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孤真的不想当太子》 1、第一章 楔子 康熙六十一年,乾清宫。 康熙帝已病入膏肓,气若游丝,太医院束手无策。一众皇子、大臣跪在殿中,面色凝重,等着听最后的旨意。 然康熙跟前,只容梁九功一人侍奉。 年迈的帝王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玉佩,露出边缘的一角,隐约可见一个“礽”字,那是废太子胤礽的玉佩。 梁九功跪在跟前,听到康熙在唤废太子的乳名——“保成……保成……” “皇上,您是否想见二皇子一面?”梁九功轻声问。 二皇子,而非太子,帝王浑浊的眼里倏然落下一滴泪,是他亲口废了那孩子的太子之位。 “朕…对不起保成,若有来世…来世朕一定……” * “胤礽生而克母,不尊不孝。” “不法祖德、不尊朕训,惟肆恶虐众……” “…将胤礽废斥……” 字字句句皆出自康熙之口,犹如一柄利剑刺在胤礽心间,他被圈禁于咸安宫一十二载,至死没再见康熙一面。 * 正文 康熙十七年,冬。 年终岁暮,大雪纷飞,冷的似要穿透人的骨头。 乾清宫的暖阁中却是温暖如春,地龙烧的极旺,躺在榻上小太子甚至出了一身细密的汗珠儿。 康熙不假人手,亲自为小太子擦拭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便一瞬不瞬地盯着宝贝儿子瞧。 一月前,太子胤礽出了天花,康熙急红了眼,下旨命各部院的奏折全都送到内阁去,他则直接辍朝罢工,专心陪护在宝贝儿子身边。 在他亲尝汤药,衣不解带的照看下,爱子保成的状况终于有所好转。 康熙的心放下大半,多日紧绷的精神得以松懈,困意便找上门来。他挤在榻上,渐渐阖上眼,忽然怀里的小家伙挣动了下,小嘴嘟囔—— “今天胤礽…成为废太子了么……” 康熙陡然睁眼,心中大为震动。 保成…在说什么? 他仔细盯着小家伙的脸,发现这孩子睡得正香,粉嘟嘟的嘴巴一动一动,无意识说着骇人的梦话。 康熙的瞌睡被惊走个彻底,他戳了戳儿子因病瘦的没几两肉的脸,“保成,保成?” 小太子吧唧吧唧嘴,朝里翻了个身,只给康熙留下一个小小背影,小手还在圆滚滚的屁|股蛋上抓了抓。 康熙:…… 小混球的一句梦话把他吓的瞌睡全无,他自己睡得倒香。 “保成想当废太子?想都别想!”康熙犹如恶魔低语一般,在胤礽的耳边道了一句。 亏他放下朝政大事,没日没夜的照顾儿子。康熙气的发笑,伸出魔抓,也在儿子的屁|股上抓了一把。 许是失了力度,胤礽疼的哼唧一声,康熙连忙又轻拍哄睡,“保成乖,阿玛在这里,乖乖睡吧。”睡足了觉才能养好精神啊。 胤礽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努力让自己忽略掉轻拍自己屁|股的那只大手。 自从出了天花,发了一场高热后,胤礽就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只是对于前世幼时的事,他并没有太多印象,毕竟那时还小,许多事转眼就忘了。 但成年后,是如何兄弟阋墙、父子决裂,甚至…被二度废黜的种种不堪,都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那些记忆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身边的这位汗阿玛是怎样的多疑和狠心,可是那人连日来衣不解带的照顾也是实实在在的。 面对这样的康熙,胤礽心绪复杂。但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来一世的机会,他定然不会重蹈覆辙! 其后的几日并无什么特别,胤礽还是每日被灌苦药,喝的他面色发青,每到这时康熙总会亲自喂他一颗蜜饯吃。 胤礽一边享受着康熙无微不至的照顾,一边又在心里恼恨前世种种不如意,看见康熙是既纠结又闹心,脾气越发渐长。 康熙偶尔对上胤礽的那双眼睛,总有些心惊和莫名的心虚,但他并未多想,只顾着高兴胤礽的病快好了。 胤礽已无需时时看顾,康熙便开始了上朝理政,还命人将奏折都送到了东暖阁。 前世,胤礽对那些奏折很是感兴趣,一方面想了解国家大事,一方面总念着自己是太子,看看奏折也无可厚非,但现在的他对那些东西提不起一丝兴致,放在眼皮子底下都不想翻看一下。 看着胤礽喝下了药,康熙才安心去处理政务,照顾胤礽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批阅过一本奏折,这会儿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胤礽察觉到康熙的低气压,不用猜都能知道奏折上所奏定是关于三藩之乱的事。 三藩之乱尚未平定,从康熙十二年到如今的康熙十七年,已经过去五年了,而正在这一年,吴三桂在衡州称帝,让康熙大动肝火。不过好在没多久吴三桂就病死了,死前传位给了其孙吴世璠。 吴三桂称帝之时已是穷途末路,吴世璠更是不足为惧,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后,这场内乱就该结束了。 对于此事胤礽并不如何忧心,反正他现在还小,一切自有康熙去操心。他只管吃吃喝喝,养好身体,为以后“被废”做打算。 没错,虽然老天爷给了他重来一世的机会,但他不想再当太子,更不想争什么皇位了,上辈子太累太难,这辈子他只想安安心心当个闲散王爷,逍遥快活的过一生。 又经过几日太医的诊治,确认太子已经完全康复,甚至胤礽的身上和脸上连个天花的疤痕都没留下。 康熙龙颜大悦,不仅奖赏太医院上下,竟还亲自祭扫了方泽、太庙、社稷……并为太子病愈之事昭告天下。 至此,天下万民无人不清楚皇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后宫众人更是如此。 延禧宫内,惠嫔得知这一消息,焦虑的整晚都没睡安稳。 翌日天还未亮,惠嫔就吩咐宫女把尚在睡梦中的大阿哥从温暖的被窝里薅了起来,亲自“押”去上书房读书。 一路坐着轿撵,胤禔仍是昏昏欲睡,几次被惠嫔强制叫醒后终于“发飙”了。 他愤愤撅起嘴巴,挥舞着小拳头:“额娘讨厌,欺负儿臣。” 惠嫔飞他一记眼刀,“叫你读书就是欺负你了?你已经六岁了,正是启蒙的好时候,怎能荒废时间。” 提起读书胤禔就炸毛,“胤禔不要读书,胤禔要睡觉,睡觉!”圆润白嫩的小脸配上不服气的表情,显得有些虎头虎脑,接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黑色的眼珠雾蒙蒙地瞧着惠嫔。 “额娘不许儿臣睡觉,儿臣要告诉汗阿玛去。” 见大阿哥如此不求上进,惠嫔心中十分无力。 当年的她还只是个庶妃,没有资格抚育皇子,康熙便将刚出生的大阿哥送到了内务府大臣噶礼的府中抚养,直到去岁,她晋封惠嫔,这才将大阿哥接回宫中。 胤禔在噶礼府中时,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府中上下对大阿哥恭恭敬敬,每日早晚请安不说,还要什么给什么,生怕伺候不好这位小祖宗,惹皇上怪罪。 后因母子二人难得团聚,惠嫔对大阿哥亦处处纵容,便养成了胤禔这天不怕地不怕,贪玩爱闹的性子,活脱脱一个宫中小霸王。 胤禔过惯了自由无拘的生活,安分读书便成了一件天大的难事。 想起这些惠嫔就一肚子火,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胤褆的额头:“你!整天不是玩就是睡,再不好好读书,你汗阿玛就要彻底忘记你这个儿子了!” “你汗阿玛整日陪着太子,什么都顾不上,连额娘想见一面都难。”说着竟连眼圈儿都红了。 胤褆一见,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额娘。” “大阿哥,你是皇上的长子啊,虽说有太子在,但难保以后……” 惠嫔抹了抹眼泪,觉得这话不妥,改口道:“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额娘的指望都在你身上了,你可要好好给额娘争口气,不能被太子比下去。” 惠嫔语重心长说了许多,胤褆只记住了一个太子。 若不是因为太子,额娘就不会逼他读书,不会哭,更不会见不到汗阿玛。 他决定讨厌那个未曾一见的太子二弟,并在心里暗暗想,若是改日见到,定要给太子好看,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转眼除夕已至,在这一天,康熙给自己放了天假,举行了封笔仪式。因胤礽的身子才好,不宜累着冻着,康熙便将他拘在乾清宫的东暖阁里,哪也不许去。 有了前世的记忆,胤礽不似孩童那般爱凑热闹,他乐得清闲,准备自己用膳后就蒙头大睡。 怎知才用到一半,康熙竟撇下后宫一众,回来了。 胤礽瞬间没了胃口,康熙见状把人抱在怀里,”保成怎么不吃了?阿玛特意回来陪你过除夕,你不高兴吗?” “儿臣高兴。”胤礽强忍着别扭道,但那脸色实在看不出高兴在哪里。 康熙饮了些酒,身上带着寒气和酒气,胤礽吸了吸鼻子,竟有点想喝酒了。 康熙以为他是被自己拘着不许出去才摆脸色,也不恼,耐心地哄着人多吃点。 胤礽怎么也想不起来,前世有这一遭吗?胡思乱想之际,康熙已经拿着小银勺喂到他嘴边了。 “儿臣吃饱了。”胤礽将头一扭,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劝了两句仍是不吃,康熙无法,不再勉强,命人将东西撤走,打算好好哄哄儿子,谁知胤礽根本不给他机会,开口道:“汗阿玛,儿臣困了。” 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眼见时辰不早了,康熙点头:“那好,你睡,阿玛陪着你。” 胤礽听罢,忍不住多瞧了康熙两眼,把康熙看的直乐,点他的鼻尖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不认识阿玛了?” “儿臣可以自己睡觉,汗阿玛劳累了一天,也早些去歇息罢。” 就这样左请右请地将康熙给请出了东暖阁。 康熙站在门口,寒风一吹,只觉得心都凉透了。这除夕一过,保成就又长大一岁,竟和朕不亲近了。 康熙十八年,胤礽已经五岁,不再适宜长期居住乾清宫。康熙舍不得孩子,想多留两年,奈何时常有大臣上奏说此举不合规矩,请求将太子移居阿哥所。 胤礽何尝不想尽早搬离乾清宫,省着每日面对康熙,说不准什么时候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岂非给自己找麻烦。 康熙看着小家伙拧眉思索的模样,以为儿子也舍不得自己,心疼坏了,细细琢磨了两日,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法子。 故而一下早朝,就赶紧来东暖阁看儿子,还说要告诉胤礽一件事,他听了一定高兴。 康熙卖起关子,胤礽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 “汗阿玛,您要和儿臣说什么?” “保成知道奉慈殿吗?那里离朕的乾清宫不远,朕打算将奉慈殿改做毓庆宫,赐给你居住。” 哦,原来是这事。 胤礽并未觉得有什么惊喜可言,毕竟前世就是如此。 “但凭汗阿玛做主。”胤礽不咸不淡应了声。 康熙见状续道:“既然是赐给你居住,自然要好好修葺一番,总要个一年半载的,保成以为如何?” 言外之意:朕想了这个法子能留你在乾清宫继续住着,高不高兴? 康熙一脸期待。 胤礽:…… 呵呵,高兴才怪!魔/蝎/小/说/m/o/x/i/e/x/s/.c/o/m 2、第二章 给太子另修别宫的圣旨已下,再无转圜的余地,大臣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胤礽只好继续住在乾清宫,日日面对康熙。好在康熙政务繁忙,得空还要去各宫嫔妃处坐一坐,没太多时间管他。 因为有胤礽住在乾清宫,纵然康熙翻了牌子需要嫔妃侍寝,也都是他挪动去嫔妃寝殿,而不在乾清宫了。 每当这时最高兴的除了侍寝的嫔妃,就是胤礽了。 康熙留宿乾清宫时,十次得有八次要和胤礽同住,有这位汗阿玛在身边,胤礽怎能睡得踏实。 昨夜康熙宿在承乾宫,胤礽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清晨,西洋钟响了三声,唤醒了睡梦中的胤礽。一个小太监早已捧了胤礽要穿的衣裳,恭敬地跪在床榻前。 胤礽揉了把脸,翻身下床,看到日常伺候自己起居的乳母凌嬷嬷从外头进来。 凌嬷嬷见人醒了,忙上前:“殿下醒了?”接着吩咐那小太监,“还不快过来给太子殿下更衣。” 胤礽只能看到小太监的脑瓜顶,问道:“新来的?” “殿下,这是万岁爷亲自到内务府给您挑的哈哈珠子,一大早就过来了,奴婢还未来得及跟您说。”凌嬷嬷道。 哈哈珠子……怕不是何玉柱。 果不其然,就见小太监行了个大礼:“奴才何玉柱给太子殿下请安。” 前世的何玉柱对他足够忠心,今世应当也不会差。 胤礽‘嗯’了声,“起吧。” 何玉柱没比胤礽大几岁,但自小长在宫中,说话做事很是妥帖,能得皇上钦点来伺候太子殿下,算是他的造化。 他本以为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会忙的不可开交,没想到并非如此。除了伺候太子日常的生活起居,何玉柱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帮忙研墨了。 胤礽捏着几张纸,上面是康熙的字迹,那是康熙上朝前给他留下的功课,让他好好练字。 何玉柱在一旁研墨,看到小主子鬼画魂似的写了几个字,嘴角抽了抽。 “爷,您这样……皇上看了会不高兴的。” 胤礽冷淡的笑了笑,前世他总会贪恋康熙给他的一切,贪恋康熙的一句夸赞,一声鼓励,可他做的再出色,最后不还是烟消云散,下场凄惨。 还不如就这样事事做不好,让康熙尽早对他失望,废去他的太子之位来得好。 何玉柱哪里知道自家主子的想法,只盼着皇上不要恼了太子殿下才好。 康熙回来时,胤礽已经写完了几张纸,他拿给康熙看:“汗阿玛,您布置的功课儿臣都已完成了。” 小脸向上扬起,唇角一勾,俊俏又乖觉,萌的康熙心都快化了。 康熙用手指刮了刮胤礽的小脸:“朕的保成真厉害,一个早上就练……” 话未说完,康熙的眼神落在那字迹上,顿时止住了话头。 “保成,这就是你练的字?”康熙瞧着或大或小的鬼画符,笑容僵在脸上。 一旁的梁九功见了,想笑又不敢笑,瞧着皇上的神色,心里忍不住为太子殿下捏了把汗。 “是啊,都是儿臣亲手所写。”胤礽满脸天真,十分骄傲的说。 康熙听罢,脑子里嗡的一声,那点子想夸儿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汗阿玛,您留给儿臣的功课实在太多了,儿臣的手都写酸啦。”胤礽抱怨了声,说罢,还伸出小手甩了甩。 康熙:…… 臭小子,把好好的字写成这幅鬼样子,还好意思说手酸! 对于这对天家父子的相处,梁九功早已见怪不怪,何玉柱却快要吓懵了。眼前这位可是英明神武的圣上啊,就算贵为太子殿下,对待圣上也要恭敬有礼,怎能出言抱怨呢。 生怕太子惹了皇上不快,他作为太子的哈哈珠子,理当要替主子请罪领罚,当即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太子殿下不是有意的,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要罚,就罚奴才吧!” “你……” 胤礽气恼的瞪了何玉柱一眼,“没出息的东西!” 康熙:? 康熙静默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最后也没忍心把手里的鬼画符给撕了,而是反手放在书案上,又点点胤礽的额头,叹了口气。 “你啊。” 无奈中又透着道不尽的宠爱之情。 “就你金贵,才写了几个字手就酸了,过来给阿玛看看。”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 一听这话,别说何玉柱,连胤礽自己都愣住了。 前世就算康熙再如何宠他,在功课上也是十分严厉的,做的不好,少不了要挨顿训斥,若把人气的狠了,打手板也是有的。 今世怎么…… “保成?”见儿子站在原地不动,康熙道:“是被这糊涂奴才气着了?你若嫌这奴才蠢笨,朕再给你挑个好的。” 何玉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暗恨自己多嘴,只求皇上能留自己一命。 胤礽回过神来,“何玉柱是汗阿玛亲自挑的人,对待儿臣自然十分尽心。” 言外之意就是要把人留下,康熙自然也由着他。 让何玉柱退下去,胤礽刚挪步到康熙身边,手腕就被提溜了起来。 康熙的指腹在胤礽细瘦的手腕上揉了揉,眼中满是父亲对孩子的疼爱之情,“酸的厉害?” 胤礽的手腕不酸,心里却酸涩极了,他心绪复杂,一时难以自禁差点忍不住哭出来。 见胤礽不说话,康熙有些担心:“梁九功,去请太医。” “不用了。”胤礽忙道:“汗阿玛,儿臣只是写字写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康熙放下心,又问:“早膳用了多少?饿不饿?” 胤礽早膳吃的少,又写了半天字,这会真有些饿了,康熙便吩咐宫女端来了几样糕点和茶水。 胤礽才吃两口,就听承乾宫着人来禀,说是四阿哥哭闹不止,想请皇上去看看。 在胤礽的印象里,老四胤禛一直是个不苟言笑、疑心深重的冷面神,这会儿听闻他哭闹不止…… 胤礽想象了一下,差点没把口中的糕点喷出来,他喝了口茶把糕点咽下: “四弟为何哭闹,可是生病了?” “回太子殿下的话,四阿哥并未生病,至于为何哭闹……奴婢也不知晓。” “哦。” 梁九功觑着康熙的神色道:“四阿哥还小,许是刚离了生母还不大适应。” 闻此言,胤礽才想起,胤禛出生还不满半年,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屁孩呢。 胤禛的生母乌雅氏尚未封嫔封妃,没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故而胤禛一出生就被抱到了承乾宫,由佟佳贵妃养着。 想到前世老四虽成为了最后赢家,当了皇帝,但在幼时他其实也是自己的小跟班,整日的太子哥哥叫着,说到底是有几分真情意在的。 “汗阿玛快去吧,四弟还小,可别哭坏了身子。”毕竟那才是你未来真正的继承人。 康熙并没打算过去,他近日政务繁忙,很久没有和胤礽好好说话了,何况他昨夜才宿在承乾宫,这会儿又请他过去,心中已有几分不耐。 他不理会胤礽的话,斥责那宫女道:“四阿哥哭闹定然是饿了,乳母都是干什么吃的?” 康熙的语气里透漏着不满,宫女吓得连连请罪:“皇上恕罪,乳母已经喂过了,可四阿哥还是哭,贵妃娘娘实在无法,才叫奴婢请皇上过去的。” 胤礽想了想:“汗阿玛,儿臣想去看看四弟,不如儿臣随您一起去吧。” 有胤礽陪同,康熙自然是乐意的。 三月的紫禁城还有些寒凉,胤礽被康熙裹的严严实实,连喘气都费劲。 他心里忍不住默默吐槽:这么精细的养着,爷的身体不娇气才怪了。 到了承乾宫,刚进门就能听到四阿哥的哭声,胤礽心里一跳,暗道这小子哭的还挺有劲。 佟佳氏见到救星,眼眶红红的:“表哥,你终于来了。” “怎么回事?四阿哥为何一直哭。你怎么也哭了?”康熙见表妹如此,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朕这不是来了么。” 佟佳氏是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女,更是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后的嫡亲侄女,与康熙一同长大,实乃青梅竹马,情比金坚。 他二人之间没那些虚礼,一旁的胤礽道了声“佟佳母妃安。” 佟佳氏拂去眼泪,对胤礽施了半礼,温温柔柔道:“太子殿下也来了,殿下身子可好?” “保成很好,听闻四阿哥哭闹,嚷着要来看看。”康熙道。 胤礽好奇老四哭闹时的表情,急着想去看看,哪有闲工夫听他们在这说话,他将小手从康熙的掌心里抽出来,跑到了里间去看胤禛。 五个月的小奶娃被乳母抱在怀里哄,胤礽踮起脚也看不着,急道:“快把孤的四弟放下来。” 乳母连忙称是,小心翼翼的将四阿哥放在摇篮里,即便这样,胤礽也需要踩着小木凳才能看见。 小胤禛哭的眼眶红肿,脸蛋通红,胤礽看着莫名有几分揪心,却还是恶作剧的想:哼哼老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虽是这样想着,却不经意伸出手去轻拍:“再哭,再哭眼睛就哭瞎了!” 不知是不是受幼时身体的影响,他越发的孩子气起来。 前世老四登基后,虽然没有将他从咸安宫里放出来,但对他也颇为照顾,算是念着兄弟之情了。 如今他重生归来,看到又小又软的小胤禛,不禁心生动容,忍不住趴在摇篮边,轻声道:“老四……四弟,我是二哥。” 小胤禛寻着声音的来源转过脑袋,竟渐渐止住了哭声。一双小手往上抓,嘴里一边抽噎着,一边啊啊啊地叫,像是在回应他。 胤礽一把抓住了小胤禛的手,不知怎地,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真没想到,咱们兄弟竟还有相见的一天。” 小胤禛哪里能听懂他说的话,只会咿咿吖吖的哼唧。 康熙和佟佳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胤礽踩着小木凳,半个身子都快撅进四阿哥的摇篮里了。 佟佳氏惊呼一声:“太子别动,小心……” “保成,小心摔着。” 话音未落,康熙已经快步过去,一把将人捞回自己怀里了。 佟佳氏一噎,默默将后面那句“小心压着四阿哥”给收了回去。魔/蝎/小/说/m/o/x/i/e/x/s/.c/o/m 3、第三章 佟佳氏没想到,太子一来比什么都奏效,四阿哥不仅止住了哭声,还在逗弄下咯咯笑了起来。 康熙见四阿哥不哭了,一刻也不愿多待,抱着太子就回去了。 老祖宗都讲究抱子不抱孙,但在康熙这完全不当一回事,恨不得连上朝都抱着太子去。 佟佳氏看着还在‘啊啊啊’叫着找哥哥的四阿哥,悠悠叹了口气,她的小四没人疼,她自己疼。 一路被抱回乾清宫,胤礽深觉无语。说好看望四弟,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就回来了? 康熙看出儿子的怨念,笑着道:“左右小四不哭不闹了,你也到了该午睡的时辰,难不成保成想在承乾宫午睡?” 自从出过天花后,胤礽的身子就比同龄的孩子弱些,太医叫好生将养几年,康熙心里一直惦记着,每日叫御膳房顿了膳食来吃不说,还会看着他午睡,养精神。 胤礽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一说起来,还真有些困了。 见胤礽打起哈欠,康熙不再多说,吩咐宫人点上安神香,也合衣躺在一旁。 胤礽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分不清自己到底年岁几何,一会儿是幼年时的无上荣宠,一会儿是青年时的意气风发,一会儿又是圈禁咸安宫的势穷力竭。 “保成,保成……” 听到胤礽的呓语,康熙很快醒了,见儿子似是陷在梦中,轻轻推了推。 “保成醒醒。” 胤礽睁开眼,入眼就是康熙略显焦急的脸,和梦中那个斥责他“生而克母”的嫌恶模样截然不同。 他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悲凉,让康熙感到痛苦又陌生,似是怕惊着他,轻声问:“保成可是做噩梦了?” 胤礽嗓子干的难受,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儿臣梦到汗阿玛不要我了。” “怎么会。”康熙抹了一把胤礽额头上的汗:“你是朕最宠爱的儿子,是大清的皇太子,朕不要谁也不会不要你。” 是吗。 胤礽掩住眼底的情绪,想为自己讨几分清闲,“儿臣睡得头疼,下午可以不做功课了么。” “那怎么行,功课还是要做的,朕亲自教你。”说罢,一边给胤礽揉太阳穴,一边吩咐梁九功去传太医。 太医很快来了,号过脉后说太子殿下并无大碍,只是没有睡好,下午不易再饮茶,晚上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太医的话音才落,康熙就把胤礽手里的茶盏给拿走了。那是胤礽最喜欢的碧螺春,头脑昏沉时都是用它来醒神。 这会儿不让喝了,又闹起了脾气,说什么也不肯读书和练字了。 康熙端着一碗鹿奶,耐心哄着:“你还小,本就不易饮茶,想喝就喝这个。” 胤礽身子小,灵魂可不小了,让他喝小娃娃才会喝的鹿奶,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愤愤道:“您还不如让儿臣喝杯清水!” 康熙眉梢一挑:“都没听到吗?太子爷想喝清水,还不速速端上来?” 不等梁九功动弹,何玉柱就连忙倒了一杯过来:“爷,您要的清水。” 见状,胤礽气的咬牙,暗道这狗奴才怎么不如前世机灵了? “罚你头上顶着这碗清水,给孤滚出去面壁!” 何玉柱不知自己是哪里惹了主子不快,不敢多言,忙不铁的滚去面壁了,逗得康熙哈哈大笑。 “太子爷好强的威势。” 胤礽气恼的哼了声,拿起狼毫笔故意乱写了几个字,“儿臣的字练完了,汗阿玛瞧瞧可还满意?” 知道他在赌气,康熙也不恼,认真评价了一番:“笔锋不错,却过于潦草。” “你作为一国储君,字不仅要写的有气势,还要叫人看得懂,如你这般潦草,以后批折子,只怕大臣们见了会一头雾水,怨声载道。” 没想到康熙竟会对他说这些,胤礽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不过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康熙可谓尽心尽力,的确是把他当成自己的继承人去培养的。 看出胤礽在溜号,康熙只好亲自动手:“你先前说写字多了手腕疼,是你握笔的姿势不对,来,朕教你写。” 不等胤礽反应,就被康熙一把抱进怀里坐着,自己的小手也被康熙宽厚的大手包裹住,拿着狼毫笔一点一横一撇一捺的教他练字。 梁九功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画面温馨又和谐,甚少有天家父子能有这般感情,万岁爷对太子殿下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就这样练了半个多时辰,康熙不嫌累,胤礽却实在受不了了。 他的字向来是兄弟当中数一数二的,前世康熙就曾夸赞他的字行云流水,挥毫劲挺,现在不好好写也是为了让康熙对他失望,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成了康熙培养父子感情的乐趣。 看来写不好,康熙是不会罢休了。 “汗阿玛,握笔姿势和下笔走势儿臣都已记住了,让儿臣自己写罢。” “练字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朕……” “儿臣真的会了,不信您瞧。” 胤礽推开康熙的大手,自己拿着狼毫挥笔写下一个“礽”字。 “如何?” 康熙一看登时惊住,而后仰天大笑,“哈哈哈,保成不愧是朕的儿子,果然天资聪颖,一点就透!你们都来瞧瞧,朕只教了这半个时辰,太子的字就已如此气势如虹,挥洒自如。” 殿里的宫女太监全都听话上前,有幸观赏到太子殿下的字迹,纷纷随着皇上一起夸赞太子殿下是人中龙凤,悟性惊人。 康熙自豪极了,看着胤礽越发喜爱,吩咐道:“梁九功,去取朕的‘白潢恭进天子万年笔’来。” 梁九功急忙去取,心中心惊不已,那可是御用之物啊,难不成皇上想将其赏给太子殿下? 梁九功的猜测果然不错,康熙拿起白潢恭进天子万年笔道:“保成,今日朕将此物赐给你,喜不喜欢?” “汗阿玛,这太贵重了,儿臣受不起。”说罢跪了下去。 “你是朕的太子,这世上有什么是你受不起的?”康熙亲手将人扶起来,“朕不是说过了,私下免了你的礼,太子殿下,还不接赏?” 康熙笑呵呵地逗他,胤礽拿着那御用之笔,只觉得有千斤重。 前世他得以监国理政,曾好奇偷偷用过这只笔批折子,被康熙知道后狠狠训斥了一顿,说他有不臣之心。 今世却只因他写出了令人满意的字,就得以赏赐,还真是讽刺啊。 胤礽本以为自己写得一手好字,得了赏赐,这事儿就过去了,谁知道翌日早朝,康熙竟然拿着他写的字帖给大臣们传阅。 皇帝炫耀儿子,大臣们哪有不捧的道理,纷纷将肚子里那点夸赞之词都用到了太子身上。 康熙听着很是受用,还顺便自夸了一番,说自己教的好,大臣们连连称是。 “啧。” 胤礽得知此事,无奈笑了笑,只怕自己今后的日子是不会清净了。 果不其然,早朝一过,梁九功就领着翰林院的几位大臣来了。 “太子殿下,三位大人是受皇上的旨意,来给殿下授课讲学的。” 胤礽定睛一瞧,三人分别是汤斌,熊赐履和李光地。 前世也是这三位老师为他开蒙,故而他心中并未感到意外。 “臣等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金安。” 胤礽敛了心神,正色道:“起吧。” “谢太子殿下。”三人齐声道。 胤礽端坐在椅上,道了声起后就翻书自己看了起来,三人起身互看一眼,都得没琢磨出太子的意思。 只是都暗自心想,从前只以为太子不过五岁小童,又身娇体贵,是个骄矜的瓷娃娃,没想到方才不经意的对视,眸中之势竟如此威严。 胤礽不说话,三位大人拿不准他是何意,便安静的立在一旁等着,眼神时不时交汇一瞬,时不时偷瞄太子一下。 胤礽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那三道视线。 “诸位大人看孤作甚?”声音稚嫩却威严不减。 窥伺储君,可是大罪。 三人一顿,齐齐跪下请罪:“臣等失礼,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胤礽搁下手中的书,抬眸看了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了句:“罢了,都起来吧。” 三人起身,才发觉背后已经冷汗直流,都说天子威重,太子也不遑多让啊。 “既然汗阿玛让几位老师给孤启蒙,教孤读书,你们只管尽心教,孤也定然用心学,不会辜负了汗阿玛厚望和师傅们的教诲。” 适才威严万分,这会儿又谦卑求教,三人心惊于太子殿下的七窍玲珑心,哪还敢小瞧。 “请太子殿下放心,臣等定尽心竭力,不负皇上所托和太子所望。” 表完忠心,三人分工明确,一个诵读,一个讲解,一个发问,开始给太子授课。 小半天学下来,胤礽倒没觉得累,这些前世都已学过,且都学的不赖,听一遍就都想起来了,是以能背能解,对答如流。 有了康熙教他写字的前因,胤礽不愿再玩儿藏拙了那一套了。却不知三位大人见状暗暗心惊,太子如此聪慧好学,难怪万岁爷会这般宠爱,只是这也太聪慧了些,慧极必伤,这…… 胤礽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但又被三人盯着看,心中不免烦闷。 “好了,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吧,三位师傅辛苦,都回去罢。”说完不再理会,跳下椅子率先出门去了。 何玉柱连忙跟上:“爷,咱们去哪儿啊?” “孤端坐了一天,身子都僵了,随便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胤礽哪儿也没去,就在乾清宫里转悠了两圈,走着走着,看到惠嫔从西暖阁出来,一脸笑意盈盈,看上去心情不错。 胤礽挑起眉,难怪康熙没来东暖阁看他,原来是有佳人作陪啊。 不过看到惠嫔,不免想起前世那个事事和他对着干,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好大哥”胤褆来。 “哼。”胤礽想起那副面孔就来气,瞬间没了遛弯的心思。 惠嫔自然也看到了胤礽,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过来见礼,就看他面色一沉,转身走了。 惠嫔:…… 她咬着银牙,强自镇定一番,吩咐身边的宫女:“去阿哥所把大阿哥接回来。” 大阿哥胤褆以为额娘又给他准备好吃的,高高兴兴回了延禧宫,还没等请安,就被拉着教考起功课来。 考完了功课,又是一阵子闲言碎语,把胤褆说的愈发烦躁。 ”太子太子太子,儿臣每回来请安,你说的最多的就是太子,您何时也关心一下儿臣,问问儿臣在阿哥所过得好不好,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 胤褆攥着小拳头,眼眶通红。 他虽是皇上的长子,如今也不过七岁,正是需要亲人关爱的时候。汗阿玛心里只有太子,忽视他也就罢了,连额娘张口闭口都是太子,他早已听的烦了。 ”大阿哥,你说这话是诛额娘的心啊!额娘怎么会不关心你,可是只有额娘的关心又有什么用,讨你汗阿玛欢心才是你该做的,额娘都是为了你好,你明不明白?” 胤褆本想争辩一番,但看惠嫔哭起来,又心软了。 “额娘别哭,儿子知道了,儿子一定用功读书,讨汗阿玛欢心。” “好,这才是额娘的好儿子,皇上已经几日不曾去阿哥所看你,明日你便以思念汗阿玛为由,去乾清宫请安,皇上一定高兴。” “是,儿子明日一早便去。” * 胤礽并不知晓发生在延禧宫里的小插曲,也不知道原来从这时候开始,大阿哥就被惠嫔洗脑,“记恨”上他了。 惠嫔走后,康熙果然过来了,还带着一份马蹄糕。 “这是惠嫔亲手做的,朕念着你爱吃,特拿来给你尝尝。” 小瓷碟上规规矩矩摆着六块马蹄糕,胤礽看都不看一眼,将头一扭:“不吃。” 康熙一见就知道儿子又恼了,笑着把人拉到怀里,用玉扳指磨蹭了一下他的小脸。 “谁又惹到我们太子爷了?嗯?”见人不答,指着何玉柱:“何玉柱,你说。” “这……”何玉柱连忙跪到地上,心想没谁惹小主子不高兴啊。 仔细斟酌了一番,才试探着道:“回皇上的话,适才殿下带着奴才遛弯儿,在西暖阁前见到了……” 他顿了顿,见太子没有打断,这才放心大胆的往下说:“殿下见到了惠嫔娘娘,惠嫔娘娘也看到了殿下,可娘娘却只当没看见太子殿下,转身就走了。” 康熙听罢蹙眉,“惠嫔竟如此不懂规矩。” 何玉柱将脸埋在地上,心里紧张极了。 再怎么说,惠嫔也是大阿哥的亲额娘,他这一番话,可是把人给得罪了。况并非是惠嫔没理太子,而是太子没有理会惠嫔。 可太子殿下是他的主子,主子的心意就是奴才的心意,他自然要和主子一条心的。 胤礽靠在康熙的怀里,神游太虚,压根没注意何玉柱说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索性就由着何玉柱胡说。 反正他的确是因为看到惠嫔想起了胤褆才生气的。 康熙当了真,似乎还挺生气,吩咐梁九功去延禧宫传口谕——“惠嫔对上不敬,罚禁足一个月,无事不许再来乾清宫。” 正可谓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来,惠嫔听到旨意只觉得天都塌了。 “额娘,什么对上不敬,你今日去乾清宫做了什么,竟惹恼了汗阿玛?” “额娘没有,额娘在皇上面前向来小心谨慎,怎会……对,太子,一定是太子!”惠嫔想起看到太子时的情形,“太子视本宫如无物,没想到背后竟怂恿皇上处罚本宫,大阿哥,额娘冤枉啊!“ 胤褆听罢怒极,“明日儿子就去乾清宫找太子算账,为额娘求情。” “不,不能去……不知太子使了什么手段,这会儿皇上定在气头上,万一迁怒于你可怎么好?” 惠嫔难得脑子清醒,嘱咐胤褆:“这几日你安心待在阿哥所,不要招惹是非,等过几日皇上气消了,你再去请安。” 夜里,胤褆因着惠嫔莫名被禁足的事怎么也睡不着,坐起身来愤愤捶床:“胤礽,给爷等着!” 胤礽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些痒。 睡着后,他梦见自己被一只大狗追着咬,气的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睡在一旁,毫无防备的康熙猛然闷哼一声—— 梁九功隔着帘子问:“皇上您怎么了?” 康熙死死捂住龙|根,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魔/蝎/小/说/m/o/x/i/e/x/s/.c/o/m 4、第四章 翌日,康熙已经上朝回来了,胤礽刚从床上爬起来,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没有睡好。 “怎么困成这样,可是昨日的功课太多累着了?”康熙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问。 “嗯……儿臣梦到自己被恶犬追着咬,一直跑一直跑,真是累极了。” 原来如此,康熙刚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就听胤礽又道:“不过儿臣在梦里狠狠踹了那恶犬一脚,也算出气了。” 康熙:……原来他挨那一脚竟是这个缘故。 他默默低头瞄了一眼被儿子狠踹一脚的“恶犬”部位,心有余悸地吸了口凉气。 见胤礽实在没什么精神,康熙有些担心。 近几个月胤礽常有梦魇之状,不知是不是体弱的缘故,康熙放心不下,暂时免了胤礽上午的课业,传了太医院院使孙之鼎过来请脉。 胤礽的平安脉向来由太医院的李青山负责,是每日都请的,李青山回回都说太子的脉象无虞,但见胤礽这般,康熙怀疑是那李青山不尽心,故而这次特地传了孙之鼎。 “微臣孙之鼎叩见皇上,叩见太子殿下。” “孙爱卿免礼,太子夜里总睡不安稳,常有梦魇之状,你过来给太子请脉,且看是因何故。” “遵旨。” 孙之鼎依命上前,手往胤礽的脉上一搭,没一会儿便道出:“太子殿下思虑慎重,郁结于心,夜里才会睡不安稳,臣回去给太子配副药,每日睡前煎了服下,不出几日便会好转。不过……恕微臣多嘴,今后还望太子殿下能放宽心肠,切莫再因事伤怀。” “思虑慎重,郁结于心?”康熙眉心蹙起,威严的脸上逐渐浮现怒色,“为何李青山不曾禀告于朕,还说太子脉象无虞?!” “汗阿玛。” 孙之鼎前来请脉,胤礽便知瞒不住,直言道:“汗阿玛别恼,是儿臣不许他说的。” 见康熙神色越发气愤,胤礽有些心虚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儿臣也是怕您担心……” 实则是不知若被康熙知道了,该如何向他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想起前世的种种遭遇就伤心吧?这回好了,露馅了,只怕也要害得李青山遭殃。 “呵,太子长大了,能耐了。”一句不轻不重的怕他担心就想将事揭过? 康熙简直要被胤礽给气笑了,直接下令:“太医林青山玩忽职守,欺君罔上,拖到安静地方乱棍打死。”接着看向孙之鼎,“以后给太子请脉的事,全权由你负责,若再出了差错,你项上人头不保!” 孙之鼎不敢多发一言,连忙叩头:“微臣遵旨,微臣一定尽心竭力!” 待孙之鼎退下后,胤礽欲要溜走,被康熙一把薅了回来。 “知道自己错了,还敢跑?” “……儿臣不敢。” 在其他人看来,他不过五岁之龄,能有什么糟心事让自己郁结于心?想要说的通还真是难办啊。 胤礽低着头,努力思索该如何应付康熙。 他以为康熙会穷追不舍的追问因由,亦或是不由分说的训斥他一顿,却没成想自己的身子一紧,竟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胤礽不适的挣扎了下,发现挣不开。 “汗阿玛?” “保成。”康熙的声音很轻,似怕惊扰了他一般:“过几日便是五月初三,是你额娘的祭日,阿玛知道你不好受……” 提到赫舍里,胤礽瞬间就红了眼眶,只是他没想到,康熙竟将他郁结于心之事联想至此,倒是省了他再找理由。 “汗阿玛,儿臣没事,只是……不知可否让儿臣亲自祭拜额娘。” 重生回来这么久,他总不敢去想赫舍里,前世康熙说他“生而克母”,这四个字一直是他的心病,就怕额娘也会如此想,会怪他。 “自然,从前不让你去是因你还小,怕冲撞了,如今你已五岁,想来无事,朕会陪你一起。” “好。”胤礽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康熙抱了胤礽好一会儿,才从伤怀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不等说话,就见慈宁宫着人来报,说太皇太后惦念太子,想见一见。 原来是太皇太后听说了皇上处置了太医李青山,以为太子的身子又有不妥,便着人来问问。 胤礽重生回来后,只在大年初一那天去给太皇太后拜年请过安,其余时间都被康熙以体弱为由,拘在乾清宫。最近又被安排了功课,没得空往慈宁宫去。 眼下康熙还有不少折子要批,实在走不开,胤礽道:“政务要紧,儿臣自己去就是了。” “也好。” 胤礽踏出乾清宫,发现梁九功也跟来了。 梁九功讪笑着:“万岁爷不放心殿下一个人,让奴才跟着一道去。” 胤礽回身看了看,除了何玉柱和其余四个近身伺候的太监,光是保护他的侍卫就有不下二十余人,打眼一瞧,那阵仗比康熙出门还夸张。 他自己看了都啧啧摇头,何况别人。也不知道在这皇宫大内,康熙有什么不放心的。 到了慈宁宫,没想到除了尚在禁足的惠嫔,其余宫妃都在。 胤礽上前,行了个大礼,“保成给乌库妈妈请安,乌库妈妈万福金安。” “好好好,保成快起来。” 太皇太后慈爱地笑着,见胤礽好端端的,放下心来,让苏麻喇姑将人扶起来。 胤礽起身后扫了一眼,微微躬身又道:“给各位娘娘请安。” 在场的几位嫔妃,除了佟佳贵妃和荣嫔马佳氏,可没谁受得起太子见礼,纷纷偏过身子,不敢受这一礼不说,她们还要给太子行礼问安。 荣嫔笑着上前,“太子近来可好?三阿哥可天天念着你呢。” 荣嫔是三阿哥胤祉的额娘,端庄温和,是个很好的人。 从前,赫舍里氏生下胤礽就撒手人寰,康熙悲痛欲绝,无心照料胤礽,便将胤礽交给荣嫔照顾了一段时日,胤礽感念荣嫔的照拂,故而与她向来亲厚,对三阿哥也和其他兄弟不同些。 今日荣嫔本将三阿哥带来,一同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只是没想到各宫都来了。荣嫔怕三阿哥吵闹,便先命人将三阿哥送回了阿哥所。 胤礽道:“劳荣额娘惦记,孤一切都好,待过几日就去看三弟。” “诶!好。” 二人亲热的说着话,活像亲母子似的,不知羡煞后宫多少人。 太皇太后想单独和胤礽说说话,不多时,便让众人各自回宫去了。待人都走了,胤礽忙快步上前,“乌库妈妈,保成可想你啦。” 说着,小脑瓜扎进太皇太后怀里,别提多招人疼了。 太皇太后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混小子,想我了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还得哀家派人请你才知道过来。” “这可怨不得保成呀。”胤礽抬起头,怨念道:“都怪汗阿玛给保成找了几位老师,每日都有做不完的课业,害得保成累极了,都没有时间来陪乌库妈妈聊天用膳了。” 稚嫩的小脸皱着眉,细数着康熙的不道德,听的太皇太后哭笑不得。 “你汗阿玛是为你好,可不能辜负他对你的一番苦心。不过…若实在累了,便到哀家这里还来躲懒,有哀家护着你,晾皇帝也不敢说什么。” “嘿嘿,好!多谢乌库妈妈。” 有了太皇太后这句话,胤礽如同多了一张“护身符”,以后但凡康熙逼他做不喜欢的事,他就躲到这里来。 胤礽好不容易来慈宁宫一回,太皇太后留他用午膳,他自然乐意。 康熙还在看折子,正是一份大臣参内务府总管因公营私的折子,康熙即刻拟旨将人下了大狱。如此一来,内务府总管一职便空缺了出来。 康熙思虑一番,忽然问:“什么时辰了?” 梁九功:“万岁,已经午时了,该用膳了。” “保成呢?怎么只你回来了。” “太皇太后留殿下用午膳,命奴才回来告知万岁,若万岁得空,也可过去。” 言毕,康熙想到以后胤礽会搬出乾清宫,心里是一万个放心不下,随即落了笔,命凌普出任内务府总管一职。 宫中的一切用度、用人,皆由内务府掌管,那凌普的内人正是胤礽的乳母凌麽麽,而凌麽麽又向来疼爱胤礽。 梁九功何尝不明白康熙的用意,忍不住道:“万岁对太子殿下真是煞费苦心。” 康熙笑起来,有些想儿子了。 “保成不回来,朕便只好去老祖宗那蹭顿午膳。”顺便接保成回来。 此刻胤礽正陪着太皇太后下棋,不多时就听见一声声的“参见皇上”传进来。 他落下一子,太皇太后笑呵呵地:“棋差一招,保成,你要输喽。” 胤礽一愣,再看一眼棋盘,急忙道:“不算不算,不走这里,我重新……” “哈哈哈,保成,悔棋并非君子所为。” “儿臣还小呢,算哪门子的君子。” 康熙一来,就把胤礽抱到了怀里,指着他走的那步棋,笑着摇头:“怎么就走到这了呢。” “哼。”不等胤礽说话,太皇太后便道:“还不是你这个汗阿玛让我们的保成分了心。” “哦?”康熙抬起眉梢,“难不成保成也想阿玛了?”说着话,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胤礽撇撇嘴,一挥手把棋局毁了。 “保成饿了,不下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5、第五章 父子俩在慈宁宫用过膳,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话,才回乾清宫去。 午睡了片刻,康熙又开始处理政务,胤礽不情不愿地在一旁陪着。皇子大多在上午读书,下午练习骑射,但康熙总以他年龄还小为由,不许他去。 如今长成的皇子中,也就大阿哥胤禔能日日泡在校场了。 “保清也是满六岁才开始练习骑射的,你如今才五岁,不急。”康熙一边朱批,一边同儿子说话。 “儿臣这不是想早早强身健体么。”胤礽百无聊赖地翻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康熙闻言乐了,“朕每日清晨都会扎马步,最能强身健体,锻炼意志,不如你陪着朕一起。” “不要。”胤礽一听,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扎马步无聊的要死,还要起早,他才不要受那个罪。 康熙颇为遗憾的“诶”了声,“那朕也无法了。” “哼。”胤礽背过身去,盯着停在窗边的鸟儿,忽然说:“儿臣想出宫走走。” “出宫?”康熙抬起头,看着儿子的后脑勺,“不准。” 胤礽随手抓起手边的一本书,用力掷了出去,惊走了那鸟儿。康熙使了个眼色,梁九功连忙小跑着去捡书,捡回来陪笑道:“殿下真是好臂力。” 胤礽理也不理,起身走了出去,连一声告退都没说。 梁九功将书摆放好,低着头不敢看康熙的脸色。 “梁九功,你是不是觉得朕太过纵容太子了。” “……奴才不敢。” “朕的确娇纵了他。”康熙又拿一本折子来看,续道:“可朕就是喜欢保成和朕耍小性子。” 除了保成,这世上再无人敢同他这般。康熙莫名享受这种感觉,这各朝各代的天家父子,有几个能做到如此? “太子殿下率性而为,正是因为心里头亲近万岁爷啊。”知道康熙并未因此责怪,梁九功放下心来。 康熙听罢很是受用,从身上扯下一枚玉佩,“行了,别在这杵着了,朕还有折子要看,你拿着这个,替朕哄太子高兴。” 那孩子气性大,康熙虽然喜欢保成和他耍脾气,但也不能叫他气坏了身子。 “嗻。”梁九功小心翼翼地拿着玉佩,匆匆去了。 * 到了夜里,西暖阁。 敬事房太监捧着各宫的绿头牌来请康熙翻牌子,康熙想着有日子没去看过宜嫔了,道:“就翊坤宫吧。” “嗻,奴才这就去传旨,好叫宜嫔娘娘提前准备着。” 敬事房太监正要退下,康熙忽然道:“罢了,今夜朕宿在乾清宫,不去宜嫔那了。” “这,皇上……” “没听皇上说么,还不快退下!”梁九功给了那太监一个眼神,那太监不敢再说,连忙退了出去。 “梁九功。” “奴才在。” “你说保成收下了朕的玉佩,面上却不见高兴?” 梁九功将身子躬的更低,“……是,奴才无能,不能哄太子殿下高兴。” 康熙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心想:朕的保成,还得朕亲自哄才行。 下午,他批完折子后见了几个大臣,晚膳时候又被承乾宫请去用膳,一直没得空去看胤礽,眼见到了安寝的时辰,再不去哄哄,只怕那孩子要气到明早。 “去东暖阁。” 胤礽方才亲眼看到敬事房太监唉声叹气的走了,就知道康熙今日又得留宿乾清宫了,没准会来东暖阁和他同睡,便将一直把玩的玉佩放在了书案上,显出毫不在意的模样。 康熙过来时,一眼看到了孤零零躺在书案上的玉佩,拿在手里,还有余温,唇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 胤礽躺在床上打滚,见了人也不起身问安,只道:“这么晚了,汗阿玛怎么得空过来了?” “朕来看看你,顺便……”康熙走过去,把滚到床里的人捞进怀里搂着,“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朕今晚就宿在你这。”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胤礽一阵恶寒。 “别说这小小的东暖阁,整个天下都是汗阿玛的,汗阿玛想宿在哪里都可以。”他哪有资格说嫌弃。 胤礽难得“拍马屁”,康熙听得很是开怀。 旋即,他将手里的玉佩举到胤礽眼前,“朕送你的玉佩,不喜欢?” 说不喜欢吧,实在是违心,说喜欢吧,又有点说不出口。 胤礽犹豫了半天,刚要回答,便听康熙又道:“也罢,既然保成不喜欢这玉佩,那朕就收回了。” “啊?不行!” 对胤礽来说,这枚玉佩相当于出宫通行令,有了它,还怕以后没有出宫的机会么?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收回去啊。 “汗阿玛金口玉言,既然送给了儿臣,哪有收回的道理?”说罢从康熙手里夺了回来。 康熙由着他抢,见状还是忍不住笑,“一枚玉佩而已,宫里多的是,你若喜欢,朕明日命内务府都送到你这里来。” 提起内务府,胤礽想起康熙提拔凌普的事。 前世,凌普成为内务府总管后,心里很是惦记他,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先用,以至于他的用例越发夸张,一贯高过太皇太后和康熙。而对于此事康熙也是知情的,可却从未说过什么,他便以为一切都是康熙默许的,亦未曾有过收敛。 只是没想到后来,康熙初废他时,说他穷奢极欲,恣取国帑…… 胤礽闭了闭眼,心里有些不痛快,想让康熙收回成命,但朝令夕改是皇帝大忌,康熙绝不会应允。 好在自己有了前世记忆,定然不会如前世那般奢侈成性,以后再找机会敲打敲打凌普,想来不会重走旧路。 见儿子半晌不说话,康熙问:“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胤礽回过神来,打了哈欠,“儿臣困了。” 本以为康熙听到这话就会让他睡觉了,谁知下一刻就听康熙问:“可喝过药了?” 胤礽一顿,“喝…过了。” 康熙半点不信,扫了一眼凌嬷嬷:“太子的药呢。” “回皇上的话,药已经煎好了,正在小厨房温着呢,奴婢这就去拿。”凌嬷嬷说完得了康熙的示意,赶忙去将药端了过来。 大半碗黑乎乎的苦药,胤礽一见,便苦了一张脸。 康熙亲自端着放到他嘴边,“来,朕喂你喝。” 胤礽一下扭过身子,将脸埋在康熙胸前,瓮声瓮气的说:“药太苦了,儿臣不想喝。” 白日里还同自己耍脾气的人,这会儿又是如此的亲近他,康熙心里别提多喜爱了,恨不得宝贝儿子说什么都答应。 可是不喝药,保成的梦魇之症就不会好。 “保成乖,把药喝了才能睡得安稳。”康熙温声哄着。 “不要。”胤礽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康熙,“汗阿玛,儿臣保证不会再梦魇了,这药就别喝了吧。” “求求您啦~” 康熙看着那碗苦药都忍不住皱眉,见胤礽这般更心软的不行,差点扛不住就要点头了,怎知这时凌嬷嬷又端着东西进来。 “殿下,奴婢拿了蜜饯来,您喝了药,吃一颗就不苦了。” 康熙瞬间“清醒”过来,“不错,吃一颗蜜饯就不苦了,快趁热把药喝了,凉了会失了药性。” 胤礽:…… 他幽怨的瞪了一眼凌嬷嬷,多事!多嘴! 他来了倔劲,偏就不喝,康熙也拿他无法。儿子才朝自己撒过娇,哪里还忍心强迫他喝药?只能把人哄高兴了,自愿喝才行。 想了想,康熙叹口气道:“真是不让朕省心,也罢也罢,你乖乖将药喝了,朕明日带你出宫。” “真的?”一听出宫,胤礽的眼睛都亮了。 “你方才不是还说朕金口玉言?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胤礽自然知道康熙不会骗他,高兴地点头,“好!儿臣这就把药喝了。”一鼓作气将药喝下了肚。 看着儿子的小脸被苦的皱成一团,康熙连忙喂他一颗蜜饯,又揉揉他的脑袋瓜。 “明日出宫哦。” “出宫。” 将蜜饯吃了,漱过口,又得了康熙的保证,胤礽终于可以安心睡了。 父子俩同睡一床时,向来是胤礽躺在里面,除了梦魇的时候,都能一觉睡到天亮。他不折腾,康熙便也能睡得安稳。 可今夜,许是睡前喝了一碗药的缘故,胤礽被尿意憋醒了。不想扰了康熙好眠,他连梁九功都没叫,想自己爬下床去。 殿里留了两盏烛火,隐隐的有些光亮,胤礽小心翼翼站起来,考虑从康熙身上跨过去的可能性。 谁知这时康熙的手往里搭了过来,摸了个空,一下猛然惊醒,“保成!” 胤礽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就地解决了,“汗…汗阿玛,您怎么醒了?” 康熙睁眼就见儿子站在自己腰间的位置,想起上次被踹一事,那处似乎还隐隐作痛,一下坐了起来,“保成你这是……” “皇上,殿下,没事吧?”梁九功听到动静瞌睡都吓没了,生怕皇上和太子出了什么状况,赶忙问。 康熙:“可是又梦魇了?” “没有,是…儿臣想小解。”胤礽有些懊恼的说。 原来如此,康熙听罢瞬间乐了,“你啊。”接着吩咐梁九功:“去拿夜壶来,伺候太子小解。” 重新躺回床上时,康熙把宝贝儿子搂到了自己的被窝里,“再想起夜就叫人,烛火那么暗摔着可怎么好。” “……唔,儿子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将儿臣二字变成了儿子,康熙心里一软,把人搂的更紧了。 “朕不怕你扰朕清梦,朕是你阿玛。”魔/蝎/小/说/m/o/x/i/e/x/s/.c/o/m 6、第六章 翌日一早,康熙净了面准备去上朝,临走前看到胤礽已经醒了,正躺在被窝里愣神,没有起来的意思。 “醒醒神就赶紧起来,等朕下朝回来一起用膳,便带你出宫玩去。” 胤礽“嗯”了声,从被子里伸出手摆了摆,“儿子这就起了,汗阿玛快去上朝吧,快去快去。” 这是急着撵他走?康熙暗道这小没良心的,上前掀开被子,一巴掌拍在胤礽屁|股蛋上,“啪 的一声——太监宫女跪在一旁,把头埋的更低了。 胤礽的小脸登时红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气恼地将被子盖过头顶,看的康熙哈哈大笑,“朕去上朝了。” 待人走了,胤礽才露出脑袋,握紧小拳头狠狠锤了两下康熙的玉枕。 何玉柱捧了衣裳过来,胤礽一看那杏黄色,还没松开的拳头又敲在了何玉柱头上:“糊涂东西,孤今日要出宫,换身常服来。” 何玉柱连忙去找太子的常服,太子的衣物向来由内务府送过来,吉服、衮服一大堆,常服自然也不少,只是很少会穿。 何玉柱捧来三件不同颜色的常服,胤礽用指尖点了点,“就它吧。” 将雪青色长袍往身上一穿,胤礽问:“怎么样?” 何玉柱道:“太子殿下天人之姿,又生的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康熙下朝回来的时候,胤礽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儿子一身常服站在那里,像个世家小公子,把人捞在怀里搂了搂,以示喜爱之情。 胤礽嫌他戴的朝珠硌人,两手推拒着:“汗阿玛快去换身衣裳罢,儿子等你等的都饿了。” 待早膳一道道呈上来,胤礽却没了吃的心思。他出宫心切,甚是想念宫外的那些吃食,咬了一口蜂蜜糕只觉得无甚滋味。 胤礽:“儿子吃饱了。” 康熙:“方才说饿了,才吃了这么一点就饱了?” 小半碗珍珠汤,和一小块蜂蜜糕,能吃得饱才怪。康熙恼他不好好吃饭:“你不把这些吃完,别想朕带你出宫。” 胤礽不服气地哼了声,又往嘴里塞了两个竹节卷,差点没噎着。 康熙给他拍后背,又喂他喝了口汤,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这孩子本就体弱,吃东西还要他操心,康熙气的想训斥他两句,但这一大早的,又是在用膳,万一说的重了只怕儿子要难受一整天,只好压着火气,给他擦嘴。 胤礽知道是自己不懂事了,生怕下次康熙不再带他出宫,当即软乎乎地说:“汗阿玛您轻点,儿子嘴疼。” 康熙的手一顿,瞪他:“数你身子金贵。”说着,擦拭的力道轻了下来。 胤礽嘿嘿笑了两声,又说:“阿玛,儿子真的不吃下啦。” 儿子一撒娇,康熙就舍不得了,无奈道:“也罢,垫垫肚子也就是了,待什么时候饿了,朕带你去龙源楼吃点好的。” “好!”胤礽高兴的蹦下椅子,扯着康熙的大手往外走,“汗阿玛对保成最好了,那我们快些出宫罢。” 此趟出来,胤礽自己没什么想买的,倒是想给太皇太后和三阿哥胤祉带些小玩意儿回去。 他答应了荣嫔要去阿哥所看胤祉,两手空空的可不行,宫里的物件又没什么稀奇的,正好在宫外挑一挑。 坐在马车里,康熙问:“保成可有想去的地方?” 胤礽想了想,“阿玛,儿子听闻琉璃厂是‘京都雅游之所’,不如就去那里逛逛吧。” 琉璃厂是京都最繁华的市井,仕人、举子、商人、文人墨客等纷纷聚居在此,又有许多如槐荫山房、古艺斋、萃文阁等老店,笔墨纸砚,古玩书画物件自然是数不胜数,若想买到好东西,琉璃厂便是最佳所在。 康熙点头:“你倒知道的多,也好,就去那儿吧。” 街上热热闹闹,胤礽将帘子掀开一道缝往外瞧,看到家家户户繁荣的景象,心里很是开怀。 康熙怕他吹着风,拿来帽子扣在他头上,“小心着凉。” “儿子身体哪有那么弱。” 胤礽头也不回,抬手把帘子掀开了一大半。康熙气的捏他耳朵,“非要跟朕对着干是吧。” “阿玛注意用词,现在咱们在宫外,您得自称爷。”什么朕不朕的,叫人听见不得吓死。 康熙一噎,懒得管他了,哼了声开始闭目养神。 索额图府。 索额图上朝回来,刚把朝服换下准备吃饭,就见两个儿子忙不迭地跑来。 “阿玛,阿玛别吃了,快和儿子走!”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一人一边拉着索额图就往跑,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一般,急的不行。 索额图见状吓了一跳,以为两个儿子又在外面惹事了,“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阿玛,儿子刚才在街上,看见……”格尔芬喘着气,说到此处的时候一下被阿尔吉善捂住了嘴,“嘘!小声些,别被人听见了。” 见两个儿子神神秘秘的,索额图也不禁低下声音,“快和阿玛说说,你们看见什么了?” 阿尔吉善招了招手,示意索额图弯下身子,小声趴在他耳边说:“儿子看见宫里的那位出宫了!” “什么?!” 索额图一惊,宫里的…… “你们看见圣上了?” “圣上倒是没看见,但我们看见小主子了。小主子坐在马车里,马车外是梁九功在跟着,保不齐圣上也在呢。” 还保不齐个屁,圣上怎会放心小主子一个人出来,肯定也出宫了啊。 “快快快,圣……老爷和少爷的车驾往哪儿去了?” “儿子们悄悄跟了一段,就赶紧回来告诉阿玛了,看那方向像是往琉璃厂去了。” 索额图心里有了普,让下人备好马车,拉上两个儿子火急火燎地往外走。 车驾外,梁九功道:“爷,古艺斋到了。” 康熙睁开眼还没等说话,胤礽就已先一步出去了。 胤礽不管不顾的跳下马车,吓得梁九功连忙去接,“哎呦我的爷,小心摔着您。” 胤礽乐呵呵的,“放心,摔不着,小爷我身手好着呢。” “保成!” 儿子越发顽皮,当着他的面都敢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 康熙想想就气,喝了一声,“给我回来!” 胤礽心中一凛,听康熙这口气,显然是被他气的不轻,若是回到马里肯定要挨揍。 不能回,他想。 只当没听见罢,旋即抬脚就走。 康熙板着张脸,坐在马车里等儿子回来好教训两句,却听见梁九功在外面欲言又止,“爷,少爷……已经进店了。” 康熙:…… “那还不赶紧跟上!混账东西!”魔/蝎/小/说/m/o/x/i/e/x/s/.c/o/m 7、第七章 胤礽走进店内,立刻引来了店家的注意。 如此贵气逼人的小公子来此,说不定能促成个大买卖。 店里的伙计赶忙迎上来,热情道:“小公子,里面请,不知您今儿想淘些什么东西?” 前世胤礽来过这里,知道店家背后的主子是索额图,也知道好东西都在二楼呢,便道:“带爷去楼上看看。” “得嘞!” 胤礽抬脚往楼上走,似乎完全忘了还有个爹跟在后面。 康熙大步进来,店掌柜一见就知此人非富即贵,当即放下手里的活计,亲自去迎接:“这位爷,您往里面请,本店新上了不少好东西,您看看相中什么,小店会派人亲自送到您府上。” 康熙的眼神盯在胤礽的身上,梁九功对掌柜道:“我家老爷是陪着小公子来的,掌柜的千万用心伺候着。” “明白,明白!爷您楼上请,您是第一次来吧,不知在哪儿高就?” 古艺斋背后的主子是索额图,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来此的客人大多会给掌柜几分薄面。 店里常有贵人过来,店掌柜也算见过世面的,一般的王爷大臣也都认得,偏今日这位是头一次见,话里话外便有试探虚的意思,问清府邸在哪里,好知晓他的身份。 梁九功眸色一寒,“不该问的别问,好好伺候就是!” 掌柜的被唬了一跳,不敢再说,领着人往楼上去。 康熙几步追上胤礽,牵过他的手攥住,低头瞪他一眼:“竟敢跳下马车,还不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胤礽嘿嘿一笑,“阿玛消消气,儿子不敢了。”说罢往康熙身边靠了靠。 上了二楼,各样奇珍异宝分门别类的摆放在实木架上,两侧还有几个房门紧闭的雅间,真正的好东西都在那里面藏着呢。 胤礽盯上了名叫“山君”的雅间,抬手一指:“阿玛,咱们去那儿看看。” 掌柜的眸子一缩,连忙道:“小公子,那间房是索额图索大人的,里面的东西动不得。” “若我偏要动呢?”胤礽走上前去,发现门上落了锁,哼了声道:“打开。” 钥匙是掌柜亲自收着的,没有索大人的吩咐,哪敢轻易给人开。 “小公子莫要为难小的,小的也是照规矩办事,其余几间房里也有不少好东西,不如……” “阿玛!”胤礽懒得听他废话,愤愤叫了一声。 康熙知道这家店是索额图的产业,“山君”又有老虎之意,而保成的生肖正是“虎”,细一琢磨,就知道那间房应是索额图专门给保成辟出来放宝贝的。 “哼,他倒是有心。”康熙心里不大痛快,但见儿子如此,还是吩咐梁九功:“去把索额图找来。” “嗻,奴才这就去。”梁九功打千儿退了出去。 掌柜顿时心里七上八下的,此人竟敢直呼索大人的名,只怕身份要在索大人之上,而能在索大人之上的除了几位王爷,就只有……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想都不敢想。 见梁九功去了,胤礽不耐地撇撇嘴:“真是麻烦。” “你啊。”康熙点点他的额头,低声说:“等会人来了休要摆脸色,出来一趟不易,不许闹脾气。” 胤礽扭过头去不理人。 掌柜懊恼极了,只怕自己得罪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险些站都站不住了。一旁的伙计扶了一把,悄声问:“掌柜的您怎么了?这两人如此不客气,难道是明珠大人的人?” 对啊!闻言,掌柜终于来了精神,宫里的贵人怎会亲自来此,且只带了两个侍卫。说不定还真是索大人的死对头明珠大人派来的。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轻易招惹,便道:“要不……二位爷先看看别的?” 胤礽“啧”了声:“破烂货有什么好看的。” 掌柜的心里不爽,心道他们店里的东西都是顶好的,哪有破烂货! 面上仍是笑意不减:“那您在后堂稍坐,喝杯茶,待索大人来了一切好说。”接着吩咐伙计去备茶。 待上了茶,掌柜和伙计便退了下去。 胤礽端起茶盏尝了尝,“呸,真难喝,叔姥爷府上明明有极好的六安瓜片,古艺斋里却只配这么难喝的茶。” 康熙咂了一口,“你的嘴都被养叼了,毕竟不是宫里,这茶已算是上乘,你还指望索额图把自己府里的好东西往这送?” “倒也是。”胤礽摆弄着康熙腰间的玉佩,忽然道:“阿玛,等叔姥爷来了,我们一起去他府上坐坐可好?他府上厨子做的蟹粉狮子头最好吃啦。” 索额图对胤礽可谓是掏心掏肺,胤礽对他这个叔姥爷也着实亲近,抛开旁的不说,光是胤礽亲近索额图这一点,就让康熙难以忍受。 康熙没应承,只问:“早膳用的少,这会儿知道饿了?” 胤礽倒是不饿,只是有些嘴馋罢了。 康熙说:“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去他府上有什么意思,待会儿阿玛带你去龙源楼,那里的蟹粉狮子头不比索额图府上的差。” 龙源楼是皇家酒楼,东西做的精致可口不提,更重要的是十分安全,无人敢在那里造次。 前世胤礽每回出宫都会在龙源楼小酌一杯,那时候的“天字一号”间还是专门为他留的呢。 想想也挺怀念,胤礽点点头:“好,都听阿玛的。” 他难得乖顺,康熙笑起来,喜爱地捏捏他的脸颊,胤礽“嘶”了一声:“阿玛捏疼儿子了。” “娇气。”康熙顿住手问:“朕又没用力,能有多疼啊。” “有这么疼。”胤礽踮起脚尖,报复似的伸手在康熙的脸上捏了一把,力度之大,一下把康熙的脸给捏红了。 康熙眸色微动,缓缓道:“朕是太过宠爱你了,让你有恃无恐,越发无法无天了。”语气全然听不出喜怒。 胤礽心中一凛,的确是他有恃无恐了。纵然前世再娇纵,也只敢耍点小性子,哪敢常常给他甩脸子,甚至动手动手脚啊。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莫名有几分尴尬。果然康熙再如何宠爱自己,也不会容许自己有一点点逾矩。 若真计较起来,他这样就是以下犯上。 胤礽不确定康熙是否真的动了怒,只能跪下请罪:“汗阿玛恕罪,是儿臣失了分寸。” 康熙听到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沉声道:“朕让你跪了吗?” 胤礽抬起头,康熙看到他的眸子里涌起了一层水雾,不禁心头一颤,这孩子下手没个轻重,下跪也没个轻重,定是跪疼了。 他的视线扫过胤礽的膝盖,显然是担心了。胤礽见状,心里的石头一下落了地,康熙心疼他了,看来没有真的恼他。 胤礽重拾自信,“哦”了声,扶着膝盖又站了起来。 “那儿子不跪就是了。” 康熙深吸一口气,别以为他还没看见这臭小子在偷笑! “朕让你起来了?” 胤礽:…… 刚才磕那一下让他的膝盖发麻,跪是不可能再跪的。想了想,胤礽把心一横,身子猛地往前倾去,扑进了康熙怀里。 他把脸往康熙的胸口一藏,瓮声瓮气的撒娇:“阿玛,儿子腿疼,又麻又疼,跪是跪不住的,只有阿玛抱抱才能好了。” 康熙牢牢将人搂住,闻言大手朝他的屁股拍了下,皱眉训他:“你打小就怕疼,跪下的时候也不知道收着点力度,成心让朕心疼你呢?” “儿子这不是怕您生气,急着给您认错嘛。”胤礽微微抬起头,看着康熙脸上的红印子,难得良心发现,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给揉了揉。 “阿玛疼么?儿子不是有意的。” 康熙神色动容,这孩子生来就是克他的! “不疼,朕可没有你那么娇气。”说着把人抱起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伸腿看看,膝盖可还疼?” 胤礽听话的伸了伸腿,又摇摇头:“不疼啦,都说了阿玛抱抱儿子就会好啦。” 康熙没忍住笑,“出息。” 梁九功走到半路的时候,索额图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古艺斋门口。 索额图急急忙忙下了马车,身后跟着两个儿子。店里的伙计眼尖看到,回头叫了声:“掌柜的,主子爷来了。” 掌柜的心道:那位去请索大人的脚程还挺快,竟这么快就把人给请来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上前:“主子爷,小的办事不力,劳动您大驾前来……” “废话少说,人呢?” 索额图扫店里一眼,并未看见康熙和胤礽的身影,可他们的车驾明明就停在外面。 掌柜反应过来道:“人正在后堂喝着茶呢,诶?怎么不见那位梁爷?” 索额图极速的脚步一顿:“什么梁爷?” “就是跟在那二位爷身边的啊,叫梁什么来着?” 索额图心头一跳:“梁九功?” “对对,是这个名儿,方才里头的那位爷让他去请您,怎么……没碰到么?”那您怎么会来? “坏了!”索额图一拍大腿,拉着掌柜到一边,低声道:“刚才发生了何事,皇……那位爷为何让梁九功去找我?” 见索额图这般急切和重视,掌柜不敢隐瞒,连忙将事情说了,又道:“小的没有您的吩咐,怎敢轻易开门,这才请他们到后堂稍坐。” 索额图听完冷汗都下来了,皇上倒不会为这点小事与他计较,但太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若是不高兴了连皇上都得哄着来。 今日这事儿,小主子心里一定不快,这可难办了。 “主子爷?”掌柜小心翼翼叫了声。 “什么主子爷,给老子闭嘴!”里面的两个才是真正的主子爷! 索额图心里直突突,当即一人一脚,把掌柜和伙计都踹倒在地:“不长眼的东西!得罪了贵人都不知道,当心砍了你们的脑袋!” 此话一出,掌柜和伙计怎能猜不到那二位爷的身份,瞬间瘫在地上,差点吓尿了。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拉住索额图,“阿玛快别说了,莫要让二位主子等急了。” 索额图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快步往里走去。 胤礽靠在康熙的怀里,等的有些犯困,他拿起茶喝了一口,不满道:“还是这么难喝。” 要将茶盏放在桌上的时候,一不留神,不小心就把那盏给摔了。 碎裂的声音震耳,把胤礽的瞌睡都惊走了,他顿时气恼叫道:“索额图怎么还不来?!” 刚到门口的索额图:…… 遭了,太子连叔姥爷都不叫了,这是真恼了。 正踌躇着,胤礽眼尖看到了门外的影子,当即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给爷滚进来!” 门口的侍卫:“爷,是索额图大人到了。” 胤礽“呃”了声,朝康熙吐吐舌头,逗得康熙哈哈大笑,顺着胤礽的话头吩咐: “索额图,还不滚进来?”魔/蝎/小/说/m/o/x/i/e/x/s/.c/o/m 8、第八章 索额图定了定神,小声吩咐两个儿子,“你们两个在外候着,不准乱跑。”才推开门进去。 进了屋内,胤礽已经从康熙怀里下去了,康熙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胤礽则是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瞧着他。 索额图心里打着突,规矩的跪到地上:“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太子请安,奴才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嗯”了声,叫了起。 索额图起来,看见自家小主子对他翻了个白眼,他一边想着该如何哄人高兴,一边关切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哼,叔姥爷明知故问。” 太子还肯叫他叔姥爷,索额图心中一喜,那点慌张瞬间就散了。看来太子只是耍小孩子脾气,没真的生气。 他当即笑呵呵上前,“是是是,都是奴才不好。”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串钥匙,“奴才早该将这钥匙给您,那“山君”雅间本来就是给您准备的,您想什么时候来都行,无人敢拦您。” 见胤礽的神色有所松动,索额图续道:“殿下看在奴才尽心的份上,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言语间宠溺不已,听得康熙都不禁侧目。 这狗奴才倒是会哄,他的保成嘴硬心软,定然吃索额图这一套。 “当真是给孤的?”胤礽抓过那把钥匙道。 “当真!真的不能再真了,若非您属虎,那屋又怎会叫“山君”呢?里面的宝贝都是奴才费尽心力寻来的,您喜欢什么随便拿。” 索额图躬着身子有些累了,干脆半跪在地上又说:“殿下的生辰就快到了,那间房就是奴才给殿下备的贺礼,殿下可还喜欢么?” 胤礽当然知道那个雅间是给他的,因为前世也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一出宫就先来这了。 戏演够了,胤礽唇角一勾:“叔姥爷有心了,那孤就不客气的收下了,不过喜不喜欢,还要看过才知道。” “那奴才这就……” “行了。” 康熙实在看不惯儿子和别人亲近,适时出声道:“索额图,朕自会带保成去看,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开口就要赶人走。 胤礽歪着头瞧康熙,无声说:“阿玛真小气。” 康熙看出他的口型,看索额图越发不顺眼,哼了声:“还不走?” 索额图:…… 他哪敢抗旨,但既然自己不能留下陪着太子,总要让两个儿子留下。 旋即跪下道:“嗻,奴才遵旨。但……皇上,奴才斗胆,可否请奴才的两个儿子随侍您与太子左右,也好有个乐趣儿。”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也来了?”胤礽问。 “是,二子正在外面候着。” “阿玛,儿子已经很久没见他们了,便叫他们跟着罢?” 胤礽央了康熙,康熙自然应了。 “也好。” 起身出门时,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忙跪地请安,后面跟着的掌柜和伙计早已吓破了胆,爬着来请罪。 康熙点点胤礽的鼻尖:“你看着办。” 胤礽的气早已消了,见他们吓成这样也懒得再罚,摆摆手:“行了行了都忙去,别来扰了孤的兴致。” 掌柜哆哆嗦嗦把手里的钥匙交了出来,和伙计千恩万谢地爬走了。索额图嘱咐了两个儿子要机灵些,小心伺候着,随即在康熙再次赶人后告了退。 “山君”雅间的门终于被打开,入眼是无数大大小小的锦盒,每个锦盒上面都贴心地贴着字条,写明了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 仔细一瞧,金银珍宝、古玩玉器、锦衣绸缎、笔墨纸砚应有尽有,妥妥的一个小金库。 康熙眯了眯眼睛,暗道这索额图真是好大的手笔。 胤礽拉着康熙的手晃晃,得意地说:“如今这些东西都是儿子的了,和叔姥爷没关系,阿玛可别想找他老人家的麻烦。” 康熙十分不爽,他还没怎么样呢,儿子就护上了,越想越不是滋味:“哼,朕就是找他的麻烦又如何?” “不如何。”胤礽说:“但这些是叔姥爷给儿子备的生辰礼物,不知阿玛给儿子准备了什么啊?” “你!” 胤礽的生辰,亦是赫舍里氏的忌日,康熙心里总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故而每年的五月初三,他从未给胤礽过过生辰。 前世的康熙也是如此,胤礽自己更是,到死都没给自己过过生辰,但索尔图总会想着他,五月初三怕犯忌讳,便会提前送他生辰礼物。 这满屋子的宝贝是索额图待他的心意,他既然领了,就不会让汗阿玛以此来惩罚索额图。 适才还温馨不已的父子二人,忽然“剑拔弩张”起来。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心里既替太子紧张,又担忧自己的父亲,只求皇上不要怪罪。 胤礽说完就松开了手,康熙手里一空,仿佛心也跟着空了一瞬。 看着儿子倔强的脸,眉宇间和赫舍里氏是如此相像,胸口一跳一跳的疼了起来。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苦闷,重新牵起胤礽的手,“不许同朕闹脾气,叫人看笑话。” 胤礽问完也有些后悔,连带着看宝贝的兴致都没了,他不愿再待,让人重新落了锁,将钥匙给了格尔芬兄弟二人。 “你们替孤收好,改天孤还要来的。” 康熙叹了口气,“你不是要给太皇太后和三阿哥挑礼物吗,这里的都不满意?” 语气里带着哄人的意味,但到底也没说会不会给他准备生辰礼物。 胤礽心里的期待落了空,那点悔意顿时变成了烦躁。 他面无表情道:“满意,满意极了,儿子都舍不得把这些宝贝送人了,便再去别处逛逛吧。” 竟是哄不好了? 儿子又闹起别扭,但此刻在宫外,康熙有火都发不出,只得由着他。 “越发会无理取闹了,再敢如此,小心回去朕收拾你。” 你前世收拾的还少吗?胤礽在心里愤愤不平。 见儿子不说话,康熙顿了顿又问:“想去哪儿啊,阿玛带你去。” “哼!”胤礽气的扭过头,想再次抽回手,奈何手被康熙紧紧攥着,怎么也挣不开。 前世自己受尽十几年的屈辱,重生回来还要继续给他当儿子,想想真是委屈死了。 他心道:汗阿玛真是好不知足! “哼什么哼,说话。”康熙抬起胤礽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饿了。”胤礽憋屈的说:“去龙源楼吃饭。” 委屈巴巴的模样直戳康熙的心脏,那点火气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他伸手把胤礽抱了起来,抬腿往外走去。 此时白跑一趟的梁九功也赶了回来,在向康熙请罪后,便跟着往龙源楼去。 龙源楼地处京都最繁华之地,来来往往的商客络绎不绝,真是比琉璃厂还要热闹许多。 胤礽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往外看,离着老远就已经能闻到饭菜和酒香味了。 他惦记着前世专门给他用的“天字一号”间,那是他十几岁,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时候。而现在的他只有五岁,那间也不知在给谁用。 想了想,他问坐在下首的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听说龙源楼里有个‘天字一号’间,只给身份尊贵的客人使用,还有专门的厨子做菜,可有此事?”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同时道:“回殿下的话,确有此事。” 康熙问:“保成,这些事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胤礽不理会他,又道:“那你们可知道都有谁常去?”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对视一眼,如实道:“裕亲王和恭亲王,我阿玛……还有明珠大人,他们都喜欢在‘天字一号”间用饭。” “哦。”胤礽听罢撇撇嘴,这几人里面除了索额图,他一个也不想看到。 康熙正在闭眼假寐,并未看到胤礽的表情,闻言笑着道:“等下若是能碰到你二伯可敢情好。” 好个屁! 胤礽张了张嘴,差点没忍住把心里话给说出来。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都知道皇上和裕亲王的感情深厚,一会若能碰见自然是好,但看太子的模样,似乎不大高兴啊。 胤礽啧了声,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都不喜欢他,前世亦不支持他,还给他使绊子,他可是很记仇的,别以为他重活一世就能不计前嫌,哼! 很快到了龙源楼,康熙生怕胤礽又跳车,命令道:“乖乖待着,朕先出去。” 康熙下了马车,回身:“过来,阿玛抱你下来。”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都在一旁看着,胤礽摸摸鼻子,觉得有点丢脸,但还是听话的伸出手给康熙抱。 康熙将人抱下马车也没放下,直径抱进了酒楼。 在听闻胤礽对那“天字一号”间感兴趣时,康熙就已吩咐了梁九功先行一步。 此时梁九功从里面迎出来:“爷,都打点好了,‘天字一号’正好空着,奴才领您过去。” 到了里面胤礽才知道,康熙不知何时吩咐了侍卫,把整条街上好吃的好玩的,能买回来的通通都买了回来,堆了整整一大桌子。 好在屋子够大,屏风后面还有个八角桌,不然菜品都不知该往哪放了。 胤礽搂着康熙的脖子愣了愣神:“阿玛您这是……” 康熙咳了声:“宫里见不到吃不到的,朕都命人给你买回来了,还和朕置气么?” “啊?” 原来这么做是为了哄他开心?胤礽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鼻尖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怎么?至于和朕真生气吗?”康熙问。 胤礽不想在外人面前哭,避开康熙的眼神,蹬腿道:“阿玛再不放儿子下来,儿子才要真的生气了。” 这样抱着他,他吃不着玩不着,不是成心让人干着急么。 康熙大笑两声,把人放下,嘱咐道:“等会还要用饭,那些小吃尝尝味道也就罢了,不许贪嘴,知道吗?” “嗯嗯,知道了。阿玛快点菜吧,儿子要吃蟹粉狮子头。” “这种小事哪用得着太子爷操心,早点好了。”康熙捏一把他的脸颊,“玩去吧,别扰了朕喝茶。” 胤礽嘿嘿一笑,喊来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过来,咱们一起吃。” 重生一世,难得童心未眠。胤礽很享受被人关心和照顾的感觉,心里喜滋滋地,他吃了一颗糖球,心里越发甜了,屁颠颠地跑回去也给康熙喂了一颗。 康熙多年不曾食用甜腻之物,只觉得甜的喉咙发紧,但这是保成亲手喂给他的,到底没舍得吐出来。 梁九功忙又倒了一杯茶:“爷您喝口茶就不腻了。” 康熙喝了一口,一丝茶味儿也尝不出来,无奈把糖嚼碎了,一下咽了肚。 胤礽一边吃东西,一边从一大堆物件里,翻出来一个制作精巧的迷宫盘,起点处正巧有三颗不用颜色的珠子,顿时来了兴致。 “来来来,别吃了,咱们来玩这个。”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依言放下手里的糖糕,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各自选了喜欢的颜色,比谁能先走出迷宫。 康熙端坐在椅子上,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儿子的后脑勺,忽然道:“梁九功,你看那两个孩子如何?” 梁九功知道皇上早已想给太子找伴读,只是一时没想到合适的人选。如今这一问,应是有意从中挑一个。 想了想,梁九功道:“皇上,索大人的两位公子自然是极好的,他们又与太子殿下年纪相仿,奴才瞧着太子殿下和他们也很合得来。” 康熙“嗯”了声,搁下茶杯,没再说话。 他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想的可不止是梁九功认为的那么简单。 他的确不喜保成和索额图走的太近,不仅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醋意,更是不愿看到外戚侵权和侵政的事情发生。 但为了保成以后着想,保成的身后不能没有属于自己的亲信和支持者,而索额图就是一大助力,是最好的人选,因为他是保成母家之人。 索额图对保成虽好,但也难保以后不会生异心,如今保成还小,容易受人蛊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索额图的两个儿子跟在保成身边,人在宫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康熙心里有了主意,只等回宫后再与保成说。 “爷,您点的菜好了。”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梁九功在康熙的示意下,叫了声:“进来吧。” 便见五六个人端着方盘,上面摆满了精致可口的菜系,店小二一道一道往桌上摆,每端来一道菜便叫一声菜名。 胤礽侧耳听着,都是熟悉的,他前世常吃的那些。 待听到蟹粉狮子头时,胤礽扭头看了过来,康熙朝他招招手,“还不快过来。” “来啦。”胤礽拍拍屁股起身,拉上两位陪玩,“走,咱们吃饭去。”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听话跟上,到了近前看到桌上满满登登摆了二十四道菜,每一道都色泽鲜艳,让人见之就食欲大振。 胤礽正闻着菜的香气,忽然身后飘来一阵胭脂香,两厢混合在一起,刚起来的食欲瞬间弱了下去。 回过头瞧见两个打扮成侍菜女模样的女人,眉头簇了起来。 他差点忘了,侍菜女是龙源楼的一大特色,专门为客人斟酒布菜,不会有其他过分举动。只是今日这两个竟还涂脂抹粉,那香气浓厚的将饭菜香都给盖住了,一看就是冲着康熙来的。 胤礽瞥了一眼康熙,幽幽道:“阿玛真是好独特的品味。” 康熙:…… “混说什么?”把儿子揽到跟前,冷声:“梁九功。” 梁九功立刻上前,把两个女子往外撵:“这里不需要人伺候,都出去。”又到门口吩咐侍卫:“没有主子爷的吩咐,闲杂人等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梁公公快去把窗打开,散散这难闻的气味儿。” 胤礽烦躁的拨弄筷子,“阿玛,儿子没胃口了。” 康熙面色沉沉,那两个侍菜女破坏了保成用饭的心情,敢那般涂脂抹粉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这龙源楼的风气是该好好纠一纠了,梁九功,去查。” “嗻。” 不等梁九功出去,就听外面侍卫禀报:“主子,恭亲王求见。” 胤礽把筷子一扔,“不吃了!” 恭亲王常宁笑眯眯进来,直到给康熙请安时才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 康熙不叫起,他便一直跪着,胤礽哼笑一声:“五叔安好啊。” 常宁头上冒起冷汗,这父子俩闹得是哪一出儿啊? “啊哈哈,好,好,太子殿下安好,五叔就安好。” 康熙冷眼瞧着常宁,不用猜都知道方才那两个女子是他安排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凉声道:“常宁,你好大的胆子。” 常宁身子一抖,由单膝的请安变成了双膝跪地,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连忙叩头:“皇兄,臣弟知错了,还请皇兄恕罪。” “什么人都敢往阿玛身边安排,五叔胆量之大,真是令侄儿刮目相看啊。” 此刻常宁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恨自己多嘴!他只是交代了侍菜女要好好伺候贵人,并没有说别的什么,怎料会变成这样。 “太子,五叔我……不,奴才的胆量您是知道的,怎敢做那逾矩之事,今日之事都是误会,奴才再也不敢了。” 常宁知道太子就是皇上的心头肉,他的一句话比自己求请千百句还有用,纵然心里是万分的不情愿对一个小辈求情,也不得不如此。 哪知胤礽根本不吃他这套,冷哼一声撇过头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皇兄!是臣弟思虑不周,臣弟并无其他意思,还请皇兄明鉴!” 康熙了解这个弟弟,平日里懒散惯了,待人待事全凭一时的性子来,全然不会考虑后果,这也是自己为何不愿重用他的原因。 除了这些,常宁也算安分守己,今日之事…只怕是好心办了坏事。 康熙想叫起,但想到保成被气的不轻,还失了胃口,恐怕要饿着肚子回宫,心里便十分恼火。 沉声道:“知道错了就要认,你便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吧,朕带保成回宫去了。” 临走前,胤礽气恼地看着一桌子菜,没吃成蟹粉狮子头,真是白出宫一趟,随即迁怒了并不在场的索额图。 要不是他惦记索额图府上的蟹粉狮子头,也就不会有这事了。 现下索额图肯定在府里有吃有喝有人伺候,真是让人不爽啊。 秉承着自己不爽别人也休想爽的原则,胤礽吩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你们两把这些菜都带回去,只许给你们阿玛吃,不准吃不完。”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 太子殿下的脾气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回宫的马车里,胤礽有气无力地窝在康熙怀里:“阿玛,儿子好饿啊。” 马车里有从宫里带出来糕点,康熙亲手喂到他嘴边:“保成乖,先吃一块垫垫肚子,回去就叫御膳房给你做好吃的。” “不想吃,儿子想起那个味道就犯恶心。” “怎么犯恶心呢?胃里难受的厉害?” 胤礽不吭声了。 康熙蹙起眉心,担忧不已,别是出来一趟折腾病了,立刻吩咐侍卫驾车全速前进,以最快的速度回宫。 见胤礽难受成这幅样子,康熙怒火中烧,罚常宁跪一个时辰尤觉不解气,命令道:“去告诉恭亲王,不跪足两个时辰不准起来!” “嗻。” 车驾很快进了宫,康熙没叫停,直奔乾清宫而去,梁九功早已去传太医。 这会儿胤礽已经不犯恶心了,肚子却疼的厉害,额头上也冒起了冷汗。 康熙吓的手抖,把人牢牢抱在怀里,“保成不怕啊,太医很久就来了,不会有事的。” 胤礽疼的浑身无力,推不开康熙,虚弱地说:“阿玛别抱这么紧,儿子要被你勒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 见康熙如此紧张自己,胤礽笑笑:“阿玛别担心,儿子没事。” 这症状他可太清楚了,无非是吃坏了肚子而已,应是侍卫买回来的那些的小吃,种类繁多,他挨个尝几口,混在一起吃下去便吃坏了肚子。 康熙还在骂梁九功无能,竟还没带太医回来,便听到保成的肚子嘟噜噜叫了起来。 康熙还当他是饿的,胤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阿玛快松开儿子吧……儿子想出恭。”魔/蝎/小/说/m/o/x/i/e/x/s/.c/o/m 9、第九章 太医院正孙之鼎来的时候,胤礽已经重新窝回康熙的怀里。 康熙训他贪嘴,他怪康熙偏要命人买那些小吃,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太监宫女忍俊不禁,这天底下也就只有太子殿下敢顶撞圣上了。 “要不是阿玛您让人买那些东西,儿子又怎会吃坏了肚子?儿子饭没吃成不说,还遭了这场罪,连乌库妈妈和三弟的礼物也还没挑成。” “朕平日里就是太疼你了,对你好竟好出错来了?”康熙给胤礽揉着肚子说。 “我不管,反正这件事就是阿玛的错,阿玛你说过有错就要认的。” “哼,这话你倒记得清楚,怎么,还想让朕跟你赔罪不成?朕可是一国之君,是你阿玛,你这小子……” 说着说着,康熙的大手就举了起来,那架势像是要打胤礽一巴掌。 胤礽反应灵敏,飞快捂住自己的屁股,从康熙怀里滚到了床里,“汗阿玛做错了事情不认账,还想打人?儿子这么虚弱,可经不住您这一巴掌。” “朕看你好的很!”康熙见他动作如此利落,身体应是没有大碍,顿时放下心来,嘴上却不满地问:“你方才叫朕什么?” “汗阿玛,怎么啦?”胤礽大声说。 “你!臭小子,给朕过来。” 康熙气的咬牙,见人窝在床角不肯过来,吩咐何玉柱:“去将戒尺拿来!” 何玉柱连忙跪地求情:“皇上,殿下他……” 康熙回身瞪了一眼,“还不快去?” 何玉柱身子一抖不敢多说,起身去拿戒尺。 胤礽前世曾被康熙用戒尺打过手心,疼的几天无法用手吃饭写字,那滋味难受极了,可不想再受一遍。 眼见着何玉柱带着戒尺回来了,胤礽一骨碌爬起来往康熙怀里扑,康熙伸手把人接住,朝他的屁|股拍了两下,哼声道:“看你还敢躲,这回知道怕了?” 胤礽把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撒着娇道:“儿子不要打手板。” 康熙本也是吓唬吓唬他,哪里舍得真的打他。何况他一如此,康熙就更加无可奈何了,挥手让何玉柱退了下去又问:“你方才叫朕什么?” “……汗阿玛。” 康熙曲指弹他脑门,严肃道:“私下要叫阿玛,记住了吗?” 胤礽揉揉脑门“哦”了声,“儿子记住了。” 康熙把人抱着,继续给他揉肚子:“还疼不疼?” 胤礽摇摇头又点点头:“阿玛还没说该如何补偿儿子呢。” “补偿?朕没打你手板已是开恩了。” 胤礽撅起嘴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康熙笑骂道:“太子爷真是好大的出息,就知道同朕耍赖。说说吧,想要什么补偿啊?” 胤礽心头一喜,忙道:“出宫,明日阿玛再带儿子出宫一趟吧,乌库妈妈和三弟的礼物儿子还没买呢。” “好啊,原来你闹这一通,就是为了让朕再带你出宫?”康熙捏着儿子的小脸,一字一顿:“休想。” “你若要给老祖宗和三阿哥挑礼物,知会凌普一声,什么好东西不得流水似的往你跟前送,还用得着出宫?若还不满意,朕的私库也认你挑,看中什么朕都给你。” “阿玛的好意儿子心领了,只是宫里的东西虽好,却无什么新意,送出去又有什么趣儿。”胤礽眼珠一转,续道:“其实阿玛您若不想出宫的话,儿子自己带上何玉柱出去也是一样的,大不了多带几个侍……卫呗。” 胤礽说的正起劲儿,抬眸就看到康熙面沉如水的脸,一下没了底气,渐渐收了声。 康熙戳他脑门:“你想得美!” 梁九功进来时,看到太子和皇上耍赖,憋着笑说道:“皇上,太子殿下,孙之鼎大人来了。” 不愿让外臣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胤礽立刻乖顺下来,小声在康熙耳边央求:“若儿子无事,阿玛可要答应让儿子出宫哦。” 康熙听罢挑了挑眉,抬手免了孙之鼎的请安,吩咐道:“孙之鼎,太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有腹泻之状,你过来看看,他这个样子还能到处瞎跑吗?” “哼。”胤礽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难得自觉地把胳膊伸了出去,盯着孙之鼎道:“孤的身子如何孤自己心里清楚,孙太医可要如实说。” 两句话把孙之鼎说出了一头冷汗,二位主子他哪个也不敢得罪啊。他一边给太子请脉,一边想着该如何回禀。 半晌说道:“脾主运化,胃主收纳,脾虚易泄……太子殿下吃了不净之物,伤了脾胃,脾胃伤则元气衰,元气衰则百病生……” 弯弯绕绕说了一大通,听的胤礽直翻白眼:“废话那么多,捡要紧的说。” “是,太子殿下脾胃不和,还需好生调养,饮食上要忌生冷,且不宜吃太饱,臣回去给太子开张方子,每日两次照方调理一个月便无碍了。” “照方调理……一个月?!” “是。” “都听到了?出宫一趟把自己折腾病了,看你还敢出去么。”康熙拧着眉训他,实则心疼的要命,暗道是自己的不该,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胤礽拉着一张脸,没想到自己的身子骨竟这么弱,真是没用!害得他又要喝苦药不说,康熙至少一个月不会带自己出宫了。 “天天喝药,月月喝药,儿子都快成药罐子了。” “胡说什么?若不把身子调理好,以后有你受的。” 出宫之行泡了汤,胤礽独自生了会儿闷气也就罢了,倒是康熙心疼儿子受罪,亲自抱着胤礽去了自己的私库。 *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回府的时候,索额图正满嘴油光的啃着蒸凤爪,格尔芬离老远就喊:“阿玛您吃着呢?儿子们给您加餐啦。” 索额图心说儿子回来的这么快?他擦了擦嘴,忙道:“皇上和太子回宫了?” 话音刚落,旋即看见两个儿子身后跟着几个龙源楼的伙计,手里分别拿着两个食盒。 “是啊,皇上和太子回了宫,我和哥哥就回来了。”阿尔吉善说:“阿玛快看,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叫儿子们带回来给您的。” “哦?”索额图看着那些佳肴,顿时乐的前仰后合,没想到太子竟是如此惦念他。 “诶呀,不枉我疼爱太子之心,这真是……” “阿玛先别急着高兴,儿子话还没说完呢。”阿尔吉善接道:“太子殿下交代了,说这些菜只许给你一个人吃,不许吃不完,您趁热快些吃吧,放冷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嘴馋似的吞了吞口水。 “阿玛您真有口福,儿子们还一口都不曾吃就回来了。” “太……太子这是何意啊?你们两个惹太子生气了?”索额图听完都惊了,方才的得意也变成了慌乱,忙拉过两个儿子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儿子把经过说了,索额图便知道自己是被太子迁怒了,心里暗骂恭亲王脑子不好使,害得他白白受牵连。 这么多道菜,他撑死了也吃不完啊。 “恭亲王人呢?”索额图咬牙问。 “恭亲王被皇上罚了跪,此刻应还在‘天字一号’间里跪着呢。”格尔芬说。 “跪着呢?哈哈哈哈跪着好,跪着好啊!”索额图听罢,心气儿顿时顺了不少。恭亲王胆敢得罪太子,以后怕是难有出头之日喽。 索额图越琢磨越想笑,看着满桌子的菜肴也不恼了,还吩咐下人端来一壶好酒。 “太子赏的,得吃。” “阿玛,太子迁怒了您,您怎么还这么高兴啊?”两个儿子不明所以地问。 “你们两个懂什么,太子这是与我亲近啊,否则怎地不迁怒旁人?”说完把儿子撵走,自个儿乐呵呵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夜里,胤礽想到自己没吃成的那二十四道菜都进了索额图肚子里,气的一口气把药给干了。 康熙见状夸他懂事,将蜜饯拿来:“保成真乖,快吃一颗解解苦,来,张嘴。” 胤礽鼓着脸颊,毫不犹豫张开嘴,哇的一下——把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药又都吐了出来。 被药溅了一身的康熙:…… 胤礽一口咬走了康熙手里的蜜饯,跑到床里哈哈大笑:“是阿玛叫儿子张嘴的。” 康熙无奈,重新洗漱一番又换了身衣裳,回来时见儿子还在偷笑,利落翻身上床抓人—— “臭小子,看朕打你屁|股!” 父子俩在床上闹腾了一番,胤礽还在想,二十多岁的康熙比老了之后的康熙有意思多了,愿意陪着自己玩闹。 “真好啊。”胤礽玩累了,躺在康熙的臂弯里感叹道。 “感慨什么呢?”康熙笑他像个小大人似的。 “阿玛愿意陪着儿子玩,愿意宠着儿子,儿子心里很是欢喜。”胤礽说:“阿玛会一直待儿子这样好么?” 胤礽问完就闭上了眼睛,不让康熙看到他眼底里的情绪,康熙盯着儿子紧紧抿起的嘴唇,不知为何,心里酸涩不已。 康熙想说当然会,朕的江山朕的皇位都是你的,怎会待你不好?你在怕什么呢? 可未等说出口,胤礽就打了个哈欠,“儿子困了,想睡了。” 康熙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折腾一天也累了,睡吧。” 康熙给他掖好被子,看着儿子还有些苍白的小脸,心情沉了几分,直到胤礽真的睡着了,康熙默默起身叫来梁九功。 “明日传藏教喇嘛大师进宫见朕,不准叫太子知晓。”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第十章 翌日,康熙准备去上朝,胤礽也难得起了个大早。 康熙看着还有些迷糊的儿子道:“可还难受?若是难受,朕便免了你今日的课业,再睡一会儿。” “儿子好多了。”胤礽揉揉眼睛,“不过阿玛要免儿子的课业也好,儿子正好去阿哥所看看三弟。” “你这小子,惯会偷懒。” 康熙笑着点点他的鼻尖,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也好,朕昨日陪你胡闹了一天,还有不少折子未批,今个儿没空陪你,就不拘着你了,你自找人玩去罢。” 说完又嘱咐一句:“只一点,饿了便回来用膳,不许在别处乱吃东西。” “儿子知道了,阿玛快去上朝吧。” 待康熙走了,胤礽醒醒神也起床了。 何玉柱伺候他穿好衣裳,问:“殿下,可要知会阿哥所那边,叫他们准备着?” “不用。你去把昨日孤给三弟挑的礼物拿上。” “嗻。”何玉柱捧着一个锦盒回来,见胤礽这就要去阿哥所,道:“殿下,您不等皇上回来一起用膳了?” “孤去阿哥所吃也是一样的,走吧。” 天才蒙蒙亮,各宫的宫人已经开始伺候贵人梳洗和打扫宫院了。 胤礽并未乘坐轿撵,走在长长的甬道上,看着忙碌的宫人,忽然大发善心对何玉柱道:“去,每人赏一片金叶子。” 何玉柱:……啊? “可是殿下,咱们出来并未带金叶子啊。” “那就回去拿啊,笨!” 胤礽回身敲了一下何玉柱的头,何玉柱苦兮兮地:“皇上让奴才寸步不离的跟着殿下,奴才回去了,谁来伺候您啊?” “你!”胤礽瞪他一眼,指了指身后的侍卫:“自有他们几个跟着孤,你去取来,再发下去,能耽搁多少时间?赶快去,孤就看着这批宫人顺眼,等会儿天亮换班了,孤还不乐意赏了呢!” 何玉柱无法,“嗻,奴才这就去。” 待何玉柱取来金叶子时,胤礽早已到了阿哥所。 阿哥所顶上的瓦片不同于乾清宫那般金碧辉煌,用赤金琉璃瓦做顶,而是用的绿色琉璃瓦,寓意着皇子们能健康成长,生生不息。 胤礽抬头望了望,如今这里只住着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还未出生,但已经在宜嫔的肚子里了。 他们都如绿色琉璃瓦寓意的那般,平安长大了。 现如今包括他自己,前世参与夺嫡之争的有四个在这里,想想还真有些无奈的好笑。 胤礽踏进来的时候,宫人们早已跪倒一片,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胤礽叫了声:“都起来吧。”直径往三阿哥的住处去了。 这会儿三阿哥才醒,麽麽们正伺候着穿衣洗漱。 胤礽并未让人通传,麽麽们一见太子来了,慌忙跪到地上:“奴婢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未曾远迎,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无妨,孤来看看三弟。都起来吧。” 胤礽走上前去,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胤祉,还记得我是谁吗?” 三阿哥有些懵懂的看着他,脑袋一歪,忽然道:“哥哥哥哥,太子哥哥。” “欸!”没想到这小家伙竟还记得自己,胤礽高兴地捏捏他的脸,“小家伙记性真好,孤真是没白疼你。” 小胤祉咯咯的笑,伸手抓住胤礽的袖口,“哥哥好,喜欢哥哥。” 两岁的小娃娃已经能说些简短的话,亦能听懂胤礽的意思,沟通起来不算费力,倒是胤礽尝试着把人抱了抱,发觉有些吃力。 他不过五岁之躯,身子又弱,刚把人抱起来就觉得累了。 “三弟又重了不少,孤都抱不动你了。” 一旁的麽麽道:“三阿哥能吃能睡,身子格外健壮些,殿下如今还小,抱不动也属正常。” 胤礽:“是你们伺候的好,何玉柱……”刚叫一句,想起何玉柱只怕还在给甬道上的宫人发金叶子,便止住了话头。 太子的一句夸赞,足够底下人吹嘘大半年的了。麽麽们心里兴奋极了,见太子叫人,忙问:“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三阿哥用过早膳了吗?”胤礽问。 “未曾,御膳房都是辰时三刻送来主子们的早膳,再有一刻钟便会送来了。” “如此正好,你去告诉御膳房多送来一份,孤陪三弟一道用膳。” “是,奴婢这就去。” “好,好,哥哥陪我一起饭饭。” 小胤祉乐的直拍手,胤礽刮刮他的小鼻子,“太子哥哥陪你一起吃饭,高不高兴?” “高兴!太子哥哥每天来,胤祉嗯嗯…高兴。” 虽然话还说不利索,但胤礽听在心里别提多熨帖了。坐在榻上逗弄了一会儿弟弟,何玉柱终于来了。 “殿下,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已把金叶子赏了下去,宫人们都感恩不已,让奴才代为叩谢殿下的赏赐之恩。” 说着跪下叩了三个响头,随即打开锦盒:“殿下,剩下金叶子都在这里了。” “嗯,起来吧。”胤礽扫了一眼,“剩下的你自个儿留两片,其余的赏给伺候阿哥的麽麽们。” 话音一落,何玉柱和几位麽麽又都跪下谢恩。 小胤祉有样学样,跪在榻上给胤礽磕头:“多谢太子殿下赏……” “胡闹什么?”胤礽忙把人拉到自己怀里,“赏你了么,你就跪。” “胤祉没有,胤祉也要。”小胤祉噘着嘴去扒拉胤礽的衣裳,像是在找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麽麽见状吓的上前去拉,“三阿哥不可如此,殿下恕罪,三阿哥还小……” “无妨。” 胤礽握住胤祉的小手,“小家伙别急啊,太子哥哥怎会忘了你呢?何玉柱,将东西拿来。” 何玉柱从怀中拿出另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里面静静摆着一个雕刻成蛇状的金章,金章的底部还刻了一个“祉”字。 “这个是给你的,喜不喜欢?” 胤祉的生肖属蛇,蛇又有小龙之称,寓意是极好的。胤礽在康熙的私库里看到这个金章的时候,就决定拿来送给胤祉了。 底端的“祉”字是昨日让宫里的雕刻师傅现刻上去的。 小胤祉把金章拿在手里,眼睛都亮了,“吧唧”一口亲在了胤礽的脸上,“喜欢喜欢,哥哥,胤祉喜欢,要给额娘看。” “喜欢就好,来,哥哥给你带上。” 金章的顶端坠着一根红绳,胤礽亲自将它系在了三阿哥的腰间,和荷包挂在一起。 不多时,阿哥们的早膳送来了。 因阿哥们还小,平日每人一顿饭的用例是八菜一汤一粥,因今日太子在此,御膳房送来了二十四道菜和四种汤和粥。 小胤祉的眼睛更亮了,把菜挨个指一遍,每道都想吃。 嬷嬷立在一旁伺候夹菜,胤礽嘱咐道:“许你每样尝一小口,饱了要及时说,不许吃撑了肚子。” “嗯嗯。” 小胤祉很是听太子哥哥的话,兄弟俩相处的甚是和谐。 听着梁九功的禀报,康熙放下心来,“也罢,既然保成陪着三阿哥,那朕只好独自用膳了。” 用过早膳,时间还早,想来保成不会那么快回来,康熙道:“藏教喇嘛大师何时进宫。” 梁九功:“回皇上的话,藏教喇嘛大师已到了乾清宫外,就等着皇上传召呢。” 康熙搁下手里的折子,“把人带到西暖阁。” “嗻。” 一行五人进了西暖阁,手里分别拿着法铃、法鼓和转经筒,给康熙请安。 康熙并未叫起,而是问为首喇嘛:“自太子出世,朕便一直请大喇嘛祈福,如今太子已经五岁,仍是体弱且常有病痛,这是何缘故?” 原是要问罪。 昨日胤礽吃坏了肚子,疼的脸色苍白,康熙心里便一直不舒坦,思来想去总怕是哪里出了岔子,怕是藏教喇嘛不尽心祈福,这才有此一问。 那五人忙叩头请罪,才道:“皇上,不知可否让贫僧见见太子殿下。” 康熙眯起眸子,“朕不欲将此事告知太子。” “……这,那便请皇上给贫僧一件太子用过之物。” 康熙想了想,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拿出来一个玉坠子。 “这是太子之物,自从太子出过天花,朕便一直把它带在身上,祈求朕的龙气可以护佑太子一世康健。” 梁九功接过玉坠子,给了大喇嘛。 喇嘛拿在手里,一眼看到那玉坠上的“礽”子,呼吸猛的一滞。 康熙看出他神色不对,心里瞬间有几分慌乱,“看出了什么?可是太子有什么不好?” 大喇嘛的手有些哆嗦,“皇上,此玉坠上沾染了您的龙气和太子殿下的气息,还请皇上千万收好此玉坠,不可磕碰到,不可让玉坠有损。” 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不敢将自己看出的天机泄露半分。 “快拿给朕。”康熙连忙将拿玉坠子握在手里,“若玉坠有损……会如何?” “太子殿下会……”那个‘死’字他如何敢说?只能道:“皇上将再也见不到现在的太子殿下。” 康熙的心脏猛的抽痛起来,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再也见不到胤礽会是如何。 梁九功听罢也吓了一跳,却抓住重点,“什么叫‘现在’的太子殿下? “天机不可泄露,贫僧不敢妄言。贫僧只能告诉皇上,如今的太子殿下本不属于这世间,若非太子殿下心有执念,又有皇上……的祈愿,这一世……你们不会相见。” “什么?!”康熙心神大震,猛然起身,“那你告诉朕,太子心中的执念是什么?” 大喇嘛还是那句:“天机不可泄露。总有一天,皇上会知晓的。” 大喇嘛的一番话让康熙久久不能回神,他的手里牢牢握着那枚玉坠,看见镌刻其上“礽”字,竟然有一种失而复得之感。 他拿着玉坠摩擦两遍,又小心翼翼地收好,抬眸问梁九功:“保成回来了没有。” 梁九功刚要回话,就听外面有人禀报—— “皇上,不好了,太子殿下和大阿哥在御花园里打起来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第十一章 胤礽陪着三阿哥用完了早膳,正准备再去慈宁宫溜达一圈,出门时却迎面撞上了来看三阿哥的荣嫔马佳氏。 “荣额娘,您怎么来了?” 荣嫔微微躬下身来,摸摸胤礽的小脸:“我听闻太子爷大驾光临大哥所,自然要来凑凑热闹啊。” 胤礽扬起笑脸,“荣额娘这是想保成了?” “是啊,上次在慈宁宫,没得空与你好好说说话。今日天色极好,要不要和荣额娘去御花园走走?” “好啊。” 胤礽点点头,牵住了荣嫔的手,“带上三弟一起吧。” 嬷嬷将三阿哥抱了出来,更有不少随侍左右的太监宫女和侍卫跟着。 同样刚用过早膳,在宫门口散步消食的大阿哥胤禔,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眼里露出羡慕的神色。 “荣额娘会带三弟出去玩儿,我的额娘却总是要我读书。” 胤禔低落地抱怨两声,一旁的太监冯进道:“大阿哥不必伤心,待惠嫔娘娘解了禁足,一定会来看您,带您出去玩的。” 提起惠嫔还在禁足的事,胤禔就一肚子火。 “爷听闻昨日汗阿玛带太子出宫了?” “是,奴才听说太子回来就病了,可把皇上急坏了,没想到太子今日就好了,这不,还跟着荣嫔娘娘往御花园溜达呢不是。” “你说什么?”胤禔眉毛一蹙,急忙跑出几步:“跟着荣额娘的有太子?在哪儿呢?哪个是?” 冯进快步跟上,给他指:“荣嫔娘娘身边,牵着手的就是太子殿下。” 因随侍的人太多,把前面的胤礽挡的严严实实,胤禔踮起脚张望也没能看清那人的后脑勺。 他愤愤握紧拳头:“他怎地来了?” 说着踹了冯进一脚:“狗奴才!你是怎么办事的?他来了阿哥所,爷竟然不知道?!” 冯进忍痛跪在地上:“哎呦,我的爷,方才您没听嬷嬷们说嘛,太子赏了她们金叶子,一个个都乐得不行呢。奴才见您没动弹,还以为您不在意,便没特意提……奴才知道错了,爷您别恼了奴才。” 冯进说完叩了两个响头,又道:“不仅是阿哥所的嬷嬷们,连晨起甬道上洒扫的宫人也都得了赏。” “还有这事儿。”胤禔瞪了他半晌,想起自己方才正在用膳,压根没心思听那几个嬷嬷说了什么。 “好啊,他倒是会收买人心,都收买到爷的眼皮子底下来了。” 胤禔气的踱步,回身又踢一脚:“那金叶子你也收了?” “大阿哥明鉴,奴才没有啊!”冯进心里苦哈哈地想,他倒是想得赏了,奈何太子爷根本没赏他啊。 “太子只赏了伺候阿哥们的嬷嬷,没赏奴才。” 胤禔只觉得心口窝着一股火无处发泄,咬牙道:“你去,把收了金叶子的嬷嬷都带到慎刑司去领罚,一人打上十大板,叫她们长长记性,看谁以后还敢收太子的东西。” “爷,万万不可啊。” 冯进毕竟比胤禔年长几岁,又是在宫里长大,许多事看的比旁人透些,忙说:“此事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您赏嬷嬷们板子的事小,万一皇上以为您不睦兄弟,嫉妒言行,可就不好了。” 听罢,胤禔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汗阿玛本就更在意太子些,太子若拿这事大做文章,额娘的禁闭解不了不说,自己也很可能失宠于汗阿玛。 “那你说,爷该怎么办?” “依奴才之见,这事儿就算了罢,您何必为了这点小事……” “不能就这么算了。”胤禔抬手打断他道:“太子不是喜欢收买人心么?爷也可以。” 他哼笑一声:“既然爷不能罚她们,那便赏吧。太子赏她们每人一片金叶子,那爷就赏两……不,赏三片!看谁更得人心。” 冯进:……啊? 他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可是爷,咱们……没有那么多金叶子可以赏啊。” 胤禔:…… 他竟然这么穷,连金叶子都赏不起? 胤禔恼恨的直跺脚,想想胤礽有那么多的金叶子可以赏人而自己没有,一下子更气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爷去教训教训他总行了吧!” 胤褆气鼓鼓的撸起袖子就往御花园跑,冯进连滚带爬的拦也拦不住。 “爷,您还得去上书房读书呢,若是迟了会被师傅打手板的。” “打就打,爷才不怕。” * 胤礽看着御花园里的景色,总觉得背后寒噤噤的。 荣嫔逗了会儿三阿哥,又过来拉着胤礽的手说话,见他走神,只以为是小孩子没长性,定是想玩去了。 便笑着道:“那片梨树前头有新扎好的秋千,太子可要去玩玩?” 胤礽抬头扫了眼,有几分心动。 “嗯,荣额娘在这陪着三弟吧,保成玩一会就回来。” 说完,拉上何玉柱,又带上几个侍卫便去了。 那秋千对于五岁的胤礽来说还有些高,他自个儿爬不上去,也不愿让侍卫抱他上去,扫兴般地摸了摸鼻子。 “罢了,孤不玩儿了。何玉柱,陪孤去给荣额娘采两株好看的花来罢。”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确定太子在这儿,荣额娘也不在跟前?”胤褆小声问。 “是,奴才亲眼看见太子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胤礽眉梢一挑,即使重生回来还未见到胤褆,也能确定说话的人是他,只是没想到他是特地为自己来的。 他哼了一声,招呼身后的侍卫,高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你们去,把人给孤揪出来!” “是!” 四个侍卫飞快上前,朝着声音来源去抓人。 胤礽突然出声,把胤褆吓了一跳,未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冲出来的侍卫撞了个跟头。 “哎呦,爷您没事儿吧?” 冯进在后面连忙接住胤褆,接着怒道:“大胆,大阿哥在此,谁敢放肆!冲撞了大阿哥,小心皇上砍了你们的脑袋!” 侍卫们也没想到竟是大阿哥,连忙跪下来请罪。 胤褆怒气冲冲,叫骂了一声“狗奴才!不看看爷是谁?”上前狠狠的一人踹了一脚。 他的火气还没撒完,便听到一声调笑:“你谁啊?连孤的人也敢动。” 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胤褆顿住了动作,抬眸瞧着从拐角走出来的人。 只看眼前的孩子不过自己的肩膀高,模样甚是俊俏可爱,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唇角一勾,带着几分审视和挑衅的意味。 胤褆微微一怔,这就是太子胤礽,他的二弟? 看上去很弱,胤褆心想,自己一拳就能把他给打趴下。 胤礽看到胤褆的刹那,下意识地弯起唇角,呵,前世那个与自己明争暗斗,不死不休,更进言康熙要诛杀自己的好大哥,如今也不过一个七岁的毛头小儿。 胤礽睨他一眼,接着毫无兴致的收回目光。胤褆看在眼里,觉得自己被鄙视且无视了,瞬间又恼火起来。 抬手指着他,“你就是太子?” 胤礽并不答话,而是眼神示意了何玉柱。何玉柱还算机灵,立即上前一步:“不可对太子无礼。” 一个太监也敢同他吆五喝六!无非是仗着有太子撑腰。 胤褆气的咬牙,“就是你害得我额娘禁足,连汗阿玛都见不到,今日连你身边的奴才也敢来老子跟前犬吠,若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老子就不叫胤褆!” 胤礽听的直皱眉,这家伙前世就喜欢自称什么“老子、本大爷”之类,原来打小就这样啊。 见胤礽略显不耐的掏了掏耳朵,胤褆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举起拳头就扑了上去。 周围的奴才谁也没反应过来,包括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侍卫。 胤褆毕竟在校场练过两年,出拳的速度又快又稳,直奔胤礽的门面而去。胤礽没想到这家伙真敢动手,有些忙乱地后退两步。 虽然他还小,身子也弱些,但前世那些功夫招式可都还记得呢,即便力气不如胤褆,也很难吃亏。 见胤褆不管不顾的打来,再想想他前世给自己使的那些绊子,胤礽的火气也上来了。 “想打架是吧,孤奉陪!” 话毕,兄弟两扭打在了一起,吓得奴才们三魂丢了七魄。 何玉柱和冯进都快吓死了,上前去拦,却被打架的二人同时喝退。 一个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太子殿下,一个是皇上第一个好好活下来的皇长子,哪个打坏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是杀头的死罪。 奴才们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不远处的荣嫔听到动静,步履匆忙的带着三阿哥来了,一见大阿哥和太子打起来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太子、大阿哥,快住手……” 大阿哥掐着胤礽的肩膀,胤礽踩着他的鞋面,二人红着眼睛谁也不服谁。 荣嫔见二人不听,吩咐身边的嬷嬷:“快去乾清宫请皇上请过来。” 又怒指道:“你们这些奴才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拦着!” * 康熙听闻消息赶来的时候,哥俩的架已经打完了。一个头发散了,一个衣裳撕了,打眼看过去,分不清谁更狼狈些。 康熙板着脸走来,奴才侍卫跪倒一片,瑟瑟发抖。荣嫔也抱着三阿哥下跪请罪,说是自己没有看顾好太子。 康熙径直走到了胤礽面前,胤礽倔强地把头偏向一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见到大阿哥胤褆,又让他想起前世的那些糟心事,在心里连带着把康熙也骂了好几遍。 康熙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蹭蹭他的脸,上面还有胤褆掐出来的红印子,真是又心疼又恼火。 忍着怒意,沉声问:“打输了?” 胤礽的眼泪一下子没绷住,落在康熙的手掌上。 他声音颤抖着:“儿子没输。” 说罢瞪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康熙的胤褆,“但也没赢。” 胤礽的眼泪落在他手上的时候,他的气就散了。 “向来矜贵体面的太子爷竟学会打架了,还打的这么难看,真是给朕丢人。” 说完又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胤褆怔愣地站在一旁,看着汗阿玛和太子之间的感情,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他默默垂下头,闭上眼睛把眼泪藏了起来。在汗阿玛的心里,太子永远是第一位的。 他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好小子,连太子也敢打。” 胤褆身子一颤,“汗……阿玛,儿臣……” 康熙捏捏他肩膀,“比保成壮实不少,竟没打赢,你也够给朕丢人的。” 胤褆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汗阿玛。” “出息。”康熙笑骂一声。 “行了,今个儿架也打了,气也出了,该让朕省省心了吧。不管你们两个背后怎么打架,在朕面前必须摆出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胤礽拧着眉,总觉得有些不妙,果然下一刻,康熙把俩人牵到了一起:“来,抱一个给朕看看。” 胤礽和胤褆:…… 不是,您没事儿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第十二章 听到康熙的指示,胤礽的眉心蹙的更紧了。 他这一世的确不想同眼前人争什么,但前世的种种争夺和恩怨,也并非打一架就能释然的。 想让他去抱一抱胤褆?简直是做梦! 胤褆却不知太子心里的这些想法,只高兴于原来汗阿玛还是在意他的,即便他打了太子,汗阿玛也没有严厉的惩罚他。 虽然心里有些别扭和不甘愿,但也愿意照汗阿玛的吩咐做。 他慢吞吞的伸出胳膊,指望着太子上前来抱他,不想却看到太子朝他冷笑一声,接着对康熙道:“阿玛还真是个慈父呢。” 康熙不知为何心里猛的一缩,未等说话,胤礽已经转头走了。 胤褆僵硬的站在那里,仿佛浑身血液都凉透了。太子敢如此对汗阿玛不敬,可汗阿玛非但没怪罪,竟还急切地去追。而他自己呢?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得到。 胤礽越走越快,只觉得怒火中烧。 凭一句可笑的“兄友弟恭”平息不了他心里的怨和恨,只会让他更加明白,前世的康熙也是笑看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只要能在他面前维护住兄友弟恭的姿态,便是一切都好。 可是事实呢?康熙看戏般的纵容让他们斗的两败俱伤,谁都没有好下场!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呵,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紫禁城里,可谓是最大的笑话。 康熙不知儿子为何突然暴走,几个大步追上把人抱了起来。 “保成怎么了?是不是保清把你打疼了?”康熙有些焦急的想从胤礽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却看胤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梁九功,还不快传太医。” “嗻,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看样子太子殿下气的不轻,但愿皇上能把人哄好吧。 一路上,胤礽除了说了句“还请汗阿玛放儿臣下来”以外,什么也不肯和康熙交流。 康熙哪里会听他的,就这么把人抱回了乾清宫。 回到东暖阁时,梁九功已经带着孙之鼎来了。 孙之鼎上前给胤礽验伤诊脉,除了一些细小的皮外伤,并无什么大碍。 康熙放下心来,亲自拿着药瓶给胤礽涂药。 胤礽垂着眼帘,躲了一下,没有看到康熙不解和难过的神色。 “让何玉柱伺候就是了,不劳烦汗阿玛。” “保成,你在和朕赌气,怨朕没有严惩保清,是不是?”康熙攥紧了小药瓶,挥手让所有人退了下去。 胤礽抬起眸子直视康熙:“汗阿玛以为大阿哥为何对儿臣有敌意?” 康熙何尝不明白是因他的偏心和宠爱?可他是皇帝,他对谁好,宠爱谁,天底下又有谁敢置喙? 见胤礽一副嘲讽的模样,康熙也憋了一肚子火,“没良心的兔崽子!朕对你好还好出错来了?” “您没错。”胤礽说:“您是这天下之主,是真龙天子,您怎么会有错?” “少跟朕阴阳怪气的。”康熙愤愤给胤礽涂药,嘴上骂着,手上的力度却轻,生怕弄疼了胤礽。 “朕看,朕就是对你太好了,养成你如今这般娇纵无礼的性子。” “是啊,儿臣的娇纵无礼、儿臣的奢靡成性、儿臣的……都是汗阿玛您亲自教养出来的,到最后却都要怪到儿臣头上,给儿臣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胤礽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是吼了出来。 康熙震惊的看着他,心里像在滴血,他手抖的不成样子,药瓶子也随之落地,“啪”地一声—— 药瓶碎裂炸开,胤礽抬头,红着眼看康熙。康熙颓然的放下举起来的手,终究是没舍得打下来。 “胤礽,你太让朕失望了。”竟是连保成二字也不肯叫了。 “你自出生起就没了额娘,朕心疼你,把你养在朕身边,给了你太子之位,让天才万民都知道你是朕最宠爱的儿子,可是你……朕因为你,失去了赫舍里氏,不成想,你心里竟对朕有如此多的不满。” 朕因为你,失去了赫舍里氏…… 胤礽的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康熙的这一句“朕因为你,失去了赫舍里氏”无穷无尽的闯进他的脑海里,最后汇成了那声带着厌恶的——“胤礽生而克母”。 “玄烨,你在说什么?!” 太皇太后听闻了太子和大阿哥在御花园打架,皇上还传了太医来,放心不下,便亲自过来看看。 怎知走到门口却听见皇帝竟对保成说这些,顿时心惊不已。 “孙儿给皇玛麽请安,皇玛麽怎么来了?”康熙收敛起心神道。 “哀家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这个做阿玛的竟在私底下这么欺负自己的儿子!” 太皇太后是真的恼了,拿着手里的拐杖打了康熙一下:“保成这孩子本就心思重,你对他说这话,不是诛他的心么!” 康熙已是万分后悔,但说出口的话已然收不回来了。 他回身想去抱抱保成,发现儿子愣愣的看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心疼坏了,撵康熙道:“你给哀家出去!” “皇玛麽,朕和保成……” “怎么着,皇帝还有什么伤人的话没说完?当着哀家的面说。” 康熙深吸一口气,“孙儿没有,还请皇玛麽替孙儿好生哄哄保成……孙儿告退。” 康熙寂然的走出了东暖阁,在门口顿了顿,没敢回头去看胤礽的神色。 梁九功上前关上门,搀扶住康熙:“皇上,您没事吧?” “梁九功,朕刚才…话是不是说重了,保成他……” 梁九功虽在门外守着,但父子二人的对话却听的一清二楚。 梁九功叹了一声,“皇上您要保重身子,切莫自责啊,有太皇太后劝着,太子殿下会想明白的。 康熙摸了摸自己荷包里的玉佩,心悸不已。他说了那样的话,保成一定伤心透了。 太皇太后见胤礽怔愣地看着自己,难受的眼眶都红了,上前摸摸他的头,把人抱在怀里: “保成啊,乌库妈妈来了,不怕,不怕啊。” “乌库妈妈”,胤礽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乌库妈妈,保成没有额娘了,是保成不好,是保成害死了额娘,保成不该出生,不该来到这个世上,额娘为什么要生下保成……” 康熙听着胤礽的哭声,心脏被撕扯的生疼,一个趔趄,差点从石阶上摔下来。 太皇太后听着,也落下泪来,“哀家的保成啊,你要心疼死哀家么,这不是你的错。” “若是没有我就好了,没有我,额娘就不会死,汗阿玛也不会……乌库妈妈,额娘是不是也怪保成害死了她,像汗阿玛一样怪保成。” “不会!”太皇太后颤抖着声音,斩钉截铁的说:“你额娘是最疼你,最惦念你的,她在离世前把你交给皇帝,让皇帝好好待你,又怎会怪你?保成千万不要听你阿玛胡说。” 太皇太后拍着胤礽的脊背,给他顺气:“保成你记住,你是我大清的皇太子,是我大清的骄傲,皇帝他只是一时气昏了头说了胡话,你不可当真,更不可因此轻贱了自己,知不知道?” 胤礽抽噎着,太皇太后心疼的捧着他的脸:“保成乖,不哭了,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好?” 胤礽哭了很久,直到眼泪都哭尽了,跪下来给太皇太后磕了个响头:“乌库妈妈,保成让您担心了。” 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哭了一通,将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将那些憋闷了两辈子的愁苦都得以发泄出来,便很快镇定了下来。 “保成不会再自怨自艾,更不会自轻自贱,还请乌库妈妈放心。” “好!哀家的保成长大了,好啊。”太皇太后抹掉眼泪,又语重心长道,“皇帝那里自有哀家去说,但…你阿玛毕竟是皇帝,你们先是君臣,而后才是父子,保成万万要记得。” “保成记下了。”说罢,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太皇太后出来的时候,康熙还在外头站着。 太皇太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都听见了?” 接着道:“保成哭的伤心,你心里也定然不好受,既然让彼此都难受,你又何必说那些伤人的话,伤了父子情分。” 康熙跪倒在地,“孙儿知错了。” “哼,别跪在这儿给哀家丢脸,起来。” 太皇太后说罢,往西暖阁走去,梁九功连忙扶起康熙跟上。 到了西暖阁,把伺候的宫人都赶出去,康熙又跪了下去,“让皇玛麽跟着操心,是孙儿的不是,皇玛麽要打要罚都可以,万万不可气坏了身子。” 眼前她的孙儿,是世上最尊贵的人,可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恭敬孝顺,如今看他这般,焉能不心疼。 “行了,起来吧,跪坏了身子,还得哀家操心。” 康熙起身,忍不住问:“皇玛麽,保成怎么样了?” “你还好意思问。”太皇太后道:“玄烨啊,哀家知道你对赫舍里氏情意深重,因她早逝,这些年都无法释怀,但她的死不是保成的错,保成他只是个孩子,难道他不想有自己的亲额娘吗?你的那句话,哀家听了都伤心,何况是那样亲近和依赖你的保成。” “皇玛麽,孙儿并非此意,孙儿疼保成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他?今日实在是被气着了,一时心急才说了那样的话。” “明日就是赫舍里氏的祭日了,哀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要记得明日也是保成的生辰,赫舍里氏拼命生下了保成,不是为了让你迁怒于他的。” “皇玛麽,孙儿绝无此想。”康熙急道。 “那孩子自小就养在你身边,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今日之事只怕是伤透了心,若以后再不愿同你这个阿玛亲近,看你受得了么!” 康熙越发后悔自己的胡言乱语,恨不能时光回溯到上个时辰,把自己的嘴给缝起来。 太皇太后不放心地又嘱咐好几遍,才回慈宁宫去。 康熙定下神来,快步去了东暖阁,此时胤礽正对着窗外发呆,听到动静也未动弹。 康熙叫了声:“保成,还同朕生气呢?” 等了半晌,胤礽才转过身子,直接跪到地上,哑声道: “儿臣请旨,搬离乾清宫。”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第十三章 此话一出,康熙顿时急了,“不行,朕不答应。” “儿臣知道,毓庆宫早已修缮好了。”胤礽坚定道:“若汗阿玛不答应,儿臣便长跪不起。” “保成,朕的话是说的重了些,但…你是朕最宠爱的儿子,永远都是,难道真要因为一件小事就和朕生分了不成?” 一件小事? 呵。 胤礽心里嗤笑,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请皇上应允!” “皇上?你叫朕皇上?” 康熙的眼睛瞬间红了,将胤礽拉起来,“你竟连一声汗阿玛也不愿叫了,保成,朕待你不好吗?只因朕说错了一句话,你就连父子亲情都不顾了?!” 不顾父子亲情的是你才对! 胤礽在心中嘶吼着,却知道眼前的康熙并没有前世的记忆,又哪里会懂得他经历过的苦楚。 “在汗阿玛心里,是我害死了额娘,今日你还愿意宠着我,所以不曾拿我怎样,他日若你厌恶了我,生而克母就是废了我的最大理由。” “什么生而克母,不许胡说!朕从来没有如此想过,更没有想过要废了你,你是朕的太子,朕百年之后这皇位就是你的,你怎能……” “是吗?”胤礽自嘲一笑,打断他道:“可汗阿玛今日那话,不就是那个意思?儿臣实在害怕的紧,与其让儿臣整日提心吊胆,不如您现在就废了我。” “你说什么?” 康熙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因为一句话,保成竟会伤心至此,宁愿不要自己的宠爱,不要太子之位,也要搬离乾清宫,还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保成,到底要朕怎样,你才肯原谅朕?” 梁九功听着这话,忍不住哭起来。眼前求儿子原谅的可是万岁爷啊,何时这般卑微过?若非真的在意到了骨子里,又怎会低头求和呢。 胤礽的长睫颤了颤,“汗阿玛无需求儿臣原谅,若没有儿臣,额娘就不会死,您没有说错。” 康熙跌坐在椅上,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将胤礽伤的有多深。 “好,好…朕答应你。”他闭了闭眼,颓然道:“毓庆宫已经修缮好,明日朕会派人打点一切,你……便搬过去罢。” 说完,似是耗光了所有力气,在梁九功的搀扶下才勉强起身。 胤礽跪地叩头:“儿臣多谢汗阿玛成全。” 康熙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胤礽又道:“恭送汗阿玛。” 康熙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悉心教养和宠爱多年的孩子,被自己亲手推远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从前,回到那个儿子会窝在他怀里撒娇,叫着他阿玛的从前。 而从前,不过是几个时辰以前。 西暖阁的烛火亮了一夜,康熙的折子也批了一夜。或许只有操劳政务,才能让他暂时忘记东暖阁里和他生分了的儿子。 翌日一早。 未等康熙下朝,胤礽已经起来了,吩咐了凌嬷嬷收拾东西,便带着何玉柱去了祭奠孝诚仁皇后的地宫。 胤礽到了这里,吩咐何玉柱和地宫守卫在外面候着,谁都不准进去。 何玉柱不放心道:“殿下,还是让奴才陪着您吧。” 胤礽在夜里哭着醒来两次,这会儿看起来状态很不好,面色发白,眼睛红肿,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出去。”他冷然道。 何玉柱无法,只得退到地宫外面守着。 守卫们见状低声道:“太子殿下一个人进去,万一冲撞了可怎么好?若有不妥,咱们可是会掉脑袋的!” “嘘,小声点,被人知道你在背后议论储君,一样会掉脑袋。” 那人不敢再多言,连忙禁了声。 何玉柱忧心忡忡的朝里面张望,并未听见守卫们的议论,回头道:“守卫大哥,不知地宫里面可有人把守啊?” 一人摇摇头:“没有,皇上下了旨,除了祭祀的大日子,平日都不许有人进去。今日本该是有人守着的,可是太子殿下……” 何玉柱叹了一声,“好吧。”看来只能等皇上下朝后过来了。 紫禁城的任何地方都讲究风水,地宫尤甚。 那里面弯弯绕绕,石柱无数,若是第一次进来,定然会迷路。但胤礽前世不知来过多少次,对这里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 他一步步走进去,终于在又一次转弯后,看到了赫舍里氏的画像。 赫舍里氏逝去后葬入皇陵,在地宫里面的只有她生前的画像。 画像上的赫舍里氏温婉柔和,莞尔而笑,胤礽一见便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额娘,儿子回来看您了。” 他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额娘,儿子好想您,额娘……” 胤礽哭的伤心极了,前世他自以为死后就能和额娘团聚,却不想竟会重生回幼时。 重生回来,他以为自己不去争皇位,不惹康熙的猜疑和忌惮,便不会再听到那些伤人的话,可如今…… 他看着赫舍里氏的画像,心脏抽痛不已。 “儿子无能,前世没能保住赫舍里一族,自己也落得那样不堪的下场,儿子对不住您。儿子本没有脸面来见您,可……既然老天爷给了儿子重活一世的机会,便无论如何,都会护赫舍里氏一族周全,请额娘放心!” 胤礽抹了一把眼泪,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既然今日康熙没有废了他,以后便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废掉自己! 还有大阿哥党、老四党、老八党……若他们今世都能安守本分,他自然不会怎样,可若他们还和前世一样,想踩着他上位,那就别怪他不留情分! 康熙下朝后,听闻胤礽已经先一步去了地宫,还吩咐人把所用之物都搬去了毓庆宫,静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他昨日对胤礽说了那样的话,今日无颜去见赫舍里氏,便把自己关在西暖阁里看折子。 胤礽哭的浑身无力,膝盖也跪的生疼,尝试了两遍都无法自行起身,干脆躺在地上望着额娘的画像。 他的眼泪未干,又捂脸笑了起来,“额娘,儿子真是没用,重生回来这么久,竟是现在才想通——” “儿子不想当太子,儿子……想当皇帝。汗阿玛百年之后,那个位子只能是我的,谁都别想和我争。” 胤礽静静地说着心里话,声音越来越小。 地宫里本来就冷,他在地上躺了小半个时辰,感觉自己的身上都凉透了,脸颊却发起热来。 他自嘲一笑,“太弱了,看来一场病是躲不过去了。”又骂一声:“何玉柱那狗奴才,这么久都不知道进来找孤……” 接着,便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何玉柱在外面等的心急,眼见两个时辰过去了,殿下没出来,皇上也没来,心里越发没底。 守卫们央求他:“公公,您就进去看看吧,太子没事,咱们也好放心啊。” “……我不敢。”他也想进去看看太子啊,奈何想到太子的脾性就打怵。 何玉柱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要不,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我回去请皇上过来。” “快去吧您内。” 此时,康熙也在问梁九功:“保成可回来了?” 梁九功道:“没呢,皇上,您要不要移步过去看看?” 康熙踌躇了半晌,实在放心不下,“传轿撵,随朕去地宫。” 怎知才走到一半,便看到飞奔而来的何玉柱。 何玉柱累的直打嗝,扑到地上给康熙磕头请罪,断断续续说太子一个人进了地宫不许任何人跟着,已经两个多时辰没有出来了。’ 康熙一下慌了神,下了轿撵快步而去。 到了地宫外,梁九功忙问那些守卫:“太子殿下可曾出来?” 守卫吓得半死:“不曾。” 康熙急了,快步进去找儿子。 当看到胤礽躺在地上的时候,康熙吓得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跌跌撞撞跑过去把儿子抱在怀里。 “保成你怎么了,别吓阿玛,保成……” “皇上,太子殿下应是哭晕过去了,这里的地气太冷,快些出去吧。” * 胤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东暖阁。 他开口想叫何玉柱,却发现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话,好在何玉柱一直守着他,见人醒了,一下扑了过来。 “呜呜呜,太子殿下您醒了,您可吓死奴才了,奴才该死呜呜呜……” 胤礽烦的抬手打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水。” 何玉柱连忙去给胤礽端来一杯温水伺候着喝下。 喝了水,胤礽觉得舒服多了,说话也出了些声音:“孤是如何回来的,为何不在毓庆宫?” “这……” “是朕抱你回来的。” 康熙看到胤礽醒来,脸上的愁容终于舒展,他走近摸摸胤礽的额头:“保成,你终于醒了。孙之鼎,还不快过来给太子诊脉。” 胤礽昏睡了一天一夜,孙之鼎被康熙拘在东暖阁一天一夜,万幸太子醒了,否则真是要人头不保。 胤礽还觉得浑身乏力的很,照如今这情况,估摸着近大半个月,康熙是不会放自己去毓庆宫住了。 “唉。” 转而想到若想争得皇位,离不开康熙的宠爱。 他认命的闭上眼,“汗阿玛,吩咐人把毓庆宫里的东西再搬回来吧,儿臣用惯了。” 听见那声叹息,康熙本还在揪心,可一听这话,又顿时乐的不知所以:“好,好!阿玛这就吩咐人去,你好好养病,喜欢什么就和阿玛说,阿玛都给你搬回来。” 孙之鼎诊着脉连大气都不敢喘。 太子敢吩咐皇上做事,皇上还乐的跟什么似的。 真想给皇上也诊诊脉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14、第十四章 胤礽这一病,果然过了大半个月才好。 这期间,康熙殷勤的很,每日下了朝除了批折子就是陪儿子,父子俩还像从前那般相处。 只是康熙为了陪儿子连后宫都不去了,惹得后宫妃嫔幽怨不已。 为此,太皇太后把康熙叫了过去,让他平衡好后宫和前朝。 胤礽的病一好,就又想搬到毓庆宫去住了,趁着太皇太后把康熙叫走的功夫,连忙吩咐人开始搬东西。 待康熙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东暖阁已经被搬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也不在东暖阁了。 “太子搬宫为何没有人来禀告朕!” 康熙气的在乾清宫发了好大一通火,缓了缓又赶忙往毓庆宫去。 胤礽这会儿正在跟何玉柱斗蛐蛐,听见“皇上驾到”的通传也未起身。康熙在他身后站定看了一会儿,发现儿子压根不理会自己,尴尬的“咳”了声: “保成。” 胤礽这才扔掉手里的牛筋草,回身道:“阿玛怎么过来了,乌库妈妈找您说什么了?” 个小没良心的! 康熙在心里骂了句,拧眉道:“若不是因为朕惦记你,多日不曾往后宫去,太皇太后何必找朕唠叨,你竟趁着这功夫搬宫了?” 胤礽哦了声:“如此,儿子搬宫不是正好嘛,这样阿玛就有空往后宫去了,也省得合宫抱怨,乌库妈妈也能安心不是?” “朕这都是为了谁?你搬过来,朕竟是一点也不知道,真是……想活活把朕气死是吧。” “阿玛言重了,儿子不敢这样想。”胤礽亲自给康熙端了杯热茶,“来,您喝杯茶,消消气。”说罢嘿嘿一笑。 康熙浅抿了一口,猛然反应过来:“你只是不敢这样想?若是敢……你!你个不孝子!”还真盼着朕死呢? 康熙重重放下茶盏,气的直捂胸口。 胤礽心疼的看着那个茶盏,那可是凌普特地拿来孝敬他的,世上只此一个呢。 他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上前给康熙顺气,“阿玛惯会自己气自己,把儿子想成不仁不孝之辈,自然儿子说什么都是错了。” “你,你还有理了。” 康熙咬牙,拿指头点了点胤礽的额头:“仗着朕宠你,什么话都敢说,在朕面前都不知道收敛,以后若被外臣捏住了把柄参你一本,看你还嘚瑟。” “那不是还有阿玛您替儿子周全呢么。”胤礽听乐了,搂住了康熙的胳膊撒娇:“阿玛万岁万万岁,儿子适才口无遮拦,您可千万别和儿子计较。” 两句话哄得康熙心情舒畅,笑意又堆在脸上。 “你啊,你身边的奴才也该提点着,不如朕再给你挑两个好的过来伺候?” “阿玛的好意儿子心领了,只是毓庆宫的奴才已经够多了,何玉柱也算伶俐,实在不需要那么多人。” “嗯。”康熙想了想,点头道:“也罢,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左右内务府是凌普操持着,你这里缺些什么,想来他都会给你挑最好的送来。” 胤礽应了声,便听康熙又道:“不过,你身边一直缺个伴读,朕想过了,就让索额图的两个儿子跟在你身边,无论去哪儿相互有个照应,朕也放心些。” “真的?”胤礽的眼睛瞬间亮了。 “自然是真的,朕还能骗你不成。” 让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当自己的伴读,胤礽自然是高兴的,这样宫内宫外有什么事,他与索额图也好通气。 隔日,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果然来毓庆宫报到了。 二人进宫前,索额图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万事以太子为先,大事小情都要尽心尽力地帮衬着,若太子有什么事情拿不准主意,也要及时让他知道,他会在背后帮着出谋划策。 胤礽听完乐的直摇头:“叔姥爷还真是惦记我。行,你俩回去也告诉你们阿玛,你二人既然跟着孤,孤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且叫他放心,至于其他的……叫他多留心明珠就是了。” 近日,太子和大阿哥打架之事传遍了前朝和后宫,传出的言论仿佛二人已是水火不相容,明珠党为了大阿哥,说不准会在此事上做文章。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对视一眼,道:“殿下,不知您对昨日朝堂之事是否有所耳闻。” “何事?” “明珠大人在朝上弹劾我阿玛以权谋私、贿赂储君,请旨将我阿玛革职查办。” “什么?!”胤礽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有这等事,孤竟然不知道。” 胤礽知道索额图贪,就连前世康熙也知索额图是朝中巨贪,但并没有因此除掉他。 在康熙看来,索额图不仅是胤礽在母家的靠山,更是平衡朝中各方势力,与明珠分庭抗礼,互相牵制的重要存在,前世若非索额图为了胤礽起了弑君之心,最后也不会落得活活饿死、满门抄斩的下场。 胤礽转了转手里的玉珠子,“明珠弹劾你阿玛贿赂储君?这不明摆着是冲着孤来的么,呵,有意思。” “是啊殿下,明珠大人听说了阿玛送给您一屋子宝贝,便借机以此弹劾,好在皇上并未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汗阿玛自然不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那是叔姥爷送孤的生辰礼物,当日汗阿玛也在场,若要问罪,当时就该将叔姥爷拿下,还等得到他来弹劾?” 胤礽冷笑一声:“明珠竟是傻了不成,如此行事,不是打汗阿玛的脸么。” 格尔芬笑道:“殿下还有一事不知,阿玛回去后乐了许久,说明珠大人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皇上不仅没有问罪奴才的阿玛,还在朝上训斥明珠听信谗言,叫闭门思过半月呢。” “哦?”胤礽听罢也乐了起来,“如此一来,大阿哥岂不是更要记恨我了。不过……听信谗言?那件事明珠是从哪儿听来的?” 阿尔吉善上前,小声说:“殿下想想,咱们当日还见过谁?” “恭亲王。” 胤礽想起自己那个不着调的五叔,嗤笑一声。 当日自己落了他的面子,康熙又罚他跪了两个时辰,想来是怀恨在心,查到了索额图送他“山君”雅间的事,便添油加醋、半遮半掩地透露给了明珠,否则明珠怎会傻到在朝堂上提及此事。 “好啊,汗阿玛为此罚了明珠,明珠定然会恼恨上恭亲王,哼,且叫他们两个斗去罢,咱们看戏就是。” 胤礽读书是不必去上书房的,三人刚说完话,给他授课的三位老师便到了。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跟着听了一天的课,且不说学到了多少东西,手板倒是替太子挨了不少。 胤礽的身子才好,听课久了就容易犯困,搁下书趴在书案上小憩。 汤斌三人不敢叫醒太子,更不敢罚他,便拿着戒尺打了两个伴读的手心。 兄弟俩疼的嘶嘶哈哈,待胤礽醒了举给胤礽看。 “师傅们下手可够狠的,打的奴才差点哭了。” 胤礽拉过两人的手瞧了瞧,怪于心不忍的,各赏了一瓶金疮药。 “今日是孤不好,连累了你们,趁着天色还早快些回府去吧,明日孤不会叫你们挨打了。” 二人告了退,胤礽拿着戒尺敲了何玉柱一下。 何玉柱哎呦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息怒,不知奴才做错了什么,还请殿下明示。” “唔。”胤礽把戒尺一扔,“无事,孤就是试试力度,起来吧。” 何玉柱习惯了自家主子喜怒无常的性子,笑嘻嘻站起来:“殿下没恼奴才就好,对了殿下,方才乾清宫来人传话,说晚膳时皇上会过来,您看……” “来便来呗,左右都是那些菜式,吃不出个新鲜。”胤礽无所谓道。 “要说新鲜嘛……奴才听闻正阳门大街上新开了一家桃园楼,说是特地从江南请了个厨子过来,做野菜是一绝。” 胤礽不以为意:“野菜有什么好吃的。” “殿下有所不知,那厨子能将各样野菜做出十来种不同的花样,拼成一席素斋,鲜香味美,很得京中权贵们的喜欢。” “哦?看来是山珍海味吃腻了,倒是时兴起吃野菜来了。” 胤礽想了想,前世好像并未听说过有什么桃园楼啊。 “何玉柱,这事儿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何玉柱:“回主子的话,是御膳房的小德子。您近日胃口不好,皇上特地嘱咐御膳房要将您的膳食做的精致可口些,那小德子来传膳时,奴才便与他多说了两句。” “嗯。”胤礽用指尖敲了敲了桌面:“行,那孤也图个新鲜,改日寻个机会出宫去尝尝。” 晚膳时分,康熙果然过来了,还带着一摞未批完的折子。 胤礽顿感不妙,指了指道:“阿玛,您带这些折子过来做什么?” 康熙示意梁九功将折子放下,拉着胤礽去净手道:“朕准备今日宿在你这里,用过膳后你陪朕一起看折子。” “……啊?” 胤礽十分无语的看着他,“这,乌库妈妈不是让您多往后宫去么?您宿在儿子这里算怎么回事儿啊?” “怎么,太子这是嫌弃朕了?” 康熙净了手,捏捏胤礽的小脸:“朕昨日宿在承乾宫,今日午膳是在永和宫用的,你乌库妈妈都挑不出朕的错处来,你倒是不乐意了。” 啧,谁管你到底去了哪位娘娘的宫里,只是您别老往我这儿跑行不行啊。 搬来毓庆宫不过两天就不得消停,真烦。 胤礽闹心吧啦的用完膳,不情愿地陪康熙看折子,正巧看到了纳兰明珠的请安折子。 上面所写无非是问候圣安和为自己哭诉求情。 胤礽扫一眼,啧啧道:“屁话真多!” 康熙正要朱批的手一顿,不赞同道:“不准胡说。” 笔尖落下,却是批了四个大字—— “废话真多。”魔/蝎/小/说/m/o/x/i/e/x/s/.c/o/m 15、第十五章 其后的几日,康熙忙于朝政,没空时时来毓庆宫看胤礽,终于被胤礽找到机会溜出宫去。 这日午后,康熙在乾清宫召见了几位大臣商讨国事,胤礽趁机拉上两个伴读和何玉柱往宫外去。 到了宫门口,他拿出了康熙先前送给他的那枚玉佩,便很顺利的出宫去了。 宫外正好有几辆马车候着,阿尔吉善眼神一亮道:“殿下快看,那是我阿玛的马车。” 康熙召见的大臣中,自然也有索额图。 胤礽笑起来:“如此,便多谢叔姥爷喽。”说罢带着人过去征用马车。 那索府的马夫不敢多话,只能听话的将马车交出去。何玉柱在前驾车,往他所说的桃园楼去了。 因几人出来的急,身上都没带银票,路上还拐去了古艺斋一趟,从“山君”雅间里拿了不少的金银和宝贝,以供花销。 待到了桃园楼,里面果真是人满为患、一座难求。 胤礽待在马车上假寐,格尔芬与阿尔吉善去与店家商讨,看能不能空出一间雅间来。 店家正为难着,正巧竹字间的客人用完了饭,格尔芬喜道:“就这间了。” 话音刚落,那店家的手里便多出了一个银锭子。 一个小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掌柜的,竹字间小爷要了,还不快去上些好酒好菜来?” 那掌柜一见来人,恭敬的哈着腰:“诶呦,您可有日子没来了,快里面请……” “喂!” 阿尔吉善叫住店家:“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为何要把房间给了别人。” 未等掌柜说话,那小少年便嗤笑一声:“掌柜的,你这店里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扰了爷的清净,爷可不饶你。” 说罢撇了眼格尔芬两兄弟:“还不快赶出去?” 掌柜犹豫着,看对方的穿着不俗,想来家世不低,一时不敢动弹。 “你!” 阿尔吉善欲要争论,格尔芬连忙拉住他,拱手道:“原来是永绶阿哥,家弟不懂事,还请不要见怪,今日……” 不等说完,那小少年,也就是永绶上上下下扫他两眼:“哦,我还当是谁,原来是索相家的二位公子,怎么,你们不在宫里巴结太子,怎么出来了?” 永绶生于康熙十年,比胤礽大三岁,正是不服管教、任性妄为的年纪,说起话来也全然不顾后果。 什么叫巴结太子?这话说的忒难听! 格尔芬忍着怒意道:“永绶阿哥说笑了,我兄弟二人出宫自是听了小主子的吩咐……不知阿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他提到小主子,永绶自然知道是太子胤礽,却并在意,反而还十分放肆道:“不知那位小主子吩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本阿哥借一步说话啊。” “你嘴巴放干净点,小心我禀了小主子,治你个犯上之罪!”阿尔吉善忍不住道。 “哎呦呦,我好怕啊。”永绶假意捂着胸口,回身和自己的侍从笑的张狂极了。 话毕,又一脚踹到了阿尔吉善的肚子上:“狗奴才,给本阿哥提鞋都不配,还敢在本阿哥面前犬吠,找死!” 马车里,胤礽等的不耐,对何玉柱道:“他们两个怎么还不回来,柱儿,去看看。” 何玉柱道声“是”去看,刚往店里探了一眼,就赶忙回来:“主子,不好了,阿尔吉善少爷挨打了!” 胤礽倏然睁眼,“是谁!” “是……恭亲王府的大阿哥永绶。” 永绶?好啊,竟连他的人也敢动,真是好大的胆子! 胤礽利落下了马车,正碰上狼狈跑出来告状的兄弟二人。胤礽没好气的瞪他们一眼:“没用的东西,挨打不知道还手?” “奴才不敢。” 阿尔吉善眼眶都红了,委屈的低着头:“他是阿哥,我们是奴才,哪敢同他动手。” 胤礽抬脚往里走,哼道:“跟上,看爷给你们出气。” 兄弟两忙跟了上去,到了里面那掌柜的还要拦着,却被胤礽的气势给吓退了几步。 “你……你们,里面的可是恭亲王府的大阿哥,你们要做什么?” “大胆!”何玉柱上前喝道:“我家主子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来过问?滚开!” 掌柜的一看来者不善,为首的那小公子周身气势不凡,恐怕也是哪家王爷府里的阿哥,他小小平民怎么得罪的起?不敢再拦。 待人气势汹汹进了竹字间,掌柜连忙吩咐店小二:“快去恭亲王府知会一声,若是永绶阿哥出了什么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门被一脚踹开,将永绶吓了一跳,怒而拍桌起身,“何人敢扰小爷的清净!” 胤礽一步步进来,隔着一道屏风道:“是何人动手打了孤的人,还不滚出来道歉。” 永绶一惊,隔着屏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身量不及他高,又自称孤……是太子!太子竟然出宫了? 他绕过屏风出来,一看果然是太子,僵着脸拱手道:“给太子请安,不知太子今日怎么得空出宫了?” “呵,永绶,还真是你啊。”胤礽撇他一眼,走上前去:“你的规矩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给孤请安,得跪着,你不知道吗?” “……是。” 永绶面露难堪,咬着牙跪下:“给太子请安。” 胤礽挑眉,不答起,绕过他坐到屏风后的上座。 用指尖敲敲桌面:“孤在这里,你在跪谁呢?” 永绶只得跪着转身,又道一声:“给太子请安。” “再说一遍,孤没听清。” “给太子请安。” “再说。” “……” “奴才永绶给太子请安,太子殿下金安!”说罢,磕了个响头。 “嗯。这才是懂规矩的,起来吧。” 胤礽笑看着他,拍了拍手,把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招呼过来,问道:“他们两兄弟是孤的人,你知道吧?” 永绶张了张嘴,一时不敢答话。 若说知道,方才他出言不逊还动手打人,就是故意在打太子的脸面。若说不知道……皇上让二人给太子当伴读是下了旨意的,而不晓圣意可是大罪过。 他本是听说了自家阿玛因为太子被罚跪,心里不痛快,才这般行事,这会儿正主就在眼前了,心里却打起怵来。 谁不知道皇上把太子宠的性子骄矜又任性,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太子,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何况他是故意落太子的脸面,招惹了太子身边的人。 永绶越想越害怕,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再次跪到地上:“奴才思虑不周,一时情急,忘了二位公子是您的伴读,这才……奴才知错,还请太子恕罪。” “哦?看来永绶阿哥的记性不大好。” 胤礽悠悠道:“不过有一点你没记错,不论你是谁的儿子,你都是孤的奴才,既然你们同为奴才,你动手打了孤的人,总要给个说法儿,是也不是?” “……是,是。” 胤礽想了想,“如此,孤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挨顿打,要么你低头认错。” “奴才认错!奴才知道错了。”他宁愿跪上半个时辰,也不愿挨打。 说罢,对格尔芬二人拱手道歉。 “你们俩怎么说?” 阿尔吉善道:“哼,奴才可不敢当永绶阿哥的道歉。” 胤礽戏谑地看着永绶:“看来你的诚意不够啊。” 永绶彻底没了体面,红着眼又低头拱手:“先前是我莽撞,得罪了二位公子,永绶在这里赔罪了,还请原谅则个。” 两兄弟对视一眼,又看看胤礽,胤礽喝着茶,全然不管。 格尔芬扯了扯阿尔吉善的袖子:“行了,见好就收吧。” “……好吧。”阿尔吉善拍拍永绶的肩,像长辈对晚辈那样:“既然你道了歉,那小爷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多谢二位公子。”永绶放下手,默默将手缩入袖中攥紧了拳头。 胤礽起身,走到他身边:“好,今日之事,孤暂且饶过你,回去见到五叔,该怎么说啊?” “奴才今日不曾见过太子,奴才什么也不说。” 胤礽满意点头:“乖,今日这桌素斋,孤就笑纳了,你退下吧。” 永绶如蒙大赦,一刻也不愿多待,连忙带着人走了。 他心里又惊又惧又怒,只恨出府前没看黄历,素斋没吃成不说,还惹了一身骚,真是晦气! 永绶前脚离开,恭亲王常宁后脚就到了。 听到店小二的禀告时,他还以为是谁这么大胆敢招惹他的儿子,到了桃园楼门口一见是索额图府的马车,瞬间便知,除了宫里的那位小主子,还能有谁? 永绶的脾气随了他,只怕嘴上不饶人,真把太子给得罪了。他抬步就要进去,却被掌柜的告知永绶已经走了。 他心里松了口气,问道:“永绶出来时,面色如何?” 掌柜小心翼翼道:“小的看着,阿哥似乎气的不轻。” 常宁哼了声,既然永绶不在这里,他也没必要进去自找不痛快,转身回到马车:“回府。” 走到半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忽然道:“绕道,去裕亲王府。” 竹字间里。 胤礽用了一口备受追捧的素斋,点点头:“嗯,味道果然不错。何玉柱,自个儿拿两锭银子,一锭回去给御膳房的小德子,就说孤赏的。” “嗻!奴才谢主子赏。”何玉柱欢欢喜喜道。 此刻,乾清宫已经议完了事,康熙单独留下索额图说话,让其他人都告了退。 康熙留下索额图,无非是夸他的两个儿子对胤礽尽心,胤礽身边有了玩伴,笑模样都比以前多了不少。 索额图自是一顿追捧和表忠心。 说话间,外面的天色越发暗了下来,隐隐有黑云压城的架势。 “天闷的厉害,只怕要下一场大雨。”康熙道:“这个时辰保成也下学了,你随朕一道去毓庆宫,顺便带你的儿子回府去吧。” 索额图自然愿意,笑呵呵的跟着去了。 哪知到了毓庆宫,才知那三个孩子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出宫去了。 康熙来不及细细盘问,对梁九功道:“派人,快去把太子找回来!” 索额图慌的额头冒汗,皇上刚夸完两个儿子懂事,转眼就和太子一起胡闹,竟一声不响的出了宫,若是出了什么事…… 他想都不敢想,连忙请罪道:“奴才教子无方,还请皇上恕罪。皇上,奴才自请出宫去寻,一定将太子殿下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康熙镇定下来,看着索额图:“朕和你一起去。” 备了马车,一路疾驰到宫门口,康熙把人撵了下去:“分头找,有什么消息要及时禀告朕,每搁半个时辰朕会派人到你府上听信,记住,太子离宫的消息不准叫任何人知晓,快去。” 索额图心里清楚,太子离宫若被有心人知道,便会多一分危险。他不敢耽搁,下了马车就去找自己的马车,怎知回头就只剩一个车夫立在原地。 他瞪着眼:“马车呢?!” “回大人的话,马车被太子殿下和两位少爷用了。” “什么?你你你……”索额图气的怒踹一脚:“糊涂东西!两个时辰前的事,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回府在驾一辆出来?” “大人,奴才不知您何时会从宫里出来,不敢离开半步。” “你还敢顶嘴,你竟私自做主将马车给了太子,若是太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等着掉脑袋吧!” 没有马车可用,索额图无法,只得拖着略显笨重的身子跑起来,跑两步就开始呼哧带喘,指着马夫:“滚过来。” 马夫连忙过来,躬身上前:“大人,可要奴才背着您跑?” “你说呢。”索额图一拍马夫的脑袋,“敢摔了本官,你小命不保,快走。” 康熙在暗中派出了不少人马,多方人马秘密搜街寻找太子,此时吃饱喝足的胤礽还不知道康熙和索额图快为他急疯了。 眼见着天要下雨,胤礽便道:“真是不巧,看来今日是没机会逛街了,也罢,孤这就回宫去了,再不回只怕要露馅了。” 兄弟俩揉揉肚子,点点头:“让奴才们送您回去吧。” “也好。”待他回了宫,好叫哥俩驾马车回府,免得淋雨。 康熙和索额图找的都是之前常去的几个地方,康熙最先去了琉璃厂的古艺斋,那掌柜的吓的哆哆嗦嗦: “太……小主子和二位公子在两个时辰前来过,只从“山君”雅间里拿走了些金银便离开了,小的……小的实在不知小主子去了哪里,还请主子恕罪。” 拿了金银必然要花,难不成保成还惦记那蟹粉狮子头,去了龙源楼? 康熙转身往龙源楼去,这会儿索额图才被背回府,问了下人说并未看到太子和二位公子,便牵了马又出去找。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索额图那在宫外“丢失”的马车,从正阳门大街上悠哉悠哉往宫里去了。 没用多少功夫,便顺顺利利回了宫。 胤礽本想径直去乾清宫的,但瞧了眼天色,还是决定回毓庆宫去,刚入宫便看到毓庆宫里的奴才跪倒一片。 胤礽不明所以,亲自上前扶起凌嬷嬷:“这是怎么了,都跪着做什么?” 凌嬷嬷道:“殿下,您,您是一个人回来的?” 胤礽嗯了声,“说话吞吞吐吐,到底怎么了?” “殿下,皇上来看您,知道了您私自出宫,带着索额图大人亲自出宫找您去了,竟是没碰到么。” 胤礽:…… “阿玛出宫多久了?” “有半个多时辰了。” “轰隆”一声闷雷,像是把天炸出了个大口子,旋即大雨呼啦啦落了下来。 胤礽心里紧了紧,叫来何玉柱:“派人去叔姥爷府上知会一声,就说孤回来了。” 何玉柱正要去,胤礽又道:“罢了,不必去了。” 想来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也快回府了,到时康熙和索额图自然知道他平安无事,也能放心了。 雨势大的惊人,砸在马车顶上震耳欲聋,龙源楼也不见胤礽的身影,康熙心急如焚。 他正准备派人挨家挨户的搜寻,不多时,往索府派去的人回来了:“启禀主子,索额图大人的两位公子已经回府,说太子殿下也已安全回宫。” 康熙紧握的手顿时一松,舒了口气:“回宫!” 胤礽忧心了一小会儿,便如无事人一般,歪到软榻上让何玉柱给他讲故事,又吩咐宫人备好一池子热水。 正听的起劲时,外面响起一声“皇上驾到”,何玉柱的声音戛然而止,恭恭敬敬跪倒地上给皇上请安。 康熙阔步迈进惇本殿,脸黑的像碳一样,喝退了殿里所有奴才,朝着胤礽去了。 胤礽见事不妙,一把扔掉手里的瓜子,光着脚往别处躲:“阿玛,阿玛息怒,儿子再也不敢了。” 可惜他再如何躲,也躲不出康熙的手掌心。康熙几个大步上前就把人抓住,接着把人打横抱起来坐到榻上。 胤礽哎呦一声,还以为康熙是心疼他光着脚丫,哪知不等高兴,便被人翻过了身子,“啪”地一声,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他瞬间涨红了脸:“啊啊啊阿玛快放儿子下来,儿子已经长大了,您不能再打儿子屁股了!” “长大了?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竟敢私自离宫了啊?!”康熙气道:“知不知道朕有多担心你,出宫连个侍卫都不带,万一出个好歹怎么办?你简直是想要朕的命!!” 康熙说一句就打一巴掌,一下比一下用力。胤礽只觉得屁股都快疼开花了,那点子自尊也被打的溃不成军,忍不住哭嚎起来: “呜呜呜疼,儿子知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阿玛别打了,求您……” 他不过是个小孩子,身子又弱,哪里挣脱的了康熙的手掌心,若是不服气的顶嘴,只怕更有罪受,这会儿除了求饶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了。 他哭的伤心,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掉,康熙岂会不心疼。 康熙停了手,把人翻过来,沉声道:“知道错了?” 胤礽捂着脸,闷声哭说:“呜呜知道了,疼……” “不疼就不长记性!” 康熙见儿子哭成了这样,气消了大半,好在人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打两下让他长长记性便也罢了,舍不得再骂再动手。 胤礽被养的细皮嫩肉的,身上不受力是最怕疼的,康熙暗恼自己下手重了,吩咐梁九功去传孙之鼎过来看看。 胤礽抽噎着,“不许传孙太医,谁都不许传!” 他贵为太子,若是被人知道他挨了打,还要被人看屁股检查,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康熙知道他的小心思,但心里放心不下,便吩咐梁九功去取金疮药来。 “朕方才下手重了些,不知打坏没有,你好生趴着,朕亲自给你检查。” “不行!” 胤礽忍痛,一骨碌从康熙身上滚下去,紧紧捂住屁股蛋:“谁都不准看。” “朕是你阿玛,你羞什么?”说罢又添一句:“你自幼长在朕身边,浑身上下朕哪里没看过,听话,过来。” 胤礽倔强地不肯动弹,说来说去就是一句:“儿子长大了,不劳阿玛费心。” 把康熙气的来回踱步,“长大了便跟朕生分了?” “哼,反正不需要阿玛看。”胤礽一抹眼泪,不再理他。 康熙生怕这孩子又闹脾气,接过梁九功拿来的金疮药,妥协道:“那让何玉柱……” “谁都不用,儿子自己可以。” 这时凌嬷嬷在门外道:“皇上、殿下,热水已备好了。” 毓庆宫里有个小池子,是康熙专门吩咐工匠辟出来给胤礽沐浴用的。 康熙道:“时辰还早,你叫人备水做什么。” 胤礽拿过药瓶往里间走,一声不吭,梁九功去问凌嬷嬷,凌嬷嬷道:“是太子特地吩咐为皇上准备的,说是怕皇上从宫外回来沾了的水汽,泡泡热水澡好驱寒。” 康熙一听,心里面又熨帖又心疼,更加后悔打了胤礽。 “保成……” “阿玛快去吧,若等下水凉了,儿子更要生气的。” “好,那保成要不要和朕一起?” “不要!” 康熙笑着摇头,快步上前把儿子搂了搂,“行,那朕去了,你自己涂药,若疼的厉害一定要传孙之鼎过来看看。” 胤礽啧了声,根本不需要涂药更需要传太医,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早就不疼了。 他推开康熙,把何玉柱传了进来,“柱儿过来,继续给孤讲故事。” 康熙:……魔/蝎/小/说/m/o/x/i/e/x/s/.c/o/m 16、第十六章 胤礽本以为他私自出宫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隔日康熙让梁九功把他传到了乾清宫。 胤礽不明所以:“梁公公,你可知道阿玛叫孤去所谓何事啊?” 平日里都是康熙过来,就算要传话,也是由梁九功代为转达,今日竟在这个时辰突然传他过去,何况眼下这三位师傅还在呢。 梁九功上前一步,悄声给胤礽提醒:“殿下,下了早朝后裕亲王进宫了,与皇上在西暖阁说了好一会儿话,奴才听着……似乎和永绶阿哥有关,皇上生了气,您可小心着,千万别再惹恼了皇上。” “呵,我还当是何事,原来二伯难得进宫一趟,竟是告孤的状来了。” 胤礽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福全偏心,向着常宁,心疼永绶,特地替那爷俩出头来了呢。 他让汤斌三人先行退下,一旁的格尔芬道:“殿下,让奴才和您一道去见皇上吧,若裕亲王真是替永绶出气来了,咱们也好帮衬着。” “就是啊殿下,明明是永绶先出言不逊,对您不敬,他竟还好意思告状,还告道裕亲王那里去了,奴才挨了他一脚都没和阿玛说呢。”阿尔吉善愤愤道。 “不用,你俩且在宫里等着孤,放心吧,若有什么事,孤一定护着你们。” 胤礽说罢,跟着梁九功往乾清宫去了,在甬道上正好碰到大阿哥胤褆,二人相看两相厌,纷纷哼了一声擦肩而过。 不多时,到了乾清宫西暖阁,梁九功上前道:“还请殿下稍后,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胤礽顿住脚,看了梁九功一眼,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行,你去。” 胤礽面上虽笑着,眼底却冷然。 以往他来见康熙,哪次不是推门就进,何时需要通传过?这次让他在外侯着,定是康熙的意思了,想来的确是气的不轻啊,也不知他那好二伯都和阿玛说什么了。 梁九功进来的时候,康熙正在左右手对弈。 梁九功道:“皇上,太子殿下来了,正在外头侯着呢。” “嗯。”康熙落下一枚棋子,“该说的都说了?” “按照皇上的吩咐,奴才一字不差的都说了。” 康熙不吱声了。 福全来告状时,康熙的确是有些生气,但不是气别的,而是气胤礽在外被人拿住了话柄,若是叫那些个不懂事的传出去,对胤礽的名声有损不说,还会叫皇室宗亲觉得太子不能容人,心性凉薄。 他想好好训斥胤礽一顿,又怕这孩子或许有什么苦衷。 他不能只听信福全的一面之词,便叫梁九功将事透露给胤礽,好让他提早想好对策,该如何应答,若是说得通,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好安抚一下常宁和永绶也就是了。 康熙心里的想法胤礽全然不知,眼下正是酷暑天,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又热又喝,实在很折磨人。 皇上不说让太子进来,梁九功也不敢多言,就这么耗了半个多时辰。 胤礽本就火大,康熙如此晾着他,他心中更加不痛快了。 不多时,康熙的左手下赢了,他才终于抬起眼:“去把保成叫进来。” “嗻。”梁九功心说只怕太子殿下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赶忙去叫人。 开门一看,哪里还有太子殿下的影子? 他忙问守在门口的侍卫:“太子呢?” 侍卫指了指:“太子殿下说他站累了,去东暖阁睡觉去了。” 梁九功:……得!果然是把人给晾生气了,皇上且哄去吧。 旋即进屋禀告了康熙,康熙静默了片刻,无奈起身。 “这孩子越发不像话了。” “皇上,外面天热的厉害,太子身子受不住也是有的,若是晒晕了您不是更心疼么。” “哼,你倒是会替他说话。” 康熙抬脚往外走,又道一声:“朕这棋下的慢了些。” 这便是不计较太子的失礼了。 康熙去了东暖阁,一进去,胤礽果然躺在榻上安睡,不远处还放着一大盆冰块儿用来降温。 “你瞧瞧,这小子比朕还会享受。”说罢,上前摸了摸胤礽单薄的脊背:“自从保成搬去毓庆宫,已经许久不曾回来住了。” 梁九功笑着回话,皇上这话里话外,都是谆谆爱子之心啊。 胤礽向来浅眠,这么会的功夫也未睡熟,康熙虽放低了声音,也把人给吵醒了。 胤礽翻了身,瓮声瓮气的叫了声“阿玛”,接着往前蹭了蹭,枕到了康熙的腿上。 “阿玛终于舍得理儿子了,儿子站的腿酸,头又晕,真是难受极了。” 儿子许久不曾和他这般亲近,小脑袋往他的腿上一枕,迷迷糊糊说着撒娇的话,足以让康熙心软的一塌糊涂。 康熙摸摸他的脑门儿,并未发热,还是问了句:“还难受么?朕让梁九功传孙之鼎过来。” “别,梁公公和孙太医的腿都要遛细了,儿子没事,已经缓过来了。” “你倒是心疼起他们来了。”康熙心里起了醋意,点点他鼻尖:“却是不知道心疼心疼朕,整日为着你的事操心,若非你私自出宫,今日又何苦在太阳底下站着。” 胤礽又往上挪了挪,双手搂住康熙的腰,把脸埋进去:“儿子偷溜出宫已经知道错了,阿玛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这事该过去了吧。” “哼,还跟朕装傻呢,永绶的事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儿子的两条胳膊一搂过来,康熙简直要喜极而泣,却还是忍着,故意严肃的问起来。 胤礽来了精神,道:“是永绶先出言不逊,对儿子不敬,阿尔吉善与他争论,他竟还敢动手打人。阿尔吉善不仅是叔姥爷的儿子,更是儿子的伴读,这是前朝后宫都知道的事,永绶作为亲王之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可他却明知故犯,故意落儿子的脸面。” “永绶竟然打了阿尔吉善?”康熙蹙了眉,这事福全并未提及,不知是故意隐瞒,还是不晓实情。 若是故意隐瞒,实乃欺君之罪,若是不晓实情……不晓实情就敢来告保成的状,便是实打实的偏心了! 更何况,阿尔吉善是索额图的儿子,若是索额图以此为由参恭亲王教子无方、仗势欺人,那恭亲王也无话可说。 胤礽续道:“他打了阿尔吉善,就如同打了儿子,儿子不给他点教训,别人还以为儿子这个太子好欺负,可以任人凌辱践踏呢!” 康熙都听懵了,见儿子这般又是心疼又觉好笑,“哪里就如此严重了,还凌辱践踏,朕看谁敢!” 胤礽想起这事就生气,爬起来又坐到了康熙的身上,搂住康熙的脖子:“连永绶都敢对儿子不敬,何况别人?今儿个二伯不就因为偏心永绶,来告儿子的状了吗?在他们眼里儿子竟成了恶人,儿子这太子当的憋屈,阿玛您可得为儿子做主。” 见儿子委屈成这样,康熙只恨没把裕亲王留下来痛骂一顿。 “你啊,受了委屈怎的不告诉朕?” “儿子以为不过是些小矛盾,自个能解决,又因永绶是五叔的儿子,总要顾念着五叔的脸面,便没打算将这事告诉您,谁知五叔和二伯竟误会至此,真叫儿子伤心。” 说罢想挤出两滴眼泪,却实在没有,只好把头往康熙的脖颈处一埋,做出一副受了委屈求安慰之态。 康熙心疼的一抽一抽的,保成自出生起就没受过这等委屈,转念一想,定是上次罚跪了常宁,常宁怀恨在心便以此来报复。 好啊,他的二哥和五弟作为亲王,竟然如此伶不清,若不好好给点教训,以后还指不定要怎么欺负他的保成呢。 只是眼下哄保成最要紧,康熙思来想去,保成贵为太子已是什么都不缺,寻常玩意不能叫他开怀,唯一想要的无非是能出宫去玩罢了。 未免保成又偷溜出去,无人保护,不如—— 康熙搂着儿子晃了晃,道:“好了,不难过了,这件事自有阿玛为你做主。朕再给你个恩典,许你以后每月都可出宫一趟可好?若朕得空便同你一起,若不得空,你也要带足了侍卫保护你的安全。” 胤礽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 “果真?” 他猛然从康熙的怀里抬起头来,一不小心,脑瓜顶直接磕上了康熙的下巴,适才没憋出来的眼泪瞬间奔出。 “啊——”好!疼!! 康熙闷哼一声,磕这一下让他的牙齿咬了舌头,口中充满浓重的血腥味,着实伤的不轻。 他扭头吐出一口血水,把梁九功吓得差点撅过去,慌慌张张去传太医。 康熙和胤礽同时关心道:“保成\\阿玛,你没事吧?” 一个捂着头顶,一个擦着嘴角,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太医很快来了,保成还好,只是头上磕出个包,抹抹药过两天就会消了,康熙却是严重一些,舌头被咬破个口子,说话、用饭、喝水都会有所牵扯,只怕要疼上好几天。 胤礽略显心虚地看看康熙,“阿玛,都怪儿子鲁莽,儿子对不住您。” 康熙摆摆手,揉揉他的脑瓜顶,试图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又把嘴给闭上了。 胤礽知道他疼的厉害,屁颠颠的拿来纸和笔:“阿玛,您有什么话想和儿子说,不如写下来吧。” 康熙在心里骂了声兔崽子,颇为无奈的叹气。 “朕又不是哑巴。” 胤礽:…… 那您倒是说话啊,写下来干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c/o/m 17、第十七章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年下,康熙忙于政务时,后宫传来了好消息。 宜嫔郭络罗氏平安产下皇五子,康熙给取名为胤祺。 胤礽回忆了一下前世,自己对这个五弟似乎并无太多印象,只记得胤祺先被养在佟佳氏膝下,后又养在皇太后膝下,性子还算温厚,不争不抢的。 胤礽本并未将胤祺放在心上,只是,胤祺似乎颇受康熙喜爱,自其出生一月以来,康熙已经去看望过三回了。 前世胤祺并未参与过夺嫡之争,不知是他不想争,还是因他不通汉语而无法争。 看汗阿玛对胤祺如此上心的样子,难保胤祺长大后没有僭越、夺嫡之心,但只要一切按照前世那般发展,胤祺便是想争,也没有那个资格。 郭络罗氏的家世并不高,其父三官保不过是小小的包衣佐领,这样的出身,即便郭络罗氏被封为宜嫔,也没有资格抚育皇子。 康熙为此想了两日,还特地去了承乾宫一趟,去的时候把胤礽也带上了。 到了承乾宫,表兄妹两人关起门来说贴心话,胤礽撇撇嘴,到偏殿去看四阿哥。 四阿哥已经快两岁了,会说些简短的话。看到胤礽的时候,学着嬷嬷的话,奶声奶气道了声:“给太子殿下请安。” 胤礽听乐了,上前捏捏他的脸,“小四,你就不能笑一笑么。”打小就这么严肃死板,好生无趣。 四阿哥听懂了胤礽的话,捂着小脸,嘴角扯了扯,笑的比哭还难看。 “得,不会笑就别笑了,孤不难为你。”这家伙真是天生的不苟言笑,从前还以为是因德妃的缘故才不愿意笑呢。 “小四可见过胤祺了吗?”他把四阿哥拉到自己跟前道。 “胤、祺?”四阿哥有些懵懂,不明白胤祺是谁。 “就是宜嫔生的五阿哥,你如今也当哥哥的人了。” “五……”四阿哥伸出小手,比划了个五,拧着小眉头:“见过五弟,小小的,一直哭,不喜欢。” “不喜欢?”胤礽挑挑眉梢,“小孩子都是会哭的,你小时候也哭的厉害,还是孤来看你,你才不哭了。” 四阿哥抬眼看着胤礽,似乎在问:是真的么? 胤礽摸摸他脑袋,“孤还能骗你不成。小四,汗阿玛有意将小五送来给你佟佳额娘养着,从此你便有伴了。” “哦。”四阿哥点点头,即便不喜欢那个爱哭的五弟,也没有闹着说不行。 况且就算四阿哥不同意,也无法更改康熙的决定。 康熙带着胤礽只在承乾宫待了半个多时辰,回来便传旨,将刚满月的五阿哥抱给佟佳氏抚养。 宜嫔早知会有这一日,听到旨意的时候还算平静,佟佳氏也习惯了替别人养孩子,故而一切还算顺利。 胤礽听着何玉柱打探回来的消息,内心毫无波澜,如今有资格与他一争的只有大阿哥,只要他不像前世那般被废,弟弟们终究是弟弟,休想有任何机会踩着他上位。 * 康熙十九年,胤礽周岁已满六岁,康熙终于肯让他在校场上练习骑射功夫。 午后正是闷热的时候,今日康熙难得清闲,乘坐龙撵来校场上看儿子,刚到了地方就看到破空一箭,正中靶心。 “好!” “大阿哥箭法精准,百发百中,真是太厉害了。” 周围人的一通夸赞,让大阿哥胤禔骄傲的扬起脸,朝不远处的胤礽看了过去。 神情得意中带着挑衅:“这算什么,靶心离本大爷再远些,本大爷也能一发即中!不像某些人,手无缚鸡之力,连弓快抬不起来喽。” 何玉柱哼了声,低声说:“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仗着比您大了两岁,多练了两年功夫么?” 胤礽面容平静,拉弓、射箭,箭羽飞了出去,却在靶子的正前方落了下去。 又没中靶。 他甩了甩有些酸胀的胳膊,听到胤禔发出一阵爆笑,“哈哈哈……看吧,本大爷果然没有说错。” 说着说着,抬步走了过来:“依我看,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还是回去好好养着吧,就你这力气,在这里折腾不出花儿来,还不够给咱们大清丢人的。” 胤禔一步步走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胤礽脸上的表情,心里不知多希望看到胤礽懊恼和气急败坏的样子,只可惜没有,胤礽仍旧波澜不惊,仿佛被讽刺的人不是他一样。 胤禔嗤笑一声,猜他定是在强忍。 怎知胤礽又拿起一只箭羽,拉弓……这次,他将箭对准了走过来的胤禔。 胤禔心里一惊,顿住脚:“胤礽你、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孤不过是想试试射中靶心是个什么滋味儿。” 胤禔吞了吞口水,指着另一侧:“靶子在那儿,你……” “大哥不是说孤的箭不准么,若是拿大哥你做靶心,孤的箭或许会射的准一些呢。”胤礽眸色沉沉的说。 “你……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难道你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不成?”在这闷热的天气里,胤禔的背后竟冒起了冷汗来。 他色厉内荏又道:“想杀我,你怎么敢!” “你猜猜看,孤敢是不敢。” 胤礽勾起唇角,“如今你我的距离不过两丈远,你说万一孤手滑,不小心将箭射了出去,会不会射中你的眉心啊?” “你!”见胤礽这般,胤禔的心里直打突,以他对胤礽的了解,没准那家伙真能干出弑兄之事! “太子殿下息怒,大阿哥不是有意的,求您万万不要冲动啊!” 胤褆身边的冯进跪地求饶,却被胤褆一把拉起来挡在身前。冯进看着那锋利的箭羽,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胤礽眯起了眼睛,把弓拉的更大,胤褆见他似乎是想来真的,连忙往后退,又在慌乱中随手抓住一个人,欲要挡在自己前面。 “啧,您怎么来了?没劲。”胤礽忽然抱怨了一声。 胤褆听见这话,就知道是汗阿玛来了,顿时内心一喜,等抬眸看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抓着一抹明黄。 “汗、汗阿玛?”胤褆没想到他抓住的人竟然是康熙。 他连番受惊,心都凉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哼。”康熙居高临下的看着胤褆,“遇到危险的时候,大阿哥竟想拉着朕挡在自己前面,真是好大的胆子!” “儿臣冤枉啊,儿臣不知汗阿玛驾到,不知您……儿臣是无心之失啊,还请汗阿玛明查!” 胤褆暗道自己倒霉,也恼恨胤礽的步步紧逼,只是他不免心惊,汗阿玛就站在自己身后,胤礽一定早就看到了,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放下拉弓的手。 “都是太子二弟,他想杀了儿臣,竟连您的安危也不顾,汗阿玛……” “大阿哥快别说了,皇上……去看太子了。”冯进悄声提醒。 胤褆呼吸一滞,抬起头来,看到康熙不知何时到了胤礽身边。 胤礽仍旧没有放下拉着弓的手,康熙不怒不恼,只是颇为无奈地点他额头:“好大的胆子,竟敢拉弓指着朕。” 胤礽面带不满和康熙撒娇:“谁让您不顾安危站在儿子面前的,万一儿子手滑伤了您,儿子岂不犯了弑君谋逆之罪。” “胡说什么?”康熙连这话也不怪罪,而是问:“还举着做什么?太子爷真想弑君啊。” 胤礽翻了个白眼,心道要弑君上辈子就弑了,用得着等到现在。 “儿子的手酸了,放不下也拿不住了。” 他的胳膊和肩膀已经酸痛极了,动一下都仿佛牵扯了半个身子,方才在大阿哥面前自然要硬挺着,这会儿倒是不必挺了。 “阿玛快帮帮我。” 模样傲娇,语气撒娇,康熙就吃他这一套。 “你啊,非要逞能,难受还不是你自己。” 康熙说着,走到了胤礽身后,伸出手握住了胤礽拿着弓箭的双手,以半抱之姿,将箭羽瞄准了远处的靶子。 “来,这一箭,让朕教你。” 胤礽的手被康熙的大手包裹住,顿时放松了手臂,将重量都交给了康熙。 康熙调整了姿势,只听“咻”地一声,箭羽正中靶心。 胤礽不咸不淡夸了声:“阿玛好厉害。” 何玉柱十分有眼色的上前接过弓,康熙把胤礽的胳膊慢慢放下来,又给轻轻揉了揉。 见儿子皱眉,康熙问:“酸疼的厉害?” 胤礽点点头:“这回真得传孙之鼎过来了。” 康熙笑骂他:“出息。” 父子二人亲昵非常,胤褆看在眼里,眼眶渐红。明明他也是汗阿玛的儿子,可是在汗阿玛眼里,却只有太子一人。 他固执的跪在那里,期盼着康熙何时才能记起他,直到胤礽说要传太医,康熙生怕胤礽要回毓庆宫,连忙道:“随朕回乾清宫。” 父子俩手着牵手走来,看到胤褆仍跪着,康熙才想起忘了叫大阿哥起来。 走到跟前,康熙道:“起来吧,今日你也累了,朕许你半天假,去吧。” 胤褆低垂着头站起身,缓缓道:“是,儿臣谢过汗阿玛。” 他回身,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那二人却是谁也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冯进,汗阿玛为何不喜欢我。” “爷,您是皇上的长子啊,皇上怎么会不喜欢您呢,皇上只是……”更喜欢太子罢了。 * 回了乾清宫,正巧有大臣求见,康熙去见大臣,胤礽依然躺在东暖阁的软榻上等着 孙之鼎给他拿来了一瓶药油,叫抹在胳膊上揉一揉,过两日便会好了。 胤礽犯起困来,想要睡一觉,不许何玉柱给他抹药。 “这药油难闻死了,孤才不要抹,你拿着药退下,有多远退多远。” 何玉柱不敢不听,拿着药油去门外守着。 胤礽放下心来,翻过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康熙在亲自给他抹药。 他软乎乎叫了声“阿玛”。 康熙命人点了安神香,待抹完了药,净过手,也脱掉鞋袜躺在胤礽身侧小憩。 胤礽吸吸鼻子,“阿玛身上真难闻,都是药油味儿。” 康熙骂他小没良心的,朕这都是为了谁? 又说:“咱们彼此彼此,朕不嫌弃你,你也不许嫌弃朕。”说着把人搂进怀里。 胤礽把脸埋在他胸口,闭上眼睛接着睡,半梦半醒间还能感觉到康熙在给他轻轻揉着胳膊。 * 转眼到了一年一度的木兰秋狝,即皇室权贵们的秋季围猎盛世。 因阿哥们的年龄都还小,此次,康熙只带了已经学过骑射功夫的大阿哥胤褆和太子胤礽同去。 因二人先前在校场里闹起矛盾,康熙为了让两个孩子能够好好相处,特地把两人安排在同一辆马车里。 有这么个冤家在,只怕连觉都睡不安稳。 胤礽不满道:“阿玛就算不愿和儿子同乘一辆马车,也该为儿子单独准备一辆车驾,何必将我和大阿哥安排在一起。” “混小子,朕怎么会不愿和你同乘,朕的良苦用心你难道不知道?” “您真是……您不就怕儿子再和他打起来。” “你敢。” 康熙点着他鼻尖,“这次木兰秋狝有不少部族和贵族参与,你作为我大清太子要拿出气度来,不许给朕惹麻烦。” 见胤礽不服,康熙又道:“有什么小性子,回宫之后朕都随你耍,但在这时候可不准,不然小心朕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你屁股。” “你……阿玛你不讲道理!” 胤礽气哼哼地上了马车,过了一会儿,胤褆果然来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胤礽朝他翻了个白眼,胤褆咬牙哼了声,坐到了离胤礽最远的地方。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足够他“敬而远之”了。 何玉柱和冯进都跪在一旁,谁也不敢吭声。 胤礽深觉无聊,若是康熙在,还能陪他说说话下下棋,这会儿面对胤褆,只能是眼不见心不烦。 干脆翻身过去睡起觉来。 胤褆掀开帘子看了会儿外面的风景,不一会儿脖子就酸了。 他吩咐:“冯进,来给爷捏捏肩。” 待捏舒服了,又道:“冯进,给爷讲个故事来听。” 冯进瞄了一眼睡着的胤礽,有点儿打怵。 胤褆面色一沉:“怕什么,讲!” 冯进声音极小地讲起故事,胤褆听的直皱眉,一脚踢他肚子上:“狗奴才,你哑巴了?声音这么小,是生怕本大爷听清?” 冯进磕头求饶,主仆俩的动静把胤礽烦的越发暴躁。 他坐起身来,冷然道:“大哥若想教训奴才,自可出去,别在这里扰了孤的清净。” 梁九功按照康熙的吩咐,始终跟在车驾旁听着里面的动静,见势不妙,连忙去禀了康熙。 康熙听罢沉吟片刻,叹息一声,“去将太子接到朕这来。” 兄弟俩正剑拔弩张,梁九功赶着就来了,把手里正拿着小马鞭的太子殿下三请四请地,给请到了康熙的銮驾里。 胤礽一进来,就把小马鞭给甩到了康熙脚下,康熙也没怪他无礼,而是挑挑眉:“朕若不让梁九功把你叫来,你还真打算甩保清一鞭子?” 胤礽走到他跟前,又抬脚把碍事的小马鞭踢走,冷冷道:“梁九功难道没说大哥手里同样拿着一条马鞭吗?” 康熙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朕知道,朕这不是担心你,把你叫过来了么。” “哼,阿玛明知我与大阿哥不和,却非要将我们安排在同一辆马车里,现在又来说担心儿子。” 胤礽推开康熙的大手坐到另外一边,将脸扭过去看着外面,不想理会康熙。 康熙只好挪过去,大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脑,“也就你敢同朕这般耍脾气,好了,别气了,气坏了身子还如何秋猎啊,朕还等着你能拿个好彩头呢。” 胤礽安静了半晌,忽然问:“若儿子拿到了好彩头,阿玛可有什么奖励?” “自然是有的。”康熙道:“西域进贡了两匹汗血宝马,其中一匹是个小马驹,正适合你骑,你若喜欢,朕就将它送给你。” 胤礽要笑不笑的撇撇嘴,“哼,就算儿子没有拿到好彩头,那小马驹也该是儿子的。” “你这小子,若是保清猎到的野物比你多,朕会将小马驹赏给保清也说不准。” “不准!”胤礽咬牙道:“阿玛等着看吧,儿子一定猎的比大哥多。” “好啊,朕等着。” 另外一辆马车里,胤褆全然不知道康熙和胤礽的对话,只恨没有给胤礽一鞭子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他暗暗起誓,这次木兰秋狝,他一定要拔得头筹,让汗阿玛知道谁才是最值得他宠爱的儿子! 他要让太子在所有臣子面前丢脸,让他一个猎物都猎不到! 见儿子一路上都在看外面的景色,甚少理会自己,康熙咳了声,问道:“保成,看了这么久,可有什么见闻说与朕听?” 这是要教考他啊,胤礽默默地想。 若是平时,他定然会顺着说两句,顺便捧一捧他汗阿玛的功绩,把人往开心了夸。 但今日,他心情不妙,自然不肯说好听的话来听。 只道:“儿子没什么见闻能说与阿玛听,儿子不过瞧个热闹,赏赏景罢了。” “难道你没看到我大清的海清河晏,物阜人熙?” “儿子只看到外面景色甚美。” 康熙一噎,“臭小子!”说着朝胤礽的屁股拍了两下。 胤礽哎呦一声,康熙道:“哎呦什么,朕又没用力。” “不管,阿玛打疼儿子了,罚您哄儿子睡觉。” 说罢往宽大的软榻上一趟,还是横着躺的。 康熙:…… “你这样,让朕睡哪里?” 胤礽翻过身去,答非所问道:“阿玛给儿子讲个故事听吧。” 康熙气的捏他的脸,把人抱起来摆正了,一起挤到榻上。 想了想,给胤礽讲起了明朝正德年间,“逆子变驴”的故事。 闭着眼睛准备睡觉的胤礽:…… 心情复杂,睡不着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8、第十八章 父子俩在榻上小憩了会儿,胤礽一直没睡熟,满脑子想的都是“逆子变驴”的故事,气的翻过身去背对着康熙。 康熙勾了勾唇角,“气性怎地这么大,是你自己要听故事,朕便讲了,朕讲了你还不高兴。” “哼,那故事里的周振狂妄骄横,辱骂父亲,忤逆不孝,最后堕入畜生道,您讲这样的故事给儿子听,就是在变相的说儿子不孝,以后死了也要堕入……”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 康熙睁开眼睛,把别扭的儿子搂过来:“你除了骄横了些,哪点和那周振一样了,有你这么咒自己的?朕随口讲个故事你便这般多心,真是。” 胤礽暗道:可我在心里可没少骂你! “儿子总是忤逆您,您心里定然是气坏了,便想用这事来敲打儿子,别以为儿子听不出来。” “呦呵。”康熙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乐出来,“你也知道自己常常忤逆朕,又任性骄横,还敢和朕这般说话?就不怕朕一怒之下问你的罪?” 问罪?胤礽啧了啧,今世的康熙和前世的康熙很不一样,他无数次的在试探康熙的底线,总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从前他不知有多羡慕明太祖皇帝朱元璋和太子朱标的父子亲情,想来就算朱标真的谋反,朱元璋都不会生气,甚至会称赞他的儿子有枭雄之姿。那样的偏爱和信任,才是他想要的。 康熙见胤礽半晌不说话,还以为自己一句玩笑的“问罪”把儿子给说怕了,旋即道:“保成,朕并无此意,不过是逗逗你,你千万不要多心。” “什么多心?”胤礽回过神来,看着康熙道:“儿子这般性子都是汗阿玛宠出来的,凭什么要问儿子的罪。反正儿子这辈子是改不了了,您且委屈委屈,别老是和儿子一般见识。” 康熙:“……” “得,倒是朕多心了。也罢,朕答应你,只要你还愿意叫朕一声阿玛,朕就会一直宠着你。”无论怎样都不会问你的罪。 胤礽在心里默默叫声“臭康熙”,嘴上甜甜喊了句“好阿玛”,把康熙哄的哈哈大笑。 梁九功在銮驾外听到动静,不多时进来传膳。 另一驾的马车里,胤禔就着茶水,吃下两块糕点垫肚子。 不一会儿问道:“冯进,汗阿玛那边还没传膳吗?”他都等饿了。 冯进:“爷,容奴才去瞧瞧。” 不多时,冯进回来了,胤禔忙问:“怎样?” 冯进吭哧瘪肚,欲言又止,胤禔急了:“狗奴才,你倒是说啊!” “……爷,皇上那边……已经传过膳了,现下皇上和太子殿下正在用膳。” “什么?” 胤禔不可思议掀开帘子往銮驾的方向看,汗阿玛竟又把他给忘了。 他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现在好了,更生气了。 他想,定是那天杀的胤礽不许汗阿玛叫他一起用膳。 他气恼的锤床,冯进小心翼翼问:“爷,奴才为您传膳吧?” “还传个屁!气都气饱了。” 銮驾离的不算远,胤礽耳尖,隐约听到了胤褆的怒吼,憋着笑咽下口中的食物。 “阿玛,出宫前您不是说为了让儿子和大哥交流感情,不仅要同乘一辆马车,还得一起用膳么?” “……不错。” 有了胤礽的提醒,康熙才猛然想起自己把大阿哥给忘在脑后了。 旋即吩咐梁九功:“去传大阿哥过来用膳。” “嗻。” 胤礽搁下了筷子,擦擦嘴:“儿子吃饱了。” 康熙嗯了声,“朕也饱了。” 生闷气的胤禔听到康熙传他过去,心头一喜,气顿时消了大半,连忙整理了一番跑过去。 此时胤礽正斜倚在榻上,见他来了意味不明了笑了笑。 胤禔没理他,上前给康熙请安。 康熙免了他的礼,道:“保清,出来大半日也饿了吧,快过来用膳。” 胤禔笑着点头,坐到了康熙旁边,看着满桌子的菜肴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实在有些饿了,但见康熙不动筷,自己不敢先夹东西吃。 康熙瞧瞧他:“怎地不吃,可是不合口味?” “不,很好……汗阿玛您先请。” 胤礽噗嗤笑了声,悠悠说:“大哥快些吃吧,孤与汗阿玛已经用过膳了。” 胤禔的耳尖顿时红了,手掌悄悄在桌子底下捏成了拳头。 好啊,原来竟是叫他过来捡剩的吃!汗阿玛吃过的也就罢了,那混蛋太子吃剩下的凭什么叫他吃! 康熙见他仍不动筷,以为是自己在一旁,大阿哥会拘束,便起身道:“保成,想不想和阿玛出去走走。” “好啊。”胤礽麻利起身,“儿子正想消消食呢。” 父子二人亲亲热热地携手出了銮驾,留下胤禔一人吃剩饭剩菜。 临走前胤礽还“关切”地道了句:“大哥慢用。” 胤禔:…… 真想给他一拳! 康熙看出了胤礽的小心思,捏了捏他的手指尖:“朕竟是被你这个爱记仇的混小子给利用了。” “哼,谁让他总是和儿子对着干。” 前世那家伙还想杀了孤呢,孤没一刀结果了他已经算孤脾气好了,胤礽心道。 康熙牵着他走了走,忽然说:“想不想骑马?” “想。” 康熙命人牵来一匹温顺的马来,利落地翻身上马,朝胤礽伸出手去:“保成,上来。” “为何只牵来一匹,儿子想自己骑,那汗血宝马小马驹呢?” “和朕同骑一匹马你不愿意?小马驹是彩头,朕可没说现在就给你。” “……愿意。阿玛给不给,那小马驹也只能是儿子的。” 胤礽将手递给康熙,康熙稍一用力,就将胤礽给拉了上去。 康熙的马术甚好,带着胤礽在草原上驰骋了一圈又一圈,胤礽眯起眼睛大笑着,已经许久不曾这般开怀。 见胤礽开心,康熙暂且忘记了那些需要批阅的折子,带着儿子骑了一个多时辰的马。 另一边,胤禔早已用完了膳,从銮驾里出来的时候问梁九功:“汗阿玛呢?” 梁九功:“回大阿哥的话,皇上这会儿正带着太子殿下跑马呢。” 胤禔朝远处看了看,“哦。”转身欲回自己的车驾。 却听到那何玉柱道:“梁总管,您看,皇上待太子殿下可真好啊。” 梁九功:“这还用说,你在太子身边伺候这么久,难道还没有习惯么。只是……皇上陪了太子大半日,今儿晚上恐怕又得熬夜看折子了。” “左右皇上看折子,太子殿下都是在旁陪着的,皇上心里高兴着呢。” “也是。” 二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到最后胤禔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大步流星地走了。 待跑马回来,胤礽吃的那点东西都已消化干净了,康熙又叫人拿来精致的糕点,陪着用了两块儿,从头到尾没有提过一句大阿哥。 连胤礽都懒得提醒了,直到太阳西坠,胤礽喃喃道:“阿玛,儿子不想和大哥同住。” 康熙正在看折子,握了一只狼毫在手里道:“你自然是要和朕同住的,过来,给朕研磨。” “不要,还是让梁九功给您研磨吧,儿子累了一天,懒得动了。”说罢,在榻上打了两个滚儿。 康熙抬眸瞧瞧他:“越发娇气了,如此,后日还如何狩猎,拿好彩头?” “您别管,儿子自有办法。” 翌日,又行了大半日的路,终于到了木兰围场。 胤礽的大账和康熙的大帐紧紧挨着,以体现皇帝对太子非比寻常的宠爱,也好叫各王公大臣和蒙古诸王不以太子年幼而看轻,使得他们对太子更加心存敬畏。 实则他们不知道的是,虽然太子的大帐就设的皇帝旁边,但夜里太子仍会在皇帝的帐里安寝。 晚上,胤禔过来请安,进来就看到胤礽窝在康熙怀里撒娇,说什么明日要多猎得几只野兔养在宫中。 康熙说:“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太危险了,不许养。” 胤礽不干,非要养,还道:“阿玛您还养猎犬呢,凭什么不许儿子养野兔,那兔子可比猎犬乖顺多了。” “朕养猎犬是为了狩猎,你养兔子要做什么?” “吃。”胤礽说。 后来想了想,他想吃兔肉随时都能吃到,便又换了个理由:“捉回去哄乌库妈妈高兴,乌库妈妈在宫中多年,定然已经许久不曾看到过草原上的野兔了。” 康熙被他的理由说动了,“算你有孝心,朕准了。” 又又又被遗忘的胤禔硬着头皮给康熙请安:“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胤礽目的达到,当即从康熙的怀里挪出来,坐在一旁,惹的康熙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崩。 康熙对胤禔叫了起,问道:“保清,这么晚过来,难道你也想求个什么野物回宫去养?” 胤禔倒是想,但有太子在前,他不好学着养,只能道:“儿臣不想,儿臣只是在睡前来看看汗阿玛,给您请过安便安心了。” “嗯,保清长大了,过来朕身边。”康熙听得这话很是欣慰,难得同大阿哥这般亲近。 胤禔受宠若惊,连忙上前去又叫一声“汗阿玛。” 康熙摸摸他的发顶,又牵住胤礽的手:“明日秋猎,朕指望着你们兄弟俩给朕长脸,但也要记住,不可逞强,不可伤了自己,明白吗?” “是!儿臣明白,还请汗阿玛放心。” 胤禔得了句关心,白日里的那点不痛快就全都烟消云散了,欢欢喜喜告了退,回到帐中睡觉去了。 “又耍小孩子脾气,朕若不抓住你,怕是你早就跑出帐外了吧。”待大阿哥走了,康熙开始教训胤礽。 “阿玛可真了解儿子。”胤礽无所谓地说。 “哼,臭小子,也不知保清前世欠了你什么,让你对他这般不待见。” 他欠我的可多了! 胤礽在心中吼了声,又幽幽说:“说不准阿玛您欠儿子的更多呢。” 康熙心里一突:“怎么说?” 胤礽忍着烦闷,转换了语气撒娇:“不然您待儿子怎地这样好,明知儿子无理取闹也不怪罪。” 康熙莫名有一种释然感,捧着他的脸颊揉了揉:“你是朕的太子,朕不待你好待谁好?无理取闹也是因你在意朕,朕又怎么会怪你。” “噫~”胤礽撸着袖子,举起胳膊:“阿玛快别说了,儿子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兔崽子!别人想听还听不到,你倒嫌弃上了。”康熙气的拍桌。 胤礽嘿嘿笑了声,伸出小手给康熙顺气,“怎么会呢?儿子的耳朵就算听出茧子来也不敢嫌弃您啊,阿玛您最好了,不生气了哈?” 康熙喝了口茶,未等咽下,猛然反应过来儿子又在拐弯抹角地嫌弃他,差点一口气把茶给喷出来。 当晚,康熙在睡前给胤礽讲起了《二十四孝》,胤礽听得迷迷糊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康熙:…… “小没良心的,就仗着朕舍不得你,拿你没办法,故意气朕吧!” 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给胤礽掖了掖被角,随即起身又去看折子了。 不一会儿待胤礽睡熟了,吩咐梁九功:“太子要养野兔,明日安排人将野兔都往太子身边赶,叫他高兴。” “嗻!”魔/蝎/小/说/m/o/x/i/e/x/s/.c/o/m 19、第十九章 翌日一大早,康熙和胤礽早已穿戴完毕,各自骑了马儿在围场跑了一圈,各部族以及八旗子弟紧随其后,场面异常壮观。 回到高高的看台上,胤礽望着那些儿郎,难免心潮澎湃。 底下的将士们更是各个精神抖擞。 八旗子弟指着在木兰秋狝上挣个脸面,好得到皇上的赏识,为自己谋到更好的出路。蒙古各部则是想让皇帝看一看他们的士气和实力,不叫皇帝小瞧了他们。 康熙自然更希望八旗子弟能够得脸,一展雄威,震慑蒙古部族。 康熙简要地讲了两句话,拿出从清太祖时候传下来的一柄金刀和一把弯弓作为彩头,无论是谁拔得头筹,这两样宝贝都归其所有。 将士们连道三声“好”,又通通跪下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气势昂扬,声音回旋不绝。 胤礽和胤褆也各自做好了准备,走下看台,骑到马背上,等着康熙发号施令。 远处放置了一门神武大炮,蒙古诸王早已注意到,都各自对视一番,想要见识见识这大清皇帝一直骄傲自得的神武大炮。 康熙一声令下,梁九功扬起马鞭抽了个响儿,随着“啪”地一声,神武大炮被火把点燃,便听轰然一声炮响,仿佛震的地动山摇,木兰秋狝正式开始了。 蒙古诸王心有戚戚,捂耳朵的捂耳朵,捂胸口的胸口,秋狝才刚刚开始,就以被震慑住了。 听到炮响,大阿哥胤褆率先冲了出去。 胤礽不疾不徐地朝康熙看了一眼,拿着马鞭甩了甩,在康熙的瞩目下,扬鞭飞奔而去。 康熙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他的保成长大了。 木兰围场大的很,不仅有草原,更有郁郁葱葱的密林,动物们大多生活在密林当中,神武大炮一响,便吓的它们四处逃串。 胤褆带人往密林处狂奔,吩咐道:“出来一只便猎一只,不论大小!” “是!”众人各显身手,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胤礽心里只惦记捉几只野兔,没有往密林方向走,而是打马去了另一侧的草原。 身后二十多名侍卫紧紧跟随,一是为了保护着胤礽的安危,二是为了帮胤礽拿着猎到的动物。 野兔虽然常见,但听到炮响,难免会找个地方藏起来,胤礽带着人找了半天,也不过看到两三只,还不小心拿箭给射杀了。 他有些没了耐性儿,不多时,远远看到一群穿着侍卫服的人围成圈跑来,撵着前面许许多多的野兔子。 胤礽打眼一瞧,领头的正是在御前侍卫曹寅,心里明白这是康熙特地吩咐的,便也心安理得的叫人去捉兔子。 捉了五六只活蹦乱跳的野兔,胤礽便没了兴致。他对狩猎的兴趣不大,奈何作为太子,若是一只都猎不到,实在有够丢人的,便也往密林奔去。 去之前,胤礽将有太子标志的箭羽分发给保护自己的侍卫们,交代道: “你们去替孤多猎几只来,鹿、獐、狐、熊什么都行,一个时辰后,孤在这里等你们,若谁猎的多,孤自有重赏,去吧。” 侍卫们一听有赏,哪有不尽力的,可是…… “殿下,皇上有旨,命奴才们保护您的安危。” “没事儿,这不是有曹寅在呢么,你们去吧,有孤在,汗阿玛不会怪罪你们的。” 这些侍卫都是在御前行走的人,自然明白太子殿下说话的分量,听罢不再迟疑,拿着太子殿下的箭羽飞奔而去。 “曹侍卫。”胤礽叫了声。 曹寅连忙上前,“奴才在,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你回去吧,孤自己跑跑马。” “……奴才不敢。”曹寅哪里放心太子一人在这广阔的草原上,若被皇上知道,非砍了自己的脑袋不可。 “太子殿下的身边不能没人保护,奴才誓死也要跟着您。” 还誓死。 胤礽啧了声,哪儿就这么严重了。 胤礽不知道的是,被康熙派来保护他的侍卫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狩猎,而是纷纷到了康熙面前请罪。 得知有曹寅在胤礽身边,康熙放下心来,即便是让侍卫们替他狩猎,康熙也笑着摇摇头,由着他去了。 “无妨,你们自去替太子猎得猎物,若太子高兴,朕重重有赏。” 胤礽见曹寅油盐不进,想了想道:“你带网了吗?” “回殿下的话,奴才带了。” 曹寅抬了下手,身后的侍卫立即上前,从马背上的竹篓里拿出来一张大网。 胤礽笑着道声好,“曹侍卫,你领着人随孤去捕几只活物,最好能捕到漂亮的小鹿和狐狸,孤要带回宫去养。” 康熙听着侍卫们报回来的消息,说大阿哥已经猎了十来只野兔和野鹿,连狡猾的狐狸也得了一只。 “太子那边呢?”康熙即便知道胤礽把弓箭都给的侍卫,还是忍不住问。 侍卫顿了顿:“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正带着曹大人四处撒网,说是要活捉几只小鹿和狐狸,带回宫去养起来。 康熙:…… 养野兔子不够,还想养小鹿和狐狸?这个臭小子,把宫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康熙险些气笑了,忍了忍问:“那他捉到没有啊。” “没有,太子殿下还因此发了脾气,把曹大人给…骂了一顿。” 康熙一噎,他就不该问!问完了心里免不得要惦记那臭小子。 那孩子若玩的不尽兴,回来定会耷拉脑袋,康熙只想想他那副失望的小模样就心疼,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什么。 沉吟半晌,康熙吩咐:“你去,带上几个得力的,多撒几张网,帮着太子一起活捉鹿和狐狸,直到太子满意为止。” 侍卫退下后不久,康熙坐不住了。 心想他这个皇帝也该同八旗子弟一起,在马背上驰骋,猎得几只野物才是。 旋即下了看台,翻身上马去秋狝。蒙古诸王一看皇帝都去了,哪里还敢安坐,也都纷纷起身上马,紧随其后。 实则康熙无非是想儿子罢了,他将蒙古诸王远远甩在身后,飞奔去找胤礽的路上遇到几只野狍子和黑熊,康熙亲自射中了四五只,命令侍卫去捡。 侍卫到了近处一看,动物身上插着的箭,都带着太子殿下的标志。 皇上这是明晃晃的替太子殿下作弊啊,侍卫们不敢多言,拖着那几只野物往太子的阵营里放。 一时间,太子胤礽所猎得的动物最多,死的活的都有。 康熙找到胤礽的时候,胤礽正拉着曹寅往密林深处走,那里面刚跑进去一只小狐狸,毛色雪白,漂亮极了,胤礽一眼就相中了。 他准备活捉回去养一段日子,待入了冬,便用那雪白的皮子做成领子送给乌库妈妈。 密林深处说不准会有老虎、豹子,危险万分,康熙见儿子竟敢往那里面走,哪有不急的,当即喝了声:“保成,不许进去,快回朕身边来。” 康熙的一嗓子,惊走了不少小动物。胤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他气的回身踢了曹寅一脚,曹寅疼的额头冒汗,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胤礽气鼓鼓的走出林子,来到康熙跟前,冷着张脸叫了声:“汗阿玛。” 康熙:…… 这怎么还生气了?竟叫上“汗阿玛”了。 “怎么了这是?谁惹着你了?” 康熙下马把儿子拉到自己跟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儿子身上干干净净,没磕着没碰着,松了一口气。 “汗阿玛惊走了儿臣的小狐狸,您得赔给儿臣。”胤礽摆着张脸,把没捕到小狐狸的过错赖到康熙身上。 康熙扶额,“一只狐狸而已,至于你同朕生气?” “怎地不至于,那可是少有的白狐,儿臣本打算拿那白狐皮子给乌库妈妈做个护肩的领子呢。” “朕去岁才送了太皇太后一件墨狐大氅,不缺你这白狐领子,为了逮一只狐狸竟以身涉险,朕还没教训你,你倒是先跟朕耍起脾气来了。” 康熙掐了掐胤礽的小脸儿,“非要把朕气死你才满意是吧。” 胤礽被捏的啊了声,哼唧道:“儿臣不敢,汗阿玛万寿无疆,才不会死呢。” 一听这话,康熙心就软了,把刚刚捏过的小脸揉了揉。 “叫朕阿玛。” 胤礽还没消气呢,扭过头去:“不要。” 康熙半蹲下身,恶魔低语:“别逼朕在这么多侍卫面前打你屁股。” 胤礽往后退了退,又被康熙抓回来,“再动?” 胤礽噘起嘴,不动了。 康熙又道:“快,叫朕一声阿玛,朕就赔你一只白狐。” 胤礽心底一动,“真的呀?” 知道康熙说到做到,胤礽立马变了脸色,上前搂住康熙的脖子,脆生生喊了一声“阿玛!” 把康熙给稀罕的啊,恨不得当场亲儿子一口。 “哼,臭小子,朕还治不了你。”魔/蝎/小/说/m/o/x/i/e/x/s/.c/o/m 20、第二十章 今日狩猎,太子所得最多,但大多是撒网补来的活物,活物是不能算作成绩的,单看已经毙了命的,数量也不少了。 至少比大阿哥好些。 众人嘴上夸赞一番也就罢了,毕竟谁不知道太子年幼,单靠自己一人怎么可能猎得那么多,还不是侍卫的功劳。不过太子骑马飞奔而去的身影他们都看到了,虽是年幼,但骑马的功夫不赖。 且猎来了不少大东西,就算有侍卫帮忙,也是很难得了。 康熙为了哄儿子高兴,借机赏了不少好东西,连汗血宝马都赏了。 大阿哥垂头丧气,自己折腾了大半天,竟是不如太子了,不过虽然没有得到心心念念的汗血宝马,但好在这次汗阿玛想起他,还夸奖他了。 胤禔只难受了一小会儿,便和众人一起去烤兔肉了。 康熙还在和蒙古诸王说话,一时没注意到胤礽,胤礽趁机溜了出来,骑上康熙新赏的小马驹,在草原上撒欢儿。 胤禔拿着新烤来的兔肉,想要献给康熙,康熙却拧着眉问:“太子呢?” 胤禔撇撇嘴,“儿臣方才看见太子二弟骑马出去了。” “出去了?”康熙神色微沉,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不放心道:“身边可有人跟着?” 胤礽是偷溜出去的,并未带随身保护的侍卫。胤禔顿了顿,说:“似乎……带了吧,天色太暗,儿臣没有看清。” 半晌不见太子,蒙古诸王面面相觑,用蒙语问:“可是太子出了什么事?” 康熙听不得胤礽有半点不好,被人揣测胤礽出了事,他恨不得立刻下令砍了他们脑袋!但作为帝王,喜怒不形于色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不能让人知道太子顽皮,不懂规矩,竟在这个时候撇下众人独自玩乐,笑着道:“太子仁孝,亲自给朕烤兔肉去了。” 故而,胤禔手里的兔肉变成了胤礽烤的。 胤禔:“……” 不如自己吃了。 康熙顾念胤礽的安危,低声吩咐:“保清,你速带几个人去将保成找回来,不可出了差错。” 突然“临危受命”,还是找他的死对头,胤禔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但汗阿玛的大手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还刮了刮他的脸:“保清长大了,朕现下无法离开,便都指望你了,找回保成,你想要什么,朕都赏你。” 胤禔哪里在意什么赏赐,而是难得汗阿玛和他说贴心话,还如此信任他,他心里油然升起一股使命感。 “汗阿玛放心,儿臣一定找到太子二弟,将他平安无虞的带回来!” 胤禔很快带上几个得力的侍卫,消无声息的出现在大草原上,开始分头寻着胤礽。 胤礽这会儿已经停下来了,将马绳牵在手里,躺在草原上望天。 他看似是在放空,实则想了许多。 想到前世的许多人和事,也想了今世的许多人和事。心里清楚很多事情已经变得和前世不同了。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康熙是否也重生了,否则为何待他比前世还要好,好到让他觉得,那人是在补偿他。 所以他才敢一次又一次试探那人的底线,一次又一次陷入那人给他的宠爱当中,越发忘了自己的灵魂是个成熟的大人,是个经历过九子夺嫡之争而惨败的大人。 想到九子夺嫡,不免又想到自己的死对头,胤禔。 前世的胤禔是如何请旨康熙的来着? “请诛杀太子。” 没错,就是这句话,让胤礽牢牢记到死,记到这辈子。 这个混蛋! 许是察觉到了小主人的情绪,在旁吃草的小马驹仰头嘶鸣了一声。 胤礽笑笑:“你也觉得那家伙太过分了是不是?这辈子他若再敢说这话,孤一定一刀剐了他。”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匆匆而来,伴随着一点点担忧和很多的兴奋,喊着—— “快来人啊,太子坠马了!!” 胤礽:…… 好你个胤禔,还真盼着我死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20-30 第21章 晋江首发 “学我?” 胤褆呼呼跑来, 见胤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兴奋是真兴奋, 但心里也属实有点慌慌的。 汗阿玛命他来找人,这要是带回去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太子,汗阿玛不发疯才怪,万一以为是他把太子害成这样的…… 胤褆不敢想了,兴奋的小火苗一下子被扑灭,他自己也一下子扑到了胤礽身边。 拿手轻轻推了推:“胤礽?胤礽你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胤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那人轻轻推他,又重重推他,见叫不醒他, 又试图用手指来探他的鼻息。 胤礽心里腹诽了一下, 若是他装死, 胤褆到底会是个什么反应, 总归是不会为他哭的。 然后他屏住了呼吸。 胤褆:……啊啊啊啊救命啊! 太子没气了!! “你你你…完了完了,喂你别死啊!汗阿玛那里我解释不清的, 你快点醒过来啊 !!” 胤褆摇着胤礽的肩膀使劲晃,晃的胤礽后悔装死了。 不远处的侍卫听到动静慌慌张张跑过来, 不用胤褆多说,已经抬起胤礽的手腕探起脉息。 脉搏跳动有力, 太子还活着。 不等侍卫说话, 胤礽无趣般地抽回了手, 拍了拍吓懵了的胤褆。 胤褆:……靠? 他瞬间炸毛:“吓本大爷一跳,你没死啊?” “我说。”胤礽翻了个身,用一只手撑住脑袋,看着瞪大了眼睛的胤褆, 续道:“孤没死,你好像很失望啊。” 胤褆不肯承认,他的确有一瞬间的失望,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胤礽还活着,汗阿玛不至于问他的罪。 他指了胤礽一下,“你没事躺在这里做什么?”问完又接着道:“不会真坠马了吧?摔坏了?是腿?还是头?哦,或者是……” “喜怒不形于色。”胤礽说:“大阿哥,你的师傅没教过你吗?” “……什么?” “你的嘴角咧那么大,孤若是不伤着哪,你今晚是不是连觉都睡不好啊?” 胤褆摸摸自己的唇角,他笑的……很明显么? 话音落,胤褆拧起眉:“你胡说什么?我这是,这是在替你高兴,太子殿下福大命大,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掉。” “哦~” 胤礽一声哦,拖了很长的音。 胤褆有些恼羞成怒,看来太子好的很,压根就没有坠马。是他自己见太子躺在这里,旁边还有个小马驹,才幻想出太子坠马的一幕。 冷静下来想想,那么小的小马驹,就算掉下来也不会有事啊。 他真是! 胤褆暗骂自己思虑不周,见胤礽戏谑地看着他,不服道:“我看太子殿下也未必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吧。” 胤礽又哦一声,“孤用不着啊,合宫上下,谁不得看孤的脸色行事?”就连康熙都得哄着他来呢。 胤褆:“……” 显摆什么?你是太子你了不起啊?! 胤礽懒的再逗他,起身拍拍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胤褆。 “你怎么找来了?” 胤褆这会儿还是半跪式的蹲在地上,蹲的腿有些麻,一时没起来,反倒成了他给胤礽下跪似的。 他气的大哼了声,忍着麻意站起身。 很好,至少比太子高出半个头。 结果胤礽一转身,骑上了他的小马驹,再次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哑巴了?” 胤褆咬着后槽牙,恨不得上前给他一脚。 不情不愿的道:“是汗阿玛知道你偷跑出来,不放心,叫我带着侍卫来找你。”别以为是本大爷自愿的,本大爷可一点都不想找你。 胤礽挑挑眉,这家伙似乎变得比以前听话了些。 许是刚刚装死真把他给吓着了。 胤礽:“行,知道了。” 接着扬起小马鞭,走了。 胤褆的拳头瞬间攥紧了,指着胤礽的背影大骂一声“混蛋”后,连忙也拉着侍卫们往回赶。 黑了天的草原太吓人了,远处密林中竟然还有狼叫。 快走。 不多时,胤礽就回来了。只是他没有直接去找康熙,而是去了篝火旁,拿了一只刚烤好的鹿腿肉,才快步去了康熙身边。 胤礽一露面,梁九功就已经禀告了康熙。 看见儿子完好无损的回来,康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阿玛,儿子专门为您烤的鹿腿,鲜嫩多汁,您尝尝。” 蒙古诸王看着年幼的储君,打量的眼神不可为不明显。 胤礽笑了笑,转头用蒙语和几人聊了起来。 连康熙都惊讶于胤礽的蒙语竟然说的如此通顺流利,蒙古诸王更是对这位小太子另眼相看。 康熙十分得意,即便知道这鹿腿不是胤礽烤的,即便自己已经吃饱不宜再进食了,也很给面子的吃了几口。 胤礽趁着间隙,偷偷抓住康熙的手摇了摇,又眨眨眼。 这便是在认错了。 康熙想教训他的那点话,也随着吞咽鹿腿肉而默默咽了下去。 得,儿子朝他撒娇了,舍不得教训半点。 木兰秋狝收获颇丰,胤礽也在蒙古诸王面前露了脸,康熙满意极了,回宫后还特地吩咐凌普,叫派几个得力去帮着太子养野兔、小鹿和狐狸。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康熙二十一年。 胤礽八岁了。 去岁,清军攻入云南,吴世璠自杀,三藩之乱彻底平定。同年,皇八子胤禩出生,被大阿哥的生母惠妃抚养。 宫里热闹了好些日子,给太皇太后过了七十大寿。 待闲下来了,康熙便提出要东巡盛京谒陵。但未等如何呢,父子俩先闹起别扭来了。 起因便是胤礽又带着两个伴读出宫了,玩了整整一天,不巧遇上一场大雨,被淋的浑身湿透。 然后胤礽病倒了,还病的不轻,把康熙急得直上火,嘴里都起了火泡。 胤礽这一病,耗了大半个月还没好利索,可康熙决定去盛京的日子就快到了。 康熙顾念着胤礽的身体,想留他在宫中安心修养,可胤礽就想跟着去。于是乎父子俩谁也说服不了谁,闹起了别扭。 胤礽闹别扭,无非是摆脸色,不和康熙说话。 而康熙呢?则是命人时刻看着太子,盯着他吃饭、喝药、睡觉,甚至连每日出恭了几次和时辰也要询问。 胤礽:“……” 真的很窒息。 他只是病了,不是快死了。 康熙越是在意他的一举一动,胤礽就越是烦躁,许多天不曾去乾清宫请安,就算康熙来看望,他也当没看见一般。 康熙为他着急上火,嘴里起了火泡,喝茶用膳都疼的厉害,人都瘦了一圈儿。 这么几天,连太皇太后都看不过去了,亲自来毓庆宫帮着康熙哄胤礽,又拐去乾清宫劝了劝康熙。 这期间若说谁最倒霉,还属大阿哥胤褆。 胤褆见汗阿玛和太子谁也不理谁,自以为机会来了,便每日殷勤地往乾清宫跑,还时不时地去毓庆宫门口晃荡一圈,大声说着汗阿玛又夸奖了他什么,又赏了他什么。 胤礽懒得搭理他,呵了一声道:“幼稚,无耻。” 可一次两次便也罢了,胤褆几乎每天都来膈应他一下,胤礽忍无可忍,把药碗给砸了。 这下可好,太子砸了药碗,自然有人立刻去禀告康熙。 康熙大步而来,进门就见儿子红着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康熙:“……” 没等教训呢,怎么先委屈上了? 顿时心疼又无奈。 “太子越发胡闹了,竟敢砸药碗了?”康熙板着脸说。 胤礽不说话,手里攥着康熙月前送给他的小吊坠,抿着唇要哭不哭的,就那么看着康熙,把康熙看的心都要碎了。 “保成,谁招你了?和阿玛说说。”康熙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这个坠子。”胤礽吸吸鼻子,“大哥也有一个。” 康熙瞬间就明白过来,月前送给胤礽的时候,他说过这坠子是外头进贡来的,只有两个,单个看是两只嬉戏的小鱼,合起来便是一个漂亮的太极八卦图。 康熙将其中一个给了胤礽,一个自己留着了,算是他们父子俩的小乐趣。 前日大阿哥来请安,看到了这个小坠子,目光灼灼。康熙并未多想,觉得一个坠子,赏便赏了,便随手将自己的给了保清。 但事后,他有点后悔了,怕保成心里不舒服。可赏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何况保清也是自己的儿子。 康熙咳了声:“保成,朕……” “阿玛不必说了,儿子知道自己惹了您生气,不配和您用一样的东西,儿子把这个还给您,这样您和大哥就有一样的玉坠子了。” 胤礽伸手把玉坠递给康熙,又道:“这样,大哥也不必日日往儿子这里跑了。” 说完,啪嗒一下,掉了一颗珍珠大的金豆子。 康熙:!!! 心里疼的直抽抽。 他的保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啊? “胡说什么呢?什么叫你不配和朕用一样的东西?”他连忙把人搂在怀里哄:“都是阿玛不好,保成不哭啊。” 接着冷声道:“保清每日都来?都对太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为何没人来禀告朕?” 他心知两个孩子不对付,保清每天往这跑,还显摆了他赏的玉坠子,保成能不委屈? 梁九功连忙认错,又道:“皇上,您只吩咐了命人看着太子殿下,并未……” “还敢顶嘴?” “奴才不敢。” 随即把毓庆宫的宫人都叫到了跟前,询问大阿哥来时的所有事情。 凌嬷嬷和何玉柱是最向着胤礽的,虽不敢添油加醋,却也如实禀告了许多,只是隐瞒了太子殿下压根就不在意,甚至一个眼神都没赏给大阿哥的事。 康熙听完,深深吸了一口气。 “保清他……” 他摸摸胤礽的小脸儿,低声道:“平日里不是最娇气么,怎么受了委屈也不说?” 胤礽没有眼泪可流了,把脸往康熙怀里一埋,声音闷闷的: “大哥说的对,儿子只会惹阿玛生气,阿玛宠爱大哥也是应该的,哪敢置喙半分。” 说完,胤礽偷偷撇嘴。 咦~麻死了。 可康熙只顾着心疼了,完全忘了胤礽性子骄矜又任性,又是皇太子身份,在宫中能横着走,何曾吃过亏? 除非是他自己想整人,否则就算是胤褆,也别想占到半点便宜。 当晚,康熙把胤礽领回乾清宫住去了。 夜里还给胤礽讲起了哄睡故事,还自个儿提出去待胤礽病好了再去盛京,不着急。 翌日一大早,胤褆又屁颠颠跑去给康熙请安了。 进去就见康熙亲自端了茶杯,喂胤礽喝茶,嘴里还提醒着:“慢点喝,小心烫。” 胤褆心里泛起嘀咕,昨儿还互相生着气呢,今儿怎么就好了? 想不通,跪在地上恭敬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这时胤礽也给康熙端来一杯茶,“阿玛,您也喝。” 康熙:“好好好,朕的保成真懂事。” 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 胤褆:“……” 他汗阿玛为了一杯茶,全然忘了还有个儿子跪着呢。 胤褆提高了声音,又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同时间,胤礽哎呀一声,小手扑簌簌地给康熙擦衣裳。 “儿子不是有意的,阿玛您没烫着吧?” 康熙赶紧拉起胤礽的手左右看看。 拧着眉也问:“烫着没有?” 见胤礽的指尖有点红,忙吩咐梁九功去传孙之鼎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独留胤褆一人跪在殿中。 胤褆:“……” 好你个胤礽,跟我玩儿这一套是吧? 胤礽虽然是故意转移康熙的注意力的,但其实康熙自己也有意凉着胤褆,便十分配合胤礽。 在东暖阁里,康熙点点胤礽的额头:“满意了?” “哼。”胤礽歪了歪脑袋:“除了阿玛,谁也不能欺负儿子。” “就你会说,朕何时欺负过你啊?是你一直气朕才对。” 话音才落,西暖阁里忽然传出一声:“来人呐,不好了,大阿哥晕过去了——” 胤礽:? 他活动活动手指,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康熙:“保清晕倒了?” 那孩子壮的像个小牛犊,怎会晕倒呢? 胤礽跳下椅子,又随着康熙去西暖阁看胤褆。 此时胤褆已经被小太监给搬回床上躺着了,一动不动,好像真的晕了。 康熙见状岂有不担忧的道理? 却看胤礽比他还快一步,哒哒哒跑到了大阿哥身边,真像那么回事似的:“大哥你怎么了?快醒醒啊,我是保成,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然后戳了一下胤褆的脸,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学我?” 这时康熙过来了,摸摸胤褆的额头,“保清?” 接着吩咐正巧在的孙之鼎:“快过来给大阿哥看看。” 胤礽大声说:“对对,快大哥施上一针,兴许大哥就能醒啦。” 装晕的胤褆:“……” 真想给他一拳。 第22章 晋江首发 康熙难受啊! 孙之鼎上前去诊脉, 胤礽目光灼灼地问:“大哥如何?”接着又道:“孤见你带了不少银针来,粗的细的都有, 不如拿根最粗的给大哥来一下,没准真能……” “呃…头好晕,我这是怎么了?” 不等胤礽说完话,胤褆已经“悠悠转醒”了,还从孙之鼎那里抽回了手,接着捂住额头,迷蒙的睁开双眼。 呦。 这演的。 胤礽一下乐了。 “孙太医真是妙手回春啊,这还没施针呢,大哥就醒了啊。” 孙之鼎讷讷地不敢说话,康熙迈步过来。 “保清, 感觉如何?” “汗阿玛, 儿臣没事, 兴许是贪黑读书, 读的晚了些,这才晕倒了, 让汗阿玛担心了。” 胤礽挑挑眉。 听着康熙道:“你这孩子,读书也要顾及着身子, 惠妃平日都不知嘱咐你吗。” 见汗阿玛似乎迁怒了额娘,胤褆忙道:“不关额娘的事, 额娘已经叮嘱过了, 是儿臣自己不好。汗阿玛, 额娘近日还要照顾八弟……您别怪额娘。” 提起八弟,胤礽摸了摸下巴。 好像许久不曾去看过了。 胤褆无事,康熙又拉着胤礽交代几句,便放下心去处理政务了。 胤褆小坐了会儿, 见没人搭理自己,只好悻悻回阿哥所去。只是他前脚刚出了乾清宫的门,后脚胤礽就跟出来了。 “你跟着我作甚?”胤褆面露不悦问。 “谁跟着你了?自作多情。”胤礽啧了声,继续往前走,越过了胤褆。 胤褆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骂了句什么,走着走着,发现这家伙似乎要往额娘的延禧宫去。 他加快了脚步,胤礽在前面头也不回,悠悠道:“大阿哥,你跟着孤做甚?” “谁跟着你了?自作多情。”又把噎他的话给还回去了。 胤礽:“……” 胤褆超他半个步子,斜他一眼:“前面是我额娘的延禧宫,你想做什么去?” “孤做什么轮得到你置喙?” 胤礽同样斜他一眼,见他气的脸色涨红,笑的越发灿烂。 “你不是要回阿哥所,阿哥所可不是这个方向。” “你管我,我要回延禧宫看八弟。” “巧了。”胤礽说:“孤也来看八弟。” 两人斗嘴的功夫,延禧宫到了,没想到三阿哥胤祉也在。 胤祉向来和二哥胤礽更亲近些,性子也更活泼,在胤礽面前不拘小节,见到人就跑过来了。 “太子哥哥你来啦,几天不见弟弟可想你啦,你身子可好些了?额娘老不让我去看你,说怕你过了病气给我,其实弟弟知道,额娘是怕我会打扰你休息,怕汗阿玛会怪罪。”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胤礽揉了揉耳朵,笑着道:“行了行了,孤没事,今儿不是见到了。” “嗯!” 胤祉高兴了,拉着胤礽往里走:“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八弟可好玩儿啦,刚才麽麽喂八弟喝水,八弟不知怎的打了个嗝,不巧四弟就在跟前呢,那水就喷出来了,喷了四弟一身,哈哈哈哈。” 胤礽一顿:“小四也来了?” “嗯啊。”胤祉说:“四弟的衣裳湿了一块,去偏殿换去了。” 话音落下,胤禛已经换好衣裳出来了。 见到胤礽,快步过来,一板一眼道:“给太子二哥请安。” “嗯。”胤礽点点头,“小四可比你三哥懂规矩多了。” 一旁的胤祉撇撇嘴,“是是是,四弟最懂规矩了。 ” 说着戳了胤禛一下,“小古板。” 兄弟三人有说有笑,胤褆在后面看着,愤愤咬牙,怎么着?他这个大哥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他往前凑了凑,好在胤禛看到他,叫了声“大哥”,胤褆这才好些。 玩笑了两句,胤礽便要进去看八阿哥。 八阿哥的出身不高,但到底是个阿哥,又是自出生起就养在惠妃身边的,故而惠妃还算尽心,八阿哥所居住的偏殿布置也还算妥当。 一岁多的小娃娃正是冒话的时候,旁边人说什么都爱跟着学一学,只是说不成个数来,只会一两个字的往出蹦,挺趣儿的。 “八弟来。”三阿哥胤祉摸了摸小八的脑袋瓜,一字一句教他说:“给太子哥哥请安。” 小八歪歪脑袋,看着正前方的胤礽,忽然迈着还不算成熟的小步伐过来了。 “哥哥,哥哥。” 胤礽:“……” 好嘛,小八跟他这么亲啊。 要不是还记得前世老八是如何给他找麻烦的,他差点就要在小八的脸上亲一口了。 接住了哒哒过来的小八,胤礽似笑非笑的捏捏他的小脸儿。 “喜欢哥哥?” “喜,喜欢,哥哥。” 胤礽挑挑眉。 若说前世,小八算不上他的冤家,他的冤家是大阿哥,而小八的冤家嘛…… “四弟。” 胤礽忽然道:“你来,抱着八弟。” 这会儿小胤禩正抓着胤礽的袖子,胤禛以为二哥是怕八弟把他的衣裳抓皱了,并未深想,听话上前。 “八弟松手,让四哥抱着你。” 胤禛就算是放低了声音说话,表情也很难温柔起来。 就像胤祉说的,四弟是个小古板,人古板,表情也古板,一般来说应该不会有小娃娃愿意亲近和喜欢他的。 但难得的,小八似乎很喜欢眼前这个哥哥。 让放手就放手,说抱抱就给抱。 胤礽默默在心里“呦”了声。 没忍住,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大阿哥斜他一眼。 什么毛病? 胤祉:“太子哥哥你笑什么呢?八弟是不是很可爱?” 真可惜,没有人能懂他的笑点。 胤礽“嗯”了声,“小四和小八……都很可爱。” 胤礽甚少会夸奖谁,此时的八阿哥还听不懂,但四阿哥能听懂啊,太子二哥一夸他可爱,他瞬间就脸红了。 要知道,其他兄弟都只会说他是小古板和冷面神的。 他心想,许是借了八弟的光。 心中欢喜,脑袋凑上去,拿鼻尖蹭了蹭八弟粉嘟嘟的脸蛋儿。 小胤禩咯咯笑起来,小手抓住胤禛的耳朵,嘴里不停地叫“四四哥哥”。 胤礽看在眼里,一边摇着头,一边啧啧啧。 若被前世的两人知道他们今世如此亲昵,只怕要连吐三斗血。 “八弟,八弟?”胤礽忽然问:“你最喜欢哪个哥哥啊?” 一听这话,胤祉立马凑上来:“一定是我!八弟快说最喜欢三哥。” 连胤褆也暗暗挪动了步子,站在小胤禩的视线范围内。 小胤禩扭着脑袋都瞧了瞧,嘴里哼哼唧唧,最后一把搂住了胤禛的脖子,糯糯叫了声:“最,最,四四哥哥。” 胤禛的脸又红了。 胤礽从他那冰山似的小脸上,似乎看到了惊喜之外的笑意。 神奇。 他都忍不住想拍手了。 “嗯。”胤礽憋着笑,语重心长地说:“四弟,看在八弟最喜欢你的份上,你可要好好待他啊。” “我会的。”胤禛点头,郑重其事道:“二哥放心,我会保护八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 我放心? “乖。”胤礽摸摸四八的头,心说以后你俩别掐起来,我就放心了。 康熙批完了折子,听说几个阿哥都在延禧宫,便摆驾过去了。 到的时候,胤礽正在逗小四和小八玩儿。 康熙也加入其中,直把小八给逗哭了,小四心疼的哄才作罢。 胤礽瞧瞧四八,又撇撇康熙,一脸要笑不笑的模样。 康熙:“太子这是怎么了?” 他自以为儿子吃醋了,心里有点高兴和得意。 胤礽道:“无事,儿子不过是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心里欢喜罢了。” 诶,只他一人重生,实在无人能言他内心的滋味。 惠妃见皇上来了,欢欢喜喜让人准备午膳,康熙却摆摆手,不愿留在延禧宫用膳,拉着胤礽回了乾清宫。 走到一半胤礽才反应过来,这人是特意来接他的。 又过了两日,胤礽的病彻底好了,康熙下了旨意,叫索额图负责銮驾之事,待一切准备妥当,便即刻启程前往盛京。 皇帝出行的銮驾和仪仗,早有定下来的制度和规矩,只要传道旨意,隔日便能准备妥当。 但这一次,索额图用了两三日的时间,竟然还没有准备好。 就算有他和几个皇子同行,也不该准备这么久。 胤礽觉得其中蹊跷,在毓庆宫召见了凌普。 胤礽道:“叔姥爷领旨多日,却仍未回禀銮驾之事,想来还没有准备好。孤知道你同銮仪卫总管关系不错,可听说了什么?” 銮仪卫负责掌管皇帝的车驾仪仗,此次出行,自然是由康熙钦点的索额图和銮仪卫共同负责。 凌普是太子的奶公,又守着内务府总管一职,想打听点什么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听罢上前道:“禀太子,奴才听说,索额图大人有意,想往您的仪仗里多填几个人。” “哦?”胤礽搁下茶碗,“多填几人需要这么久?” “銮仪卫那边的意思,若要填人需得给您上道折子叫您知道,这是规矩。但……索额图大人似乎不敢叫您知晓,便打算自己做主……” 如此说来,銮仪卫想按规矩上折子,索额图却从中阻拦,这才耽搁了这些天。 “索额图真是好大的胆子!孤竟不知道,他何时能做孤的主了。” 胤礽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威势一起,把凌普吓的跪倒在地。 “太子息怒,索大人也是为了您着想。” “为我着想?”胤礽呵了声:“不上折子不请旨,就敢做主孤的事,他就不怕惹了汗阿玛不高兴,砍了他的脑袋!” 凌普讷讷的不敢说话。 这事毕竟和凌普无关,胤礽骂了几句,又借机敲打敲打,就叫人退下了。 翌日早朝一过,胤礽把索额图召进了毓庆宫。 索额图乐呵呵地,心道太子一定是想他了,想和他说说话。哪知一进去,太子端坐在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索额图莫名打怵,上前恭恭敬敬请安。 胤礽不叫起,索额图便一直跪着,直到跪的双腿发麻,才听到太子冷声道:“叔姥爷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索额图的冷汗瞬间下来了,把头埋的更低。 心里猜测出太子是因何生气,嘴上却说:“奴才愚钝,还请太子明示。” “叔姥爷当真要跟孤装傻么?”胤礽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奴才不敢。”索额图磕了个头:“奴才知错了,奴才不该阻拦銮仪卫给您递折子,奴才一时糊涂,还请太子恕罪。” “呵。”胤礽站起身,走到索额图跟前。 “孤也以为你不过是一时糊涂,竟想替孤做主,直到昨日孤看到了銮仪卫拟好的折子,这一看可不得了,叔姥爷的野心,可大的很呐。” 见索额图冷汗津津,胤礽续道:“孤知道你想给孤的仪仗多填几人,孤想,再多也不过多填二十人,越不出规矩。未曾想,人数竟是一倍不止,就连添置之物,也越过了皇上和太皇太后。孤竟不知,孤何时有这样大的排场了?” “太子。“索额图老泪纵横,“奴才,奴才哪敢有什么野心,纵有野心,也都是为了您啊!” 胤礽眸色沉沉,“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赫舍里氏。” “太子这样问,就是在诛奴才的心啊。” 索额图呜呜直哭,说自己多么多么在意胤礽,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他好,便是舍出这条命都成。 胤礽怎会不知索额图待他之心,只是…… “少跟孤打感情牌,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还在外面,你个做阿玛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他终究有些心软,道:“仪仗之事,孤要听你的解释。” 索额图抹抹眼泪,不经意间用手揉了揉膝盖。 胤礽叹了声:“起来回话。” 索额图颤颤巍巍起来了,躬着身子道:“皇上下旨那日,奴才曾拿这事询问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并未驳回,还叫奴才自己看着办,奴才这才……奴才知道您定然不愿意,这才不想让銮仪卫递折子。” “你可知,先斩后奏是大罪。就算汗阿玛现在不追究,待以后你惹了什么事让汗阿玛不高兴,光是这件事就能把你给办了!” “这……” 索额图心说,皇上如此宠爱太子,应当不至于。 他道:“此次出宫,三岁以上的皇子都会随行,奴才也是想让人知道太子殿下的威势,不敢轻易小瞧了您。” “你!” 胤礽恼恨索额图的冥顽不灵,“孤如今有汗阿玛的宠爱和庇护,尚且没事,你呢?你就不怕那群御史言官联合起来弹劾你,别忘了,纳兰明珠可还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们呢,你倒好,自个儿拿了话柄送到人家手里,叔姥爷,你何时这般糊涂了?!” 胤礽的几句话,把索额图说的又开始冒冷汗。 旋即想,皇上待太子荣宠有加,怕什么呢?可君恩难测,皇上正值壮年,皇子们也一个又一个的冒出头来。若有一天他真的见罪于皇上,太子没了靠山,如何斗得过……索额图不敢深想了。 再次跪下给胤礽请罪。 胤礽生怕他不长记性,又道:“还记得木兰秋狝吗?” “奴才记得。” “当初,銮仪卫也曾请旨,请求在孤的仪仗中添设满洲官员三十员,汉官二十员,校尉以及毓庆宫侍卫不等,那时汗阿玛是如何说的,你可还记得?” 索额图一抖:“皇,皇上说此事为时尚早,留了折子,并未实行。” “不错。不仅如此,汗阿玛还以让孤和大阿哥亲近为由,让孤和大阿哥同乘一辆马车,这样一来,增设仪仗之事便彻底搁置了。” 胤礽续道:“而这一次,汗阿玛也未下明旨。叔姥爷,没有明旨,你怎么敢。” 这一下,索额图彻底蔫儿了。 “是奴才糊涂了,为着这事还要您操心,奴才对不住您。”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又道:“那銮仪卫那边……” “孤已经让銮仪卫按照从前的规制去办了,往后再有什么,不许再瞒着孤,记住了吗?” “是,奴才不敢了。” 胤礽叹息着摇摇头,亲自扶起索额图。 “叔姥爷,孤知道你的心意,一切……只看以后吧。”他不好言说什么,拍拍索额图的手背:“你退下吧。” 索额图退到门口,心里尚有一点想不通,踌躇间还是没忍住,问: “殿下啊,万岁爷待您之心天地可表,万般宠爱皆加你身,您为何总是患得患失呢。” 胤礽笑了笑:“因为,汗阿玛他是皇上啊。他是孤的君父,君在前,父在后,你说为何?” 索额图莫名从胤礽的眼里看到了悲戚之色,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 又掉起眼泪,“奴才,再不给您惹麻烦了。” 胤礽轻声嘱咐他:“若是到了汗阿玛跟前,需得小心回话。” 说罢,扫了一眼窗外,看到一抹影子一闪而过。 索额图为官多年,当然明白胤礽话里的意思,点头应下了。 他来毓庆宫,康熙是知道的,这会儿人出来了,自然得去乾清宫请安,正好回旨銮驾之事。 到了乾清宫,索额图总觉得脊背发凉。 康熙果然问起太子宣他所谓何事,索额图早就想好了措辞,七分真三分假的把事说了,不仅诚恳认罪,还说太子已经大骂了他一顿,以后再不敢了。 康熙掀开眼皮子盯着他,手指一下一下点着书案,而指尖下面摆着的,正是方才胤礽和索额图在毓庆宫里的所有对话,一字不落的,都记在了上面。 康熙静默了半晌,把索额图吓得忍不住发抖,不明白皇上到底是何意。 一刻钟过去,梁九功已经给康熙添了两次茶。 可一连喝下两盏茶,康熙也没能压住心里的火,借着此事,把索额图臭骂了一顿,骂的索额图差点自请辞官回家种田去。 最后,康熙以一句:“少来碍朕和太子的眼,滚出去!”把索额图给骂了出去。 索额图大气儿不敢吭一声,灰头土脸,颤颤巍巍的滚了出来。 康熙捏起那张纸,眼睛盯着胤礽说的“君父”二字,恨不能给盯个窟窿出来。 多年的宠爱和纵容,竟还不足以让这孩子对自己放下戒心。一句“君在前,父在后”彻底击碎了康熙的心。 疼,真疼。 他想立刻去毓庆宫问问,朕还要怎么做,你才能安心,把心掏给你看么? 可他坐在椅上,几乎没力气站起来。 他令梁九功找来曾经銮仪卫递上来的奏折,当时他将此事搁置,只是觉得保成还小,第一次出行就设如此排场,只会叫文武百官和百姓对太子侧目,继而引发不满,岂非得不偿失?却没想到,竟让保成误会至此。 而这次,他虽未下明旨,但心里是默许了的,否则又怎会任由索额图将事拖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今天都没能成行。 康熙有些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想着如何才能让保成安心当他的太子,如何才能让保成对他放下戒备。 其实这么多年,康熙一直在潜移默化的让保成全然信任自己。这也是为何,康熙喜欢听保成叫他“阿玛”,而非“汗阿玛”。 怎知今日,保成连“君父”二字都说出口了。 康熙难受啊。 殊不知,他心心念念的爱子保成,这会儿正在毓庆宫享受呢,凌嬷嬷给他捏肩,何玉柱给他剥核桃仁儿吃,好不悠闲自在。 不多时,梁九功急匆匆来了。 “殿下呦,万岁爷直说心口疼,又不许奴才传太医,这,奴才实在没法儿了,只好来请您,您快去看看吧。” 胤礽刚扔进嘴里一颗完整的核桃仁儿,听罢一下咬碎了。 “阿玛怎么了?”胤礽跳下椅子,一刻不停,快步往乾清宫去。 梁九功跟在后面不敢乱说,只道:“奴才只知道,皇上是为了殿下您的事,伤心坏了。 胤礽:“……” 糟糕,他演戏是不是演过了? 第23章 晋江首发 “阿玛最疼保成了。”…… 到乾清宫的时候, 康熙正侧躺在榻上,面朝里, 背对着人。 胤礽见状心里一紧,快步过去,轻声道:“阿玛?” 若是以往,康熙听到动静早就起来和儿子亲亲热热的说话了,这次却不吭声,怕是伤的狠了。 胤礽琢磨了一下,叔姥爷的那点小心思康熙不会在意,毕竟叔姥爷都是为了他好。 唯有他自己说过的话,康熙定然是吃心了。 不过,那些话他就是故意说给康熙听的, 仪仗增设人员, 他当然要, 他不仅要那份排场, 更要康熙主动下旨,明目张胆的给他这份荣宠。 知道康熙听到那话会伤心, 只是没想到伤心太过,竟不理他了。 难道是他的话说的太重, 适得其反了? 排场没有就算了,不会连荣宠都没了吧? “阿玛您难受的厉害么?还是请太医来看看罢。” 胤礽一边说着, 一边上前握住了康熙搭在身侧的手。 康熙的指尖微动, 仍是没有说话。 这么难哄啊?拉手手都不行了。 胤礽只好脱了鞋子上榻, 只是康熙躺在床榻的边上,压根没有胤礽的“容身之地”,胤礽推推他。 “阿玛您往里去去,给儿子留点地儿。” 康熙动了, 不过不是往里,而是更加往外了,若非胤礽拿手顶着他后背,胤礽都怕他掉地上去。 小气鬼。 胤礽默默吐槽。 床榻边缘连落脚的余地都没有了。 “朕不需要太医,也不需要任何人伺候,胤礽,你退下。” 康熙终于开口,却是要赶胤礽走,还连“保成”都不叫了。 胤礽摸摸鼻子,莫名有些想笑。 康熙不仅是小气鬼,而且爱记仇,他不就是说了声“君父”嘛,至于气成这样么。 不把人哄好了,哪能说走就走。 左右鞋子已经脱了,既然康熙不给他腾地方,便只好扒着康熙的身子往上爬了。 康熙:“……” 胤礽没费多大的力气就爬了上去。 他半骑半趴在康熙身上,看到康熙斜斜地瞧了他一眼。 胤礽嘿嘿一笑,“阿玛请恕儿子无礼,您不理会儿子,儿子这样也是没办法。” 康熙更不敢轻易动弹了,生怕胤礽抓不住掉地上去。 “胡闹!”康熙说。 “嘿嘿,儿子胡闹惯了,您又不是第一天知晓。” 胤礽才不怕他,说罢一骨碌就从康熙的身上滚到了床里,然后又迅速钻进了康熙的怀里。 康熙哼了声,不搂也不抱他,想要翻身下床,却被胤礽压住了胳膊。 胤礽拿脑瓜顶蹭蹭康熙的下巴,“阿玛,您到底是为何生儿子的气?儿子实在不知,还请阿玛明示。” 胤礽在心里偷乐,对于此事康熙只能生闷气,必不会告诉自己他派人偷听,否则该生气的人就是自己啦。 康熙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派人偷听保成和索额图的对话,若是被保成知道,定会闹脾气,能不能哄好不说,到时自己这个汗阿玛在保成心里,岂非更加难以信任。 康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胤礽不依不饶的问:“儿子不知自己哪里惹了阿玛不高兴,恕儿子愚钝,难道有什么事是阿玛知道,而儿子不知道的么?” 胤礽抬起头,无辜的眨了眨眼。 康熙简直憋屈坏了,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道:“你将索额图召去毓庆宫,所为何事?” 胤礽顿了顿:“叔姥爷不是已经回禀过了么?他办事不力,儿子骂了他一顿。怎么啦,可是叔姥爷说错了什么话,惹您生气了?” 胤礽窝在康熙的怀里,不大方便的伸出双手,给康熙作了个揖。 “若是叔姥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儿子替他向阿玛请罪了。” “你说什么?” 胤礽如此说,康熙更气了。 “你同索额图就那么亲,朕才是你阿玛,你却为了他,来向朕请罪?!” 如此,康熙似乎有了伤心的理由。 他继续道:“胤礽,朕待你不好么?为何你总是向着一个外臣。” 胤礽:……呃。 好嘛,叔姥爷成靶子了。 知道康熙爱吃索额图的醋,今儿算是吃了个够。 胤礽无奈,撒娇道:“儿子当然是同阿玛您最亲啊,儿子也并非向着索额图,只是气大伤身,阿玛您要保重龙体,看在儿子特地从毓庆宫过来哄您的份上,消消气呗?” 不过胤礽也能理解了,为何“君父”二字让康熙反应这么大,因为他听到康熙叫他“胤礽”,心里也很不舒服。 “少跟朕插科打诨,胤礽,你召见索额图……” “哼。” 康熙的话未说完,胤礽就愤然翻了个身,从康熙怀里滚了出去,贴着床里,给康熙留下一道蜷缩的背影。 康熙愣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胤礽“恶人先告状”。 “阿玛竟为了这么点小事,连儿子的小名都不叫了,果然还是叔姥爷最好,就算儿子骂了他,他还是会哄儿子开心,才不会像阿玛这般不理会儿子,还想赶儿子走。” 康熙:?…… “叔姥爷也不会一口一个胤礽的叫儿子。” “他敢!他算什么东西。” 康熙磨着后槽牙,“若他敢对你不敬,以下犯上,朕定会砍了他的脑袋。” “砍吧砍吧,儿子对您不敬,出言顶撞,以上犯上,还整日惹您生气,不如连儿子的一起砍了解气。” 胤礽一口气,把康熙准备要骂他的话,蹦豆子似的都给说了。 康熙腾的一下起身,一把将胤礽给捞了回来,照着屁|股啪啪打了几下。 “逆子,你是要气死朕才罢休吗!” “啊啊啊,打吧打吧,打死儿子就没人能气您了。” 胤礽一边嘴硬的叫着,一边没出息的捂住自己的屁|股,康熙有两下拍在了他的手背上,拍的通红通红的,一看就是用了力的。 胤礽委屈了,大叫:“呜呜呜阿玛坏,叔姥爷从来都不敢打我,只有我打他的份。” “你!” “什么叫只有你打他的份?怎么,难道太子也想打朕不成?”康熙气的牙根痒痒,还是忍不住说:“索额图敢动你一下,朕诛他九族!” “呜呜呜诛九族,儿子也在这九族之内呢,阿玛果然是想砍了儿子的脑袋。” 康熙一噎,举起来的手也顿住了。 “胡说什么?” 胤礽趴在床上哼唧,不理康熙了。 康熙又气又怒又无奈,他还盼着儿子能好生同他撒个娇,认个错,没想到胤礽反其道而行,他自己反倒成了哄人的那一个。 “不许跟朕生气,起来。” “不起。” “朕打疼你了?” “哼。” “你就仗着朕宠你,可劲的磋磨朕。” “胤礽不敢。” “少跟朕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 “儿臣不敢。” “再说!” “……儿子不敢。” 康熙“唉”了声,伸手把胤礽重新搂回来抱在怀里。 “你就不能向朕服个软么。” 胤礽撅起嘴,“那阿玛还跟儿子生气么?” “朕哪里舍得生你的气,不过是伤心你……”康熙又叹一声:“罢了,朕已下旨给銮仪卫,你出宫的仪仗比照朕的规制来,不许再跟朕置气。” 胤礽抬起眼:“这不合规矩,还请阿玛收回成命。” “圣旨已下,难道你要让朕朝令夕改?” “哦。” 胤礽耸耸肩,那就没办法啦,嘿嘿。 闹腾了半天,胤礽有些困了,他抬起双手,搂住了康熙的脖子,把头垫在康熙的肩膀上。 这便是主动和好了。 康熙吐出口浊气,觉得胸口不那么闷了,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道一声:“保成,睡吧。” 胤礽迷迷糊糊“嗯”了声,“阿玛最疼保成了。” 第24章 晋江首发 “朕心甘情愿给你的荣宠,哪…… 皇太子的仪仗本就已经足够庞大, 更何况如今还和皇帝是一样的规制,加上诸位皇子和王爷的, 整个仪仗队伍绵延不绝,最前头的走出了好几里,最后面的才出宫门口。 这一行需得走两三个月,路上可以体察民情,又能赏山赏水,想来不会太无聊。 只是现在外面是一阵高过一阵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胤礽杵着脑袋往外看。 入眼都是跪地迎接的百姓。 普通百姓能够得见天颜,是可以吹嘘一生的事情。胤礽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下, 窝回去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 高呼万岁千岁的声音渐渐低了, 想来已经远离了人群, 胤礽这才睁眼。 胤礽的仪仗排在康熙后面,往前看远远的都是皇宫侍卫和八旗子弟, 连康熙銮驾的影子都看不到。 胤礽独自在车驾里面没什么意思,掀开帘子叫何玉柱。 “柱儿, 你打马上前看看阿玛忙完了没。” 何玉柱:“殿下,奴才刚看过了, 皇上还在批折子呢。” 出宫前, 康熙特地吩咐带上未批完的折子, 之后的几个月,也会有人专门每天往他跟前递折子,就算是出游,也不会耽搁朝政大事。 但平日, 康熙看折子时总喜欢胤礽在身边,今儿不知是否是出了宫的缘故,竟没叫他陪着。 胤礽啧了声撂下帘子,他已经派何玉柱去看过两回了,康熙的折子怎么还 没批完。 他百无聊赖地盯着马车顶,有些后悔搞这么大的排场了。 他前不见康熙,后不见几个阿哥,没有人陪他说话,实在太无趣了。 队伍越长,行走的速度就越慢,这样晃晃悠悠地走了小半天,连京城都没走出去呢。 “诶。”他在软榻上翻了个身,选择闭上眼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马车外说话,接着“叩叩”两声,车窗被敲响。 “说。” “主子,是梁总管来了,皇上这会儿不忙,想见您,特命梁总管接您去皇上的銮驾。” 胤礽哼了声,没睁眼,也没动弹。 何玉柱又叫:“主子?” 胤礽不耐烦的拍了下车窗,“不去不去,别吵孤睡觉。” 现在才想起他来,哼,晚了。 梁九功比了个嘘,何玉柱赶忙住了口。 梁九功打马回去禀告康熙,说太子殿下正在小憩,不过来了。 康熙沉吟半晌,“备马,朕过去看看太子。” 皇帝下了銮驾,绵长的队伍就此停下歇息。 马车一晃一晃的,似乎有催眠的效果,胤礽睡着的还挺快,这会儿忽然停下来,反倒是醒了。 “怎么停了?”胤礽还有些困乏的说。 何玉柱听到动静,在窗边回:“禀主子,似乎是皇上过来了。” “嗯?” 胤礽掀开帘子,听见了马蹄狂奔的声音,远远还瞥见一抹明黄正朝着他这边过来。 “孤还睡着,没有醒过,知道了吗?”他叮嘱何玉柱。 何玉柱连连道:“主子放心,奴才省的。” 胤礽重新躺下,闭眼,马蹄声越来越近,没一会儿,便听到康熙的声音: “太子可醒了?” 何玉柱:“回皇上的话,殿下一直睡着,未曾醒来。” 康熙翻身下马,接着胤礽感觉到马车一沉,是康熙上来了。 康熙进了胤礽的车驾,果然看到儿子面朝里,还睡在着。身边摆着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约么是太无聊时拿出来把玩的。 康熙几步走过去,坐在软榻上,摸了摸胤礽睡红了的耳朵,然后伸手把人捞到怀里抱着。 每每胤礽睡觉的时候,康熙总喜欢把人抱在怀里看着,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大的满足感。 可如今胤礽已经八岁,身量渐长,不像小时候可以一整个抱住,康熙叹了声,莫名有几分伤感。 他的保成长大了,再过几年,他就抱不动了。 胤礽向来浅眠,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醒,不是真的累着了,就是装睡呢。 出宫小半天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或许会无聊,但绝不会累到。 康熙盯着儿子微动的眼皮,笑笑:“醒了就睁眼吧,还怕朕不抱你么。” “哼,是阿玛自己要抱儿子的,又不是儿子要求的。”胤礽并未睁眼,还在康熙的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接着问:“您怎么得空过来了,折子都批完了?” “折子哪有批完的时候,只是你不在朕身边,朕心里总惦记着你。何况,朕若再不过来,只怕你又要闹小性子。” 胤礽一噎,康熙还真是了解他。 却还嘴硬道:“怎么会,阿玛政务繁忙,儿子都知道的。” 说完从康熙的怀里爬起来,康熙把人环着不松手,道:“不再睡一会儿了?” “不睡了。”胤礽挣了两下:“阿玛您松松手,儿子要出恭。” 康熙:“……” 康熙放开胤礽:“去吧。” 胤礽整了整衣裳,出去了。 康熙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吩咐梁九功把剩下的折子都搬到太子这里来。 不多时,胤礽回来,看到康熙霸占了他的软榻,躺在上面睡起觉来,大步过去扯了扯康熙的袖子。 “您怎么躺下了?” “朕批了小半天折子,还不许朕养养神?” 胤礽啧了声:“那儿子躺哪儿啊。” 康熙拍了拍自己的身侧,“来,躺到朕身边来。” 胤礽踢了一脚康熙脱下的靴子:“太挤了,会掉下去。” “朕搂着你,掉不下去。”康熙又说:“或是像你儿时一样,趴到朕的胸口上来。” 胤礽:“儿子如今可不是小娃娃了,不得给您压出个好歹来。”说罢坐到了侧方的短榻上。 康熙睁眼瞧他,幽幽道:“你啊,朕精细得养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身上多长几两肉,朕还怕你压么。” 胤礽咂了口茶,哼一声不接话,转而道:“休整够了,该继续行进了吧,不然何时才能到盛京。” “嗯,你替朕传旨就是。” 胤礽半点不犹豫,掀开帘子吩咐:“出发。” 言简意赅,康熙听了直乐。 胤礽横他一眼,车架缓缓动了起来。 胤礽忽然道:“您不回自己的銮驾去?” “臭小子,才说几句话就想赶朕走。”康熙坐起身来招招手:“过来朕身边。” 胤礽慢吞吞地挪过去,被康熙一把抓住扯到怀里。 “陪朕睡一会儿。”旋即翻身,搂着人躺下了。 胤礽诶了声,他被康熙扯到里面来了。 “不是,这地方实在有些小,您别掉下去了,儿子不困,阿玛你自己睡吧。” “别吵。”康熙捏了他一下,渐渐呼吸平稳。 胤礽半晌无语,这么快就睡着了,看来真是看折子累坏了。 他方才小眯了一下,这会儿还算精神,但实在无聊,便开始细数康熙的睫毛,一根、两根……随着马车的晃动,手指不小心戳到了康熙的眼睛,康熙抓着他手假意咬一口。 “不许胡闹。” “哦。”胤礽吐吐舌头,把腿搭在了康熙身上。 康熙任由他搭着,大手来到胤礽的后背,像儿时那样轻拍着哄睡。不知不觉中,胤礽也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康熙已经起来了,又在看折子。 “醒了?” “嗯。”胤礽打了个哈欠,眼睛不知是在看康熙,还是在单纯的发呆。 过了会儿,康熙问他饿不饿,渴不渴,胤礽这才回神,爬起来到康熙身边,把脑袋往康熙的肩膀上一搭。 “渴了。” 康熙搁下朱批的毛笔,拿起温度晾的刚刚好的碧螺春,递到胤礽嘴边。 胤礽喝了一大口,“还要。” 康熙又给他倒了一杯,“烫,等等再喝。” 喝了茶,胤礽精神了不少,看那案上摆着的一摞折子,都替康熙头疼。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政务要处理,好烦好累。 他一时有些心疼自己的阿玛,半跪起身给康熙揉了揉肩。 康熙笑起来,“太子爷这是怎么了,一觉醒来竟如此懂事,朕真是受宠若惊。” 毕竟从前,只有他给胤礽揉肩的份儿。 “儿子是看您实在辛苦,再说,儿子一向懂事,不是么。” “是是是,朕的保成最懂事。”说完拉过他的手,“好了,别揉了,等会儿手酸又该说朕不疼你。” 不揉就不揉呗,胤礽重新坐好,指了指:“怎么把折子都拿过来啦,这么多,一个下午批的完么?” “朕今晚上在你这睡,自然要都拿来。”康熙说:“你陪朕一起看。” “……啊?哦。” 胤礽摸摸鼻子,随手拿了一个看起来,时不时与康熙讨论讨论,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胤礽伸了个懒腰,“阿玛你说奇不奇怪,那些文绉绉的老头子们,这次竟然没多话。” “什么?” “仪仗的事啊,阿玛您给了儿子和您相同规制的荣宠,那些个言官难得没有上奏说此事不合规矩诶。” 康熙笑笑,“朕心甘情愿给你的荣宠,哪个敢多话。” 胤礽撇撇嘴,是这样么? 御史言官向来古板固执又教条,可不管皇帝是不是心甘情愿,若是不合规矩和祖制,是宁死也要谏言的。 胤礽却不知,康熙一上午批阅的奏折,全都是御史 言官恳请皇帝不要太过溺爱太子,不要越了老祖宗规矩等等。 正因如此,康熙才没有叫胤礽陪着他同看折子,还特地先把那些会让胤礽心烦的折子都挑拣出来,独自批阅了。 故而胤礽现在看到的这些折子里,自然没有令人不爽的谏言了。 晚膳过后,康熙和胤礽出去跑马,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车驾。 以康熙和胤礽为中心,外面的八旗子弟开始搭帐篷,胤礽想去帐篷里睡,毕竟地方宽敞,活动起来也更方便些,但康熙想在马车里,还让胤礽陪着。 胤礽看了看软榻:“这样挤着睡怎么休息的好,而且阿玛您应该伸不开腿吧,多难受啊。” “无妨。”康熙不以为意,还很喜欢这样和胤礽挤在一张榻上。 既然康熙坚持,胤礽也无法了,大不了他真像小时候一样,趴康熙胸口上睡呗,反正被压的不是他。 宫里的规矩,阿哥们若是无事的时候,早晚都要向皇帝请安,现下出了宫,几个阿哥更闲了,到了夜里安寝前,便以大阿哥胤褆为首,一起去给康熙请安。 可到了皇帝銮驾前才得知,他们的汗阿玛在太子那里。 胤褆的脸色不大好看,胤祉和胤禛却挺高兴的。 尤其是胤祉:“太好啦,今儿一天都没看到太子哥哥,正好过去和他说说话。” 胤褆不情不愿的折返,不多时到了胤礽的车驾旁。 胤褆下了马,还奇怪怎么没看见梁九功,就听胤祉叫道:“太子哥哥我来啦!” 说完就想登上马车。 胤褆嫌他没规矩,拦住人,扬声道:“儿臣胤褆给汗阿玛请安。” 胤禛也道:“儿臣胤禛给汗阿玛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半晌,车驾里的帘子被掀开,胤礽淡淡瞥了眼,“三弟四弟上来,陪孤说会儿话。” 被忽视的胤褆:…… 接着大声:“汗阿玛,儿臣胤褆给汗阿玛请安。” 胤礽掏了掏耳朵,“别叫了,阿玛出恭去了,你愿意等就等会儿,不愿意等就回吧。” 说罢,帘子撂了下去,隔绝了胤褆愤然的视线。 胤祉和胤禛听话上了马车,进去一左一右的坐在胤礽身边,乖的不得了。 胤礽挨个摸摸头,不等说话,就听到外面大阿哥叫了声:“汗阿玛,您出恭回来啦。” 胤礽:噗…… 康熙:? 胤褆脱口而出,下一瞬立刻认错:“儿臣口无遮拦,还请汗阿玛恕罪。” 康熙并未计较,只道:“什么出恭。” “儿臣特来向您请安,是太子说您出恭去了,儿臣便等了等。” 康熙:…… 他低头看看手里两颗新摘来的野果,抬头,便见让他亲手摘果子的胤礽正笑嘻嘻地在马车上看着他。 还大声道:“阿玛您出恭回来啦,哈哈哈” 康熙:……臭小子! 第25章 晋江首发 “朕睡不着” 一行两个多月, 终于抵达盛京。 胤礽到了之后感叹不已,夜里终于可以住在盛京的别庄里了, 可比马车和大帐舒适多了。 此番出行,是因康熙平定了“三藩之乱”,特来永陵、福陵和昭陵告祭。告祭完毕,便游山玩水了几日。 期间,康熙率众皇子和八旗子弟,又举行了一次行围。 大阿哥胤褆因木兰秋狝输给胤礽之事,一直心有不甘,便想借着这个机会,挫一挫胤礽的锐气。 胤礽压根没当一回事,反正这次没有那些个蒙古诸王, 能猎来多少算多少, 凑个热闹罢了。 一大早, 却是下起了雨, 细雨连绵了一整天,围猎便延后了两日, 待春雨渐歇,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青草的芬芳, 使人神清气爽。 胤礽忽然来了兴致,背了弓, 又拿了一篓子箭, 带上几个得力的想去狩猎。 随护的侍卫皆是年轻气盛, 意气风发的年纪,胤礽一甩鞭子,高声道:“我们前面的山头为界,谁能第一个到达, 孤重重有赏!” “好,好,好!” 侍卫们高呼太子千岁,各个稳坐马背之上等着听主子号令。 一声令下,数匹快马飞奔而去,天上的雄鹰声音嘹亮。 胤礽心生快意,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骏马奔腾,鹏程万里,这样的恣意潇洒,才不枉重活一世。 身下的汗血宝马嘶鸣一声,似是也想参与其中。胤礽伏下身子摸了摸马鬃,“你若能赢,孤也赏你。” 说罢扬鞭而去。 少年纵马驰骋,意气风发。康熙看在眼里,竟不禁热泪盈眶,他希望他的保成能永远这般恣意快活,一切世俗烦扰都不足以左右他前行的步伐。 他本该是这世上,最耀眼的存在。 可当看着胤礽离自己越来越远时,康熙的心莫名被揪紧。 他迅速上了马,沿着胤礽的路途奔赴而去。 胤礽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追上了那些侍卫,终点近在眼前,余光中却捕捉到一抹明黄追了上来。 胤礽忍不住偏过头去,“阿玛?” “驾——” 康熙身下也是汗血宝马,驰骋的马儿并未停下分毫,很快与胤礽并驾齐驱。 “保成,若朕赢了,是否也有赏啊?”笑意中带着志在必得之势。 说罢狠狠一甩马鞭子,马儿的速度更快,与胤礽拉开了距离。 胤礽落后半个马身紧随其后,大声道:“若赢的是儿臣呢?” “朕也赏你。” “好!” 父子俩你追我赶,将侍卫们远远抛在身后,越过一个小丘就是山顶,胤礽伏低下身子,神色恣意,在最后一刻,终于赶超康熙,第一个到达终点。 “吁——” “是儿子赢了。” “朕输了。” 二人同时出声,接着哈哈大笑。 “说吧,太子爷想要什么赏啊?” “儿子想要……”胤礽顿了顿,他如今要什么有什么,实在不知还有什么赏赐是需要和康熙讨的。 “儿子一时想不出来,待何时想到了,再来和阿玛讨要。” “也好。”康熙点头,忽然又道:“既然太子赢了朕,是不是也该给朕些什么,以示安慰啊?” “嗯?” 输了也要赏啊,这不是耍无赖么。 胤礽歪着脑袋,“阿玛您是一国之君,有什么是您没有而儿子能给的?” 康熙:“朕也没想好,待想好了再告诉你。” 胤礽:“……哦。” 父子俩的狩猎变成了赛马,最后只打了几只野兔子和野鸽子。回去后,大阿哥看着自己的胜利品,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原来只有他在认真。 他愤愤不平地想找人理论,找康熙又不敢,找胤礽又显得无理取闹,毕竟胤礽没答应要和他比,不得已,只好找三阿哥和四阿哥出气,把两个弟弟给教训了一顿。 三阿哥胤祉不服,却也不敢和大哥呛声,夜里便去找胤礽评理。 “太子哥哥,您可要为弟弟们做主啊。” 胤礽白日跑马有些累了,这会儿正倚在软榻上歇息。 闻言坐起身来:“怎么了这是,谁欺负咱们三阿哥了?” “是大哥,从狩猎回来便心气儿不顺似的,我和四弟又没惹他,他却莫名其妙骂了弟弟们,说我们没用,连狩猎都不会,弟弟委屈,这才找太子哥哥做主来了。” 胤礽挑挑眉。 他当然知道胤褆为何心气儿不顺,听罢忍不住笑:“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歪的很,咱们大度些,别和他一般见识。” 三阿哥胤祉最听太子哥哥的话,既然太子哥哥让他大度些,那他就不计较了。 胤礽接着问:“四弟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找孤诉苦。” “太子哥哥快别揶揄弟弟了。”什么诉苦,显得他很小心眼似的:“四弟那家伙倒是听话,被大哥训了一顿便找人练了一下午的骑射功夫,我看他是累坏了,这会都躺下歇息了。” 外面的天刚暗下来,胤礽道:“这么早歇息啊。” “可不么。”三阿哥凑上前去,笑嘻嘻的问:“太子哥哥 ,你今晚还和汗阿玛同睡么?” 胤礽看着他那期盼的眼神,就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伸手捏捏他还有些肉嘟嘟的脸。 “怎么,三弟想和孤一起睡?” “嗯!”三阿哥重重点头,“弟弟还从未和太子哥哥同寝过呢,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您就成全弟弟一回呗?要不回宫里更没机会了。” 胤礽想了想,康熙今晚上得熬夜批折子,多半不会过来,便启口答应下来。 “也好,孤正好无聊,你陪着孤说说话也是好的。只一点,夜里不准蹬被子,更不准抢孤的被子,否则孤就把你扔出去。” “弟弟睡觉可老实啦,太子哥哥放心。”三阿哥信誓旦旦的保证,高兴的不得了。 接着嘿嘿傻笑两声:“多谢太子哥哥。” “谢什么。”胤礽拍拍身侧,“上来。” 三阿哥立刻脱了鞋袜,紧紧贴在胤礽身旁坐下,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道: “太子哥哥你真好,四弟就没有这个福分喽,谁叫他不和弟弟一起来呢。” “瞧你得意的,若是你俩一起过来,孤未必会答应,也不嫌挤的慌。” “不挤不挤,汗阿玛那么高大都能睡得下呢。太子哥哥可别想赶我走。”说罢连忙搂住了胤礽的胳膊不肯撒手。 胤礽失笑,“放心吧,孤说话算数,不会赶你走的。” 三阿哥向来爱说话,遇到胤礽更是一刻不停的说,一口一个太子哥哥的叫着,听的胤礽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胤礽:“行了,别总太子哥哥的叫了,以后叫孤二哥就好。” “真哒?” “那还能有假。” “二哥!” “嗯。” “二哥二哥。” “嗯。” “二哥,嘿嘿二哥。” 胤礽:…… 这小碎嘴子。 胤礽无声叹了口气,“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 “弟弟不累,弟弟喜欢和二哥说话。” 胤礽无语凝噎,“孤累了,睡吧。” “啊?” 三阿哥还很不尽兴似的:“哦,那好吧。” 二人躺下,不多时,方才还说自己不累的三阿哥渐渐呼吸平稳。 就在胤礽以为三阿哥已经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小小一声:“二哥,咱们不用去给汗阿玛请过安再睡么?” 胤礽:“……不用。” 三阿哥:“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啊,汗阿玛会怪罪的吧。” 胤礽:“孤已经让何玉柱去禀告过了,阿玛不会怪罪,你安心睡就是。” “哦。”三阿哥点点头,过了会儿忽然又道:“不对啊,弟弟一直在这里,二哥您什么时候吩咐何玉柱去的啊,弟弟怎么不知道?” 胤礽无奈扶额:“现在,孤现在就吩咐。” 接着叫来何玉柱,吩咐他去御前说一声,就说今晚三阿哥和太子同住,已经睡下了,待明日一早再请安。 “满意了?”胤礽说。 “嘿嘿,二哥方才还想骗我,还好弟弟机灵……” 胤礽忍无可忍地捂住了三阿哥喋喋不休的嘴巴:“好三弟,快睡吧,听话。” 胤祉实在是太喜欢自己的太子哥哥了,笑嘻嘻的拿嘴巴和脸颊在胤礽的手掌心里蹭了蹭。 “弟弟听话,弟弟这就睡啦。”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胤礽无声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出宫这三个多月以来,康熙几乎每日都会他和同寝,今日忽然换了人,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他学着康熙搂他睡觉那样,搂了搂胤祉……算了,好像还是被搂着舒服些。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胤祉,不一会儿,一只胳膊就搭在了他的腰上,随后一条腿也骑了上来。 胤礽:“……” 说好的睡觉很老实呢? 也罢,不重,比康熙轻的多。 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胤礽房间的门被悄声推开,康熙未点烛火,就着月色的荧光一步步往胤礽的床榻走去。 便看两个孩子只盖了一床被子,而那被子还半掉不掉地挂在床榻边缘,半点没盖住两人。 三阿哥不知是冷了还是怎地,紧紧扒在胤礽的身上,脑袋枕着胤礽的胳膊,睡得很香。 康熙轻哼了声,亲自上前去抱三阿哥。 睡梦中的胤礽察觉到动静,猛然惊醒:“谁!” “嘘。” “阿玛?” 胤礽顺着窗户开着一点缝隙,瞧了眼天色,“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康熙的动作很轻,把三阿哥从胤礽的身上抱起来,交给梁九功:“抱三阿哥回他自己的房间,当心,不许让三阿哥醒了。” “嗻。” 梁九功抱着人,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胤礽坐起身来,“您这是……” 就看康熙利落地脱掉了自己鞋袜,上床扯过被子,把儿子一搂,将两人裹的严严实实,喟叹一声:“睡吧。” 胤礽:“……” 他这才发现,康熙只穿着里衣就来了。 “阿玛,这夜深露重的,您怎么连外衣也没穿?” 康熙一顿:“天儿热。” 天热…个屁! 热还把被子盖那么严实。 胤礽:“哦?” 他摸了摸康熙的大手,“温热偏凉,这是热哦?” 康熙捏他一下,妥协般承认:“没有保成在朕身边,朕睡不着。” 哦,所以是自己一个人睡不着,直接从被窝里过来了,还把三弟的位置给抢了。 胤礽忍不住笑,小声嘀咕着。 康熙:…… “分明是老三抢了朕的位置。” 他捏捏胤礽的脸颊,又扣住胤礽的后脑把人往怀里按。 “睡觉。” 过了一会儿:“臭小子,不许笑话你阿玛。” 胤礽:“哦。” 康熙:“以后没朕的允准,不许和任何人同住。” 胤礽:“哦。” 康熙:“哦什么哦,要说儿臣遵旨。” 胤礽:“哦。” 康熙:“……” 兔崽子。 一用力,把人搂的更紧了。 第26章 晋江首发 朕的保成如此厉害啊…… 回程的时候, 胤礽收到了三阿哥胤祉如有实质的怨念目光。 胤祉一大早醒来,发现不知何时, 他竟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旁没有他的好二哥,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在做梦。 待到清醒时,他连忙去找二哥,便看到汗阿玛从二哥的房里出来…… 嘶…… 所以昨夜? “所以昨夜,是汗阿玛他老人家吩咐梁九功把你抱走的,你睡得像……” 胤礽把“死猪”两个字咽回去,续道:“你睡的沉,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可怨不得孤。”胤礽无奈摊开手掌道。 接着给了三阿哥一个‘孤也没办法’的眼神。 三阿哥噘着嘴, 连糕点都吃的不香甜了。 “那, 今晚二哥再和弟弟同住可好?”他撒着娇道:“就当补偿弟弟嘛, 好二哥~” 胤祉心说:汗阿玛总不会每晚都要和他抢二哥吧。 见三阿哥如此央求,胤礽刚要点头, 转而想到昨夜他答应了康熙,和别人同住要得到康熙的允准, 只好道:“你去求一求汗阿玛,说不定更有用。” “啊?”三阿哥顿时蔫儿了, “弟弟不敢。” 胤礽点点他额头:“出息, 汗阿玛还能吃了你不成。” 兄弟俩正说着话, 康熙那边已经收到了梁九功的回禀。 回禀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胤礽和胤祉的对话。 康熙又在批折子,叫了胤礽两次去陪伴圣驾,胤礽都没动。一问, 说是三阿哥在呢,太子殿下走不开。 康熙有些倦了,需要保成在身边才能有精神继续操劳国事,便让梁九功去听听两个儿子在说什么,若无什么重要的事,就把三阿哥送回自己的车驾去,别老是缠着他的保成。 这不,梁九功跟在胤礽的车驾外听了半晌,就去给康熙复命了。梁九功将自己记住的,一字不落的说了。 康熙静默了好一会儿,喃喃:“保成竟称朕为老人家。” 他如今不过而立,保成竟然说他老?!他摸摸自己的脸,又问 梁九功:“朕很老吗?” “不老,皇上您正值壮年,怎么会老呢?” “那保成……” 梁九功立刻跪地磕头:“皇上多虑了,太子殿下不过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的。” “他还在胤祉面前叫朕汗阿玛。” 梁九功:…… 这时,太子身边的何玉柱求见,说是太子殿下请旨,今夜想和三阿哥一起睡,可否请皇上应允。 康熙一字一顿:“不准。” 另一头,听到何玉柱的回禀,胤礽耸肩:“你瞧,并非是孤不想和你同寝,实在是汗阿玛他老人家……” “太子殿下,皇上来了。” 话音刚落,康熙掀开帘子进来了。 三阿哥连忙请安,见汗阿玛似乎情绪不高,不敢再说要和二哥同住的事,寻个由头就溜了。 胤礽无语的“诶”了声,这个靠不住的,竟然撇下他跑了。 他将正位让给了康熙坐,自己坐到康熙的侧手边,道:“阿玛过来怎么不提前知会儿子一声,好叫儿子有个心理准备,您瞧瞧,您一来都把三弟给吓跑了。” 康熙板着张脸:“怎么,太子爷这是不欢迎朕,还是说朕这个老人家想去哪儿,还得跟太子爷禀告?” 呃。 这是带着火气来的。 听着康熙的自称,胤礽顿时明白过来,憋不住乐出声来。 “哈哈哈阿玛,您怎么……哈哈哈……” 康熙面上挂不住,瞪了胤礽一眼,“太子爷笑什么?” “您哈哈哈,您能不能别叫儿子太子爷啊。”显得越发阴阳怪气了好嘛。 “不是,”胤礽笑出了眼泪,扑倒在康熙怀里:“没想到阿玛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儿子叫您老人家是尊……爱称,您气什么呢?” “哼。”宝贝儿子这么一解释,康熙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却还是问:“你当着老三的面,叫朕汗阿玛。” 胤礽无奈的想翻白眼,又忍不住笑道:“您本来就是儿子的汗阿玛啊,有什么不对。” “为何不叫阿玛。” “阿玛您老糊涂了。”胤礽摸了摸康熙的额头:“不是您让儿子私下叫‘阿玛’,人前叫‘汗阿玛’的么?” “你说朕老糊涂了?” “……不是。” 越解释越糟糕,胤礽表示心累,只能装傻撒娇,求康熙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是儿子说错话了,儿子认罚。” 其实只要胤礽一撒娇,康熙很容易就被哄好了,但既然说了认罚,康熙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哼了哼道:“罚什么都行?” 胤礽点头:“什么都行。” 于是当天夜里,康熙看书,胤礽就给他捏肩捶腿,康熙批折子,胤礽就给他研墨递折子,康熙口渴,胤礽就给他端茶倒水……直到把胤礽折腾的快要发火,康熙才罢休。 胤礽累极了的躺在软榻上,康熙挪步过来,“不过是让你孝敬孝敬朕这个老人家,瞧把你给累的。” 胤礽哼了声,“老人家”这事儿是过不去了。 他爬起来,背对着康熙坐着:“儿子的肩也很酸。” 康熙半点没犹豫,伸手给他捏了两下。 胤礽又道:“儿子口渴了。” 康熙又亲自去给胤礽倒茶。 胤礽就着康熙的手喝了茶,康熙笑着道:“太子爷可要写字么?朕亲自伺候你研墨。” “好啊。”胤礽心满意足了,重新趴回去,“不过今日太晚了,儿子明日再写。” “也好。”康熙说:“明日给朕写首诗,写好了,朕有重赏。” “嗯?” 胤礽转过头来看他:“阿玛想要什么诗?” 康熙点了点他的鼻尖:“汪广洋的《画虎》,如何啊?” “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 “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胤礽小声念叨,笑着说:“行,明日一早儿子就写。” 翌日天蒙蒙亮,父子俩就起来了。 康熙亲自为胤礽研墨,胤礽拿起狼毫笔,矫若惊龙的笔势跃然于纸上。 “好!”康熙反复观看,满意点头:“保成的字写的越发好了。” 胤礽笑笑没说话,拿出太子印章,啪地一下盖在纸上。 “好啦。” 康熙想了想,提笔在旁写了几个字——“爱子保成赠”,随后拿出批折子用的印章,也盖了上去。 “如此甚好。”康熙说:“朕要将它好好收起来,待回了宫,便挂在乾清宫的东暖阁里,日日观赏。” “阿玛还没说要赏儿子什么呢。”胤礽提醒道。 康熙一时想不出,问道:“保成可有什么想要的?” 胤礽想了想,先前狩猎用的都是传统弓箭,他的臂力又向来比别人弱些,虽有准头,但射程太短,好几次都射不到东西,玩不尽兴。 想到随扈侍卫配备的燧发枪,心里痒痒了好几天,终于道:“阿玛赏儿子一只燧发枪可好?” “不行。” 康熙想也未想便拒绝道:“那东西可是会要人命的东西,太过危险,你如今还小,万一走火……” “什么太过危险啊,难道弓箭就不危险么,儿子不照样每日要练。” “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儿子偏要要呢?” 胤礽前世不知用过多少次燧发枪,知道该如何使用,枪法也很准,但这些康熙都不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 若是在塞外,康熙或许会赏他一只用来防身,但现下正在回宫的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自然不肯给他。 胤礽认准了,就想要一只。 “阿玛金口玉言,答应儿子会重赏,如今怎的说话不算话了?” “你要什么朕都赏你,唯有燧发枪不可,若是你不小心伤了自己可怎么好?” “儿子不是小孩子了,知道那东西的危险性,不会随意使用的。” “那也不可。” 见康熙怎么都不松口,胤礽恼了。 胤礽倔强起来,康熙也拿他无法。因为这事儿,胤礽早膳都没吃好,康熙生怕儿子饿着,批了会儿折子就赶紧哄,可怎么都哄不好。 康熙怕胤礽气坏了身子,吩咐随行的孙之鼎给胤礽请平安脉,胤礽却发了大火,把孙之鼎给骂出去了。 康熙没了法子,梁九功为他分忧道:“皇上,依奴才之见,不如您和太子殿下各退一步,太子殿下不过是想要一只射程远的,您何不赏太子殿下一只袖箭枪呢?” “袖箭枪。” 袖箭枪形似燧发枪,威力虽不比燧发枪那般迅猛,但比起弓箭要省力的多,无需借用太多臂力也能射出很远。 既然康熙先让了步,胤礽也只好退而求其次,袖箭枪就袖箭枪吧,总比没有强。 康熙本打算回宫之后再赏,但胤礽此刻就想要。好在銮仪卫做足了准备,康熙一道旨意下去,不一会儿胤礽就将袖箭枪拿到手了。 康熙点点他额头:“现在满意了?” “哼,这东西可比燧发枪差远了,不过也算勉强能用吧。”胤礽傲娇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兔崽子。”康熙笑骂道。 一行月余,胤礽始终没有寻到机会用一用那只袖箭枪,本以为只能等到以后行围的时候才能用上了,没想到那日来的这么快。 * 两日后,太皇太后的懿旨从宫里传到了康熙手上。 康熙看完,思绪渐远,像是在想什么人。 胤礽好奇问道:“咱们再过一个月就能回宫了,乌库妈妈这时候传旨做什么啊?” 康熙回过神来说:“你乌库妈妈出宫了。” “嗯?”胤礽道:“乌库妈妈出宫所谓何事啊?” 康熙将懿旨拿给胤礽看,胤礽这才知晓,原来乌库妈妈出宫是要去五台山敬香礼佛,顺便与故人一续,传来懿旨是想让康熙改道,一同去五台山。 胤礽想了想,五台山上究竟有哪位故人,是需要乌库妈妈亲自出宫相见的? 看康熙这心不在焉的样子,胤礽觉得康熙定然知晓。 开口询问:“阿玛,您可知道乌库妈妈要见的人是谁么?” 康熙不答,只道:“你若有缘见到他,自会知晓。” 搞这么神秘啊,胤礽实在好奇,却难得懂事的道:“哦,那儿子不问就是了。”总觉得这个人,他也认识。 康熙接到太皇太后的懿旨后并未耽搁,当即下旨改道五台山,不过此行康熙只让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随行,三阿哥和四 阿哥照原路返回宫中。 如此仪仗队伍减少了些,行路也快了起来,又用了月余,终于在六月底到了五台山。 太皇太后已经先到了两日,一直在山脚下的别庄等着康熙和胤礽。 太皇太后数月没见到胤礽,甚是想念,见面后把人拘在自己身边说了好一会儿话,又一道用了午膳和晚膳,直到夜里安寝时分才放人回去。 康熙忙了一整天,晚上才有空跟儿子说话。 可胤礽陪着老祖宗聊了一日,早就累了,便不理康熙,自个躺床上休息去了。 康熙朝他屁股上拍了两下,“朕就这么讨你嫌。” “阿玛说什么呢,儿子嫌谁也不会嫌您啊。”胤礽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了,“求阿玛体谅儿子陪伴老祖宗辛苦,别扰儿子睡觉了。” 这么一撒娇,康熙心疼了,伸手摸摸他的脸。 “那好,朕不扰你,你安心睡。” “嗯。”胤礽哼唧一声,很快睡熟了。 康熙给胤礽盖好了被子,又坐在床边看了儿子好半天,直到确认胤礽睡安稳了,才起身去继续批折子。 隔日,胤礽为了尽孝心,又去陪太皇太后说话,谁知本来应该在批折子的康熙也在呢。 胤礽上前请了安,太皇太后道:“保成啊,适才听你阿玛说,你的骑射功夫练的越发好了,哀家听闻这五台山脚下有野狐,你可愿意替哀家猎来一只啊?” 胤礽便明白过来,老祖宗这是要把他支走啊。 他点点头:“好,孙儿这就去,一定给乌库妈妈猎来一只毛色最漂亮的。” 康熙不放心地嘱咐:“多带些人手保护你的安危,不可逞强。” “儿子省得,阿玛放心就是。” 待胤礽走后,康熙道:“皇玛麽……不想让阿玛见一见保成么?” “玄烨啊。”太皇太后说:“你阿玛当年任性离宫,来这五台山出家,世人都以为他……他如今已经是方外之人,本不该再与你我相见,只是哀家岁数大了,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能再见他一面便心满意足了,只怕往后想见也见不到了。至于保成……若是有缘,总能相见。” 康熙总觉得,若是阿玛能够见到保成,一定也会很喜欢保成的,但既然皇玛麽不许太多人打扰阿玛,便只好作罢。 祖孙俩又说了许多,定下明日上山。 太皇太后道:“哀家方才是随便寻了个借口把保成支走,这会儿总有些不放心,你快派人去看看,别出了什么差错。” 康熙也些心神不宁,告退后立刻派人去寻太子。 不一会儿梁九功回禀,说大阿哥胤褆也一同去狩猎了,带了不少人,想来不会有事,康熙这才稍稍安心。 大阿哥胤褆听说太子带人去给太皇太后猎野狐了,自然也想表现一番,争一争风头,便也带着人进了山。 五台山脚下的山林大的很,里面也有不少野物。开始胤褆的人还能寻到太子殿下的踪迹,可走着走着,就找不到人了。 胤褆:“罢了,本大爷又不是非要跟着他走,咱们猎咱们的。” 最好也能猎来一只野狐,哄乌库妈妈开心。 说着,胤褆带着人往更里面走去。 身旁的侍卫劝道:“大爷,这地方奴才们都不曾来过,不知里面会有什么危险,不如就在边缘狩猎可好?” “不好,只在边缘有什么趣儿,都是些野兔野鸡,猎来一百只也不能让乌库妈妈高兴。” “可是……昨夜奴才听到山林里传来虎啸,为了您的安危着想,实在不宜再前行了。” “怕什么?太子不也进山了么,难道太子去得本大爷就去不得?”胤褆挥挥手,“出了什么事自有本大爷担着,谁都不许扫爷的兴。” 侍卫们见劝不住,只好随着大阿哥往里走。 另一边,胤礽压根就没往更深的地方走,而是绕到了据说经常有野狐出没的地方。 不过他带人寻了半天,野狐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不少松鼠和兔子。 胤礽对这两样都没什么兴趣,也心知太皇太后不是真的想要野狐,就这么空着手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来这会儿,太皇太后和康熙应当已经说完话了,胤礽便道:“罢了,孤累了,咱们回吧。” 话音刚落,身下的马儿忽然躁动起来,不安分地踏着马蹄嘶鸣。 侍卫们连忙把胤礽抱下马来,胤礽拧着眉心:“发生何事了?” 突然,林中的飞鸟被惊走,众人听到了一声振聋发聩的虎啸。 何玉柱吓得脸色煞白:“不好,这山里有老虎,太子殿下咱们快回吧。” 待走出林子的边缘后,胤礽松了口气。深山里的老虎很少会出现在林子外围,想来不会有事了。 走着走着,却碰到了康熙派来寻找他和大阿哥的人。 胤礽这才知晓:“大阿哥也进山了?” “是,大阿哥是跟在您后面进去的。” “遭了。” 他这一路也没碰到胤褆,定是进去后就走散了。 想到刚才的虎啸,胤礽深吸一口气:“随孤进山。” “不可啊。“何玉柱跪地道:“里面太危险了,您不能去啊。” “是啊太子殿下,您若出了什么事,奴才们就算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就让奴才们进山去寻大阿哥,您还是快快回去吧。” 虎啸声又响了起来。 胤礽头皮发麻,还是道:“大阿哥是跟着孤进山的,不找到他,孤也没法向汗阿玛交代。” “可是……” “都不必再说了,不怕死的,都跟孤走。” 说罢,率先冲了进去。 侍卫们纷纷跟上。 从前行围又不是没猎过老虎,只要保护好太子殿下,找到大阿哥,他们就能保住项上人头。 野兽的怒吼响彻山林,阴森可怖,到了里面,马儿越发惊动不安,不肯再走。 侍卫们牵住缰绳,警惕地环视四周,隐隐听到了不远处马儿的嘶鸣声。 侧耳倾听,忽然传来一声:“快,快保护大阿哥!” “找到了。”胤礽说:“大阿哥就在前面,走。” 到了近处,果然看到大阿哥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被几个侍卫死死护着。 侍卫们手里拿的都是弓箭和鸟枪,若掌握不好准头,是无法对猛虎造成致命伤害的。 胤礽下了马,藏在草丛里盯着前面的动静:“你们谁带燧发枪了?” 侍卫们跪地讨饶:“奴才等不知此处有野兽,只带了鸟枪,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胤礽气的咬牙,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猛虎并未出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求饶,还不快把大阿哥带过来。” 侍卫们领命,留下几个保护太子,剩下的都去帮大阿哥了。 不曾想,不等侍卫们到大阿哥身边,那猛虎就突然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砰砰砰”几声枪响,猛虎只伤了皮毛。 胤礽见状不妙,举起了康熙赏给他的袖箭枪。 他躲在暗处,猛虎没有发现他,自然也没了防备,胤礽抓住机会,一连数发,可惜只有三发中了。 而猛虎还有余力,也发现了他。 侍卫们护住心切,连忙现身为胤礽引开猛虎,可如此一来,也挡住了胤礽的视线。 眼见事态发展越发严重,胤礽大声喝道: “都给孤滚开!” 侍卫们听令,迅速撤退到一边。 “砰——” 又一道枪声响彻山林,这一发又快又准,击中了猛虎的肚子。 猛虎受创,进攻的速度慢了下来,众人抓住时机,鸟枪和袖箭枪同时发射,终于将猛虎射杀。 胤礽吐出一口气,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起身时双腿也有些发软,但对比狼狈的大阿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他缓了缓,才从草丛里走出 去。 没有康熙在身边,除了调侃之时,他几乎不会称胤褆为大哥,而是叫—— “大阿哥。” 大阿哥胤褆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上,白净的脸庞脏了,手掌心还被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其余地方也不知伤到没有。 胤礽见他这样,心里并没有多痛快。 “还能走吗?”他问。 大阿哥缓缓点头,胤礽又问:“可有侍卫伤亡。” “有、有两个受伤了,就在前面。” 胤礽指了两个侍卫,吩咐去把受伤的侍卫背到马背上去,又吩咐几个人将已经毙命的猛虎拖回去。 大阿哥在侍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见胤礽捂住了鼻子,顿了顿道:“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我们快走吧。” 胤礽挑了挑眉,放下手,转身就走。 大阿哥想叫他一声,又不知该说什么。 侍卫将大阿哥抱上了马背,与胤礽并排走着,胤礽的余光能看到大阿哥一直打量他的眼神。 胤礽偏过头去,嗤笑道:“怎么,害怕了?” 他没想到,有一天竟能看到未来敢上阵杀敌的大阿哥,有如此胆小慌张的一面。 “我……我没有。” 太子胤礽,比他还小两岁,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智慧与冷静。 明明是和自己最不对付的人,明明是自己很讨厌的人,却偏偏看到了他狼狈不堪的一面,甚至还救了他一命。 也明明,胤礽是可以见死不救的。 大阿哥胤褆的心思百转千回,不知是何滋味。 “多谢你救了我。” “呵。”胤礽一声轻笑,“我是谁啊?” 大阿哥:“……多谢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领了,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一定……” 胤礽这回是真笑了,伸手拍了拍大阿哥的肩:“以后少给孤找麻烦,就算是你报答孤的恩情了。” 大阿哥一顿,想回嘴又抹不开脸面,只好扭过脸去,说:“我,尽量。” 终于走出山林,胤礽看了前方有一大批人马赶过来,为首的那个不是康熙又是谁? 大阿哥说:“是汗阿玛来找我们了。”说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今日的事……” 要是让汗阿玛知道他差点闯了大祸,恐怕不禁是他,连远在京城的额娘也要遭到训斥。 胤礽路上就在想了,若被康熙知道他以身涉险,少不得要被训斥以及被戒尺打屁股和手心,受了惊吓还得挨打,他才不干。 不等大阿哥说什么,胤礽低眸叮嘱侍卫们:“今日之事你们辛苦了,回去后都到何玉柱那去领赏,只是,都把嘴给孤闭严实了,尤其不能让皇上知晓,否则别怪孤不留情面。” “是!” “你……”胤褆惊讶的看着胤礽。 他竟愿意为了自己,瞒下今日之事吗? 胤礽撇他一眼,似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哼道:“大哥该不会以为,孤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吧?” 难道不是吗? 大阿哥胤褆抿了抿唇:“总之,还是要多谢你。” 胤礽心里畅快了,笑容又放大了几分,胤褆便以为胤礽是在对他笑,也勾起唇笑笑。 刚要说一句“其实你笑起来还挺讨人喜欢的。” 便看胤礽驾马上前,扬声叫了声:“阿玛!” 大阿哥摸了摸鼻子,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胤褆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落在康熙眼里,有多么的灰头土脸。尽管已经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可身上不免沾到血迹,看的康熙心里发紧。 却一心只惦记着胤礽:“保成快给朕看看,受伤了?伤哪儿了?” 胤褆默默站在一旁,看着适才跟他冷脸的太子殿下与他的汗阿玛亲热的说着话。 “阿玛您别担心,儿子什么事都没有,还要多亏了您赏儿子的袖箭枪,否则儿子当真射不中那猛虎呢。” “哦?” 见胤礽当真没事,康熙放下心来,“朕的保成如此厉害啊,竟然猎回了一只猛虎。” “那是。不过如果儿子手里有燧发枪,就不会如此费力了,您看。” 胤礽指着那只虎说:“儿子连发好几抢才将猛虎射杀。” 猛虎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康熙一见,心中不免后怕,一把将胤礽搂在怀里。 “好,你没伤着就好,朕回去就赏你一只燧发枪,以后不管去哪儿都随身带着。” 胤礽嘿嘿一笑:“那儿子就多谢阿玛啦。” 父子二人说了半天,康熙才想起看看他的大阿哥。 大阿哥走上前去,康熙蹙起眉:“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随护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胤礽忙道:“阿玛您别恼,这回多亏了这些随护侍卫,否则儿子怎能轻易射杀猛虎,您该嘉赏他们才是。” 说罢看了看憋屈的胤褆,又道: “您不知当时的情形有多惊险,大哥被吓的屁滚尿流,在地上打滚,连手都划破了呢。” 胤褆:“……” 屁滚尿流,说谁? 第27章 晋江首发 搞定! 虽然胤礽异常勇猛的射杀了猛虎, 但事后康熙还是一阵阵后怕,把人拎了回去。 康熙亲自按着人检查一番, 确认儿子并未受伤才放下心。 胤礽在外小半天,饿的肚子咕咕叫,手臂又实在没力气抬起来了,便倒在椅子上等着康熙喂饭。 康熙乐得和儿子培养感情,心甘情愿伺候胤礽用膳。见胤礽吃的香,康熙自个儿也吃了一口。 胤礽诶了声:“阿玛,您用的是儿子的银筷。” “朕知道。”康熙吃一口,再吃一口,挑眉道:“怎么,太子爷这是嫌弃朕。” 胤礽深吸一口气, 嘴上说着没有, 头却偏过去躲开了康熙再次投喂过来的手, 说:“儿子要喝汤。” 喝汤需用小银勺, 康熙瞧了瞧手里的银筷,伤心了。 不仅是伤心, 还伤了作为父亲和帝王的自尊。 见状,胤礽立刻坐正了, 屁股往前挪挪道:“阿玛,儿子真的没有嫌弃您的意思, 您别多心。” 见康熙似是不相信, 胤礽只好抬起自己酸胀的手, 拿起银勺舀了口汤喝下,又舀一勺喂给康熙。 “好喝,阿玛您也尝尝。” 康熙定定瞧着他,胤礽无辜的眨眨眼, 康熙妥协了。 “保成亲自喂给朕的,果然好喝。” 胤礽咧嘴一笑:“看吧,儿子哪有嫌弃您,这不是和您共用一只银勺了?” 康熙也笑起来,还要喂他一口,胤礽揉揉肚子:“阿玛,儿子吃饱了。” 夜里,康熙批完了折子,回到房里时胤礽已经睡着了。 康熙轻手轻脚上了床,猛然想起关于用膳时胤礽嫌不嫌弃他的事,渐渐反应过来,胤礽是自己先喝了一口汤,后喂给他喝的,所以从头到尾,只有他在用胤礽用过的,而胤礽…… “好啊,保成果然还是嫌弃朕。” 康熙磨了磨后槽牙,当时怎么就被儿子那无辜的眼神给蒙骗过去了呢? 许是白日涉猎累着了,胤礽这会儿睡的很熟,连康熙捏他的脸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甚至还拿脸颊往康熙的手心里蹭了蹭。 康熙在胤礽的耳边低语:“别以为你亲近朕朕就原谅你了。” 睡梦中的胤礽揉了揉耳朵,忽然软糯糯的呓语一声“阿玛”。 康熙顿时心软软了,搂住儿子低头亲了一口。 连梦里都在叫阿玛,他的保成啊。 康熙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舒坦了,也不纠结保成是否嫌弃他了,不多时也睡了过去。 胤礽缓缓翻过身,抹了一把被康熙亲过得额头,唇角忍不住勾起来。 嘿嘿,搞定。 第28章 晋江首发 “跟上。” 隔日, 胤礽醒来时康熙已经不在身边,问了问何玉柱, 才知道康熙一大早就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胤礽打了个哈欠:“伺候孤更衣,孤也要去给库妈妈请安。” 不多时,胤礽净面漱口、穿戴完毕,晃晃悠悠出了门,一出去就碰见了大阿哥胤禔。 胤禔 因着太子救他一命之事,想了大半宿,最后说服自己,以后见到人要客气些,只要太子不寻他的麻烦,那他也不会故意给太子使绊子的。 此时见到了“救命恩人”, 胤禔摸摸鼻子, 主动上前打招呼:“太子二弟, 你醒啦。” 大阿哥竟然叫他太子二弟?这倒是难得。 胤礽勾了勾唇角, “嗯”一声道:“大阿哥起的好早。” 即便胤禔已经很客气,胤礽仍不肯叫他一声大哥, 这让胤禔有些羞恼,却也忍着没发作。 回道:“我有晨练的习惯, 自然起的早些。” “哦。”胤礽说:“那你继续练着,孤先走了。” 话毕, 不等胤禔说话, 抬腿就走。 胤禔:…… “可我……”已经晨练完了啊。 见胤礽是往太皇太后那边去, 胤禔几步追上去,错开一步跟着,也不说话。 胤礽偏头看他一眼,亦没有开口的打算, 无形中,二人似是较着劲似的。 直到了太皇太后跟前,才打破这一平静。 太皇太后把二人招过去,一边一个的搂了搂。康熙在一旁捏捏胤礽的手:“天色还早,怎地不多睡会儿。” 既是在宫外,便没有那些个规矩,赖赖床也无妨。 胤礽揉揉肚子道:“儿子也不想起这么早,实在是有些饿了,不知乌库妈妈这里可有吃的么。” 竟是饿醒的。 太皇太后心疼道:“有有有,保成想吃什么都有。” 康熙连忙吩咐宫人将早膳端上来,胤禔也借光跟着一道用了,只是吃的挺糟心,因为汗阿玛一直在给太子夹菜,什么好东西都往太子的碗里堆,他自己却连一片菜叶子也没有。 大阿哥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胤礽却用的挺好。 正消食间,梁九功进来禀报,说侍卫们已经将上山的阶梯清扫干净,随时可以启程。 胤礽刚要问“今日便登五台山么?”转头就看到康熙和太皇太后的神色都有些异样,太皇太后似是激动,而康熙似是有些紧张? 胤礽歪着头,用手指戳了戳康熙,康熙回过神,捏捏他的指尖道:“朕要陪着你乌库妈妈上五台山祈福,你昨日累着了,今日便留在行宫好生歇息。” 胤褆在一旁默默看着,汗阿玛连太子都不带,何况他了。只是他心中有点委屈,他昨日不仅受了惊吓,手也伤着了,却没得到汗阿玛一句关心之语,对比太子,这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儿子不累,睡一觉已经恢复精神了。”胤礽开口拒绝,却被太皇太后止住了话头。 “那也不成。保成啊,就听你阿玛的,老老实实在行宫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既是乌库妈妈发话,胤礽只得点头:“孙儿听话便是。”但心里却在琢磨要不要悄悄尾随而去,毕竟他对康熙提过的那位故人很感兴趣。 太皇太后难得见保成与保清能和睦相处,欣慰地又嘱咐了几句。 休整片刻,康熙和太皇太后便微服启程了,胤礽静静坐了一会儿,见大阿哥还在自己跟前待着,道:“用过了早膳,大阿哥怎地还不回去?” 太子这是赶他走? 胤褆心中不忿,面上却笑道:“你方才没听乌库妈妈说么,她老人家怕你一个人无聊,叫我多陪着你。” 胤礽抬眸斜他一眼:“孤不需要人陪,大阿哥且先退下吧。” “那怎么行,乌库妈妈的吩咐怎可不听。”话虽如此,神情却像是在说:我偏不走,你能奈我何? 胤礽轻哼了声:“汗阿玛与乌库妈妈已经走了,大阿哥又何必在孤面前演这兄弟情深的戏码。” 这话说的直白且不留情面,胤褆脸上的笑意差点绷不住,指着胤礽道:“你!好好好,看在你昨日舍身救了本大爷一命的份上,本大爷不和你计较。” 话毕喘了几口粗气,倔强地偏过头去。 胤礽不得不正眼看他,心道这家伙真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竟然还杵在这里不肯走,真够倔的。 胤礽好整以暇地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也罢,既然大阿哥喜欢待在这里,那孤走就是了。”抬脚往外走去。 胤褆气的咬牙,吼了声:“谁稀罕陪你!”接着快步越过胤礽,头也不回地离开。 胤礽摸了摸鼻子,无声笑起来,看来自己气人的功力见长,真是可喜可贺。 胤褆回了自己的屋子,恼火地捶桌。 他只是遵从乌库妈妈的吩咐,在一旁陪着太子,没有出言干扰,更没有做什么越界的事,凭什么要被太子赶走! 他越想越气,便又奔去找太子理论,却恰好看到太子带着何玉柱出了行宫,看方向应是往五台山去了。 胤褆一下来了精气神,好啊,竟敢不顾汗阿玛和乌库妈妈的吩咐偷溜出去。 他挥手招来几个侍卫:“跟上。” 第29章 晋江首发 和尚 康熙一行从行宫里出来, 走的是官道,胤礽未免被康熙的人发现, 带着何玉柱饶了小路。 昨日狩猎,他已命人看好了几条去往五台山的路,今日走的这条路很是热闹,集市茶馆数不胜数。 康熙出行带了不少人马,又有太皇太后在,队伍走的自然慢些,胤礽便也不急,正好可以在这条街上逛吃一番。 胤礽打马走在前头,正想让何玉柱去给他卖几颗糖豆来吃,忽然心有所感似的抬头扫了一眼。 “爷, 您怎么了?”见胤礽顿住, 何玉柱忙上前问。 胤礽不语, 何玉柱顺着胤礽的目光望去, 看到对面的茶楼里坐着一个穿着僧袍的和尚,旁边还站着一个小沙弥。 五台山附近有和尚是很寻常的事, 何玉柱没当回事,却看胤礽当即下马快步朝茶楼走去。 待何玉柱匆匆将马儿交给茶楼伙计后, 胤礽已经上了二楼。 “大师。” 胤礽偷偷喘了几口粗气,对着那稍显惊讶的和尚行了一礼:“不知可否容许小子与您拼个桌?” 紧随其后的何玉柱吓个半死道:“爷, 这里还有许多位置, 您金尊玉贵, 实在无需与人合用一张桌子啊。” “是啊是啊,”店里伙计看出眼前的小公子非富即贵,应和道:“本店还有不少雅间空着,幽静别致, 不知小公子……” “少废话,爷就是想坐在这里。” “请。” 那和尚已收敛了惊讶的情绪,淡然抬手邀胤礽入座。 胤礽的目光定定瞧着和尚,唇边带着浅笑:“不知大师喝的是什么茶?” “贫僧所饮名曰云雾。” “好,给小爷也上一壶云雾茶,再来几样你们这儿最好吃的点心。” 胤礽抬手示意何玉柱,何玉柱大大方方给了伙计一锭银子。 “得咧!小公子您稍候,茶和点心马上就来。”伙计乐乐呵呵接过银锭子跑去准备。 半晌,直到茶与点心都端上来,胤礽饮了一口茶,才缓缓说:“果然不错。” 胤礽瞧见和尚似乎浅笑了一下,问道:“想来大师定是在五台山修行,不知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自是来用茶。”和尚道。 胤礽一噎,正要说话,就听楼下传来几声清晰又熟悉的脚步声。 “确定是在这里?” 是胤褆。 胤礽放下杯子,没好气的瞪了何玉柱一眼。没用的东西,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胤褆远远跟在胤礽身后,因街上人多,一不小心给跟丢了,便吩咐随行的侍卫们去找,侍卫在茶楼处找到了胤礽的马,胤褆这才跟上来。 心道:那家伙不是往五台山去么,来这间茶楼做什么? 结果一露头,就被胤礽逮个正着。 胤褆尴尬的摸摸鼻子,“啊哈哈,太……巧了,二弟,你怎会在这儿?” “太子”二字差点脱口而出,还好他机敏。 胤礽挑挑眉,又扫那和尚一眼,答道:“自是来用茶。” 这次换来胤褆噎住,他挨着胤礽身边坐下,低声问: “这和尚谁啊?你怎么会和一个和尚坐在一起喝茶?” 胤礽薄唇翕动:“无可奉告。” 胤褆:…… 不说拉倒。 “喂,你可是五台山的和尚?”胤褆毫不客气的亲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 和尚慈善道:“正是。” “那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竟敢私自带着小沙弥下山!” 汗阿玛和乌库妈妈虽说是微服私访,但登五台山之前早派人同住持交代过了,按理来说,今日不应有和尚下山才是,怎么眼前这个如此特殊。 难道他竟敢不敬圣上?! 胤褆一想,心中生了几分怒意,当即就要赶人,却被胤礽按住了胳膊,耳边亦传来胤礽的低语:“不准无礼!” 什么? 胤褆不可思议瞧着胤礽,他没听错吧?胤礽竟不许他对一个不懂规矩的和尚无礼? 可胤礽眸中的气势太盛,胤褆一时失神,也泄了气。 人家深受汗阿玛宠爱的太子殿下都没说什么,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又能如何,他不管了总行了吧。 和尚看着二人的举动,气定神闲地又饮下一杯茶,方才对着胤礽道:“小施主,执念颇深啊。” 胤礽猛然抬眼,“大师这是何意?” 和尚却道:“前尘往事皆是过眼云烟,这也是为何贫僧会出现在这里的缘故。贫僧不过是出家人,小施主又何必为了贫僧与自家的兄长动气。” 胤礽听罢,心神微动。 眼前之人,或许胤褆认不得,他却认得。 从前不知多少次,在康熙遇到无法决断的国事之时,康熙都会从乾清宫的暗格中取出一副画像,看着画中人口中低喃:“汗阿玛,若是您在,此事又该如何决断呢?” 亦不知多少次,看到乌库妈妈望着同样的画像抹眼泪,念叨着:“福临啊,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祖孙,抛下大清江山和万千子民于不顾啊!” 前世今生看过无数遍的画像与眼前之人重合,胤礽怎会认不出,这和尚就是他的皇玛法,亦是康熙和乌库妈妈心心念念的故人。 世人都以为顺治爷早已驾崩而去,却原来竟是在五台山出家。 未曾想,有一日他们祖孙二人会在此处相见。 胤礽道:“难道出家了,就可以当做从前的事都不存在了吗?那么大师又让在意你的家人如何自处?岂非太过自私、无情了些。” “阿弥陀佛。不为前尘所扰,放下执念,方能修成正果。” “我去你的正果!” 未等胤礽说话,胤褆听不下去先炸毛了。 “你这老和尚好生冷血!你剃了头出家倒是清清静静了,却让你的家人苦苦想着你,念着你,你若无家无业无儿无女倒也罢了,可小爷听你那意思,你应是舍家撇业半道出家的半吊子,你们佛门不是最讲究什么慈悲为怀吗?你的慈悲就是不忠不孝……” “住口!休得无礼!”和尚身后的小沙弥瞪着眼睛,一副怒目金刚的模样,把胤褆吓一跳。 胤褆还要再骂,胤礽道:“好了,大哥休恼。” 一听胤礽叫他大哥了,胤褆这才愤愤闭了口。 胤礽抬眼瞧着和尚,和尚仍是一副浅笑的模样,半点没有因为胤褆的不敬而生气。 胤礽半提起来的心刚要放下,又因和尚的一句话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说:“小施主,若非是你放不下执念,又何需再来此世间走一遭。故而有时放下,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胤礽如遭雷击,有些失态的碰翻了茶碗。 “二弟你怎么了?”胤褆关切的问。 胤礽摆摆手,“无事。” 他稳住心神,对上和尚深如幽潭的眼睛:“大师既然知晓,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胤褆还未搞清楚状况,就被胤礽亲自请了出去。 胤褆气恼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心里怒骂胤礽是白眼狼,方才自己还好心回护他呢,转眼就被人给请出来了,对那个冷血的和尚比对他都亲,呸! 但转念想想,他二人向来不对付,更谈不上亲近不亲近。 罢了罢了,习惯了,好像谁稀罕太子的亲近似的。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这边胤褆“发着疯”,那边胤礽已经收敛起情绪,问道:“不知方才大师所言何意。” “前世,今生。” 短短四个字,胤礽已经知道,他的皇玛法没白出家,倒是有些本事。 “那么大师所言的执念,又是指什么?” 和尚反问:“小施主……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和尚顿了一瞬,胤礽却明白,他问的是自己前世可有什么放不下的。 胤礽认真的想了想,前世斗了许多年,最终落得圈禁而死,其实早已放下了许多事,可从拥有万千宠爱的太子殿下,到落魄撩到的废太子,放下再多,也总是不甘心的。 胤礽以为,自己最不甘心的,应是属于自己的皇位被他人夺去,可今日…… 他猛然攥紧拳头。 今日一想,他心里浮现的竟都是康熙是如何待他的影子。 原来他最放不下的,是康熙。 不,与其说他的执念是康熙,不如说是康熙待他之心。 “看来小施主心中已有答案。” 胤礽回过神,“我还有一点不明。” “请说。” “世上有执念之人何止千万,为何是我?”为何偏偏是我重生了,且带着前世记忆。 “这就要问小施主所执念之人,是否也如小施主这般,到最后,惦念的不过一人而已。” 胤礽瞳孔猛然一缩。 是因为康熙?现在的康熙绝非重生之人,但却是自己重生的关键所在。 难道前世的康熙在驾崩前,心里念着的人竟是我么。胤礽的心有些烦乱,前世的许多事他已经不愿再回想。 心烦意乱之际,忽然脑中一片清明。 只见和尚将指尖沾了茶水,点了点胤礽的眉心,“小施主不必苦恼,终有拨云见日那一日。” 胤礽起身,郑重向和尚行了一礼:“多谢大师。” 和尚拨弄着手上的佛珠,笑而不语,又饮过一盏茶,和尚起身,似是要走。 胤礽问道:“大师可是要回五台山?” 和尚刚想说“不回”,却听胤礽道: “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大师方才所言放下执念,为我解惑,又怎忍心看着家中之人为您而陷在执念当中,无法自拔。小子的祖母年事已高,换做是我,便是如何也舍不得避而不见。” 胤礽定定看了和尚半晌,“若要了断前尘,便请了断个彻底。小子言尽于此,先走一步,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 “二弟你终于出来了。” 见胤礽从茶楼里出来,胤褆跑上前来。 “你怎么还没走?”胤礽道。 “我……” 胤褆不欲同他争吵,追着问:“我好奇啊,那和尚到底是谁啊?你堂堂太……竟能和他谈天喝茶这么久?” “想知道啊?” “啊,想。” “就不告诉你。” “诶你,你不说,回去我便告诉阿玛!” “你敢!今日之事你敢多说一个字,我绞了你的舌头!” 胤褆见胤礽的神情不似作假,又气又怒,“你看我敢不敢!一个和尚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爷怕说出来吓死你。” “你当小爷是吓大的啊!?” 二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和尚在二楼定定看了许久,半晌才道:“回山吧。” 第30章 晋江首发 撒气 到了五台山, 听着禅禅佛音,让康熙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五台山虽是清修之地, 但来往的香客甚多,倒多了许多凡尘俗世的热闹。 康熙不免想起胤礽,心道那小家伙定然会喜欢这场景,有些后悔没带着宝贝儿子过来看看。 不过康熙特地带来了“礽”字玉佩,上过了香,康熙将玉佩交给了住持,“有劳住持为我大清太子祈 福。” 住持将玉佩拿在手中默念了几声佛法,忽然睁眼,意味深长的说:“阿弥陀佛。太子殿下福泽深厚,是有大机缘, 大造化的人。” 康熙一听, 心下大喜。 不多时, 有小沙弥快步而来:“师父, 行痴师叔已经归山,现下在后院禅房中。” 行痴, 正是顺治爷在五台山出家的法号,康熙的心登时又紧张起来。 太皇太后闻听消息也过来了, 问道:“福……行痴大师可愿意见见哀家和皇帝?” 住持不敢怠慢,亲自去后院禅房问了行痴, 没多久, 住持将太皇太后和康熙引到了禅房外。 * 从茶楼里出来, 胤礽径直回了行宫。 胤褆一连问了几次“咱们不去五台山了?”都被胤礽给瞪了回去。 胤褆生了一肚子闷气,不理他了,随手指了两个太监和侍卫随他出去逛街。 胤礽终于得了空,在行宫里寻了一处清净所在, 盘膝而坐。他要好好想想今日皇玛法说的话。 到了太阳西坠之时,康熙一行终于回来了。 胤礽静静打坐了小半天,只想通了一件事,那便是他并不想放下所谓执念,甚至今生今世,他要得到更多! 总归是修不成正果的,他想。 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康熙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宝贝儿子,而他的宝贝儿子却一溜烟跑到太皇太后的房里去了。 “乌库妈妈,您可回来了,这一路可还好吧?保成都想您了。” “好好好,都好,乌库妈妈也想保成了。”太皇太后一见胤礽就觉得满身的疲惫全都不见了,笑着把人搂在怀里抱着。 胤礽观察着太皇太后的神色,见她并无什么异样,稍稍放下心来,看来乌库妈妈已经如愿见到“故人”,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乌库妈妈定然累坏了,保成给您捏捏胳膊捶捶腿吧。” 胤礽有些心疼太皇太后这么大年岁了还要为了皇玛法奔波,便想尽尽孝心,手指刚碰到太皇太后的手腕处,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这是?”胤礽疑惑问。 “是一串佛珠,哀家从五台山上求来的。”太皇太后翻开一小节袖口说,眼中的神色既是欣慰又是怀念。 胤礽瞧着,抿嘴笑起来。 这佛珠眼熟的紧,不正是今日在茶楼时,皇玛法拿在手里转的那串么。如今戴在了乌库妈妈的手腕上,看来他的皇玛法也并非那般冷血无情之人嘛。 胤礽呼出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知道康熙定然想儿子了,太皇太后道:“好了,哀家知道你孝顺,但捏肩捶腿的活计哪儿用得着你来做,快去找你阿玛吧,哀家也好清静清静。” 胤礽点头:“是,那您好好休息,孙儿告退。” 胤礽一出去,就被康熙给提溜到自己房里里。 “臭小子,朕一回来你就跑了,成心躲着朕呢?” “怎会?”胤礽可冤枉了,他明明是担心乌库妈妈好不好。但他不好言说,更不能说自己今日碰到了出家为僧的皇玛法,只得道: “儿子这不是担心乌库妈妈一路劳累,去瞧瞧她老人家嘛。” “哼,算你有孝心。”康熙没和他计较,将那被住持开过光并祈过福的小玉坠重新挂回胤礽身上。 “好生揣着,可别丢了。” 胤礽看出康熙有几分不对劲,以为是因康熙见过皇玛法的缘故,却不知康熙心里想的都是住持对他说的那一句: “因缘际会,父子重聚,圣上要好生珍惜啊。” 康熙原以为,住持所指是他与已经出家的汗阿玛重聚一事,可当时,住持是将这玉坠子交还给他时才说的这句话,不容得他不多想。 当然,不管如何,他定会加倍珍惜与保成的父子亲情,断不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康熙皇帝已离宫多日,既见过了故人,没有再耽搁下去的理由,又休整一日,銮驾便浩浩荡荡地回京了。 回去的路程要比出来时快上不少,一个半月后,胤礽又回到了他的毓庆宫。只是当晚在乾清宫陪着康熙用了晚膳,便被康熙以天色已晚,不宜挪动为由,给拘在了乾清宫东暖阁。 胤礽思来想去,觉得康熙过于粘人了。 这回京的一个多月,他与康熙同吃同寝,早就腻歪了,本以为康熙回宫会急不可待地翻一翻宠妃的牌子,谁成想又把他给拘在身边了。 他一个翻身背对着康熙,重重呼出一口郁结之气。 康熙眼都未睁,伸胳膊重新把人捞回来:“怎么越大睡觉越不老实?” “阿玛您不觉得热么?” 胤礽就寝前刚沐浴过,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的气味,康熙闻着只觉得安心,哪还管什么热不热。 胤礽又叹了一口气,康熙惩罚似的用两指捏他的嘴:“朕说过多少回不许叹气,你身子本来就弱,时常叹气更会让身子不爽。” 胤礽气的想骂人,奈何嘴巴被人捏住了。 他呜呜两声,康熙才把人放开:“想说什么,说。” 胤礽无声骂了句,道:“阿玛回来不召幸各宫娘娘,也该去看看几个弟弟,您出宫几个月,他们定然想您了。”只求别总拘着我了。 康熙闻言哼了声:“朕回来也不见他们过来请安,还指望着朕亲自去?不孝子!”说罢又搂紧胤礽:“还是朕的保成最得朕心。” 胤礽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康熙回宫后以疲倦为由不许各宫嫔妃和阿哥们到乾清宫请安,说到底,康熙就是懒得听那些思之念之的酸话。 * 康熙二十二年,胤礽又长大一岁。康熙对他的宠爱与日俱增,羡煞旁人,自然也引来诸多不满。 这一年初,康熙特地下旨命人修缮文华殿,以便作为日后太子出阁读书的地方。 为此事,大臣们又吵个没完。无非是说皇帝过分宠爱太子殿下,恐太子恃宠生娇,又说修缮文华殿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确无必要,断不可过分奢华。 诸如此类。 明珠一党抓着不放,整日的撺掇众大臣上奏,索额图也不闲着,进言说明珠等人不敬圣上,不尊太子,其心可诛! 胤礽日日将前朝的消息听在耳里,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过他懒得管,左右康熙已经下旨修缮文华殿,断没有再将旨意收回的道理。且前世也是这般无二,最后明珠党和索额图党也并未因此事争论出个一二。 胤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可不代表康熙也如此。 康熙气恼明珠的做派,在朝上训斥了两次,犹觉不够解气,在批折子时又把胤礽给召了过来。 胤礽来时,手里还捧着一碗太皇太后特地吩咐人给送来的清凉解暑绿豆汤。 他喝的津津有味,也不请安,把康熙气的直笑:“太子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胤礽把喝了一半的绿豆汤给了何玉柱,规规矩矩给康熙跪下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万福金安。” 康熙:…… 兔崽子! 他亲自过去把人提溜起来,咬牙道:“怎么,还嫌让朕生气的事情不够多是吧!” “瞧您这话说的,儿子规规矩矩给您请安,哪儿又做错了?”胤礽摆出一副不解又委屈的模样,康熙这个心呐,气不起来了,便把兔崽子给提溜道御案前。 指着整整两摞奏折说:“看看,这些都是大臣们为你而上的奏折。” 胤礽可不背这口大锅,直言道:“阿玛休要诓儿子,这些明明就是因为您非要修缮文华殿而上的奏折嘛。” “你……”康熙点他鼻尖:“朕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你在出阁读书时更舒适自在些,你不感念朕的良苦用心就罢了,还将一切怪罪到朕的头上来,朕真是白疼你了!” 胤礽一噎,刚要还嘴,就又听康熙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朕要惩罚你。 ” 胤礽“啊”了一声:“罚什么?” 半个时辰后,胤礽看着还剩下的一摞奏折,怒火越来越盛。 康熙罚他亲手批阅这些奏折,他看的眼也酸了,手也累了,奏折上的内容大差不差,多半是索额图党和明珠党的,余下的便都是各地上的请安折子,看的人烦闷无比。 康熙拿他撒气,他自要把气给撒出去。 他专门挑了明珠党所上的奏折,但凡是有请求皇上不要过分宠爱太子言论的,统统被胤礽亲手赐了蓝批。 诸如—— 「放屁」 「废话真多」 「有事启奏,无事不要乱奏」 「大人所言甚是,孤记住你了」 「你所言孤之事,孤怎不知?明日下朝后亲自到毓庆宫说给孤听」 「孤已亲口念给阿玛听,阿玛曰:这老家伙就知道给朕找不痛快!」 「……」 批阅完毕,胤礽终于舒心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晋江首发 太子病了 康熙二十二年, 当真发生了不少事。 康熙不仅为胤礽修缮了文华殿,还设立了汉军火器营, 且在同年八月,皇九子胤禟出生了。 这家伙,前世不愧是八皇子党,才巴掌大就知道亲近老八了,哭闹的时候,只要有八阿哥在旁哄着便不哭了,简直比跟他额娘都亲。 老八的脾气也是真好,被粘人精九阿哥沾了一身口水也不恼,还乐呵呵地“小九、小九”地叫着不离口。 好似九阿哥的奶公,胤礽恶趣味的想。 近日, 因老八胤禩的心思都放在了九阿哥身上, 忽略了一直待他极好的大阿哥, 惹的大阿哥胤禔吃了好大的醋, 倒是少来胤礽跟前晃悠了。 胤礽得了空,除了每日必要的读书、习字和帮着康熙处理政务外, 就是带上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到处转悠了。 与其说是胤礽带着他们,不如说是他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念着胤礽, 央求着太子殿下能带他们出去浪。 许是被康熙宠着的缘故,胤礽逐渐找回孩子气, 也乐得和他们浪去。 昨日胤礽帮着康熙批阅奏折, 睡的有些晚了, 康熙心疼儿子,便叫梁九功到毓庆宫传口谕: “太子殿下,皇上疼您,特地免了您今日的课业, 许您在毓庆宫好生睡上半天,待醒来后再去乾清宫给皇上请安即可。” 胤礽点头:“孤知道了,还请梁公公替孤多谢阿玛。” 梁九功把腰躬的更低,“不敢,不敢。” “对了。”胤礽问:“你可知今日午后阿玛是否得空,孤想和阿玛一同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梁九功恭敬道:“回太子殿下的话,皇上刚刚召见了几位大臣,似是有要事商讨,吩咐奴才谁也不见,午后怕是也抽不开身了。” 胤礽心中了然,**之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康熙今日定会忙的没空管他了。 如此甚好。 待梁九功走后,胤礽忙吩咐人往索额图府里送信儿,告诉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今日不必进宫了,省得白跑一趟,叫他二人在宫外的龙源楼等着他,一个时辰后汇合。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高兴的手舞足蹈,太子殿下要出宫找他们玩啦。 二人哪敢真的在龙源楼等,忙不迭地赶了辆大马车,就停在宫门口,待太子一出宫就把人给接上。 胤礽换上一身常服,准备齐全出了毓庆宫,迎头就碰到了来找他的三阿哥胤祉。 “太子二哥!”胤礽叫了一声:“二哥这是要去哪儿啊?” “三弟,你怎么来?”胤礽顿住脚:“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上书房读书么,怎么有空到孤这里来了。” “二哥你忘了么?”胤祉委屈了:“昨日你说一早会陪弟弟用膳,用过膳再去看望九弟。弟弟今日特地和师傅们告了假,过来找二哥的。” 胤礽懊恼的一拍手,他一心想着出宫的事,全然忘了昨日才答应了三阿哥,要陪他一起看望小九,还要一道用膳的事。 三阿哥从小就粘他,很少会提什么要求,胤礽不忍叫他伤心,心道改日寻个由头再出宫便是,今日便和三弟一起玩罢。 不是他不想带胤祉出宫,实在是胤祉的额娘看顾的紧,他不愿多费口舌,也未免此事传到康熙的耳朵里,出宫的事便作罢了。 胤礽改了口道:“孤正想去找你,你倒是先来了。” 胤祉高兴了,笑道:“看来弟弟和二哥心有灵犀。不过二哥,你怎么穿着常服啊?我还以为你要出宫去呢。” 话多。 胤礽弹他脑瓜崩,“孤想穿什么便穿什么。”说罢,拉起胤祉往阿哥所走去。 只是胤礽又忘了,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还在宫外等着他呢。 到了阿哥所,九阿哥正由奶嬷嬷抱着,胤礽上前瞧了瞧,小娃娃才一个多月大,粉嘟嘟肉乎乎的嘴巴和脸蛋,一丁点看不出以后那算计精明的模样。 前几日正逢九阿哥满月,内务府领了旨意,本来是要为九阿哥好好操办一下的。 奈何康熙政务繁忙,当天只到翊坤宫略坐坐便走了,惹得宜妃哭红了眼,以为皇上不喜九阿哥,满月宴便也草草了事。 这事儿原也怨不着康熙,但宜妃生产不久,遇到这糟心事,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这两日神思倦怠,没了精力看顾九阿哥,便将九阿哥全权交由奶嬷嬷照顾。 胤礽戳了戳九阿哥的脸蛋儿,“可怜见的,今日孤心情好,便大发善心给你补过一次满月宴罢。”往后你可要念着孤的好,赚了银子多多孝敬孤,知道吗? 掌管内务府的凌普正是太子的奶公,太子殿下发话哪有不尊的道理,不过小半天工夫,就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胤礽吩咐何玉柱:“你去各宫知会一声,让几个阿哥都来东阿哥所。” 何玉柱领命快步去了,没走出多远又听胤礽道:“大阿哥下午还要练习骑射,就说孤不忍叨扰,便不必请他过来了。” “嗻。” 胤祉在一旁暗自偷笑,大哥知道了定然气的牙根痒痒。 不多时,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都来了。 几个阿哥年龄还小,不满六周岁是不必到上书房读书的,故而更加自由些。 今日胤礽和胤祉又都告了假,只有大阿哥胤褆苦哈哈地跟着师傅们读书。 阿哥们凑在一处,别提多热闹了。 这次满月宴办在东阿哥所,没有了康熙和各宫嫔妃,唯他们兄弟几人,倒很自在随意了。 赶巧胤礽今日没有穿杏黄色太子服,一身月白常服显得他的面容愈发柔和。 胤礽唇角带着浅笑,是而阿哥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往胤礽的身边凑的更近了些。 倒是四阿哥那个小古板,拽着几个“不知礼数”的弟弟要给胤礽赔罪,气的胤礽一把将人薅过来数落: “四弟啊四弟,你真是越长大越无趣了。今日孤是为给小九补办个热闹的满月宴,就咱们兄弟几个,没那些个规矩,且都随意些,孤看着也高兴。” 四阿哥胤禛小脸涨的通红,道了声“是”,也默默凑到了胤礽身边坐着。 另一边,大阿哥胤褆下学后去了延禧宫看望惠妃,本还想抽空教八弟练字的,却听惠妃说: “小八被太子给叫了去,说是要在东阿哥所给九阿哥办满月酒。呵,郭络罗氏正因前两日的事郁郁寡欢,太子倒是肯给九阿哥脸面。今日过后,郭络罗氏又该扬眉吐气了,想想都叫本宫生气!” “额娘您说什么?” 胤褆听的眉毛直立,敢情兄弟们都在东阿哥所,就独独撇下他一个人是吧! 惠妃气不打一处来,又道:“那太子说的好听,怕叨扰你下午的骑射,实则压根没把你这个大阿哥放在眼里,这是要联合众阿哥孤立你啊!大阿哥,你听额娘一句劝……” 胤褆听不下去,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将惠妃的话抛在脑后。 惠妃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定是去东阿哥所了,后悔方才说了那些话。 她生怕大阿哥冲动之下惹恼了太子,以皇上对太子的宠爱程度,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大阿哥。 惠妃左思右想,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跟着去了。 哪知惠妃到了阿哥所,竟被太子的人给挡了回来。 何玉柱:“惠妃娘娘请留步,且让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惠妃哼笑:“怎么?小小阿哥所,本宫竟是进不得了,还需通传?” 何玉柱:“太子殿下吩咐了,除了几位阿哥,其余人等一律不得进入阿哥所,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惠妃娘娘赎罪。” 惠妃怒不可遏:“其余人等?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本宫可是皇上亲封的惠妃!” 何玉柱:“太子殿下说了,便是皇上来了也得通传,太子殿下允了才得进去,惠妃娘娘若是不让奴才通传,那便请回吧。” “你!”惠妃气的脸都白了,但何玉柱是太子跟前的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要问是谁给了胤礽这么大权利,这么大胆,那自然是康熙。 “见太子如见朕”。 这可是去岁除夕夜,康熙当着众阿哥众嫔妃亲口说的。 故而想见太子殿下必然得通传。 惠妃差点忘了这事,险些犯了抗旨大罪。她再生气也无法,毕竟在这宫里,除了皇上和太皇太后,便是太子说了算。 惠妃受了一肚子气,却没有甩手走人,而是站在阿哥所门口听里面的动静,里面并未传来大阿哥吵闹的声音,惠妃这才稍微安定下心离开。 大阿哥来时,满月酒才刚刚开始。 他一脸愤然地来了,本想指摘胤礽两句,却迎头撞见胤礽的笑脸。 “大阿哥来了,下午的骑射不练了?” 莫名其妙的,胤褆的火气一下子泄了大半,别别扭扭说:“我告假了。” “那可敢情好,刚才八弟还念叨你呢,你就来了。” 胤礽就知道这家伙得了消息会过来,让何玉柱传话不过是想气气他,现在人来了,他总不会在自己为小九办的满月宴上给人找不痛快。 胤礽大大方方请胤褆落座,反倒让胤褆不知如何是好了。 胤褆心道:看来是额娘小题大做,误会太子了,太子应当真是怕叨扰他练习骑射,故而才没有叫他来。 胤褆自己脑补了一通,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很是不自在地朝胤礽拱了拱手:“多谢太子二弟。” 胤礽笑而不语。 兄弟们聚到一块儿,怎能没有酒呢? 只是念在几个小阿哥还小,胤礽只吩咐上了两壶果酒。 因是给九阿哥过满月,该有的规矩不能少,只是一通下来,九阿哥困的都睁不开眼了。奶嬷嬷趁机喂了奶,便将九阿哥抱下去哄睡了。 这满月酒,便成了阿哥们的欢聚酒。 这一刻,他们难得默契地,忘却了那些争执和算计,痛痛快快饮了几杯。 所谓秋高气爽,九月底的天气凉爽又惬意,阿哥所的院子中,树叶还未黄,被微风吹动的沙沙作响,似是在回应阿哥们的欢声笑语。 酒过三巡,胤礽已有些微醺。 他没想到果酒也能让自己喝醉,晃了晃脑袋,觉得更晕了。 几个年龄小的阿哥玩累了,都被麽麽抱回各自的屋里了。 三阿哥胤祉强撑着,醉眼迷蒙地说:“太、太子哥哥,他们都醉了,让弟弟陪你喝。” “孤今日太纵着你了。”胤礽夺过他的酒杯说:“不许再喝了,小心明儿个头疼。” 胤祉向来听胤礽的话:“哦,那我嗝……不喝了,太子哥哥也不要喝了。” “孤不喝。”胤礽难得温柔,吩咐御膳房煮了醒酒汤送过来。 他亲自给胤祉喂了几口,又把人送回屋里,胤祉拉着他的手不放,“太子哥哥留下陪我……玩儿。” 醉成这样还想着玩呢。 胤礽好笑地弹弹胤祉的脑门:“你好生睡一觉,得空太子哥哥带你出宫玩去。” 待胤礽退出来,大阿哥胤褆竟还没走,且神色不明地说:“你待三弟倒是好。” 胤礽挑眉:“孤待四弟、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九弟难道不好吗?” 胤褆:…… 好,你待他们都比待我好! 唯我这个大哥不招你待见! 胤礽今日出来穿的有些单薄,方才饮酒出了些薄汗,这会儿被风一吹,便觉身上冷了。 大阿哥披着一件披风,但胤礽不想穿他的,想了想,还是回毓庆宫去罢。 大阿哥杵着不动,胤礽可陪不起他,毕竟论体魄来说,他确实比不过大阿哥。 胤礽正准备走了,却看守在阿哥所外的何玉柱领着梁九功匆匆来了。 “梁公公你怎么来了,阿玛忙完了?”胤礽问。 梁九功手里拿了件披风,给胤礽和胤褆见了礼说:“皇上还在乾清宫忙着,实在走不开,适才皇上听说太子殿下喝了酒,很是忧心,怕殿下吹了风身子难受,特命奴才过来给您送件披风来,殿下,奴才伺候您披上。” 胤礽任由梁九功把那件披风给他披上,道:“是孤不好,让阿玛担心了。” 身上多了一层保障,果然暖和多了。 这时梁九功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 “殿下,这是醒酒丸,皇上说若您觉得头晕便含一颗在口中。” 胤礽摆摆手:“不必,孤已用过醒酒汤了。” “殿下没事便好。” 胤礽抬脚准备回去了,一转身却见大阿哥定定地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胤礽抬手在大阿哥眼前挥了挥:“你又怎么了?” “你、你,”胤褆艰难地咽吞了吞口水:“你穿的是汗,汗阿玛的……” 胤礽低头一看,果然,方才他没仔细看,以为梁九功拿的是他的披风,没想到竟是康熙的。 难怪这么不合身。 那上面明晃晃的五爪金龙,也难怪会吓的大阿哥白了脸,任谁看到皇上的贴身大太监给太子穿上绣着五爪金龙图案的衣裳都会大惊失色吧。 不管康熙如何宠他,这毕竟有违祖制。 胤礽叹了口气,将披风脱下:“适才消了汗,这会儿已经不觉冷了。梁公公,你将阿玛的披风带回去,孤这便回毓庆宫了。” 说罢不再管大阿哥是何神色,抬步走了。 梁九功亦步亦趋地跟着:“殿下,皇上吩咐奴才务必给您披上,你这样脱下来,皇上知道了会怪罪奴才的。” “那便不让他知道。”胤礽说罢,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康熙正在担心他,恐怕现在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 顿了顿,胤礽又道:“就说孤不冷,不想穿。”那披风那么大,走路都拖地了,叫他怎么穿啊? 梁九功欲哭无泪,只得想个折中的法子,只要太子不生病,就一切好说。 “那奴才去传轿撵,这样殿下便吹不着风了。” 胤礽:“孤哪儿就这么娇弱了。” 梁九功:“可皇上说了,太子殿下身子金贵,是半点风寒也受不得啊。” 胤礽的耐心所剩无几,“这又不是冬日,何来的风寒。有说话的那个工夫孤早就走回毓庆宫了。” 梁九功:“可是……” 胤礽呵斥:“聒噪,闭嘴。” 又走了几步:“汗阿玛身边还需人伺候,你快回乾清宫去,不许再跟着孤!” 梁九功:诶。 他实在拿太子殿下没法子了,只得遵命:“嗻,奴才告退。” 回去后,梁九功如实回禀了康熙,康熙略显疲倦地揉揉眉眼,心里倒是开怀不少。这孩子,竟连朕身边的人都敢训斥了,可见心中对朕是真的亲近。 康熙不由一阵喜悦,又吩咐梁九功去自己的私库当中寻几样宝贝给胤礽送过去。 梁九功领命去找了几块上好的羊脂玉,装在锦盒当中亲自送去毓庆宫。 到了毓庆宫,得知太子正在沐浴,梁九功没敢打扰,又回到乾清宫复命。 一直到了晚膳时分,康熙终于得了一点空闲时间。 他一整天没见到宝贝儿子,心里别提想的多厉害了,便让梁九功去毓庆宫将胤礽接来。 梁九功不知今日是第几次踏进毓庆宫了,谁知这次却扑了个空。 知道胤礽去了太皇太后宫中用晚膳,康熙恨不能跟过去,奈何一来一回太废时间,他实在没那个工夫。 本以为保成一天没见到阿玛,肯定也会想他的,康熙心道:就寝时保成一定会来。 谁知直到亥时三刻,保成也没过来。 待康熙批完折子,已经过了半夜子时,得知太子已经在毓庆宫歇下了,康熙收起了亲自去接儿子的心。 康熙孤孤单单地躺在东暖阁的榻上,内心“老泪纵横”,保成竟不想他!没良心的兔崽子。 明日不忙,定要逮住兔崽子圈在怀里好好搂一搂。 翌日一大早。 胤礽醒来就觉得身上不大爽利,头昏脑涨不说,喉咙也有些发紧。他饮了一碗热茶,默默静躺了半晌,不见好转。 胤礽不得不认清现状,昨日饮酒又吹风,果然生病了,好在并未发热,想来没什么大事。 此时康熙正在朝上,胤礽忍着难受起身洗漱,又跑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笑着问:“一连几日往哀家这跑,这是故意躲你阿玛呢?” “怎么会呢?阿玛正在朝上,孙儿是特地过来给乌库妈妈请安的。” 胤礽凑在太皇太后身前,有些慢吞吞地说:“就是……昨日阿玛给孙儿放了假,孙儿本来打算出宫去玩儿的,半路却遇到了三弟,这不就把孙儿给拦下了。” 太皇太后点点他的额头:“哀家就知道你有事。说吧,是不是想让哀家再准你一天假,放你出宫去玩儿啊?” “嘿嘿,乌库妈妈最懂孙儿了,孙儿正是想向您讨个恩典。昨日孙儿答应了三弟得空带他出去玩,您看……” 保成难得撒娇,太皇太后自然不忍拒绝。 “罢了罢了,哀家依你便是,你拿上哀家的手令便可出入自由。只是你要多带些侍卫保护你和三阿哥的安全,万万不可让皇帝和哀家担心。” “多谢乌库妈妈!孙儿省的,还请乌库妈妈放心。” 胤礽讨了恩典心情大好,觉得自己的病都好了大半。在慈宁宫用过早膳,就去上书房寻三阿哥去了。 三阿哥胤祉得知自己能和太子出宫去玩儿了,高兴的差点把手里的毛笔甩飞。 二人欢欢喜喜地走了,再次独留大阿哥一人在上书房读书。 一辆豪华马车,十分顺利地从皇宫里奔出来。何玉柱在前驾车,问道:“爷,咱们去哪儿啊?” 马车里传来胤礽的声音:“先去索额图府上,把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叫上。” 话音刚落,胤礽又道一声:“糟了,孤忘了差人告诉他俩,这个时辰,只怕二人已经进宫了。” 只要没有特殊事情,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是每日都要进宫陪伴太子读书的。 胤礽道:“回宫。” 胤祉雀跃的心顿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问:“二哥,咱们才刚出来就要回去了么?” 胤礽:……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是想回去接上格尔芬两兄弟呢? 但想想,他做主子的断然没有亲自去接奴才的道理,便又吩咐:“不回宫了,柱儿,你让人去索额图府上等着两位公子,咱们先去琉璃厂转悠一圈。” 左右他今日免了课,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在毓庆宫找不到他,自然就会出宫了。 毓庆宫。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跪在地上,吓得头都不敢抬。 康熙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心里惦记着胤礽,下了早朝直接来了毓庆宫,想和宝贝儿子一起用早膳,谁知一来就扑个空。 不多时,梁九功快步进来了:“皇上,奴才打听着了,太子殿下今早去了慈宁宫请安,顺便求了太皇太后的恩典,拿着太皇太后的手令,带三阿哥出宫玩去了。” “还有老三?” 康熙声音听不出喜怒,问格尔芬两兄弟:“你们平日和太子走的近,竟不知太子今日要出宫?” “奴才不知,奴才当真不知啊。” 格尔芬道:“本来昨日太子和奴才们约好出宫玩的,谁知奴才在宫外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太子殿下出来,便回府去了。今日太子并未传信,奴才们这才进宫伴读,不想太子殿下竟已出宫去了。” 有太皇太后口谕,又带着三阿哥,胤礽身边必然有不少人保护,康熙并不如何担心他的安危。 他只是很想儿子,可儿子不想他,还一声不吭地跑出去,想到这里,康熙就又生气又伤心。 “罢了,你们出宫去罢,找到太子叫他早些回来,不准贪凉吃坏了肚子。”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如蒙大赦,连忙磕头退了出去。 康熙没了兴致,准备回乾清宫用批阅奏折来麻痹自己,只是还不等走出毓庆宫,就听伺候太子的凌嬷嬷说: “皇上,奴婢不敢欺瞒,今早殿下身子不爽利,赖了会儿床才起,不知现下如何了,奴婢实在担心。” 康熙瞬间顿住了步伐,“太子身子不爽利,为何没人来禀报朕,为何不传太医?” 凌嬷嬷磕头如捣蒜:“那时皇上正在朝上,殿下不许任何人打扰您,也不许传太医。殿下起身后去了慈宁宫……奴婢该死,不知殿下出宫去了,还请皇上责罚。” “太子身子不爽,欺瞒了太皇太后也瞒住了朕,还出宫去了。”康熙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好啊。” 亏他还在这里想儿子,儿子却是没把老子放在眼里。生病了竟还瞒着!看来以后,真是要限制他出宫的自由了。 康熙刚下早朝就过来了,朝服还未来得及换。 康熙本不想扰了胤礽玩乐的兴致,但胤礽生病了,康熙不得不重视。 他回乾清宫换上常服,又命梁九功传来太医孙之鼎。 “带上你的药箱,随朕出宫。” 孙之鼎不敢多问,但能让皇上如此严肃和重视的,大概只有皇太子了。 正在外浪荡的胤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何等宝贵的“权利”。 他带着胤祉开心地在琉璃厂逛逛逛买买买,没想到越走身上冒的虚汗越多。 胤礽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次的病只怕比想象的重。 喉咙又开始发紧了,还有些痒。胤礽不受控地咳了两声,可把胤祉给吓坏了。 “二哥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胤礽的脸色不大好,脸颊泛起潮红,是发热的症状。 胤礽这会儿只觉得浑身无力,可惜马车停在了远处,不能及时上去休息。 何玉柱伺候太子多年,知道太子现在肯定难受的厉害,连忙蹲下身子。 “爷,奴才背您。” : 一阵头晕目眩,胤礽几乎是栽倒在何玉柱背上了。 三阿哥吓得直哭:“二哥,二哥你千万不要有事啊,都怪弟弟不好,呜呜呜,弟弟再也不贪玩了。何玉柱再跑快些,咱们得马上回宫!” 何玉柱生怕一个不稳摔着太子,又怕自己的骨头太硬咯着太子,跑的气喘吁吁,终于到了马车前。 躺在马车的软垫上,胤礽好受多了,还有心思安慰胤祉。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孤没事,你别担心。” 何玉柱驾着马车刚出琉璃厂,迎面便碰到了找来的格尔芬和阿尔吉善。 二人上了马车,看到太子这般虚弱,跪地服侍起来。 一个给太子喂水喝,一个给太子用湿帕子盖住额头。 胤祉怔怔地看着,他方才竟连这些都想不到,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没用的人。 太子哥哥这般难受还陪着自己逛街,可他却什么也不能为太子哥哥做。 想着想着又掉眼泪了。 胤礽无声叹息一声,胤祉年龄还小,又念着他是在担心自己,胤礽不忍苛责,只道:“你个做主子的,在奴才们面前哭像什么样子,惯会给孤丢人。孤又死不了……” “太子哥哥!”胤祉连忙捂住胤礽的嘴:“呸呸呸,不许说这不吉利的话!太子哥哥千岁千岁千千岁,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胤礽忍不住发笑:“知道你还哭,憋回去。” 胤祉不敢哭了,只是不免担心起回宫后。 “若被汗阿玛看到您这样,一定会又难过又生气。”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为太子殿下默默祈祷,只盼着皇上念在太子殿下生病的份上,不要重罚。 马车行进的速度很快,把胤礽晃悠的越发迷糊。 阿尔吉善道:“回宫还要好一会儿,太子殿下不如先去奴才府上歇息吧,奴才去为您请全京城最好的大夫来。” 待太子好些了再回宫,想来皇上也不会太过生气了。 只是他们阿玛若看到太子殿下病成这样,也免不得要哭天抹泪了吧。 胤礽实则心里也没底,又不愿让康熙担心太甚,轻声道:“也好,便去你府上罢。” 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到马儿嘶鸣一声, 马车也猛地停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胤祉连忙问。 “爷,是……是老爷,老爷来了。”何玉柱哆嗦地说。 迷糊中的胤礽:……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管了,还是晕个彻底吧。 接着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胤祉见了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很快的,胤礽的鼻息间传来熟悉的气息,果然是康熙来了。 “保成,是阿玛,保成快醒醒,保成!” 康熙见儿子昏迷不醒,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哪里还有心思问罪。 康熙一来,自然没有格尔芬兄弟二人什么事了,二人默默退了出去,心有戚戚地目送马车离开。 康熙喊了几声不见动静,忙让孙之鼎过来看看。 胤祉生怕康熙急火攻心,老老实实跪下请罪,并适时提醒:“汗阿玛您别太担心,太子哥哥应当只是睡着了,太子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康熙呼出一口浊气:“起来,回去朕再收拾你!” 胤祉:呜……太子哥哥救我。 孙之鼎给胤礽把脉,道:“太子脉象虚浮,寒气入体,若不及时用药恐有惊厥之症。” “什么?”竟病的这么重。 康熙又气又心疼,命孙之鼎务必将太子治好,一点病根都不能有,否则他项上人头不保! 孙之鼎早已习惯了皇上的“威胁”,但是还是免不了要担心自己的脑袋。 他先给胤礽服下一枚药丸,又拿了银针出来。越接近宫里,路越平稳,但为保稳妥,康熙还是将胤礽抱在了怀里,以防他乱动。 孙之鼎拿出一根银针,用药酒消了毒,缓缓刺在胤礽的食指上,给胤礽放了两滴血。银针刺入倒是不疼,但挤出这两滴血可是让胤礽的身上一抖。 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康熙低头轻声:“太子醒了?” 胤礽:……糟糕。 第32章 晋江首发 这叫什么事儿啊!…… 胤礽有些忐忑地睁开眸子, 看到康熙风雨欲来的神色,有种想跑的冲动。 但眼下是怎么也跑不成了, 胤礽眼珠一转,干脆伸手搂住了康熙的脖子。 “阿玛,一日不见,保成好想您啊。” 康熙想要训斥儿子的话在启口的瞬间,变成了一声轻哼。 “想朕不去乾清宫请安,想朕不来陪朕用膳,想朕还拖着病躯偷跑出宫?” 一连三问,把胤礽问的哑口无言,顿了顿才道:“儿子知错了,您罚儿子吧, 儿子虽是身上难受的厉害, 但一定认罚, 阿玛您千万不要心疼儿子, 不要气坏了身子啊。” 胤礽嘴上说着认罚,却始终窝在康熙怀里不肯动弹, 连起身请安亦或跪地认错都不肯。 康熙正在气头上,若他此时真跪下去了, 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起身。他还难受的紧呢,才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一贯爱和康熙撒娇的胤礽也不管三阿哥和孙之鼎会如何想, 反正只要能让康熙舍不得罚他, 怎么着都成。 说罢, 拿脑瓜顶蹭了蹭康熙的下巴。 三阿哥在旁看着,心里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他若敢如太子哥哥这般和汗阿玛撒娇,只怕要被一脚踹飞出去,而一旁的孙之鼎则有些见怪不怪了, 毕竟每每太子生病时,都是他在身边伺候的,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明知儿子是故意如此,康熙的火气竟也消了大半。 谁让他心疼大于生气呢? 但不罚就不长记性。 康熙道:“身为太子,竟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让朕操心,的确该罚。” 胤礽心想:罚吧罚吧,无非是十天半月不得自由,在乾清宫多听几天教训罢了。 胤礽坦然放平了心态,哪成想听到康熙说:“梁九功,回宫后传朕口谕,往后没有朕的旨意,太子不得离开宫门半步。” “嗻,奴才遵旨。” “什么?”如此一来,就算拿着太皇太后的手令也不能出宫了! 胤礽一个机灵起身,下意识松开了搂着康熙的手。 康熙眸色一沉:“怎么?太子爷这是不满朕对你的惩罚?” “这……儿子不敢。”忍住,不能在这时候和康熙顶嘴。 胤礽心里这个气啊,不想再说话,将身子转过另一边开始闭目养神。 见儿子这幅赌气的模样,康熙也舍不得再罚更多,操心道:“不许睡,就快回宫了,小心待会儿下车又受凉。” 胤礽不听,只说“儿子困了。” 康熙便舍不得再叫他,伸手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也罢,困便睡吧。” 胤礽本来是在赌气,没想到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在半睡半醒间,感觉到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他听到康熙吩咐梁九功去拿毯子过来,不一会儿,那毯子就裹在了他的身上。接着,他被康熙小心翼翼地抱下了马车。 胤礽没睁眼,继续安心地睡着,待醒来时,已经是入夜十分。 他躺在东暖阁的榻上,康熙就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前批折子。许是生了病有些心娇的缘故,看到这样温馨的一幕,胤礽竟有些想哭。 他忍不住叫一声:“阿玛。” 康熙听到动静,放下手里未看完的折子起身过来。 “醒了?” 康熙摸了摸胤礽的额头,“退热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胤礽摇摇头。彻底入睡前,康熙亲自给他喂了一碗苦药,药效发挥了作用,他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 康熙喟叹一声,“那便好。若有任何不舒服一定告诉朕,不许瞒着朕,知道吗?” 胤礽难得乖巧地点头:“儿子知道了。” 梁九功给胤礽端来一杯温水,问康熙:“皇上,太子殿下醒了,可要传膳么?” 康熙眼神示意胤礽,询问胤礽的意见,胤礽两口喝完水,忙说:“传,饿了。” 康熙笑着揉他脑袋:“传!正巧朕也饿了。” 晚膳早已备好,一直温着,等胤礽简单洗漱一番后,已经摆了满满一桌,都是胤礽素日爱吃的。 康熙为了陪胤礽,也还没用晚膳,胤礽心中感动,亲自给康熙夹了一道蜜炙蒸鹅:“阿玛,这个味道不错,您尝尝。” 康熙欣慰不已。 父子俩用过晚膳,梁九功将孙之鼎煎好的药端了进来。 胤礽登时蹙起眉头,不等喝就觉得口中发苦了。康熙把人箍在自己怀里,戳他眉心。 “才多大年纪就整日蹙眉,听话,把药喝了病才能好得快。” “儿子睡前刚喝了一碗,又要喝啊?”胤礽抗拒地躲了躲,续道“儿子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再好生睡一晚上,明日定然就好了,无需再喝了吧。” 康熙气的瞪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喝药还和小孩子一般闹腾。” 胤礽听罢没忍住乐了。 康熙:“笑什么?” “阿玛,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很有歧义么?” “太子爷好大胆,敢说朕的话有歧义。”康熙随口道了句,也没计较,反倒问:“歧义在哪儿啊?” 胤礽笑嘻嘻道:“方才儿子蹙眉,您说儿子才多大年纪就整日蹙眉,现下儿子不肯喝药,您又说儿子这么大的人了,喝药还和小孩子一般闹腾。儿子思来想去也没想通,儿子如今这年纪到底是大是小……您说说,您这话可不就是有歧义么。” 康熙眉梢一挑:“你小子,这是和朕抬杠呢。” “儿子不敢。” “哼,你说这么多,无非是要岔开话题,不想喝药。朕才不上你的当,喝!” 胤礽还是被迫喝下了汤药,喝完迅速嚼了两块儿蜜饯,脸色才好看些。 喝过了药,胤礽又有些犯困了。 因刚用完晚膳不久,康熙怕他积食不许他 睡,便牵着人在乾清宫里溜达了一圈,当做消食。 夜里风凉,胤礽被捂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走这一圈已经出汗了。他受不住,先回了东暖阁去洗澡,康熙则去看了会儿折子。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何玉柱进来跪地道:“皇上,太子殿下许是累着了,在浴桶里面睡着了。奴才不敢轻易挪动,又怕太子殿下着凉,特来请示皇上。” 康熙一听胤礽在浴桶里睡着了,顾不上别的,连忙起身去了。 此时胤礽的两只胳膊架在浴桶边缘,睡得正香呢。 康熙摸了摸胤礽的额头,好在并未发热,松了口气轻声叫:“保成,保成?” 胤礽迷迷糊糊应了声,没有醒来的迹象。康熙叹了叹,伸手欲把胤礽抱出来。 梁九功急忙上前:“皇上,您怎可亲自做这些,还是让奴才来吧。” “保成是朕的儿子,朕做这些有何不可?去,拿一条干净的毯子来。” 康熙亲自将胤礽从浴桶里抱了出来,胤礽身上虽被裹上一条毯子,还是打了个寒颤。 康熙快步将人抱到榻上,又仔仔细细给胤礽的身上擦干了,接着盖上厚厚的被子。 只是胤礽的头发还未干,康熙吩咐何玉柱:“给太子擦擦头发,小心别伤着他。” “嗻。” 康熙的身上湿了,转身去换了一件干净的里衣。 何玉柱感觉自己还没擦拭几下呢,皇上就已经换好衣裳回来了。 “都下去,朕来亲自照顾太子。” 说罢,他脱了靴子上床,把胤礽抱坐在怀里,一条胳膊垫住他的脖子,用另一只手给他轻轻擦拭头发。 看着胤礽安静的睡颜,康熙笑骂了声:“臭小子,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最乖顺。” 胤礽仿佛听到了康熙的话,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康熙笑容更甚,点点他鼻尖:“难道朕说错了?” 胤礽动了动,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把脸埋在了康熙颈窝,手也搂住了康熙的腰。 康熙心头一软,什么气都消了。他搂着人轻轻晃着,一边还不忘给胤礽擦着后脑勺。 不知过了多久,胤礽的发丝终于干透,康熙舍不得放手,便由坐到躺,仍把人搂着。 一夜无梦,翌日胤礽先睁开了眼。 康熙心里惦记着胤礽,睡的有些浅,怀里的人一动,他便醒了。只是未等睁开眼,就听怀里人倒吸一口凉气。 “嘶……不是,孤的衣裳呢?!” 康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浅笑,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带着几分低沉。 胤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连忙裹着被子退到床里,“汗、汗阿玛你……” 康熙忍住笑意,缓缓坐起身:“臭小子,躲朕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我不!”胤礽吓坏了,他竟然光着身子在汗阿玛的怀里醒来,这简直…… 康熙无奈摇摇头,伸长了胳膊一把将人扯过来。 胤礽“啊”地大叫一声。 梁九功等人心中一跳,在门外问:“皇上,太子殿下,发生何事了?” “无事,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康熙道。 胤礽死死裹紧被子,瞪着康熙。 康熙又笑又气,屈指弹他脑袋,“小兔崽子想什么呢?朕伺候你一晚上,你不知感恩就罢了,还如此防备朕,真是叫朕伤心。” 直到康熙解释完,胤礽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脸色通红,不敢再看康熙,把头缩进了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是儿子错了,误会了阿玛。但您……您好歹给儿子穿件衣裳啊,害得儿子多心,吓儿子一大跳。” “你多什么心?”康熙深吸一口气,“从小到大朕都是这么伺候你的。” 胤礽更不敢说话了。 看着儿子把自己包成了粽子,康熙生怕他把自己捂坏了,只好起身道:“好了,下回朕保证给你穿好衣裳。朕上朝去,你就别捂着自己了。” 待康熙走后,胤礽才终于把自己的脑袋露出来,大口呼吸着。 他在床上滚了两圈,懊恼地锤床。 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33章 晋江首发 胤礽你欠揍是吧! 康熙去上朝前, 特地吩咐何玉柱传了孙之鼎过来。 孙之鼎给胤礽请了脉,好在胤礽的风寒不算重, 喝过药,也发了汗,再调理三四日便无碍了。 胤礽一听还得喝几天苦药,顿时撂了脸子,怒骂孙之鼎无能,把人赶了出去。 孙之鼎呜呼哀哉,只能等皇上回来做主了。 打发走了孙之鼎,胤礽本想再赖会儿床,等康熙下朝回来一起用早膳的。转念想到方才的尴尬,他有点待不住了。 不一会儿, 他带着何玉柱来了慈宁宫。 此时时辰尚早, 各宫嫔妃还没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胤礽先人一步, 径直走了进去。 苏麻喇姑一见到胤礽就高兴道:“太子殿下今日来的好早,昨日夜里格格还和奴婢念叨您呢。” 苏麻喇姑口中的格格自然是太皇太后。 胤礽笑着和苏麻喇姑说了两句话, 问:“乌库妈妈还没起么?” 以往他来,老祖宗总会老远就叫他过去的, 今日怎地不见动静? 苏麻喇姑给他使了个眼色,低声说:“格格知道您昨日带病出宫, 心里惦记的厉害, 昨儿一晚上没睡好, 情绪不佳,您可千万哄着些。” 什么? 老祖宗因他一夜未睡好,这真是天大的罪过。 胤礽正了神色,“快带孤去。” 果然, 太皇太后见到胤礽,没了以往的笑脸,反而板起脸哼了声。 胤礽心虚地摸摸鼻子,乖巧上前:“保成给乌库妈妈请安,乌库妈妈万福金安。” 说完,不等太皇太后发话,他自个儿就起身跑了过来,一头扎进太皇太后怀里。 “乌库妈妈,您怎地不理保成啊?” 太皇太后和康熙一样,最见不得保成撒娇和委屈,一下子没崩住,伸出手指点了点胤礽的脑袋瓜儿。 “是谁昨日哄着哀家给了你出宫的手令?身子不舒坦还跑出宫去,太子爷,你是否太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骨了?” 老祖宗说旁的便罢了,这一声“太子爷”可把胤礽惊着了,他哪受得起,规规矩矩重新跪到地上。 “都是孙儿不好,让乌库妈妈担心了,孙儿知错了,您千万保重身子,不要和孙儿生气。”接着磕了两个响头。 太皇太后本想再教训两句,让他长长记性,好顾惜自己的身子。但小家伙一磕起头来她就心软了。 “你这孩子,快起来,身子还没好利索又这样糟践自己,成心让哀家伤心。” ……这。 “孙儿又错啦。” 胤礽乖乖起身,扯着太皇太后的袖子晃了晃:“乌库妈妈别伤心,孙儿再也不敢了。” “罢了罢了,你这孩子惯会惹人心疼。”太皇太后舍不得再说他,把人抱在怀里搂了搂,仔仔细细嘱咐几句便饶过了。 接下来几天,为了让老祖宗安心,胤礽每日都往慈宁宫跑,哄的老祖宗眉开眼笑。 其后的一日,胤礽从慈宁宫回来,却不见康熙。一问才知道,康熙刚下朝就被永寿宫请去了,说是贵妃钮钴禄氏胎动不适,怕是要生了。 胤礽仔细回想了一番,老十胤俄是康熙二十二年十月十一出生的,可不就是今日么。 前世几个参与争储的阿哥们,一个接一个的来了,真是有趣。 不过好在如今是康熙二十二年,前世几个阿哥是因他这个皇太子被废,才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争储的心思,可今世不同了,他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机会! 自古有母凭子贵这一说,可十阿哥却是子凭母贵。宫里头除了胤礽这个皇太子,当属十阿哥胤俄出身最高了。 几个时辰后,十阿哥顺利出生,宫里当真热闹了起来。 胤礽作为皇太子,必得去露个脸,恭贺一番。 贵妃钮钴禄氏刚生产完, 殿里血腥气太重,依照老祖宗规矩,皇帝是不可进去探望的,免得冲撞了龙体。胤礽更是不必去了,只当着康熙的面说几句好听了就算完了。 不过乳母麽麽把十阿哥抱来给康熙看的时候,胤礽凑上前去看了看。 小家伙被裹在襁褓里,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哭的鼻尖和脸蛋通红一片。康熙看罢却很是高兴,哈哈大笑起来,说十阿哥哭声嘹亮,长大后必定身强体健。 胤礽心里不大舒坦。 他自幼体弱多病,康熙没少为他的身子骨操心,这回康熙得了个身子强健的儿子,身份地位又分外贵重,自然欢喜极了。 即便胤礽知道,康熙心里最看重的还是自己,但想到前世种种,难免心里头不痛快。 康熙沉浸在刚得了十阿哥的喜悦中,并未注意到胤礽眼里一闪而过的神色。 虽然康熙只是多看了十阿哥两眼,但满宫的宫人都能看得出,皇上十分喜爱十阿哥,往后伺候更要仔细着了。 康熙对贵妃钮钴禄氏表示了几句关心,并未在永寿宫多待,便带着胤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胤礽出奇的沉默,康熙觉出不对劲,攥着胤礽小手的手紧了紧。 “怎么了?朕瞧你好似不大高兴?” “儿子没有。” 胤礽答的干脆,但康熙不信,顿住脚微微躬下身子,看胤礽的脸色。 胤礽抬起头来,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疑惑:“阿玛怎地这样看着儿子,儿子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他故意如此说,只是不想让康熙揪住一点小事不放。 他方才的确没什么说话的心思,但也只是一阵,现下已经没事了。 毕竟自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看透了许多事,哪能什么都计较,否则不得把自己累死。 康熙在胤礽的脸上揉了一把,忽然说:“保成,你是朕最钟爱的儿子,无人能越过你去。” 胤礽没想到康熙竟然看出来了。 未等回话,又听康熙道:“小十刚刚出生,朕不过多看两眼你便这般吃味,你啊,难道这么多年朕对你如何,你心里还不清楚么?旁人哪里比得过你。” 旁人。 啧。 胤礽撇撇嘴,这话若被几个阿哥听见,不知会心寒成什么样子。 不过康熙这样一本正经地同他说这些,他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半晌胤礽“哦”了声:“儿子又没有说什么,阿玛何必急着解释,倒显得儿子不爱幼弟,显得儿子小气似的。” 康熙一噎,咬牙道:“小没良心的,朕还不是怕你多心。” 当天回去,为了哄胤礽高兴,康熙又变着法地赏了胤礽不少好东西。 十阿哥出生,皇上却赏赐太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后宫众人心思各异,钮钴禄氏更是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胤礽看着那些赏赐无奈叹气,他的汗阿玛惯会替他得罪人的。 * 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大清**,康熙帝昭告天下,欲要携太子胤礽亲祭江宁明孝陵。 康熙二十三年九月的某一日,康熙忽然说要南巡,胤礽心头一跳,想起来正是这次南巡,他随同康熙第一次祭拜明孝陵。 胤礽有些惆怅地看着殿里的烛火,印象中,前世康熙第一次带他祭明孝陵时,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但时间实在太过久远,他竟想不起来了。 看着胤礽若有所思的模样,康熙问道:“保成在想什么?” 胤礽心中有些不安,道:“阿玛,此次出行一定要去谒明孝陵么?” 即便他知道这是必行之举,还是这样问了。 “此事朕已昭告天下,自然要去。”康熙道:“怎么,保成不想和朕同去?” 胤礽摇摇头,他只是对自己遗忘了些事情感到无力。 康熙并未多想,续道:“保成可知,明太祖很宠爱太子朱标,朕也要让天下万民知道,朕亦很宠爱你,比之明太祖对朱标太子也不遑多让。” 胤礽:额…… 康熙虽未多说什么,但胤礽知道,如今大清一统台湾,天下初定,祭拜明孝陵自然是有收买人心的目的在,毕竟汉人对明太祖是非常敬重的。 不过不单单是收买人心,毕竟康熙对明太祖朱元璋治国理政的才能也是着实钦佩的。 否则前世的康熙,也不会先后五次到明孝陵祭拜。 * 九月二十八日启銮,此次南巡,康熙只带了皇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随行,其余皇子皆留在宫中。 这是康熙的第一次南巡,随行人员很是庞大,从亲王到护卫,足有一千多人。 人多,脚程自然就慢些。 康熙仍旧每日批着折子,十月的时候,康熙与众大臣一连商讨了好几日,最终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开放海禁。 胤礽恍然点头,前世也有这么一回事,接下来,南巡还会途径黄河,康熙会视察北岸诸险。 胤礽回忆起了许多事,却偏偏忘了谒明孝陵时发生了什么。 “诶。” 胤礽叹了口气,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 谁知隔日,胤礽的恶梦就来了。走了月余陆路,差点让胤礽忘了,南巡势必会走水路。 可走水路……他晕船啊! 前世胤礽坐船已经坐出阴影了,重活一世也没出息多少,到了海边,一看到皇家大船就想吐。 上船以后,胤礽更是头晕眼花,胃里犹如翻江倒海。 康熙见胤礽这样担心坏了,只以为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传随行的孙之鼎过来请脉,才知是他的太子爷晕船了。 胤礽趴在康熙怀里叫苦不迭:“阿玛,儿子好难受啊。” 胤礽晌午吃了点东西,适才全都吐出去了,这会儿又饿又恶心,逼的眼泪都出来了。 康熙心疼不已,恨不得替胤礽受过。 “速速想法子让太子好受些,如此下去若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孙之鼎忙说:“禀皇上,生姜蜂蜜水有止吐之效,或许可以一试。” 正好此次出行御膳房带了两罐皇家贡蜜,见皇上同意让太子试试,孙之鼎连忙去冲了一碗生姜蜂蜜水来。 胤礽虚弱地躺在康熙怀里,康熙端着蜂蜜水喂给他。 “保成乖乖张嘴,喝了这个就会好了。” 胤礽迷迷糊糊喝下两口,许是生姜的味道实在太冲,他忽然又泛起恶心,“哇”地一下全吐了。 正可谓“一点没浪费”,全吐康熙身上了。 康熙:…… 孙之鼎差点吓抽过去,“微、微臣该死!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并未介意胤礽将蜂蜜水吐到他身上的事,只是见胤礽又遭了一遍罪,盛怒不已。 差点命人把孙之鼎扔到海里喂鱼! 胤礽难受的直掉眼泪,康熙心都要碎了。 “早知如此,朕就不该带你出来。” “儿子身为太子,怎能不陪伴在阿玛身侧,否则数月不见,阿玛难道不想儿子么。”胤礽虚弱地闭着眼睛说。 康熙听罢,把人搂的更紧了。 “你这孩子,生来就是掏朕心窝子的。” 胤礽被他抱的气都喘不匀了。 “阿、阿玛快松手,儿子没晕死也要被您给勒死了。” “胡说什么!” 康熙最听不得从胤礽嘴里说“死”字,气的照着胤礽的屁股狠狠来了一巴掌。 胤礽本就难受的厉害,还挨了这么一下,顿时血气上涌,气上头了,张口便朝着康熙的肩膀咬了一口。 “嘶……” 康熙当场愣住,差点没反应过来,心道小兔崽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正巧这时大阿哥胤褆来了,看到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珠子,怒喝出声:“胤礽!你怎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伤及汗阿玛龙体!” 胤礽松开了口。 康熙不满地看了一眼大儿子,沉声道:“大阿哥竟如此不懂规矩,太子名讳,岂可随意叫出口!” 汗阿玛偏心!!! 胤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儿臣一时口快,不是有意的,还请汗阿玛恕罪,儿臣再也不敢了。” 胤礽哼一声,幽幽告状道:“阿玛您不知道,大哥总是这么叫儿子。” 胤褆耳尖听到了,心中怒意丛生,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混账胤礽!你欠揍是吧! 第34章 晋江首发 谒明孝陵太子遇险 胤礽夜里睡不安稳, 白日 也食不下咽,好不容易被康熙哄着吃了点东西, 也因晕船尽吐了出去。 短短两日已是脸色煞白,有气无力。 康熙急的直上火,嘴里都起了血泡,可南巡走水路是必经之事。 康熙忧心胤礽的身子,特地放慢了进程,每到一地就命船靠岸,领着胤礽下船歇息。 胤礽在船上时像一条濒死的鱼,把康熙吓得魂不附体。可一下了船,胤礽就来精神了,一日三餐吃的甚欢, 半点不见疲态。 康熙简直哭笑不得。 只要胤礽能吃下饭, 康熙就高兴, 总会趁着下船时让胤礽多吃点好的, 补补在船上亏空的身子。 就这么拖拖拉拉走了近两个月,终于到了江宁。 到了江宁, 也下了船,康熙以为宝贝儿子能舒坦些, 怎知却看见宝贝儿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胤礽莫名对谒明孝陵有些抵触,并非是他不愿祭拜, 而是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天到了江宁行宫。 夜里, 胤礽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 康熙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利箭刺穿了胸膛,身前被鲜血染的通红,晕死在他怀里,顿时, 胤礽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阿玛!” 胤礽猛然惊醒,里衣早已被冷汗浸湿。 康熙闻声醒来,下意识将胤礽抱在怀里,察觉到胤礽在发抖,身上也出了汗,不免担忧起来。 “保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康熙刚要吩咐梁九功去传太医,手掌就被胤礽攥住了。 “阿玛,儿子做了一个噩梦,梦到……” 他不敢说梦到康熙遇袭受伤的事,张了张口道:“儿子梦到明日谒明孝陵会有危险,阿玛,您身为一国之君万不可以身涉险,明孝陵……还是不要去了吧?” 因为这个噩梦,胤礽终于想起,前世有乱臣贼子打着“朱三太子”的名号起义造反,欲要反清复明。 康熙的几次出巡都遭遇了刺杀,其中最危险的当属第1回 谒明孝陵时。 也就是明日! 前世康熙的肩膀被利箭刺伤,并未像胤礽梦里那般严重。 可,今生许多事已经发生了改变,事关康熙安危,胤礽不敢赌。 康熙听罢,心中大惊,但更多的是对胤礽的心疼。 他宽慰道:“朕早已命人在明孝陵附近设好防护,不会有事的,保成无需担忧。” “不,阿玛。”胤礽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朱三太子’之流一直未肃清,此次谒陵势必会引来贼子注意,儿子实在担心……既然此行已然昭告天下,不如就让儿子代天子谒陵,阿玛待在行宫可保无虞。” 康熙熨帖于胤礽对他的心意,但见儿子煞有其事,也有些哭笑不得。 康熙颇为无奈道:“胡说些什么,即便真有危险,难道朕就舍得让你一人面对?朕宁愿自己身涉险境,也绝不会让你有事。何况这只是一个梦,梦境岂可当真。” “不是的阿玛,您听儿子说……” “好了,朕难道还怕那些乱臣贼子不成?他们若敢来,朕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 一夜未睡好。 翌日醒来,胤礽有些心不在焉,但今日万万马虎不得。 胤礽洗漱一番,打起精神,由宫人伺候穿戴吉福。 康熙看着宝贝儿子,心里有几分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带上胤礽。 万一胤礽的梦境是预示,他怎能让胤礽因他涉险。 想了想,康熙道:“朕看你神思倦怠,不如就留在行宫好好歇息。谒陵时朕要行三跪九叩大礼,你这小身板怕是受不住。” 胤礽知道康熙是在担心他,摇摇头道:“儿臣身为太子,怎可因一点小事就躲懒退缩,岂非叫天下人耻笑?阿玛放心,儿臣受得住,不会给您、给我大清丢脸的。” 见胤礽坚持,康熙也没强求,把人虚揽在怀里抱了抱。 “不愧是朕的儿子,今日不论发生何时,朕定护你周全!” 出发之前,康熙召见了几位大臣,其中包括这次随行来的索额图和明珠,还有江宁督抚等一众官员。 胤礽先行在銮驾中等候,銮驾外,大阿哥胤褆驾马过来和胤礽说话。 胤礽掀开帘子:“大阿哥何事?” 因随侍者众多,胤褆在人前还是很守规矩的,朝胤礽拱手见礼,旋即凑了近些,低声说: “方才汗阿玛特地将我叫了去,叮嘱我不要乱跑,舅公也叫我万事小心。太子,你时时跟在汗阿玛身边,定然知道些什么,可否告知于我发生了何事,我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胤礽敛眉瞧他一眼,“就算孤知道,可孤凭什么告诉你?” 胤褆:“……你,不说拉倒!本大爷还不想知道了呢。” 胤褆以为自己恭恭敬敬的,太子至少会给他个笑脸,没想到还是这么不近人情,不留情面! 他心中着恼,调转马头就走,却听太子叫他了一声。 “大阿哥。” 胤褆扭过头来,硬生生道:“太子叫我何事?” 胤礽用极低的声音说:“此行怕是会有危险,若真遇险情,还望大哥莫要冲动,保护好自己。” 胤礽声音虽低,但胤褆常年习武,耳力比一般人好的多,因此一字不落地都听见了。 胤礽难得如此正色地和他说话,不仅关心他,还叫了他大哥。 胤褆神色复杂地看着胤礽,心中酸涩不已。 默了半晌,才听胤褆道:“太子二弟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若真有危险,也定会护得汗阿玛和你的周全。” 胤礽闻言挑了挑眉,这倒是和前世一样。 前世谒陵一行可谓危机四伏,事发之时大阿哥反应迅速,抽刀立在康熙和自己身前半点未退,挡下了无数箭羽。 回想至此,胤礽心中起了些波澜。 前世,他与大阿哥正可谓是兄弟间的相爱相杀,若非自己被废,给了大阿哥登基的希望,或许他们兄弟二人也不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太子?你怎么了?” 听到大阿哥出声询问,胤礽敛起思绪,自嘲一笑。 想什么呢?再如何,前世的大阿哥也曾是请康熙“诛杀太子”之人,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政敌。 怎可对他心软。 见大阿哥神色认真地同他保证,胤礽扯了扯嘴角,毒舌道:“呵,真到那时,大阿哥可莫要吓得屁滚尿流给阿玛和孤添乱才好。” 说罢毫不留情地撂下帘子,隔绝了外面怔愣住的视线。 性情如此多变,什么人啊!? 胤褆只觉得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失了面子,气鼓鼓低吼道:“本大爷才不会怕。方才的话,太子爷大可不必当真,本大爷不过说说而已,才不会舍身保护你呢!” 说罢扭头欲走,结果迎面就碰上了姗姗来迟的康熙。 康熙将刚才的话听了个大概,拧眉不悦地看着胤褆。 胤褆心惊肉跳,当即跳下马向康熙请罪。 跟随康熙而来的索额图觑着康熙的神色暗笑不已,明珠却是白了脸,慌忙跪地给大阿哥求饶。 胤礽在銮驾里面听见动静,摇头叹息一声,自顾自地说:“大哥啊大哥,莫怪孤故意气你,实在是你点子够背的,回回斗嘴都能碰见汗阿玛。” 不宜再耽搁时间,康熙不好在人前训斥胤褆,冷哼一声,把人押进了自己的銮驾。 胤礽就这么的,坐在康熙身边和胤褆大眼瞪小眼。 康熙沉默半晌,忽然道:“大阿哥口无遮拦,不敬太子,还不向太子请罪?” 胤褆心里委屈极了,只要是和太子相关的事,汗阿玛从来不问缘由便会无条件地站在太子那方,帮着太子。 偏心至极,让人心寒。 越想越憋屈,若非不想在胤礽面前丢脸,让他看笑话,胤褆只怕要哭了。 胤礽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见他憋的脸都红了,方才大发慈悲道:“阿玛,还是算了吧,大哥不过和儿子玩笑几句,当不得真的。” 一听胤礽如此说,胤褆的倔强劲儿又上来了,心道:谁要你求情啊! 接着向胤礽叩头请罪。 胤礽撇撇嘴,不领情拉倒,反正受罪的人不是孤。 念及大阿哥的认错态度还不错,胤礽也求了情,康熙便吩咐胤褆起身,将人留在了銮驾内。 胤褆几乎沉默了一路,看着那父子俩亲亲热热地说话,自己就好似一个外人,真真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自在。 还不如被赶下去骑马了,他心想。 * 不久,梁九功在銮驾外禀报:“皇上,明孝陵到了。” 胤礽顿时紧张起来,康熙安抚地攥了攥胤礽的手,低声说“别怕。” 胤礽面容沉沉,拉着康熙的手不肯放。 康熙笑着将人扯进怀里,逗弄道:“太子爷既然如此舍不得松开朕的手,那不如朕抱你出去,正好让明太祖瞧瞧咱们父子的感情,也让天下万民看看朕待你之心,无人可及。” 胤礽无奈叹道:“都什么时候了,阿玛还有心思说笑。” 康熙挑眉:“朕没说笑,若你肯,朕一定抱你出去。” 说罢就要把人打横抱起,吓得胤礽连忙推拒:“阿玛您别,如此郑重谒陵,您抱着儿臣出去像什么样子啊,世人定会笑话阿玛,笑话儿子的。” 大阿哥在旁看着,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嘶,好家伙,他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不过见胤礽如此在意,大阿哥也不免警醒起来。他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形。 怎知,入眼只见黑压压一片,足有上万百姓跪在两旁,看到銮驾停了下来,齐声高呼皇上万岁。 说笑一番,胤礽的脸色好些了,康熙便不再耽搁,重新整了整衣冠,领着胤礽出了銮驾。 一出来,明孝陵那庄严肃穆之感便扑面而来。 康熙缓步走上几阶台阶,神色威严地扫视一圈,与混在人群中的曹寅对视一眼。 曹寅不敢有大动作,微微点头示意,康熙放下心来,带着胤礽行至地宫前。 康熙一言九鼎,说行三跪九叩大礼,便真的如此做了,众文武百官跟随康熙身后,皆叩首行礼。 康熙此举,引来数万百姓围观。 “上由甬道旁行,谕扈从诸臣皆于门外下马。上行三跪九叩头礼,诣宝城前行三献礼;出,复由甬道旁行。赏赉守陵内监及陵户人等有差。谕禁樵采,令督抚地方官严加巡察。”① 百姓心中无不惊讶,康熙皇帝对明太祖陵墓行如此大礼,无比虔诚,真可谓前无古人。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啊。 康熙行礼完毕,高声道:“大清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敬拜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明太祖扫荡群雄,创造“洪武盛世”,朕钦佩久已,今特携皇太子谒明孝陵,以表朕励精图治,造福天下,开创大清盛世之决心!” 此话一出,人群传来低低啜泣之声。 史书有载:“父老从者数万人,皆感泣”。 如此隆重的祭拜,不仅让汉人深感震惊,且感动非常,更有人以“千古盛德之举,在昔帝王未有行者”来赞誉康熙。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那是汉族学者、士绅、百姓,亲眼目睹了康熙皇帝敬重前明之心,心中感慨泣然。 胤礽早知会如此,并未有多欢喜,而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黑压压的人群里。 前世便是康熙刚祭拜完不久,就有人打着“朱三太子”的名义高呼反清复明的口号,接着有无数箭羽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让人防不胜防。 胤礽紧盯着人群,哪里有动静就霎时神经紧绷。突然,他察觉到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阵骚动,他连忙舍身挡在康熙身前。 大阿哥胤褆见胤礽有了动作,也快速抽刀上前,将康熙和胤礽护在了身后。 康熙拉住胤礽,将人扯到自己身后,低声道:“保成不要怕,朕早有安排。” 预想中的高呼声和箭雨并没有出现,只见穿着一身布衣的曹寅带着一众侍卫制服了不少形迹可疑之人。 胤礽抬头去看康熙,康熙朝他挑了挑眉,那意思似乎是在说:无人能逃出朕的手掌心。 可胤礽心中的不安并未因此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他道:“贼人人数众多,隐匿在人群之中难以分辨,儿子只怕江宁督抚和曹侍卫被贼人蒙蔽过去,万一有所疏漏,岂非会让阿玛您置身险境?” 说罢,他再次挡在康熙身前,说什么也不肯退让。 康熙有些气急:“来时朕同你说什么了?你这样毫不犹豫地挡在朕的身前,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叫朕怎么活!乖乖待在朕身后,不许出来!” “阿玛!您贵为一国之君龙体怎可损伤,论忠论孝,儿子保护您都是应该的,您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父子俩都为着对方着想,谁也说服不了谁。大阿哥胤褆尴尬地站在最前方,抬手挠了挠脑袋。 不是,就没有人关心关心他么? “那个……应当没事了吧?儿臣见督抚大人和曹侍卫似乎已经将贼人拿下了。”胤褆说。 康熙“嗯”了一声,回身欣慰地看着胤褆,夸他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朕心甚慰什么的,把胤褆夸的唇角笑意压都压不住,饶是他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嘿嘿傻乐一通道:“汗阿玛谬赞,这不过是儿臣分内之事罢了,汗阿玛和太子弟弟无事便好。” 胤礽不服气地哼了声,扭过头不理会康熙了。 片刻之后,江宁督抚将一个似乎是贼人头目的人压到了康熙面前。 “启禀圣上,臣已审问过,此人是三合会的人,得知圣上亲祭明孝陵便带着一伙人埋伏在此,臣与曹侍卫合力,已将现场所有贼人全部拿下!余下的党羽,曹侍卫已带着御林军前往贼人聚集的老巢,势必不留后患!” “好!” 康熙深深看了一眼人群,见百姓并未因这场骚乱而惊慌失措,反而跪地高呼皇上万岁,祝愿皇上福寿永年,康熙便知,他此行祭拜明孝陵的目的达到了。 见状,康熙颇为动容,向众人道:“华夏本为一体,朕御极十五载,唯有一个心愿,便是天下安定,百姓安乐,河清海晏,物阜人熙。今有乱臣贼子欲动摇朕之天下,颠覆社稷,扰四海安宁,其心可诛!” 百姓当中不知是谁起了头,高呼“圣上英明,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一时掀起浪潮,一声高过一声。 半晌,人群渐渐安静,康熙下令诛杀乱臣贼子,铲除其党羽,至此,胤礽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回程的路上,大阿哥因不想再让自己尴尬,没有乘坐銮驾,而是骑马而行。 胤礽则在銮驾里被康熙抱在怀里搂着,胤礽知道,即便康熙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事后也会后怕。 胤礽又何尝不是,好在一切还算顺利,并未发生前世或是梦里的事,他的阿玛还好好的。 胤礽将下巴垫在康熙肩上,任由康熙抱着,可时间久了便有些不耐烦了。 他挣动了一下:“阿玛快松开儿子吧,儿子的脖子都酸了。” 康熙闻言笑起来,松开了搂着他的手,转而给他捏肩和后脖颈。 又忍不住调笑一声“真是娇气。” 胤礽不服,张口想要顶嘴,呼闻銮驾外惊叫四起。 “护驾!” “汗阿玛,太子弟弟小心!” 胤礽心中一直不安之事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此时此刻他想也未想,迅速翻身扑到了康熙身前。 只听“咻”地一声,冷箭破空而来,射穿銮驾,划破皮肉,鲜血霎时染红一片。 康熙目眦欲裂。 “保成!” 第35章 晋江首发 “孤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纵使千算万算, 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明孝陵附近的贼人已被全部拿下,但贼人老巢早已听到风声, 当曹寅带着侍卫赶到时,已是 人去楼空。 他尚未来得及赶回来禀报康熙,銮驾便已遭遇了不测。 “传孙之鼎!快传孙之鼎!!” 突如其来的冷箭刺穿了胤礽的左肩,殷红的血染湿衣襟,让康熙崩溃惊痛,五内俱焚。 他将胤礽紧紧抱在怀中,早已顾不得其他。 “保成不要怕,太医很快就来了,保成……”康熙强自支撑,尾音却已哽咽。 胤礽虚弱一笑, 没想到今世是自己遭了殃, 不过康熙没事就好。就是……这一箭真的好疼啊。 胤礽疼的说不出话来, 康熙看在眼里只觉肺腑剧痛, 眼眶猩红。他的保成千万不能有事,不能! 慌乱之中, 胤褆带着一众侍卫将孙之鼎护送到了銮驾之中。 胤褆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胤礽的状况,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若是当时他在銮驾上, 或许胤礽就不会受伤,汗阿玛也不会如此难过了。 “万望汗阿玛保重龙体, 不要过分伤心, 太子二弟吉人自有天相, 一定会没事的。” 胤褆不敢打扰太医医治,劝慰几句便守在銮驾外以防再有意外。 康熙早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抓着孙之鼎给胤礽看伤。 太子的伤势和皇上的压迫感让孙之鼎倍感压力,若自己医治不好太子, 只怕全族都要跟着遭殃。 好在这箭无毒亦没有伤到要害,但却贯穿左肩,太子身娇肉贵,最是怕痛,让孙之鼎不敢贸然拔箭。 一旦伤口难以止血,便只能用火烙烧焦伤口,以达到止血之效。那入骨钻心之痛,不知太子能否挺得过去。 孙之鼎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了声罪,先将箭头取下,又把胤礽的衣裳剪开了一个大口子。纵使动作已经万分小心,却还是让胤礽疼的冷汗直流,浑身颤栗。 康熙声音发抖:“保成乖,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阿玛不会让你有事的。” 胤礽疼的没心思搭理康熙,他看出孙之鼎的犹豫,用尽了力气,咬紧牙关下令: “拔箭!” 孙之鼎镇定心神,一鼓作气,倏然将箭矢整个拔出,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呃啊……” 顷刻间,胤礽面无血色,痛呼出声,康熙心痛难忍,竟是落下泪来。 孙之鼎连忙将胤礽的伤口清理干净,敷上止血的金疮药,又用细纱布包扎起来。 幸好金疮药的止血效果不错,孙之鼎呼出一口气,太子果真吉人自有天相,不需要受火烙之苦了。 * 到了行宫,康熙小心翼翼地,将昏睡过去的胤礽抱回房中安养。 此刻,康熙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贼人以泄心头之恨!只可惜,放冷箭之人已被当场诛杀,其余下党羽四散而逃。 曹寅和江宁督抚惶恐不安地前来请罪,康熙冷冷注视着二人,当即想砍了二人的脑袋,还是大阿哥胤褆给二人求了情,让他们将功补过。 康熙忧心胤礽的伤势,为了给胤礽积福,他强忍下杀心。 他命曹寅鞭尸刺伤胤礽之人,并将其尸首悬挂于城门口,并道: “给朕查!但凡形迹可疑之人一个也不许放过!如若再出现纰漏,朕诛了你们九族!” 胤礽受伤,除了康熙,最心痛担忧的当属索额图。 他忧心忡忡,跪下门外求康熙让他进去看看太子。康熙不愿让任何人来打扰胤礽,命人把索额图给拖走。 索额图心急如焚,竟是宁愿抗旨也不肯走。 梁九功看不过去,劝道:“有圣上和太医在,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大人还是请回吧。” 索额图老泪纵横:“还请公公再为我通传一次,我只想看看太子,一眼就好。” 梁九功知道太子殿下分外在意索额图,提醒道:“太子殿下受伤,圣上已是神思哀伤,若看到大人涕泪横流,只怕会惊怒。不若待太子殿下醒了您再过来请安,或许圣上就肯让您进去了,您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胤礽受伤,索额图自是方寸大乱,忧心不已,一时失了分寸。现下听了梁九功的话,才稍稍转过思绪来。 皇上最怕太子有什么不好,他这般哭泣,实在晦气。若因此惹恼了皇上,降罪于他,往后太子没了依靠可怎么好。 想通之后,索额图吸吸鼻子,抹抹眼泪,难得客气道:“多谢公公指点。”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天色暗淡,冷风渐起,昏睡中的胤礽发起了高热。 胤褆听说了此事,竟是惦记了一宿,翌日天还未亮就等在外面了。 孙之鼎携另外两位太医为太子医治,直到天色大亮,太子的高热终于退去。 胤褆道:“梁公公,不知太子弟弟怎么样了,汗阿玛是否准许我进去看看?” 梁九功再次进去请示康熙,片刻后出来道:“大阿哥,皇上请您进去。” 胤褆快步进了屋,一眼便看到神情憔悴的康熙坐在床边握着胤礽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胤礽。 康熙守在胤礽身边一夜未睡,只一晚便已是胡子拉碴。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人是他。 胤褆抿了抿唇,规规矩矩请了安,见康熙没有出声阻拦,这才上前去瞧胤礽。 他二人本是冤家,但看到胤礽这般虚弱地躺在床上时,胤褆却莫名的心疼起来。 半晌,他道:“汗阿玛保重龙体要紧,您一夜未睡,不如先去歇息吧,让儿臣来守着太子弟弟。” 康熙一动未动,开口时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朕无事,朕要亲眼看着保成醒来。” 胤褆知道自己劝不动,只得作罢,默默在一旁陪着。 又过去一个时辰,胤礽的眼皮子动了动,康熙立马来了精神,激动地叫着:“保成,保成你醒了?是阿玛,你快睁眼看看阿玛。” 孙之鼎也赶快上前诊脉,片刻后道:“皇上,太子殿下已经脱离了危险,只要好好将养,不出半年便可痊愈。” 竟要半年才能痊愈? 康熙悬着心的只落下一半。 他的保成啊。 胤礽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康熙憔悴又疲倦的脸。他张了张嘴巴,因嗓子干的厉害,一时没能发出声儿来。 康熙再也忍不住,心肝、宝贝地来回叫着,把胤礽原本苍白的脸给臊了个大脸红。 一旁的胤褆看不下去,麻利地端来一杯温水给胤礽润喉。胤礽难得感激地看他一眼,接着低低叫了声“阿玛”。 “哎!朕的乖保成,还有哪里难受,伤口可还疼?” 伤口还未好哪有不疼的道理,但眼下除了养着也无别的办法。 顿了顿,胤礽道:“儿子无事,让阿玛担心了。” 见心肝宝贝儿子如此懂事,把康熙心疼的,简直碎了又碎。 “朕的保成受苦了。”康熙痛恨道:“保成放心,放箭之人已经伏诛,余下反贼朕已命人全力追查,朕不会让你白白受伤,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索额图得知太子醒了,飞也似的跑了过来。怎知太子用了些清粥和滋补的汤药后,又沉沉睡下了。 康熙不许索额图进来打扰太子休息,又把人给赶了回去。 十日之后,盘踞在江宁的“朱三太子”之流被全部肃清,胤礽也逐渐恢复了精神,康熙这才稍解心结。 胤礽卧床休养了半月有余,身子都要躺僵了,在他的再三请求下,康熙询问孙之鼎,终于同意让他下床走走。 康熙和梁九功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胤礽,让胤礽忍俊不禁。 “阿玛不必如此紧张,儿臣已经好多了,走几步不碍事的。” “那也不行,你身子还虚着,若是不小心摔倒怎么办,朕得扶着你才安心。” 康熙担心胤礽吹风受凉,只许他在屋里活动,可才走了两圈儿便又把人给抱回床上躺着。 胤礽 还没溜达够,气的咬牙,直说康熙小题大做。 父子俩正掰扯呢,梁九功上前禀报:“万岁,江宁织造曹玺大人在外求见。” 曹玺,乃是曹寅之父,康熙二年开始便被任命为江宁织造。 这些年,曹氏父子专门为康熙提供江南地区的各种情报,本是深受康熙信任的。 可这次在江宁地界发生行刺之事,令太子受伤,即便曹寅已经将功补过,可康熙仍对曹氏父子感到失望。 康熙不悦道:“他来见朕,所谓何事?” “这……”梁九功知道皇上肯定会生气,有些犹豫。 康熙眉毛一立:“莫要吐吐吞吞,说!” 梁九功连忙道:“万岁,曹大人亲自送来了几个歌姬和舞姬,说是供万岁爷……赏鉴……” “什么?” 康熙眼神霎时凌厉起来,怒喝:“叫那厮给朕滚进来!” 曹玺听闻自己这一举动让圣上发了怒,吓的连滚带爬滚了进来。 康熙见到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曹玺,你好大的胆子,太子伤势未愈,你不好好为太子祈福,竟还敢擅自往朕的身边安排人,当朕是什么无道昏君么?!” “奴才不敢,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是奴才老糊涂了,奴才……奴才……” 胤礽心里清楚,曹玺是见康熙对他和曹寅失了信任,这才想方设法地哄康熙高兴,哪成想马屁没拍成,还彻底把人给惹恼了。 但胤礽也明白,此次之事怨不得曹氏父子,况且眼下康熙看他看的紧,这不许那不许的,他巴不得康熙能暂时离开自己一会儿呢。 想了想,他开口道:“阿玛莫要生气,小心气坏身子。依儿子看,曹大人也是为了阿玛着想,您连日为儿子的事操劳,也该好好放松放松了。不如……您今日便去听听曲儿,赏赏舞……罢?” 胤礽十分真诚地劝着,但看康熙的眉头越皱皱紧,便逐渐没了声音。 康熙哪会猜不出他的小心思,气道:“别以为朕心疼你,就舍不得教训你,再敢胡说,小心朕打你屁股。” 闻言,胤礽“哼”了声,用被子把头一蒙,不吱声了。 不一会儿,曹寅匆匆而来,为自己的阿玛求情。 康熙念在曹玺尽忠多年又年事已高的份上,斥责几句,又命其把那些个歌舞姬领走,便作罢了。 好吧,看来康熙是不会出去了,胤礽默默想。 他幽幽叹了口气,“唉,孤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话音刚落,蒙着脑袋的被子就被一把掀开。胤礽瞪大了眼睛,看到康熙低下头来,二人只差分毫就要鼻尖碰到鼻尖。 “太子在说什么?”康熙拧眉,缓缓问。 第36章 晋江首发 “太子不服?”…… 听到康熙的问话, 胤礽佯装不知:“儿子什么也没说啊。” “哼,偷偷嘀咕便以为朕听不到吗。” 胤礽知道康熙耳力甚佳, 肯定一字不落地都听见了。 他傻笑一声,求饶道:“儿子错了,儿子不过随口一说,阿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见小混球直接承认了,康熙哼道:“太子这是嫌朕碍你的眼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阿玛待儿子这样好,儿子嫌谁也不会嫌阿玛您啊。”胤礽眨眨眼,真挚道。 这讨饶又臭屁的小模样取悦了康熙,康熙哈哈大笑起来,捏捏他的脸:“罢了罢了, 不逗你了, 你好好睡一觉, 朕陪着你。” “儿子不困, 也不想睡。” “那你想如何?” “儿子想……” 见胤礽有些踌躇,康熙道:“想出去是不是?” 胤礽点头:“阿玛圣明。” 康熙猜中了胤礽的心思, 手指点点他的脑袋瓜:“不是朕故意拘着你,而是你的伤口还没有长好, 万一有个磕碰落下病根儿,以后有你受的。” 胤礽想说自己会小心的, 康熙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又道:“好生躺着, 什么时候伤口长好了,什么时候才准你出去玩儿。” 胤礽噘起了嘴。 康熙见状用两指捏了捏,把胤礽捏的直瞪他,才放开道:“气大伤身, 不许同朕生气。” “阿玛惯会欺负儿子,待回了宫,儿子定要告诉乌库妈妈,让乌库妈妈为儿子做主。”胤礽一脸不忿地说。 出宫数月,康熙知道保成是想念老祖宗了。 笑道:“好啊,只要你安生养伤,届时随你怎么告朕的状都行,但现下你只能听朕的,闭上眼,乖乖睡觉。” * 胤礽被康熙“逼迫”,硬生生卧床休养了两个多月,才终于得以自由。 只是他还没有好好地在江宁逛上一逛,銮驾却要回京了。 此次曹寅没能跟着回京。一月前曹寅的阿玛曹玺忽然病逝于金陵,康熙特准曹寅为其阿玛守丧,并让其暂以郎中职协认江宁织造。 没有曹寅在,大阿哥胤褆主动请命接管随扈侍卫,保护康熙和胤礽的安全。康熙觉得这对大阿哥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点头准了。 大阿哥十三岁就领了差事,明珠自是乐不可支,得意地在索额图面前显摆,说大阿哥能干,十分得皇上倚重。 因太子伤势恢复的不错,索额图心情甚佳,便懒得和明珠计较。他心道:太子终究是太子,大阿哥再能干也断然越不过太子去。 此行康熙谒明孝陵不仅得了民心,更是铲除了不少“朱三太子”余孽,震慑不小。一行浩浩荡荡地回宫,一路平安无事。 * 时光荏苒。 康熙二十六年,胤礽十四岁了。 十四岁的太子逐渐退去幼年稚嫩,身姿欣长挺拔,气质清贵,已然长成如玉少年。举手投足间尽显储君威仪与气势,越发得康熙帝喜爱。 夏日里天气炎热,康熙带着太皇太后与一众皇子、嫔妃去了畅春园避暑。 胤礽本以为去畅春园避暑,自个儿能得些清静,没想到那些给他授课的老师也都领旨跟了来。 胤礽失了自由,日日在无逸斋读书,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晨昏定省的作息让他深感疲惫,心中不免郁闷。 何况,那些知识早在前世就学过了,便更觉无趣。 前世康熙同样呵护和溺爱他,在其他事上胤礽或许会耍赖躲懒,但在功课上从来严谨认真,不曾有过丝毫懈怠,自是学的很好。 有前世记忆加持,今世自是不必太过受累,胤礽没将功课的事放在心上,时常在读书时溜号、犯困、打瞌睡。 太子如此行事,大臣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便是康熙问起来,也是三缄其口。 不外乎是近两年康熙愈发重视和在意太子的缘故,因此还给大臣们定下了几条要命的规矩: 给太子授课前,需先跪下行君臣之礼;与太子说话、讲课时也要跪着说;太子背书时同样要跪着听;若太子有疑惑发问时,亦要跪着解答。 故而即便胤礽在课上打瞌睡,他们也得老老实实跪着等太子醒来。 如此规矩,自是将君臣之分遵循个彻底,可也让给太子上课的几位大臣叫苦不迭。 帝师这差事说起来风光,实则不好当啊。 这日,胤礽从瞌睡中醒来,瞧见几位大臣已是满头大汗,面白如纸。 炎炎夏日本就容易体虚,每日跪上几个时辰,多好的身体也给跪坏了,更何况那汤斌年事已高,再如此下去只怕要跪死在这儿。 胤礽早已不似前世那般行事乖张,便大发善心抬手让几位大臣起身并赐坐。 只是赶巧,未等汤斌几人谢恩,就听外面传来梁九功的唱和: “皇上驾到——” 随着唱和声落下,康熙跨步进来了。 胤礽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起身给康熙请安。 康熙一反常态,并未搭理胤礽。 康熙每日都要来无逸斋看望胤礽,面上总是一副关爱、欣慰的模样。今日却是板起脸来,让胤礽一时摸不着头脑。 见康熙似乎心情不佳,胤礽无奈叹了叹,由躬身作揖变成跪地叩头。 再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汤斌几人被康熙赶了出去,无逸斋里只剩下康熙和胤礽。 胤礽心中纳闷儿,不知自个儿到底怎么把人给得罪了 。 从小到大康熙都宠着胤礽,胤礽甚少有跪着的时候,且夏日里穿的单薄,现下跪了一会儿,膝盖已经发出抗议了。 胤礽跪的憋屈,埋头哼了声。 外面蝉鸣不绝于耳,屋里却是落针可闻。一声气鼓鼓的“哼”,足以让康熙听得真切。 康熙眉梢一挑:“怎么,太子不服?竟敢对朕不敬。” 虽是问责,语气里却无多少责备的意思。 但胤礽的性子随了康熙,是个心眼儿小的,抬起头看着康熙道:“自是不服的。儿臣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汗阿玛,让儿臣这样不明不白的跪着,总得给个说法吧。” “朕是你阿玛,你跪朕是天经地义,还要说法?”康熙差点气笑了,走近两步:“何况朕又没让你跪,你自个儿跪的难受了,反倒怪起朕来。” 康熙哪里舍得宝贝儿子一直跪着,本想亲自扶人起身,哪成想胤礽本就因睡不饱而闹心呢,这会儿膝盖也跪疼了,火气便有些压不住。 顶嘴道:“儿子给您作揖您不理,儿子自然要跪。可儿子跪着这么半天,阿玛明知儿子跪的难受还不叫儿子起来,不就是故意磋磨儿子么。” “你!” 近日胤礽脾气见长,康熙知他读书辛苦,已是万分用心地哄儿子高兴,即使外头烈日灼人,也每日过来探望,今日不过没理他便这样顶撞,这个不孝子! 康熙气急,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转身坐到胤礽的椅子上,任由他跪着。 胤礽说完就后悔了,口头上虽撒了气,但跪着的膝盖还疼着呢,说到底吃亏的还是他自己。但见康熙当真不管他了,心里又闹起别扭来,不肯低头认错。 父子二人就这么瞪着对方,看谁先认输投降。 可这事儿终究有个源头,到底康熙为何不理他? 胤礽问了,康熙答了,竟只是因为康熙认为帝师给太子讲课是他们的福分,理应跪着,不仅因为他们是臣子,更是皇家的奴才。 他已明令帝师要跪着讲课,胤礽却动恻隐之心给他们赐座,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么。 胤礽听罢讶然,心道康熙未免太小题大做,只因如此就不高兴了,真真小心眼儿。 “那汤斌到底年岁大了,若跪出病来谁来给儿子上课,为着这么点小事也值当您生气的。” 胤礽说完将头扭到一边,显然康熙给出的理由不足以让他消气。 实则康熙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自己顶着烈日来看儿子,儿子却在关心底下的臣子,心里有些吃味罢了。 “你还有脸说朕,为这么点小事,也值当你同朕耍性子?” 胤礽的倔强康熙已深刻领会了十四年,可谁让他心疼儿子呢,是以终究还是他先认输,开口给胤礽台阶下。 “朕好心来看望你还得哄着你,真是不知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可惜台阶还没搭好,就见胤礽霎时红了眼眶。 这几年来,康熙对胤礽愈发上心,胤礽已经甚少回忆前世的遭遇和不快,现下听见康熙如此说,那些记忆又甚嚣尘上,前尘旧事再度被勾起,胤礽垂下眼,掩住了眼底情绪。 康熙心中一紧,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目光落在胤礽微红的眉眼上,心里顿时软成一团:“多大的人了,朕不过说你两句就哭鼻子,也不嫌丢人。” 康熙的语气里带着心疼和一丝无奈的笑意,上前将胤礽拉起来。 胤礽借势起身,把眼泪胡乱擦了道:“儿子没有哭。” 知道宝贝儿子要面子,康熙只得顺着他道:“好好好,朕的保成没有哭,是朕看差了。” 跪了半晌,胤礽的膝盖有些不适,他委屈巴巴地看康熙:“儿子跪伤了膝盖,只怕近日都不能向阿玛行跪拜大礼了,阿玛可别因此恼了儿子。” 胤礽的身子向来矜贵,康熙一听他说跪伤了膝盖就急了,直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接话道:“臭小子,朕何曾让你行过跪拜大礼。” “诶?”胤礽吓了一跳,连忙搂住康熙的肩膀。 “阿玛这是做什么?儿子还能走呢。” “哼,朕就是要抱着你,免得你这痛那痛的,又要怪朕不心疼你。”半大小子被康熙轻轻松松抱起来,丝毫不显费力。 说罢,抱着人大步流星地往清溪书屋去了。 第37章 晋江首发 “越苦越好” 清溪书屋是康熙在畅春园的住处, 离胤礽的无逸斋很近,不多时就到了。 此刻孙之鼎已经得了传召在殿外等候, 见皇上抱着太子回来了,连忙行礼问安。 “过来给太子看看膝盖上的伤。”康熙道。 孙之鼎依言上前,道了声“请太子恕罪”后挽起了胤礽的裤腿。 胤礽的皮肤又白又嫩,稍微用点力都能留下红印子,跪了那么一会儿,膝盖果然红了一片。 只不过看着慑人,其实没什么大碍,用掌心揉一揉便好了。 但皇上对太子的事向来上心,孙之鼎不敢托大,用了最繁琐复杂的法子给胤礽治“伤”。 膝盖到底如何, 胤礽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见孙之鼎治的如此麻烦, 气恼地将人骂了一通, 挥手把人给赶出去了。 康熙由着他闹,亲自给他揉膝盖, 瞧着他道:“太子的火气愈发大了,改日朕非让孙之鼎给你熬一碗黄莲水来, 好好消一消你的火气。” 胤礽被他这么一说,郁气堵在胸口, 气的脸都红了。 康熙立时住了口, 给他轻抚胸口顺气:“罢了罢了, 朕不说就是了,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胤礽十分不恭地剜了康熙一眼,扭过头不理人了。 他倒不是真生康熙的气,只是在气自己, 自从新年过后他总是心神不宁,似乎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他恼恨自己想不起来,心里的火苗便越烧越旺,继而烧到了康熙身上。 康熙不知胤礽的心事,只得默认倒霉,任由儿子冲自己发火,总不至于让他气出病来。 有康熙耐心哄着,胤礽也逐渐消了气。 静心之后,觉出自己对康熙太过任性妄为了,不免心中懊恼,转身攥住康熙的手指乖乖认错。 康熙偏偏就吃胤礽这套,宝贝儿子一对他低眉顺眼,他就什么都能不计较了。 康熙将人搂在怀里宽慰几句,借着由头把人留在清溪书屋就寝。 胤礽点头应下,直到夜里被康熙抱着睡觉才生出反悔的心思。 “太子现下反悔也来不及了,朕是不会放你回无逸斋的,你便在朕这里乖乖睡下吧。” 胤礽恼怒地咬了一口康熙环在他身前的胳膊,“儿子如今已经十四岁了,若被外人知道儿子还和阿玛同寝而眠,岂非要让人笑掉大牙。” “朕是皇帝,你是太子,纵然如此,天下又有何人敢置喙。”康熙说罢将人搂的更紧,半点没因被咬了一口而不快。 胤礽挣动不开,胡乱踢开了被子:“阿玛快饶了儿子吧,大热天的,您也不怕捂出一身痱子来。” 康熙不愿,反倒将自己胸前带着的玉佩摘下给了胤礽。 “这枚玉佩触手生凉,你带上便不觉热了。” 胤礽:…… 他将玉佩捏在掌心里,勉勉强强解了些燥热。近日他总睡不饱,折腾半天已经困得不行,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康熙察觉到胤礽呼吸平稳,勾唇笑了笑。这臭小子,也就只有在睡着时才乖顺几分。 胤礽没想到在康熙这里睡得还挺舒坦,不用康熙提起,自个儿就吩咐人将自己所用之物都搬来了清溪书屋。 这是打算在这儿常住了,康熙自是乐意的很。 天气愈发热了起来,闷的人头昏脑涨,未免阿哥们中了暑气,康熙大手一挥给几个儿子放了假,省了每日的请安和功课。 其他阿哥放假可以做自己的事,偏偏胤礽被康熙拘在身边看折子,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夜里就寝前和康熙闹了一通,说要去和老祖宗告状,康熙以老祖宗身子不适为由不许他去胡闹,胤礽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倒也歇了告状的念头。 隔 日,趁着康熙正在和大臣们议政的工夫,胤礽去了八阿哥胤禩处,没想到四阿哥胤禛也在。 胤禩今年五岁,也快到了上书房的年纪,每日见哥哥们上课,他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胤禛教的。 胤礽来的时候,胤禩正拿着笔一板一眼地描着大字儿,胤禛立在他身旁陪着,偶尔指点一下如何运笔,那场景—— “啧啧啧。”前世恨不得要对方命的死对头,今世倒相亲相爱了起来。 胤礽见了有趣,忍不住发笑,胤禩听见动静,手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好不容易写的一张字帖算是废了。 一大一小两兄弟给胤礽请安,胤礽道:“四弟也在啊。” 年岁越长,胤禛的气质越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连康熙都说他年少老成,一点没趣儿。 但这些年胤礽待几个弟弟好,他们自然和胤礽亲厚,在胤礽面前,胤禛尚能扯着唇角笑一笑。 “二哥,我来看看八弟,正好教他习字。”胤禛道。 前世老八的字写的不算好,为此还被康熙训斥过,今世有胤禛的教导总归会好些吧。 胤礽如此想着,走近去看,嘴角不觉抽了抽。 胤禩的字简直无甚进益,也不知这要求严格的老四是怎么教的,他实在忍不住自己写了几个字,让老八临摹着写。 康熙议政结束后问起胤礽,梁九功向康熙禀告说太子正在教八阿哥习字,康熙一听来了兴致,吩咐梁九功研磨,行云流水写了几个大字让人送过去。 “虽是放假,功课也不能落下,就说是朕布置的功课,让阿哥们各交二十张大字上来。” 顿了顿,想到胤礽出去也不知和他说一声,又道:“太子交三十张,今日写不完,晚膳就不许他喝荔枝酒。” 梁九功:“嗻,奴才这就去。” 外头进贡的荔枝酒是胤礽近日最爱,用膳时总要喝上两杯,否则连饭都吃不下,康熙竟然拿荔枝酒“威胁”他。 胤礽看着康熙亲手写的大字,气不打一处来,冷森森地瞧着梁九功:“阿玛当真是如此说的?” 大热天儿的,梁九功被胤礽看的直冒冷汗,躬身说“是”。 胤礽气急,一把扯过那几张宣纸,不仅捏了个皱皱巴巴,还扯坏了一角。可把胤禛和胤禩给惊着了,个个脸色泛白。 胤礽不以为意,却听到一声惊怒。 “你疯了不成!” 敢这般和胤礽说话的,自然是大阿哥胤褆,他几步迈进来拧着眉道:“你有几个胆子,竟敢损毁汗阿玛给我们布置的功课?那可是汗阿玛亲笔!你怎么能……” “孤怎么不能?”胤礽当着众人的面,把康熙写的大字揉成一团儿,拿在手里晃了晃,又掷了出去。 “孤不仅把他毁了还把它扔了,你待如何?” 说罢眉梢一挑,冷眼看着胤褆:“孤倒要问问你,你有几个胆子敢和孤如此说话,以下犯上,这罪名可不小啊。” “我……” 胤褆适才一时情急说话失了分寸,这会儿见胤礽拿储君的身份压他,又有些下不来台,登时僵在原地。 见气氛如此凝重,梁九功心里直打突,连忙打个千儿回去向康熙禀告。 胤禛面上看不出什么,胤禩却快要吓哭了,他小跑过去把那团纸捡回来,仔仔细细铺平,接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胤礽。 “太子哥哥不要生大哥的气了,损毁汗阿玛御赐真的会被罚的。”他垂下头,声音又低了几分:“借太子哥哥的光,这还是我第一次能得汗阿玛指点。” 说着说着,泪珠子啪嗒掉了下来。 胤禩出身低微不得康熙喜爱,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被康熙关注过,更别说亲自给他布置功课了,自然比不得太子从小就得康熙亲自教导,这难得的机会,他珍惜的不得了。 胤礽本是和康熙置气,又赶上胤褆来找茬儿,没能压住火气,没想到把老八给弄哭了。 他懒得搭理胤褆,转身去哄胤禩:“好了好了,瞧你委屈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么点小事也值当你哭一鼻子的?” 胤禩抽抽搭搭地看着胤礽,胤礽弹他脑瓜崩:“没出息,阿玛的字孤那里要多少有多少,你若实在喜欢,明儿都给你拿过来。” 一旁的胤禛给胤禩擦眼泪,闻言提醒道:“二哥,汗阿玛御笔不可随意送人,此事还需请示汗阿玛为好。” 胤礽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了。 被晾在一旁的胤褆缓过神来,见胤礽如此肆意妄为气的肝疼,沉声道:“方才是我言语冲撞,还请太子恕罪。但我有一句话不吐不快,汗阿玛待你之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莫要伤了汗阿玛的心才好。” 胤礽呵了声:“孤与阿玛之间,无需你操心,更无需你来说教。” “你!”胤褆在心里恨恨骂了句“不知好歹”,一甩袖子带着老四和老八写字去了。 姗姗来迟的三阿哥胤祉见状,规规矩矩给胤礽请了安,小声道:“二哥,大哥又犯什么事惹你不痛快啦?” “大人的事小孩子瞎打听什么,写你的字去,孤还有事先走一步。”胤礽说完不给胤祉反应的机会,便大步离开了。 梁九功一溜烟跑回去,气儿还没喘匀就听康熙问:“你将朕的话带到后,太子可有说些什么?” “哎呦万岁爷啊,太子殿生了大气啦!”梁九功擦擦额头上的汗,把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康熙仿佛意料之中似的,听完并未怪罪胤礽的不敬,反而笑了。 “兔崽子,这是嫌朕不疼他了。” 康熙说着,起身走到门口,远远看见他的太子正气冲冲的往回走呢,转而吩咐梁九功道:“你着人跟孙之鼎要一碗黄莲水来,越苦越好。” 小兔崽子整日火气大得很又无处发泄,若按老祖宗的意思,早该给他安排几个通房丫头伺候着,可康熙私心里不想胤礽这么早经事,思来想去,也只好用这个法子给他的宝贝儿子败败火了。 梁九功嘱咐了一个小太监前去,小太监正巧和胤礽走了个对头碰。 胤礽把人叫住道:“干什么去?” 小太监忙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奴才正要去寻孙太医要碗黄莲水来。” “黄莲水?是皇上的意思?” “是。” 胤礽忽地笑了:“是吗,只一碗哪儿够啊,要两碗!”他说:“越苦越好。” 第38章 晋江首发 真是活见鬼了! 两碗颜色深到发黑的黄连水很快被盛上来了, 胤礽捏着鼻子凑近瞧了瞧,抬眼觑着康熙的神色, 嫌弃道:“恐怕这世间再没有比这玩意儿更难以下咽的了。” “你还没有喝,怎就知道难以下咽。”康熙道。 “儿子又不傻,这玩意儿能把人苦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康熙被他的形容给逗笑了,没什么威严地“哼”声道:“你是不傻,还知道替朕要一碗来。” “嘿嘿。”胤礽跑到康熙身边呲牙一笑:“天气暑热,阿玛您又整日的劳心劳神,难免上火,儿子这不是想孝敬孝敬您么。” “哦?太子的孝心就是给朕喝这苦兮兮的东西?” “您还知道这东西苦啊,那您还给儿子喝。” “朕是为你好。”康熙见他不服,说:“朕还能害你不成。” “您自然不会害儿子, 儿子也不会害您啊, 既然如此, 阿玛也喝了吧。”胤礽说着, 端起一碗举到康熙嘴边,笑吟吟道:“儿子伺候阿玛喝下。” 康熙拧眉, 把碗推到一边。 “诶?阿玛您不会不敢喝吧?”胤礽故作惊讶道:“若是连您都喝不 下,那儿子就更是不行了。” 十四五岁的少年神情狡黠地看着他, 话里话外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思,让康熙哭笑不得。 “并非是朕不敢喝。”康熙道:“那东西有清热燥湿, 泻火解毒之效, 朕又不像你, 整日的心浮气躁,欲|火难消,自然无需喝那东西。你自个儿乖乖喝了,喝了朕就免了你损毁御笔之罪, 如何啊?” 什、什么欲|火难消,阿玛在胡说些什么呢! 胤礽被这四个字臊了个大脸红,前世他已年过半百,今世又活了十来岁,早就不想那档子事儿了,这突然间被康熙如此直白的说出口,胤礽别扭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儿子才没有心浮气躁,更没有欲……总之儿子心烦也好生气也罢,都和那事儿没关系!”胤礽咬牙切齿地说。 康熙一脸‘朕不信’地表情看着他,把胤礽看的火冒三丈,怒喊一声“不信拉倒!”转身摔门就走。 康熙顿了顿,忽然偏过身子对梁九功道:“你瞧瞧,火气这么大还不承认,太子这嘴硬的毛病也不知是随谁了。” 梁九功:“……” 那自然是随万岁爷您了。 快晚膳的时候胤礽也没再回来,康熙问:“太子还气着呢?” 梁九功回道:“是,方才太子已命人将东西都搬回无逸斋去了,还留话说……” “说什么?” “太子说再也不和皇上您……一起睡了。” 康熙:“……” 那怎么行! “去,拿上两坛荔枝酒,今日朕在太子的无逸斋用膳。” 正所谓山不就我我便就山,他不仅要在无逸斋用晚膳,若保成不跟他回来,他今夜就宿在无逸斋又何妨。 康熙吩咐完抬步就走,梁九功连忙跟上。 无逸斋。 胤礽把自己关在房里大睡特睡,迷蒙中似乎听到了康熙的声音,思绪一下子被带去很远,竟梦起前世的事来。 康熙见叫他不起,便坐在床边看着,不一会儿睡梦中的宝贝儿子就蹙起了眉,嘴里含含糊糊念叨着什么,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康熙知道他定是梦魇了,轻轻把人拍了拍:“保成,保成醒醒。” 叫了好一会儿,胤礽才终于喘着粗气醒来,看见康熙在身边更是吓得一激灵,“啊”一声道:“真是活见鬼了。” 康熙一听脸都黑了,“太子真是好样的,一觉醒来连朕都不认识了?” 胤礽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瞬间清醒过来,十分利落地翻身跪在软榻上:“阿玛您怎地来了。” 见康熙不说话,顿了顿又道:“儿子一时没能醒过神来,冲撞了阿玛,还请阿玛恕罪。” “哼。”康熙问:“做恶梦了?” 前世的种种自然如同恶梦一般,胤礽点点头:“嗯。” 康熙:“朕在你身边时你便很少做恶梦,也罢,朕便将就一下,今晚就宿在你这里了。” 胤礽:“啊?” 不是,谁问你了? 第39章 第39章 晋江首发 胤礽本想开口拒绝, 但念在康熙带来了两坛好酒的份上,将话给咽了回去。 两杯酒下肚, 白日里的小别扭已经被胤礽抛在了脑后。父子俩其乐融融地推杯换盏,胤礽的酒量自是不及康熙,不过半个时辰已有醉意。 康熙不许他再喝,命宫人去准备醒酒汤。 胤礽扒拉着康熙的肩膀,满口酒气地对着康熙道:“不、不要醒酒汤,否则这酒喝来还有什么趣儿?” 康熙把他的脑袋瓜转到一边去道:“不喝醒酒汤,明日醒来头疼别来找朕哭。” “我才不哭。”胤礽打了个酒嗝,又把头转了回来,似乎醉意更甚了。 康熙本想把人抱到软榻上躺着,却听胤礽一声声唤着“阿玛, 汗阿玛……”便没舍得放手。 胤礽唤一声, 他便应一声“朕在这里。” 唤着唤着, 胤礽渐渐垂下了头, 口中喃喃:“您为何……要废了儿臣……” “什么?” 康熙没能听清,将头凑近了些许, “保成在说什么,可是觉得难受了?” 胤礽的眼睛泛着红, “难受,好难受。”许是受了恶梦的影响, 胤礽的脑海里总会回想起前世康熙废黜他时的场景。 “阿玛为何, 不喜欢保成了。” “胡说, 朕何时说过不喜欢你了?你是朕的太子,是朕最喜欢的孩子。”这次康熙听清了,把人往怀里搂了搂道。 “不,我不是……” 说罢胤礽忽然抬起头, 醉眼猩红地盯着康熙瞧,下一刻手掌便不安分地在康熙的脸上乱摸一通。 “胡、胡子呢?阿玛的山羊胡怎么不见了?” 康熙:“……” 康熙正值壮年,哪来的什么山羊胡。他见胤礽醉了,只当他是耍酒疯,耐着心问道:“保成想看朕留山羊胡?” 胤礽的脑袋晕乎乎的,看康熙都出现重影儿了,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再看康熙时忽就咧嘴笑了。 “阿玛,你怎么会在这儿?” 康熙深吸一口气,有些后悔让胤礽喝酒了。 哼道:“有个臭小子和朕闹别扭,朕特地来看他,他竟给朕耍起酒疯来了。你说,他该不该罚。” “罚!该罚!” 胤礽重重点头,伸出一根手指胡乱指着道:“谁人敢冲撞汗阿玛,儿臣定不轻饶,必要对其处以极刑!” “哦?”康熙听乐了,有意逗他道:“那保成说说,该处他何种极刑啊?” “就处他……”胤礽张了张嘴,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忽然酒气上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康熙见状直呼不妙,不等反应,胤礽“哇”地一下——吐了康熙满身。 “梁九功!给朕滚进来!”下一瞬,康熙咬牙切齿地怒吼声猛然响起。 胤礽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第40章 第 40 章 晋江首发 胤礽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虽是一夜宿醉, 头脑却很清明,并无昏沉疼痛之感, 想来是康熙给他喂过了醒酒汤。 只是……他只能记起自己喝醉了,且在醉酒后在康熙的脸上胡乱摸了几把,其余的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何玉柱,昨儿孤醉酒后可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胤礽起身饮了一杯茶问。 “爷,奴才不知。”何玉柱躬身道:“昨夜您有了醉意后,皇上便不许人伺候,将奴才们都打发了出去。” “哦?”胤礽仔仔细细回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连梁九功都被赶出去了。想来康熙是怕他酒后失德,为了护住他的颜面,这才不许奴才们近身伺候。 “不过……”何玉柱有些欲言又止。 “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想到什么就说。” “是。”何玉柱上前一步, 小声道:“爷, 昨儿奴才和梁总管一起守在外头, 不多久就听到皇上召了梁总管进去,皇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是生气。” 胤礽拧了拧眉, 听何玉柱继续道:“奴才听到梁总管进去后惊呼了一声,随即便让奴才取来皇上与您的常服, 待奴才取回来时皇上已经抱着您沐浴去了,事后奴才听说……当时皇上的身上似乎沾了些秽物。” 胤礽:“……秽物?” 胤礽听罢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他醉酒后吐在康熙身上了吧? 若真是这样, 可就太太太丢人了, 况且他都已经这么大了,康熙竟还亲自给他洗澡。 胤礽越想越觉得难堪,连耳根子都红了,心想以后酒这种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想了想, 胤礽又问:“那阿玛是何时回去的?” 何玉柱:“卯时一刻。皇上临走前特地嘱咐奴才们不许吵了您睡觉,若是您醒了觉得头疼要立刻禀报皇上,并让人传孙太医过来。” “这样啊。”看来昨夜康熙果然宿在他这里了,去上朝前还不忘叮嘱,想来并未因他酒后失仪而生气。 但自己总归是丢人了。 胤礽 默了默,心想左右这两日天热康熙免了请安,今日还是待在无逸斋,别露面了。 康熙和众大臣们议完朝政,起身伸了个懒腰。 问道:“保成还没醒吗?” 梁九功道:“回皇上的话,适才无逸斋来人回禀,说太子殿下已经醒了,刚用了一碗清粥。” 康熙拧眉:“怎地只用了清粥?” 梁九功:“回禀的小太监说太子不耐暑热,没什么胃口,且昨日喝了酒,用些清粥胃里舒坦。” 康熙见不着人,心里总是惦念着,一听这话更是坐不住了,起身便往无逸斋去。 胤礽本以为至少今日可以不用再见到康熙,没成想那人不嫌热,顶着大日头就来了。 胤礽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问安后道:“外面日头那么大,阿玛您怎么过来了。” “朕听说你只用了一碗清粥,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康熙把人拉到自己跟前,仔细瞧了瞧他的面色,见他面色红润并无不妥,笑道:“现下看来倒是朕多虑了。” 胤礽闻言心中一暖,温声道:“天气暑热,儿子实在吃不下那些山珍海味,不如用些清淡之物,反倒舒坦。倒是劳阿玛担心了。” 说罢顿了顿,又觑着康熙的神色道:“阿玛,昨日的事……都是儿子不好,在阿玛面前失仪了,您不怪罪儿子吧?” “哼,你还有脸提。” 康熙方才还笑着,一听这话瞬间板起脸来,训斥道:“酒量不佳倒是贪杯,把自己喝的五迷三道,若非有朕在,你这个皇太子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呃,有那么严重啊?”他的酒品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不过也是,自己都吐到康熙身上去了,再差也不过如此了吧。 康熙本想借着由头好好跟胤礽说道一番,但见胤礽有些难为情,心下又不忍了。 续道:“酒大伤身,往后若朕不在你身边,不可再喝那么多酒,记住了吗?” “记住了,儿子再也不贪杯了。”胤礽乖乖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还不都怪你带来的那两坛子酒。 “那阿玛您不生气了吧?”胤礽道。 “废话。”康熙道:“朕若是生你的气,还会顶着烈日过来看你吗。” “嘿嘿,阿玛没生气就好。” 父子两又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儿话,确认胤礽没事,康熙才放心回去- 八月底,圣驾从畅春园回到了宫里。 眼看着秋天快来了,太皇太后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了。看着太皇太后虚弱的模样,胤礽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事,也明白了让自己时常心悸烦闷的是什么。 前世,太皇太后薨于康熙二十六年的冬天,如今想来……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胤礽只恨自己为何没能早点想起来,若是提早防范,说不定太皇太后现在还健健康康的。 “乌库妈妈,孙儿来给您请安了。” 胤礽重重磕了个响头,把太皇太后心疼坏了,“你这孩子,在哀家跟前无需行此大礼,快起来让乌库妈妈好好看看。” 太皇太后强打起精神坐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胤礽瞧:“好孩子,几日不见怎地瘦了这么多,可是你阿玛给你委屈受了?” 胤礽心里本就难过,一听这话更加心痛难忍,一时没能忍住竟是哭了出来。 “乌库妈妈,保成好想您……”保成对不住您! “不哭不哭,保成不哭,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说罢不等胤礽回话,又吩咐苏麻喇姑:“去请皇上过来一趟。” 胤礽伏在太皇太后的膝上抽抽搭搭。 …… 倒也不关阿玛的事。魔/蝎/小/说/m/o/x/i/e/x/s/.c/o/m 40-44 第41章 第 41 章 晋江首发 康熙这几日也在为太皇太后的病情发愁, 又整日操劳国事,也眼见地瘦了不少。 太皇太后见状舍不得再说什么, 只叮嘱康熙,让他好好待胤礽,不能伤了那孩子的心。 太皇太后到这时还在惦记胤礽,胤礽听罢心痛难当,跪地痛哭不止。 天渐渐冷了下来,转眼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每年初雪,康熙都会设宴款待朝中大臣与亲王,但如今太皇太后病危,康熙心情不佳,便没人敢提及此事。 太皇太好的身体每况日下, 吃不了多少东西, 每日只能用参汤吊着, 已经是油尽灯枯, 卧床不起了。 康熙心中不安,干脆和胤礽一起搬去了慈宁宫, 衣不解带地在太皇太后身边尽孝。 后宫嫔妃和众皇子也日日地前来请安,只是太皇太后清醒的时候少, 醒来也只念叨皇帝和太子二人。 未免众人扰了太皇太后的清净,康熙下旨只让他们在殿外磕头请安, 不许进来打扰, 唯有胤礽出入自由。 只是胤礽总恨自己为何没有早日想起这么重要的事, 他心中对太皇太后愧疚难安,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连日来没有休息好,眼里已经布满血丝。 胤礽越发憔悴更加让康熙难受和忧心。 他强硬地压着胤礽去休息, 可胤礽说什么也不去。 “儿子没事,倒是阿玛要保重龙体,该去好好的睡一觉。” “朕无碍。”康熙疲惫地揉揉眉心,温声哄道:“你本就身子不好,现下老祖宗的病情不见好转,你若再病倒了,那朕……” “阿玛。”胤礽打断他道:“儿子已经问过太医,如今乌库妈妈这情形……随时都有可能去了,儿子无论如何也要陪在乌库妈妈身边,一步也不能离开。” 康熙闻言揪心不已,把胤礽搂在怀里抱着。 “好孩子,老祖宗没有白疼你。” 两日后,太皇太后终于从昏睡中醒来,眼神清亮,精神出奇的好,甚至不需要搀扶也能自己坐起身了。 “乌库妈妈您终于醒了!”胤礽喜极而泣,大声喊道:“阿玛快来,乌库妈妈醒了!” 可话音刚落,他突然意识到这怕是太皇太后的回光返照,顿时什么喜悦都没了,只剩下凄楚。 康熙也明白,太皇太后大限已至,太医院再如何尽力也是无力回天了。 “皇帝。”见康熙匆匆从外间进来,太皇太后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皇玛麽……孙儿来了。” 他的皇玛麽历经三朝,培养出两代帝王,如今已经是七十五岁高龄,说起来,也算是一种福气了。 康熙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却快要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胤礽经历了两世,本应看淡生死,但也正因经历过,才越发痛恨自己没能改变这一切的发生。 可人各有命,生死祸福谁又说得准呢? 第42章 亲殇 …… “玄烨, 保成,来……” 太皇太后握住康熙和胤礽的手, 眼眸温柔又慈祥,坦然笑着道:“哀家活了七十七年,历经三朝,除了福临……这辈子也算了无遗憾了,现在唯一的牵挂便是你们父子二人。” “乌库妈妈。”胤礽几度落泪,一听这话更加难过。 “好孩子,莫哭。哀家本以为能亲眼看到你大婚,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他摸摸胤礽的脸,又拉拉康熙的手,叮嘱道:“玄烨, 保成自小养在你身边, 是哀家看着长大的, 哀家知道你对保成寄予厚望, 保成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善待他。你阿玛他……你该知道, 孩儿失了阿玛的心有多苦,你与保成, 万万不可走到父子离心的那一步。” 胤礽听着,心中悲痛不已。 前世之事已叫他锥心刺骨, 如今太皇太后不知是否心有所感, 弥留之际的叮嘱字字句句都在为他着想。 他伏在太皇太后膝头, 眼泪决堤一般簌簌落下。 康熙的泪水也盈了满脸,向太皇太后保证:“皇玛嬷放心,孙儿定当谨记您的教诲,必定会好好待保成, 不与他君臣有别,父子离心。” “乌库妈妈……”胤礽低声呜咽,凄然唤着。 “保成,你要记住,今后……乌库妈妈 不在了,便只有你阿玛是你最亲近的人了,你要孝敬你阿玛,不要意气用事。你们都要好好的,千万千万……记住哀家的话。” “保成记下了,保成都记下了。” 苏麻喇姑如今也七十几岁高龄了,始终守在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又拉起苏麻喇姑手说:“你伺候了哀家一辈子,临了了,还叫你伤心难过,是哀家的不是。” “主子,奴婢甘愿陪着您,奴婢舍不得您啊!” 太皇太后又徐徐说了许多,越发没了精神,康熙心下哀恸,竟是差点跪不住。 “哀家活到了这把年纪,你们该高兴才是,都不许哭了。”说罢闭了闭眼。 儿孙自有儿孙福,该交代的她都交代了,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她轻声道:“哀家乏了,你们都不必守着,退下吧。” 当夜子时,太皇太后薨于慈宁宫。 康熙跪在太皇太后的神位前,连着三日不吃不喝,众人忧心不已,可任凭谁劝,康熙都不听。 康熙如何,胤礽便陪着如何。 这个冬天,宫里到处是哀色,哭声连日不绝,临近过年,宫里面一丝喜色也无。 各宫嫔妃阿哥们,也都日日守在太皇太后的神位前,他们知道皇上最重孝道,便是装也要装下去。 但胤礽和康熙一样,对太皇太后的薨逝痛苦到无法自持。 他总觉得自己对太皇太后有愧,伤心难过又加心力交瘁,守灵的第四日,终是病倒了。 康熙眼见着胤礽晕倒在自己眼前,险些支撑不住。 他怕极了,怕胤礽也这么去了,冲过去牢牢抱着人一刻也不敢放手。 胤礽昏睡了整整两日,醒来看到满脸憔悴的康熙,眼泪又开始决堤。 “阿玛……” “保成!” 康熙激动地一把将人搂紧怀里:“保成你终于醒了,朕还以为……你不要离开朕,不要……” “阿玛。”胤礽的身子骨实在虚弱,被他抱的喘不过气,艰难道:“阿玛不要怕,儿子没事了,儿子不会离开阿玛的,永远不会。” 康熙抱的越发紧了,几乎要把胤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保成,朕已经没有了皇玛嬷,不能再失去你。你是朕唯一的支撑,是朕唯一的牵绊,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康熙几乎魔怔一般不停说着,胤礽轻抚他的脊背,只觉得他的阿玛瘦了好多,顿时心疼的快要不能呼吸。 “阿玛也是儿子唯一的支撑和牵绊了,您要保重好龙体,不要过分伤心。” 前有太皇太后薨逝,后有皇太子病倒。 康熙连日来滴米未进,脸色已是苍白的可怕,眼中布满红丝,身体也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晕倒。 胤礽见状担忧不已:“您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乌库妈妈泉下有知如何能安心?” 康熙的嗓音干哑的不像话:“朕吃不下,朕一想到老祖宗去了,你也昏睡不醒的躺在这里,朕……” “阿玛,儿子不忍心见您这样,乌库妈妈也不会忍心。”胤礽勉强起身,强拉着人去吃东西。 康熙吃不下,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胤礽,生怕一转眼胤礽就不见了。 胤礽无法,只能以自身威胁道:“好,阿玛想怎样,大不了儿子陪您一起。您不吃,儿子也不吃,您怎么做,儿子就怎么做。” 康熙担忧胤礽的身子,这才答应用点清粥。 父子俩相互喂着对方,眼泪啪嗒啪嗒往粥碗里掉,吃完又抱在一起感受对方的体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对方都还好好的活着。 胤礽病还未好,却坚持要为太皇太后守灵,康熙不准,强制他去休息。 胤礽昏睡期间至少有参汤和药物补身子,可康熙却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守在太皇太后的神位前和他的床前,如此几天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受不了的。 康熙神色颓然,脸颊消瘦,看上去比胤礽病的重多了。 胤礽不敢托大,为了让康熙好好睡一觉,借口道:“儿子不想离开阿玛,儿子一个人睡不着,您陪陪儿子好不好?” 康熙也舍不得离开他,又怕他不肯睡,说道:“好,朕哄你睡,朕陪着你。” 父子俩躺在软榻上,胤礽趴在康熙怀里,轻声道:“阿玛的眼睛都熬红了,您闭一闭眼睛养养神,晚上才好为乌库妈妈守夜啊。” 康熙听了他的话,闭上眼,胤礽像从前康熙哄他睡觉那般,拿手轻轻拍着。不一会儿,康熙便沉沉睡去了。 胤礽缓缓起身:“阿玛好好睡吧。”说罢悄声出去给太皇太后守灵。 入了夜,越发寒冷。 康熙从梦中惊醒,不见胤礽,发了疯般跑出去。 “保成,保成……” 梁九功在后面拎着他的靴子,“皇上,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要当心身子啊!” 胤礽听见动静赶过来,见康熙光着脚,瞬间又生气又心疼。 “汗阿玛!您出来怎么能连鞋袜都不穿呢?!” “保成!”康熙顾不得脚冷,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别离开朕,保成,不要离开朕。” “好好好,儿子不离开,儿子陪您回去。” 胤礽知道康熙心神不稳,不忍再说什么,亲自给他穿了鞋袜,忙带着人回屋里。 康熙这样,他实在不放心,外面又不能没人守着。 便吩咐梁九功道:“为太皇太后守灵的事暂且让几位阿哥轮流顶上,也让他们多尽尽孝心,再让孙之鼎开副安神药和补身子的药来,给皇上喝下。” 梁九功终于有了主心骨,忍不住抹眼泪:“嗻,奴才这就去办。” 康熙被胤礽细心照料,刚缓过点精神来,便有王公大臣们联名上奏,请求皇上莫要违背祖制,最晚在腊月二十九的晚上一定要将太皇太后的梓宫移出宫外,否则停灵逾年,是为不吉。 康熙一字不听,怒道:“如有所忌,朕躬当之!” 太皇太后的梓宫,终是停放在宫里过了年。 *** 年后,待法事完毕,康熙再舍不得太皇太后也要忍痛将其的梓宫移出宫外,葬入皇陵。 康熙的心绪似乎慢慢平复了下来,可他回到乾清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梁九功拿一把剪刀来。 胤礽心中一跳,忆起前世,康熙也是这般面色平静的吩咐,然后用剪刀剪去了自己的辫子。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便也没打算开口。 康熙却道:“保成,你来替朕割辩。” 胤礽连忙跪地:“汗阿玛,这有违祖制,于理不合,儿臣不敢。” 康熙将人扶起,将剪刀递给他:“别怕,朕不会怪你。朕无法再为皇玛嬷做什么,唯有割辩才能以表孝心。” 胤礽无法,只能替他行此事。 只听“咔嚓”一声,原本垂到腰际辫子应声落地,只余一半散落在康熙身后。 胤礽捡起那半截鞭子,有些想哭。他将鞭子收好,又替康熙将散落的头发编好,从身后搂住了康熙。 “阿玛,您还有儿子。” 康熙握住他的手,心里念了几声“保成”,开口道:“放心,朕会振作起来的。” 因太皇太后一事,康熙许久没有心思处理朝事,皆交由朝廷大臣主理。 出了正月,康熙恢复了往日精神。 直隶巡抚于成龙在这时上了一道秘奏,称朝廷的官都被明相和余国柱卖完了。 康熙细细查问,才惊觉明珠在暗中,将朝中支持太子的人都调到了外地。 康熙怒不可遏,纳兰明珠胆大包天,竟然企图架空太子,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其心可诛! 他问高士奇:“既然这事有不少人知晓,为何一直无人弹劾纳兰明珠。” 高士奇直言:“皇上,大臣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明相权倾朝野,连索相都要避让三分,何况其他官员。毕竟……谁都怕死啊!” 这话实在诛心,康熙听罢焉能不怒。 他的确宠信明珠,为的是制衡索额图,却不想自己的宠信会令其猖狂至此。 左右朝廷用人不说,还敢妄动太子根基,纳兰明珠实在是留不得了! 胤礽早知此事,可他并未像 康熙一般恼怒,甚至并未在意,任其发展。因为他知道朝中自会有人上书弹劾。 明珠这般,无异于自断后路。 果然,没过多久。 新调回京的左都御史郭琇上奏,弹劾纳兰明珠肆意卖官、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罗列了整整十一条罪状。 有了这些罪状,康熙便能名正言顺的处置明珠,他不再容忍,即刻下旨抓捕明珠及其党羽,打入大牢。 大阿哥胤禔闻听此事,险些惊的厥过去。 他连忙跑到乾清宫想请求康熙从轻发落,康熙不见他,他便一直跪在西暖阁外。 晌午十分,胤礽从东暖阁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 “大哥这是何必,大冷天的跪在这里是会生病的。” 胤禔眼角泛红:“我要见汗阿玛,太子殿下也要拦吗?” 胤礽嗤了声:“孤不拦你,可纳兰明珠如此费心,都是为了谁呢?他恨不得立刻拉孤下马,扶你上位。呵,我的好大哥,你当真一点也不知情么。” 胤禔浑身一震:“我……” 胤礽却是不再理他,转身入了西暖阁。 第43章 第 43 章 …… 康熙二十七年, 夏。 野心勃勃的噶尔丹勾结沙俄,率领三万精骑袭击了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部。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土谢图汗仓促应战,终究不敌噶尔丹,吃了败仗。 其后,噶尔丹又率叛军乘势击溃车臣汗和扎萨克图汗两部,并大肆抢掠土谢图汗和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营帐。 喀尔喀蒙古诸部遭受重大损失,举部内迁。 蒙古诸王请求大清给予帮助,康熙早就想找机会稳定边疆,但安内必先攘外,需得先解决沙俄这个大麻烦。 *** 索额图从乾清宫出来,步伐急促地朝着太子的毓庆宫去了。 此时胤礽正俯首在案前写字, 何玉柱来报说索相来了, 胤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叔姥爷, 你怎么得空过来了?”胤礽问。 索额图望着太子,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 缓缓开口道:“殿下,明日奴才便要启程前往沙俄谈判, 此去不知前路如何,亦不知归期几何, 奴才心中实在放心不下殿下, 特来见您一面, 向您辞行。” 说罢跪了下去。 胤礽虽然知道索额图此行定会平安归来,但想到接下来数月不能相见,心有亦有不舍。 他眼眶微红,连忙扶住索额图:“此去沙俄路途遥远, 叔姥爷务必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索额图重重点头,不放心道:“殿下也要多加保重啊,虽然明珠已倒,但难保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奴才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您千万要小心提防。” 索额图说的不错,明珠的确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可即便汗阿玛重新启用明珠,对明珠的信任也将大不如前。 “你放心,孤心中有数。”胤礽道:“你此去谈判,关乎国家荣辱,责任重大,一切还需谨慎行事。” 索额图挺直腰杆,坚定道:“殿下放心,奴才定当不辱使命,为我大清争取最大的利益。” “好。” 索额图凝视着太子,目光中饱含深情,实在没忍住,一把将太子拥入怀中。 “殿下啊,奴才舍不得您啊……”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胤礽哭笑不得,安抚似的拍拍他:“叔姥爷快别哭了,否则明日百官送行,你还怎么见人啊。” 索额图又哭了一会,道:“奴才不在,您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去做,他俩自会为殿下办妥。” “知道了。孤能有什么事啊,再如何还有汗阿玛在呢,你就放心吧。” 索额图又徐徐说了许多,实在不能再久留了,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毓庆宫,没忍住又哭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的胤礽莫名心酸,不禁想起前世,索额图也是一心一意为他,最后却落得个活活饿死的下场。 胤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此生,孤定会护你周全。 “叔姥爷,保重。” *** 索额图前脚刚走,康熙后脚就来了。 胤礽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康熙瞅着他道:“舍不得你叔姥爷?” 胤礽“昂”了声,问:“阿玛怎么忽然过来了。” “怎么,太子爷不欢迎朕?”康熙捏了胤礽一把,续道:“朕听说索额图抱着你哭了一通,你这衣裳……” 胤礽低头瞧了瞧,前襟被索额图的眼泪打湿了一片,贴在身上有些难受。 “阿玛您先坐着,儿子先去里面换身衣裳。” 待胤礽换好衣裳出来时,就见康熙坐在椅上朝他招手。 “过来朕身边。” 胤礽走过去,笑道:“不知阿玛有何吩咐。” 康熙一把将人扯进自己怀里道:“只有朕能抱你。” 胤礽了然:“原来阿玛是吃叔姥爷的醋了。” 康熙大大方方承认:“没错。” 胤礽啧了啧,暗道康熙小心眼。 为着这点小事,康熙一下午心里都不大痛快,晚上胤礽陪他用了晚膳,又答应在乾清宫宿一晚,这才把人哄好。 *** 索额图带领使团与沙俄僵持数月,通过多次交涉和谈判,终于在康熙二十八年的七月就中俄东段边界事宜达成共识,签订了《中俄尼布楚条约》。 康熙二十九年六月。 噶尔丹率兵两万,再次进犯喀尔喀,甚至一度逼近京城。 康熙怒极,动了亲征的念头。 为此朝臣们吵个没完,有赞成的有反对的。 大阿哥胤禔便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皇上天子之尊,怎可身涉险境?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有半点闪失,臣等万死也难辞其咎,还请皇上三思!” 康熙欣慰于胤禔的孝顺,但看胤礽一直没有说话,心里不免多琢磨几分。 保成到底何意?朕说要御驾亲征,他为何会如此淡定? 康熙忍不住点了他的名:“朕要亲征噶尔丹,太子以为如何?” 胤礽一顿,前世康熙自己就做主了,可从未寻问过他的意见。 他知道康熙心意已决,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便道:“臣以为,此战若有皇上亲自坐镇,必定更能鼓舞士气,扬我大清国威。只是……” 听他如此说,康熙有些失落和伤心。 难道保成,就一点也不担心朕的安危吗? 康熙沉声问:“只是什么?” 胤礽道:“只是这领兵之人,不知皇上可有人选?” 话音落下,大阿哥胤禔率先出声请战:“臣愿领兵出征,必让那噶尔丹有来无回!” 此话一出,明珠留下的一些旧部纷纷出言附和。 这些年胤禔一直在兵部历练,成长了不少,他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斗志,摩拳擦掌的等着上战场干一番大事业。 若真让胤禔上了战场,必会挣到军功,这是索额图不愿看到的,他急得不行,一个劲的朝胤礽使眼色,胤礽面上从容,只当没看到。 胤礽已与前世不同,不怕胤禔会因为军功而盖过自己的风头,抢走康熙的宠爱。 更何况,康熙不会让胤禔作为主帅领兵。 思及此,果然就听康熙对胤禔道:“你虽有此心,但资历尚浅,朕可任你作为副将出征。” 接着便又有几位武将请战,康熙都不是很满意。 康熙问朝臣:“你们心中可还有其他人选?” 朝臣们又开始争论不休,半天也说不出个人来。 康熙有意让自己的兄长福全带兵随他出征,以福全的身份资历,是最合适不过。 胤礽明白康熙的心思,适时道:“启禀皇上,臣以为,裕亲王可担此重任。” 康熙这才露出点笑模样。 心道他的保成果然与他心有灵犀。 下了朝,康熙把人带回乾清宫。 “说吧,你为何会赞成朕亲征噶尔丹,朕以为你会和保清一样反对。” 胤礽知道康熙多心了,上前钻进康熙怀 里道:“儿子和大哥一样担忧阿玛的安危,是想反对来着,但这些年噶尔丹虎视眈眈,屡屡进犯我大清边疆部族,儿子知道您早就做好了亲征的打算,便只好顺应阿玛的心意。” 胤礽回想前世,康熙在战场上病重,召见他前去探望,他因表现不佳被康熙骂了一顿赶回京城,自此与康熙父子离心,以至于后来落得那般下场,就忍不住想哭。 重来一世,康熙又要亲征了。 胤礽牢牢抱着康熙的腰身:“阿玛还是不要去了。儿子身为皇太子,理应为阿玛分忧,若儿子亲征想来也能鼓舞士气,不如就让儿子代您……” “那怎么行。” 康熙心中感动,低声道:“朕可舍不得你受风沙之苦,你便坐镇京中,替朕好好守住后方就是。” 第44章 第 44 章 …… 康熙御驾亲征之事很快就敲定了下来。 此次, 被罢黜多年的纳兰明珠也重新得到启用,被康熙委以重任, 负责督运西路军饷。 这些年,明珠一直想重回朝堂,始终找不得机会,这回皇上终于又想起他来,他定会牢牢把握住机会,好好表现,却不知康熙放心用他,便是念着这一点。 且又有皇长子胤褆随军出征,明珠定会竭尽全力保障粮草安全,故而大军的后方补给, 康熙自是不必忧心了。 一切准备就绪, 明日大军开拔, 康熙与胤礽怕是数月不能相见了。 康熙舍不得儿子, 这些日子一直把人拘在乾清宫里住着,白天挨在一起批奏章, 晚上抱在一起睡觉,简直是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每回胤褆过来请安, 见他二人父子情深,总觉得自己不是康熙亲生的。 自从明珠被罢免, 康熙又处处护着胤礽, 削弱了他与几个兄弟的势力, 胤禔彻底没了争储的心思,比从前更安分了。 为此,胤礽待他倒是比以前更亲厚了些,见了他也能和颜悦色的说上两句话了。 “大哥此去, 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还有……万望护得阿玛周全。”胤礽看着前世与自己争了大半辈子的人道。 胤禔咧嘴一笑:“太子弟弟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保护好汗阿玛。” 胤礽拧眉看着他,他不自在摸摸鼻尖,又道:“我……我也会平安归来的,你不要担心。” 胤礽哼了声,抬脚欲走。 “太子弟弟。”胤禔忽然叫了声。 “此去不知多久能再相见,抱一个么?” 胤礽心说要不了多久,自会相见。 一句“不抱”还未说出口,胤礽已经被大力扯过去,埋进了坚实的胸膛里。 “太子弟弟,你也要保重。” * 翌日,大军开拔,百官相送。 康熙与胤礽拥抱许久才不舍分开,见胤礽眼中含泪,康熙心下酸涩又欣慰:“保成不要担心,朕一定会平安归来。” “嗯。”胤礽郑重点头,“那儿臣就在京中,等待阿玛携大军凯旋而归!” 胤礽站在城墙上,目送千军万马直至消失在自己视野里,才缓缓道:“汗阿玛,儿子不会让您有事的。” 为保万无一失,胤礽根据前世记忆传来两名法国传教士,向他们要了可以治疗疟疾的金鸡霜纳。 果然如前世一样,一个半月后,前线传来康熙病重的消息。康熙留在后方休养,抚远大将军福全和皇长子胤禔领军攻打噶尔丹。 又过十日,前线再次传来消息。 康熙病情反复,忽冷忽热,时常陷入昏迷,随行军医无药可医,束手无策。 得了消息的索额图在朝中越发活跃,自作主张打着太子的旗号与众大臣往来,胤礽看在眼里,不由想起前世。 前世,索额图为他四处奔走牵线,的确让他活泛了心思,可他并未有任何的大逆不道之心,只是想借此打压明珠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 康熙身为皇帝,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怎能容忍自己的太子和臣子“相互勾结”,盼着他龙驭宾天!早就在心里恼了他了。 后又因他去前线探望时表现不佳,被康熙斥责不忠不孝,赶回京城—— 那是他父子二人第一次产生隔阂和嫌隙,从此自己失了圣心,再难挽回,才会发生后来的种种。 索额图觑着胤礽神色,低声道:“前线战事吃紧,皇上又重病不起,如今朝中人心惶惶,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您呐!您一定要提防大阿哥和明珠,把握时机,早做打算啊。” 把握时机,早做打算? 胤礽眯起眸子:“叔姥爷让孤作何打算?” “自然是……”索额图见太子冷着面色,心中一凛,将“登基”二字咽了回去。 胤礽明白索额图的意思,可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不愿再与康熙父子离心,更不愿看到索额图被活活饿死。 他冷声道:“汗阿玛吉人自有天相,必会化险为夷,叔姥爷最好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孤也救不了你。” 一番敲打,让索额图心惊不已,连忙跪地称不敢。 胤礽算着日子,终于等来了康熙的诏书。 康熙恐自己时日无多,在清醒时传召皇太子与皇三子觐见。 兄弟俩安排好一切后,日夜兼程的往塞北行宫赶,只为快点见到康熙。 一连数日赶路,胤礽已换了三匹快马。越往北上风沙越大,那沙子迷眼不说,刮在脸上又疼又痒,握着缰绳的虎口也被磨破了皮。 胤祉金尊玉贵的身子有些受不住了,对胤礽道:“二哥,咱们停下来歇一歇吧,弟弟实在吃不消了。” 胤礽一路抿着唇,要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干裂,张开口便扯的皮肉生疼,舌尖舔了舔,尝到一股血腥味。 “啊呀!”胤祉见状急道:“二哥你的嘴唇都裂开出血了,快喝点水润一润。” 胤礽猛灌了几口水,道:“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后出发。” 随行侍卫迅速搭起帐篷,供太子和三阿哥休息。 胤祉钻进帐篷睡觉,胤礽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知道康熙一定会逢凶化吉,但心里仍忍不住担心。 他晚到一刻,康熙就多一刻病痛。 “阿玛……”胤礽低喃,忽然听到胤祉叫他。 “二哥快来歇一歇罢,咱们明日就能到行宫了,到时汗阿玛见了您病能好一大半,您就别担心了。 翌日晌午,胤礽一行终于到了塞北行宫。 他这一路风尘仆仆,实在有些“狼狈”,但他按捺不住想见康熙的心,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便带着胤祉去见康熙。 到了门口,梁九功见了胤礽激动万分,请过安后却说皇上正睡着,让胤礽晚些时候来。 胤礽觉得不对劲,想进去看看,却被梁九功拦着。 八月的天,康熙这里门窗紧闭,胤礽便知道康熙并非在睡着,而是寒症又发作了。 康熙的病会使人忽冷忽热,热时如炙火烤,冷时似处在数九寒冬,怎么也捂不热身子。 胤礽实在忧心,不顾梁九功的劝阻,径直推门进去,铺面而来一股热气混杂着浓郁药味,呛的胤礽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玛!” 胤礽快步走到床前,此时康熙盖了两层厚厚的棉被,还是止不住打颤,面色苍白,嘴唇发紫,不知在受怎样的苦楚。 胤礽的眼泪瞬间决堤,扑到床头。 “阿玛!儿子来了。” 身后的胤祉没想到汗阿玛竟然病的这么重,也跪地哭了起来。 康熙抖的几乎说不出话:“保……成……” “阿玛,是我,我来了,您是不是很冷,是不是很痛?都怪我,是我来晚了……” 胤礽急切万分,从怀中拿出药瓶。 “阿玛,儿子从宫中带了药来,您快吃一颗。” 说罢吩咐梁九 功去拿水来。 未免康熙犹疑,胤礽倒出一颗药丸,自己吃了下去。 “阿玛放心,此药对您的病症有奇效,儿子试过了,不会有事的。” 康熙震惊的看着他,眼眶通红,紧紧抓住他的手,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低吼”出声:“朕信你,你快……吐出来。” 是药三分毒。保成从小身子就弱,怎么能胡乱吃药。 看着胤礽干裂的唇和眼下的乌青,康熙本就心痛难当,又因胤礽不顾己身吃下药丸,康熙激动的差点昏死过去。 胤礽连忙给他顺气,哄道:“阿玛别担心,儿子没事。服了药您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梁九功端来了清水,胤礽亲自喂康熙吃下药丸。 果然如胤礽所说,药吃下去没多久康熙的寒症有所缓解,不再打冷颤,脸色也好多了。 众人见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康熙恢复了些精神,在胤礽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拉着人仔细瞧着,眼中流露出心疼之意。 “朕的保成瘦了。”康熙抚了抚胤礽的脸颊道:“瞧你眼下的乌青,怕是朕病了的这些日子没少为朕忧心。朝中一切事务都由你担着,又日夜兼程的赶过来,可莫要伤了身子才好啊。” “儿子的身体好着呢,哪儿就这么娇气了。倒是您,身子还没好全就别操心儿子了。”胤礽笑着道,又示意康熙别忘了一同随行而来的胤祉。 康熙这才想起自己的皇三子还跪在那里抹眼泪呢,招手把人叫到身边关心了几句。可话没说几句,胤祉满腔的爱父之情还没来得及表现,康熙就让胤祉好好休息,将人打发了出去。 胤礽忍不住发笑,忽然身上一紧,被康熙扯进了怀里。 “保成……”朕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康熙这病来势汹汹,发作起来犹如走在鬼门关,着实让人后怕。 此前,康熙以为自己时日无多,这才急召胤礽前来,想要与胤礽交代后事,更想再见胤礽一面。 如今胤礽带了救命药来,康熙的病情有了好转的迹象,心中不免激动,直言“保成是朕的福星。” 康熙激动,胤礽又何尝不是。 前世他因表现不佳遭到康熙厌恶,康熙不愿见他,将他赶回京城,自此父子离心。今世康熙将他视作福星,将他抱在怀里…… 前世种种浮现在眼前,如走马观花,胤礽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有时觉得即使重活一世,也无法弥补前世自己所受的委屈,可真要他和康熙较真吗? 胤礽有时想,真希望康熙也拥有前世的记忆,这样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向康熙发泄和诉说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让康熙也跟着伤,跟着痛。 可同时胤礽也庆幸着,康熙没有前世的记忆,如今这样便是全心全意的在意他,宠爱他,而非为了弥补那些不堪的过往。 康熙听到了胤礽的啜泣,心脏不可名状的痛起来。 他似乎感受到了怀中人的委屈和不甘,那种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只觉得自己在无形中真真切切的留住了这个孩子。 康熙抱的更加用力,嗓音压抑不住的颤抖,“保成,不哭,阿玛在这里。” 一如当年哄着哭闹的小太子,甘愿付出所有耐心和宠爱。魔/蝎/小/说/m/o/x/i/e/x/s/.c/o/m 【终章】 第45章 第 45 章 终章 康熙三十四年, 春。 乾清宫内,胤礽身着明黄色蟒袍, 头戴东珠朝冠,正由内侍为他整理衣襟。铜镜中的少年眉目如画,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尽显天家威仪。 “汗阿玛。”胤礽转身,看见康熙帝负手立于殿门处,连忙行礼。 康熙缓步走近,伸手替他正了正朝冠上的东珠。这顶朝冠是他特意命内务府打造的,东珠颗颗圆润饱满,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的手指在珠串上轻轻摩挲,恍惚间又看见那个蹒跚学步的稚子, 跌跌撞撞地扑进自己怀里。 “转眼间, 朕的保成都长这么大了。”康熙的声音有些沙哑, “记得你刚出生时, 朕抱着你,你那么小, 连眼睛都睁不开。” 胤礽低下头,看见阿玛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知道, 这是阿玛在隐忍自己的不舍之情。 这些年,康熙的鬓角已经染上了霜色, 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许多。胤礽瞧在眼里, 心中不免难过, 他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要长大,这样,他的汗阿玛就不会老。 这样想着,胤礽还是轻声哄道:“阿玛, 今日是儿子大喜的日子,您应该替儿子高兴才是啊。” “朕当然高兴。”留了胤礽这么多年,终是要迈出这一步,看他娶妻生子,离自己这个阿玛越来越远。 康熙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你额涅留下的,今日你大婚,朕把它交给你。”玉佩温润如水,上面雕刻着祥云纹样,正是孝诚仁皇后生前最爱之物。 胤礽双手接过,指尖触到玉佩的瞬间,仿佛感受到了额涅的温度。 “皇上,太子殿下,吉时已到。”梁九功在殿外轻声提醒。 康熙心中酸涩,拍了拍胤礽的肩膀:“去吧。” 乾清宫外,礼乐齐鸣。胤礽登上銮驾,回头望去,康熙站在殿前的台阶上,明黄色的龙袍在阳光下耀眼极了。可那一刻,他忽然觉得阿玛的身影单薄又孤独。 胤礽按捺住不舍的心思,心道日后也可如从前一样,多来乾清宫陪着阿玛就是。 * 大婚礼仪繁琐,胤礽有些心不在焉。他想起前几日,康熙召他商议朝政时的情景。那日乾清宫的暖阁里,康熙将一摞奏折推到他面前:“这些你来看看。” 胤礽翻开奏折,是各地官员的请安折子。他仔细阅读,不时提笔批注。康熙就坐在一旁,偶尔指点几句。暖阁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炭火噼啪的声响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些年康熙有意放权,几乎奏折都是他这个皇太子代为批阅。 “太子爷,该行礼了。”礼官的提醒将胤礽拉回现实。 他抬眼望去,一如前世一样,他的太子妃仍是石氏。 石氏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正由女官搀扶着走来。红盖头下隐约可见她精致的下颌,步履间环佩叮当。 礼成之后,胤礽牵起太子妃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下回了毓庆宫。同样如前世的,是太子妃的寝宫在惇本殿,与他的寝殿相隔甚远,这显然也是康熙的意思。 胤礽忍不住发笑,康熙年岁越长,对他的看顾就越发的紧。好在他已活了两世,对于情爱之事看早已看的淡了,只是免不了要委屈了石氏。 不过,他今世只娶这一位太子妃,想来对太子妃也算安慰罢。 * 胤礽刚成婚,本可好好放几天假,可没过两天康熙就忍不住把人召去了乾清宫。 胤礽来到乾清宫时,康熙正在批阅奏折。见胤礽进来,康熙放下朱笔:“保成过来,坐到朕身边来。” 案几上摆着几碟点心,都是胤礽爱吃的。康熙推过一碟杏仁酥:“尝尝,御膳房新做的。” 胤礽拿起一块,递给康熙:“阿玛先吃” 康熙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小块,酥皮入口即化,他看着胤礽,眼里似有揶揄:“保成成婚后,似是比从前更加贴心了。” “阿玛说什么呢。”胤礽臊的面色一红,“儿子待阿玛向来贴心。” 他记得小时候,康熙总会让人准备这些点心,亲自喂他吃,幽幽道:“倒是阿玛您,待儿子不比从前了。” “臭小子,朕都快把心掏给你了,竟还不知足。” 康熙笑骂一声,接过自己咬过的半块杏仁酥:“来,朕喂你吃。” “这是阿玛吃过的。”胤礽偏了偏头,看向碟子里完好的几块杏仁酥:“阿玛都舍不得给儿子一块完整的么?” 康熙的笑意僵在脸上,“怎么,太子爷这是嫌弃朕了?真是有了媳妇忘了阿玛,朕白养你了。” “不是……”胤礽飞快吃下康熙喂的半块杏仁酥,忙道:“阿玛又胡思乱想了,儿子怎会嫌弃您呢。您瞧,儿子这不是吃了么。” 说着去觑康熙的脸色,见康熙憋不住笑,才发觉自己又被康熙“耍”了。 “阿玛真是的,儿子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还拿儿子当小孩子逗弄。” “莫说你刚成家,就是七老八十了,你也是朕的儿子。” 康熙 说罢,提及正事。 “今日的奏折,你来看看。”康熙将一摞奏折推到他面前,“江南水患,该如何处置?” 胤礽仔细阅读奏折,提笔写下批注。康熙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些年来,他刻意培养胤礽处理政务的能力,如今看来,确实颇有成效。 “赈灾之事,你打算如何安排?”康熙问道。 胤礽沉吟片刻:“儿臣以为,当先派钦差前往勘察灾情,同时开仓放粮。另可减免赋税,以安民心。” 康熙点点头:“不错。不过还要下点别的功夫,赈灾银两需派专人监管,注意防范贪腐。” “是。” 父子二人就这样讨论着朝政,直到夜深。 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胤礽抬头时,发现康熙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轻轻起身,取来一件披风为康熙盖上。 “太子爷……”梁九功轻手轻脚地进来。 胤礽摆摆手:“让阿玛睡会儿吧,孤在这里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悠悠转醒,看见胤礽还在身边,心中熨帖:“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儿子不困。”胤礽笑道,“倒是阿玛,该注意身体才是。” 康熙揉了揉眉心:“无妨,保成无需担心。”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忽然说:“明日早朝,你来主持吧。” 胤礽一惊:“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阿玛正值壮年,何以要儿子主持朝政?岂非会让人无端揣测……” 康熙转身看着他,打断道:“那又如何,你迟早要接手这些的。趁着朕还有精力在旁指点,该让你多历练历练。” 早在胤礽成婚前,康熙就有了放权的打算,早早让胤礽接手,也好打消其他皇子的野心。 他要护着保成,安安稳稳的登上皇位。 窗外月色如水,洒在乾清宫的金砖地上。胤礽看着康熙的身影,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知道,这是康熙在为他铺路。 翌日早朝,康熙的龙椅旁多了一把椅子。 胤礽有康熙的亲自教导,又有两世兼国的经验,处理起政务自是游刃有余,半点不输康熙当年的风范。 下朝后,康熙将胤礽叫到西暖阁:“今日表现不错,朕甚是欣慰啊。” 胤礽笑道:“都是阿玛教导的好。” 康熙从案几上取过一份奏折:“这是准噶尔部的奏章,你看看该如何回复。” 胤礽仔细阅读后,提笔写下批注。 康熙看过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就按你说的办。” 从前胤礽处理的奏折多为请安折子,每每也只批注三个字“知道了”。 如今各样国事都堆到眼前,他也能事无巨细的处理得当。 康熙越看越满意,忍不住把宝贝儿子搂进怀里揉了揉,还捧着脸亲了亲,臊的胤礽大叫:“阿玛不嫌羞!” 此后,胤礽开始参与更多的朝政。每日早朝后,他都会来乾清宫与康熙商议国事。父子二人常常一谈就是几个时辰,有时连晚膳都在乾清宫里用。 这日,胤礽处理完政务,正准备告退,康熙忽然叫住他:“保成,今晚就留在乾清宫如何。” 胤礽:“啊?” “啊什么啊,”康熙笑道,“你成婚前哪夜不是宿在朕这里,如今娶了太子妃,就不要阿玛了?” 得,又来了。 “儿子怎会不要阿玛,儿子留下就是。”胤礽颇为无奈的说。 夜深人静,胤礽躺在龙床上,听着康熙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是这一次,换他守着阿玛入睡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康熙安详的睡颜上。胤礽轻轻为康熙掖了掖被角,康熙的手自然的揽过胤礽的腰间,把人往怀里带。 “保成,朕很想你。” 似是梦语,但胤礽知道,康熙还醒着,这是康熙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他的不舍。 胤礽眼中一热,将头埋在康熙胸前。 “儿子也想阿玛。” * 康熙四十三年,爱新觉罗胤礽登基,改年号承熙。 礼部尚书宣读诏书,“承者,继承也;熙者,光明也。寓意新帝继承先帝之志,开创盛世太平。” 康熙退位后,常居住在畅春园,承熙帝为尽孝道,十日有八日在畅春园处理国事,陪伴康熙左右。 原本的毓庆宫有一颗石榴树,如今康熙为胤礽,在畅春园的某处庭院内也种了一颗。 胤礽为此庭院亲笔题字,是为: ——承熙之始,父子同心。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