纪临舟收了温度计,去拿了退烧药,剥开拿出来一片给她。 方幼宜摇头,捂着嘴巴, “能不能不吃,” 纪临舟手掌抵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嘴巴打开,亲了她一下, “不行。” “……” “看我也没用。”纪临舟倒了热水,递给她,看着她皱着脸吞下药片。 “好了。” 方幼宜不情愿地咽下去药片,把水杯给他。 纪临舟接过水杯,把岛台上被小芒打翻的水擦干。 客厅里很安静,阳台的窗户没关,传来点动静声音。 方幼宜看了他一会儿,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 纪临舟动作停顿了下, “怎么了?”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情绪来。 方幼宜摇头, “想抱你。” 纪临舟任由她抱了一会儿,转过身,捧着她的脸,低头吮了吮她的唇瓣,把她抱起来上楼。 — 吃完药方幼宜睡的很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 从楼上下来,纪临舟不在客厅。 周姨正在厨房炖汤,看见她下来立刻道, “醒了正好,喝碗汤。” 方幼宜在餐桌边坐下,往楼上看了眼, “纪临舟呢?” 周姨把汤盛出来, “一大早就出门了,还带着小芒去打了疫苗。” 方幼宜微愣,才想起来小芒这周要去打疫苗。 喝完汤,方幼宜上楼去小芒房间看了眼,小芒打完疫苗正趴在猫窝里睡觉。 实验室那边今天还要过去,方幼宜给小芒开了一盒罐头就离开了。 在实验室一直待到晚上,有一组数据一直来回没处理好,钟静走之前往她桌上放了一份三明治,方幼宜一边盯着电脑跑数据一边拆开三明治吃,等察觉到时间不对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关了灯从实验室离开,手机忽然响了。 方幼宜低头打开,是方淮昼的电话。 楼道的声控灯暗了暗。 方幼宜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犹豫了片刻,点了接通。 — 方淮昼的车到的很快。 年后京北夜晚的温度降的很快,方幼宜站在路边不过二十多分钟,手脚早已经冻的冰冷。 方淮昼停下车,把副驾驶车门拉开,示意她上来。 方幼宜从另一侧绕过去,拉开后排车门坐下。 “我只有一个小时时间。” 她声音有点冷淡。 方淮昼没说话,只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直接踩了油门。 律师已经提前安排好。 程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原本就消瘦的脸此刻看上去更加显得苍白。 看见方幼宜她似乎愣了下,随机有些讽刺的笑起来,看向她身后的方淮昼。 方淮昼拉开椅子, “你们聊,我出去抽根烟。” 他说完,转身离开。 方幼宜坐下,看着对面的程柠,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程柠却并不意外,神色很坦然, “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她唇边勾起点嘲讽的笑意, “方淮昼兜了一圈心思,为的不就是想让我来告诉你。” 方幼宜沉默了下,看着对面的人,慢慢开口,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纪临舟?” 程柠顿了下,有些深陷的眼窝盯了她一会儿,缓缓露出来个笑, “比认识你哥,要稍微早那么一点点。” — 烟雾在室外的冷空气里慢慢飘散开。 方淮昼站在看守所门口的台阶上,脚下是一地的烟蒂。 身后传来点动静声,脚步很轻很缓。 他没有转身,但也大概猜到是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几乎已经习惯这样小心翼翼的靠近,每回他都假装不知道,习惯性的装傻,习惯性的忽略,又同时享受着她那样眼神和期待。 仗着哥哥的身份可以随意的对她好,也仗着哥哥的身份随时抽离。 声音一点一点靠近,从他身边擦过。 方淮昼看着完全无视他已经走下台阶的人,开口叫住她, “打算回哪里?” 方幼宜没有说话,只脚步停顿了下,站在他车旁,背影看上去像在发呆。 方淮昼走过去,尼古丁的气息漫开,裹挟着冷空气一起钻进鼻尖,他一句话没说,只站在她跟前,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一把攥着她的手往车边走。 手腕被攥住,有些疼,方幼宜想甩开,手背擦过他手上未灭的烟蒂,被烫伤。 她却没有感觉到疼,只是忽然想到纪临舟,他也总是抽烟,很喜欢抽烟。 但很少会当着她的面抽烟,也从 来没有烫伤过她。 方淮昼喉结滚了下,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烟,掐灭。 他松开她,绕过副驾驶位置,一把拉开车门, “上车。” 方幼宜没动。 “荒山野岭你打算自己走回去?” 方淮昼声音有些冷, “或者你现在打电话让纪临舟来接你。” 名字好像触碰到某个开关。 方幼宜走过去,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安全带。” 方淮昼从另一侧上车,甩上车门,提醒她。 方幼宜低头系好安全带,掉下来的长发挡住她大半张脸,看不清上面的表情。 “回哪儿?” 方淮昼问,他声音温和了些, “晚上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先带你去吃饭?” 方幼宜靠着车窗,没有看他,也没回答他的话。 方淮昼侧头盯着她,忽然笑了, “怎么,预料之内的事情,让你这么难以接受?” 方幼宜仍旧没有回答他的话,好像眼睛里根本不存在第二个人。 方淮昼握紧了手上的方向盘,准备发动车辆。 安静逼仄的车厢里,忽然响起声音。 方幼宜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她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也没打算接的意思,只任由着它响动。 方淮昼也没管,握着方向盘,准备踩油门。 对面的车道忽然传来鸣笛声,刺眼的车灯从一侧打过来,直直的朝着车前的玻璃照射过来。 方淮昼皱眉,抬起眼看过去。 正前方一辆黑色宾利停靠在车道前,几乎是完全就的挡住他们开过去的路。 过于刺眼的灯光,方幼宜也同样察觉到,她好像终于才从某种失神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往对面的车里看过去。 黑色的宾利车,熟悉的车牌号,里面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手机再次响起。 方幼宜拿起手机,仍旧没有接。 那边似乎并不在意,继续打。 方淮昼视线盯着对面的车里看了会儿,一只手攥紧方向盘,伸手拿过她的手机。 “你干什么?” 方幼宜立刻去抢。 方淮昼神色平静,直接接通电话, “不想接,我帮你接。” 电话被接通,方幼宜也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手机,放到耳边, “方幼宜。” 听筒里是纪临舟熟悉冷淡的声音, “下车。” 他口吻平静,带着点命令的语气。 方幼宜没有说话,只紧紧攥着手上的手机。 电流声摩擦着耳膜,纪临舟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沉默像安静的对峙。 那边安静了很久,好像很轻地笑了声,但声音听不出多少笑意, “也好,我下车过来找你。” “不要,”方幼宜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带着沙哑,“我想回去看看奶奶。” “嗯,”纪临舟坐在对面的车厢里,视线似乎隔着寂冷的夜色看过来,“下车,我送你去。” 他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仍旧平静,但显然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方幼宜没有说话,冰凉的机身贴着脸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纪临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潜藏在他那些看似温柔的表象下的,一直以来都是强硬到近乎冷酷的内里。 他是从一开始就会逼着她接吻的人,一点一点的让她接纳他,身体先为他打开,然后是心脏也跟着一起。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自厌的情绪。 为什么她这么容易就心动,这么容易就爱上别人。 她的爱真的是什么很廉价的东西吗? 纪临舟呢,纪临舟也是这样觉得吗? 他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爱上他,像个傻子一样说爱他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是狩猎的快感,还是猎物到手后的逐渐无趣? 胃部翻涌着,方幼宜忽然很想呕吐。 “方幼宜。” 手机里响起纪临舟的声音,轻声的、温和的,像他很少时刻会哄她的语气, 他说, “下车,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车窗外又飘起了雨丝,细细密密的,从缝隙里吹进车厢。 方幼宜觉得有点冷。 方淮昼侧头看她, “想下车我不拦你,要走哥一定带你回家。” 方幼宜转过脸看了他一眼,握着手机慢慢开口, “纪临舟,” 她感觉每一个字都很难吐出来,胃部痉挛着,喉咙里涌起一股酸涩到胀痛的疼痛感, “我今天不想回去,” 她尽量控制着语气,显得轻松,听起来甚至像是在撒娇一样, “我想去看看奶奶,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 电话那边沉默着。 手机被挂断。 纪临舟没有回答。 车灯仍旧打开着,雨丝在刺眼的车灯下越飘越密集,像昨晚实验室楼下那样。 黑色宾利车门被打开,纪临舟从车上下来,径直朝着她这边过来。 他脸上没有表情,伸手敲她这一侧的车窗。 方幼宜隔着车窗看他,雨丝落在他脸上,从鬓角,到眉毛,神情始终平静,只盯着车窗里。 跟昨晚不同的,雨越下越大,车窗被敲击着,分不清是雨滴还是他扣开车门的声音。 方幼宜紧紧攥着手机,看着他顷刻间被大雨浇透的脸。 黑色玻璃车窗挡住车外的视线,但纪临舟却好像能够看见她似的,目光始终盯着她。 方淮昼在驾驶座上看着,忽然拉开车门下车,大步绕过去,朝着纪临舟挥过去拳头。 方幼宜愣住,隔着车窗看见在雨里的人。 纪临舟只挨了一拳,很快抬手朝着方淮昼脸上狠狠砸过去,将人打翻在地上。 方幼宜想拉开车门,纪临舟已经先一步跨上驾驶座,关上车门。 夹带着潮湿雨水的冷气钻进车厢。 方幼宜侧头看他,他面无表情,直接用力锁上车门,握着方向盘,发动车辆。 第58章 某种幻觉 “那谁来放过我?”…… 方幼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家的, 一路上车没停过。 她的手腕被攥得很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丢到卧室的床上。 室外湿冷的空气已经变得稀薄,纪临舟浑身湿透, 但神色仍旧平静,从衣柜里取出来干净衣服和毛毯丢给她, “去洗澡。” 方幼宜看着他没说话,她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的发抖。 原本想要冷静之后再说的话在这一刻终于不受控制的冲出大脑, “为什么?” 纪临舟背对着她, 他身上的衬衫和西裤已经全部被雨水浇透, 却并不显得狼狈。 方幼宜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 “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接近我的, 故意让程柠跟我哥……” 她有些讲不出话来,喉咙变得哽咽, 只汇聚成一句听起来显得苍白而可笑的问题, “纪临舟, 你为什么要这样?” 空气寂静, 缓慢。 纪临舟站在衣帽间门口,身上湿掉的衬衫已经被他脱掉, 他随手抽了一件干净的衬衫披上, 慢慢转过身看她。 “你哥跟程柠的事情?是我逼着他们在一起逼着他们发生关系的吗?” 他神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好像只是困惑,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波动,冷峻硬挺的面庞上还有未散开的雨水,划过他的眉骨和鼻梁。 方幼宜愣住, 拿过床边的枕头,朝着他狠狠砸过去。 纪临舟面无表情,挡也没挡, 只是走过来看着她, “所以你是为了你哥跟我鸣不平?” 他说完,甚至还笑了下。 “我可以跟他们道歉。” 他语气坦然,半蹲在方幼宜跟前,去握她的手, “你想让我怎么道歉都行。” 方幼宜看着他的脸,手掌控制不住的在微微发抖。 “很冷?” 纪临舟低头看她颤抖的手,掌心握住她。 方幼宜用力抽出来自己的手,别过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一开始让程柠故意接近我哥,等着我来求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在爱我了吗?” 她声音很轻,问出心里真正最在意的问题。 他的蓄意接近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狩猎。 纪临舟没有说话。 方幼宜侧头盯着他,瞬间明白, “为什么?” “重要吗?” 纪临舟站起身,脸上神色很冷静,似乎全然不在意。 “怎么不重要?” 方幼宜声音大了点,她感觉到自己额角的青筋在跳,头皮痛的她 发麻,打湿的后背从看守所出来时就已经浸满冷汗,她强撑着看着跟前的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变得很慢很低, “怎么不重要?” 如果不是他先爱她,她根本就不敢去爱上他这样的人。 纪临舟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她脸上, “好,” 他盯了她一会儿,慢慢点头, “那就重要。” “你哥和程柠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往后退开几步,忍住想抽烟的冲动。 从在旧金山的时候他就在让徐易处理这事,但程柠偏偏自作聪明,居然想到卷款跑路,方淮昼也是故意放任程柠,找准了时机直接报警,宁愿闹成现在的局面,也要把他拽出来。 他的话基本等同于默认。 方幼宜眼圈顷刻间全部红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三年前吗?”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根细密的线缠绕着,那根线正在一点一点收紧,渗血,撕裂。 而最开始的时候,是她自己献出心脏的。 情绪上涌,她索性直接不管不顾全部问了, “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是不是根本没有爱上我?” “你在江城跟我说,你也想知道的时候是不是也根本没有爱我?” “还有在……” “够了。” 纪临舟忽然觉得焦躁,那股失控的恐慌感再度席卷他,他直接开口打断她, “我现在爱你不就行了?” 一瞬间的寂静,方幼宜忽然笑了, “现在?” 她看着他,心如死灰,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是把我当成什么猎物一样,想要得到我,或者说,得到我廉价可悲的爱!” “方幼宜,” 纪临舟神色冷了一点,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的爱跟廉价和可悲这两个词有任何关系。” 方幼宜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也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 “不廉价吗?我才认识你多久,就爱上你了,这还不廉价?!” 纪临舟盯着她,额角的青筋很明显地绷紧。 他转过身, “你先冷静一下,洗个热水澡。” 方幼宜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升起一股快意,近乎破罐破摔一般, “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一点也没意思,不过如此,那么轻松就得到了,几个月,三个月?四个月?你就这样……” 纪临舟转过身,看着她苍白的脸,把人从床上捞起来,直接抱进浴室,打开浴缸的热水,伸手剥掉她身上的湿衣服。 “滚开,别碰我!” 方幼宜伸手打他,手背的巴掌不偏不倚的刚好挥到他脸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她力度足够的大,纪临舟的半张脸瞬间红了。 纪临舟没有动,只站在浴缸外,起身也跨进浴缸,直接握着她的手, “一巴掌够吗?” 他掌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招呼, “继续。” 方幼宜不说话也不动手,只用通红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纪临舟盯了她一会儿,伸手剥开她的衣服,把热水开到最大。 湿冷的雨意消散,身体慢慢回温。 方幼宜的手和肩膀还在微微发抖,她眼睛看着跟前的人,曾经的那些爱意和喜欢在此刻都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带血的刀子将她的心脏搅得稀巴烂。 他却若无其事。 “想听我说点什么吗?” 纪临舟看着她,起身站在浴缸里,抬手关掉头顶的花洒。 方幼宜看着他不说话。 “比三年前更早。” 他身上刚刚换掉的衬衫已经被水打湿, “你第一次去牛津看方淮昼,在我知道你的名字之前,我就已经在想你是谁,想知道你的名字。” 浴缸的水漫开沿着壁面落到地板上。 方幼宜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抬眼看着跟前的人。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解衬衫扣子, “你在路边的长椅等人,我从酒吧出来去便利店买烟,一眼就看见你在哭。 隔天在教堂,你跟神父祈祷,对着祷告室表白,你还记得吗?” 方幼宜心脏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Until the very starts burn out and the cosmos collapses into oblivion.Until language exhausts itself and all metaphors wither away.” 他轻轻念出来,语调没有丝毫的温情和缱绻,只是平静地重复五年前教堂的某个午后。 方幼宜看着他,感觉到不受控制地颤抖。 浴缸的水温热,并不会感觉到寒冷,她分不清这股冷意是从何而来的。 “牛津有三百五十八间酒吧,从那间酒吧出来附近有五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但我偏偏进了那间酒吧,进了那间便利店; 教堂的祷告我没打算去,所以进了祷告室抽烟,偏偏你又要在那个时候闯进来。” “我跟你哥的关系算不上好,但那天我偏偏就去了你哥的生日会; 我们本来没遇到,但我偏偏又捡到了你的相机,你又偏偏跑回来要找你的相机。” 他语气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说得足够清晰。 “方幼宜,” 他停了下来,蹲下身,伸手抬起她的脸,慢慢擦掉她脸上的水滴,声音冷静,告诉她, “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不放过我。” 伊甸园里的蛇和夏娃,从始至终都是她的爱先引诱了他。 地板的水流声慢慢变低,平息,寂静。 那些方幼宜从未曾知晓的另一面,只属于纪临舟一个人的过往空白的时间。 她第一次听他说起来,却是在这种时刻。 她没觉得感动,而是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慌感。 她从来都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人,用猎物一样的眼神在暗中观察着,狩猎着。 眉骨旁的青筋突突直跳,方幼宜仰头看着跟前人的脸,感觉到一种近乎晕眩般的失重。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 “别为你的恶心找这样的借口!你大可以从一开始就告诉我,而不是费尽心机的逼着我主动找上你,逼着我接纳你,用你的糖衣炮弹引诱我爱你!而你只是高高在上的,冷静的看着我爱上你!” 方幼宜几近崩溃地开口。 浴缸的水面波动着,纷乱着。 纪临舟的手臂被重重的甩到浴缸壁面上,他动作有片刻的停顿,随即侧过脸看她,他抬起手,重新捏着她的下巴,用拇指刮过她的眼角的泪水,很淡地笑了, “随便吧。” 他说完,一把将她从浴缸里抱起来,用干毛巾包住她的身体,扛起人出门丢到床上。 “滚开你,别碰我!” 方幼宜大脑灼烧,潜意识地抗拒,不停的挣扎,直接张嘴咬在他的肩膀上,毫不客气的将牙齿嵌进他的血肉里。 铁锈味在唇舌间漫开,混着她干涩的眼泪。 纪临舟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用手掌扣着她的后颈,将她压在床上,等她慢慢平静下来。 “不碰你。” 他开口,声音很平静,手指拢过她的头发, “睡一觉,等明天你想好再跟我说。” 唇齿间几乎都是血,方幼宜感觉到温热的铁锈味道,眼泪忽然滚下来,她忍不住崩溃的哭了起来,又开始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故意想要伤害你,” “我只是,我只是……” 太难受了,她无法形容心 里那股近乎自厌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可笑的小丑一样,没有人在意她,没有人在意她的爱。 “没关系,没关系。” 纪临舟抬起她的脸,用指腹擦掉她唇边的血, “我不疼。” 方幼宜看着他的脸,仍旧是熟悉的面庞和五官,她眼眶酸胀,却不想再哭,胃部剧烈的痉挛抽搐着,她偏过脸,抽回自己的手,侧身躺回床上,将自己蜷缩起来。 纪临舟看着空荡荡的掌心,盯了她片刻,拉过被子,倒了热水放到床头柜上,转过身,关上灯离开。 — 一整晚都是断断续续的噩梦。 一会儿是车祸之前的跟方菁的争吵,一会儿是方淮昼假装无视的背影,但大部分时刻都是她跟纪临舟两个人。 他在一个人到山上来找她,背着她下山;他在江滩边说他从来没有看过人跳芭蕾;他用钥匙扣打开橘子汽水递给她…… 但她忽然想起来,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说过爱她。 头脑昏沉,嗓子和眼睛都很干。 方幼宜不记得昨天晚上掉了多少眼泪,也不记得是怎么睡过去的。 但在浴室里纪临舟跟她说的那些话却很清晰。 原来早就开始了,从五年前就是,她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 猎物吗,还是有了感情的猎物。 她走到衣帽间里,翻出来行李箱,只收拾了自己最开始带过来的衣服,全部扔进去。 打开门。 小芒正蹲在他们的卧室门口看着她,有些可怜的叫了一声,伸着懒腰扒拉她的裤脚。 方幼宜动作停顿了片刻,推着行李箱,越过小芒,往楼下走。 客厅里,周姨并不在。 纪临舟在阳台上抽烟,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晚着浴室打湿的衬衫,背影在还未完全天亮的晨光里看上去显得冷淡而模糊。 行李箱的滚轮声发出动静,他掐了烟,转身走进来。 “醒这么早,想吃什么。” 他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她手上的行李箱,只伸手碰了下她烧红的脸,淡淡开口问。 方幼宜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色血丝,还有身上很浓的烟味,眼底有淡淡的乌青。 “不用,”她侧过脸,攥紧行李箱,冷淡地说, “协议还有半年到期,我要提前搬走。” 纪临舟没说话,只盯着她看了会儿,好像是听见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似的,慢慢笑了下, “搬走?搬去哪儿?” 方幼宜不看他的脸, “去哪里都行,还有半年,算我毁约。” “毁约?” 纪临舟注视着她,神色很平静,只看了看她手上的行李箱,淡声说, “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方幼宜微微愣住,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白的告诉她。 纪临舟也完全不在意,只走到一旁的岛台边,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温水,拿出来上次的退烧药片, “你脸色很差,应该是发烧了。” “吃完药带你去医院。” 方幼宜不动,只背对着他,她似乎有些无力,肩膀微微往下沉了沉, “纪临舟,你放过我吧。” “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不知道留下要怎么面对你,我……” 她有些说不下去。 小芒从楼上下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叼出来纪临舟的领结,正闹着发出点动静声。 但客厅里的两个人都好像没有察觉一般。 纪临舟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只垂眼看着手上的水杯,仰头自己喝掉杯子里的水, “放过你?” 他换回熟悉的口吻,带着点冷淡的语气,把空水杯放到岛台边缘,慢慢走到她跟前,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沉默了会儿,他扯了扯唇角, “那谁来放过我?” 领结在地板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纪临舟忽然转过脸,拿起岛台边缘的玻璃杯,直接朝着地面砸过去。 碎片溅开,小芒被吓得立刻窜开。 碎片裂开的声音平息,将一切都恢复沉寂。 纪临舟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停顿了会儿,像是又恢复了冷静,用一种十足理智又有点困惑的语气问她, “方幼宜,你不是已经爱上我了吗?” 心口仿佛被一把尖锐生锈的利刃刺穿,方幼宜忍着眼眶的酸痛,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在……” “重要吗?” 纪临舟打断她的话,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平静道, “得到不就行了?”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仔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变化,得到了答案, 用一种极度笃定又平静地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方幼宜,你已经爱上我了。” 大脑晕眩,昏沉。 仿佛有岩浆在灼烧,胃部再度翻涌起来,那股痉挛反胃的感觉袭来。 方幼宜忽然用力一把甩开人,转身往洗手间过去。 喉咙酸痛肿胀,胃部不停的抽动痉挛着。 方幼宜抱着马桶,几乎恨不得将身体胸腔里所有刻有纪临舟三个字的器官全部都一起吐出来。 铺天盖地近乎晕眩一般的干呕后,马桶冲刷下去,发出声音。 一杯温开水被放到跟前。 纪临舟站在她身后。 但没有说话。 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在她在听见他说出那句她已经爱上他后,她给出的反应是呕吐。 这就是他处心积虑得到的,她给出的。 “协议时间是一年。” 冰冷的没有一丝机质感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纪临舟平静地开口,仿佛并不在意她给出来的反应, “结束之前,你都必须跟我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即使我让你这么恶心,你也必须忍受。” 他一字一句说完,转身离开浴室。 片刻后,阳台那边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响,像是有什么大型盆栽物品掉在地上碎掉的声音。 纪临舟在阳台打电话,叫医生上门过来。 方幼宜从晕眩麻木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呕吐让她没有一丝力气,手臂滑下来跪在地上。 小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出来,正蹲在她旁边看着她,眼神茫然而纯澈。 胃部的酸水还在泛滥,方幼宜额头昏沉晕眩,连呼吸都是抽痛的。 视线不断的收窄,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无名指上的戒指硌着软肉,她低头看着。 所有甜蜜的、美好的记忆好像瞬间像泡泡一样碎掉。 从未出现过,不过是她的某种幻觉而已。 第59章 墓园 跟今晚很像的雨 方幼宜醒来的时候床边正在吊水。 嘴唇很干, 她动了动,不小心牵扯到腕间的针头,一瞬间立刻感觉到冰凉的滴水回流到身体里。 “哎, 小心针头,吊着水呢。” 房间门从外面推开,周姨端着汤快步进来。 门缝忘了关,一直在外面的小芒也立刻探头探脑的跟进来。 方幼宜嗓子干哑, 想要喝水,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床上的, 也不记得自己在卫生间呕吐完发生了什么。 周姨走过来,把 汤放在一旁, 心疼的看着她, “高烧到三十九度多, 今早才退烧,也太不知道爱惜身体了。” 小芒跳上床, 在她腿上蹲着看她。 方幼宜没有说话, 觉得眼眶同样有种脱水的干涩, “周姨, 我想喝水。” 她终于开口, 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种几近撕裂的沙哑。 “好好好,马上去给你倒水。” 周姨立刻放下手上的汤,转过身去倒水。 方幼宜仰头看了眼头顶的吊水瓶,想拔掉针头下床。 周姨端着水看她又要动,立刻拦住她, “不能乱动,这烧才刚刚退了点,晚上医生还会过来。” 她把水递给方幼宜, 神色难掩担忧,又不好说什么, “再怎么吵架,自己的身体也是最重要的啊。” 方幼宜脸色苍白,用没打吊水的那只手接过水喝完。 “汤是先生走之前特地交代我熬的。” 周姨端起来要喂给她。 方幼宜别过脸没喝,只抬头看了眼吊水, “他人呢?” 周姨顿了顿, “昨晚一直在床边陪着,直到今早退烧才走的,早上走的时候说这两天在公司住,暂时不回来。” 方幼宜眼睫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让周姨喂她喝完一碗汤。 一整个白天,方幼宜都在卧室没下楼。 吊水打完,周姨上来给她切了水果,又找来几本书给她看,小芒在边上陪着她玩。 方幼宜的手机和笔记本全部都被收了起来,没有任何跟外界联系的方式。 她刚拔完针头的时候开口问周姨要了一次,对方也含糊其辞,让她好好休息,说等病养好之后再说。 晚上医生上门来给她检查了下身体,重新量了体温,还有点低烧,但用不着再继续吊水了,只开 了药,让好好休息。 等人离开,方幼宜也从楼上下来。 客厅很安静,周姨在厨房里忙活。 岛台边昨晚打碎的水杯玻璃碎片早已经收拾好,看不出任何争吵过的痕迹。 她走到阳台。 之前一直放在上面的那盆兰草已经不见了。 “怎么下来了?” 周姨隐约听见点外面的动静从厨房出来,看见她吓了一跳,立刻过去要搀扶着人。 方幼宜看着阳台上空掉的位置, “周姨,我的兰草呢?” 周姨愣了愣,空着的手捏了捏身上的围裙, “兰草昨天不知道怎么掉了下来,已经收拾了。” 方幼宜看着空掉的位置没有说话。 昨晚在浴室的时候听见阳台的声音她就已经猜到了,但此刻心里居然没任何感觉,可能是一整晚的高烧之后让她实在抽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来处理这件事, “盆栽碎掉了,那兰草呢?” 她声音很轻,还带着点喑哑。 周姨神色有些为难,还是开口说了, “这……先生清理的,让我直接扔了……” 小芒跟着从楼上下来,也跑到阳台,在边上跳了跳,扒拉着方幼宜的裙角。 方幼宜弯下腰,抱起小芒,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起伏,只又回到客厅里。 周姨走进来,有点担心, “您要是喜欢,改天让先生他肯定……” “我上楼休息了。” 方幼宜打断她,抱着小芒上楼离开。 周姨愣了愣,看着她生了一场病后明显纤瘦不少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有些揪心。 今天一大早她过来就发现家里客厅和阳台那边的打碎的杯子和盆栽,又看见医生在,心里大概就知道出了事,但也不敢多问。 直到纪临舟从楼上下来,疲乏的神色明显是一整晚都没睡的样子,但也只是交代她这段时间住在家里,看好太太,别让她接触外界,有什么情况及时跟他汇报,之后就离开了。 — 方幼宜回到卧室,她意识很清醒。 身体虽然累,但可能昨晚睡了太久,此刻反而没什么倦意。 衣帽间的灯不知道是不是忘记关掉了,她起身走过去,把灯关了。 地板上有衣服掉下来,应该是昨晚争吵的时候纪临舟带下来忘记放回去的。 她捡起来,是他的衬衫。 方幼宜想到刚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故意让她帮他解领结,但她不会,最后弄的一团乱。 她把衬衫叠好,放了回去,但没有再回到床上,而是出门下了楼去了纪临舟的书房。 纪临舟的书房门没有关,也没上锁。 方幼宜走过去,打开他的电脑。 书桌旁边有打印机,她打开文档,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 屏幕上出现几个字,离婚协议书。 打印机发出声音,薄薄的两张纸。 方幼宜弯下腰取过来,伸手去拿书桌上的笔,准备低头签上自己的名字。 深色的书桌桌面很干净,除了办公的电脑屏幕,旁边只放着几份文件,连一本书都没有。 但一抬眼,桌面上放着一只相框。 相框的位置放的很奇怪,既不是摆正的位置,也不是跟整齐简单的书桌和谐的位置。 但好像办公的时候只要稍稍抬起脸就能够一眼看见相框里的照片。 方幼宜视线停留在相框上,没有挪开。 银白色边缘的相框,照片不是很清晰,是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下拍的。 照片上的她她穿着过分宽大的蓝色冲锋衣,脸颊上有一块脏兮兮的,手上拿着瓶水,看着镜头的表情有些呆滞又带着点戒备,身后是空旷的草地和夜晚的山林。 如果不是照片上夜晚的山林和登山服,方幼宜估计已经想不起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 她明明记得当时让纪临舟删掉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留下来还打印出来放在书桌上的。 那个时候她还傻乎乎的,心里对他很防备又有点说不清楚的讨厌,所以在他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神情来。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就是照片那天,他没有等搜救队就一个人跑到山上找她,又背着她下山。 在那个高速公路边带着院子的小房子里,他睡在地上,她偷偷看他,开始对他感到好奇、想要跟他说话、藏起的打火机被发现,然后就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方幼宜拿起相框,盯着照片后面的山林看了很久,把照片翻倒在桌面上,起身离开书房。 — 纪临舟从公司离开已经是凌晨。 他没让徐易开车,自己开了车回家。 客厅里静悄悄的,他在玄关换了鞋,感应灯亮了,又被他摁灭。 他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抽了几根烟,起身走到阳台。 之前摆在那里的那盆兰草被他昨晚动手砸了。 今早他让周姨把兰草连带着打碎的土和碎片一起处理掉,但从家里离开去公司的路上,最终又让司机把车折返回去,翻出了那株兰草送到花店让人重新养了起来。 湿凉的风从玻璃缝隙里刮进来,夹杂着细密的雨丝。 京北最近一连好几天都在下雨,时而又出太阳。 天气怪得很。 纪临舟低头拨弄着打火机,他今晚原本没打算回来,但又不太放心。 周姨电话里说方幼宜一整天都在房间,中间下来过两次,一次问她兰草,一次去了他的书房。 纪临舟在办公室里调出来书房的监控,看见她推开门进来,打开了他的电脑。 不久前的流感加上这次的发烧,她的身影在监控画面里都显的消瘦许多。 纪临舟看见了电脑屏幕上打出来的离婚协议书几个字。 经过昨晚的一通争吵,他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 打印机里两张薄薄的纸出来,她却忽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桌面看。 纪临舟调了调镜头,也同样看见了桌面上的那只相框。 具体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他已经不大记得了,总之是那次回来后没多久,在去江城找她以前就已经放在书桌前有一段时间了。 办公室的书桌上有一只同样的相框,他已经习惯,以至于在刚才都没发现她是在看那只相框。 纪临舟也看自己桌上的照片,拍的不算好,抓拍的照片。 拍照之前他还故意用手指在她脸上蹭脏了一块,之后说删掉又没有删掉,还鬼使神差的打印了出来。 他很喜欢这张照片。 看起来有些呆,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很好欺负。 明明生气他对着阳台上的兰草抽烟,但又不敢对他发脾气,以为他不知道一样偷偷藏起他的打火机。 纪临舟想到三年前她忽然从托斯卡纳离开那次。 他被不打一声招呼就放鸽子,心里多少有些不悦,但却还是主动问方淮昼要了她的电话给她发过去短信。 从一开始去找她,他就是想着要追求她,想要跟她谈一场恋爱。 只是恋爱而已,结婚什么的当时根本没有想。 结果人中途跑了,短信也石沉大海。 说不清是怎样的心理,他当 天半夜就买了机票回国,去了京北,打算当面找她说清楚。 至于说清楚到底是说什么他也不知道。 于是打算就只问她要不要跟自己谈恋爱。 不管对方是会把自己当成神经病还是怎么也好,他都打算试试。 即使还没完全清楚当时的心意,但脑海里想的却是,中学时期那些谈恋爱的人不也都是这样的吗? 尚且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抑或是荷尔蒙作祟,但只想要跟那一个人谈恋爱,不就是世俗意义上的爱情。 他在这方面可能只是晚了些明白。 飞机落地京北,他立刻就去了方家打算找她,但到的时候却是参加她母亲的葬礼。 整个葬礼他全程都在,方世益还当他是因为跟方淮昼的关系才来。 这实在不是一个问人要不要跟他谈恋爱的好时机,于是葬礼结束后,纪临舟一个人开车打算离开。 车子经过墓园外,他从车窗里看见方幼宜一个人坐在路边。 当时也在下雨,跟今晚很像的雨,细密的雨丝。 她神情看上去很空白,脸上有淡淡的痕迹,像是眼泪,又有点像是雨丝吹上去的。 跟第一次在牛津看见她的时候有点像。 他坐在车里看着她,发现她一动不动,好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长在路边的植物一样,只是发呆。 他从车里下来,考虑要不要在这种时刻趁虚而入,上去给她送一把伞,或者只是坐在她身边跟她一起发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靠着车身,一边抽烟一边跟着她一起淋雨。 从小到大纪临舟很少有什么强烈的情绪起伏,他大部分时候对外界的感知都是趋于一种近乎漠然的冷淡,旁观而已。 那天也是旁观,雨丝落在他身上,跟烟雾一起吸入肺腑里,他看着像长在路边植物一样的方幼宜,也只是在旁观。 雨滴砸落在车窗上,缓慢的,低沉的。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烟,丝毫没有意识到,有时候就是这样,往往不经意的很多个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比如他忽然不再想要只是跟她谈一场恋爱而已。 他想要更多,但具体更多是什么,他没有去想。 当时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纪怀风给他出的难题,他爸养在国外的私生子,宁絮的病情,他刚跟人合作的公司即将上市。 他掐了烟,给方淮昼打过去电话。 等方淮昼的车开过来,把人接走。 他在雨里抽完最后一根烟,一个人驱车离开了京北,再没有出现在她跟前。 第60章 离婚 除非我去死。 纪临舟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晚, 一大早周姨从房间出来看见他吓一跳才把人叫醒,问他怎么睡这儿了。 纪临舟没说话,只摁了摁眉心, 闻到自己身上很重的烟酒味道,起身往楼上看了眼。 “太太还没醒呢。” 周姨知道他在关心什么,立刻开口说, “昨晚送饭上去的时候在看书, 看着身体恢复了不少, 再养养应该就好了。” “嗯, 这几天麻烦您了。” 纪临舟开口说话,声音沙哑的厉害。 过度的尼古丁和酒精的浸染, 加上最近一连好几天基本没怎么闭过眼,头痛得厉害。 周姨看了看他, 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一个外人本不该多说还是忍不住说了, “您这几天先等等, 冷静点消了气再好好道个歉,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呢, 两个人要一块走那么多年, 有些事情该低头还是得低头。” 周姨原先就在纪家,负责照顾纪临舟的起居,小时候见得多,大了以后其实也很少接触。 直到纪临舟忽然结了婚,才把她从港城调过来, 让照顾方幼宜。 纪临舟低头看着沙发茶几上的空酒杯,昨晚喝到后面他就直接睡了,原本是打算回酒店休息的, 但也没走。 周姨说完,他没作声,只撑着额头,过了会儿才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 “我先去公司了,有什么事情麻烦您看着点。” 周姨看他起身还晃了下,明显是酒还没完全醒,脸色也差, “你这脸色差的,先上楼冲个澡我给你煮碗醒酒汤,喝完再叫老王送你去公司。” 宿醉后确实头晕,纪临舟想了想,点了头, “行,你给王叔打个电话。” 他把手上的衣服放下,转身去楼上客房的浴室冲澡。 周姨看着他上楼离开,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给司机老王打了个电话让过来接人,然后才去厨房煮醒酒汤。 — 方幼宜醒了从楼上下来,听见一楼客厅里有点动静,她走到岛台边去喝水。 周姨以为是纪临舟洗完澡下了楼,从厨房里出来, “我顺手煮个面,吃完再回公司?太太这会儿应该……” 她话还没说完,看到岛台边站着的人是方幼宜,愣了愣,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方幼宜听见她说的话,加上客厅茶几那边还没来得及收掉的酒和外套,心里已经多少猜到了。 “嗯。” 她点头,往沙发那边看了眼,没有说话。 周姨往楼梯上看了看,有些担心,怕两人还没冷静下来这会儿碰到又要再吵起来, “要不……” 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纪临舟冲完澡从楼上下来,显然也一眼看见了岛台边站着的人。 方幼宜听见声音,但没转头,只对周姨讲, “厨房里火好像没关。” 周姨愣了愣,也才想到锅里还有煎蛋,立刻往厨房里去。 纪临舟在楼梯上站了会儿,低头系好袖口,走到沙发边,拿起上面的黑西装外套和手机,打算直接回公司。 “吃完饭再走吧。” 方幼宜开口,语气很平静,看着他的背影, “周姨煮了你的份。” 纪临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看她,点头, “好。” 他把外套又扔回到沙发上,但视线仍旧落在她脸上。 这样看她比昨晚监控里看起来还要瘦一些,脸色恢复了点,唇上有血色了,但很明显还没完全恢复。 方幼宜没避开他的目光,把水杯放下,问他, “我的手机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她神色很平静,也愿意主动开口说话了,比起那晚的情绪失控很明显要冷静了不少。 但奇怪的是,纪临舟觉得她这样的冷静反而显得刺眼。 比她在听见他说她爱上自己时冲进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呕吐还要刺眼。 他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走过去,停在她跟前, “没拿过你的手机。” 他淡淡地开口,也伸手去拿水杯倒水喝。 中间隔着岛台的距离,手指触碰到水杯的时候方幼宜很明显地有一个避开的动作,似乎是不想跟他接触。 纪临舟当作没看见,倒了水就在她对面站着,一边视线看着她一边喝水,也不开口讲话。 小芒跳上岛台桌面,走到两个人中间,歪了歪身子,用脑袋去蹭方幼宜的手背。 方幼宜收回手,把小芒从岛台上抱下来,对他的注视丝毫不在意,转身去了楼上。 早餐跟醒酒汤一块做好端上桌。 方幼宜也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张薄薄的纸。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走到餐桌边,把签好字的纸放到纪临舟手边。 纪临舟看也没看,吃完早餐,抽了张纸巾擦手,问她, “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你签完后我们抽个时间去办离婚。”方幼宜说。 纪临舟擦完手,扔掉纸巾,拿起那张纸看了眼,盯着她看。 方幼宜也回看他,表情平静,但显然是一副已经下定决心的打算。 纪临舟很短促地笑了下,眼里却并没有多少笑意,他低下头拿起那张纸撕成两半拿在手上, “我不同意。” 他语气平静,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她跟前,把撕成两半的纸当着她的面揉皱扔进边上的垃圾桶里,侧过头看着她,淡声说, “你现在生病了,先好好休息。 等你病好了,什么时候冷静了,我们再好好谈。” 他说完,擦过身直接离开。 周姨端着热好的 牛奶冲厨房出来,看见两个人好像又吵了架。 纪临舟提着外套走到玄关处又停下来, “周姨,” 他转过身朝着方幼宜的方向,神色平静没有表情, “这几天看好太太,病好之前别让她出门。” 他说完,门砰地一声从外面关上。 方幼宜站在原地,视线看着垃圾桶里被撕掉的离婚协议书,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只回到餐桌边,开始吃早餐。 周姨走过去,把热好的牛奶放在边上,看起来有些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没开口。 — 纪临舟从电梯里出来,走到车库。 司机拉开后排的车门,他上了车,车门关上。 他扯掉领结,脸上冷淡平静的表情终于挂不住了,一股腐蚀般的抽痛感从胸腔位置爆发开,像有人往他心脏上泼了一瓶高浓度的硫酸。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有些不放心, “纪总,还要去公司吗?” 纪临舟点头,让他开车。 一路到公司,还没上办公楼,在一楼大厅里就被人拦住。 是方淮昼。 “你把人弄到什么地方了?” 方淮昼上来直接问。 那天从看守所离开后,他就再也联系不到方幼宜人,手机信息和电话统统石沉大海,连实验室里也没过去。 他几乎是瞬间就猜到是纪临舟搞的鬼,来公司几次都被他的助理找借口搪塞,索性直接拦在大厅等人。 纪临舟并不想跟他多说,直接让边上的司机挡住人叫进来保安。 方淮昼在身后开口, “你比我了解她的性格,你觉得就这样把她关起来是能让她更爱你还是更恨你?” 纪临舟脚步没停,进了电梯。 除了公司内部几个会议,港城那边的集团也有个视频会议,一直忙到傍晚才结束。 徐易把几个需要签名的文件送进来,站在办公桌边一边等着签字一边开口道, “老爷子那边让您最近回去港城一趟。” 纪临舟没说话,低头在文件上签了字,把文件推过去, “跟他说我没空。” 徐易愣了愣,点头说好,转身出去把门带上。 办公室门刚刚关上,桌上手机响了,是宁絮的电话。 方幼宜的手机。 纪临舟看了眼,没接,只任由屏幕上跳动着,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的酒柜,开了一瓶酒。 桌上手机震动不停,那边还在继续拨,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打这一通电话不可。 纪临舟神色冷了冷,仰头干掉杯子里的酒精,起身过去接起电话。 “有事?” 他主动开口。 宁絮在那边似乎愣了下, “怎么是你?” “嗯,”纪临舟冷淡道,“她身体不太舒服不方便接。” 宁絮在那边语气淡了淡, “想问问她之前的蝴蝶兰怎么养,好像又快养死了。” 纪临舟沉默了下,想到之前那盆被自己砸掉的兰草,语气缓和了点, “等她身体好点,我让她给你回过去电话。” 宁絮在那边嗯了声,准备挂断电话。 “我爸当初出轨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纪临舟看着落地窗外,忽然开口问。 宁絮似乎愣了下,没有回答,但也没挂断电话。 这么多年来,纪临舟从来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 当初空难发生后,纪承文养在外面那对母子被接回纪家老宅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宁絮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丈夫的背叛。 只有纪临舟心里清楚,他们看似恩爱和谐的夫妻关系实在早已溃烂不堪,宁絮早就知道纪承文在外面的事情,但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完全当作不知道,仍旧当着她的好太太。 “怎么忽然问这个?”宁絮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冷淡。 纪临舟没回答,只是继续问道, “你爱他吗?” 宁絮在那边似乎笑了下, “不爱他我为什么要这样?” “那他爱你吗?” “他当然也爱过我。”宁絮很笃定, “如果我们没有相爱过,根本不会有你。” 纪临舟没说话,低头看杯子里琥珀色的酒液和冰块晃动着,他沉默了会儿,神情浮现出一丝困惑, “我从来没觉得你们之间那是爱。” 宁絮没再说话,只是问他, “你跟幼宜吵架了?” “嗯。”纪临舟没瞒着她,“她要跟我离婚。” 宁絮有些意外,“这么严重?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 纪临舟笑了下,语气听不出什么笑意,自嘲道,“可能因为你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宁絮在那边安静了会儿,“那你答应离了吗?” “当然是不答应。”纪临舟淡淡道,“除非我去死。” “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宁絮没有给出任何意见,但在挂断电话之前还是开口,“不过幼宜应该是很喜欢你的。” 纪临舟没说话,看着挂断后黑掉的屏幕,上面映出来自己的五官和神情。 他在窗前站了会儿,拿起手机和车钥匙拉开门。 徐易在门口刚刚准备准备敲门, “纪总?” 纪临舟把车钥匙丢给他, “开车送我回去。”魔/蝎/小/说/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重新开始【双更合一】 “我重新爱你,…… 方幼宜白天在客厅里陪小芒玩了会儿, 吃完晚饭就上楼打算休息。 之前的行李箱还放在衣帽间没动过,她每次换了衣服就会又重新收拾叠好放回行李箱,好像根本没打算要留在这里。 不过手机和所有的通信设备都没有, 她知道纪临舟让周姨住在家里是为了看着她,也不会让她随便出门。 白天的时候她提了几次想下楼,但都被周姨用各种理由拒绝。 她不知道纪临舟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拿走她的手机和电脑, 不让她跟外界联系也不让她出门肯定是行不通的, 总会有人来找她, 即使没有,她也不会就这样被他关在家里。 不管多久, 反正她总是会走的。 进了房间,方幼宜洗完澡, 头发湿着落在肩膀上,找出来吹风机吹头发, 她看着镜子第一次觉得头发好像留的有些太长了点, 洗头发吹干头发都不太方便。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是纪临舟给她吹头发, 以至于她都没怎么察觉。 吹风机的热风声有些大, 方幼宜看见发尾分叉的头发有些干,放下吹风机,起身冲浴室离开。 已经晚上十点多,她其实没什么困意,靠着床头翻了翻周姨给她的书, 过了会儿才关了灯睡觉。 刚刚埋进枕头里,还没完全睡着,楼下传来点动静声音。 方幼宜半梦半醒没有去管, 只用被子蒙着头继续睡。 直到声音从楼下慢慢上来,卧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 方幼宜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靠近,意识还没完全的清醒,被子掀开,冷意钻进来,忽然有人低头拨开她的头发开始吻她。 熟悉又暴烈的吻,几乎是一瞬间让她意识立刻清醒过来,骤然混乱的呼吸声里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推。 睁开眼睛,纪临舟正俯身压在她身上低头看她,他神色很平静低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的脸。 方幼宜有一瞬间的怔愣,被他眼神里近乎燎原一般的侵占和压制性吓到,立刻伸手去拽被子。 纪临舟扣住她的手掌,手臂压制着撑在她枕头一侧,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她还没完全吹干的头发, “头发没吹干就睡觉?” 他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有种无动于衷的冷淡感,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方幼宜没有说话,觉得此刻被他压在身下的姿势很不好,起身想推开他。 纪临舟神色平静,加重力度扣住她的手,低头捏着她的脸颊要继续吻她。 “不要。” 方幼宜 躲开,声音有些颤抖,也终于挣脱开用手掌抵着他的肩膀, “纪临舟,你别这样。” 她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抗拒和厌恶,像那晚的呕吐一样。 身上的人似乎停顿了下,没有再继续,但仍旧没有离开,只是拨开她的头发,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近距离地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问她, “怎样?” 方幼宜没有说话,胸腔跳动着,呼吸也混乱。 她垂着眼,仍旧不看他,只冷淡道, “离婚协议书你撕掉了一份,我又重新打印了一份,已经签好字在你书房。” 她声音很平静,想要好好跟他讲清楚, “纪临舟,我觉得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下巴被拇指有些重地捏住,强硬地掰过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纪临舟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强迫她迎着他的视线, “看着我说话。” 他神色平静,冷厉英俊的面庞纹丝不动,只盯着她,慢慢道, “觉得我们什么,继续。” 方幼宜呼吸起伏了几下,耳边变得有些杂乱,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她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没有犹豫, “我们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离婚吧,你不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不让我出门不让我跟人联系,只要有机会我总会离开你的。” 她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仿佛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这样的话。 “是吗?” 纪临舟掌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停顿了会儿,轻描淡写道, “谁说我不能关你一辈子。” 方幼宜微怔,刚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感觉到他带着酒精气息的呼吸落在脸颊边,他头低的更下了一点,几乎是完全的跟她贴在一起, “方幼宜,” 他极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睛,低下脸,忽然问她, “你还愿意爱我吗?” 他语气很平静,但仔细听能够发现有些微微的颤抖。 方幼宜觉得心脏好像被尖锐的物品又扎了一下,原本结痂的伤口又开始冒出来点血,她没办法再继续直视他的眼睛,但仍旧坚持着, “不……” 她只说了一个字,他已经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她想要说的话,但并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而是直接掐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嘴唇被重重的堵住,方幼宜伸手去推,纪临舟没有闭眼,视线冷漠而决然的盯着她,直接扣着她的手腕全部推到头顶。 卧室里没有开灯,他神色在此刻的光线下冷峻到几近漠然,他完全无动于衷,像是根本不管不顾地直接低头吻上来。 舌尖抵进她的牙齿,伸手去剥开她肩膀上的睡衣。 方幼宜死死咬住嘴唇,肩膀被他摁在身下没办法动弹。 她眼眶有些酸胀,觉得他混蛋,几天以来累积的情绪也好像在这一刻破土,喷涌而出。 对他的怨恨、厌恶、爱意统统混杂在一起不管不顾的冲破此刻的情绪,她推不开他吗,也没办法不去接纳他,只能张开嘴用力去咬他。 血腥味在唇舌间漫开,纪临舟却好像根本不觉得痛,舌头近乎蛮横的搅进来,重重的捣进她的口腔,吮吸着舌根。 方幼宜被吻的呼吸几乎凝滞,抬手去推他,但根本推不动。 近乎暴戾一般的吻慢慢变得温柔,他含吮着她的嘴唇,从上唇到下唇,舔舐过牙齿,像温柔的抚慰。 方幼宜抬手用力打他,指尖剐蹭到他的脸,他又重重的吮了吮她的舌尖,再度抵进来。 来回往复的,他像是故意要用这种方式来消磨掉她对他所有的抗拒。 方幼宜不再动作,只平静下来,任由着他亲吻。 纷乱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纪临舟慢慢停下来,手掌仍旧拢着她的脸颊,指腹擦过她耳边的头发,捏着她的下颔看她。 方幼宜看见他被咬破的嘴唇,脸颊上还有她刚刚抓挠出来的一道红痕。 纪临舟呼吸沉静,视线寸寸描摹过她的脸,撑起上半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离婚我不可能同意。” 他手指拨开她耳边的头发,托着她的下巴, “想要关你一辈子我也能做到。” 他语气很平静。 方幼宜表情没有波动,只有一双眼夹带着冷意和厌恶地看着他。 “别这样看着我,” 纪临舟忽然停顿了下,手指停在她眼角边,抬手挡住她的眼睛,无动于衷道, “我不喜欢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方幼宜没说话,感觉到他的掌心带着滚烫的温度覆盖在眼皮上,听见他继续开口, “但我不打算这样做。” 方幼宜眼睫微微动了动。 他语气平静, “明天开始你想去哪里去哪里,想见谁见谁。” 纪临舟仍旧捂着她的眼睛,声音低而平静, “我们之间的开始不够好,是我的问题。” “但方幼宜,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猎物,因为没有猎人会害怕得到猎物。” 方幼宜没有说话,她能够感觉到纪临舟的手掌在很轻微的颤抖。 他慢慢拿开手,继续看着她, “既然你觉得我们的开始不够好,” 他停顿了下,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脸颊,收回手,从她身上翻身下床,一字一句宣布, “过了今晚我们重新开始。” “但是离婚,等你哪天参加我的葬礼拿到我全部遗产之后再说吧。” 方幼宜微微愣住, “你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吗?” 纪临舟转过身,站在床边低头看她, “意思就是,你这辈子都是纪临舟的太太或者纪临舟的遗孀。” 方幼宜皱眉看他, “协议还有不到五个月就到期了。” 纪临舟毫不在意, “那就协议作废,按照今晚说的来。” “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方幼宜声音大了点。 纪临舟看着她,走到床边,把手机放回床头,淡淡道, “我一直都是不怎么讲道理。” 他说完转身带上房间门离开。 方幼宜愣了愣,看着关上的房间门,有片刻的怔愣,随即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 电话和消息很多,她打开微信,给老周发了条消息, 【周教授,藏区那个项目的报名截止了吗?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一起参加。】 消息编辑发送。 方幼宜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关掉手机,转身躺回床上蒙头盖住自己的脸。 — 方幼宜第二天一早收拾好行李箱和小芒一起从公寓搬了出去。 周姨提出要让司机送她被她拒绝了。 老周的消息还没回,她没有回方家,而是拖着行李箱去了之前在实验室对面的出租屋。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出租屋里落了不少灰,房间也需要重新打扫。 方幼宜收拾了一上午,结束后看见老周回过来消息,同意她跟着一起参加项目调研,又把调研表发给她,让她抽空填完之后大家一起订机票。 这次项目调研时间很长,三个月。 方幼宜之前没去过西藏,趁着这次机会过去调研还能瞬间看看藏区的风景,等结束之后也许她就能拿到国外实验室的offer。 至于纪临舟昨晚说的那些话,她全当没听过。 如果真的能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那很多事情就根本就没必要,比如她现在离开他。 收拾房间花了一整天,期间方淮昼给她打了几个电话,方幼宜全部都没接,她没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说的。 钟静从群里得知她要去藏区项目跑来私聊她,问她怎么想不通。 方幼宜没告诉她跟纪临舟的事情,只说自己对项目内容感兴趣,钟静也就没再继续多问。 调研表提交上去后老周那边很快订了航班,给她发过来航班信息,就在这周末。 周末前一天晚上,方幼宜在出租屋收拾行李,顺便买了自动浇水器给阳台上新买的兰草 浇水。 她这边租的房子是老小区,隔音和楼道的灯都有点问题,一到晚上就能听见楼上小孩的哭闹声和情侣的吵架声音。 这几天她一直只在出租屋和实验室两个地方来回跑,纪临舟给她发过两次消息,说她有东西遗落,她都没有回。 原本的打算是想删掉他,但后来想想也没必要,这个时候删掉他可能还会惹到他,万一他又临时反悔真的把她带回去关起来就不好,等到了西藏后反正也不会再见到他。 不过进藏三个月,小芒没人陪,方幼宜跟钟静商量了下,暂时送到她家里去养一段时间,钟静也有一只小猫,刚好可以作伴。 小芒的行李箱跟她的一起都收拾好了,就等着钟静今晚过来接小芒过去。 方幼宜一边在阳台安装自动浇水装备一边等着钟静过来。 楼上的小孩又在哭闹,还有凳子在地板上拖拽的声音,小芒在边上蹲着好奇的甩尾巴看她安装浇水装置。 阳台上手机亮了亮,钟静给她发过来消息,说她已经到了小区楼下马上上来。 钟静之前没来过这边,方幼宜担心她不好找地方,给她发消息说下楼去接她。 刚到门口准备换鞋,外面忽然传来门铃声。 方幼宜以为是钟静已经到了,过去打开门, “你怎么这么快就……” 方幼宜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话说到一半卡住,只抬眼看着跟前的人,下意识伸手准备关门。 纪临舟抬腿挡住门,视线平静地看着她, “不请我进去坐坐?” 方幼宜抵着门同样不打算让他进, “你来干什么?” 她说完,又立刻意识到,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纪临舟从来没来过她在这里的出租屋,她也更加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地址,更不用说是具体到老小区的楼栋和门牌号。 纪临舟面庞冷峻,神色淡漠,只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脸一寸也不愿意挪开, “你的地址不难查。” 方幼宜看了他几秒,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种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把门往前推了推,用身体挡着门换好鞋拿上钥匙,关上门。 “不方便,我要下去接人。” “我跟你一起。”纪临舟跟在她身后。 方幼宜脚步停顿了下,没有管他,只扶着楼梯往下走。 这边是很多年的老小区,楼道狭窄,她这一栋的住户只有几家,大部分都是已经搬走的空房子,声控灯时好时坏也没人修。 方幼宜扶着楼梯扶手走的很慢,纪临舟跟在她身后,把手机的电筒灯光打开了。 地面稍微清晰了些,她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明天几点动身出发?” 纪临舟在身后开口问。 方幼宜脚步停顿了下,刚刚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藏区,但又想到他连自己门牌号都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查不到。 她没打算理会他,继续往楼下走。 四楼的房子,下去需要一点时间。 她没说话,纪临舟也没再开口问,只安静的在身后给她打着灯,送到她到楼下。 室外有些冷,年后的京北一连降温了好几天。 不过好在方幼宜穿得比较多,因为之前连着发烧了两次,病也才刚刚好,还要进藏区,她这几天都很认真的养着身体,早上偶尔还会下楼去跑跑步。 纪临舟走到楼道外以后就把手机灯光关了,他不知道是不是从才公司那边过来,只穿了件衬衫,外面是件黑色西装外套,整个人显得高瘦而冷峻。 方幼宜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往另一侧走。 门口的路灯有一侧坏掉了,只有靠着垃圾桶那边的路灯是好的,灯光昏昏黄黄的落下来,夹杂着点白色的雾气。 方幼宜低头给钟静发消息,问她到哪里了,过去接她。 “幼宜!” 消息刚刚发过去,钟静从前面小跑着过来,手上还拎着包东西, “冻死我了,怎么年后还降温呢。” 钟静边说边抱着她的胳膊跟她一起往楼道里面走, “你这住的地方可真不好找啊,怎么……” 她话刚刚说到一半,忽然注意到一边的纪临舟,愣了愣。 方幼宜神色平淡, “是挺冷的,我们先上楼吧。” “啊,”钟静低头看她,又用手肘指了指边上的纪临舟,用嘴形小声说,“你老公……” 方幼宜打断她, “上楼吧。” 她拿过钟静手上的东西,拉着她往楼道里走。 用力蹬了一下台阶,声控灯又恢复了,方幼宜拉着钟静上楼,没听见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啊你们?” 一进房间,钟静立刻开口问。 方幼宜给她拿出来拖鞋,弯腰抱起蹲在门口等她的小芒, “没怎么,等从藏区回来以后如果顺利的话我就要去国外的实验室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语气很平静,倒了水递给钟静。 钟静很明显愣住, “你们之前不是……” 她想到点什么,表情忽然变了, “他出轨了?!” 方幼宜摇头, “没有。” “他有白月光?”钟静还在继续猜测。 方幼宜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跟纪临舟的事情, “都没有,只是我们不太合适,我没办法继续跟他生活下去。” 钟静看着她,表情有些不解,但还是叹了口气, “好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要说了再跟我说吧。” 她伸手去抱小芒, “哎呀让姨姨吸吸,跟姨姨回家好不好。” 小芒没躲开,任由着她抱起。 方幼宜发现它不怎么怕人,也不是,好像只是害怕纪临舟。 “给你带了这个,你这几天记得喝,听说刚刚进藏的人大部分都会有高原反应。” 钟静把带过来的包给她,里面是一些胶囊药剂。 方幼宜接过,“谢谢师姐。” “跟我还客气什么啊。”钟静看了看她放在客厅中间的行李箱,“明天几点的航班啊,老周好像没在群里说。” “上午的航班,早上七点半。”方幼宜说。 “这么早,那你早点休息我带着小芒先走了。” 方幼宜看时间也不早,没有挽留,跟她一起把小芒放进航空箱里,准备送她下楼去打车。 刚刚打开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老周给她打过来的电话,说有个材料忘记准备让她弄好发给她。 “别送了,我自己带着小芒下去打车就好了,怪冷的,你早点休息。” 钟静没让她送,也没等她开口说话,直接把门关上走了。 老周那边还在继续说材料的事情,方幼宜也确实抽不出时间送她,又急急忙忙把收进行李箱的笔记本拿出来,按照老周说的重新弄材料。 材料做了快一个小时,方幼宜立刻给老周邮箱传送过去,然后才打开手机给钟静发过去消息, “到家了吗?” 她低头刚刚编辑了几个字,忽然看见钟静半个多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 方幼宜愣了下,点开照片。 有些模糊的室外光线,但她还是认出来了,是纪临舟在楼下的照片。 他居然没有走。 方幼宜盯着照片看了会儿,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往楼下看过去。 被绿化带挡住的视线,但她还是看见了停在单元楼栋外路边的黑色宾利。 方幼宜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是又想到了他那天说的话——重新开始。 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微凉的风从打开的窗口透进来,方幼宜在阳台边站了会儿,把窗户关上,转过身回到客厅拿起手机,找到纪临舟的微信。 她之前已经屏蔽掉他了,发过来的消息也全部都没回。 点开对话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其实很空白。 手指在上面打完又删掉,方幼宜最终把手机扔回沙发上,套了一件厚棉衣,拿起钥匙下了楼。 楼道外的冷空气迎面过来,她走出单元楼,一眼看见坐在小区旁边长椅那边抽烟的人。 这么冷的天他身上只穿了件衬衫,黑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放在边上,他好像并没有打算上楼找她,也没给她发消息说他还在楼下,只是旁若无人地在她楼下抽烟,不知道要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方幼宜站在拐角边,没有马上过去,她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有一点像是难受,但又不多。 脚下有干枯的 叶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树上吹下来的,这个季节居然还掉落叶。 方幼宜踩上去,朝着纪临舟那边走过去。 他听见声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掐了烟坐在长椅上看她, “我好像没跟你说我在这。” 他开口说话,表情和声音居然很平淡,好像他们根本没分开,只是一个普通的晚上她下楼来叫他上去。 方幼宜低头看着他,抿了抿唇, “钟静走的时候跟我说的。” 纪临舟看着她,目光带着点审视, “她一个小时前走的,你现在下楼?” 方幼宜沉默了下,她有时候很讨厌他这种有些咄咄逼人的洞察力,好像全世界除了他所有人都是傻子。 她转过身要上楼,不打算再管他。 “明天几点的航班,我送你。” 纪临舟在身后开口。 方幼宜脚步顿了顿, “不用,我自己打车去。” “好,”纪临舟口吻平静, “那我今晚在这里不走了,明天等你下楼直接送你去机场。” 方幼宜停了下来,有点被他这种近乎耍赖一样不讲道理的行为弄得没办法。 她转过身看着他, “纪临舟,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纪临舟从长椅上起身,走到她跟前,停下脚步,垂眼看着她,“前两天公司有点事情,回了一趟港城,所以没过来找你。” 他开口,好像是在解释。 方幼宜皱眉,不解地说, “你去什么地方都跟我没关系。” “嗯,你不在乎我了。” “……” 纪临舟注视着她,安静了会儿,继续漫不经心道, “但我得告诉你。” 方幼宜有些弄不懂他到底在干什么了,她抬起眼看着他。 纪临舟也垂着眼静静的凝视着她,他眸色漆黑,目光像是无声的逼近和侵占,带着股誓不罢休的纠缠。 方幼宜忽然感觉有些无力,她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 “明天上午十点的航班。” 她开口,撒了谎。 纪临舟没说话,只盯着她看了会儿,点了点头, “行,你上去吧,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他说完,没有动,仍旧站在她跟前几步的距离。 方幼宜也没走,地面上路灯的光线落下来,照着两个人的影子,仍旧是纠缠不清的样子。 她呼吸了几下,抬起头看着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 “去机场我也根本不用你送,等从藏区回来后我就要去国外,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回来了,不管你同不同意离婚,但分居时间一到,我会再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寄给你。” 她仰着脸看着他,神色很认真,把自己的打算全部都告诉他,也不想再给他任何希望,像那晚说的什么重新开始。 纪临舟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等她说完才抬了抬眉,眼神很平静,问她, “说完了吗?” 方幼宜点了下头,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担心他又会像那天一样说一些故意威胁恐吓她的话。 纪临舟观察着她的表情,提了提唇角,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他往前迈进一步,逼近了点,但什么也没说,只点头淡淡道, “嗯,我知道了。” 方幼宜愣了愣,蹙眉看着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反应和表情实在是太过平静,以至于让她有些不安, “我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不要再做什么无用功,也不用想着什么重新开始,我们已经没可能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纪临舟神色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变化,也没因为她话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冷厉漆黑的眼睛始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她没有再说下去了。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纪临舟淡淡开口问。 方幼宜没说话, 纪临舟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听我说吧。” “方幼宜,你有拒绝我的权利,也有不原谅我的权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全盘接受。” 他声音平静,带着一丝理智的冷酷, “但同样,我既然没打算跟你离婚,也当然不会就这么放手。” “我说的重新开始,意思是,” 他停顿了下,往前逼近一步,低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用你想要的方式重新爱你,你随意。” 第62章 黑色大g 纪临舟的空间 方幼宜一整晚都没怎么休息过,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全是纪临舟说的话。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她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叫了车打算去机场。 昨晚纪临舟说完那番话后她就走了,也没给出任何回答。 不知道要说什么。 方幼宜第一次觉得逃避有时候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脑子里乱七八糟理不清的, 不如索性全部都丢在那边不理好了。 可能等她从藏区回来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打开门,楼道里天还没亮,隐隐透出点清晨冷蓝色的光。 行李箱刚刚拖出来, 原本经常坏掉的楼道的声控灯忽然亮了, 照亮整个楼梯台阶。 方幼宜愣了愣, 来这边好几天,声控灯大部分时间都是坏的, 还很少有这样灵敏的时候。 她没多想,继续拖着行李箱下楼。 箱子里东西不算多, 这次进藏调研时间久,除了一些在藏区那边可能买不到的东西, 她基本什么都没带, 打算过去之后再买。 从楼道出来,门口的路灯光线昏黄的落下来, 方幼宜把行李箱放在一边, 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去机场。 手机才刚刚拿出来,前面忽然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有脚步声朝着自己这边过来。 她微愣,下意识抬头。 纪临舟从前面的树影那边走过来,低头看了眼她的行李箱, 直接伸手拎过往前面车边走。 方幼宜拿着手机站在原地没动,有些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昨晚她明明故意撒谎说了错误的时间,他怎么知道? 难道是又调查了自己的航班信息? “还有一个半小时, 不上车?” 纪临舟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靠着副驾驶车门那一侧开口叫她。 他神色很平静,耐心十足地看着她。 方幼宜在原地站了会儿,低头把手机上叫的车取消,迈步走过去。 她往后排那边走,但车门上了锁,打不开。 纪临舟站在副驾驶车门边,靠着车身不动声色地看她,淡声道, “我开车只能坐副驾。” 方幼宜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的视线,往前上了副驾驶的车门。 纪临舟把车门从外面关上,绕过车身上了车。 车厢里开了暖气,纪临舟抬手把车顶的灯打开,从后排取过来一只袋子丢到她怀里。 方幼宜微愣,低头看了眼,是她之前喜欢吃的一家餐厅的早餐。 纪临舟握着方向盘,平静地看着前方, “到机场时间应该来不及吃早 餐。 你这次进藏时间久,到了以后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或者找徐易也行。” 方幼宜抿了抿唇,攥着早餐袋子,没有说话,转过脸看向车窗外。 车子开出小区,天还没完全亮,路况并不拥堵。 前面十字路口红绿灯闪烁,方幼宜才忍不住开口, “你昨晚没走?” 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离开之后又查了自己的航班信息,所以才会知道她去机场的时间,但上车后她才发现他的衣服还是昨晚的,甚至还能闻到衬衫上的烟味,大概率是在车上等了她一整晚。 纪临舟手搭在方向盘上,波澜不惊地嗯了声,转过头看她, “猜到你大概率故意给我一个假信息。” 方幼宜抿了下唇, “你不是很会查吗?” 纪临舟神色淡淡, “你不是不喜欢吗?” 方幼宜没有再说话,只抬头看他。 他眼神很平静,漆黑眉眼,轮廓锋利,侧脸在车厢光线里显得冷淡而深挺,但看着她的目光却平静而专注。 原本想说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方幼宜移开视线,直到车开到机场,她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很快到机场,车停在机场门口,老周他们也已经到了。 纪临舟拉开车门,从后备箱里取出来行李箱,要跟她一起进去。 “我自己进去就行。” 方幼宜叫住他,她不想让那么多人都看见,到时候越解释越不清楚。 纪临舟停下来,把行李箱还给她, “行。” 方幼宜从没觉得他这么好说话,抿了抿唇,拉过行李箱,转身往机场里走。 刚迈出两步,纪临舟忽然在身后叫她, “方幼宜。” 她脚步微顿,转过身看他。 纪临舟迈步走过来,忽然一把抱住她,用力将她的身体扣进他的胸膛。 他抱得很紧,紧到几乎将她胸腔里所有的缝隙都填满。 方幼宜脸埋在他怀里,鼻息里全是他衬衫的味道,带着烟草的气息。 很短暂地拥抱,在她伸手推开他之前就已经结束。 纪临舟松开她,低头整理好她被挤压弄乱的头发, “行了,走吧。” 方幼宜看了看他,没有说话,推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机场大厅的玻璃门打开,方幼宜从倒影里看见他的车仍旧停留在原地。 纪临舟倚靠着车身,点了一根烟,目光看着她这边。 — 飞机落地川西,这次调研项目是从川西线开始,一路自驾进西藏。调研组的除了他们实验室,还有之前江大的实验室团队。 机场落地后,不少人高反都挺严重。 整个调研组除了方幼宜跟老周,其他几个师兄师姐全部都倒下了。 老周年纪大,但平常确实他们实验室里锻炼最多的,方幼宜则是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之前刚刚病过后注意锻炼了,还是因为钟静给她送的那些补给药品。 从机场出来后他们当地定的导游开车过来接他们,几个师兄师姐高反实在严重,先去了当地的小诊所。 方幼宜跟老周先去了之前定好的旅馆收拾,顺便跟江大那边的调研组汇合。 导游在小诊所那边陪着几个师兄师姐看病,当地有些藏民还是只会讲藏语,只让他们自己在医院可能沟通会不太方便。 旅馆的位置不太好找,有些偏僻,老周给旅馆那边打了个电话,说马上就会有车过来接他们。 他们还带了不少设备,这会儿都是方幼宜跟老周两个人拿着,确实不太好继续漫无目的的找。 两个人在路边把设备包放下,等着车过来。 路边有当地的人经过,还有一些过来旅游穿着藏服拍照的人。 过了会儿有辆车往他们这边开过来,停在路边。 老周朝着车那边挥了下手,方幼宜也跟着一块站起来。 车门打开,下来的人不是旅馆那边的人,而是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周教授。” 秦杨穿着身黑色冲锋衣,朝着他们走过来。 方幼宜愣了愣,没想到秦杨也来了这次调研组。 “方师妹。” 秦杨笑着跟她打招呼,先拿过她手上的设备扛上车, “之前订的旅馆出了点问题,临时换了间民宿。” 老周叹气, “难怪怎么都找不到地方,要我说过来调研之前还真得先实地考察一下。” 秦杨把车门拉开,让他们先上车。 设备有些不能放后备厢,后排放了部分设备,只能坐一个人,老周已经先上去了。 “我坐前面吧。” 方幼宜跟着秦杨一起,绕到前面的副驾驶上去。 调研组的人把整个民宿直接全部租了下来,过去的时候江大那边的几个师兄师姐已经都到了。 女生人少,房间也多,方幼宜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在后面的院子边。 秦杨叫了另外几个师兄一起搬设备,她先把自己的行李箱搬进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高反来的慢,方幼宜到了傍晚才后知后觉有点不舒服,又把钟静给的胶囊拿出来吃了点。 “方师妹?” 房间门敲了敲,是秦杨的声音。 方幼宜放下水杯,过去开门。 “晚上看你没怎么吃东西,给你送点吃的。”秦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包三明治。 方幼宜愣了下, “谢谢。”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伸手接了。 秦杨笑笑, “那行,早点休息,周教授让我们两明天跑一趟这边的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提前跟我说,我一个人去也行。” 方幼宜点点头, “明早几点,我准时。” 秦杨低头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 “好,那明天八点见。” — 第二天一早,方幼宜感觉身体没什么异常,起床后快速收拾了下就出门跟秦杨汇合,一起去了当地的管理局。 调研项目申请先前就已经打过招呼,这次主要是当面跑一趟,等之后跑完川西线,他们可能还要去雪山野采。 办理完申请回到民宿那边,几个高反严重的师兄师姐在房间休息,老周已经收拾好了设备,打算先带着他们沿着川西线先转一圈,过两天正式开始。 方幼宜跟着一起,路上碰到不少牧民,藏区的风景也很漂亮,她也用相机拍了不少照片。 一天下来时间过的倒是比想象中快,但人也确实累,回到民宿洗完澡倒头就睡。 之后一周他们都沿着民宿附近那一块的地区做调研,白天出门晚上才回,有时候野外信号也不好,基本等于跟外界失联的状态。 回到民宿晚上洗完澡后方幼宜才会拿出手机看看。 钟静给她发了不少小芒的照片和视频,奶奶也给她打了几个电话。 估计是方淮昼那边跟她讲了纪临舟的事情,老太太在电话里明明很担心,但也不想让她为难,也没直接问。 方幼宜倒是还好,可能离开了那个环境,加上藏区的风景和海拔对大脑的影响,她忽然觉得好像之前那些事情也都没什么了。 甚至有时候想到纪临舟,好像也只是情绪一瞬间的掠过,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让她难受。 纪临舟也没怎么给她发过消息,视频电话倒是打过几次,不过方幼宜全部都没接。 明明才进藏区一周的时间,她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想到纪临舟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只有偶尔吹头发觉得很麻烦的时候、偶尔大家一起吃饭都是她不爱吃的菜的时候、偶尔忘记带拖鞋赤脚踩在地上觉得冷的时候…… 她都会想到他,但也只是偶尔。 她总会忘记这种偶尔的时刻的,总会完全的忘记他的。 这一块的调研区项目很快要结束,马上要换地方。 临走前一天民宿的老板给他们送了烤架,大家一块在院子里烧烤放松。 藏区温差有些大,尤其是到了晚上,特别的冷。 方幼宜跟同行的几个女生衣服带的都不够多,穿的是他们到了当地买的藏袍。 院子里点了篝火,民宿的老板做了酥油茶给他们。 方幼宜不太习惯酥油茶的味道,但还是喝了几口。 民宿老板是当地人,在给大家唱藏语歌。 方幼宜跟着听了几首,又看见秦杨也拿过老板的吉他唱了首没听过的民谣。 篝火熏着脸颊,方幼宜慢吞吞喝完手里的酥油茶,起身出去打算透透气。 藏区的雪这会儿还没化,民宿后面是雪山和山林,还 有一个湖泊,边上就是马路,平常开车出去很方便。 方幼宜走到外面的湖泊,雪还没融,踩在脚下发出声响。 “方师妹。” 身后传来点动静声,方幼宜转头看过去,看见秦杨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方幼宜愣了愣, “怎么了?” 秦杨走过来,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只烤红薯递给她, “看你刚才都没吃东西,给你带的。” 方幼宜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烤红薯,没伸手去接。 这几天她很明显能感觉到秦杨对自己的照顾,连老周都看出来,上午野采的时候老周还专门问她是不是已经离婚了。 方幼宜当时没太反应过来,下意识说没有。 老周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右手上空掉的无名指, “没离就别取戒指,你看我都戴了几十年了,一摘你师母就要跟我闹,不安生。” “谢谢师兄,不过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方幼宜拒绝道, 秦杨微怔了下, “那拿着暖暖手也行,外面冷。” 方幼宜看他还伸手在半空中,接过, “谢谢。” 秦杨冲着她笑了声, “别跟我这么客气。” 他说完,并没有走,而是跟方幼宜一起站在湖边看对面的雪山。 方幼宜觉得有一点尴尬,想要回去,但这个时候走好像又有点不太礼貌。 “明天去的村子那块海拔更高,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说。” 秦杨开口说。 他们这次是从川西一路自驾开到西藏,比较耗时,所以调研时间才会这么久。 “嗯,”方幼宜点点头,“我知道,谢谢秦师兄。” 秦杨侧过头看她,忽然笑了下, “我们每次聊天你好像都很客气。” 方幼宜愣了下,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笑了笑, “我习惯这样。” 她性格一直都是有点沉闷的,很少有话多的时候。 为数不多的话多的时候,好像也是跟纪临舟在一起—— 纪临舟,为什么又想到他呢? 方幼宜看着前面结冰的湖面,有碎冰裂开掉进湖里的声音。 想到纪临舟这件事好像是一件很久远的、不属于此刻的事,以至于她有种瞬间被抽离出当下的感觉—— 在想到他的瞬间,周围的温度、气息、触感,好像都发生了变化。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他带给自己的是一种深刻的空间感觉,每每想到他的时候,在这个空间里的一切都只属于他。 “天气很冷,别在这边待太久。” 秦杨的声音有些缥缈的从耳边响起,方幼宜好像从那种空间里抽离出来,她听见自己说, “好,师兄你早点休息,我马上就回去。” 秦杨朝着她笑了笑,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她, “这个给你,明天再还我。” 他把围巾系在她脖颈上,转身先回了民宿里面。 方幼宜在湖边站了会儿,摘下脖颈上的围巾,任由冷空气灌进脖颈里,也转过身往民宿里走。 篝火晚会还没结束,院子里传来藏语歌。 方幼宜听见脚下踩在雪上时融裂的声音,湖泊外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大g。 刚刚出来的时候好像没看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在这里的。 她视线瞥了一眼,没再多看,往院子里走进去。 — 第二天一早要继续沿着川西线进藏。 方幼宜起的有一点晚,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箱到前台,老周跟秦杨他们也都在把东西往外搬。 “给我吧。” 秦杨拿过她的箱子,帮忙她搬上外面的车。 方幼宜跟着准备出去,民宿老板忽然开口叫住她,从柜台下面推出来一个很大的行李箱给她。 方幼宜愣了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个不是我的。” 老板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吐字很慢的告诉她,说是昨天晚上有人放到前台给她的, “特地交代我给你的,你是方幼宜没错吧?” 方幼宜点了下头,看着行李箱,很大号的,比她自己的箱子还要大。 老周在边上给保温杯里倒水,也听见声音, “打开看看什么东西,还专门送一趟到这里。” 方幼宜没说话,她打开,里面都是一些进藏要用的生活用品,藏区这边很难买到的。 “老板,送东西的人长什么样子?” 方幼宜合上行李箱,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想到昨晚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大g。 “高高的,穿了件黑色衣服,很英俊。” 老板会的普通话不多,只说了几个形容词。 方幼宜没再说话。 老周喝着水走了出去,叫了另一个师兄进来帮她把行李箱搬上车。 方幼宜走出门,往外面路边看了看。 昨晚那辆黑色大g已经不在。 “幼宜,上车了。”同行的师姐叫她。 方幼宜回过神,又往路边看了眼,跟着上了车。 车子沿着公路往前开,途径雪山和湖泊,几个师兄师姐都激动的打开车窗在拍照。 方幼宜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看信号,居然有信号。 她打开微信,点开跟纪临舟的对话框,主动给他发过去消息—— 【你昨晚来过?】 消息发过去。 信号有些慢,过了几分钟才收到回复,只有一个字, 【嗯。】 第63章 一巴掌 “你要跟我去酒店吗?”…… 黑色大g停靠在路边, 纪临舟倚着车身,跟前是藏区的雪山,他低头看着手机, 指间夹着烟,脚下是一地的烟蒂,已经不知道抽了多少根。 昨晚在民宿边他原本是打算下车把东西给方幼宜送过去,结果看见她跟秦杨在一起。 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 他没有下车, 而是就那样坐在车里看着他们两个人。 这场景莫名让他想到了三年前在墓园门口的那一幕, 好像每一次这种时刻在方幼宜身边的人总不是他。 差那么一点运气和时机。 他觉得有些好笑,一周的时间, 把手头上的工作全部压缩,甩下公司一大摊子事情开车到藏区来找她, 车子后备箱里全是给她带过来的东西,但到了门口, 居然不知道要怎么进去找她, 甚至连拿出手机给她打个电话叫她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方幼宜大概率不会接他的电话。 在此之前他一直对自己重新追回她这件事信心满满,反正咬定了不离婚, 不管方幼宜还愿不愿意爱他, 只要她名义上还是他老婆,他迟早能够让她重新再对他动心。 但当在看着车窗外站着的两人背影时,纪临舟居然恍惚生出来一种两个人看起来挺般配的感觉,他甚至还想象了一下,方幼宜如果离开自己, 跟什么秦杨方杨李杨的在一起,对方幼宜来说可能也没什么区别。 就像她说的那样,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她连他这样的混蛋都能爱上, 再换个人喜欢轻而易举。 藏区的风从车窗缝隙里吹进来,纪临舟第一次感觉到冷,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视线始终从打开的缝隙里盯着车窗外,心脏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利刃插进去,反复的**、搅动、扎弄,近乎自虐一般。 他看见秦杨离开,把他的围巾给方幼宜系上,方幼宜没有拒绝。 那一刻他很想拉开车门下去,把围巾从她脖颈上取下来,丢给秦杨,然后警告他,方幼宜还是他的老婆。 不过他并没有那样做,因为如果这样做了,方幼宜只会更加生气,更加厌恶他。 他看着秦杨离开,方幼宜很快也回了民宿里面。 她似乎看见了他的车,朝这边扫了一眼。 纪临舟有些紧张地掐了烟,心脏莫名也提起来。 车窗缝隙开的很窄,黑色的车身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纪临舟也不确定她有没有看见自己,有没有认出来是他的车。 但只是那短暂的一两秒钟,方幼宜移开视线,进了民宿里面。 过了几个片刻,有藏语歌从民宿院子里飘出来,夹杂着欢声笑语,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方幼宜的声音。 纪临舟把车窗完全落了下来,往后仰靠着车座椅背,摸出烟盒,重新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浓稠的尼古丁气息里,他闭了闭眼,回想了一下她刚刚看过来的那个眼神。 她没认出来是他,也可能是根本已经不在乎。 抽完半支烟,纪临舟拿出来手机,想要给她发消息,让她出来拿个东西。 屏幕的光亮在车厢里隐隐的照亮他半张侧脸,但字打完又删掉。 他把车开到市区,买了一只大号的行李箱,把东西全部装进去,天亮之前又开车回到民宿这边,把箱子交给了民宿的老板,让他转交给方幼宜。 — 沿着川西线继续往前,天黑之前方幼宜他们到了这边雪山角下的一个镇子。 镇上大部分都是一些少数民族的村民,当地的管理局给他们安排了会汉语的向导来带他们。 居住的地方也是管理局给他们安排的一个院子。 手机在半路上就已经没有了信号,看到纪临舟给她发的那条消息之后就没办法再回过去了。 方幼宜原本想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跟谁一起来藏区的,昨晚她在民宿门口看见的那辆车是不是他的,但一条都发不过去。 秦杨过来帮忙她搬行李箱,院子很大,已经提前打扫过,但房间没有之前民宿那么多,方幼宜跟一个师姐在一间房。 厨房这边还没办法开火,晚上他们找了一家镇上的当地餐馆吃的饭。 刚刚开春,旅游旺季刚刚过去,镇上还有一些游客。 当地的餐馆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开的,上面贴着一些藏语汉语都有的菜单。 方幼宜吃不惯他们的口味,没主动点菜,但问了老板他们餐馆有没有网络。 老板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标识,方幼宜说了谢谢,立刻用手机连了网。 “这边海拔要更高一些,要是有不舒服及时讲。” 秦杨负责带队活动,在餐桌上跟大家交代。 方幼宜低着头连上网,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信号很缓慢的转动着恢复。 跟纪临舟的对话框还停在有信号之前的,她的消息没有发出去,纪临舟也没给她发消息。 方幼宜不确定他是还在藏区也没信号还是怎么回事,又给他发过去消息, 【昨天民宿路边的那辆黑色越野车是你的吗?】 担心等会儿又没多少信号,她又发过去一条, 【你还在藏区吗?】 她一直低着头在看手机,秦杨在旁边看了她一眼,主动给她添了份汤放到她跟前。 方幼宜愣了下,从手机上抬起头, “谢谢秦师兄。” 秦杨笑笑, “没事,这边网络是不太好,等回去后问问向导能不能给我们院子临时签个网线。” 吃完饭餐馆离开回到住的院子那边,方幼宜跟同住的师姐一起又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才准备睡下。 睡觉前方幼宜又看了看手机,上面的信号断断续续的,但也没看见纪临舟给自己回的消息。 她有点担心,不知道他是一个人进藏还是已经回去了。 师姐已经睡下了,方幼宜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起身套上藏袍从房间出去,看了看户外的信号强的地方,拿出手机给纪临舟拨过去电话。 这边打电话的信号也不太好,有时候在户外断断续续的,方幼宜握着手机,手裸露在空气里冻的有些刺痛。 听筒响了几声,终于接通,传来纪临舟熟悉冷淡的声音, “喂?” 方幼宜愣了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 “方幼宜?” 纪临舟在那边问。 “是我,” 方幼宜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头看脚下的石阶, “你看到我给你发的微信消息了吗?” 她开口道。 “路上信号不太好没看见,刚刚才到酒店。”纪临舟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室内,方幼宜听见了电视机的声音,不过讲的是藏语。 “你还在藏区?” 方幼宜立刻开口道。 “嗯,”纪临舟没否认。 方幼宜沉默了下,明明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此刻又忽然有点不知道要问什么。 为什么突然来这边,为什么给她送东西又不出现让人转交,是不是看见她跟秦杨误会了—— “你现在在哪个位置?” 她确定他还在藏区这边,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有走。 “你要见我吗?”纪临舟没正面回答,只淡淡反问道。 方幼宜愣了下,没有开口说话。 听筒那边也沉默着,很有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现在已经很晚了。” 方幼宜看着脚下的积雪,感觉到户外的冷气往衣袍里钻。 “不算晚,十一点零三分。”纪临舟说,“我开车去找你。” 方幼宜握着手机,心脏忽然跳的快了点, “你离我很近吗?” “嗯,”纪临舟在那边开口,“我也在色哈德镇。” 方幼宜抬头往院子外面看,这边临靠着雪山,过了春节游客已经少了很多,一般不太会有人来。 纪临舟来这里,大概率是跟着他们调研组的车队从民宿那边的路线一起过来的。 方幼宜攥着手机,很难形容心里此刻的感受。 有一点茫然,又有点紧张。 “可是他们都已经睡觉了,你明天……” 她话说到一半,纪临舟没有说话,只有听筒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那辆停在民宿边的黑色大g,方幼宜闭了闭眼, “我在这边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旁边的民房院子里。” 纪临舟那边沉默了会儿,好像很短促地笑了声,慢慢开口说, “好。” 挂断电话,方幼宜看了眼手机上面的时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因为心软而冲动了。 这个时间让他来这边找自己能做什么? 她转身回到房间,过了会儿院子外面车声传过来。 方幼宜看了眼床上还在睡觉的师姐,打开房间门,又轻手轻脚的出去。 下过雪的地面夜晚有点光亮,方幼宜从房间里一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停在院子外面的那辆黑色大g,跟昨晚看见的一模一样。 她打开门。 纪临舟也已经从车上下来,车顶灯打开着,他穿的很少,只套了件深色冲锋衣,领口半敞着,露出一截冷厉修长的脖颈线条,整个人显得肩膀宽阔而高瘦。 方幼宜愣了愣,下意识开口问, “你不冷吗?” 纪临舟走到她跟前,低眸视线在她脸上落了一会儿,才开口, “不冷。” 方幼宜被他目光盯着有些不自在,看他身后的车, “你开车过来的吗?” 纪临舟点头,目光仍旧在她脸上,看着她说, “嗯,正好在附近的城市出差,顺便过来看看你。” 方幼宜愣了下,原本想要问他是不是来找自己的,反而没问出口,只说, “我收到你的行李箱了,谢谢。” 纪临舟没说话,深色冲锋衣的面料在车灯下泛着点冷光,他只看着她,表情有种异常的平静,仿佛过来这里一趟只是为了看看她,还始终看不够一样。 方幼宜几乎在他有些过分长久的注视下有些败下阵来,主动重新找话题道, “你现在住在镇上的民宿酒店吗?” “嗯,”纪临舟点头,忽然淡淡道,” 你要跟我去酒店吗?” “什么?” 方幼宜抬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跟我去酒店吗?” 纪临舟神色平静,眸光注视着她,又重复了一遍,面不改色道, “明早我再送你回来。” 方幼宜脑子一瞬间有些宕机,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藏区过分寒冷的晚上冻出什么毛病来了,只瞪着他不说话。 纪临舟垂眸静静注视着她,他表情和语气都异常平静。 “行,”他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过了会儿才终于点了点头,淡声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他把自己的衣领拉上去,重新看着她, “明天我再来找你。” 方幼宜站在冻得人四肢都快僵冷的雪地里,感觉在此之前所有复杂和难以描述的心情一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此刻手边有什么的话,她很想给他一巴掌。 “还有话想说?”纪临舟迎着她的视线,眉骨下的眼窝有淡淡的光线阴影。 方幼宜仰着脸看了他几秒钟,话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回到院子里。 第64章 青稞面 “秦杨比我好吗?” 方幼宜回到房间, 手脚在户外站了会儿还有点冷。 她想到纪临舟穿的那么少,一开始还担心他,但这会儿又在心里骂他, 最好让他冻感冒然后赶紧离开这边。 还去什么酒店。 民房的窗帘有些透光,能够看见外面的雪地,窗户还有点坏掉了,一直有风往里面灌。 方幼宜躺在被窝里好一会儿都还没睡着, 又翻了好几个身。 床微微动了动, 担心吵到同睡的师姐, 她不敢再继续乱动,只保持着看着天花板的姿势发呆。 脑子里好像变得又乱糟糟的, 全是纪临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晚上说什么跟他回酒店。 好不容易睡着, 她居然梦到了纪临舟。 梦里纪临舟在吻她,像以往每一次吻她的时候一样用力, 又好像更凶。 他恶狠狠咬着她的嘴唇, 带着灼热气息的吻埋在她的脖颈里,问她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是不是不会再爱他了。 方幼宜游的生气, 故意说是,纪临舟于是掐着她的脸颊吻的更凶,她推不开他,有些生气的用力的打了他一巴掌。 纪临舟埋在她脖颈上没动,过了会儿有滚烫的热意顺着锁骨往下。 她抬手摸到纪临舟的脸, 有些潮湿。 纪临舟居然哭了。 梦里方幼宜心脏好像抽痛了那么一下,抬起他的脸想看他…… 方幼宜醒过来,还躺在床上, 窗帘往另一侧拉开了一个缝隙挡住了漏风的那块,雪地的光线照进来,房间显得特别亮。 同房间的师姐刚刚洗漱完从外面进来,一边打开行李箱往身上贴暖宝宝一边跟她讲话, “醒了?今天得野采了,你跟秦师兄一组。” “这边好像离雪山挺近的,老周说我们要在这里待一个月,后面可能还得去山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到纪临舟的缘故,方幼宜心情有些闷闷的,躺了一会儿才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是吗。” 师姐没察觉到她的异常,继续道, “对啊,感觉有点危险,本来进藏区野采就不太想来,还得去雪山,当地人都不怎么去呢,没有向导如果又遇到大雪就惨了。” 方幼宜走到镜子前穿上衣服,低头看了眼自己脖颈位置,伸手碰了一下。 她居然梦见纪临舟因为她说要去喜欢别人而哭了…… 可能藏区的海拔真的让她脑子缺氧到要坏掉了。 “你昨晚是不是出去了?” 师姐忽然凑上来跟她讲话,神情有些八卦。 方幼宜愣了下,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吵醒了她, “我昨晚吵醒你了?” 师姐摇摇头, “没,我半夜醒来去卫生间,发现你不在房间。” 方幼宜抿了抿唇, “嗯,昨晚出去有点事。” 师姐笑了笑,凑过来看她, “你跟秦师兄?” 方幼宜微微怔住,不知道学姐是怎么也把她跟秦杨联系到一块的,立刻摇头, “没有,我跟秦师兄不是那种关系。” 她其实有点想说自己已经结婚了的,但是婚戒已经摘了下来,再说这话好像也没多少必要。 师姐是江大那边的调研组的,并不清楚方幼宜的事情,只当她害羞,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冲着她眨眨眼, “放心,我不会讲出去的。” 她说完,拿起野采的登山包, “对了,今晚我们换个边睡,我早上起来才发现你那边的窗户居然漏风,昨晚没睡好吧?” 方幼宜愣了下,摇了摇头, “没事,还好。” 师姐瞪了她一眼,背上登山包, “行了,别嘴硬了,我先下楼了,早餐等会儿去镇上的餐馆吃。” 方幼宜过了会儿才收拾好登山包装好相机下楼。 老周没过来,秦杨说他昨晚有点高反,身体不舒服,先在这边休息,今天主要由他带队去镇子附近简单打个样。 调研组里没什么会做饭的,他们未来一个月吃饭可能都要在镇上餐馆解决。 秦杨找的是一家当地的特色早餐店,基本都是牛肉类的,方幼宜不爱吃牛肉,进去只点了一份青稞面。 店里大部分都是游客,零星几个当地的牧民。 方幼宜不知道纪临舟昨晚是从什么地方开车过来的,但他说酒店,大概率也是在这边镇上。 以及他昨晚说今天来找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但大概率他去院子那边的时候她可能还在外面野采。 不过如果他看不到自己应该就走了,这样也好。 方幼宜从桌上拿了一块青稞饼咬,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餐桌上大家在聊野采的事情。 跟前忽然放了一份牛肉汤。 秦杨推过来给她, “早餐只吃青稞饼是不是太干了,牛肉汤挺新鲜的。” 方幼宜愣了下,原本下意识想说自己不爱吃牛肉,但又没有说,只点了点头说谢谢。 “你脸色看起来有点差,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秦杨关心的问。 方幼宜用餐馆的勺子喝了口牛肉汤, “还好,昨晚睡得挺好的。” “那就好,你要是不舒服今天就不用过去,好好休息一下,等之后再去也行。” “不用,谢谢师兄。” 秦杨有点无奈, “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方幼宜低下头,没有回话。 吃完早餐,秦杨去前面结账。 方幼宜背着登山包去外面的车上等他,顺便打开相机检查里面的电池情况。 早晨镇上当地的藏民比较多,方幼宜看见有人牵着自己养的小羊在街道上。 她用相机拍了一张小羊的照片。 这边的海拔更高,路边随处可见的就是雪山,还是一月下旬,户外地面很多都是没有消融的积雪,交通并不方便。 加上老周不在,他们对地形不太熟悉,这趟野采也不太顺利,有个师兄还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来伤了腿,只能在车里暂时休息。 一直到天黑好几个师兄师姐都有点受不了,他们才开车回到镇上。 方幼宜也有点累,她主要是负责拍照记录,手一直裸露在外面,回到车厢里的时候手掌已经冻的没什么感觉了。 老周跟另外几个高反严重的师兄师姐在院子里,他们直接从镇上的餐馆打包了晚饭带回去打算一起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反原因,方幼宜没什么胃口,几天下来明显瘦了不少。 她坐在车里,低头从包里翻出来手机看了看。 纪临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手机信号微弱,但打开微信聊天框他也没有发过消息。 方幼宜说不 出心里什么感觉,有那么一点失望又有点松了口气。 如果他真的还在藏区这边来找她,她可能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打包好饭菜回到院子里,车刚刚停下,方幼宜还没从车上下来。 “谁的车,这么酷。” 先下车的师姐在外面开口。 “巴博斯呢,我靠。”另一个师兄也跟着道。 方幼宜把登山包从车上拿下来,她的手还是凉的,半天都没回过温来,听见他们在外面讲的话时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大g时,她心口也莫名跟着跳了下。 秦杨他们带着另一个受伤的师兄先进了屋,方幼宜从那辆车边绕过去,也跟着进院子里。 院子里的雪好像被人清理过,里面动静声听起来有些热闹。 方幼宜走进去,客厅的桌上他们打包回来的饭菜被放在一边。 厨房里居然开了火,几个师兄师姐正在把菜往外端出来。 方幼宜站了会儿,看着桌上端出来的菜,问边上的师兄, “谁下厨了?” 师兄把手上的饭菜放到桌上, “不是,好像是镇上请过来的厨师,可算是能吃个家常菜了。” 方幼宜往厨房那边看了眼,没看见纪临舟的人。 她拿着登山包去二楼自己的房间,刚刚上楼梯间听见有人正好下来。 她抬起头,是同房间的师姐, “幼宜,你可算回来了。” 师姐下午跟他们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回来的早,朝着她挤眉弄眼, “看看谁来了。” 方幼宜愣了愣,抬头往她身后看过去。 纪临舟正从她房间里出来,黑色冲锋衣手腕衣袖卷起来,拿着维修的工具。 方幼宜怔住了,看着他没说话。 师姐走过来,低声跟她说, “下午过来的,听说房间的窗户坏了,马上就去买了工具给修好了,还重新安了暖气,做饭的厨师也是他带过来的。” 师姐拍拍她的肩膀, “我先走了,你们聊。” 师姐说完就走了,生怕自己当了电灯泡。 方幼宜还站在楼梯台阶上没动,纪临舟垂眼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把手上的工具放到一边的阳台上,走过来拿过她手上的登山包。 方幼宜听着楼下厨房那边的动静声,呼出一口气,走上台阶,打算跟他去房间聊。 二楼只有他们这一间小卧室,漏风的窗户修好之后进屋确实暖和了不少,方幼宜也看见了刚刚安装好的暖气。 “我们只在这里住一个月就走了。” 方幼宜忍不住开口说, “你没必要这样。” 纪临舟没说话,把她的登山包放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她跟前,伸手拉起她的衣袖, “为什么不戴手套?” 他低头看她冻得通红的手,皱眉道。 方幼宜有些不自在,抽回手, “拍照不太方便。” 她把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过来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点,忘记买手套了。 “我给你的行李箱,你没打开看过?” 纪临舟看着她,忽然问。 方幼宜愣了下,迎着他的视线,“东西太多,没仔细看。” “箱子呢?” 方幼宜指了指边上的行李箱。 纪临舟走过去,把箱子打开,从里面翻出来几双户外拍照用的手套,拆开其中一双,起身递给她, “下次拍照记得戴上。” 方幼宜低头接过, “谢谢。” 纪临舟神色平静,低眸注视她一会儿,开口道, “我今天走,要飞一趟洛杉矶。” 方幼宜抬起眼看他,愣了下,“现在已经天黑了。” 纪临舟言简意赅, “嗯,凌晨的航班,现在开车过去差不多能赶上。” 方幼宜皱眉, “路上雪还没化,你不能明天再走吗?” 纪临舟不说话了,只静静看着她, “你担心我?” 方幼宜微怔,她原本觉得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任何人她都会这样,但被他这样一说,她反而不好承认。 “幼宜?” 房间门从外面敲了敲,秦杨声音响起, “你要不要下楼……” 刚才进来的时候方幼宜特地没关门,秦杨看见屋里站着的两个人,愣了下,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在聊天,你们先聊。” 没等方幼宜说话,秦杨很快转身离开。 方幼宜愣了愣,下意识抬头看纪临舟。 纪临舟视线从门口那边移开,低眸看着她,好像想说话,但他沉默了几分钟才开口,声音有些低, “秦杨比我要好吗?” 第65章 水母雪兔子 少抽点烟 方幼宜愣住, 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她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大概率也是因为那天在民宿那边看见她跟秦杨的事情,其实自己应该解释一下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方幼宜不想解释。 纪临舟在她沉默的这几分钟里一直垂眼注视着她,他神情仍旧是平静的,甚至看不出多大的起伏, 但眼神却慢慢浮现出一种好像他什么都明白了以至于有点受伤的样子。 方幼宜愣了一会儿, 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选择跳过这对话, “你明天早上再走吧, 下午出门野采的时候路边雪都还没化,开车有点危险。” 她转移话题。 “不用, ”纪临舟微抿了下唇,视线仍旧凝视着她, 沉默片刻, 才说, “我马上就走。” 他转过身, 一边拿起自己的车钥匙一边开口道, “周教授说你们要在这边镇上一个月,我下午查过了,这边有时候可能没热水不太方便,你可以直接去我在这里的酒店套房,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他说话时候的语气低低淡淡, 眼睛没有再去看方幼宜,拿上他的东西要离开。 方幼宜仰头看着他的后背,心里忽然有点不忍, 她有点想说自己跟秦杨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跟秦杨也没任何可比性,不要随便把他跟其他男人比,但两个人现在的情况,这样的话还是不适合说出口, “我送你下楼吧。” 她看着纪临舟说, “到了市区有信号给我发个消息。” 纪临舟嗯了声,话变得很少,从楼上下来到院子里他都没有再说话。 踩着台阶到扫过雪的院子里,客厅那边大家都已经在准备吃饭了。 方幼宜又问他, “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纪临舟语气淡漠道,“去了机场再吃。” 方幼宜看着停在外面的黑色大g,皱了下眉,跟他说, “你等我一下。” 她转身跑进厨房那边,拿了一份青稞饼,又从他给自己买的那些吃的里面拿了果汁和暖身贴还有一些面包。 出来的时候纪临舟在车边等她,才一会儿的功夫他手边又夹着根烟在抽。 身上的黑色冲锋衣显得他整个人高瘦挺拔,肩膀线条宽阔,靠着身后的黑色大g有种冷冷的性感,又在雪地里抽烟,像在拍什么时尚大片。 不过他穿的衣服真的很少,方幼宜觉得他这趟跑藏区回去大概率会感冒。 “这个给你。” 她走过去把手上的东西给他, “车上可以吃点垫垫肚子,这个你可以贴在身上。” 她看了看他还裸在空气里的腕骨,还是忍不住说, “你穿的太少了,小心生病。” 纪临舟在她过来之前已经把烟掐了,他伸手接过,但并没有再说什么,也没像之前一样问她是不是担心自己之类的话。 好像秦杨刚才过来那趟对他打击有点大。 他也不敢再去问方幼宜是不是因为还在意他所以才这样。 “你开车注意安全,”方幼宜看了眼他脚边的烟蒂, “少抽一点烟。” “嗯。”纪临舟手里拿着她递过来的东西,淡淡点了下头, “你回去吧,外面冷。” 方幼宜攥了攥掌心,没有再 说话,转身往院子里走。 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很清晰,方幼宜一步步回到院子里,直到进了屋过了几分钟才听见外面车子开走的声音。 “幼宜,快过来,就等你了。” 师姐招呼她过去吃饭,桌上已经做了一大桌子菜。 方幼宜走过去,低头看了眼。 桌上都是她以前喜欢吃的菜,以前周姨平常在家会给她做这些。 方幼宜夹了一块鸡翅咬了一口,味道跟周姨做的很像,她停了停筷子,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鼻尖忽然有点泛酸。 吃完饭方幼宜跟师姐一起上楼回了房间。 房间安装暖气后晚上温度明显舒服很多,纪临舟担心房间暖气会太干燥,又买了加湿器放在床边。 方幼宜坐在床边看手机,钟静发过来小芒的视频,她点开,视频也能很流畅的播放。 纪临舟下午过来的时候把民房的网也已经办好了。 方幼宜看完小芒的视频,又点开跟纪临舟的聊天框,准备问他有没有到机场。 但他现在也才走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还在路上开车,到机场估计要等到凌晨了。 “盯着手机看有什么用。” 师姐从外面进来一边擦头发一边打趣她, “刚才怎么不多聊一会儿,这么快就把人送走了。” 方幼宜把手机息屏关掉, “他要赶飞机去机场。” 师姐叹了口气,站在旁边一边吹头发一边说, “我原本还觉得秦师兄人挺不错的,但跟你这位纪姓追求者比起来还是差的远了。” 方幼宜愣了下, “他跟你说他在追求我?” 师姐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莫名 “啊,难道不是追求者?是正牌男友?” 方幼宜没有再说话。 纪临舟居然没有跟他们说她跟他的关系。 她一开始还以为他过来这一趟非要来这里找她,就是为了宣示主权的。 调研组里除了老周跟秦杨,其实很多人都不太清楚她跟纪临舟的事情。 江大那边的不用说,这次实验室过来的几个师兄师姐也都是不太清楚情况。 “你觉得他很好吗?” 方幼宜过了会儿才开口问。 “好啊,有钱又帅,还有钞能力,你看之前大家烦恼的吃饭网络暖气还有热水问题,他一来下午全弄好了。” 师姐关了吹风机, “不过其实倒也不是钞能力这事,你不知道你没回来那会儿,我说窗户漏风,他马上就去找了工具自己动手修。 从下午过来开始就在看我们这边缺什么,开车跑了镇上好几遍买了东西搬过来,你知道他们那几个高反的,压根干不了事,楼下一箱一箱的水都是他自己搬进来的,连院子里的雪都是他铲的。” 方幼宜没有说话,她根本不知道这些都是纪临舟自己做的。 她又想到他问秦杨是不是比他好时候的那个语气,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对他有点心太硬了。 第二天醒来,方幼宜第一时间打开手机。 纪临舟昨晚凌晨两点多给她回的消息,说到机场了。 她昨天原本是打算等到他的消息再睡的,但没扛住白天野采实在太累,还是抱着手机睡过去了。 看见他平安到机场的消息后方幼宜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忍不住给他回过去一条, 【嗯,你好好休息,最近少抽点烟。】 他这几天来藏区都是自驾,来回开车时间就足够奔波,如果像师姐说的那样昨天还在他们这边忙了一下午,那更加没怎么休息过了。 发完消息,方幼宜放下手机,简单洗漱了下去楼下准备今天的野采。 原本以为今天还要去镇上吃早餐,但到楼下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客厅餐桌上已经准备在吃早餐了。 厨房里是纪临舟昨天带过来的那个厨师在做饭。 方幼宜愣了下,看了眼餐桌,也坐下吃东西。 老周先吃完,很满足的擦完嘴,开始给大家分配野采的任务。 后面几天下来有老周负责带队野采要顺利不少,老周说等镇上这一块的地表植物资料收集完,打算开车去这边的高山流石滩,带他们去看看只有藏区这边才有的水母雪兔子。 基本每天都是从白天上午开车出去,直到天黑以后才回来。 忙起来后之前那种由纪临舟突然找过来引起的情感波动好像又慢慢平复下来。 那天睡醒后那条消息发过去,晚上野采回来她就收到了纪临舟的回复,只有一个好字。 可能是人离开后那种属于纪临舟的空间效应就慢慢失效了,方幼宜看着那条消息又变得清醒了点。 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因为之前做梦梦见纪临舟哭了,所以不自觉的放大了他的情绪,实际上他大概率并没有那么受伤。 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谁低头,又因为跟其他男人竞争而患得患失。 他之前能够那么游刃有余的只花了几个月时间就让自己爱上他,又怎么会真正把秦杨放在眼里。 所以那天临走之前的表现,很有可能是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想清楚这一点后,方幼宜的心又变得硬了点。 但也确实不出她所料的,之后几天纪临舟时不时就给她发几条消息。 大部分都是照片,很琐碎的日常。 吃饭,开会,堵车,甚至连洛杉矶下雨了这种事情都要拍照片发给她。 方幼宜最开始还会礼貌性回复几条,之后调研实在太累,她都没有再回了。 花了将近一周多的时间才把镇上周边的地表植物资料收集完,老周终于带他们去距离镇上几十公里的高山流石滩看水母雪兔子。 方幼宜负责拍照,最能全方位的观察。 拍完水母雪兔子已经天黑,回到镇上的路上,方幼宜一直在车上看相机里拍的图。 水母雪兔子是前几年才被发现的濒临灭绝的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要不是这趟出来野采平常在学校实验室里根本看不到。 她问了老周能不能发出去,得到同意后没忍住发了条朋友圈,少见的九宫格图。 回到镇上的院子那边,晚饭早已经做好。 纪临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的厨师,好像不是当地人,每天早晚准时过来给他们做饭,有时候他们出去一整天,也会在早上准备好中午的便当,都是很方便热的食材。 方幼宜放下登山包准备洗手吃饭,下楼的时候打开手机看,那条水母雪兔子的朋友圈已经多了很多条点赞和评论。 她打开看了看,发现纪临舟也在其中。 最近几天太忙她都没有怎么回复过他的消息,方幼宜看见他的点赞才想起来这事,于是一边下楼梯一边打开跟他的聊天框打算看看。 往上翻了翻,几张日常的照片后偶尔夹杂着一两句话。 其实内容大多是跟她说藏区这边的气温变化让她注意外出安全的,不过翻到前天晚上的一条,方幼宜脚步一下子顿住, 【回京北了,过两天会来藏区一趟,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带过来。】 第66章 沸腾雪山 “我装什么了?” 镇上附近一块的调研差不多结束, 老周让大家休息两天,等过几天让当地的管理局这边给他们安排一下向导准备进雪山,大家都跃跃欲试, 同时又有点紧张。 高海拔地区,加上当地的气候条件,本来野采就已经足够恶劣,还要进山, 很容易一个不小心就出什么事。 方幼宜自从看到纪临舟又要过来的消息后就有点心不在焉 , 吃完饭秦杨提议大家一起去镇上逛逛。 这段时间基本每天都在忙着野采, 来了有快大半个月时间也没好好逛过这边。 他们住的镇子算得上是川西线挺有名的景点,平常游客很多, 只不过最近淡季才稍微少了点。 方幼宜原本不打算去,她不知道纪临舟什么时候会来, 按照他跟自己说的过两天,应该就是今天或者明天来。 “方师妹, 一起去?” 秦杨看她在边上发呆有些走神的样子, 开口叫她。 方幼宜回过神, “什么?” “这两天休息, 镇上我们还没有怎么逛过呢, 大家都去,一起。” 几个师兄师姐已经准备上楼去换衣服,也拉着方幼宜一起。 来镇上已经这么久,确实也没怎么逛过,方幼宜点头, 答应跟着一起去逛逛。 秦杨开车载着大家一起去镇上,这边晚上也有集市,挺热闹, 除了一些当地的特色小吃摊,还有很多卖文玩的摊贩。 几个一起出来的师兄师姐没一会儿就都走散了,秦杨一直跟在方幼宜身后,两个人没怎么讲话,只是偶尔帮她挡开拥挤的人群。 其实自从上次纪临舟来过一次之后,秦杨很明显保持了点距离,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直接。 “前面有卖天珠的,要不要去看看?”秦杨开口问。 方幼宜点了下头,两个人绕过几个摆在路中间的摊贩往前面一段卖文玩的地方过去。 小镇这边的游客似乎对文玩不怎么感兴趣,停留在这边摊贩的人并不多。 秦杨走到其中一个摊主是当地人打扮样子的摊贩前,拿起上面的一串问了问价格。 摊主似乎只会讲藏语,拿了一张百元的钞票,用手指比了个数字,意思是八万。 方幼宜不了解这些东西的价格,觉得好像有一点贵。 秦杨却好像挺喜欢的,选了一串,付了钱买了下来。 方幼宜站在边上看着,也没有要挑选的意思,倒是摊贩老板看她站在边上,用藏语边讲边比划着问她要不要买。 方幼宜摇了摇头,问秦杨, “你还要逛逛吗?” 秦杨起身垂眸看着她,笑了下, “想回去了?” 方幼宜点了下头, “有点冷。” 秦杨看着她,安静了会儿,似乎是下定决心开口, “幼宜,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问你,” 方幼宜沉默了下,大概猜到他想要问什么,点了点头, “你想问什么。” 秦杨低头看着她,表情和眼神都很认真诚恳, “之前在江城的时候你说你已经结婚了,我也见过他,但是这次来藏区,我看你好像没有戴戒指,也没提他,上次无意间撞到你们在房间的样子也跟之前在江城不太一样,我想知道,你跟他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方幼宜视线跟秦杨对视着,她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有一点意外,但又不是那么意外,她顿了一下,刚刚想开口,却忽然发现秦杨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停在她身后,神情也微微变了变。 方幼宜微顿了下,随着他的视线转身看过去。 对面的街道旁,纪临舟穿着深灰色的大衣,站在路边,正双手插着兜目光安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看了多久。 方幼宜愣了愣,隔着点距离看着他。 夜晚集市路灯的光线有些迷糊,他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手插在黑色西装裤兜里,白皙英俊的面庞平静,脸上神色冷冷淡淡的,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这边,似乎并不打算过来,有种冷硬淡漠的意味。 秦杨最先收回视线,低头看她, “要过去吗?他应该是来找你的。” 方幼宜目光仍旧看着对面的纪临舟,抿了抿唇,移开视线,看着秦杨,摇了摇头, “不用,我们先去跟其他师兄师姐们汇合吧。” 秦杨看着她,眼神有点复杂,但很快笑了笑, “好。” 两个人沿着集市往前走,方幼宜没有回头,但仍旧能够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隔着集市拥挤的人流,紧紧地凝视着她。 “周教授没出来,我们要不要给他带点吃的回去?” 秦杨开口问。 方幼宜思绪有点混乱,没听清秦杨在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嗯。” “前面有胡萝卜包子,还有炒羊杂,还有牛肉饼和蛋堡,” 秦杨一边看着夜市的集摊,一边尽量缓和着气氛想要重新找话题问, “周教授他是不是……” 他低头看见方幼宜,话止住。 方幼宜神色很明显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完全不在意她周边的人在说什么做什么。 “幼宜。” 秦杨轻声开口叫她。 方幼宜好像没听见,微侧着头视线好像在找什么人。 秦杨又开口叫了她一声,声音高了点, “方师妹。” “怎么了?” 方幼宜转过脸,回过神来看着他,眼神明显还没太缓过来。 秦杨笑了一下,很温柔, “他应该是专门过来找你的,要是放不下就去找他,有什么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方幼宜仰头看着他,似乎微微愣了愣。 秦杨朝着她笑,拿过她肩膀上的包, “去吧,找他说清楚,我给周教授买点吃的,去车上等你。” 方幼宜微抿了下唇, “谢谢秦师兄,我马上就回来。” 她说完,转身逆着人流往身后走,穿过街道往对面过去。 纪临舟已经不在之前的地方,路灯下的位置空空荡荡,早已经没有人影。 方幼宜又往另一侧跑过去,集市的人流好像比之前更多了点,到处都是人,但就是没有看见穿深灰色大衣的身影,她挤开人流往前走,脚下被人用力踩了一脚,鞋子掉在地上。 方幼宜蹲下身去捡鞋子。 手臂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拽过去,熟悉的温度和冷冽的烟草气息窜进鼻尖。 她转过头。 纪临舟手掌紧紧扣着她,刚才捡鞋子那边的一辆摩托车正从那边开过去。 纪临舟低头看了看她,扶着她到路边的长椅坐下, “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他松开手,转过身往刚才路边过去,捡起她掉在地上的鞋子。 方幼宜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纪临舟走过来,半蹲在她跟前,低头掉到她鞋子里灌进去的雪和沙子,伸手扣住她的脚踝。 “不用,我自己来。” 方幼宜低头看着他,弯下腰去拿鞋子。 纪临舟捏着她的脚踝没松开,“有没有崴到脚?” 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神色。 方幼宜顿了顿,摇头, “没有。” 扭伤过的脚踝会很容易再受伤,前几次自己每次崴脚好像也都是他在身边。 纪临舟没再说话,帮她把鞋子穿上,系紧鞋带。 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变少了些,路灯昏黄地落下来,身后是卖烤串的烟熏味道。 方幼宜坐在长椅上,抬头看跟前的人,“你什么时候到的?” 她开口。 “最近调研太忙,我没怎么看手机,才看到你的消息。” 纪临舟表情平淡,垂眸视线扫过她的脸,看了她片刻,才开口, “刚到。” 两个人都没提刚刚的事情。 “你住在这边的酒店吗?” 方幼宜问他。 “嗯。” 纪临舟点头,似乎并没有什么话想说。 方幼宜从长椅上起身,低头看着他的鞋尖, “今天调研暂时结束,大家都出来逛了会儿,另外几个师兄师姐去吃饭了,所以我才会陪秦师兄买天珠。” 她开口,是在解释刚才的事情。 纪临舟没说话,只是凝视着她的脸,目光专注平静,视线却几乎灼烫她。 方幼宜被他的目光盯的心理压力很大,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很晚了,你先回酒店休息吧,秦师兄他们还在等我一起回去。” 她说完,迈步要走。 “我送你。” 纪临舟低眸看她,淡声开口。 方幼宜愣了下,下意识摇头拒绝, “不用了,秦师兄他们在等我。” 纪临舟微抿着唇,挡住她的路,又重复了一遍, “我送你。” 他看着她,眼神有种平静地执拗,语气又放低了些, “我的车就在旁边。” 方幼宜迎着他的视线,心口微微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没忍心再拒绝他,于是说, “我给秦师兄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 纪临舟点头,走到路边,等她打完电话。 方幼宜在电话里跟秦杨说了声,跟着纪临舟一起 去他的车那边。 纪临舟的车停在不远处,还是上回那辆黑色大g。 副驾驶车门拉开,她走过去,改装过后的越野车车座底盘有些高,脚下地面又有点滑,方幼宜勉强撑着车座椅背才上去。 纪临舟手放在她身后,等她落座后才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上车。 车门关上,车厢空间足够大,开了暖气比室外的温度要舒服很多。 方幼宜低头系好安全带,没有开口讲话。 纪临舟上了车,从车里的恒温箱里拿了瓶热牛奶拧开给她,发动车辆往院子那边开过去。 车厢里有些过分的安静,方幼宜手里拿着那瓶热牛奶,没喝过,视线一直看着前面的路况。 这里开车路上随处可见的雪山和湖泊,尤其是晚上从车窗里随便往外一看就能看见对面的雪山。 从镇上回到他们住的村子里路程很近,半个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都很安静,纪临舟中间好几次似乎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摸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但又停住了。 方幼宜靠着椅背,视线从车前移开往下,落在纪临舟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上。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匀长,手背上有淡蓝的青筋脉络微微凸起,带着点易折的骨骼感。 过了前面的路口拐进去就是方幼宜他们住的院子,纪临舟却没停车,而是直接开了过去。 方幼宜微愣,侧头看他, “开过了。” 纪临舟没说话,也没转头看她,侧脸在车厢的光线里有种隐隐的冷硬。 车开过几百米,停在前面的湖边。 这边村子靠着湖,身后就是雪山,湖泊边是一大片平地草原,白天的时候经常有牧民在这边放牧,不过最近都是雪,草地看起来也光秃秃的。 纪临舟把车停了下来,解开安全带,转过脸看着她。 车厢里光线很暗,他脸上表情看得不太清晰, 方幼宜莫名有些紧张,也伸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我先下车了。” 她伸手去开车门,没打开。 车门被锁了。 方幼宜手放在车门上,沉默了会儿,转头看他, “你想干什么?” 纪临舟没说话,也没开车门,此刻的光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只是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会儿,伸手扣住她的脸,将她的肩膀转过来,似乎要吻她。 方幼宜下意识皱眉,侧过脸,摁住他的手腕,语气冷了几分, “纪临舟,你别让我又讨厌你。” 纪临舟动作停顿了下, “又讨厌我?” 他盯着她过分淡漠的侧脸,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不讨厌我了?” 方幼宜皱眉,她讨厌他这种咄咄逼人的敏锐直觉,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的退让和温和好像都不过是假象,此刻的样子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于是一狠心话说的又狠了点, “你是终于装够了,不想再装了?” 纪临舟沉默片刻,好像笑了一下, “装?” 他凝视着她的侧脸,表情有种异常的平静,似乎不理解她的话一样,低声问她, “我装什么了?” 他靠的很近,呼吸几乎落在她耳畔,带着冷冽烟草气息的温度有种过分的滚烫。 方幼宜没有说话,心脏有些迟缓地钝痛。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但好像不受控制的,已经形成一种应激反应。她害怕自己稍微心软一点就会又一次让他趁虚而入。 她吸了吸鼻子,别过视线并不看他的脸,目光望着车窗外的雪山,想象自己的心也变得很硬很硬。 纪临舟沉默地注视着她,伸手握着她的后颈,慢慢挪到她的下颔和脸颊,几乎完全掌住她整张脸。 他掌心的温度也很烫,像有火在灼烧。 方幼宜被他强迫性的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车厢顶灯打开,他穿着白色衬衫,大衣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下,衬衫领口敞开,没有打领结,此刻极近距离下方幼宜终于看清他的脸。 冷峻白皙的面庞隐隐带着点苍白,神情有种很沉静淡漠的黯然,他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的脸,片刻后,哑着声音问她, “方幼宜,你已经彻底不在乎我了,是吗?” 方幼宜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从没有在纪临舟的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即使是她以为彼此的身体和心脏都贴的最近的时候,纪临舟也永远都是那样一副冰冷的样子。 但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她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浓烈情绪,纪临舟是真的在伤心。 她成功的让一块坚固的雪山为她而沸腾融化了。 她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同时又觉得很荒谬。 原来纪临舟也是真的会伤心的,原来他伤心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她没有说话,纪临舟却好像已经懂了。 他松开她,靠回驾驶座椅背,伸手打开车门锁。 方幼宜停顿了片刻,拉开车门下了车。 回到院子里,秦杨他们也早已经回来了。 方幼宜走进客厅,发现自己手上居然还拿着纪临舟在车上给她的热牛奶,她伸手放下,走到厨房去倒水喝。 老周进来拿餐具去外面吃饭,看见她愣了愣,似乎有点意外,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方幼宜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回来?那我应该去哪里?” 老周往窗外看了眼, “纪临舟不是来找你了吗?开了那么远的车过来,刚刚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在发高烧,好像是有点高反,我让他在这儿等你,他非要去镇上找你,我还以为这会儿你们两应该在诊所打吊水呢。” 老周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方幼宜握着水杯,愣在原地。 纪临舟发烧了,难怪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儿。 方幼宜站在厨房,往屋外看了眼。 外面在下雪。 她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还有纪临舟最后的反应。 从湖边回来到现在已经十几分钟了,也不知道纪临舟是不是已经走了。 方幼宜低头拿出手机,给纪临舟拨过去电话。 没有人接。 “幼宜?” 秦杨进来看她站在柜子边拿着手机发呆, “你……” “秦师兄,” 方幼宜放下手机,神色有些紧张, “能麻烦你现在送我去一趟镇上的酒店吗?” 秦杨愣了愣,看着她沉默了下,大概也猜到点什么,但还是笑着点头, “好,我现在送你过去。” “谢谢,麻烦你先等我一下,我上楼去拿点药。” 方幼宜说完立刻上楼去房间翻出来箱子里的退烧药还有高反作用包。 秦杨的车已经开到院子外面,她上了车,关上车门,一边检查药够不够,一边拿出手机继续给纪临舟打电话。 第67章 眼泪 “你又要丢下我?” 室外又下了雪, 藏区的雪足够的大,地面很快铺了薄薄的一层,车轮碾压上去时候发出吱吱的声响。 从院子里开出来, 外面一片都又变得白茫茫,雪地倒映出光影,像镀了层冷色调的月光。 车经过前面湖泊的时候方幼宜让秦杨把车停下来。 她跑过去,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原先停车的地方已经空了, 纪临舟估计在她离开之后没多久就也走了。 方幼宜回到车里, 秦杨转头问她, “还去镇上吗?” 方幼宜点了下头, 没有开口讲话。 秦杨看她的样子,也没继续问。 纪临舟之前告诉过她酒店, 秦杨很快把车开到。 方幼宜推开车门下了车,秦杨叫住她, “要等你吗?” 方幼宜脚步顿了下, 抬头看着驾驶座上的人,摇了下头, “不用了, 我晚点自己打车回去或者在这边重新开一间房。” 秦杨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好,有需要跟我说一声,想回去我再开车来接你。” 方幼宜心里有些愧疚, “谢谢师兄。” 秦杨笑着冲她抬了抬下巴,把车门关上。 酒店大堂里没多少客人,方幼宜进门到前台, 问纪临舟的房间号。 对方看了看她,问了她的名字后给了她房间号。 方幼宜说了谢谢,转身快步往电梯那边走。 电梯门打开,方幼宜微微喘了口气,按照前台给的房间号沿着走廊往前,停在纪临舟的房间门口。 酒店里开了暖气,一路过来,她都没戴手套和保暖措施,此刻停下来才发现握着退烧药的手早已经冻的冰凉,正因为回温而微微发痒。 她抬手去敲门。 敲了有 半分钟时间都没人应。 方幼宜愣了愣,站在门口拿手机继续给他打电话。 来的车上她拨过去电话都没人接。 手机拨过去,那边响了几声,居然接通了。 “喂?” 听筒那边传来纪临舟沙哑低沉的声音。 方幼宜把手机放到耳边, “是我,你在哪儿?” 她看着跟前的门,攥着手上的退烧药,有些不安。 纪临舟那边很安静,不像是在室外。 他没说话,只是隐隐有声音好像在靠近。 门闩打开的声音从听筒那边响起,跟前的门也打开。 方幼宜微愣,看着跟前打开的门。 纪临舟握着手机站在门口,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和烟草味道先窜进鼻尖。 他穿着衬衫,领口敞开,下摆也松散,冷峻硬挺的面庞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你……” 方幼宜看着他,把手机拿下来, “你没听见我敲门吗?” 纪临舟没说话,低眸看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衣服,转身往房间里走。 方幼宜进门,套房里很暗,没有开灯,进屋后酒精味道好像更重了点。 她目光扫过沙发前的酒杯,打开墙壁上的灯开关。 纪临舟从前面岛台那边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面边缘,又把房间的暖气调高了几分。 刚刚在车上的争吵好像没发生过,但他对她的到来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 “纪临舟,” 方幼宜开口叫他, “你是不是发烧了?” 纪临舟把沙发边的酒收了起来,打开房间的窗户透气,过了片刻才平静地嗯了声。 “发烧了你还喝酒?” 方幼宜看着他,忍不住开口。 纪临舟转过头看她,神色很平静,并没有回答这话,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 “你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 他声音嘶哑的厉害,不知道浸染过多少酒精和烟草。 方幼宜心里钝钝的疼了一下,她低下头,把自己带过来的药拿出来, “我给你带了退烧药,” 她走到岛台边,伸手碰了下他刚才倒的那杯温水,又重新倒了一杯, “你先过来吃点药,如果一会儿还没退烧,我们去医院。” 方幼宜把药放在桌上,又低头去看上面的药物说明, “等一下,你刚刚喝过酒了,有的药可能不能吃,你先别……” 她话还没说完。 纪临舟已经走过来,拿起桌上的水杯和药,仰头直接吞掉。 方幼宜愣住, “你……” 她立刻低头去看上面的药物说明,好在没有头孢类的。 纪临舟垂眸看着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药物成分,只盯着她的侧脸,淡淡道,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他开口,嗓音带着极致的沙哑和撕裂,像尖锐的岩石磨过耳膜。 方幼宜动作顿了下,指尖捏紧了手上的说明书,抬头看他。 纪临舟也正凝视着她,他面庞英俊苍白,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高热潮红,表情却有种异常的平静,只低头沉默地注视着她。 方幼宜没有说话,移开视线,低头把另一盒药拆开,检查了上面的药物成分后剥开递给他, “这个也要吃。” 纪临舟注视着她,拿过药,没有喝水,直接吞掉了。 方幼宜微愣,把水杯给他。 他没有接,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窗户打开了,房间里有冷空气从缝隙里透进来,很缓慢地流动着。 “你晚上吃过东西吗?” 方幼宜开口问。 老周说他开车过来这边直接就去院子找她了,知道她出去以后又来镇上,那他可能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纪临舟摇了下头,“没。” “冰箱里有什么食材吗?” 方幼宜放下水杯,转身往冰箱那边走,打算给他弄点吃的。 她才刚刚转过身,纪临舟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方幼宜微愣了下,低头看他攥着自己的手。 高烧掌心的灼烫让她下意识地缩了下手, “我去给你……” 她想抽出手。 纪临舟却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按着她的肩膀,从身后抱住她。 高烧后灼热滚烫的身体从身后覆盖上来,带着冷冽烟草气息的扑热呼吸落在她后颈。 方幼宜身体微微僵硬了下,没有再挣扎。 纪临舟手臂横在她锁骨前的位置,慢慢收紧,牢牢地圈住她,力度大到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身体里。 岛台上的烧水壶发出沸腾的声音。 方幼宜站在原地没动,她能够感觉到贴着后背的身体的滚烫。 纪临舟紧紧握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也在微微发抖。 “为什么要过来?” 他声音平静而压抑, “你是又开始在乎我了吗?” 方幼宜没有说话,对面是酒店墙面的落地镜。 她抬起眼,看见身后紧紧圈着自己的人。 纪临舟高大的身躯紧紧贴着她,低着头大半张脸几乎都埋在她后颈,他一动不动,呼吸滚烫,灼热的气息随着心跳和呼吸的频率一起喷洒在她脖颈和锁骨上。 “你先放开。” 方幼宜尽量平稳着声音,去拉开他的手。 纪临舟察觉到她的抗拒,横在她锁骨前的手臂更加用力的圈紧她,另一只手也横在她月要上扣紧。 整个人以一种极端依赖和纠缠的姿势完全地贴住她。 “纪临舟,” 方幼宜皱眉叫他,担心他再不管退烧会出什么问题, “你先放开我,你的体温好像……” “不放,” 纪临舟手臂收的更紧,力度大到几乎快要让她呼吸不过来。 对面墙壁的镜面倒影出两个人的身影,方幼宜从镜子里对上他的视线。 纪临舟脸上没有表情,眼底却是一片浓烈到近乎灼烫的平静, “放开你就又要离开我了。” 他声音沉沉,听不出什么情绪,有点像呢喃, “我想把你关起来。” 他从镜子里看着她,视线死死的盯着她,眼眸漆黑到没有一丝波澜, “关起来……谁也见不到你……” 他嗓音带着压抑痛楚的轻颤,又把脸往她脖颈里埋进几分,用鼻尖和嘴唇蹭着她后颈的软肉,重复道, “只能跟我在一起, 只能……跟我在一起……” 方幼宜心口微窒,喉咙像被一团泡软发胀的棉絮堵塞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灼热有力的心跳紧贴着她的后背,纪临舟的鼻尖和眼睫一起顶进她的后颈。 一秒,两秒。 仿佛一切都被摁下暂停键,纪临舟一动不动,脖颈的那一块皮肤温度开始慢慢变得潮湿灼热。 像梦里的温度一样。 方幼宜愣住,抬手往后碰了碰后颈。 她低头, 借着头顶的灯光,看见指腹上淡淡的湿痕。 呼吸停滞了一瞬,方幼宜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梦。 纪临舟居然真的哭了。 她完全呆愣了,给不出任何的反应,只抬手把他的脸从脖颈里扶起来。 纪临舟从镜子里看着她,他下颔绷得很紧,薄唇抿着,神色仍旧是一种冷静到极致的漠然,如果不是眼眶过分明显的红,根本看不出来他刚刚哭过。 方幼宜微微僵住,也同样从镜子里看着他, “你……” 她嗓音有些哑,忍不住开口, “你哭了?” 她手指从身后去碰他的脸颊。 纪临舟别过脸躲开她的触碰,只从镜子里注视着她。 方幼宜心脏钝钝的疼,像被凿了一下。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扣着她的后颈,将她的身体转过来,推着她走到旁边的岛台。 后月要抵在冰凉坚硬的岛台,下一秒灼热滚烫的呼吸扑面而来,纪临舟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含咬住她的嘴唇。 夹杂着烟草和酒精气息的吻,带着灼热的吮吸,舌尖和口腔的温度比以往每一次都要高,重而深的含吮着,搅开每一寸,舌头重重丁页着她的上颚,扫过牙齿,几乎抵进她的喉咙深处。 方幼宜仰着头,被吻的猝不及防,几乎来不及的给出任何的反应。 她伸手去推他,手臂被他扣住,紧紧贴着他的衬衫压在他心口位置。 坚硬的鼻尖抵着她脸颊的软肉,随着他过分深入的亲吻动作重重的陷进她的脸颊。 方幼宜挣扎了几下,岛台上的水杯被她差点扣翻。 纪临舟月系盖紧紧地抵着她,将她按在岛台边不让动。 方幼宜呼吸有些急促,意识慢慢清醒过来,想要狠心推开他,于是用力张嘴咬了咬他。 纪临舟无动于衷,舌头伸得更加深,舔舐着她的嘴唇,搅弄着发出黏腻的水声。 “你……放开!” 她奋力推开他,偏过脸去。 纪临舟很快又贴上来,要继续吻她。 方幼宜抬手推他,手掌不小心打到他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微微愣住, “对不……” 刚刚想道歉,忽然有滚烫的热意从头顶砸到鼻梁上。 灼热,酸涩。 方幼宜动作停下,抬起眼看他。 纪临舟神情冷硬,半垂着眼注视着她,纤长眼睫似乎有些濡湿。 “对不起,我……” 方幼宜道歉。 纪临舟一言不发,只是再度俯下身,捧着她的脸颊,低头重新吻住她。 极度缠绵又紧密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含吮过唇瓣的每一寸,从上唇到下唇,舌尖轻柔而绵密地拨弄着她的唇舌缝隙,慢慢抵开牙齿。 舌尖勾缠着,搅弄,细密的啄吻,勾着她的舌尖。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打开的窗户外传来外面的风雪声音,夹杂着耳边黏腻缠绵的接吻声。 比起上一个吻,方幼宜更加无法承受他这样温柔到绵密的吻。 她的手撑在身后的岛台边缘,被他吻的不断的往后仰,忍不住揪着他的衬衫衣领推他。 纪临舟扶着她的后颈,忽然用力重重一吮,舌根瞬间被吸的发麻。 方幼宜身体微微紧绷了一瞬,手臂慢慢圈着他的脖颈,没有再推开他。 一吻结束,过于漫长的吻让两个人呼吸都明显有些重。 纪临舟仍旧保持亲吻时候的姿势,紧紧地抱住她,将人压在岛台边不松开。 方幼宜呼吸有些喘,感觉到落在头顶同样重而热的呼吸声,贴在月要间的手臂好像比之前还更加烫。 “你身上好烫,” 方幼宜有些担心,伸手碰了碰他扣在月要间的手,去拉他, “你先松开,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食材,给你做饭,然后我们去医院。” 纪临舟没有说话,一动不动,仍旧保持着紧紧扣住她不放开的姿态。 有些过分的不讲道理。 “纪临舟,” 方幼宜用力去掰他的手, “你再不放开我真的走了,不管你了。” 她说完,纪临舟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 “你又要丢下我?” 他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也冷硬。 “我……” 方幼宜微微一噎,感觉他可能是高烧到有些神智不清了。 “你先放开我。” 方幼宜商量着开口, “你放开我就不走。” 纪临舟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冷峻白皙的面庞浮现出一丝转瞬即逝地苍白和脆弱,随即慢慢松开扣着她月要和肩膀的手。 第68章 沙发 “如果我还能用我自己威胁到你…… 岛台上的热水壶烧开了, 氤氲的热气飘散着冒出来。 方幼宜站在开放式厨房边,打开炉子上的火,把水倒进去。 酒店的冰箱里有新鲜的水果和食材, 但方幼宜厨艺一般,只会一点最简单的。 她拧开水龙头,把西红柿洗干净,走到边上去切。 纪临舟从她进来开始就一直跟着她, 站在她身后, 操作台和墙壁的空间狭窄, 有些挡住她。 方幼宜忍不住抬头看他, “你去外面, 我还没做好。” 纪临舟没动,只往后挪开了点, 仍旧站在厨房这边的位置。 方幼宜沉默了下,低头切西红柿, 把鸡蛋打碎进碗里搅开。 她低着头操作, 仍旧能够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半分都没挪开。 炉子里的热水烧开发出沸腾的声音。 她把切好的西红柿倒进去, 又倒进去蛋液。 冰箱里没有面, 她拆了一袋泡面,把面饼放进去。 水好像放的有点多,面饼和蛋液倒进去后有些扑出来。 方幼宜又手忙脚乱的去调小火,然后往里面放调料。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都不清楚纪临舟的口味喜好, 也几乎没怎么给他做过饭。 面煮好,她盛出来放进碗里, “你先吃。” 方幼宜捏了下耳朵, 端面的时候指腹有点烫, “吃完后要是还没退烧去医院。” 她转身往厨房外面走,准备去酒店前台那边问问有没有温度计或者出门去买。 纪临舟看她往门口那边走,立刻快步走过去,一把用力拉住她,敏感地问, “你去哪儿?” 他语气平平,有点生硬,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却很大,目光敏感而冷锐。 方幼宜愣了下,抬头看他,他掌心还是烫的,但好像比刚才好了点,眼睛还是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 “……我去拿温度计。” 她解释,试图抽出来自己的手, “这边没有温度计,我过来的时候太着急也忘记带了。” 纪临舟抿着唇,下颔线绷得很紧,仍旧不放手, “别去,” 他开口, “我打电话让酒店送上来。” 方幼宜沉默了下, “好,” 她动了动手腕, “你先去吃面,要不然就坨掉了。” 纪临舟没说话,只是松开了手,但没有去岛台那边吃面,而是先到沙发那边,拿出来手机,给酒店前台打过去电话,让送温度计和一套女士洗漱用品以及衣服上来。 方幼宜听见他打电话说的内容, “等你退烧了我就回去。” 她觉得自己今晚已经足够心软了,不能再继续留下来了。 纪临舟已经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回到沙发上,走到门口,把酒店的门反锁了, “你走了我就不会退烧。” 他从门口走过来,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冷硬而固执。 “你用你自己威胁我?” 方幼宜也有点生气了,瞪着他。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语气有些自嘲, “如果我还能用我自己威胁到你。” “你……” 方幼宜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被他这种近乎耍无赖的行为气到,同时又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无可奈何。 “你先吃面。” 她脸色冷了冷,走到岛台那边, “我今晚不走。” 纪临舟绷紧唇角,看了她一会儿,确信她是真的不打算走了,才走到岛台边吃面。 方幼宜走到沙发边,纪临舟的手机放在上面,垃圾桶里是他刚才扔进去的空酒瓶,还有烟蒂。 她抬头看了眼岛台边吃面的人,忽然意识到,刚刚她在来的路上给他打的电话他应该是都看见了,但就是故意不接。 甚至自己刚刚在酒店门口敲门的时候,他应该也是听 见了。 方幼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觉得如果自己今晚不过来,纪临舟可能真的就不会管他自己的身体会烧到什么程度。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开着的窗户透进来点冷风。 方幼宜看着垃圾桶里的烟和酒,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你之前不是已经在戒烟了吗?” 她把桌面上的烟盒拿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以后不要再抽了。” 纪临舟没有说话,吃完了面,把碗拿进水池冲洗。 屋子里安静了会儿,方幼宜把打开的窗户关上了,担心纪临舟发烧还没好,又吹到冷风。 门口响起门铃声。 方幼宜走过去准备开门。 “我开。” 纪临舟冲了手,先一步走过去打开门。 “纪先生。” 门口传来点声音,好像是酒店的工作人员送上来衣服。 方幼宜视线往门口那边看过去,纪临舟身体挡住了门,看不见门口的情形,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袋子,没怎么讲话,又把门重新关上,反锁了。 “……” 方幼宜看着他走过来,把一只印着logo的袋子放到沙发上, “你先去洗澡。” 方幼宜低头看了眼袋子, “温度计呢?” 纪临舟低头从手上的袋子里取出来温度计,拆开。 方幼宜不太放心的看着他, “我先看着你量完体温。” 纪临舟唇角抿了下,嗯了声,把温度计含进嘴里。 温度计发出声音,纪临舟取出来,低头看了眼上面的度数。 “多少度?” 方幼宜走过去,靠近了点想去看。 纪临舟没说话,只垂眼看着她,把温度计往前举了举,给她看上面的度数。 “三十八度二。” 方幼宜下意识伸手扣着他的手腕看度数, “好像还是有点低烧,但应该比你刚刚要好了些。” 刚刚进来的时候他浑身的温度都很高。 纪临舟收起温度计,语气平平地说, “是吗,我不知道。” 方幼宜顿了下,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睡前你再吃点药,然后再量一次体温,等明早我们再看看。” 她说完,拿起沙发上的袋子,往浴室那边走。 纪临舟站在客厅,垂眸往她刚刚坐过的沙发看了看,把温度计随手丢在茶几上,转过身到卧室。 方幼宜洗完澡,袋子里有全套的衣服和睡衣。 她换好衣服,用干毛巾包着头发,打开浴室门准备出去吹头发。 客厅里灯还亮着,她走过去。 纪临舟正站在岛台边一边低头看药物说明书,一边往嘴里吞了两粒胶囊。 他身上穿着酒店的浴袍,没有系带子,松松垮垮的敞开,露出月凶口精瘦的薄肌。 看见她出来,他把手上的药剥开,就着边上的温水仰头吞掉。 整个过程,视线一直在看着方幼宜。 浴室热气的氤氲的脸颊有些发热,方幼宜把手上的衣服放下来,移开视线,语气自然地问他, “吹风机在哪里?” 她刚刚在浴室没看见,外面也没有。 纪临舟把水杯放下,转过身往里面的房间走,拿出来吹风机,径直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敞开的浴袍,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很明显的。 方幼宜觉得有点奇怪,下意识移开视线不看他,只伸手接过吹风机,打算去吹头发。 “我帮你吹。” 纪临舟没把吹风机给她,而是绕到她身后要帮她吹。 方幼宜愣了愣,起身想说不用。 纪临舟已经从身后按着她的肩膀,打开了吹风机。 吹风机热风的声音擦着耳膜,酒店洗发水的味道夹杂着两个人身上共同的柑橘调沐浴露气息。 方幼宜忽然有种很恍惚的感觉,好像他们又回到了之前。 “你头发什么时候剪掉了?” 发尾已经不再有水,纪临舟关了吹风机,忽然开口问道。 方幼宜微怔,下意识抬手碰了下现在只到脖颈下方的头发, “前段时间剪的。” 来藏区后热水什么都不太方便,连洗头吹头发也不像之前那样简单,再加上她之前已经习惯纪临舟给她吹头发,头发及腰后本来就难打理,索性就随便自己用剪刀剪掉了。 纪临舟没再说话,把吹风机收起放下。 酒店套房只有一张床。 方幼宜刚刚进浴室的时候就发现了。 纪临舟放好吹风机,看她还站在沙发上没动,大概也猜到了, “我睡沙发。” 方幼宜皱了下眉, “你还在发烧。” 纪临舟神色平静, “不影响。” 方幼宜抿唇,看了眼沙发, “重新开一间房吧,我不走,等你明天退烧了我再回去。” 纪临舟视线直直的看着她,平静地说,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方幼宜看着他的脸,沉默了下,没有再说话。 酒店的沙发虽然足够的大,但是纪临舟超过185的身高显然还是有点拥挤的。 方幼宜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直没睡着。 房间的床是很宽的双人床,足够的大。 她犹豫了下,拿出手机看了眼藏区此刻的气温,零下的温度。 室内虽然有暖气,但是…… 方幼宜起身下床,开了灯,打开房间门出去。 客厅里的灯没关,纪临舟在沙发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脸庞在灯光下冷峻而白皙,鼻梁窄直,五官轮廓分明立体,过分英俊的一张脸,只不过微微蹙着眉,薄唇紧抿着。 方幼宜看了他一会儿,放慢了脚步声靠近,看了看掉在地上的被子,弯下腰帮忙他捡起来重新盖上。 手才刚刚抬起,纪临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视线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方幼宜愣了下, “我吵醒你了?” 纪临舟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两秒才摇头,声音冷淡而沙哑, “没有,我没睡着。” 方幼宜看了眼拥挤的沙发,站起身, “沙发太窄了,去房间睡吧。” 纪临舟沉默了下,从沙发上起身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问, “你不讨厌我了吗?” 方幼宜微怔,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讨论这样的话题, “去床上睡觉,等你明天烧退了再说。” 她抱着他的被子往房间走。 纪临舟看了会儿她的背影,跟在她身后进房间。 将近三米宽的大床,完全能够睡得下两个人。 方幼宜把枕头跟被子整理了下,分开两个人中间的距离。 纪临舟看着她动作,帮忙她拿起枕头跟被子。 “好了。” 方幼宜看了眼中间很明显隔开的距离, “早点休息吧。” 她抬手把灯关了,盖住被子,背对着纪临舟的方向闭上眼睛。 黑暗的空间里,安静了会儿,身后传来点声音,方幼宜感觉到一侧的床垫微微往下陷了陷。 片刻后,有熟悉而紧密地目光黏在自己身后,之后再没发出任何的动静。 第69章 牛肉汤【双更合一】 “纪临舟,你真让…… 方幼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嗓子有些干。 她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也被纪临舟传染了,因为两个人昨晚接吻的时间有点久。 她动了动,起身打算去喝水。 忽然发现睡衣好像被人拽住了。 方幼宜顿了顿, 转过身,纪临舟还没醒,正闭着眼睛,但手里却紧紧攥着她的睡衣。 “……” 方幼宜沉默了下, 视线落在他脸上。 纪临舟睡着时候的表情好像跟他平常没有很大的区别, 微微皱着眉, 深挺的鼻梁轮廓陷进枕头里,下颔线绷得很紧, 白皙面庞上已经没有昨晚高热的潮红。 方幼宜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温度没有那么烫了, 好像是已经退烧了。 她松了口气,低头去拉自己的衣服, 衣角被他攥得很紧。根本拽不出来。 方幼宜也索性放弃, 只侧过身盯着他看。 窗帘拉的很紧,看不见外面这会儿的时间。 房间里也只开了睡眠灯光, 有些昏暗。 她视线落在纪临舟皱着的眉毛上, 忍住想要伸手扶平的冲动。 昨晚混乱的情况过去,此刻情绪好像又恢复了冷静。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对纪临舟的情感。 有时候觉得她或许是应该是恨他的,恨他欺骗自己,恨他不真诚,用她最讨厌的方式得到她的喜好和爱。 可有时候又觉得好像根本恨不起来。 因为虽然手段卑劣, 但她也确确实实的被他这种卑劣的手段打动了,完全的爱上了他。 跟曾经对方淮昼近乎懵懂的爱意不同,她很确切的知道自己是爱纪临舟的。 那种让心脏融化掉的爱, 想到他就会酸软的爱,做梦也总会梦到他的爱。 来到藏区以后她经常就在这种情绪来回反复的折磨里晃荡,时间久了让她自己也经常分不清到底还爱不爱他,或者说,还敢不敢去爱他。 明明这次他来看她,她心里是有点开心的,看到他发过来的短信,她也是想要在院子里等他,可是跟秦杨出去以后看到他,她又下意识地想要表现出自己根本不在乎。 跑回去找他,让他送自己回去。 在车上的时候方幼宜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快要被他打动了,但是当他靠近自己的时候,几乎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抗拒,她立刻就变得尖锐起来,想要刺伤他,推开他。 所以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方幼宜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应激反应了,对于纪临舟总是有一种不自觉的防御机制。 好像害怕自己像之前一样,不知不觉被又被他的手段欺骗打动,再次毫不设防的相信他。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之前定的闹钟。 方幼宜吓一跳,立刻转过身拿起手机,关掉闹钟。 纪临舟好像已经被吵醒了,也睁开了眼睛。 “我定的闹钟。” 方幼宜低声道, “现在还早,才七点半,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纪临舟没说话,从床上起身往后靠了靠,下意识抬手碰了碰额头,但攥着她睡衣的那只手仍旧没松开。 方幼宜低头看了眼被他攥着的衣角, “你感觉好点了吗?” 纪临舟神色看起来好像还是有点难受的样子, “不知道。” 他开口,视线看着方幼宜,往前凑近了点,语气没什么波澜地说, “你自己摸摸看。” “……” 方幼宜抿了下唇,动作有些迟缓地伸出手。 纪临舟俯低着头靠近,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心贴在自己额头上。 其实已经退烧了很多,方幼宜能够感觉到他皮肤温度正常了很多。 “应该退烧了些。” 她抽出手,从拉开了点距离, “我去拿温度计看看。” 她起身要下床,衣角还在他手中拽着。 “你松开。” 方幼宜提醒他。 纪临舟低头看了眼,松开手。 方幼宜从房间出去,客厅里的落地窗能够一眼看见窗外的雪山和湖泊。 昨晚好像下了一整晚雪,厚厚的一层积雪,湖泊表面也像是结了一层冰。 方幼宜走到岛台边倒水,仰头喝完一杯水。 纪临舟也从房间里出来,方幼宜把温度计从边上拿过来, “看看有没有退烧。” 纪临舟接过,但没有量,只是说, “应该没有,还是难受。” 他语气平平,视线看着方幼宜。 方幼宜抿了抿唇,把温度计放回去, “那去医院吧。” 纪临舟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作,面色好像苍白了点,片刻后才问她, “你要走了吗?” 方幼宜有些受不了他这样,也觉得自己总是心软,狠了狠心道, “嗯,我得回去了,昨天一晚上没回去,周教授他们会担心的。” 纪临舟抿着唇,神色冷冷地注视着她,白皙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了,”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偏过头道, “你走吧。” 方幼宜沉默了下,看了眼他绷紧的侧脸,走到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和手机,转身往门口走。 门昨晚反锁了,她抬手打开,手刚刚碰到门把手,身后有脚步很快地靠近。 纪临舟从身后紧紧抱住她。 方幼宜身体微微僵住,没有动作。 他好像是真的还没完全退烧,抱住她的动作过于的快,身体还摇晃了一下。 “方幼宜,”纪临舟低头埋在她脖颈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皮肤上, “你真的要对我这么狠心吗?” 他声音平静而冷硬,但一字一句却带着颤音。 门口走廊有声音,好像是有人经过。 方幼宜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闭了闭眼, “你先放开。” 她无奈妥协,转过身挣扎了几下才把人从身上推开。 温度计放在岛台上,她走过去。 纪临舟立刻跟在她身后,紧紧贴着她。 “……量一**温。” 方幼宜把温度计给他,又推了他一下, “你别靠的这么近。” 纪临舟微抿了下唇,唇色还是苍白的,但往后退了退,拿起温度计。 “多少度?” 方幼宜给他倒了热水,把昨晚的药又拿过来。 纪临舟把温度计给她看。 “三十七度七。” 方幼宜松了口气, “比昨晚好多了,你今天在酒店别乱跑,应该明天差不多就能好了。” 她边说边把药和热水给他。 纪临舟接过药,没马上喝,只盯着她问, “你会在这里陪我吗?” 方幼宜没正面回答,把水杯给他, “你先吃药。” 纪临舟看了她一会儿,仰头吞掉药。 方幼宜抿了抿唇, “我出来太久了,必须得回去一趟,你是在酒店休息,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跟你回去。” 纪临舟没任何犹豫地说。 方幼宜嗯了声,看了眼他身上还敞着的浴袍,低头说, “那你去换衣服。” 纪临舟没动,眼睛看着她。 方幼宜有点无奈,但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会走的,就在客厅等你。” 纪临舟没说话,走进房间,拿了衣服出来,直接在沙发上开始换。 “……”方幼宜转过身去,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声,拿出手机转移注意力看消息。 昨晚只有秦杨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让她早点休息,问今天早上要不要来接她。 老周那边倒是什么都没问。 方幼宜给秦杨回过去消息,麻烦他过来接自己和纪临舟一趟。 纪临舟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她不会开,他担心他这会儿还没好全,加上高反,可能也不适合开车。 秦杨那边回的很快,说正在镇上,马上就可以过来接他们。 方幼宜低头打字,给他回了个谢谢。 “你在跟秦杨聊天?” 纪临舟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 方幼宜吓一跳,手机差点掉在地板上, “你……” 她转过身看他,纪临舟已经换好了衣服,黑色工装夹克,看起来并不怎么保暖的样子。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完全没听见声音, “你换好衣服了?” 方幼宜收起手机,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 “你穿的太少了,昨晚一直在下雪。” 纪临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盯着她的手机,语气不冷不热, “我可以自己开车,不用秦杨来接。” 方幼宜愣了下,皱眉道, “你偷看我手机。” 纪临舟垂眸看着她,毫无波澜地说, “我走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 他个子比她高了将近大半个头,从身后的角度确实能够很清晰地看见她手机上的内容。 方幼宜噎了噎,还是忍不住说, “你走路都没动静。” 纪临舟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的手机,走到门口拿起挂在 衣架上的大衣穿上, “是你跟人聊天太专注。” “……” 从酒店出来,秦杨的车已经停在外面。 方幼宜一眼看见他的车,冲着他招了下手, “师兄。” 纪临舟跟在她身后,神色冷然,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跟前的车跟秦杨本人一样。 “你好。” 秦杨从车上下来,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 纪临舟面无表情,薄唇微抿着,完全无视的状态。 方幼宜有点尴尬,主动走过去, “麻烦你了师兄,他发烧一个人在酒店不太好,所以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回院子那边。” 秦杨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走过去帮忙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又忽然意识到什么,刚刚准备问她坐副驾还是去后排。 方幼宜已经坐上副驾。 秦杨愣了愣,把车门关上,又下意识看了眼站在一旁脸色明显不太好看的纪临舟。 纪临舟站在车旁,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盯着副驾驶的车窗看了几秒,还是拉开后排车门上去。 从酒店一路驶回去,车厢里全程都很安静。 方幼宜好几次开口想说话,但都感觉到车座后排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后脑勺。 秦杨还在车里,她觉得有点尴尬,索性也不开口讲话。 一直回到院子里,秦杨拉开车门,冲着她笑了下, “到了,” 方幼宜解开安全带,也朝着他笑了笑, “麻烦师兄了。” 她从车上下来。 纪临舟也拉开后排车门,走到她跟前。 他神色有点冷,脸上没太多的表情。 方幼宜仰头看了看他,低声道, “秦师兄专门来接我们,你能不能对人有点基本的尊重?” 纪临舟垂眸看她,沉默片刻。 秦杨停好车过来,看他们还站在门口没走,愣了愣, “怎么了?” “没,等你……” 方幼宜刚刚开口,纪临舟忽然打断她, “谢谢。” 他面色仍旧冷淡,但语气听起来却很诚恳,看着秦杨道, “麻烦你开车接我们一趟。” “啊,”秦杨很明显地怔住,抓了抓车钥匙,“不客气,正好顺路,先进屋吧,别在这儿站着。” 他说完,似乎是因为有些过度尴尬而快步往院子里走。 方幼宜也微微愣住,视线看着他。 纪临舟神色沉静,低眸看方幼宜,淡淡道, “这样可以了吗?” 方幼宜说不出话来,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往院子里走。 老周他们早已经醒了,早餐也已经做好,秦杨把从镇上买回来的东西一起放上去。 方幼宜进厨房去拿碗筷,又给纪临舟重新拿了一套碗筷。 调研组里的人似乎都已经认识纪临舟了,并没有说什么,很自然地让开两个位置,让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 “幼宜。” 秦杨把从镇上带回来的早餐分给大家,单独给方幼宜递过来一碗, “牛肉汤。” 方幼宜微怔,刚刚准备伸手去接。 “她不吃牛肉,也不爱喝牛肉汤。” 纪临舟伸手拿走他递过来的那碗汤,放到自己跟前, “我帮她喝,谢谢。” 秦杨微微愣住,下意识去看方幼宜。 方幼宜也愣了愣,餐桌上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他们这边,不过都很默契的当作没有看见。 纪临舟一口喝完那碗牛肉汤,重新给方幼宜盛了一碗桌上的汤放到她跟前。 秦杨有些尴尬, “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还以为你喜欢喝。” 方幼宜立刻摇头, “没事,我现在喜欢喝了。” 她帮忙解围, “你下次再给我带吧。” 秦杨松了口气,笑着点头, “好。” 纪临舟坐在一旁,放下碗筷,起身离开餐桌。 方幼宜没管他,低头继续吃饭。 吃完早餐,老周叫了几个师兄师姐去检查设备,说后天去雪山。 方幼宜原本打算过去帮忙,但被老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后赶了出去。 她当然也知道老周在想什么,心里同样也有点担心。 纪临舟在餐桌上忽然走了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院子里也没人,她也去二楼房间看过了,同样没人。 他也没开车过来。 方幼宜又走到之前晚上停车那边的湖泊边,湖面都结了层厚厚的冰,附近的牧民这两天也没过来。 她准备回去拿手机,给他打电话。 “幼宜。” 秦杨跟着从院子里出来, “要不要我开车带你去找找看。” 方幼宜有点愧疚, “对不起秦师兄。” 她知道纪临舟的性格一直都有些恶劣,天龙之子,专横霸道,即使表现得彬彬有礼,但估计大多数时候都是打心底里傲慢的。 他这样的人应该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什么挫折,方幼宜不否认,即使没有纪家的光环,他也同样能够取得超越常人的成就,加上商场惯用的一套处事逻辑方式,跟他们这种搞科研的人当然合不来。 但他对秦杨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没事。” 秦杨很大方地笑了笑,又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方幼宜, “他对我有敌意是应该的。” 方幼宜抬眼看他。 秦杨目光注视着她,神色认真了几分,慢慢的说, “毕竟,我跟他应该算是竞争对手。” 方幼宜心口微滞,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 “方师妹,既然你们已经结束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追求你了?” 秦杨认真开口。 方幼宜没说话。 他们站在院子外面,藏区的风声有些大,冷飕飕的。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雪, “对不起,秦师兄。” 方幼宜抬起脸看着他, “谢谢你,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 秦杨眸色微微低落了下,很快笑了笑, “我能知道为什么不合适吗?” 方幼宜不想骗他,很直接地说, “因为我跟他可能还没有完全结束。” 秦杨顿了顿,点头, “好,我知道了。” “对不起。” 方幼宜道歉, “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的喜欢。” 秦杨摇头, “我喜欢你是因为我看见了你的好,你当然值得。” 方幼宜眼圈微微有些红。 秦杨抬手碰了下她的头发, “好了,要是我的表白还弄哭你,那我才是真的失败,快憋回去。” 方幼宜鼻尖一酸,点了点头,把眼泪憋回去。 “我过去开车,然后带你去找他。” 方幼宜点了下头, “嗯。” 秦杨转身回到院子里。 方幼宜也回去找到手机,准备给纪临舟拨过去电话。 院子外面忽然有摩托车的声音,动静有点大。 她走出去,看见纪临舟骑着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像是当地人骑的摩托车停在院子里。 “你去哪儿了?” 方幼宜走过去,有些生气, “你发着烧还乱跑。” 纪临舟没说话,只走过来,掀开外面的大衣,拿出放在衣服内侧一路带回来的保温壶递给她, “喝了你的牛肉汤,去镇上给你买回来的。” 方幼宜怔了怔,低头看着他打包带回来的牛肉汤,一时之间有些讲不出话来。 纪临舟抿着唇,手和脸颊都被风吹得冻的很红。 方幼宜看着他的手,抬手碰了下,像铁块一样冷。 她接过保温壶,抬头看着他,有些低声地说, “你别以为你这样就能让我心软。” 纪临舟注视着她,神色平静,语调平平地说, “我没有这样想。” 方幼宜没有说话,拽着他的手进屋,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在院子里待了一整天,方幼宜监督着他吃药,量体温,到晚上的时候差不多已经退烧。 同房间的师姐把行李搬到另一个师姐房间去了,给她空出来房间。 纪临舟 一直跟她一起在房间。 吃完晚饭,方幼宜看了眼时间,打算让他先回酒店。 “你不跟一起去吗?” 纪临舟问。 方幼宜皱了下眉, “你不是已经退烧了吗?” 纪临舟抿着唇,面不改色地说, “可能会复发。” “发烧还会复发吗?”方幼宜有些怀疑,但抬头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觉得他好像瘦削了不少,脸色也仍旧是有点苍白的。 纪临舟点头, “嗯,如果我一个人回去,大概率会。” “……” 方幼宜抿了下唇, “你先去楼下等我,我上楼收拾下东西。” “好。” 纪临舟从楼上下来,二楼楼梯台阶光线昏暗。 时间有些晚了,院子里大家都已经收拾好休息,很安静。 老周从客厅里出来,在院子里摸出烟盒准备抽烟,看见他下来,开口道, “正好,借个火,打火机没见了。” 纪临舟摇头, “戒烟了,没带。” 老周显然不信, “你戒烟?” 纪临舟神色淡漠,没管他信不信。 老周叼着烟干抽,跟他搭话, “这回我可帮你大忙了,行程就不说了,昨天要不是我说你发烧,能这么快就带你回来?” 他语气很熟稔,带着点邀功的意思,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 纪临舟对他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冷淡道, “你们实验室这个季度的设备不是都已经换了批吗?” 老周嘿嘿笑了声, “国外实验室有个新仪器,听说很好用,我们实验室那几个博士的研究项目,刚好用得上,也不想看他们天天往别人哪儿跑数据,怪可怜的。” 纪临舟抿唇,看了他一眼, “回去后跟徐易说。” 老周笑了声, “行,看来我这……” 他话忽然止住,视线看向二楼拐角那边,烟也从嘴边掉下来。 纪临舟顿了顿,也转头看过去,面色立刻沉了几分。 方幼宜站在二楼楼梯口,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老周低头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转身先往屋子里头溜了。 方幼宜也转身往房间里走。 纪临舟立刻快步追过去。 方幼宜回到房间,把收拾好的包扔回床上,肩膀有些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身后响起脚步声,纪临舟进门,脚步声放慢了点,在她身后停了停开口,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开口解释, “周教授的意思是他只是刚好……” “纪临舟!” 方幼宜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仿佛再也受不了了,抬高声音打断他的话。 纪临舟看着她颤动的肩膀,喉咙微微发紧。 她转过身,深呼吸了几下,眼圈全部都红了,又把声音压回去,只抬眼看着他,平静地说, “你是永远都不会改的,对吗?” 纪临舟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变得有些苍白,但还是冷静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骗你。” “发烧是你亲自看着我量的体温,药是你看着我吃的,周教授说的意思也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我不会用任何手段在我们之间,更加没有用生病发烧来博取你的同情和原谅。 方幼宜,我……” “你走吧。” 方幼宜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也不想听他任何的解释,看他直到此刻还在继续骗自己,只是眼神冷漠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纪临舟,你让我恶心。” 第70章 温水沸腾【双更合一】 “最寂静、最漫…… 房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安静。 方幼宜感觉到冷, 又有点想哭,她知道自己说出去的话有多伤人,也有多不像自己。 她什么时候会变得这样刻薄, 会对人说出这样中伤的话? 但话已经说出口,她也不想再解释道歉或者收回,索性就这样吧,最好是能让纪临舟立刻转身就走, 他这样的人应该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 她抿紧呼吸, 转过身不再去看纪临舟的脸。 空气几近凝固, 呼吸抽动的声音都很清晰。 方幼宜视线死死的盯着窗户的位置,看外面的雪山。 身后没有一丝动静, 但她能够感觉到纪临舟在看自己。 长达许久的沉默之后,身后的目光好像消失了, 又好像并没有。 “你们实验室的项目投资人一直以来都是我。” 纪临舟开口了,他声音有种异常的平静和嘶哑, 好像并不在意她会不会听, “还记得你们最初的兰草研究项目吗?从那个时候开始,更早之前就是了。” “但我没有任何想要利用这个来对你做任何事情, 甚至我都没有告诉过你我跟周教授的关系, 就是不想让你误会。 周教授跟我认识很久了,他的太太是我名义上的小姑,所以我跟他的关系也并不只是投资关系这样。” 方幼宜后背微微僵硬了一瞬,但忍住没有回头。 纪临舟沉默片刻,继续道, “来藏区这段时间,你们的行程我确实都是从他那里知道的,偶尔他也会故意透露给我一些你们的行程以此来让我追加你们实验室的仪器采购, 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说完,房间再度陷入寂静。 方幼宜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分不清从他口中讲出来的,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可能都是真的,可能都是假的。 他们两个人好像已经不止是他有问题,她也有问题。 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于,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轻易相信他了。 方幼宜视线死死的盯着外面的雪山,感到一阵悲哀,甚至有一点绝望。 风簌簌冷冷的从没关的房间门口吹进来。 纪临舟在她身后站了很久,好像在等她说话,但没有等到。 他一句话没再说,转身关上了房间门,离开了。 — 从楼梯上下来,外面的风刮的有点大,但没有下雪。 纪临舟没看台阶就走到了一楼的院子里,刺骨的风吹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拿外套,只穿着件单薄的衬衫,有点冷。 老周从屋里出来,一副惹了事不敢承担的样子, “吵架了?” 他一把年纪好像终于知道不好意思几个字怎么写了一样,往二楼看了眼, “要不我现在上去跟她解释解释?” 纪临舟看着他,表情居然很平静, “不用。” 他语气淡淡地,只问老周, “有衣服吗?”他说,“有点冷。” 老周愣了下,才注意到他只穿着件衬衫,想到他才刚刚退烧, “有,等会儿啊。” 纪临舟站在院子里,看着老周进屋。 “保暖,凑合穿穿。”老周过了会儿才从里面找出来件他自己在这边买的藏袍拿出来给他。 纪临舟接过,并没有说什么,直接套上藏袍。 他个子高,脸好看,即使是没任何版型的藏袍穿在身上也跟走t台的男模身材似的。 老周有点羡慕的看了看,又想到刚刚在楼下听见上面的声音,看了看纪临舟明显不太好看的脸色, “真不要我去给你解释两句?” 纪临舟摇头,视线往二楼看了眼。 他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的症结在于什么。 跟是不是装病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在于他好 像没有办法去向方幼宜证明——他是真的爱她这件事情。 无关算计,无关阴谋,无关任何事情。 仅仅只是纪临舟爱方幼宜。 可是要怎么证明呢? “那你今晚回镇上酒店还是在这儿给你收拾一间房出来?”老周看着他这样子,有点不太放心。 纪临舟收回视线,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面容有些疲惫地说,“回酒店。” “那行,你等会儿,我让人送你。”老周看他这样也不好开车。 “不用。”纪临舟摇头,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老周听着他跟人说了地址,好像是叫酒店的人过来接他。 纪临舟挂断电话,又往二楼看了眼,对老周道, “她这两天应该也很累,让她多休息,别去打扰她。” 老周愣了愣,点头, “行。” 纪临舟没再说话,也没留下等车,而是直接转身离开院子,踩着雪地往镇上走。 — 方幼宜在房间里待了很久,纪临舟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不清楚。 意识回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房间里的灯也没打开,她伸手摸着黑找到放在边上的手机。 上面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凌晨了。 她起身打算去洗漱准备睡,用手机的灯光照着打开房间的灯。 视线一瞬间有些刺眼,房间的椅子上还放着下午时候纪临舟脱下来的外套。 他离开的时候忘记带走了。 方幼宜走过去,拿起他的外套。 黑色大衣上有纪临舟之前留下的烟草味道,冷冷的。 没有穿衣服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去的,可能又吹了风,才退烧后会又复发吗? 明明已经没办法再信任他,但同时又还是会忍不住担心他。 方幼宜意识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圈里。 其实此刻冷静下来后,她知道纪临舟可能并没有撒谎。 昨晚在酒店的时候也不是故意在用手段欺骗她,让她心软。 只是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她没有办法再去相信他,相信他是爱自己,而不是想要把她当成什么猎物一样算计着。 她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纪临舟是真的爱她,更加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轻易的就献出自己的心,毫不设防地把最柔软的一面全部展现给他。 方幼宜呆呆的抱着他的外套坐了会儿,放了下来,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漱。 第二天她睡到快中午才醒。 同房间的师姐进来拿东西,还以为她不在,看见床上隆起的被子吓一跳, “你怎么还在睡?” 方幼宜也意识昏沉沉的, “几点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几点才睡着的。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躺在床上一直入不了眠,她在手机上搜了搜之前实验室的兰草研究项目,又去看了看之前老周带着他们经常去的师母的餐厅,发现纪临舟好像并没有撒谎。 师母确实姓纪,老周很多年前也是在港城念的大学,之后跟师母认识在一起结婚,又一起到京北任教。 这样的话,之前在农家乐碰到那次也不是意外,好像一切都说得通。 “都快吃午饭了,你说几点。” 师姐边说边过来拉开窗帘,外面刺眼的雪景和光线一起透进来。 方幼宜抬手挡了挡眼睛。 “我还以为你一大早就走了,居然还在房间。” 学姐跟她讲话,又低头看了她一眼, “脸色怎么这么差?” 方幼宜愣了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有吗?” 师姐看了看她,走过来点, “吵架了?” 她没说是谁,但答案显而易见。 方幼宜低头看了看垂在耳边的头发,没有否认,只是问, “师姐你谈过恋爱吗?” “什么?” 对方很明显的愣了下,似乎是有点意外。 方幼宜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冒昧,师姐是江大的,他们并不是算熟悉,只是在同一个调研组而已,摇了摇头, “没事,” 她起身准备下床。 “当然谈过,恋爱史丰富呢。”师姐冲着她笑了笑,“有什么想问的,给你传授点经验。” 方幼宜抿唇,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如果没有办法相信对方,也没办法相信对方是真的爱自己,应该怎么办?” “你怎么会这样想?” 师姐很奇怪的看着她, “如果这话是咱们调研组里那些师弟们讲出来的,我还觉得正常,但你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方幼宜沉默了下,“为什么奇怪?” “拜托,谁会不爱你啊。” 师姐伸手捏了下她的脸,故意表情夸张地讲, “美好的内在就先不说了,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子?” 方幼宜脸被她捏的有点疼,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你不相信对方爱你,只有一种可能性,绝对是他的问题,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方幼宜没再说话。 师姐看着她,又仔细想了想, “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想那么多,证明爱本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换句话来说,如果爱还需要来证明的话,那是爱吗?” 师姐说完,耸了下肩膀, “好了起床吃饭吧,今天有牛肉哦。” 她说完,冲着方幼宜笑了笑,转身先出去了。 方幼宜仍旧坐在床上没动,只是视线落到昨晚纪临舟留下的外套上。 是啊,怎么证明爱呢。 开膛破肚验证一颗真心吗? 她需要纪临舟做到这种程度吗? — 调研组休息了两天,开始准备去雪山,方幼宜跟着几个师兄师姐一起在检查工具,雪山上的植物少,保存条件也高。 检查完工具,老周忽然凑到她旁边,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方幼宜假装没看见,去厨房那边倒水。 她大概知道老周想要说什么,原本是想进去再说,结果老周居然没跟进来。 方幼宜又倒了杯水,从里面叫他, “周教授,” 老周一愣,“啊?” 方幼宜问他, “您要喝水吗?” 老周立刻进去, “我喝茶,自己来。” 厨房里面安静,老周倒了水,装模作样找茶叶往里面丢。 方幼宜主动开口, “您有话想说?” 老周愣了下, “啊,没有啊。” 方幼宜看着他,抿了抿唇,主动开口, “纪临舟跟您早就认识?” 老周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又因为纪临舟的叮嘱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说什么。 方幼宜没有想拐弯抹角, “我昨晚搜了下农家乐那边的信息,发现师母也姓纪。” 老周不说话了。 方幼宜继续道, “来藏区的行程都是您告诉他的?” “这我不说他也能查到啊。”老周好像一下子急了,立刻开口,“还不如我说了给你几个师兄师姐买仪器呢。” 方幼宜抿了下唇, “前天晚上他发烧是他让您故意告诉我的吗?” 老周对这事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解释了,一副冤枉的不得了的表情,声音也大了几分, “没有!绝对没有这事!” “我那天就是想做个顺水人情,看你回来了,就跟你说一声,他压根不知道,谁也没想这么远啊!” 方幼宜看着他就差双手举起来对天发誓了,神色也难得正色一本正经, “而且方幼宜同学,退一万步来讲,哪怕他不叫我姑父,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说,人家高反还发着烧来跑一趟,一个人在酒店,你管不管?” 方幼宜没有再说话,只低头看着水杯里的水,过了会儿才说了句知道了,从厨房里离开。 设备检查结束,老周让大家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要保证体力开车进山。 方幼宜一个人在二楼的房间,没太睡着。 白天问过老周以后,基本已经可以确定纪临舟确实没有骗她,是自己误会他了。 但她什么也没做,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给他道歉,去酒 店找他? 可能人家昨晚生气已经走了,毕竟她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方幼宜睡不着,侧着身盯着椅子上的外套看。 最初认识纪临舟的时候,她其实是讨厌他的,觉得他不讲道理,又傲慢专横,还不太懂得尊重人。 喜欢上他以后,她好像用自己的爱不自觉的给他镀上了一层光环,觉得他怎么都好。 在港城的那会儿宁絮问她喜欢纪临舟什么,她说了很多他的优点,宁絮当时笑了说她不够了解他。 方幼宜想自己确实不够了解,但也不影响她很喜欢他。 从未有过的喜欢,几乎没有留任何退路的喜欢。 所以她想当然的觉得他应该跟自己是一样的。 她的人生很简单,从小到大也就只喜欢过方淮昼,还是没得到多少回应的喜欢,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爱还会分很多种。 带着目的的、欺骗的、手段的、算计的…… 不那么纯洁,甚至有点脏污的。 纪临舟原本就是带着这些强硬的闯进她的世界的。 最开始她看见爱,欣然的敞开心门,后来她发现原来还有附加的让她无法忍受想要呕吐的东西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完全的让他住下了。 她划清界限,想要终止协议,想要离婚,搬出房子,从京北来到藏区,以为通过这样物理上的方式隔绝他就可以把他赶出去。 但他紧追不舍,她一次次推开他,他又继续靠近。 拉拉扯扯几次看似两个人好像已经快要和好了,她仍旧在意仍旧心软,他也好像是真的爱她,也真的知道错了。 可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甚至稍微理智点思考一下就能发现他确实没有撒谎的事情,就让两个人的关系再次坠入谷底。 方幼宜有点茫然,又想到师姐白天时候说的话,爱怎么证明,证明了还是爱吗? 她觉得自己爱他,因为受到欺骗而质疑他很正常,可如果她真的那么喜欢他、爱他的话,为什么又会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办法再给出来,还把从小到大从未露出过的锋利的一面对着他,又跟他讲出那样难听的话…… 方幼宜走下床,拿起纪临舟的外套,给他发过去消息—— 【你的外套落在这里了。】 她发过去消息,把手机放回去,抱着他的外套坐在床边。 房间里没有开灯,很暗,窗户没有拉上窗帘,外面的雪景从身后透进来,能看见雪山。 方幼宜往窗外看,藏区的夜晚其实也很漂亮,只不过很少有人会冒着冷风和雪出去,而且有点危险。 过了会儿,手机响了。 方幼宜有点不敢去看,不知道纪临舟会回她什么消息。 纪临舟那样的人,应该没办法一次次忍受这样羞辱和轻易的不信任吧,可能他已经离开了藏区。 方幼宜拿起手机,看见他回过来的消息—— 【嗯,我现在能过来拿吗?】 方幼宜愣了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多。 她犹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让他现在过来,也不确定他发烧有没有完全好。 还没想好回答,那边电话先打了过来。 方幼宜看着屏幕,接通了电话。 纪临舟的声音隔着手机听筒传过来, “睡了吗?” 他声音低低的,已经没有了前两天的沙哑,好像已经好了。 方幼宜握着手机,低声说, “没有。” 纪临舟那边很安静,好像是在室内。 过了两秒,方幼宜忽然听见楼下好像有汽车声音, “我在院子外面。” 纪临舟淡声问, “你想下来吗?” 方幼宜犹豫了片刻, “你等我一下。” 她挂断电话,套上厚厚的藏袍,拿起他的外套出门下楼。 院子外面的光线比室内要明亮些,雪地映照着,纪临舟的车就停在院子外面几米远的距离。 方幼宜从院子里出去,纪临舟已经从车上下来在车旁等着她。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厚棉服,神情很平静,面庞在昏暗的路灯和雪地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白皙。 方幼宜走过去,把外套递给他。 纪临舟伸手接了,垂眼看着她,但并没有先开口说话。 “你发烧好了吗?”方幼宜主动开口问。 “嗯,”纪临舟点头,“已经好了。” 他说完,目光仍旧停留在她脸上,但好像没有别的话要再说。 方幼宜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问他为什么这个点开车来这里?可是明明是她先给了他过来的理由。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脚下的雪地因为鞋子踩在上面发出点声响。 “周教授跟你说什么了?” 纪临舟先打破沉默,他口吻平静,好像两个人之前那样的争吵并没有发生过。 方幼宜呼吸了下,抬头看他。 昏暗的灯光下,他脸上表情是一贯的冷然淡漠,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她,深刻,平静。 方幼宜抿了下唇, “对不起。” 她开口道歉。 纪临舟看着她,停顿了下,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误会你了。”方幼宜认真地看着他, “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这么轻易就不相信你。” 纪临舟没说话,只看了她一会儿,伸手用拇指蹭了下她不自觉皱起来的眉心,才淡淡道, “错的不是我吗?” 他低眸看着她的眼睛,收回手, “我先骗了你,你不信我很正常。” 方幼宜怔了下,摇头说, “不是的,我只是……” 她停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纪临舟低头凝视着她的脸,等了她一会儿,开口帮她说完, “你只是没有办法再相信我了。” “我……”方幼宜声音有些艰涩,但事实就是这样。 纪临舟目光盯着她,视线自上而下地扫过她的眼睛、鼻梁和嘴唇,慢慢道, “方幼宜,明明是我的问题,” 他垂眸看着她的脸,声音低了点, “为什么你要为难成这样子?” 方幼宜喉咙有些发紧,低头盯着脚下的雪地。 纪临舟一动不动地也只看着她, “我认真想了两天,” 他仍旧很平静,只淡声问她, “想听听我的答案吗?” 方幼宜用力点头。 纪临舟看着她,沉默片刻,开口说, “没有答案。” 他说, “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证明我爱你。” 方幼宜愣住,眼眶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想要往下掉,她忍住了。 他们都已经意识到,两个人的感情好像走到了一个难以有解的死胡同,唯一的解法变成了怎么去证明爱。 但证明爱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悖论。 要如何去验明一颗真心呢? 开膛破肚,死不足惜? “我知道你介意什么,讨厌什么。” 纪临舟声音从头顶响起,他语气很平静, “冷漠,算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垂眼看着她,一字一句不留任何余地地完全地剖析自己, “我就是这样一个烂人,甚至没有同情心,也无法理解任何人任何情感,因为除了你我谁都不在乎。” “我不否认从一开始接近你就带着目的,你说那是狩猎。 看起来很像,但绝对不是。” 他语气似乎也有点迷茫, “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任何东西有过这样的情感。” 方幼宜抬头看他。 纪临舟面孔在灯下冷白深挺,眉眼漆黑,五官轮廓锋利英俊。 外套上传来冷冽的烟草味道和雪地的气息。 他目光凝视着她的脸,停顿了很久,似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哑, “但如果说最寂静、最漫长、最固执、最汹涌……温水沸腾的,也能称之为爱的话, 那么方幼宜,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经开始爱你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70-75 第71章 石块 “永远不用担心我们会到此为止。…… 好像又下雪了。 车停在院子外狭窄的路边, 头顶的路灯灯光昏黄的落下来,照着半空中落下来的雪。 方幼宜眨了下眼睛,视线里都是白茫茫的雪地, 她觉得自己像是产生了某种幻听,但又很清楚地知道并不是。 纪临舟好像在对她表白,在说爱她。 “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证明,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耳边短暂的嗡鸣之后纪临舟声音沉沉的传来, 听起来显得有些模糊。 “别说了。” 方幼宜开口打断他,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也有点哽咽, 但除了打断他说这样的话以外也不知道要再继续讲什么了。 纪临舟沉默了下,视线盯着她的侧脸, 点头, “嗯, 不说了。” 夜晚雪地里的冷空气丝丝缕缕的扑到脸颊上,周围安静的几乎能够都快能过听见有细小的雪飘落的声音。 方幼宜想, 这好像是纪临舟第一次说出口的喜欢和爱。 有点晚。 她眼眶很痛, 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像是想哭, 但哭不出来, 眼睛鼻子嘴巴好像都被堵住,没有办法开口,也没办法给出反应。 以前纪临舟没有讲出口她就坚定不移的相信,但现在当他讲出来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觉得很难受。 两个人站在雪地里,都没有说话。 方幼宜一直低着头,盯着脚下被踩的脏兮兮的雪, 仿佛一直盯着看就能出什么来。 “下雪了。”纪临舟先开口打破沉默,他垂眸目光落在她在室外冻的有些红的耳朵, “进去吧。” 他说话的口吻很平静, “明天不是还要去雪山吗?” 方幼宜嗓子有点痛,很轻地嗯了声,但仍旧没有动。 纪临舟看了看她,顿了一下,对她说, “方幼宜,很冷,上楼吧。” 方幼宜依旧没动,也不看他。 她不敢上去,总觉得今天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要是就这样走了,两个人之间好像就彻底结束了。 明明该说的话都说了,误会也都解开了,但是好像也就这样了,因为症结仍旧存在,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连这样动听的表白也显得姗姗来迟又遗憾。 但留下,站在这里,她又没有什么话要说。 纪临舟垂眼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下, “觉得我跟你说完这些以后都不会再出现?” 他轻声问。 方幼宜微愣,抬头看他。 纪临舟看着她有些红的眼圈,知道自己猜对了,但这种一贯平常的敏锐直觉在这种时刻并没有让他感到开心。 他沉默了片刻,冷峻白皙的面庞显现出几分熟悉的平静和执拗,淡淡开口, “我没打算放手。” 他看着她,神色很平静, “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就这样了,但我也不打算放手。” 方幼宜似乎愣了愣,视线看着他,没有说话。 “所以方幼宜,”纪临舟停顿了一会儿,注视着她的眼睛,很慢地说, “永远不用担心我们会到此为止。” 他朝着她笑了下,好像又恢复了以往那种的样子,扬了扬下巴, “上楼吧,明天再见。” “我跟周教授说了,你们明天上山野采我会一起去,” 方幼宜微怔, “你去做什么?” 纪临舟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抬眼往一旁的路灯那边看过去, “不知道,可能是想再努力一下,” 他语气平常,目光慢慢注视着她,轻描淡写道, “毕竟下次再过来找你又得一段时间,那时候你或许已经忘记今晚的感觉了。” 两个人对视,没有再说话。 “不会。”方幼宜先移开视线,想到他这一次进藏好像是有一段时间了, “不会忘记。” “是吗?”纪临舟低头看着她,笑了一下,这回是有些轻松的笑, “嗯,上去吧,方幼宜,明早还要早起。” 方幼宜抬眼看了看他,点了下头, “你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纪临舟说好,目光仍旧看着她的脸,没移开。 方幼宜没再说话,转身往院子里走。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声音,她往二楼走,能够感觉到纪临舟还在身后看着她。 车停在雪地里,她在楼梯拐角处停了停,转头往身后看了眼。 纪临舟还在原地没动,靠着车身隔着点距离在看她,脸上表情看不太清。 方幼宜转身进屋,门关上,过了会儿,她听见楼下传来车子开走的声音。 — 方幼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洗漱完下楼,大家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老周又让大家各自再检查一遍设备。 方幼宜调试了下相机,又把登山包里的标本夹和GPS设备都检查了一遍。 进山需要向导带路,他们调研组里人有点多,担心上去之后可能会有人高反严重影响进度,所以之前几个高反的师兄师姐都没去。 秦杨去外面开车,老周跟着一块出去。 过了会儿,外面有汽车过来的声音,大家以为是向导过来了。 方幼宜还在帮忙师姐收拾另一个重的仪器,没有出去看。 直到有人从门口进来,帮忙她把设备扛起来。 她侧头一看,有些愣了愣。 纪临舟穿着黑色的登山服和靴子,并没有怎么讲话,直接扛起设备出去放到外面的车上,目光又重新回来在屋子里看了一圈, “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吗?” 他神情很自然,仿佛是他们调研组的一员。 方幼宜想到他昨晚说过的,会跟他们一起进山。 “没有。” 她摇了下头。 纪临舟嗯了声,帮忙扛起桌上她的登山包,先出去也一块放到车上。 方幼宜过了会儿才从屋子里出来,向导人已经到了,秦杨跟老周正在交涉。 因为他们这次要采集的是须弥扇叶芥的种子,这种植物种子所在的海拔高度过高,跟一般的登山情况不太一样,走的也不是游客的登山路线,而是另一条有点危险的进山路线,向导临了有点犹豫。 纪临舟开的是他自己的车,靠在车旁,似乎也在认真听他们讲的话。 向导那边沟通了会儿,纪临舟走过去,跟对方交涉了几句。 方幼宜跟调研组的几个师兄师姐在一旁,并没有上前。 过了会儿,向导似乎有点松口了,站在一旁拿出他自己的手机,给人拨了个电话。 “好了,先上车吧。” 解决完问题,老周跟大家说, “等会儿还会有个向导过来带队,三辆车,你们自己看着坐。” “走吧,幼宜,我们还是坐秦师兄的车,后座宽敞。” 之前经常一起的师姐拉着方幼宜往前面走。 秦杨的车在最前面,方幼宜之前每次出去都是坐他的车,但刚刚登山包被纪临舟拿走放在他车上了。 “我,” 方幼宜顿了顿,下意识往纪临舟的车那边看了眼。 纪临舟的车在最后面,他没上车,正靠着车边目光安静地看着她。 方幼宜犹豫了下,拒绝了师姐, “不用了师姐,我的登山包不在秦师兄车上。” “啊,”对方愣了愣,但顺着她的视线往纪临舟车边看了眼,很快懂了,笑着说,“行,那我先上去了。” “嗯。” 方幼宜看着师姐离开,往纪临舟那边过去。 纪临舟看着她过来,立刻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方幼宜没说话,弯腰上了车。 车的底盘太高,她上去有点费力,纪临舟站在车旁,手挡在身后,等她上去后扶着车门道, “等这次回去我找人改装一下底盘。” 方幼宜原本想说没必要,但想了想又没说。 纪临舟把车门关上,从另一侧绕到驾驶座上,开门时带进来一阵寒意。 方幼宜下意识缩了下肩膀。 纪临舟动作顿了下,抬手把车里的温度又调高了点,侧头看她,提醒道, “安全带。” 他说完,转过身从后座的登山包里取出来一只电热暖手器递给她。 方幼宜愣了下,伸手接过, “谢谢。” 纪临舟没说话,系好安全带,又伸手调试了下车里的温度。 前面的两辆车还没出发,在车里等了一会儿。 刚刚向导打电话又叫了一个更加年轻点的男向导过来,两个人都在前面的车上。 人到齐后车辆终于发动往前面的山路驶过去。 方幼宜坐在副驾上,侧身靠着车窗,山路上没什么车,上午的时间,但越往雪山上开天色反而越黑,山路也明显不太好走,前面的车中 间停了好几次放慢速度。 纪临舟的车倒是开的很稳。 方幼宜视线从一侧的后视镜里看他,他穿了一身黑,登山设备准备的很齐全,防水登山裤大腿侧还别着只工具包,放着刀具。 身上的黑色冲锋衣衬得他肩膀线条宽阔笔直,衣领微微竖起挡住小半张脸,只露出硬挺锋利的眉眼,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微微绷起。 她移开视线,想到上次在森林公园那晚他好像说过他以前也经常户外徒步,所以估计经验不比他们调研组里的人要少。 上山气温冷,氧气也稀薄,车内车外温差大,方幼宜没一会儿就靠着椅背很快睡着了。 纪临舟握着方向盘侧头看她,她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呼吸也很轻,剪短后的头发微微挡着脸,蹭着她的鼻尖。 他放慢车速,看了看前面的路况,腾出一只手拨开她掉下来的头发到耳后。 改装过后的越野车在雪山路上开的比一般的车要平稳。 但显然这边山路往前越来越蜿蜒,明显不太好走,纪临舟看着前面的路况,也知道了为什么之前的向导有些犹豫一个人带着他们上山。 雪山环境本来就变化快,尤其是这种高海拔路线窄的地段。 他在国外念大学那会儿有段时间很迷恋这种户外运动,跟江彻他们也去过不少雪山,所以很快意识到这边的山路可能有些危险,也许还会碰上极端天气。 他侧头看了眼还在睡觉的方幼宜,看见前面老周他们的车已经绕进了进山口,他开的慢了点,拿出手机打算给他们打个电话提醒一下。 突然,前面的路段几块碎石从山坡上滚下来,直接往一旁掉进了下面的悬崖,发出动静很大的声音。 纪临舟把手机丢到一旁,迅速倒车,但还是晚了一步,一块石头直接砸在了前面的引擎盖上。 方幼宜听见声音,也被惊醒,立刻侧头去看纪临舟, “出什么事了?”她神色很紧张,第一反应是看他有没有受伤。 “没事。” 纪临舟先安慰她,慢慢把车停靠在路边,解开安全带, “我下去看看,你在车上待着。” 方幼宜人是直接被惊醒的,意识也清醒的快,立刻摇头,也跟着解开安全带, “我跟你一起。” 纪临舟没阻拦她,只把后排的长款防寒服拿过来让她穿上。 外面的雪明显下大了些,温度也比山下要恶劣不少,风夹杂着雪花铺面而来,像刀刮在脸上,来藏区这么久,方幼宜好像这才感觉到藏区真正的严寒。 纪临舟下车,走到她身旁,挡住她身侧的风。 车前的引擎盖被砸出了一个很大的凹痕,方幼宜不确定问题怎样。 “没事,”纪临舟开口,声音夹杂着风雪从头顶传过来,“还能正常行驶。” 方幼宜松了口气,上山就怕遇到这种交通事故,除非有同行的车辆或者碰到路过的车,否则很危险。 不过前面的路本来就窄,几个大石块堵在那边,等移开肯定就追不上老周他们的车了。 “好像要下大雪了。” 方幼宜抬头看天,云层变得有些厚,这会儿明明才上午而已,但天空已经变得有些暗了。 纪临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头看了眼时间, “你先去车上。” 他走到前面,把挡在路中间的几块石头往一旁移开。 方幼宜没上车,想跟过去帮忙,但又帮不上,只能站在一旁帮忙看边上的山会不会还有石块掉下来。 花了会儿功夫才把石块移开。 纪临舟走过来, “先上车,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我们掉队了。” 他拉开车门,让方幼宜先上去。 “我给秦师兄打个电话。” 方幼宜低头拿出手机。 信号很弱,她有些担心,不确定能不能打得出去。 纪临舟在旁边握着方向盘,车子终于开过石块挡着的路口继续往前。 手机信号太弱,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方幼宜又拨了两遍,结果还是一样。 “没事。” 纪临舟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况,开口安慰她, “开车上山的路也就这一条,往前开肯定就能找到他们。” 方幼宜握着手机,嗯了声。 车厢里暖气很足,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车上没有向导还掉队了,很可能有点危险。 她侧头看了眼纪临舟,视线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你受伤了?” 她看见他手背上像是血一样的东西,好像是擦伤,因为天气太冷已经有点凝固住。 第72章 百分百【一更二更】 爱他所有的缺点、…… “没事。” 纪临舟抬手给她看了眼, “擦伤,刚刚搬那边石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根本没什么。 方幼宜皱眉, 有点不太放心, “你在前面停一下车,我登山包里有医药箱,我帮你处理一下。” 雪山天气有点太恶劣了, 视线里的能见度在明显的降低, 方幼宜担心伤口万一不处理等会儿可能会冻伤。 纪临舟握着方向盘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况, 黑色冲锋衣腕骨上能够看见冻的有些青紫的皮肤, “等这个进山口过了再停。” 方幼宜往车窗外看了眼, 车子开过进山口,一抬头就能看见雪山好像就在跟前, 外面的天气明显更加恶劣了,像是要有大雪的样子。 雪山的植物种子一般在冰川的流石滩石缝间, 他们今天要找的须弥扇叶芥的种子生长的海拔比较高, 而且也不能确定这边的雪山海拔高度是否能够找到,因为他们这趟主要是做藏区这一块的地表植物种类调研, 像这样的极端天气显然已经不太适合。 纪临舟仍旧在往前开, 越野车在山石和冰雪交织的路上行驶的很稳,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拔上升气温又下降的原因,方幼宜明显感觉到车厢里的温度也在下降, “这个天气今天可能进不了山了。” 方幼宜皱眉道, “前面有营地, 周教授他们应该会去那边,我们也不要往上开了,直接去营地吧。” 纪临舟嗯了声, 说好。 车子慢慢开到前面,路边有个很大的雪堆,方幼宜以为纪临舟会直接开过去,但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方幼宜愣了愣侧头看他。 纪临舟把车停稳,转过脸来看她, “引擎刚刚出了故障,开不了了。” 他神色很平静,此刻才开口告诉她。 其实刚刚的石块砸下来的时候径直就砸到了前面的引擎,下车检查的时纪临舟就发现了,要不是车子改装过的原因,可能石块砸下来时直接就报废了,根本不可能开出刚刚危险的进山口位置。 刚才那条进山口的路临近悬崖边,车如果就停在那边等雪一下,他们根本不可能继续待在车里,所以他才没有告诉她,硬是把车开到这边相对安全的位置后才停下。 方幼宜有些愣住, “车坏了?” 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可是这里离营地还有很远,我们走不过去。” 下山也很远,他们两个人如果就这样走下山,要是碰不到路过的车,在户外等到晚点天黑以后很可能会失温。 “车里应该还能待一段时间。” 纪临舟声音冷静,抬手把车里的暖气调低了些, “车箱的燃油足够供暖一两个小时,后备箱里也有急救包,等天黑以后他们找不到我们肯定会回来的。” 方幼宜闻言稍微放心了点, “你手上的伤口。” 她转过身去后排拿自己的登山包,从里面翻出来急救箱。 “手。” 方幼宜抬头看他,提醒道。 纪临舟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把手递给她。 掀开冲锋衣的袖口,方幼宜才发现他刚刚搬户外的石头时候手背上留了不少擦痕,这会儿又因为温 度低伤口看起来有些发紫。 她低头给他擦药,动作放的很轻。 伤口在这种低温条件下痛感会放大,纪临舟始终没怎么开口说过疼,只垂眼静静看着她上药。 明明还是白天时间,外面的天已经开始变暗,耳边除了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只有窗外雪沙沙的声响。 方幼宜上完药,抬头往车里外看了眼。 雪越下越大,厚厚的一层,车前的玻璃窗也都落了雪,声音密集而沉重,几乎快要淹没过车轮。 整个车厢完全被隔开成为另一个空间。 方幼宜转过身想去拿后面GPS定位器,又打开手机打算看看信号。 纪临舟以前登山的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那时候是在营地里, “吃点东西补充热量。”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定位器大概率没有用,把登山包里的热水壶和巧克力拿过来给她, “我下车去看看。” 他从包里取出来一面反光镜,又拿了绳索,踢开被雪封住的车门。 方幼宜原本想跟着一起下去,但车窗一开一关都是暖气流失。 纪临舟踢开车门,动作利落,很快从外面车门重新封上。 方幼宜从车窗里往外看,纪临舟绕着他们停车这边的位置看了圈,又回到车旁,从后备箱里取了反光板,放到了车顶上,又用绳索把反光镜绑在了他们附近的一块石壁上。 方幼宜担心他手上的伤口,看他在石壁那边固定好镜面往车边过来。 车门开关的瞬间,方幼宜很明显能够感觉到极速降温,室外的寒意刺骨。 纪临舟上了车,用力关上车门,把冷风和雪隔绝在外面。 只一会儿的时间,他身上的黑色冲锋衣上已经有了不少雪粒。 “热水。” 方幼宜把手上的热水壶给他。 纪临舟接过,仰头喝了一口,把水壶又放回去, “他们应该晚点就会回来,向导对这边的路况熟悉。” 他开口还在安抚她的情绪。 方幼宜点头,她这会儿其实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但随着车厢燃油的耗尽,车里的温度很明显地在下降,身上的防寒服已经有些不太够用了。 她身上还穿着纪临舟刚才给她套上的长羽绒服,、 “车上是不是没有衣服了?” 方幼宜看着他,觉得他身上的衣服的冲锋衣好像完全不够保暖。 纪临舟没说话,从后排把他的登山包拿过来,取出来里面的睡袋和毛毯,还有一些暖身贴。 “自己贴上。” 纪临舟把毛毯给她披上,又把暖身贴给她。 方幼宜愣了下,把毛毯拽下来, “我不冷,你穿的少。” 纪临舟抓着她的手,看着她, “披上。” 他口吻简短,没给她拒绝的余地,直接用毛毯重新包裹住她,低头把车座调整了下,靠近几分,撕开暖身贴给她。 户外的雪眼看着几乎快大到把前面的玻璃窗都覆盖住,车里的温度也明显下降的很快。 方幼宜感觉到即使穿着防寒服和毛毯,也仍旧是冷的。 纪临舟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又试图重启车里的GPS定位,但显然没有什么信号,户外的雪下的有些深,几乎都快把车轮陷进去。 方幼宜一直在吃巧克力和能量棒补充热量,但还是感觉到冷。 车里的之前依靠暖气的热意也渐渐消散,跟户外比起来没好多少。 外面的天有些黑下来,不知道几点了,方幼宜感觉冷和困,精神已经有点不太好,很想睡觉。 “方幼宜,先别睡。” 纪临舟握了握她的肩膀,把热水壶打开给她喝热水, “我下去看看,帮我看着,不准睡。” 方幼宜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但还是强撑着点头。 纪临舟下了车,清理了车顶的积雪,又把玻璃窗外的雪清理掉。 方幼宜从车里看着他,迷迷糊糊觉得冷,又有点困。 “方幼宜。” 纪临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车上,把睡袋打开包裹住她,又抱住她。 方幼宜感觉到他身上也同样的冷,但好像比她的体温要高一些, “别睡。” 纪临舟在她耳边跟她讲话,手扣着她的手指,两个人指尖和手掌都同样冰凉。 方幼宜觉得很累,眼皮也很重,抬起眼睛看他。 视线有点模糊不清,车厢里也变得有些暗,只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雪沙沙沉闷的声响落在车顶上。 “方幼宜。” 纪临舟一直在跟她说话,方幼宜想要回应,但好像没有。 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纪临舟抱住自己,又把他身上的冲锋衣脱掉披在她身上,她想要推开他。 车里的取暖工具几乎都用在了她身上,再把衣服脱给她,他自己怎么办。 “方幼宜,别睡。” 纪临舟圈紧她,几乎完全地用身体抱住她,在她耳边跟她说话, “告诉你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你那盆兰草,我没让周姨丢掉它,我已经把它重新救活了。” “等你这次回去就能看见。” “还有,你不是想要去国外的实验室,不是不想我再缠着你吗?” “我答应你,只要你这次下山回去,我保证不会再来打扰你。” 耳边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冷颤,方幼宜听的清楚,她想说不是,她没有真的讨厌他,也没有真的想他不再来打扰自己,她甚至已经开始有点想要原谅他了,等从这里出去,他们就和好。 但身体的温度在慢慢下降,车窗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视线也渐渐什么都看不清楚。 — 鼻息间的消毒水气息有些苦。 方幼宜感觉头很晕,还有点痛。 耳边声音慢慢变得清晰,有些嘈杂,好像是有人在用藏语讲话。 “医生。” 方幼宜又听见有些耳熟的声音, “人醒了。” 她听见有人说。 病床边有脚步声过来,她感觉有人扒开自己的眼皮。 “幼宜,” 好像是实验室的师姐在叫她的名字。 “没事了,缺氧反应还没好,人已经醒了,再等等就好了。” 医生用带着点当地口音的话讲完,师姐连连说了谢谢,对方又离开。 方幼宜意识慢慢回笼,她记得自己好像是在车里,纪临舟抱着她让她不要睡。 “醒了没?” 师姐过来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床边,又把病床往上调了调。 方幼宜人已经完全醒过来,接过师姐拿过来的水,喝完, “纪临舟呢?” 她开口问,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失温后变得极度沙哑。 师姐愣了下, “在其他病房。” 方幼宜想到他最后好像是把车里的取暖工具全部都给她了, “他醒了吗?” 师姐给她倒水,转过身去没有看她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 “醒了吧,幼宜,热水好像没了,我出去帮你倒个水。” 师姐拿起热水壶转身从病房出去。 方幼宜身体有点痛,失温后的反应还没完全恢复,她拔掉手臂上的针,起身从床上下去。 这边是镇上的医院,人很多,除了一些当地人打扮样子,走廊外面居然大部分都是一些游客,看上去也好像都是来滑雪登山的。 方幼宜从走廊外面往前走,刚刚师姐没说纪临舟在哪间病房。 她对这边也不太熟悉,一直走到前面的楼道口。 门口病房的长廊边有两个人也穿着登山服的年轻女孩,因为人太多没有位置而在这边吊着水。 “听说好像是有点严重。” “前两天雪山那边不是还出事了吗,好像还碰到雪山极端天气了。” “你说的是车里那对情侣吧,救援队过去的时候车里的人都已经……” 声音有点不太清晰的传过来。 方幼宜停下脚步,身体一瞬间变得僵冷,好像又回到了那天的车里。 耳边嗡嗡作响,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像隔着结了冰的玻璃窗在眼前。 忽然想到师姐刚刚在病房里那个有些回避的眼神。 车里……情侣…… 方幼宜眼前有一瞬间的变黑。 不会的,不会。 她拖着还没完全的恢复的腿快步往前走,想要去纪临舟的病房,医院的地面和墙壁都是白色的,让人心脏都跟着发慌。 脚上的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地板冰凉。 她想到那天车里纪临舟最后抱着她时候他身上的气息。 气息,总是带着冷冷的味道,烟草的味道,又好像不是,他答应自己要戒烟的,不对,他们还在吵架,还没和好,他在车里跟他说兰草,说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思绪纷乱,不受控制地乱飘。 脚下白色的地板变得像雪地,她好像深浅不一的踩在上面,要摔掉。 可能因为她这样穿着病号服在医院乱走,有人目光奇怪的看着她,有护士过来跟她说话,好像是让她回房间。 方幼宜甩开对方的手继续往前走。 她感觉到冷,比那天被困在山上的车里要更加的冷。 脚下一空,她摔掉在地上,像扑进厚厚的雪地里,可能疼。 好疼…… 有人过来扶着她到边上的长椅坐下,问她找谁,家属在哪儿。 方幼宜好像丧失了语言开口的能力,有种近乎晕眩一般的失重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方菁出事那天,也是在医院。 他们在车里吵架,外面在下雨,路上很拥挤,方菁对她居然喜欢上方淮昼这件事感到非常生气,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她是故意放弃了几年前那场芭蕾舞面试的机会,母女两人多年来少有沟通,基本都是单方面方菁对她的输出和管教。 那天在车里也同样,方幼宜仍旧只是安静的坐在副驾上听方菁说话,她说她有一个朋友认识国外一个剧院首舞,她现在年纪还不算大,天赋也好,再多练习练习还有机会可以登上剧院的舞台。 方幼宜听着她讲,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从方淮昼的事情变成了舞蹈,为什么总是要强加给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于是她第一次对方菁的安排表示拒绝, “我不去,我从来不喜欢芭蕾,你为什么总是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 方菁估计是第一次听到从小到大都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女儿说这样的话,她转过头看她,用一种很失望很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她, “方幼宜,你说什么?” 方幼宜还没来得及开口,急促的撞击声从耳边爆开。 方菁本能地朝着她扑过来护住她。 温热的血,碎裂的玻璃,耳边的嗡鸣声。 方幼宜很长时间都不愿意回忆那天的车祸,她孤伶伶像游魂一样坐在医院的走廊,跟今天一样。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时间停下来去看其他人在做什么。 她好像被隔绝到另一个空间,不属于这里,也没有人能看见她。 “方幼宜。” 她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肩膀落了一只手,带着熟悉的冷冽的烟草味道, “方幼宜?” : 声音在耳边放大,变得清晰。 方幼宜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跟前的人。 纪临舟站在她跟前,穿着黑色大衣,低头看她,视线落在她赤着的脚上, “鞋子呢?” 他看了她一会儿,在她跟前蹲下身。 方幼宜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纪临舟看着她,忽然愣了下, “怎么哭了?” 他眼睛黑沉沉的,像湖水,注视了她一会儿,抬着她的脸,擦掉她脸上的潮湿,又弯下腰把自己脚上的鞋脱下来给她穿上,只穿着袜子踩在地上。 旁边有人经过,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 纪临舟无动于衷,只蹲在她跟前视线跟她平视着,低声问, “一个人从病房跑出来的?” 方幼宜不说话,仍旧只是盯着他看,眼神有点陌生,有点奇怪。 纪临舟看着她,察觉到点什么,握了下她的手, “怎么了?” 方幼宜手被他握在掌心,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热的。 她愣了愣,有些迟缓的抽出自己的手,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纪临舟仰头看着她,覆盖在她手背上。 方幼宜手指擦过他的脸颊,眉毛,眼睛,鼻子。 纪临舟任由着她动作,又叫了她一遍, “方幼宜?” 方幼宜没说话只忽然一把用力抱住他。 她拥抱的力度很大,几乎是整个直接撞进他怀里的。 纪临舟愣了两秒,很快下意识回抱住她。 方幼宜手臂收紧,用力的抱住他,把脸整个贴在他肩膀上。 衬衣上的气息跟医院的消毒水气息混杂在一起。 “纪临舟,” 她声音低低的,像在哭, “我吓死了。” 纪临舟没说话,手掌落在她肩膀上,过了会儿才开口, “怕什么?” 方幼宜不说话,只又抱紧了他一点。 她急促地喘息着,眼泪湿湿热热的,滚在他的衬衣上,全是失而复得欣喜和惶恐。 医院走廊人多,从他们这边来来往往的走过。 纪临舟抱了她一会儿,就着她坐在长椅上俯身埋在自己肩膀上的动作抬起她的脸。 方幼宜微愣,松开手看他。 “为什么要哭?” 纪临舟抬眼看着她。 她脸上还有湿痕,亮晶晶的,眼睫簇簇的粘在一起。 方幼宜没说话,刚刚那种心脏都快要麻痹的感觉好像还能感觉到。 纪临舟手指擦过她有些红的眼角,又问了一遍, “是因为我吗?” 方幼宜看着他,眼眶有点痛,一句话也没说,又重新低头抱住他,用力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她脸颊上的眼泪蹭着过去,纪临舟什么也没说,抬手按着她的后背,手指擦过她的后颈。 医院的灯光墙壁地面都是白色的,有些惨白,方幼宜沉默着埋在他怀里,又觉得有点不真实,抬头看他,摸了摸他的脸。 纪临舟按着她的手,“我没事。” 方幼宜不说话,只看着他的脸,冷隽英俊的面庞白皙淡漠,眉眼漆黑深挺,她从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方幼宜又抬手去摸他的脸,好像很害怕自己只是在做梦,出现幻觉了而已。 纪临舟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视线直直地看着她,又说了一遍, “方幼宜,我没事。” “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方幼宜声音在颤抖,低低问他。 “想什么?” 纪临舟极有耐心地问,他仍旧保持着蹲在她跟前的姿态视线仰视着她,她的眼泪几乎砸到他脸上。 “我在想我们还没和好,你养活的兰草我还没有看见, 我已经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了,不用你来证明了,还有,” 她说的很快,几乎没有逻辑,顺序又混乱,眼泪又唰唰往下掉了掉,被纪临舟接住了, “我还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没有不爱你,我想你来找我,我不想跟你分开。” 纪临舟没有说话,神色始终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在确定她说完以后才点了点头,用指腹抹干净她的眼泪, “我知道。” 方幼宜捧着他的脸,眼睛认认真真地看他,低头去亲他。 走廊里人来人往,但没有人留意到他们这里。 脚步声从耳边经过,离开。 纪临舟在她吻上来的那一秒就扶着她的后脑勺,也回吻了过去。 方幼宜的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掉,唇齿间有她眼泪的味道,咸湿的,温热的。 纪临舟吻的很温柔,难得的轻缓而绵热,仿佛害怕弄疼她。 方幼宜却并不,她拥吻着他的力度很紧,学着他以往每一次亲吻自己时候的样子,舌头有些笨拙的抵进去,撬开他的牙齿,唇齿交缠着,莽撞而炙热。 她想要让他知道,她也是很喜欢他的。 像他对她一样。 所以她会计较,会生气,会别扭,会反反复 复地钻牛角尖,会害怕自己爱的比他多,会固执地想要他证明他对自己的心,会介意他最开始目的不清的靠近…… 但是,在以为他出事的那一刻,在车里他抱着自己说愿意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方幼宜就已经想明白了。 她不需要他证明什么了,她最在意的是他不那么纯洁、带着脏污目的的靠近,所以她质疑他,质疑他的爱,连带着质疑自己的爱。 可是,爱一个人不就是爱他的百分百吗? 爱他所有的缺点、不堪、脏污; 爱他内心的阴暗、自私、嫉妒; 爱彼此争吵时的口不择言、淋漓见血; 爱属于这个人的全部,好的、坏的,所有全部都接受。 第73章 金属腕表【三更】 “帮我解开。”…… 回到病房的时候师姐正在找人, 出去打个热水的时间回来就没看见人,吊水还在,但针头已经拔掉了, 上面还有点血,正准备叫护士时才看见门口进来的人。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跑哪儿去了。” 师姐瞪着进来的两人,愣了愣, 明白过来点什么, “行了, 热水在这儿,我先出去了。” 师姐很有眼色的转身带上病房门离开。 吊水还在往下滴着, 纪临舟看了眼,叫护士进来重新打针。 方幼宜坐在病床边看着他给自己倒热水, 忍不住还是问出口, “我们怎么回来的?” “搜救队找过来的。”纪临舟把热水拿给她, 又看了眼她手上拔掉针头后有些淤青的手, 去边上冰柜里拿了冰袋。 “车顶和边上的岩石上都挂了反光镜,周教授他们到了营地后就马上联系了搜救队回来找我们。” 纪临舟一边跟她讲那天的情况, 一边帮她冰敷着手背上的淤青, “你睡过去后没多久搜救队就来了,山里下了大雪,向导带路下了山,把我们送到了山下的医院。” 方幼宜听他说完,低头看着他冰敷着肿起来的伤口, 过了会儿才哦了声,开口问, “我睡了几天?” 冰袋凉的皮肤几乎没什么感觉了, 纪临舟抬头看她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伸手碰了下她的眼角,轻声说, “两天。” 其实情况不算严重,他们一直在车里,保温措施做的到位,加上救治及时,方幼宜除了嗜睡反应外基本没什么问题。 在医院又多观察了一天的时间,方幼宜第二天出院。 调研组里的其他人已经都回到了院子里,因为前两天的气候原因,老周他们虽然在向导的带领下顺利把车开到了营地,但是也因为极端天气在山上困了两天,昨天才从山上下来。 经过这次他们基本已经暂时放弃去雪山上找植物标本的计划,打算休整几天时间直接去拉萨。 方幼宜出院后恢复的其实已经差不多了,纪临舟还是让做饭的师傅连着给她补了不少,似乎是担心她之后继续往拉萨那边会身体扛不住,直到方幼宜在某天喝完汤后流了鼻血才终于停歇。 拉萨海拔要更高,他们打算是下周出发。 纪临舟这次过来耽误时间太久,也马上要回京北那边。 临走前一天老周请客大家在镇上的一家当地很有名的餐厅吃饭。 纪临舟也一起过来,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情绪都很高,喝了不少酒,方幼宜也喝了几口他们餐厅老板送给他们的自家酿的酒。 一群人里只有纪临舟没喝酒,所以负责开车送他们回院子那边。 把人全部送回家,方幼宜坐在副驾上没下去。 已经过了晚上凌晨,纪临舟把车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假装不经意地问旁边明显醉的有点过头的人, “上楼去还是跟我回酒店?” 方幼宜其实只是有一点晕,但还是清楚的听见纪临舟问自己要上楼还是跟他回酒店。 她没有说话,只低头解安全带,拽了半天才解开。 纪临舟打开车窗,手撑在窗边,侧着头视线看着她解,也没半点帮忙的意思。 方幼宜终于解开安全带,但并没有下车,只抬头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人,起身从副驾的位置上挪开,拽着他的衣领去亲他。 纪临舟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重重地压过去回吻她,手掌掐着她的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 车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燥热起来,原本打开的车窗也被纪临舟抬手摁了上去。 方幼宜足夸坐在他腿上,低头抱着他的脖颈吻他,手从他的大衣领口滑进去,拽着他的衬衫把人拉开, “你说我回哪儿?” 她眼睛被吻的有些红,并不怎么凶的瞪着他,还在微微喘着气。 纪临舟仰头看着她,手指顺着她的下颔脖颈往上,托着她的下巴,吮了下她的嘴唇,故意说, “回院子?” 方幼宜伸手去推他,真的要从他身上下来要走。 纪临舟闷笑了声,扶着她的肩膀把人压过来,张嘴含吮着她的唇瓣。 车厢空间已经足够的大,但两人力度都有些没控制好,吻的有点重。 方幼宜觉得有点疼,后背撞到身后的方向盘上。 黑色大g在夜晚的路灯下并不起眼,但声音还是有点大。 方幼宜好像一下子从酒精浸泡后的大脑里醒过来,伸手推开他, “好了,我回院子,你走吧。” 纪临舟不说话,只用力捏着她的后月要,眼睛在车厢里黑的发亮,“走哪里?” 他抬起脸,追上来继续吻她,高挺的鼻梁压着她脸颊的软肉,手掌扣着她的月要月支从方向盘上分开。 他吻的很重,大口的呼吸和吞咽,耳道里几乎全是津液交换的声音。比前一个吻要更加凶狠而强势,舌头长驱直入的捣开她的口腔,湿热的交缠在一起。 方幼宜本能地想推开他,但力气不怎么大,只能仰着头急促的呼吸。 纪临舟继续追吻过来,贴着她的脸颊,手掌掐着她的下颔,不断地吞掉她的津液加深这个吻。 方幼宜感觉到身体被不断的挤压着,好像被换了个姿势,后背紧紧地贴在车门边,纪临舟手掌撑在她脑后,用身体压着她,低头几乎是半起在她身上,捏着她的脸颊吻她。 唇舌炙热的交织着,几近缺氧,方幼宜喝了酒,能够闻到了自己嘴巴里的酒精味道。 身体完全的贴在一起,小月复隔着衣服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纪临舟松开她,额头跟她抵在一起,稍稍抬起身体,手掌撑在她的后颈,眼眸情绪滚烫,低声说, “以后不准再喝酒。” 方幼宜没有说话,她眼尾和嘴唇都是红的,上下唇都被吮得润亮,微微张着,在车厢里有些急促地喘息着, “就不,” 酒精让人变得大胆,她伸手又搂着他的脖颈,学着他刚才亲吻自己时候那样很凶的**他, “你还抽烟呢。” 纪临舟没说话,只俯身盯着她被吻的潮红的脸,伸出手指腹揉了揉她的唇瓣, “我戒烟了。” 他神色很正经,但眼神却很直白, “跟我回酒店吗?去你楼上房间做也行。” 方幼宜没说话,只目光看着他,扬起身又吻了下他的唇角,骂他说, “去酒店。” 纪临舟稳了稳呼吸,把她从驾驶座这边抱了起来,放回副驾驶上,低头整理了下她被吻的有些乱的衣服和头发,给她系好安全带。 从这边开车到镇上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这次却开的很快。 纪临舟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先从车上下来,把车门锁上,转身去了旁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方幼宜坐在车里,从车窗那边看他。 过了几分钟他走出来,手上拎着只袋子。 “下车。” 他把车门打开,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把人从副驾上抱下来。 方幼宜喝的酒并不多,但一下子踩在地上还有点不太稳。 纪临舟牵着她上楼,进电梯。 酒店私密性很强,尤其是纪临舟住的顶楼套房,整个酒店只有这一间。 电梯密闭而安静。 方幼 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后劲儿上来了,人有些晕,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纪临舟身上。 纪临舟原本只是牵着她的手,看她几乎完全的靠着自己,又看了眼电梯上面的数字和头顶的监控,低头盯着方幼宜看了看,伸手握着她的手臂把人往自己怀里拽过来。 方幼宜原本就没怎么站稳,一拽就往他身上倒,猝不及防地就被纪临舟拽到了电梯的角落。 监控位置下看不见的地方。 纪临舟月系盖抵着她,身体几乎完全的将她罩住看不见,低头捏着她的下颔含吻住她。 方幼宜仰头揪着他的大衣衣领,觉得大脑有些晕眩,又忍不住推着他提醒他, “监控……” 纪临舟不说话,只吻的愈发用力,舌头扫进来,用月系盖和肩膀都抵着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身后的电梯,拎着袋子的那只手扣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垫在她脑后,一下一下用力地吻着她。 他吻的很深很重,捏着她手腕的力度大却很温柔,带着她往下,吮吸着又分开,嘴唇相贴时发出声音,刺激着耳膜。 方幼宜拽着他的衣服,大脑好像愈发的昏沉,天旋地转一般的,几乎快要站不住。 纪临舟及时地抵着她,又松开扣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提着她的月要,唇瓣稍稍分开。 电梯的光线有些刺眼,方幼宜感觉到视线有些模糊,难以聚焦一般。 纪临舟俯身额头抵着她,漆黑纤长的眼睫随着他微微喘息的动作扫着她的眼皮。 耳边的电梯上行的声音有些空,纪临舟低头又吻了吻她。 唇瓣相贴,吮吸,分开,黏腻的声音很清晰。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纪临舟把她半抱在大衣里从电梯里出去。 走廊安静空旷,这一整层只有他们一间套房。 纪临舟带着她走出电梯,刷卡进门。 伴随着房间门打开的声音,手上的袋子被直接丢在地上。 方幼宜仰起头,后背重重的撞上玄关墙壁,下半口被直接托起来压在墙上。 纪临舟手掌扣着她的月要,顺着她大衣的下摆往上,脱掉她的外套,掀开她的衣服,露出一截白皙的月要。 方幼宜忍不住缩着肩膀往上,又被纪临舟重重往下拽,更紧地贴在一起。 “门……没关,” 方幼宜压下想要口口的声音,低头抱着他的脖颈把他从身上拉开,提醒他, “纪临舟,门……” 呼吸和灼热的吻一起喷洒在她脖颈上,湿漉漉又酥麻的触感。 纪临舟仍旧保持着抱着她的动作,把她从墙壁上移开,走到门口,一脚踹上门,再重重的把人抵到门上。 身体重量的失控,一瞬间隔着衣服完全的贴近。 太久没有过,几乎立刻就敏口感的引起肢体的记忆。 纪临舟低头埋在她脖颈处吻细细密密地吻她,手指一点一点地拨开她。 方幼宜每被吻一下都会无法控制的抖一下,纪临舟好像是发现了,故意低头时轻时重的吻咬着她,手沿着往下,解开她的。 “纪临舟……” 她忍不住小声叫他的名字,伸手去抓他的头发,声音带着点颤抖, “你……” 她喘息声也微微含着颤,口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我怎么?” 纪临舟手掌着她的脸颊,声音有些模糊的回应她,呼吸喷洒在她皮肤上,抬起眼看她, “想不想我?” 方幼宜不说话,后背靠着身后的墙,偏过头避开他的过分滚烫的目光,小声说, “不想……” 纪临舟捏着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眼睛盯着她, “真的不想?” 方幼宜被他抵在门上,衣服拨开一半,他却完好无损地,感觉有点难受,形容不出来的,也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于是低头去咬他的嘴唇。 纪临舟张开嘴吻她,手撑在她的身后,牢牢地固定住她的月要,找到她。 方幼宜整个人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上缩,但被他固定住,完全躲不开。 眼泪被逼着往下掉,又被吻掉。 纪临舟俯下身吻她的眼泪,又堵住她的嘴巴,吞掉她的津液和所有想要发出来的声音。 方幼宜大口的呼吸,眼泪簌簌往下掉。 纪临舟松开她,只用月系盖支撑着她不断往下滑的身体,很快地解开自己的大衣扔到地毯上,又去扯自己的衬衫。 方幼宜抬起眼看着他,眼尾湿润,也伸手去拽他的衬衫。 两个人衣服都没脱掉,扣子被拽掉崩开滚落到地毯上。 方幼宜裙子后背的拉链也早已经不知所踪。 呼吸和吻混乱的交换着,房间里一瞬间都是低沉沙哑的喘息声。 方幼宜仰着头,感觉到失重、失控。 温度从冰凉的指尖传递过来,她低头隔着衬衫去咬他的肩膀。 纪临舟扶着她的后背,耳朵里几乎全部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和传来的黏腻的敬业声,一下比一下明显。 方幼宜很轻的开始呜咽,伸手去推他的手臂。 她的手碰到他的腕骨,骨骼清晰坚硬的硌着她的掌心,碰到他手腕上冰凉的金属腕表。 纪临舟像是被激起了某种瘾,近乎恶劣地来回,又仰起脸故意吻掉她的眼泪和流下的津液不让她发出声音。 悬空失重的感觉一瞬间消失,纪临舟忽然松开原本扣着她月要的手,原本被抱起靠着门的身体重重的往下。 方幼宜眼前有一瞬间的空白,炙热的气息滚烫着从扑过来。 坚硬高挺的鼻梁压过她脸颊的软肉,纪临舟托着她的月要倒在玄关边的地毯上。 方幼宜漆左在他身上,感觉到他腕骨上冰凉的金属表带瞬间变得湿热,紧紧地贴着她皮肤内侧的软肉。 “你……” 她一瞬间嗓子全部都哑了,以至于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些懵的看着身下的人。 纪临舟看着她眼圈通红,呼吸又重了重,仰起下颔去吻她,舔舐着她的唇瓣,又问了一遍, “想我吗,方幼宜?” 方幼宜搂着他的脖颈,说不出话来,只低头咬着他的下巴,喉结,眼泪湿乎乎的全部蹭到他身上,像小狗一样。 纪临舟被她这种吻法逗笑,捧着她的脸细细密密的吻她,擒住她的舌尖,深而重的开始含吮着吻她,像是要把她吃下去一样。 方幼宜舌头被含住,只能发出很轻地呜咽声,坐在他月退上想要起来,又被扣着月要摁下去。 纪临舟仰起脸,单手扣着她的后劲,吻细细密密的落在她的脖颈和锁骨上,抽出手让她握住, “帮我解开。” 他手腕上的金属腕表早已经全部被打湿掉。 方幼宜脸有些红,低头抱着他的脖颈,解开他的腕表。 第74章 五脏六腑 想要把你吞掉 金属腕表被扔在一旁, 两个人坐在地毯上互相拥吻着抱在一起,伸手继续扯开对方的衣服。 津液交换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清晰,比起以往每一次都要来的热烈。 好像还不够, 想要完全的把对方纳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方幼宜微微喘息着,起身想要自己抬手脱掉衣服。 纪临舟抬头看着她,托着她起身往里面走。 方幼宜搂着他的脖颈,手往下, 很明显地碰到他。 对彼此的身体都足够的了解, 仅仅片刻的时间, 纪临舟呼吸变沉了几分,直接把人扔到床上, 俯身压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的酒精,还是自己真的是很想他。 方幼宜大胆的握住他, 单手搂住他的脖颈撑着上半身去吻他。 纪临舟手掌攥住她,低眸视线盯着她的眼睛, 眼睛里有膨胀的热。 耳边的声音变得很清晰, 两个人衣服都还半穿在身上。 纪临舟辗转着吻她,手掌扣弄着两个人贴在一起的位置, 一边吻方幼宜的眼睛, 一边说, “方幼宜,你很想我。” 他语气是笃定的陈述句。 方幼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在哭,又断断续续的。 纪临舟俯身抱起她, 把人放在自己月系盖上,让她坐在自己月退上。 他能够完全的看见她此刻的脸,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 纪临舟拨开她肩膀上的布料, 低头去含吻住她。 吮吸的又麻又疼,方幼宜感觉到他舌头完全的抵开,变得有些坚硬,又咬住。 “疼……” 她眼睫动了动,有眼泪往下掉,但没有推开他,只是仰着头,手掌抓着他短而硬的黑发,坐在他月系盖上配合着。 纪临舟抬起头看她,她鼻尖和眼睛都是红的,又低头迎上 去,也抱住他的脖颈吻他。 跟他一样的急切。 房间里的气息变得黏腻而燥热,像在燎原。 口腔里的津液交换着,湿乎乎的蹭乱缠在一起。 纪临舟靠在床头,手掌着她的月要,沉沉的喘息着,漆黑锋隽的眉眼丝毫不见一贯的冷淡平静,像深井。 方幼宜心跳的很快,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手臂扶着他的肩膀,低头往下看,根本分不清要怎样。 以往每一次都是他。 “别怕。” 纪临舟仰头温柔地吻他,手扣着她的后背,像是环抱着提起她一样,往下摁。 顷刻间的紧绷,月要月支好像完全的不属于自己。 声音也在落下的瞬间被纪临舟的吻吞掉,只有紧紧扣着他肩膀的手掌用力的收紧,分开在两侧的小月退也绷得很明显。 周围的声音好像一瞬间都消失,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大脑一瞬间的空白和震颤。 方幼宜想起身离开,但月要月支完全的纪临舟抬起扣在他手掌里,只能被他掌控着继续往下强势的加深。 方幼宜觉得自己好像是哭了,又好像没有。 身体的反应在极度的充盈后变得有些麻木,感官和情绪都只完全的集中在一个地方。 她手臂像藤蔓一样紧紧的抱着跟前的人,脸埋在他的脖颈间。 纪临舟手掌从身后托着她,扶着她的背,仰头吻她,紧紧的抱住她往上压,完全不给她任何后退的余地。 过肩的头发落在两侧,轻轻重重的摇晃着,只能从侧面看见有些红的鼻尖和嘴唇疼。 方幼宜感觉大脑一片混乱,好像有什么坏掉了,只有情绪在堆积着好像要到达某个峰值。 她听见自己的有些失控的声音,在叫纪临舟的名字,想要离开。 纪临舟却好像完全没听见一样,不但不放开她,反而握着她月要的手支配的更频繁。 方幼宜有些崩溃的尖叫哭出声,手臂愈发紧的缠着他,隔着衬衫在他背上抓挠着。 全身的骨骼好像都被装开一般,又重新组装在一起。 方幼宜感觉整个人几乎完全化掉,像奶油一样,只有四肢紧紧的攀附在纪临舟身上。 不间断的,几乎没有停息。 她呜咽的发出声音来,原本踩在一旁的小月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的扣着他。 衣服几乎完全被汗水打湿,黏腻的贴在皮肤上。 方幼宜连声音都没有办法再发出来。 身体的每个缝隙都被完全的填满,像化开的奶油一样,黏黏糊糊的。 纪临舟抱起她,从身后拥住她,手掌身后穿过来,握住她。 方幼宜别过脸,感觉像被泡在温热的水中。 全身心都被纪临舟掌控着,脑子里只有他。 交叠着的热意从身后不断的传来,纪临舟重而缓慢地扣着她的月夸骨,让她像坐在一条很平稳的船上。 方幼宜感觉意识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再继续。 纪临舟从身后掰过她的下颔,捏着她的脸颊,含住她的嘴唇吻她,同时抬起她的一只小月退往上。 方幼宜有些失控的哭出声来,觉得自己好像要被丁页穿一样, “你流了好多,是不是眼泪?” 纪临舟掐着她的月夸骨,边页丁她边吻她,好像很固执地想要知道某个答案, “是这里吗宝宝?” 他声音沙哑,手掌摁着她被完全月长开的月土子,问她, “是不是这里?” “不行……我……不要……了” 月土子很明显的有些鼓起来,纪临舟扣着她的手掌往下,有些恶劣的让她自己覆盖在小月复上,故意去摁压。 “纪临舟……” 意识不断的被冲击着,一波接一波的,方幼宜觉得自己好像下一刻就马上要死掉了,理智几乎丧失,但又像潭水引诱着人往下, “是,是这里的……” 方幼宜摇着头,手被拉着往后,几乎完全的整个被挂在他身上,不断的被往上推又落下来。 她本能的想要离开,用力的拽住前面的床单想要往前爬。 纪临舟好像要放开她一样,松开了原本扣着她的月要的手。 方幼宜几乎以为自己要获救了,手抓着床单往前爬到床尾,但下一秒脚踝又被从身后拽住。 有坚硬又柔软的东西从身后贴上来,坚硬的鼻梁蹭开她。 方幼宜尖叫了一声,脸埋进枕头里,听见自己低低的发出奇怪的声音。 纪临舟从身后压着她,湿热的吻从下方沿着脊椎骨往上。 方幼宜趴在枕头上,整个人意识完全都被捣乱,脑子好像也变成了他们交织着的黏腻的口口一起流了出来。 泪液,汗水,**,全部混杂着在一起淌出来。 “方幼宜,” 纪临舟声音从身后传过来,重重的吮着她的后劲,声音低沉而沙哑,跟绵热的汗一起交织着抵着她。 方幼宜早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下巴被他从身后握住,吮吸含咬住她的嘴唇,舌头抵开她的牙齿,重重的捣进她的口腔里。 她喘息着,也转过身回吻他,手掌捧着他汗津津的脸颊。 热意混杂着,方幼宜仰着脖颈发出呜咽的声音,感觉到整个床都在震颤着,让她晕眩。 意识还在不断的被揉乱,濒临失控。 纪临舟凝视着她的脸,冷峻分明的五官清晰而潮湿,鼻梁和眉骨上都是汗津津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谁的口口,漆黑锋利的眼角浸满了潮热的猩红,连着她的头发埋进她后颈。 热意几乎透支,方幼宜感觉到不断的震颤和金銮,听见他重压在耳边的话, “宝宝,宝宝,” “我想把你吞进我的身体里。” 方幼宜仰着脸,嗓子已经哑到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纪临舟从身后拥着她,四肢紧紧的缠着她,好像真的完全的将她纳进了他的身体里,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浸润着的口口混杂在一起,两个人都能听见对方的胸腔里的声音。 纪临舟脸颊紧紧贴着她,仍旧跟她在一起,沿着月退跟往下,有缓慢的淌出来。 方幼宜侧过脸,手往后也紧紧抱住他,四肢藤蔓般缠在他身上,仰起脸吻了吻他。 — 方幼宜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他们后天出发拉萨,这两天都在镇上休息。 身上酸痛,下床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小腿肚有些发抖。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第一次衣服都没来得及脱掉,之后他抱着自己进浴室去洗澡,在浴室里纪临舟原本是帮忙她清理的,花洒打开,两个人眼神对上不知道又怎么开始接吻。 水汽氤氲着,来来回回的弄脏又重新打开,最后洗了很久才结束。 方幼宜被他用浴巾包着到房间,床单褶皱着弄脏,纪临舟把她放在沙发上,又打电话给酒店的前台重新给他们开了一间房。 半夜坐电梯下楼换房间,方幼宜原本以为应该结束了,可是并没有。 可能是因为分开的有点久,加上知道又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两个人好像都有点失控,时时刻刻的都想贴着对方,共享口口和心跳。 方幼宜只记得交叠着的四肢,她被他紧紧的扣在怀里。 眼泪,**,津液都淌的太快,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脱水。 纪临舟却还是很过分的扣着她,故意找到能够让她失控尖叫的地方。 后背细密的汗水粘在一起,方幼宜记得自己一直在叫他,但好像并不是推开他。 担心弄脏床单又要麻烦换房间,纪临舟抱着她下床到房间的沙发上。 比前一次要更加缠绵,两个人面对面的看着对方,拥吻着,舌头很紧的抵进她的口腔,完全的捣进去。 方幼宜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声音都被纪临舟断断续续的吞掉。 她抓着他的后背,有些喘不过气的发出像是抽泣的声音。 纪临舟扣着她的后 颈,仰起头跟她接吻,唇舌跟动作完全不同的温柔,像抚慰一般的吻着她,舔舐掉她流下来的眼泪,但托着她月夸骨的手掌却更加用力的,几乎快要将她掰断一样。 五脏六腑移位一般的感觉,方幼宜仰着头,肩膀不断的往上耸,但又用很陌生的声音叫他。 两个人没有分开的换了位置,她脸撑在沙发上,月要月支塌得很低。 纪临舟扣着她的手腕,将她半转过身来吻她,丁开的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力。 大脑的思考能力好像都被融掉,只剩下本能的靠近。 袋子里的一整盒东西不知道用了多少只,鼓鼓的被丢掉又重新拆开新的。 一直到快天亮,方幼宜记得自己抱着他的脖颈吻他,又在浴室凌晨。 她扶着墙,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几乎完全无法自己站立。 打开的花洒不断往下,两个人又跌坐在地上,完全的饱胀。 纪临舟从身后掐着她的月夸骨,狭窄的空间里全是彼此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 像野兽一样的木示纪行为,在对方身上都流下的气息和口口,变成同一种味道。 方幼宜没有办法再去回忆昨发生的事情,用冷水洗完脸出门去找自己的衣服。 昨天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不知道被丢在了什么地方,沙发上放着纪临舟准备好的衣服。 她换完衣服后纪临舟带着早餐上来,准确来说已经快是晚餐了。 纪临舟进门把餐盒打开放在餐桌上,看了眼她身上换好的衣服, “什么时候醒的?” 方幼宜脸有点热, “刚刚啊,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纪临舟在岛台边给她倒水,闻言挑眉看她, “你确定要我叫你?” 方幼宜抿了下唇,有点不开心的说, “你不能叫我起床吗?” 纪临舟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下,点点头,走过来把水塞到她手上给她, “嗯,好,下次我叫你。” 方幼宜觉得他好像有所深意,但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什么深意,喝完水走过去吃早餐。 老周他们那边也在休息,后天才回出发去拉萨。 晚上纪临舟开车带她在镇上逛了一圈,这边的夜市最近几天好像又恢复了点热闹,游客也比之前要多。 两个人牵着手走在人群里,像普通的游客那样。 方幼宜心情很好,觉得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你什么时候走?” 方幼宜才想起来问他, “后天。” 纪临舟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挡开边上的人流,低头看她, “等你们去了拉萨我再走。” 方幼宜哦了声,有点舍不得他。 他们去拉萨还得差不多大半个月。 “回去处理点事情,等差不多一周再来找你。” 纪临舟看出她的心思,安慰她。 方幼宜感觉情绪一下子又好像回落下去,点了点头说, “那你早点来找我。”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笑了下, “嗯,最快的速度。” 晚上回到酒店,想到第二天就要分开,两个人都有点激动,吻了很久都舍不得分开,洗完澡也没从浴室里出去。 担心又要像之前一样弄脏床单,索性一直都浴室里。 皮肤都被水泡开到有些发皱,方幼宜怀疑自己可能中途还晕倒过一次。 因为醒来的时候大脑里好像缺失了一段记忆,但纪临舟仍然在里。 从浴室里出来,两个人直接在沙发边的地毯上继续。 藏区的夜晚还是冷的,但可能是因为酒店房间的暖气很足,也很可能是因为一直在流汗,并没有感觉到冷。 中间剥开鼓鼓的套子丢掉的时候,又要去取新的。 距离其实也不远,在就在沙发边上的茶几上。 纪临舟从身后扣着她,推着她往前伸手去抓茶几上的东西。 方幼宜觉得大脑意识有些溃散,地毯上的花纹在视线里变得模模糊糊。 她手掌往前去抓上面的东西,但一直够不到,又不得不继续动作。 最后终于抓到了东西。 她翻过身把纪临舟推倒在地毯上,自己足夸在他腿上,像昨晚那样。 太混乱了,方幼宜觉得完全不像是自己,但好像又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每个行为。 头发从肩膀上往下坠着,随着起伏摇晃着。 纪临舟拨开她的头发,扣着她的后颈吻她,眼睛一直在看她。 方幼宜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想让他看自己,又低头去吻他。 第75章 新生 “你是不是有点热?” 去拉萨那天纪临舟开车送她到车站。 等方幼宜上车离开后他才又重新去了机场, 买了回京北的航班。 这次离开时间有点久,公司不少事情都堆积着要处理。 纪临舟忙了整整三天才把堆积的合同和事务处理完。 方幼宜到拉萨后就给他发过消息,两个人这几天一直保持着联系。 晚上偶尔会像以前一样视频。 拉萨的酒店网络要比之前的小镇稳定, 调研组在那边忙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跟当地的植物管理局那边联系了,很快就把地表植物研究报告做完了,甚至比原定的计划时间还要提前结束。 不过纪临舟在收到消息之前就已经买了票又飞到拉萨那边去见方幼宜了。 飞机到达拉萨容易有高反现象, 但时间短, 纪临舟中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就已经落地, 他从机场出来。 方幼宜那边知道他要来,跟老周请了假过来机场接他。 纪临舟一下飞机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人。 方幼宜穿着当地人的藏袍, 才一周多的时间看起来好像晒黑了一点,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人。 不过她似乎没有看见他, 目光在人群里看。 纪临舟故意放慢脚步绕过人群避开她的视线,推着行李箱走过去, 等走进了他才发现她怀里居然还抱着一束花。 他没忍住笑了, 走到她身后,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方幼宜被吓一跳, 转头看他, 在认出他的一瞬间立刻笑了, “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纪临舟也笑,伸手揽住她, “我一眼就看见你了。” 方幼宜仰头看着他,把怀里带过来的花给他, “我们这几天的收获,特地给你带的。” 纪临舟腾出一只手接过花,放在鼻尖低头嗅了下, 问她, “什么花?” 方幼宜仰了仰下巴,语气里有难掩的小得意说, “肋柱花,是不是很漂亮?” 淡蓝紫色的,确实是很少见过的花卉品类。 纪临舟点头说, “漂亮。 两个人走出去,到机场外面,方幼宜准备打车带他回他们现在入住的酒店那边。 纪临舟拉着她让她等等,过了会儿有辆车开过来,停在他们这边。 纪临舟把行李箱提起来,让方幼宜拿着花,带着她过去。 他来之前跟这边的公司说了声,让准备一辆车过来。 方幼宜上了车后才问他, “我们要在这边待很久吗?” 纪临舟来之前不知道他们调研组的项目要提前结束,原本是真的以为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于是点头说, “我有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你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在这里 待很久。” 方幼宜摇了摇头,想到自己可能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他, “这次调研结束之后如果国外实验室的offer下来,我可能要出国一段时间。” 纪临舟侧头看她,点头说, “嗯,我知道。” 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之前在雪地里的时候他也说过这件事。 方幼宜愣了下, “你不反对吗?” 纪临舟垂眸看她,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反对?” 他看着她, “实验室在伦敦,我可以把工作调整一下陪你过去。” 方幼宜微怔, “我以为你会不答应。” 纪临舟神色淡淡,微微挑眉道,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方幼宜摇头,笑着去握了下他的手, “你在我心里是特别好的人。” 纪临舟笑了一声,握着方向盘没有再说话。 到酒店,方幼宜提前重新订了房间,带着纪临舟上楼。 用房卡打开门,纪临舟把行李箱放到一旁,拿着方幼宜带过来的花准备找花瓶放进去。 方幼宜去给他倒水,才刚刚走到岛台边上,就感觉身后被抱住。 纪临舟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脖颈上,热气落在她身上。 方幼宜缩了下肩膀,转过身回抱住他, “你是不是有点热?” 她抬手摸到他鬓角有些湿,像是汗水。 纪临舟嗯了声,手却并没有松开她,环过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抱着她往沙发那边走。 方幼宜也配合的拥着他,才走过去,房间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好像是我的手机。” 方幼宜有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纪临舟抱着她,过去帮她拿手机,递给她。 方幼宜坐在他腿上,看着他接通电话,是老周那边打过来的。 纪临舟单手托着她,另一只手去拿酒店桌面上的宣传单翻开了翻。 听筒那边传来点声音,老周他们好像在外面遇到点什么事情,要方幼宜过去。 纪临舟手搭在她腰上,看了看她,把人放下来,从行李箱里取出来衣服先去了浴室冲澡。 方幼宜打完电话,浴室里水声还没停。 老周他们遇到熟悉的牧民,那边在接生小羊,让她过去帮忙。 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是实际上这段时间来他们在当地做的最多的就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纪临舟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她还在站在外面, “不是有事要过去?”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往这边走。 方幼放下手机走过去,点了点头,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她伸手拿掉他的毛巾,垫着脚学着他帮自己擦头发的样子给他擦湿头发说。 纪临舟伸手半搂着她的腰,垂眼看着她,显然被半路打断有点不开心, “去做什么?” 方幼宜仰着脸看他,湿润的发丝不断有水珠往下掉, “去给小羊接生。” 她抿了下唇, “你不想去的话,可以在酒店等我,晚上我们就回来。” 纪临舟嗯了声,拿掉她半遮挡着自己眼睛毛巾, “我跟你一起去。” 方幼宜以为他不会愿意去做这种事情,眼睛亮了下, “好,那你快去换衣服,我等你。” 毛巾半搭在他肩膀上,纪临舟点了点头,搂着她弯下身啄吻了下她的嘴唇,走到沙发边换衣服。 两个人换好衣服出门,纪临舟开车去老周他们说的地方。 他们来这里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当地的藏民一起,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住酒店,而是借住在当地藏民的帐篷里。 开车一直到村子里,方幼宜带着他过去,老周他们早已经在后面忙着,动物的腥味很明显。 方幼宜担心他可能会有点不太适应,跟他说, “要不要上车拿口罩。” 纪临舟低头看她一眼, “我有这么娇气?” 方幼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被他一说反而愣了愣,然后笑了笑, “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我心里是这种形象。” 农场里不少羊都在生产,春季的繁殖期,大多数母羊都会在这个时候生产。 老周他们手忙脚乱,每个人都是第一次接生小生命,压根都没注意到其他人,都在乱叫。 纪临舟应该也同样是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变现的跟大家差不多一样紧张。 草场里的牧民给他们分了手套,带着羊水的小羊出来的时候直接接触容易感染布病。 分娩结束的母羊很快就恢复,但小羊刚刚出来还怕冷,纪临舟用衣服包着刚刚新出生的小羊。 方幼宜走过去看他,小羊在他手上的时候方幼宜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手也有些发抖。 忙完已经天黑到了晚上,大家都又累又狼狈,身上的味道也都不太好闻。 方幼宜觉得纪临舟估计是没有办法忍耐的,一天下来可能已经到了极限,晚上也没留下跟他们一起在这边吃饭,而是先跟他回了酒店那边去洗澡。 车上也都是一股难闻的味道,回去的路上车窗全程打开着。 方幼宜拿水冲手,忍不住转过头看驾驶座上的纪临舟, “早知道不应该让你陪我来这里的。” 纪临舟身上的外套刚刚包着小羊羔早已经脱掉,只穿着件单薄的黑衬衫,风吹过来,他的头发都被吹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为什么?” 他手握着方向盘,闻言侧头看她,神情淡淡,很放松的样子。 方幼宜冲完手,从包里拿出来湿纸巾凑过去给他擦脸, “你说为什么?” 她捧着他弄得脏兮兮的脸,擦了擦又忍不住笑了。 纪临舟看着她,她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下来,随着车窗外的夜风刮到他脸上,丝丝缕缕的,有点痒。 从刚才接生小羊时就膨胀起的那种陌生的感觉好像又袭来。 心脏变得饱满,鼓胀,有陌生的情绪像野草一样生长。 纪临舟望了她一会儿,她身后的车窗外是连绵的雪山和草地,他把车停在路边,转过脸问她, “笑什么?” 方幼宜手在他脸上脏脏的部分蹭了蹭说, “想笑就笑了,你脸上什么东西啊,好脏。” 纪临舟捉住她的手,没说话,也没笑,只凝视着她的脸,好像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她一样看她很久,久到方幼宜都有点愣住了,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纪临舟摇摇头,仍旧没有说话,只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来。 车停在路边,方幼宜一只手拿着水一只手拿着纸巾,没空出来手,后背靠着身后的方向盘看他, “怎么了?” 纪临舟还是摇头,好像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只侧过脸看她身后车窗外的草原, “原来你们每天都是做这些吗?” 他过了会儿才抬起,视线看着她,开口问。 方幼宜愣了愣,觉得他问题有点奇怪,但还是认真回答, “也不是,这次只是刚巧碰到他们接春羔,我们也都是第一次给小羊接生。” 纪临舟单手抱着她,身体往后靠着车窗,闻言唇角勾了勾,笑了下, “挺好的。” “好?” 方幼宜有点没听懂,“你不觉得脏脏臭臭的吗?” 纪临舟摇头,神色认真, “不觉得。” 他停了停,口吻平淡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跟你一起做这些事情,我觉得很开心。” 方幼宜愣了愣,有些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手放在他脖颈后,低头亲了他一下, “我知道。” 她脸上带着笑,故作神秘, “要不要我告诉你?” 纪临舟仰头看着她,抱着她把脸埋在她肩膀上,眉梢微抬, “你告诉我。” 方幼宜垂眸看着他,又擦了擦他 的脸,认认真真地说, “你傻呀,当然是因为你喜欢我。” 车窗打开着,风从外面辽阔的原野吹进来。 纪临舟没有说话,只忽然笑了声,转过脸看车窗外。 公路蜿蜒着往前,视线里是看不见边际线的原野,他从没有一刻感觉到如此的辽阔和轻松。 半晌,他抬头看方幼宜,好像终于恍然一样点头说, “原来是这样。” 很长时间以来他其实都分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直到此刻他终于找到一种合适的形容, 像新生。 遇到方幼宜之前,他的内心世界一直都是空旷而平静的,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阳光也没有四季,只是一片荒芜干裂的土地。 最可怕的是他甚至从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 在经历过这些患得患失的恐慌,得到又失去的寂寥,反复搓磨的质疑和痛楚,他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自我认知的怀疑,自己或许真的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所以当方幼宜质疑他是否爱她的时候,他没办法给出答案。 但他同时又清楚的知道他渴望着什么,他对方幼宜的一切都感到渴望,感到好奇,想要了解她的全部。 即使晦涩难懂,即使劈荆历棘。 早在他不知不觉间,方幼宜已经代替烟草,代替尼古丁,代替那只兔子,成为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最重要的部分。 是他的新生。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76章 八年前的某一天【正文完】 第76章 八年前的某一天【正文完】 “那天我一个人跑到这里……” 回到酒店洗完澡已经很晚, 方幼宜觉得身上似乎还有一股新生小羊的味道。 纪临舟先洗完澡正在阳台那边打电话。 她走过去,听见外面阳台那边有打火机的声音。 方幼宜以为他又在偷偷背着自己抽烟,刚刚准备过去抓他, 但空气里没任何烟草的味道。 纪临舟空着手,只拿着打火机在手上,并没有抽烟。 他似乎也听见身后的动静声,转过身看她, 抬了抬眉, 把手中的打火机给她看。 方幼宜抿了下唇, 走过去,环抱住他的腰, 从他手上拿走那只打火机。 纪临舟垂眸看她,跟电话那边的人又说了几句, 挂断了电话。 “没抽。” 他低头看她,举起手给她检查, “已经戒烟了。” 方幼宜下巴搁在他胸口, 嗅着他衬衫上的气息, “我知道, 不过打火机我也要没收。” 纪临舟挑眉看她, 伸手摁了摁她的脑袋, “这么霸道?” 方幼宜没忍住笑了,但故意很凶地说, “是啊,就是这么霸道, 反正我要没收。” 她把打火机拿到手上,双手抱住他的腰,垫脚亲了亲他的下巴, 命令的说, “你以后都不准抽烟。” 纪临舟低头视线看着她,做出一副有点为难的样子,但眼睛里带着很淡地笑意,点头说, “好,戒掉。” 阳台外面的风飘进来,两个人在边上站了会儿,纪临舟抱着她进房间。 在拉萨待了一周,调研组活动项目终于结束,方幼宜提前两天跟纪临舟先回了京北。 原因是钟静给她发消息,说小芒好像到了发情期,每天都在她家里捣乱。 飞机一落地京北,方幼宜先去了钟静那边接小芒到医院做绝育手术。 手术过程很快也很顺利,不过医生让小芒暂时留在医院观察几天。 小芒麻药还没完全消退,眼睛可怜兮兮的从航空箱里看着他们。 方幼宜心里有点不忍,也有点小愧疚,感觉好像绝育做的太快了。 纪临舟不以为然,打电话让徐易把车开了过来。 方幼宜之前搬走很多东西都还在老房子那边的出租屋没拿过来,纪临舟让徐易先离开,开车带她先去了趟老小区那边收拾东西。 走了一段时间,屋子里落了不少灰。 房子也小,纪临舟一进门就显得拥挤。 “我先去收拾一下衣服。” 方幼宜转身进房间。 出来的时候纪临舟站在她客厅阳台外面的窗边,走之前方幼宜担心下雨,把窗户全部封了,纪临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窗户打开了,正在往楼下看。 “收拾完了?” 他看她出来,转过身问她。 方幼宜摇头, “东西有点多,要不下次再来收拾吧。” 纪临舟往客厅里看了眼,淡淡抬了抬眉, “那今天先不回去,就在这边住下。” 方幼宜愣了下, “啊,不太方便吧。”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她一个人还好,两个人总觉得有点拥挤。 “哪里不方便?” 纪临舟进屋看了眼沙发, “你先收拾房间,客厅我来。” 方幼宜奇怪的看着他,还是妥协,点了点头, “好吧,也行。” 她进房间先去把之前的床单换下来,又从衣柜里取出来新的换上。 房间不大,走之前很多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也没花多少时间。 出来的时候纪临舟正依靠着厨房那边的岛台在翻看她之前留在上面的一本植物杂志,是之前老周给她的,上面有她发布的一篇关于兰草的论文,作者排版很明显。 方幼宜走过去倒水, “晚上吃什么?要下楼去吃吗?” 纪临舟合上杂志放好, “我订了餐,马上送过来。” 方幼宜哦了声,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了亮,她走过去拿起来。 是方老太太那边给她发的消息,问她有没有回京北,回家吃个饭。 方幼宜低头看着,想了想回过去说自己有点忙,等有空单独去看她。 她这一趟进藏很多事情想通了,自己跟方家其实早已经没有什么关系,方菁离开以后她就应该割席的,但总是顾念着方老太太,还有方世益父子两曾经对自己的好,总是妥协着牺牲自己。 纪临舟在旁边看见她发过去的消息,并没有说什么,只问她, “你最近很忙?” 方幼宜抬头看他,捂着自己的手机, “不准偷看我的手机。” 纪临舟伸手比划了下两个人的身高差距, “它自己跑到我眼睛里的。” 方幼宜把手机合上,走到沙发边坐下,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我打算在offer下来之前去趟港城。” “去港城干什么?” 纪临舟很自然地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手臂揽住她的肩膀,拨弄着她耳边落下来的头发。 方幼宜侧头看他, “你说呢?” 纪临舟想到宁絮,没有再问,只说, “订周末的机票?” 方幼宜点了点头, “这周末,刚好回来小芒出院。” 订的餐很快送到,吃完饭,纪临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方幼宜正在阳台外面研究她那些藤蔓,准备拆掉自动浇水设备,因为好像不太好用,还是死掉了不少。 纪临舟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他身上带着她浴室里的味道,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落到方幼宜的脖颈上,她没忍住缩了缩肩膀, “你身上都是水。” 她转过身推他。 纪临舟假装不知道,故意用湿漉漉的头发从身后蹭她,手掌从她肩膀上往下探进她的睡裙里,低头去吻她。 方幼宜担心被人看见,推着他往阳台里面走。 纪临舟吻着她,把她抱起来进房间 。 这一晚方幼宜睡的很安稳,醒来的时候还是早上,楼上习惯性的传来做饭和小孩上学的声音。 昨晚担心隔音问题,两个人只做了一次,纪临舟全程捂着她的嘴巴,但故意很用力地,手臂紧紧地圈着她。 虽然只有一次,但方幼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累,最后只趴在他肩膀上动都不想动,被抱到浴室去洗澡。 从房间里出来,纪临舟居然在厨房做早餐,她闻到了小米粥的味道,走过去抱他。 纪临舟没转身,手放在她手背上, “醒这么早?” 方幼宜其实还是困的,脸埋在他后背上,身体重量也靠着他, “被你吵醒了。” 她故意说。 “我有发出什么声音吗?” 纪临舟似乎把她的话当真了,把炉子上的火关了,转过身抬起她的脸看她, “我看看,” 方幼宜半闭着眼睛仰头看他。 “黑眼圈。” 纪临舟手在她眼下按了按。 方幼宜抬手打掉他的手,生气了要去浴室洗漱不打算搭理他。 纪临舟笑了声,将她拽回来, “这边隔音不太好,晚上回公寓那边吧。” 方幼宜点头,手环抱住他的腰,人还没完全的醒,跟他讲梦话, “我好像还做梦了。” “嗯,” 纪临舟抱着她从厨房离开,去外面的浴室, “做什么梦了?” 方幼宜迷迷糊糊的,身体往后靠着他的胸口,看他打开水龙头给她挤牙膏, “忘了,但好像是梦见你了。” 纪临舟沉默了一下,把牙刷放到她手上,从镜子里看她, “梦见我什么了?” “我想想,我梦见我们还在吵架,”方幼宜嘴巴里有了泡沫,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你特别伤心,问我是不是不要你了。” 纪临舟靠着洗手台看她,居然全部都听清了,倒是没笑,反而很认真的, “然后呢?” 方幼宜刷完牙,人其实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吐掉嘴巴里的泡沫,从镜子里看着他说, “我当然,” 方幼宜原本是想说自己肯定是拒绝了他,但话到嘴边又改口, “我当然是抱着你,说没有啊。” 纪临舟从镜子里看着她,走到她身后,拿起边上的毛巾打湿给她擦掉嘴边的泡沫。 方幼宜转过身看着他,手臂圈着他,看他的表情, “你什么表情,我该不会梦到的是真的吧?”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环抱着她的腰,低头认真的给她擦脸, “没,不过我也做了一个梦。” 他把毛巾扔到一旁,躬着身把她抱起来放到洗手台上。 “你梦见什么了?” 方幼宜仰头看着他,有点好奇。 纪临舟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力度稍微有点大, “想知道?” 方幼宜点头,讨好的亲了亲他的下巴, “快说。” 纪临舟扣着她的后颈把她拉开点,低头看着她, “跟你的不太一样。” 他声音低低的,很平静, “梦见你从家里搬走,我跟着你追出来,你提着箱子在马路边等着红绿灯,我跑过去想要拉你,一晃你就不见了。 不知道怎么又在车里,我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外面在下雪,好大的雪,马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我从车窗里看见你,你好像变老了一点,但还是很漂亮,正牵着个小女孩在过马路,我开口想叫你,你没听见,我急急忙忙跑下车去追你,一把抓住了你的手,你转过头看我,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问你这些年都跑到哪里去了,你说你已经结婚了,指着旁边跟你很像的小女孩告诉我,说这是你的女儿,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打扰你。 我只能看着你走,然后又回到车上,从车窗里看见我也变老了。” 方幼宜愣住,没想到他做的梦是这样的梦。 纪临舟笑了一下,碰了碰她的脸, “幸好我一觉醒来,发现你还躺在我旁边。” 方幼宜眼睛有点红, “你为什么做这么奇怪的梦啊。” 纪临舟手臂松松的圈着她,好像认真的想了想说, “奇怪吗?” 方幼宜手抱着他的脖颈,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很用力的咬了他一下, “不奇怪吗?我怎么会跟别人结婚生孩子呢?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纪临舟垂眼看着她,伸手刮了刮她有些红的眼圈,抹掉她下颔没擦干净的水珠,托着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嘴唇上吻了下,淡声说, “是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方幼宜仰头看了看他,手脚并用的四肢圈在他身上,把脸埋在他脖颈里,闷声不讲理地说, “忘掉这个梦,以后都不准再想。” — 周末去机场之前先去了宠物医院看了看小芒,小芒恢复的很不错,已经能够开始自如的玩逗猫棒,医生说可以马上接回去。 但还要去港城看宁絮,所以暂时先让小芒在医院没接回家。 落地港城是下午,天气很好。 纪临舟没告诉宁絮他们要回来的事情,两个人在机场叫了车过去。 方幼宜忽然想到自己还没准备礼物,又拉着纪临舟去了弥敦道那边给宁絮挑礼物。 纪临舟在街道外面等她,马路上人流穿行着,还有穿着洛丽塔衣服的年轻女孩在拍照。 旁边有一面墙贴了不少照片,是这边的街头摄影师随机拍摄的,基本都是路人照片,已经十几年了。 纪临舟站在路边,抬头往墙上看了眼。 不少照片已经褪色,根本看不太清,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起。 方幼宜很快挑选完礼物出来。 纪临舟视线从墙上移开,走过去拎着她挑选的礼物问她, “买的什么?” 方幼宜选了好久的礼物,神情有点苦恼, “不知道买什么,选了一条丝巾,她会不会不喜欢?” 纪临舟握着她的手腕往前走,穿过人流和马路,挡住边上的人, “不会,你买的什么她都喜欢。” 方幼宜仰头看他, “你好敷衍。” 纪临舟抬眉看她, “哪里敷衍了?” 方幼宜甩开他的手假装生气往前走。 纪临舟追过来重新扣紧她的手,根根穿进指缝里,紧紧扣住。 “我以前来过这里。” 两个人走到街角,方幼宜忽然看着旁边的道路指示牌说, “弥敦道。” “你高中的时候?”纪临舟还记得,她说她十六岁的时候就来过港城。 方幼宜点头,有点高兴, “嗯,那天我一个人跑到这里……” 二月末的港城,气温已经回升,路边梧桐树冒出点绿色的枝叶。 车辆和人流仍旧不息,天色慢慢暗下来,身后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照片墙里,有一张边角泛黄的老照片。 时间倒回到八年前的某一天—— 方幼宜站在弥敦道的街头,看着手机上方菁发过来的消息,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关机丢回背包的最底层。 芭蕾舞鞋和舞裙都在一个小时前被她换了下来,她身上只穿着松松垮垮过分大的印着短耳朵兔子的T恤。 天还没黑,她还不能回酒店,只能漫无目的的在街头乱逛。 弥敦道这边打卡的游客很多,方幼宜沿着街角往前走,肚子好饿,想要吃东西。 不过身上的港币已经都花光了(这个时候手机支付还没开通),她站在甜品店外面看着橱窗里的奶油蛋糕咽了咽口水,又走开,蹲在边上等日落后回酒店。 对面街角有人在拍照,一辆很漂亮又过分高调的黑色跑车停在路边。 方幼宜看了一眼,没看清驾驶座上的人,只有一截冷厉好看的下颔线条。 她撑着下巴,有些走神的想,港城的男生会比方淮昼还要好看吗? 她视线一直盯着车窗,想看对方下车。 车里的人好像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手腕很白,骨节清晰,上面覆盖着一块腕表。 方幼宜看见街角的摄影师在对着车里的人偷拍。 闪光灯亮了一下,在白天也显得刺眼。 她抬手挡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时,车已经开走了。 可惜,没看见对方的长相。 以后应该也不会见到了。 叮叮伶伶的风铃声响起,身后的甜品店门忽然打开,有冷气从身后吹过来。 方幼宜愣了愣,转过头, “你喜欢这块蛋糕吗?” 店员冲着她笑,手里拿着刚刚她从橱窗里看的那份奶油蛋糕。 方幼宜点头。 “蛋糕的买主刚刚打电话说不要了,让我们随便送给其他客人。”店员笑眯眯的说, “刚好你在外面。” “啊。” 方幼宜看着递过来的蛋糕,原本想拒绝,但肚子叫了一下。 她伸手接过。 粉色的奶油蛋糕,上面还点缀着白色的珍珠,有一只可爱的奶油兔子。 方幼宜咬下第一口蛋糕,甜到发腻。 但是,谢谢蛋糕的主人,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要请他吃奶油兔子。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