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阁藏春[先孕后爱]》
2. 琼林殿
姜嘉茉已经胆大包天,招惹他了。
更出格的事,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她往床沿上去探,找到了J送她的小玩具,密密地铺了半床。
这些用品大小不一。
它们在濡润的被单上搁着,就像菱角莲叶一样等待采撷。
姜嘉茉还在看J发过来的视频。
那个人之于她,是难以言喻的生理吸引。
姜嘉茉的心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他太懂她的嗜好,明目张胆地钓她。
她雪白的脚背,无意识地搁在旁边。
脚指甲泛红,就像从河岸迤逦古镇里,流泻出来的桃花片。
离她脚最近的一个,是纳米材料,端口软稠。
手柄是青碧的玉种,像一柄竹。
每次她被这柄玉柄玩具,刺激到央求,告饶,晕波荡月时。
都会想起那句,“叶如翠玉,筠如苍玉,淡乎自持,凄兮欲滴。”
姜嘉茉难以抑制地想起他。
如玉如竹的男人。
——是如何把她弄得欲滴,欲落的。
姜嘉茉擦干头发,趁着对方在线。
她给那个人发了一个单向视频的请求。
屏幕两端,似乎近在咫尺,又隔着楚河汉界。
那人没开变声,显然并不想说话。
她听着J轻微的呼吸声。
她就觉得血脉贲张,满腮晕烫。
姜嘉茉调整了一下手机的位置,视频只到锁骨往下。
纯似白纸似的人,已经稠得不像话。
姜嘉茉胆大包天,用不擅长的轻浮口吻讲道:“您能看到我,一边弄,一边在做什么吗?”
她的手指在腿上轻柔掠动,并不用力,宛如蜻蜓点水。
她凑近话筒,用气音悄声说:“我没想过您,我用手在腿上写他的名字哦。”
讲完后,她浑身突然腾起一股遽烈的兴奋。
伴随着让人浮想联翩的震动,感官被扯成一根绷紧的弦。
姜嘉茉还不够了解她的dom。
那人无法无天,毫无禁忌,难以控制,像危险的火山。
她在冷却后岩浆表面,建造家园,尝试栖居。
他却会在下一秒突然爆发。
“嗡——”
就在这一瞬间。
连接她敏锐感官的感应键,被他活生生截停。
她用在身上的玩具,几乎在同一时刻失灵。
“嗯?”她难耐地并着腿,想要检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接踵而至,是如雾如烟的空虚感觉。
姜嘉茉意识还没清醒。
她含糊不清地说出了祈求的话:“您帮我一下...玩.具,我这里好像失灵了。”
灼人的渴求,会让人沦陷成动物的形态。
饶是她演技再好,也无法在情.潮面前免俗。
屏幕那一端。
裴京聿的眼眸里毫无温情,唇边依然是笑的。
他姿态懒淡,隔着单向视频,盯着她泛红的皮肤,宛如观赏猎物:“帮你什么?”
她这样饥渴地等待。
宛如昆虫被小孩罩入密封罩,泵空所有空气。
天真无邪,摇晃着密封罩,笑起来。
他施加危险,只当成是一场乐趣。
“可以再看看您吗,我还差一点点。”
姜嘉茉想,给我看看你的手,你的肩颈。
随便什么部位,我都会为您失控的。
姜嘉茉是女明星。
平日里,私信充满了各种男粉丝,各种式样的鸟类形状。
她总是面无表情,过滤掉所有的示爱动图。
但她会为了那人视频里的一只手,一句话。
单是他被她亵渎的爽感,她就被钓成这幅模样。
她想象着他在床上,狠狠掐她脖子。
姜嘉茉很少听他用原声讲话。
但今天,不知为何。
J没有使用机械音。
他嗓音哑又冷,带着浑不在意的漂浮感:“你不是擅长,写他的名字吗?”
J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放过一处。
仿佛她是一篇字字珠玑的文章,他勤勉专注:“继续写。”
姜嘉茉心弦都在颤.抖。
她止不住痉.挛起来,根本没办法抬起手,在腿上写字。
男人眼神宛如夜雾般,浮在琢磨不透的黑暗中:“连你的名字一起写,并蒂连枝,写出封婚书来。”
他咬字沙哑,情人一样:“主人会登门拜访,亲自恭喜小狗。”
听完这话。
她眼里白光乍现,毫无意义地张了张嘴:“啊...”
无需再看那人一眼。
实在太过荒唐。
只用听到他的声音,她已经无法招架。
姜嘉茉茫然关掉软件,卷起被单,覆盖在身上。
还没擦干净。
无法抑制的余韵,像对冲的气旋,掀起的飓风不能骤停。
他的那句话像粗粝的沙。
在她思绪里横冲直撞。
非要让她一簇簇磨成光洁的珍珠,才肯罢休。
登门拜访。
亲自恭喜。
姜嘉茉手指陷入床单,湿漉漉的。
她困得挨不住,还要爬起身,打算更换床单。
不想一个人,想被他抱住。
姜嘉茉明知越过红线,就会想起警戒的轰鸣。
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投身起义。
“嗡。”私人手机搁在小玩具中间。
刚刚又震动了一下,恍若惊雷炸响。
就像是巴甫洛夫敲钟的致命吸引。
她眼瞳里亮了一下。
J:[听到我讲话,满足成这样?]
J:[没事儿,主人不怪你。]
他就像一个为她定制的春梦。
连呼吸和停顿的语气,都能造成她酥麻的痕痒。
想着那人英隽夺人魂魄的眼,唇边浮出的玩味笑容,从未相伴入眠,却熟悉她身体的力道。
姜嘉茉垂眼把跌落的肩带,扯到规矩的地方。
她脸涨红,申辩似地,敲出一行字:[我是因为,在身上写他的名字。]
屏幕这头。
面对她再次禁忌的挑衅。
裴京聿对她的负隅顽抗,处理得游刃有余。
他手指上的烟烧灼着,唇角玩味地上扬。
姜嘉茉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
J:[说了在婚书上写。]
什么意思呀。
一时之间无法处理他的话。
姜嘉茉有些怔住。
屏幕的另一头。
裴京聿漆黑的眼睛,威胁意味十足地眯起来。
他语气温热到近乎宽宥:“主人帮你,和那个你在意的人结婚。”
无视规则,破坏伦常。
他只当做一场赏玩的施舍,娱乐中某个最不起眼环节。
男人面容沉郁。
他冷白额角上,太阳穴的脉冲浮动突击,云淡风轻地说:“你在我身上写他的名字,他睡在旁边。”
他薄唇恶趣味地上挑,压声反问道:“不是更刺激吗?”
-
和他过招,就是一场刀俎鱼肉的暧昧游戏。
姜嘉茉深以为自己的阵地失守。
她匆匆忙忙关了机。
孙云岫关心她的睡眠的问题。
她三番两次,指挥助理黄栗和齐妙,一定要积极查岗。
姜嘉茉的小团队一共十一个人。
当初招募的时候。
姜嘉茉就没选行业翘楚,天之骄子。
三次面试,亲力亲为。
工作室的人被招募到这里,唯一的要求就是学会爱她和陪伴她。
这些年姜嘉茉努力攒钱,买了一套郊区的大别墅。
这里窗明几净。
秋天该很好。
小院有种花间明月,松下凉风的安恬。
她的助理和保镖们、司机都在楼下的客房小憩。
他们其乐融融的,俨然是一个温柔的大家庭。
平时商量着一起吃火锅,玩个牌,看个电影,撸个串儿。
今天,姜嘉茉开门,怯生生地:“我好渴。”
齐妙守在二楼客房。
她第一时间把煨好的热豆浆递给她:“你不可以熬夜,喝点热的暖暖胃。”
黄栗追过来:“嘉嘉,你不是约了全套皮肤护理。”
她支开齐妙,补充道:“别忘了这个月中旬,还要去澳门参加回归周年会。”
说罢她眨了眨眼,偷偷递给姜嘉茉一瓶酒:“私人珍藏,一瓶算你八千哦。”
一个小时后。
姜嘉茉就因为喝得微醺,穿着涩春的绿吊带长裙,光着脚从房间出来。
一副失伴孤雏的模样。
她露出薄白的皮肤,伶仃一抹,漆黑长发掩在红唇上,斜风细雨般寥落。
她娇喘微微,像哭过,非要练习唱歌给他们听。
“爱像头饿狼,岂可抱着眠。他必给我狠狠的伤势,做留念。”
他们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闹。
秋雨淅淅沥沥。
她抱起肩膀,眼睛湿漉漉的,对着窗台唱:“未见终点,也未见恩典,我与你极远。”
大半夜,一群人围着姜嘉茉柔声哄了半天。
姜嘉茉看他们上当,一抹眼睛。
她坏笑说:“这是澳门回归庆典上唱的歌,我练练而已。”
齐妙不信:“你就是借酒消愁。”
齐妙去姜嘉茉的房间里翻找:“酒呢。”
她叉腰扶着门:“谁叫你半夜偷喝烈性酒的?”
当晚,齐妙缴获了半拉衣柜的小玩具,一部私人手机。
判处姜嘉茉无期徒刑,当晚执行。
姜嘉茉还没醒酒。
她乖乖地披着外套坐在客厅。
姜嘉茉眼神迷离,看见她的那些私人收藏被一一收纳,装进箱子。
她黑眼睛盈盈看着,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这些全是J给她的私人定制。
金累丝攒珠的项圈,铂金镶粉钻的手铐,翡翠塞子,抹谷鸽血的眺蛋。
她和裴京聿联系的那部私人手机。
也被齐妙查获了,通通上缴。
这部手机,辗转去了她的老板孙云岫那里。
孙云岫关机保管手机:“嘉嘉,听阿妙说,你收藏的小玩具价值几千万!”
姜嘉茉:“和钱没什么关系,比男人好用。”
不明真相的上司听完后。
当即表示痛心疾首:“我的心肝儿,纵.欲过度要不得呀。”
姜嘉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她辩解道:“不是我自己买的。”
孙云岫疲惫地挥手:“哪怕是你粉丝送的也不行。”
她语重心长:“你的梦男太多了,哪能雨.露均沾。这些一个也不要玩了。”
“我都听你的。”姜嘉茉弯唇笑。
孙云岫给她买了好多奢牌补偿她。
她怕姜嘉茉出现心理问题。
孙云岫恨不得亲身上阵,给她讲睡前故事了。
孙云岫:“过段时间,你表现好,只要不熬夜。我就把那部私人手机,还你。”
没有联系后。
姜嘉茉搜索过,他的下落。
网上对裴京聿长相模糊不清的爱慕评论,都因为提到了他的父母,被一秒夹掉。
这段时间,姜嘉茉接了个网游广告。
在广告里,她饰演冷心冷情的小道姑,就当提前适应新人设了。
姜嘉茉和这些被封禁在金丝楠木橱柜里的玩具。
一一做了告别。
有些她不常用,还有那人寄过来时的檀木和麝香味。
这种带着欲的气息,沁凉如沼泽上丛生的苔藓。
她稍不注意,就会被泥汀淹没口鼻。
她根本无法招架裴京聿的危险,沉晦,神秘。
从生理感官,到血液脑波,都控制不了对他的戒断反应。
现实里,她和裴京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隔着太空,隔着天堑,她对他的挚念长达十年。
但无人知晓,虚拟世界里。
小满和J,保持这种网调的暧昧,长达一年半。
他太坏了。
姜嘉茉害怕他提出的。
——主人的任务,就是让她和别的男人结婚,再和他偷.情。
她爱他,绵里藏针;她恨他,横征暴敛。
迷恋他就像一场鲸落,永远沉没,绝对献祭,奉送养分和明辉。
回家后,姜嘉茉找出当时他寄给她女仆制服,兔耳蕾丝裙的地址。
她下了决心。
这些没穿过的奢牌定制内衣。
姜嘉茉悉数寄给了他。
她在心里对裴京聿告别:“再见。”
-
这段时间很忙,姜嘉茉参加完十一中旬的金鸡颁奖礼。
她作为内娱明星代表,去澳门参加回归周年晚会。
当天确实连轴转,录制完晚会直播。
晚上广州的游戏公司,来她落脚的四季酒店,找她补拍一个国风企划。
她被困在酒店直到深夜。
黄栗给她买了一堆好吃的。
白果杏仁茶,椰子冻,马蹄沙,莲子合桃糊。
孙云岫要她去参加私人晚宴。
把她塞上车后,拿了杯红莲炖雪蛤。
她让姜嘉茉捧着吃,暖胃:“不是见导演,都是朋友。”
窗外霓虹灯牌彻夜不息,奢品金店花开满地,桃色赌场鳞次栉比。
夜间,每个人脸上都兴奋狂热,欲壑难填。
姜嘉茉还没脱下道袍。
她埋头吃小红枣:“那我就不换礼服了,不想太过惹眼。”
她优越的五官的确引人注目,就这样穿也很美。
黑袍白裙,飘然乘云气,羽衣带烟霞。
就像书里说,“何劳远去觅天堂,处处是仙乡。”
纸醉金迷在她面前,不足挂齿。
仿佛这盛世,只是美人的妆奁。
她们顺着金碧辉煌的长廊往里走。
在响遏行云的交响乐声里。
楼下宾客满身光华,舞步娴熟。
孙云岫:“别看这些人非富即贵的,入场券都拿不到呢。”
姜嘉茉笑笑:“何须把人分出三六九等。”
她放好甜品纸盒:“再刺激的娱乐,多巴胺的分泌也大同小异。”
孙云岫带她来的,是私家赌场。
庭院外面是海,白浪撞碎在礁石上,狂欢到天明。
今晚的确有私人晚宴,规制很高,来人非富即贵。
刚才有人点天灯,购下一盏雍正年间的青花瓷红云海腾龙瓶。
一群人甚至没什么赏玩的兴趣。
进入私人赌场。
姜嘉茉确实很擅长和男人们打交道。
她从牌桌走过,不断地招呼认识的熟人。
姜嘉茉长袍的裙裾,扫过不同男人的西装裤腿。
诱惑的男人们各个心里乍起波澜,对她欲近不能,欲远不舍。
她这种人,美得让人想私有,适合被藏在家里,没日没夜疼惜。
可是姜嘉茉有心性和魄力,在浮华场里做主人。
有熟悉的男人,叫住她:“就留在我这里看牌啊。”
姜嘉茉浑身散发水盈盈的光。
她回眸一笑道:“别人都说红气养人。我不分轩轾,把好运气分给你们每一个人。”
在座都是权贵巨贾,生意往来,像港口游轮迎来送往,数以百计。
他们乍听这话也很高兴。
秦稼轩也在,是她的旧相识,“嘉茉,你怎么穿道袍就来了,这么素净?”
他命人给她搬来了椅子:“工作服穿上了,你会不会观命卜卦啊。”
“你想算什么?”
姜嘉茉特别来会事儿,递水果,端热茶,把一桌人照顾地服服帖帖。
“要看你会什么,至于我的需求嘛。”
秦稼轩看荷官发牌,笑道:“当然是姻缘。”
她并不是白纸似的拎不清。
她最懂和他们,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姜嘉茉眼里波光流转:“我哪有这种好本事。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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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你摸牌。”
——就在这时。
喧嚣像潮水褪尽,厚重红门被推开。
进门的那个人姿态端然,英隽锋锐。
西装被他穿得性张力爆棚。
就像匿在雪中的刀,蛰伏,沉郁,献祭情思的信众,会被屠戮。
他似乎在对旁边人说着什么,从高台踱步而来。
不然神仙姿,不尔燕鹤骨。
这种风仪,让周围满堂金玉的豪横,都铩羽而归。
别人都注意到他戴的名表,价值千万的理查德米勒,插剑鞘的黑武士。
只有姜嘉茉注意到,他掌骨如玉,修长白皙的手。
在她无数次春梦中。
他都用这双手,在床上掐她的脖颈,问她到底属于谁。
在裴京聿没注意到她的时候。
姜嘉茉就这样悄无声息,含羞带怯地,用眼神缠着他。
元衡寄情高位者,诗云:“咫尺邈雪霜,相望如琼玉。”
眼前的男人真像琼玉生辉,遥不可及。
一群人都停下来,规矩地和他打招呼。
裴京聿被侍者引渡到他们桌边,安置落座。
秦稼轩望向裴京聿:“你不是被邀请参加国际金融领袖峰会吗,都说你去了湾仔。
他做了一个请上座的手势:“今天怎么有空赏光。”
“我什么时候没空,家里还缺人管我呢。”
裴京聿风度翩翩,落座在姜嘉茉侧边,他手指闲散地搭在她椅背上。
藤编的胡桃木椅发出,“咔哒”一声闷响。
姜嘉茉浑身一颤。
她脖颈撑不住羞赫,脑袋像花枝一样垂落下来。
姜嘉茉在众目睽睽下,脑袋滞然不动。
她的眼神偷往旁边一瞥,是稍纵即逝的短暂侧眸。
裴京聿那双摄人心魄的黑眼睛,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的位置。
姜嘉茉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着道姑长袍。
她恨今天没有穿得再浓重些。
更能够入他那双漠然的眼。
身边太子党们在献殷勤。
裴京聿没搭理他们。
他瞧着姜嘉茉的长袍,笑了笑,像见了什么开心事:“你是来渡人的吗?”
姜嘉茉好难形容这种悸动,如同滚水下了油锅,针尖挑起了蜜。
心像烧起来一样痕痒。
她几乎要咬紧牙关,才能和他平等对话:“我是来,给人算姻缘的。”
秦稼轩的西服还搭在姜嘉茉椅背后面。
他不明所以,撑住椅背,解释道:“嘉茉在帮我看牌。”
姜嘉茉探出手,红唇白腕。
让人想要宽衣解带,一梦黄粱。
她规矩地堆放好砝码:“可以发牌了。”
牌桌上一共四人,裴京聿坐在她西侧。
他眼神静谧地观测她,深海一样晦暗不清。
姜嘉茉会作弊。
她早年拍过赌王电影。
剧组从港澳特地请了老师,教授她推演,算牌,琢磨人心。
但她更擅长千术,会换牌、摸牌。
荷官发牌,比点数大小。
姜嘉茉三轮都赢了。
秦稼轩和周围一圈买马,看牌的。
他们都喜上眉梢,称她吉星高照:“姜小姐好手气啊!”
而裴京聿不知道在想什么。
——比大小,跟到最后,把把都是天价赌局。
姜嘉茉对他单独对峙:“我不用明牌,直接加。”
裴京聿把砝码加到最大,云淡风轻地输掉,笑问:“嗯?还跟,这么会算,种豆得瓜啊。”
裴京聿这样,心态这么稳的对手。
姜嘉茉从未遇到过。
就好像对方一直隐藏着某种癫狂情绪,但是收束着让她琢磨不透。
裴京聿听到后,眼睛扫了过来。
他又笑了,每句话惬意闲散,如沐春风:“你到底为了秦稼轩,无差别杀戮,还是针对我?”
姜嘉茉不理他话里的挑衅。
她本来就擅长千术,这次更是赢红了眼。
荷官每把都不动声色,洗掉了这些来路不明的牌。
他意识到了有人出千,但并不知道是谁。
——直到几个穿马甲衬衣的工作人员,出现在桌边。
看样子,是要对局结束后,彻查。
私家赌场的管理人员,已经发现不对了。
姜嘉茉出千,庄主秦稼轩没看出来。
但是他也紧张,表情十分复杂。
秦稼轩有些失仪地咳嗽一声:“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情况危机,看牌在座的列位,是圈子里叫得出名的人物。
一旦谁被发现出千,信誉名声都全完了。
姜嘉茉袖管里,藏着多余的几张牌。
只要周围人一验。
她换牌,每把必赢的事儿,就会彻底露馅。
那人早结束这局,这次半依偎在她身侧看牌。
马甲衬衫的工作人员,开始搜身,检牌。
待要验到姜嘉茉了。
她声音轻细,宛如蚊蚋似地说:“要做什么呀。”
从身旁人的视角,能看见她睫毛在颤抖。
宛如羽毛刮在敏感点。
看得人四肢百骸,酥痒难耐。
“停下。”
裴京聿举起修长手指,宛如挑衅一样,一副等待他们检阅的模样。
他玩味一笑,语调轻松愉快:“先检验我。别到我这里,就特殊对待。”
但是谁都不敢靠近他。
经理是人精,拿着手绢擦着汗,穿过人群。
他过来对裴京聿,亲自赔罪。
经理点头哈腰道:“您一直输,怎么可能出千呢。再说您是我们的贵宾客户,赢走多少钱都是应该的。”
裴京聿眼神幽深,唇角浮出笑意:“那今天我输的兴奋。你们一个个来打断我的手气,不是渎职吗?”
姜嘉茉装作身处台风眼,竭力降低那人咄咄逼人的存在感。
那个人,居然连输给她,都被他当成乐趣。
别人说成王败寇。君王也是他,寇首也是他。
他天生压迫感强烈,好难招架。
她垂眼整理衣袍袖摆。
裴京聿搭在桌檐的指腹,漫不经心地刮过她的手背。
空气乍生微澜。
姜嘉茉浑身绷紧,手心宛如滚水烧灼,汗珠儿从额发间渗出来,不受控制。
她抿住唇,手臂做贼心虚地颤抖。
衣袖里的牌,簌簌抖落的时候,被男人不动声色换走。
两人手指摩挲,不知谁念念不舍。
他救了她一命。
裴京聿早察觉她出了千。
他棋高一着,不动声色,保全了她在圈里的名声。
男人袖扣光华流转,质地上佳的西装袖管,被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趁别人不注意,他袖间纸片跌落。
姜嘉茉装作若无其事,捡起来一看。
不是她偷偷藏起的牌,居然是裴京聿落脚的酒店的门牌号码。
【御园,骑士桥套房。】
是他的暗示吗?
姜嘉茉只觉得那人心思太难琢磨。
到底是交易。
是今天他保全她在圈里的名声,让她报恩。
还是他不做慈善,要她偿还?
但被他刚才这么一触碰。
她的身体被衣料裹着,皮肤的痕痒,宛如蜗牛触角,无法安置在壳中。
她骨头软了,渴肤症犯了,想要被人箍紧入怀,缓解这种心悸。
真的好想。
几轮后,牌桌换场,
趁着秦稼轩起身抽烟。
裴京聿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笑,薄唇缓缓吐字:“不知道姜小姐,有没有算出来,谁才是你的好姻缘?”
姜嘉茉骤然想起。
——他那句:“主人帮你,和那个你在意的人结婚。”
她嘴唇颤抖,惊慌地抬起眼,定定地望向他。
——而她的衣兜里。
那人的门卡,就像燎原火一样,摧枯拉朽地往她心尖上烧。
3. 入侯门
姜嘉茉很难形容这样,被裴京聿盯上的时刻。
就像身处自然丛林里,野兽伺机狩猎。
水草丰美茂盛之处,最是暗藏杀机。
澳门秋季少雨,湿黏海风往身上吹。
夜色阑珊。
坐在一旁的裴生是真绝色,官仔骨骨。
外围赌场上,别人为了几个筹码刀尖舔血,亡命奔走。
而他,抬手就是万顷地皮,送她做种豆得瓜的土壤。
“是有心仪人选了吗?”
裴京聿就这样,眼瞳漆黑地盯着她,薄唇微抿弧线,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他话音刚落。
一群人浩浩汤汤过来,邀请他上楼。
私家赌场的主人,差人请裴京聿过去,小聚片刻。
他作为他们的贵宾,显然是要用心款待。
裴京聿并没追问她更多。
他扬起唇,说了声:“再会。”
他笑了笑:“别忘了你欠我什么。”
语气有点得逞的诡谲。
男人站起身。
他横在姜嘉茉椅背上。
那只漂亮的手,也缓慢撤走。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扯成空间上茫茫小点。
裴京聿往人群簇拥的方向走远。
喧嚣的人声,姗姗来迟,涌入姜嘉茉的脑子里。
让她觉得好寂寞,周围无边无涯的空。
直到,她被司机,送回到四季酒店。
姜嘉茉也没有回过神。
酒店长廊上是仿古的清白灯罩,似月光笼湿青竹,斜撒下满地白沙。
她抬手去开门,矗立在雾里。
姜嘉茉有些失魂落魄。
“滴滴滴。”
她尝试了好几次,一直都没有刷开门。
身后同住的黄栗,接她回来的孙云岫。
她们正站在姜嘉茉身后。
聊她下一部电影进组的事情。
那张幽蓝色的御园房卡,不经意间簌簌落地。
“啪嗒。”
轻微的声响,打断了她们的交谈。
孙云岫捡起来一看。
她疑惑地问:“嘉嘉,这是谁塞给你的。”
走廊清灰的淡光,把姜嘉茉的脸,衬托地发白。
姜嘉茉的黑发垂落下来。
孙云岫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半晌,她只听到姜嘉茉轻声道:“萧郎。”
孙云岫微眯了一下眼。
她很快明白了姜嘉茉的意思。
——是豪掷七八位数,输给姜嘉茉的阔绰公子哥。
孙云岫:“一入侯门深似海。”
她调试房间里空气的温度:“萧郎也在侯门中。”
孙云岫感叹道:“那人金尊玉贵,怕是连侯门都看不上。”
姜嘉茉嘴唇发白:“我是不会去...陪他睡觉的。”
她安静抬眼,带了一点细微鼻音。
“孙姐,你...你帮我把这张房卡,扔了吧。”
孙云岫愣住。
她本来还打算恭贺姜嘉茉几句。
类似“美梦成真,心想事成”之类的话。
似乎所有人心里都有这种成见。
——那人只要微勾一下手指,就是天大的恩赐。
姜嘉茉不想。
为了承恩得利,狂热地哄抢他信手抛下来的,那一点儿春华。
姜嘉茉说完。
她便踱步去了洗手台,摁开水龙头,解释道:“我出千,被他发现了。他把牌,换成了一张房卡,要我报恩。”
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里澹澹泛着水汽:“如果...我去了他房间,和他一度春宵。”
孙云岫站在门口。
她静候姜嘉茉说完话:“我在听。”
姜嘉茉:“我之于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是解闷的宠物和小玩意儿。”
她伸出细白手指,捂住脸:“那我未免太廉价了。”
作为姜嘉茉的朋友。
孙云岫模糊地知道一点。
她和裴京聿的纠葛。
“是啊。”孙云岫想,不平等的身体触碰,宛如航船搁浅,被困在远洋里。
孙云岫把外套给姜嘉茉搭上:“好,那咱们就不去了。”
她为难道:“只是你玩千术,得了他七八位数的彩头,实在不好解决。”
“人情往来是要还的,我打电话问问周擎。问他意见,看他怎么处理。”
姜嘉茉不解地望向她。
孙云岫:“这圈子,想要混出名堂,实在艰难。”
她停顿了下:“你想要扔掉的东西,不知道多少年轻小姑娘,挤破头,想要得到。”
她把房卡拢在手心:“嘉嘉,你别管了,安心休息吧。”
孙云岫关门,叮嘱道:“以后别再招惹他了。这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就避开吧。”
姜嘉茉把自己缩成很小一团,不安地睡下。
见君一面,如火烧身。
她心想,得去开点儿治疗渴肤症的药。
不然,她还是很想被他拥抱。
她还是不怕死地,想要,和他睡觉。
好像,和那个人同床共枕一夜,就能止一生的渴似的。
好没出息。
-
“叮咚——”
门铃乍响。
套房里不止裴京聿一个人。
第一秘书处的罗铭和夏旭也在。
两个警卫在窗前,持棍站岗。
“去看看是谁。”
裴京聿刚指点完秘书的工作,穿着漆黑浴袍,长身玉立,站在中岛台边。
他语调微有沙哑,眼梢风流弯起。
他一贯是一个耐心的捕猎者,设下陷阱和饵料,就等着谁,自投罗网。
裴京聿很享受这种等待的过程,爱看猎物濒死挣扎,临界点再抛出杀招,无往不利。
秘书没看门,站在猫眼,端详了半晌。
罗铭有些谨慎地开口:“好像是一个拍季播剧的女明星,叫张菡。”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对方手里捏着房卡,穿得,非常......清凉。”
“姓张?”裴京聿笑了笑。
他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投资、商业策划,家族利益。
秘书进门,高灵敏的保密嗅觉,习惯性把门反锁议事。
裴京聿轻邈,懒怠地坐下。
浴袍顺着男人力量十足的双腿下滑,露出流畅紧绷的肌肉纹理。
生活助理调制伏特加,切分冰块,递给他。
他百无聊赖,伸出长指,抬手摇晃酒杯,发出碰撞声。
他连去探知门外人的长相,都没兴趣。
一贯风流写意的眼睛里,全是薄怒。
良久,他才阴沉沉地念了一句,咬牙道:“让她安静。”
裴京聿说完又垂眼笑:“真是有长进,还学会李代桃僵这一套了。”
他整个人顽劣极了,像在计算亏损,又很无所谓的模样。
张菡敲门的动静,被酒店安保,截停。
女人被勒令,在门外穿高跟鞋站一宿,别发出任何声音。
她穿着凉如泳装的衣料,提心吊胆到极致。
直到天昏发白。
秘书夏旭才开门出来。
张菡在门廊上站了一夜。
她膝盖都麻木了,恨不得跪下去。
秘书上下打量张菡一眼,公式化地说:“张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门内,传来裴京聿的声音。
他微带揶揄:“夏旭,早上冷。拿件你的衣服,给她披上。”
夏旭听完,恭顺地点头说:“是。”
夏旭侧身脱下西服,递给张菡。
张菡低着头,哭着道歉,又道谢。
裴京聿:“让她回去转告周擎,我承了这个情。昨晚辛苦了,以后给张小姐漏点资源。”
他凉薄地拖长了声音:“但是,只要在背后嚼我的舌根。”
裴京聿有些咄咄逼人,低声笑了笑:“那就让周擎换个行业混吧,东山再起,也不难。”
他像是商量,淡漠反问道:“张小姐您说呢?”
张菡哪敢多说,连连称,“是是是”。
-
那厢,周擎和孙云岫,一宿都没办法入眠。
恍若油锅上的蚂蚁。
他俩也知道,叫张菡去裴京聿那里,是下下策。
那人轻则是斥骂他们,“货不对板,鱼目混珠。”
——重则,牵连到公司来年能拿到的投资、上面审批的项目、经营状况会受到影响。
周擎一直在酒店,来回踱步。
他恨不得抠破头皮,想招数。
他叫新人候场,等着,随时准备换人。
刚签约的年轻的小姑娘们,都有向上的决心。
她们黑咖一喝,精神百倍。
一副期待的模样,仰脸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孙云岫守在外面,不禁摇头失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张菡坐着公司的车,回到酒店的时候。
还没踏出车门。
张菡就要人扶住。
她一副娇无力的模样,双腿都站不稳了。
等候着的各位年轻佳丽,纷纷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孙云岫迎上去,忐忑不安地问:“那边怎么说?”
张菡拿了封火漆信笺,递给她。
她讨巧地笑着,高兴道:“裴先生说我昨晚辛苦了,让您以后多照顾我。”
“昨晚辛苦了!”
“多照顾。”
几个大字一入耳。
孙云岫只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了。
可不是辛苦了吗?
这一宿过去。
——“全明星运动会”的短跑冠军张菡,连站都站不稳了,还需要助理扶着。
在座列位可想而知。
昨晚那个人是有多耽溺温柔乡,肆意占有。
孙云岫一边庆幸,还好他来者不拒。
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嘉嘉的拒绝,果然有道理。”
“饶是芝兰玉树的公子哥,被下.面控制时,还是粗鄙如野兽。”
孙云岫照顾张菡的情绪,没多问。
她还是似有若无地询问了一句:“你们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没,你有没有得罪他?”
谁敢得罪他?
张菡顿感坐困愁城。
她也是年轻姑娘,脸面快绷不住了。
她嘴唇嗫嚅,苍白着脸说:“一切都好,孙姐你别问了。”
无人知晓。
张菡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见到。
张菡的回忆里,那人音质冷冽清沉。
他什么都不要她付出,就潇洒给资源。
明年贺岁档新片的女配。
花落到她家。
张菡暗自想,裴先生人真好,是有几分铁树开花,旱地生莲的魅力。
于是事情几番波折。
传到公司众人耳朵里,已经升级迭代了几个版本。
无论是始作俑者,为了美化自身遭遇。
还是刻意抹黑裴京聿,阻止姜嘉茉堕入苦海的孙云岫。
孙云岫再讲起来:“他那种坏男人,不知道多会折腾人。”
她坐在姜嘉茉旁边:“你身子骨弱,还好没去冒险。否则哪有本事,全须全尾地回来。”
姜嘉茉并腿看书。
嫩青裙裾下,皮肤白如山茶,一点褶皱就能在身上留下印痕。
她雪白发带绑在黑发里,宛如新娘垂旒。
闻言,她轻柔笑笑,讲:“嗯,是我空牵念而已。”
浮云蔽白日,永无两心同。
姜嘉茉垂着眼睫坐着看剧本。
过了好久,她端然有忧色,说:“你们注意一点儿,不要讲他在床上多狠。”
“对那个人名声不好。”
孙云岫微启红唇,想要说点什么。
她寻思了一下,得罪裴京聿不是件小事。
而且,也确实不应该把别人床上的事,拿出来取乐。
孙云岫自知有愧:“行,我让公司的人,禁止谈论这件事。一个个活得越发大胆了,敢嚼他的舌根。”
“还有。”姜嘉茉扯了下孙云岫的衣服,指甲泛着淡淡的白:“...我答应你们。”
她的语气,有种蒲苇如丝的坚韧,细声道:“以后避忌着他,不见他就好了。”
幼年时,姜嘉茉在阁楼看书,读《法苑珠林·杂痴部》,“猴群不舍,恐月落井,世间长夜暗冥。于是一只捉树,剩下捉尾,入井捞月。树弱枝折,一切猕猴堕入井中。”
况且,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朝思暮想,喜欢了一个人十年。
一枕槐安,天光乍醒。
到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
而另一头。
她的债主一贯横征暴敛,维持到底。
他似乎从来没有打算,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她。
他们对他造黄谣的言论发酵后。
不知道谁传播了出去。
虽然被舆论被很快平息,但他们公司的人做不到保密,就该接受处罚。
那人的律师,私下里联系姜嘉茉几次。
他要起诉他们公司,损害他的名誉权。
姜嘉茉心底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肩上。
毕竟当初是她出千,又无故爽约。
面对裴京聿的步步迫近。
她接起电话,轻声问:“他到底想要怎样。”
律师道:“谢谢姜小姐,不让我们为难。”
他顿了顿,“裴生让我对你说,别来无恙。”
律师说了一条具体可行的办法:“他就想,去你哪里坐坐。就是这么简单。”
姜嘉茉心底微微一震。
那个人名声坏了。
他想要她偿还。
-
在各大媒体力邀年末庆典之前。
姜嘉茉接了剧本入组。
剧本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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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影向谁去》,是一个恨海情天,强取豪夺的爱情故事。
故事结构不复杂。
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一个身世如浮萍的琴师,爱上了一位,身处敌营的将军。
这个人是当朝的皇孙贵胄,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他和她高山流水觅知音,相处十二载。
碍于阵营不同。
将军并没有爱上她。
他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他为此强取豪夺,杀了那人的夫婿,把那个人据为己有。
美人心机颇深,为了报仇,诬陷他通敌叛国。
这个嚣张狂傲的少年将军,满心重振举国荣光。
在最后一战中,他被重重背叛,乱箭射伤。
血影剑光,他没有掉落一滴眼泪,也没有投降于敌前。
他银鞍白马,回城救人。这才发现他心里的人,早就逃走了。
将军仰天长啸,悲愤交加,绝望道:“吾谋不成,乃天命也。”
自刎而死前。
他看到他多年前救下他的白衣琴师,颤巍巍地抱住他冰凉的头颅。
她竟为他泣涕涟涟,为他吞金自尽。
最后,她殉他看守了七年的危城。
满目衰草枯杨,焦土残尸。
将军变成鬼魂,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重生回到了十五年前。
男人想收复河山,再好好珍惜陪伴在身边的人。
这一年,琴师还没有爱上他。
他决定先对他好。
备案是明年的贺岁商业片。
爱国献礼,强档推出。
姜嘉茉饰演琴师照壁,配角是张菡。
男主角是她的老朋友。
——合作过几部深度文艺片的男顶流,宋卓远。
剧组筹备是在浙江嘉兴的濮院古镇。
甄选演员,招商引资一整年。
目前准备妥当,现在正在剧本围读,十二月中旬开机,进行封闭拍摄。
这段时间。
宋卓远和姜嘉茉,住在古镇里,同一家酒店。
白日里闲来无事,偶尔邀游玩耍。
这里堆山凿池,一切景语皆情语。
宋卓远很适合古装妆造。
绯袍团花,持着象牙笏,躞蹀玉带。
他唇红齿白,是有几分少年将军的模样。
这段时间。
他晚上常来找姜嘉茉对戏。
今天也是这样。
月晓时气温很冷。
清凌凌的白月光固定在窗棂上,银汉无声转玉盘。
照出来一扇极大的月洞门。
诱使鸳鸯双双,想扶摇霄汉,抵达天上人间。
宋卓远在桌前练书法。
戏里,他要教她写字,是清雅的蝇头小楷。
他很少拍古代戏,捏着毛笔不太熟练,不好意思地请教姜嘉茉。
宋卓远:“是这样握笔的吗?”
研墨时,两人的手,相触了几次。
姜嘉茉没往深处想。
宋卓远一时太情急,不慎打翻笔桶,银毫毛笔蹦落了一地。
姜嘉茉埋头去捡。
宋卓远看着她皓白纤细的腰,他脸上烧起火来。
一时不查。
他往后退时,碰响了姜嘉茉练习弹奏的瑶琴。
“砰通——”
瑶琴响了。
一时间,万壑群山松涛涌动,窗外月下层林染霜色。
宋卓远心间悸动。
他望向捡笔的姜嘉茉,陈述道:“我动了琴。”
他动的,哪里是琴?
他动的,明明是情。
宋卓远看着剧本上那句,念出来:“照壁,你可知道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是时刻缠住一起,都不满足。恨不得融进对方身体里去,做支撑她身体的一截骨。”
仿佛眼前的人,已经爱了自己十二年。
宋卓远全身血液都在啸叫。
已经无法从戏里,走出来了。
“今天就到练习这里吧。”
姜嘉茉抿唇对他笑笑:“有朋友来探望我,再晚些就不方便了。”
宋卓远失魂落魄地拿着剧本,电梯走。
走廊上,有人和他擦肩而过。
来人穿着漆黑连帽衫。
他肤色冷白,下颚骨相锋利英隽,面色冷澹。
身上的雪松和烟草味勾起一种浓烈的戾气。
裴京聿的影子,像蛰伏在灯下的凶兽,带着暗光和欲望。
无端让宋卓远觉得一种雄性,才能意识到的、与生俱来的危险。
宋卓远心里很慌,不喜欢被人审视,引颈待戮之感。
这个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躲闪着避开到角落。
那人身姿挺拔冷峻,却无端热络。
陌生男人垂着眼睫,貌似不经意地问:“你在这里,呆了很久?”
宋卓远一时不察,“啊”了声。
然后他无意识道:“...朋友在学乐器,我动了动琴。”
说罢,他茫然地摁下电梯。
再次不经意探头。
他注意到这个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嘉茉说,她要见一个朋友。”
莫名的,宋卓远想起剧本上。
照壁在上一辈子,含泪说的那句话。
“若可做发妻,谁愿当挚友?”
裴京聿一进门。
月光照在绯红的床单上,被翻红浪。
姜嘉茉闭眼躺着。
她穿着白裙,身上泛着滟滟的光。
只等着有人融进去,做支撑她身体的一截骨。
裴京聿身影孤拔地,站在床边。
他似乎在瞧,从哪里下口更合适。
姜嘉茉眼神朦朦胧胧地抬起来,怔忪着小声问:“是你吗。”
他不回答,只是走近。
姜嘉茉再回过神。
她仰面躺在裴京聿怀里。
她的瞳孔是泪湿眼睛里,游戈的乌篷船。
睫毛是长桨。
她的眼睛里住着他,他在船上弄篙荡舟。
“认清楚。”男人有点被取悦到,蛊惑意味十足,笑了下:“谁在疼你。”
他的身影压覆下来,就像积雪压松枝,雪浪在红被上翻滚:“你的男人是谁?”
看对方害怕他,到拼命咬唇。
裴京聿捉她的腕,看她颤抖地翕动眼睫:“不准.咬。”
他探出修长指节,剐蹭她淡红的牙龈,摩挲贝齿。
“你还没还清债呢。现在身体的归属权,属于我。”
“我呼吸不了。”
姜嘉茉小声解释道,带了一点哭腔:“别欺负我了。”
“那个小演员刚走。”
裴京聿呼吸的声音好重,一蓬蓬的,压在她侧颈、耳际:“你们方才是怎样动情的?”
男人在她伶仃脖颈上,磨了磨犬齿,留了点泛红的牙印:“在我腿上试一次。”
4. 金池高
裴京聿这个人,恣意妄为到了极点。
他能毫无顾忌地,刷新在她的私人领域里。
宛如白磷,在空气中,都能暴烈地燃烧。
在律师通知姜嘉茉,他要来坐坐后。
裴京聿的秘书,提前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罗铭叮嘱道:“姜小姐,记得清场。”
他礼貌道:“裴先生提前通知您,是顾忌到您的名声,您也不愿意被人围观吧。”
私下里,两人见面那晚。
姜嘉茉换了件典雅的奢牌黑裙,描金细线,挑花纳锦。
她支走经纪和助理,一个人在镜前,照了又照。
思来想去,姜嘉茉往脚踝和侧颈,喷了香水。
她又怕他觉得浓,用湿巾轻拍,脸上羞得好烫。
裴京聿第一次,来她这里坐坐。
——他就亲力亲为地,给她换了床.单。
平时上面盖着珍珠白的床罩。
把炽烈的渴求,遮掩在纯粹干净之下。
无人知晓。
第二层的被单是他亲自选的釉红色。
她瓷白的皮肤,怯怯的,陷在柔软的床品里。
只有那个人来,才会勒令她剥开这层伪装。
裴京聿做这些事的时候,从容平静。
反观姜嘉茉,整个人都不知道,把自己放哪里。
她只会好没出息,颤栗着扯着窗帘,缩在角落。
那人去洗澡。
听着水声。
她纤细小巧的手,紧张到裙摆上捏了好多条褶皱。
裴京聿把她捞起来,一定要她认清他是谁。
空气好凉,男人笼在上面,她陷落到一座冰山里。
他没穿浴袍,体表温度很低。似乎,诱人暖他。
白麝香和冷檀木,浸入她的大脑皮层。
裴京聿满意地,观赏她的失魂落魄。
他讲话好促狭:“等我,把自己等得这么黏?”
可是被他这样坏地对待。
她从呼吸到脊骨,还是近乎谄媚地讨好他。
瘫软,任由他碾下来。
裴京聿的轮廓模糊又英隽,不让她有蹭的机会:“还债呢,别着急享受。”
姜嘉茉讨厌他。
她恨他不亲她,恨他只为了给名声平反。
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烧,四肢都在乏力。
姜嘉茉用微薄的力道,踢他,蹬他。
整个人都在作势反抗他。
这个人,外表风流写意,温柔地吞并她的抵抗,戾气却盛。
裴京聿漆黑瞳孔,揣着被她惹起来的薄怒:“一身反骨,你为谁守贞啊。”
他这幅,偏偏嘲她纯情的模样。
姜嘉茉恨得眼里都是水光。
她埋头去咬他手腕的骨锋:“反正不是你。”
“小狗似的。”裴京聿眼里的占有欲,更加锋锐。
男人的虎口抵在她的咽喉,反问:“第一次给谁了?”
他寸寸逼问,笑也变得危险:“初吻呢?拍戏是借位;还是心旌摇荡,主动献吻。”
姜嘉茉恨他胜券在握,恨他高高在上地质问。
她被他欺负得泫然欲泣,把脸埋在手臂里:“我不要你...反正不是你。”
暗恋他十年,把自己保护地那样好。
看到他,她就小心翼翼地甜。
为什么,她要被他问这样坏的话?这样讥讽她的纯?
裴京聿探指,抹去她眼尾的水光。
他把沾着她泪水的食指,递到他唇中央。
他说:“嘘——”
男人睥睨着她,身上性感的气息,往她骨髓里钻。
他讥诮地笑:“是谁都不要紧,他们都没我难缠。”
裴京聿冰凉的嘴唇,抵在她耳际,低语道:“我会用以后的更多次,慢慢清算。”
有次,她颤栗着失去神志。
姜嘉茉以为是自己太困了。
她小声和坏人道歉:“对不起,我睡着了,你还想要吗。”
裴京聿把她抱在怀里,闷笑了好久,胸腔在颤。
他眉梢眼角都是得意。
他第一次做出类似亲她的举动,稍微蹭了下嘴唇。
男人探手,笑着刮了她鼻尖:“好乖,你只是爽晕了。”
裴京聿讲完就穿衣服,利落离开。
男人动作行云流水,总是浅尝辄止。
未见天明就走,他从不过夜。
-
今天,他的秘书也说他要来。
所以,姜嘉茉提前送宋卓远离开。
男人穿黑衣连帽,露出英漠到惊人的冷白下颚。
他身上清冽如苦艾的气息,混着尼古丁味儿,无孔不入地侵占她。
裴京聿扯弯了唇线:“问你话呢,你们动的什么情?”
姜嘉茉在床上失神,没缓过来。
她不敢看他,好半天才小小声解释:“请了授课老师,学习弹奏的古琴。”
男人走到茶桌旁,拧开水绿色的灯。
他们谈论的琴,就无辜地搁置在这里。
“刚就是在这里,觅知音的?”
裴京聿冷白惑人的手,骨节碰在瑶琴上。
他信手用琴弦刮了下,掌面她流上去的水儿。
他玩够了她,又去玩她的琴。
瑶琴被他的恶劣行径,刺激到,发出“铮锵”的声音。
姜嘉茉受不了他这种糜.乱的行为。
她制止他:“不要乱玩,保养不好,弦容易断。”
裴京聿:“断了就买,什么稀奇玩意儿。”
故宫博物馆那件明代的奔雷琴。
黑漆,小蛇腹断纹。
价值连城,还是他家里捐献的。
侧刻着他家先辈的藏琴题款:“奔雷无意欣相遇,夙愿多年始得酬。”
什么得来都太轻易。
他哪会把这些,放在眼里?
姜嘉茉:“弦不好配,要整个换。桐木琴没有金丝楠木质地好,会坏的。”
男人撑着脸笑,混账地讲:“烂了扔掉,也比搁在这里,给你俩寄情好。”
他一只手就坏。
闲不得,凉津津地绕上她黑发。
“哪有寄情。”姜嘉茉忸怩地推他:“你在哪里听到的浑话。”
她不要他玩她的头发,从他手里抽出来。
姜嘉茉:“宋卓远是我大学学长,当时就很照顾我。”
“何止当时?”
裴京聿束缚她腰的手松了些,有点阴恻恻地讲:“恐怕照顾你的,还不止这一个男人。”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些花边八卦,哪里能当真?
姜嘉茉被他看得不自在:“不知道你在讲谁。”
她羞得别开身,用细细的手拢好,被他弄坏的睡袍领口:“反正他们都比你能见光。”
“可以。”他眯了下眼睛,一贯刻薄恶劣地笑了笑。
“和他们就是满腔热血酬知己,和我就是一双冷眼观世人。”
裴京聿漆黑眼睛,凝滞在她身上好久。
最后,他终于得出结论:“懂了,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临走的时候。
他也好潇洒。
裴京聿唇边带笑,也没说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隔着磨砂玻璃,男人抬手对她做了个飞吻。
他绅士地说:“晚安。”
他走了。
房门开合,沁凉的空气涌进来。
姜嘉茉捏着被角,把脸埋进枕头上。
一时间,她满脑子全是他英隽到惊心动魄的脸。
她想,他为什么要玩她的头发。
他不知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凝。”吗?
姜嘉茉辗转反侧,嗅着床单上那个人的气温,把手探到睡裙衣摆里。
她细白的牙齿,咬着衣料:“主人。”
她鼻音很嗲,微带抱怨:“你以后别对我这么坏了。”
其实,裴京聿一点儿也不难缠。
这一晚以后。
他下落不明,再也没有来过。
——倒是,常来对戏的宋卓远,有幸在走廊和这人擦肩而过。
晚上离开之前。
宋卓远又偶遇了男人一两次。
陌生男人在走廊尽头抵唇抽烟,木樨味很烈。
在他手.指上,私人订制的法国高奢烟草,槛花笼鹤的烟纸。
市面难求。
他本来动作就潇洒,孤绝鼻梁匿在青白烟雾里,胜过明星千百倍地靓。
他望向宋卓远,哑声笑,“深夜对戏。宋大演员,真是有够敬业。”
宋卓远被他夸得,有些心梗。
像被毒蛇盯上,凉飕飕的。
他总觉得,对方对他很有敌意。
宋卓远观察他举止打扮。
他又觉得这人贵气地惊人,甚至太过漂亮,不像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宋卓远想招呼他。
但那人并没有给他认识的机会。
男人掐烟,冷冽地跟在他身后。
非要宋卓远,从姜嘉茉房间出来。
他才离开。
他始终没有叩门进去。
-
社交平台的软件上,各地已经开始下初雪。
片场的小明星们,在楼下拍摄氛围视频,接力发物料。
姜嘉茉的摄影、平面设计,宣发,剪片运营一帮人。
大家都是年轻人,在下面打雪仗玩儿。
黄栗裹着披肩,从外面进来。
她兴冲冲的转了一圈,放下东西:“嘉嘉,看我拿来了什么好东西!”
“先喝水!”黄栗给姜嘉茉倒好红糖姜茶。
她献宝似地,递给姜嘉茉一个小白盒子。
“孙姐说你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让我把私人手机还你。”
——那个她和J联系的手机。
姜嘉茉接过手机,手指颤了颤。
她压制住激动心情,并没有当着黄栗的面开机。
她心里痒痒刺刺的,唇角漾着笑。
姜嘉茉:“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工作安排了?”
“当然。”齐妙跟在身后,也踏进屋里。
她拿绒布,擦拭眼镜上面的水雾气。
齐妙把行程表摊开,递到姜嘉茉面前:“航班在半个月之前就定好了。”
“两年前,新加坡电视台和中影筹拍的《夏之风物诗》,你是里面的女主演。”
“正赶上新加坡电影节SGIFF。”
“电视台邀请你去嘉华怡丰,参加个开幕式。”
齐妙讲完后,又马不停蹄地打电话。
她准备和主办方沟通时间,粉丝见面会的注意事项。
这段时间不少奢牌,在竞相抛出橄榄枝。
他们纷纷要姜嘉茉,在亮相当天,选择自己的礼服裙。
目送齐妙走远。
黄栗撞了撞姜嘉茉的肩膀:“嘉嘉,他们给你发的企划,是‘去热带的岛屿游泳’吧。”
她压低声音:“裴京聿名下,不是有国际航天建设集团的股份吗?”
黄栗:“我这几天研究社情。他们公司研究出了新的宇宙高能粒子流。”
“他们在新加坡金沙饭店,开政商发表会。”
“你想不想去参加呀。”
她看见姜嘉茉的眼睛亮起来。
黄栗有些激动,汇报她的能力:“我查了行程,从港湾站出来,打车只需要十五分钟。”
她炫耀道:“你看我厉不厉害。”
黄栗:“我去Carousell,搞两张金融科技学报记者的采访入场证。咱们偷偷去!”
-
落脚新加坡滨海湾金沙饭店,已经是日暮。
夜色璀璨,热带岛屿的纸醉金迷,才真正具象化了起来。
绿植苔藓铺天盖地,椰树直耸入云。
这里五十七楼无边泳池。
为了欢迎国际来宾,已经直接清场。
从两天前,这里就不开放给游客了。
寸土寸金,都无法形容。
千尺楼,触手就可摘星。
新加坡国际金融科技大鳄,联合议会参与。
座上宾是各国政要。会场布置低调,隆重。
裴京聿应邀出席。
他作为宇宙射线项目的投资者,签署了国家保密协议。
男人甚至没亲自参会发言,和秘书长坐在会议观景台的半空。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新加坡为了保护这群科学家和联盟负责人,谨慎到了极点。
他们被安置在透明防弹玻璃里,回答下面财政,金融,和科技媒体的提问。
列位都是位高权重的负责人。
NASA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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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嘉茉花了天大的心力。
最终,她只得到机会,在外场荧幕上,观看发布会的转播。
她和黄栗,连进去观礼,都没资格。
人潮汹涌,她被挤得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
她是国内人尽皆知的影后。
——和那个人还是隔着天堑。
还好她一贯运气爆棚。
姜嘉茉这次借了东南亚电视台的东风。
有相熟的粉丝,在会场指挥进入。
“女神!居然是你!我看过你的好多部电影。”
这位知名记者,认出了姜嘉茉:“我能求一个签名吗?”
她是民盟掌权者的家人,是来这里做接引工作的。
粉丝找人情,托关系,塞了邀请函。
她终于把姜嘉茉送到了内场。
进入大会堂。
时隔一个月。
姜嘉茉再次看见了那个人。
今天,他好贵气。
男人穿的是松烟灰的西装,丝绒质感的缎面棕领带,若隐若现的怀表链挂在前胸。
沉寂,内敛。
“君子如珩,羽衣昱显。”
裴京聿有种招致万千国民,膜拜敬仰的魅力。
男人身处的位置,悬停在半空,和坐在侧后方的姜嘉茉,过于遥远。
他看起来尊贵无俦,一副薄情寡性的模样。
根本不像,和谁有过风月琳琅。
裴京聿和领导人握手,沉静地回答各路媒体的问题。
他端方脱俗,稳重发言:“希望我们的名字,镌刻在宇宙探索前进的丰碑上,而真理的追逐,没有尽头。”
为他鼓掌的声音,络绎不绝。
男人应上面之邀,技术革新,无私共享。
四方都是拥护他的赞扬和欢呼。
姜嘉茉在角落,痴迷地凝望他。
那些她渴求他的身体,和他讲混账话,亵渎他的晚上。
他在她黑暗的酒店小房间里。
裴京聿用那只金尊玉贵的手,玩桐木琴,抹掉她流的水。
遥远的,好像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参会所有记者,名流都看到裴京聿的闪闪发光。
而她独心疼他的“高处不胜寒”。
此刻,小狗好恋慕主人。
她崇拜他到心痒。
当时,她是怎么铁骨铮铮,说出来抗拒他的话。
现在,在两人,永隔一江水的时刻。
她可以把桐木琴,奉送给他,玩到坏掉。
潮水般的喝彩声中。
他没心思等待,介绍成果的表彰会。
裴京聿回答完问题,党派的话事人留他共进晚餐。
这群位高权重的人,很早就应邀撤离。
而他似乎从未往下垂眸看。
哪怕一眼。
姜嘉茉落寞地翕上眼睛。
她想:“他是不是,不会再要自己偿还了。”
裙下好稠,皮肤好痒。
可是裴京聿都没有注意到她,遑论会主动接近她。
会场有信号屏蔽。
姜嘉茉和黄栗,失踪了整整四个小时。
黄栗:“饿死了!嘉嘉,我们去码头整点薯条!”
她们从信号干扰区出来,缓慢散步到滨海湾花园路,在花穹和云雾林穿行。
黄栗的手机,几乎被几百个电话轰炸爆了。
公司谁都知道。
老板周擎最看重姜嘉茉。
她们下飞机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
周擎和孙云岫没等到姜嘉茉的电话。
他们直接坐连轴转的航班,飞到了新加坡。
黄栗接起电话的那一刻。
齐妙和团队里其他人,几乎激动地哭出来了。
大家凑在听筒前:“你们人呢!就算今天是假期,也不能屏蔽信号呀。”
齐妙:“嘉嘉,我们好担心你被黄栗拐卖了,你的身价也值几千万啊。”
姜嘉茉望向深夜港湾。
天空星子,都在幽深的海里,浮浮漾漾,触不可及。
湿黏的海风撩动她的长发。
就在这时,姜嘉茉的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
“嗡——”
电话是裴京聿的秘书罗铭,打来的。
姜嘉茉摁下接听键。
“您好。”她呼吸几乎颤抖着,细声喂了一声:“是罗先生吗,我是姜嘉茉。”
电话另一头,不是男人的秘书。
——而是裴京聿本人。
男人悠闲十足,伫立在游轮上方的停机坪上。
他的手臂搭在阑干上。
裴京聿像是城池的国王。
他比轮渡赌场里,他耽溺享乐的朋友,看起来还要胜券在握。
这艘船,归属于他,价值二十多亿美元。
是英国皇家设计师Stuart Hughes的杰作。
配备了私人飞机、独资潜艇,由黄金,铂金打造而成。
裴京聿单手持着望远镜,唇角挂了一点揶揄的笑意。
“姜小姐,你很想我?克制不住,追去会场见我。”
“什么叫克制不住。”
姜嘉茉调整了打电话的手势。
她的呼吸变得滚烫而沉重。
她嘤咛着讲:“...你今天在玻璃防弹室里,根本没有往下看一眼...哪会看到我。”
裴京聿的唇弯了。
他的语气,有揭穿秘密的得意:“是吗?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姜嘉茉白皙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她好容易,被他占便宜。
包括此刻,他身影挺拔,遥遥隔着天堑。
男人好整以暇地,在用高倍望远镜瞧她。
裴京聿观赏她浸着汗水的鼻尖,嫩红柔软的嘴唇,还有到处寻找他身影的。
——她闪闪发光又希冀渴慕的眼睛。
像缺了主人的小狗似的。
港湾传来渡船停泊的鸣笛声。
男人掐了烟。
他单手挥走唇边呼出的烟雾,哼笑道:“你站着那块港湾隘口,是我私人所有。”
所以,频繁刷新出现在对方私人领域的。
到底是谁?
裴京聿的声音低沉又清磁,带点儿兴师问罪的坏:“姜嘉茉,你好磨人。”
5. 玉山崩
听那个人说完。
姜嘉茉从远处白光熠熠的海面,望到灯火阑珊的街景。
她撩动发丝,整理裙摆。
希望在他眼里,妥帖干净一点。
只要一想到,他能看见自己的一举一动。
姜嘉茉有点紧张。
她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港口,你晚上不是有饭局吗。”
裴京聿的语气,洋洋盈耳,蛊惑至极:“我和你呢,债没清偿。”
他是个倜傥的好老师,慢条斯理地,给他的学生解惑。
裴京聿笑道:“你被管制着,清缴债务,不是天经地义吗?”
热带雨林湿热的海雾,像蓬蓬的火炉风,裹着花树的香。
海风像酽春的浓酒,往她脸上晕烫,使人浸醉在热浪里。
姜嘉茉辩解道:“今天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偶然来了...顺道路过。”
“嗯。”裴京聿唇微微笑:“懂了,你纯属自愿。”
姜嘉茉的脸色,宛如红灯映雪。
她的羞涩,比他眼前碎火流金的港口,更成一道绝世的风景。
姜嘉茉:“这港口是你的,我就...不站在这里了。”
她抱紧胳膊,双臂净白如奶,裙袖间倒出来。
远望过去。
她孑孓而立,我见犹怜。
裴京聿默不作声地检视她。
最后,他促狭地笑了一声:“这地界,到处是我的,那你呢?”
姜嘉茉像是被电打了一下,脊背一滞:“我当然是我自己的。”
裴京聿轻浮地笑,情人耳语似的:“那我,做你的——。”
她意识到那人说了什么,已经臊得想要跳海了。
姜嘉茉手颤了下,几乎握不住手机。
半晌,她才说:“你平白又讲什么浑话。”
他却已然丧失了兴致。
男人垂眸,低沉反问:“我不是你的...债主吗?”
达索猎鹰10X,从游轮方向,飞行过来。
他的私人飞机,盘桓在她的头顶。
姜嘉茉的手机信号,被电流干扰,发出轻微的嘶鸣。
电话的另一头。
裴京聿站在暗光处,背靠着影影倬倬的荧火浮金。
他黑亮眼睛,覆着长睫阴影,让人看不真切:“姜嘉茉,上飞机,我差人来接你。”
裴京聿垂下的修长手指上,挂着高倍望远镜的尼龙挂绳。
说完,他背过身,并没有干涉或观察她的选择。
男人状态松弛,懒淡地倚着阑干:“希望这一次,你纯属自愿。”
-
从国内转机,飞到新加坡的孙云岫和周擎,乘车和姜嘉茉会合。
他们根据黄栗的定位,赶来了码头。
张菡也在,一双风情十足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她一见到姜嘉茉,就挽着她的衣袖。
张菡表现得很热情,比孙云岫还关心她。
她婉转倾述衷肠:“嘉嘉,今天没在剧组看见你。我呀,不习惯和你分开,于是随同来陪你。”
姜嘉茉垂眼笑了笑,只说:“好呀,欢迎来度假。”
达索猎鹰10X接了他们一行人,低调利落地调转机头,往游轮飞去。
一上来,就有侍者接引。
服务人员递给他们的贵宾级待遇的房卡号,畅玩游轮上所有娱乐设施。
游轮上一共有十三个酒吧。
赌场和迪厅更是数不胜数。
孙云岫给随行的工作人员放了假,让他们尽情去享受夜间生活。
几人受邀上楼享用晚宴。
这里装修得很妙,像复古的唐楼。
猗兰屏风青绿织锦,玛瑙做的假山横断,花梨雕玉隔扇。
姜嘉茉对这些兴致缺缺。
孙云岫拍她的脊背:“你是公众人物,举手投足都被人关注着,更应该知情识趣。”
姜嘉茉濡水的唇很有光泽,她无措地抿了抿。
她从飞机上下来,摇摇晃晃,有些晕船。
姜嘉茉陷在绸白的椅套里。
闻言,她眼睛微微湿润,对孙云岫笑,像芙蓉泣露:“好,我明白的。”
一旁的张菡,倒是游刃有余到了极点。
她仗着是被游轮主人邀请到了这里,举止骄矜。
她对工作人员有些颐指气使,挑剔了几次菜品。
张菡;“我是裴先生特别关照的人,我要求更好的服务。”
他们大抵也不敢怠慢。
服务生窃窃私语了几声,就差人去找经理了。
须臾,有人过来传话:“上面的人,吩咐帮他们重新准备餐品。”
穿着珍珠绸缎长衫的男人,匆匆赶来。
中年男人是中式宴席的掌勺者:“我叫顾长鸿,裴先生让我问你们好,今天的菜是他亲自安排的。”
他命人一件件介绍,呈上来的甜品。
顾长鸿安抚道:“稍等片刻,他会亲自过来陪你们用餐。”
裴京聿应酬颇多,来得实在很晚。
他出现在琉璃帘栊外,隔着满楼弦管,就有数不清的人招呼他的名字。
裴京聿今朝顺风顺水,整个人光风霁月,俊朗不凡。
他穿过包厢外的长廊,驾临他们这一阁。
姜嘉茉没看他,垂眼望着杯碟中的月。
杯中光晕恬淡,恰照梨花雪。
裴京聿落座在周擎身侧。
他堂而皇之,把眼睛钉在姜嘉茉身上。
男人的笑容里潜藏着挑衅,眉梢有些诡谲:“怎么?我听说,有人对我的安排不太满意。”
他根本无需给任何人情面,也根本没兴趣纡尊降贵,了解客人的用餐感受。
他来,要么就是解决问题,要么就是解决出问题的人。
张菡倒是很会规避风险。
她避重就轻地交代问题:“我们当然对您的周道照顾,很满意了。”
张菡意有所指:“就是姜小姐,身子骨弱,有些晕船,没什么胃口。”
黄栗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急忙把斟了一杯,茶壶里的明前春绿,递给姜嘉茉:“嘉嘉,润润嗓子,凝神安定。”
裴京聿向周擎敬酒,闻言搁置酒杯,笑道:“什么意思,我来就需要凝神。”
他好随心所欲,什么都要干涉。
一副谁的情面,也不给的傲气。
他薄唇弯着,挑拨着姜嘉茉的神经,像质问:“看我一眼,就耗尽心力了?”
周擎寻思,这位喜怒无常的坏劲儿又犯了。
于是他陪着笑,恭顺敬酒。
他把往自己喉咙里灌:“很满意。她们女孩子年纪小,一心想当艺术家,都在片场呢,哪里上游轮见过世面。”
他急头白脸,灌了几瓶威士忌,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孙云岫怕周擎失了体统,又有心给姜嘉茉留余地。
她唤了张菡:“阿菡,扶着你的老板去休息室醒酒,我去找服务生拿点醒酒药。”
满桌宾客像潮水褪尽。
只剩下肇事凶手裴京聿。
他散慢偎在桌前,和姜嘉茉隔着一段距离。
裴京聿从未有任何调风弄月的行为,类似碰腿抚手的下流举动。
翩翩君子,如庭燎之光,贵气显相。
只有姜嘉茉知道,他骨子里焉坏、恶劣的秉性。
不好招惹。
裴京聿:“刻意搜了下,你爱吃什么。结果倒好,叫人全换了。”
姜嘉茉不敢看他,凝滞在窗帘前,观赏海中升白月亮。
她吃了很少,在茗茶的烟雾里,显得脆弱:“我没胃口。”
裴京聿连别人想什么,都要控制。
他似是闲谈,又像催逼:“不待见我,连我准备的食物,都不感兴趣?”
姜嘉茉只是颤。
她似乎在回避他,在害怕他,举止又不太像。
裴京聿一时不察,只当她低血糖。
他这个人很不讲道理。
让侍者把杯盘系数撤走。
餐具一帧帧更替,换上他选定的温热清嘉的食物才好。
包厢帷帐一拉,男人把她桎梏在怀里。
一时间,呼吸全乱,不知道谁更渴。
他圈着她的皮肤,贴身环抱,听她小声换气,像小兽汲水,磨人地颤。
裴京聿像在思考,咬字有点含混:“你有,渴肤症?”
姜嘉茉已经忘了体面。
她往他怀里躲,黑发潺潺如诗,笼在他肩膀上:“...想抱,还要抱,再重一点。”
裴京聿就抱她,唇弯着,漆黑眼眉也弯着。
他喉结滚了滚,像是知道她逃不出他的掌心。
男人配合极了,但举止张弛有度。
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
他好悠然。
等她抑制不住渴望,罹患迷魂症一样,贴敷着他。
裴京聿并没用力回抱她,只是挂点笑:“难受你就再抱紧点。我呢,委屈自己,被你占便宜。”
他放置好兽夹,以身做饵,对她若即若离。
只等她色令智昏,自投罗网。
她不单是抱他,嗅到他身上,麝香和木樨味,就动情。
姜嘉茉有点迷恋,耽溺在这种感觉里。
她最后一丝理智,也即将阵亡。
她细声细气地:“我...报恩,我给你。”
裴京聿搭在她腰间的手指,遽然一震。
谁稀罕她报恩?
他克制住心间难以消磨的痒意。
眼前这个,搅乱他平静状态的人,哪能这么轻易抽.身。
正巧这时候。
孙云岫搀扶着周擎出现在门口。
张菡在身后,噙着笑埋怨着什么。
一群人讲着笑话走过来。
姜嘉茉好像一张纯粹的白纸。
她无意识做出的行为,最磨人:“不抱了。”
姜嘉茉从裴京聿的膝盖上下来。
她和他心照不宣对视一眼:“他们来了。”
裴京聿笑了一下,昭彰若揭的可恶,凛又傲:“我很拿不出手?”
姜嘉茉的腿软了,撑着他肩膀移开的时候。
她无意识,在他白玉般的耳际,触了一下。
很轻,却像一个真正的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裴京聿不容置喙地,猝然捉住了她的手腕:“谁许你走的。”
他对这么浅尝辄止的撩拨,并没有什么兴趣。
只是她这么如针引雷的举动,勾起了他血液深处的施虐欲。
如果能读条,他感觉自己的掌控癖,已经被姜嘉茉挑衅到了极致。
她的渴肤症犯了。
正巧,他在这里。
裴京聿光洁的额上,脉冲牵连跳闪,像戾气在预警。
万一,在这里的,是别的男人。
万一,有比他更擅长此道的合适人选。
她也会抑制不住,想要缩进对方怀里去吗?
她最后这个吻,像恩惠。
这水红的唇。
他对她这么恶劣掠夺的人,都能轻易得到。
其他那些她视为知己的男人,还不知道被惠泽了多少春露。
裴京聿只是挟持了她的腕骨,眼睛半怠半倦:“坐下,就待在这。”
姜嘉茉只能咬唇,对他衔恨,移开眼睛。
待到这群人走进门。
裴京聿又松散放过她,和她隔开距离。
他就这么善变,谁也揣摩不透。
裴京聿指节上执烟,挥斥方遒,道:“周擎,都说观山镇虎,别人这么怕我。我就选你,做人质可好?”
他端然坐在明月下,抬手云雾,举止飘逸。
就如蜃海志怪中,月宫摘桂的神仙宗伯。
周擎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他旁边。
满桌琳琅,都是温热的吃食。
张菡有些惊讶:“这次怎么都是新鲜菜品?”
她望向姜嘉茉:“嘉嘉,这是你点的吗?”
裴京聿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他淡然道:“周先生刚才不舒服,胃里空空。我实在垂怜,于是重新置办宴席,以作招待。”
一语毕,他命人招来,二十七位妙龄少女。
这群穿着开襟旗袍,娥眉微勾,含羞带嗔姑娘们,手持着丝竹管弦。
她们移步到中庭,隔着山水屏风的横断,开始演奏。
第一回,她们弹的是《彩云追月》。
一群情意绵绵的温香软玉,从古筝到琵琶,都是国家级水准的演奏者。
姜嘉茉小口喝着汤。
——那人煨给她,端到面前的“灵芝隐玉婵”。
鲜甜的蝉花汤,也变得涩,又有点酸。
姜嘉茉恍惚地想,“原来裴京聿身边,这种陪他诗情画意的年轻女子,多如过江之卿。”
她忍不住,又怯怯的,瞥了裴京聿一眼。
男人好像也对弄竹弹丝的音乐声,没什么逸趣。
他好像和周擎,悄声谈论什么。
公子无双,鸣珂锵玉。
他侧脸英俊得不近人情。
姜嘉茉的心口,被月亮啮咬出了一个潇洒的剪影,然后把他装进去。
这一边。
管弦声中,在无人听到的地方。
裴京聿都快坏成水了。
他嘲讽起周擎来,简直咄咄逼人:“周老板,上次你李代桃僵的事儿,我都给你好好记在功劳簿上呢。”
周擎腼着脸:“我这不是怕姜嘉茉年纪小,人情浅薄,伺候不了您吗。”
裴京聿寡凉地笑:“我和她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做主的。”
男人追问:“没人给我降火。要你们选妃给我?”
周擎又是递烟灰缸,又是赔不是:“裴公子...实话告诉您吧。姜嘉茉是上面的人,保了的。”
他挠头,在想怎么描述比较合适:“三年前,导演盛煦,把她托付给我...让我照顾。”
周擎放低了声音:“当时,沈容宴要结婚了,他没办法放下嘉茉。”
看见裴京聿垂眸不语。
周擎又说:“您也知道,沈容宴当年为了一个女学生,搬出来住,闹得满城风雨。”
他努努嘴,眼神望向小口喝汤的姜嘉茉,示意道:“就是这位呢。”
裴京聿听完就懂了。
他笑了,说:“我当然知道。他们歇脚的房子,还是我的。”
裴京聿很清楚他挚友。
——为了一个女人,露草流萤的那一段旧事。
他和她没在一起的那些年。
窗外灯山影幢幢。
趋之若鹜的男人来重檐歇山顶,都想给她一个家。
裴京聿举起酒杯:“盛煦怕她受委屈;沈容宴结婚,也放不下她。”
他的眼神里,带着揶揄:“所以你呢?更是情种。为她开了一个公司,替他们安抚照顾她?”
周擎面露尴尬。
他招架不住裴京聿的审问:“我也是拘泥于人情世故而已,岂敢有私心去肖想她。”
他讨好道:“您家底雄厚,又有梧凤之鸣的手腕,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裴京聿笑道:“还讲究什么家学渊源啊。我就认识几个字。”
他眼神黑沉:“不像周先生,比狗还忠心耿耿,会讲很多诘屈聱牙的字眼。”
裴京聿一字一顿:“——用来给别人歌功颂德,替主人‘京阁藏春’。”
他讲完就笑,仿佛知道了天下,最大的开心事儿。
裴京聿眼里有玉石俱焚的尖锐。
他饮酒就呛到,雪茄痕烫在杯盘里,烧了一小段灰。
裴京聿咳嗽了一声。
他郁白的脖颈上,青筋外露,仿佛难受到极点。
张菡惯会察言观色,立刻会意,想给他斟茶。
她刚起身。
茶具就被一只纤巧白皙的手,捏在掌中。
姜嘉茉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裴京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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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嘉茉:“不知道周总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还请裴先生多担待。”
裴京聿没接那杯茶。
他长身玉立,有点望断劫灰的冷静:“周擎很清楚,如何赔罪。”
男人笑了笑,尘光不染。
他拿起外套,起身走掉了。
他刚一出门。
周擎几乎快撑不住似地,颓然瘫坐在椅子上。
他身边的孙云岫,处变不惊,打电话安顿好其他工作人员。
一旁的张菡看裴京聿,拒绝了姜嘉茉。
她有点幸灾乐祸地提出:“裴先生是什么意思啊?需要我过去问问吗。”
孙云岫略一踌躇:“行,你去吧,保护好自己,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姜嘉茉敛眉,关心了几句。
她也起身告辞。
包厢里,只剩下孙云岫和周擎两个人。
孙云岫:“老周,怎么样,裴京聿那边有说法吗。”
周擎摇头,面如土灰:“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就是问了一些旧事。”
他耳语道:“裴京聿问,当时盛煦和沈容宴,让我好好照顾嘉茉,是不是存了再续前缘的心思?”
孙云岫蹙眉道:“这都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她说:“再说那些公子哥儿喜欢谁,岂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她侧身望向周擎:“嘉茉心思单纯。很多事,都是我给她挡下来了。”
周擎有点不安:“沈容宴上个月去市政厅,和他议员老婆签署了离婚协议。”
他静默了一会儿:“盛煦被他家里人弄到军区沉淀,开春也要回来了。”
一想起刚才裴京聿,咄咄逼人的模样。
周擎有些偏头痛。
他抬头对孙云岫说:“很多事不由你我选择,顺其自然吧。”
-
姜嘉茉没办法控制自己,不想他。
游轮下,波涛卷着白边。
浮花浪蕊狠狠往船舷上抛洒,不要命一样。
哪怕隔着降噪的窗棂,她心里也乱得厉害。
门被敲响,是裴京聿的生活助理。
来人自我介绍姓霍,礼貌地邀请姜小姐,去坐坐。
姜嘉茉还没来得及,讲出拒绝的话。
霍助理:“裴先生说,平时他都到你这里来坐坐,今天,让他和你礼尚往来一次。”
姜嘉茉还没等对方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她关了机,没有存裴京聿的号码。
那个人就打来了轮船的内线电话。
裴京聿的嗓音沙哑,噙笑:“架子这么大,三催四请也不动,非要我上门把你抱过来?”
姜嘉茉眼睛有点发红,只说:“张小姐去陪你了。”
她毅然决然,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
“叮铃——”
门铃毫无征兆的掀起来。
她没汲拖鞋,赤脚往门边跑:“谁呀,来啦。”
姜嘉茉刚打开门,骤然被人裹进怀里。
是裴京聿。
这种窒息的拥抱好似一场征伐。
如水的月光砸到她的脊背上。
海浪的蓝波光,沁在她的裙摆,他的裤腿上。
晃荡难平,明灭不定。
那人勒住她,穿过长廊。
他力道太重,铆足了劲儿,要让她为他四分五裂。
姜嘉茉恨透了,他坏到骨子里的秉性。
只要她一想到,他明明在咳嗽,还拒绝她的茶;今晚还有别的女人伺候他。
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纤薄手掌拍打他的脊背:“你去和别人睡觉,不要碰我!”
裴京聿狠劲儿咬了她肩膀一口,宛如圣经里,该隐拓下血印。
渴肤症让她的感官放大十倍。
姜嘉茉抑制不住想要舒服叹息,神经酥麻如飓风席卷。
她小幅度颤抖,同时还在挣扎着:“你放我下来。”
“你....唔”。
姜嘉茉的唇被人狠狠堵住,她的反抗瞬间被彻底吞没。
她温热的泪水砸下来,断线珠子似的往外滚。
她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唇瓣被人掐着张开,钉在冰凉的墙上,做标本享用。
他多擅长蛊惑。
镜头里挥手招揽,就能让她魂魄被囚困。
何况此刻,他往她心里抓挠,掌骨撑着她的脖颈,把她撑起来奉送。
雨林气候湿热交煎,她单薄骨骼都在叫嚣。
字字句句,昭彰着对他的恋慕。
她纤细洁白的脚掌,毫无依托地垂挂在他的膝盖外侧。
好像一只扑棱在天空的鸟,在暴风里生,在骤雨里活,在云雾中繁.衍。
裴京聿连她掠在耳畔的碎发也不放过,悉数吞入掌中。
金玉长廊的隔间门内,传来其他人的调笑喧闹声。
姜嘉茉的神经,被牵成一条引线。
对方在另一端点火,时刻会发生爆炸。
渐渐地,她感觉一种难明的欢愉,顺着脊骨攀附上来。
类似渴肤的悸动,被人磨平一样。
她稍微占据了一点主导权,被驯化了,也没忘咬他的本能。
姜嘉茉:“不...不要你。”
裴京聿不觉得疼。
他继续刻骨的暴戾地压下来,圈住她的膝骨,错身在海雾里吻她。
男人舌尖出血也不放过,狩猎的渴求,让他不停滞一刹地触碰她。
他眼睛也红,凶神恶煞的,指骨碾过她的嘴唇:“没长心的东西,你还想要谁?”
趁着裴京聿探身,拧开套房的门。
姜嘉茉伏在他的肩膀上,恹恹的,和男人隔开了一小点距离。
她被他这样吻了,还是不满足。
姜嘉茉的心里,酸涩地疼。
她用手捂住眼睛,遮挡着滚落的泪水。
姜嘉茉:“明明有人陪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折辱我?”
裴京聿看她这幅的模样,就笑。
他顽劣地哼了一声:“我折辱你?别忘了是你先来缠我,自顾自抱上来的。”
“是谁说想要,恨不得当场给我。”
“是谁拼命亲我?”
她瓷白的小脸,羞恼又愤恨。
姜嘉茉不禁心慌意乱。
她使劲用手腕的袖子,抹嘴唇,擦拭他吻上去的濡.湿。
她脸上好燥,看上去像是被亵.玩狠了。
姜嘉茉细声抱怨:“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裴京聿桎梏住她的腕骨,不让她搽。
他和她鼻梁相抵,温热胁迫:“不准搽,搽没了,我还亲。”
就在这时。
男人套房的正门,被人敲响。
外面传来张菡和保镖交涉的声音。
张菡的声音有点尖锐。
“我是裴先生邀请来的,麻烦让我进去。”
房门内。
裴京聿侧头看她。
他的皮囊清洁如白月光,眼神落在姜嘉茉身上,却如凶凛的兽。
“邀请?”
他把姜嘉茉抱起来,抵在门上,似情人间厮磨耳语。
“以身相许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门外是张菡掀铃敲门的响声,像锣鼓喧天,重重地往姜嘉茉心上擂。
她暗中思忖,在澳门的那一次。
——他会不会,从头到尾,没有给张菡开门。
姜嘉茉靠着墙,没力气地微微呼吸。
她拢住衣服,不让他乱碰。
他那么危险,不可琢磨。
姜嘉茉无端却觉得甜蜜,软声提醒:“你不要再讲这种话了。”
他享受掌下她的颤栗,肆意妄为地笑。
好嚣张。
裴京聿望向她的眼,有种玉山将崩的疯劲儿:“现在,主动亲我。”
他像月蚀一样,寸寸侵占她眼前光亮:“再偿还我名声一次。”
他把利诱说成威逼:“否则我打开门,让其他人看见,你这幅渴望我的模样。”
6.着霓裳
黑沉的云遮住月亮。
有一种暴雨来临的征兆。
门外的敲击声还在继续。
房间里窗户洞开,咸腥燥热的海风灌进来。
姜嘉茉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她颤着眼睫,主动吻上他的那一刻。
心里轰然一声闷响,垒筑在安全范围的围墙,尽数倒塌。
姜嘉茉记得,自己念书时。
有老师教授过,怎么接吻拍出来美观。
——“涂抹润唇油,轻轻接触对方的嘴唇,靠机位滑动,制造氛围感。”
可是,在实际操作的当下。
她没办法思考技巧,生涩地覆盖在裴京聿的唇上,浅尝辄止地触碰他。
姜嘉茉慌得发抖。
她以为对方和她一样不擅长。
因为她感觉到,裴京聿潮湿又杂乱的鼻息,灼热地厮磨在她的周围。
她几乎不堪忍受地睁开眼。
她单纯到,竟然想要安慰他。
没想到,眼前的坏男人笑得肩膀乱颤:“这样哪是亲?”
裴京聿轻松拢起她,手裹住她的臀.腿,把她抵在窗前的岛台上坐着。
她的嘴唇轻柔触碰,被他吞没并效仿。
男人用犬齿磨她的唇肉,用舌抵在咬噬处,转圈寸寸享用,把她脊骨里难以言喻的酥麻逼出来。
船舷外浮花撞海浪,在波涛和风声中。
他单手拢起摇摆的白色纱幔窗帘,往房间里抛下。
一瞬间,两个人被笼在月白的光晕里。
她的世界,千巷百街任由他疾.驰,漫山遍野都是他的气息。
他太懂如何让她铭刻这种隽永。
还没等她少女情怀得到抒发。
他就莽撞地掐住她的下颌,桎梏着她的喉结,掠夺意味十足地席卷了过来。
两人的发丝和脊背濡湿。
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蒸发的海雾。
裴京聿听到她软糯地呜咽,像被亲狠了,摸够了,又不擅长表达地哼。
他的手臂圈在她肋骨,鼻梁厮磨了下,叼住,嘬得她过电一样抖。
在男人手掌里,她荏弱如白玉的纤腰软腻,皮肤嫩得能化水。
她湿漉漉地翻着白眼。
好乖,招架不住的乖。
他一碰她,就无措地瘫软了,依偎在他坏里。
姜嘉茉宠着他,任由他干一切坏事。
她对他,纯粹是生理依恋和信赖。
男人喉头发紧,压声喘.息,性感地不可一世,无意识呢喃唤她,小狗,小狗。
不是“小狗似的”,而是“我的小狗”。
一语未完。
天际闪电的白光,破空乍现在两人眼帘上。
“轰隆——”
从水天相接处,闷雷阵阵响彻云霄,宛如霹雳炸响。
姜嘉茉想,听他叫自己,原来会产生这种震动。
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
看起来,不像承认私下里,和她有隐秘关系。
可是简单的,归属性质的模糊耳语。
在她的心里,轰然似天地劈分,剧烈的摇撼。
——“他这种身份的男人,是不是很擅长把女人当宠物玩。”
——“不,不可能吧,看起来像是随便喊了一声。”
——“难道他知道,小满是自己吗。”
她好迷恋这个称呼,能让她想起了两人维持一年半的隐秘关系。
裴京聿到处霸道游走,散漫地点火。
男人单手挑开襟口,嘴上吮得用力,几乎嚼出血珠。
她耳垂烫得惊人,颤着眼睛,咿咿呀呀咬着衣角,白指搅他黑头发,陷落着挣扎。
姜嘉茉懵懂被玩到哭。
裴京聿真是好本事,比在红木柜子中的旧玩具悉数嗡嗡作响,更让她摄魂夺魄。
潮热侵袭感官。
敲门的闷响和倾落的暴雨,剐蹭着她的耳膜。
男人喘.息沙哑,一直在她耳畔说浑话,不堪入耳的那种。
“一会儿要多喝水。”他尾音上挑:“裤腿都是你弄的,得补点儿。”
裴京聿电话响了。
铃声响了很久,是《Stand in the Water》
姜嘉茉神经触电似的,推他,示意他去接。
她手腕上都有吻痕,涩情又纯,看得人心尖发痒。
那人笑了,像是发泄不满,把手机搁到她垂下来的裙摆里。
姜嘉茉僵持不堪,扶住他的肩膀。
她连颤抖挣扎都不敢,怕影响他。
电话另一端。
党派首脑非要冒雨挑战刺激游戏,玩水上飞行板和夜间滑翔伞,还有风筝冲浪。
这群人金钱游戏,已经没办法找到刺激感。
首脑打电话找裴京聿,深夜邀他陪玩,赞他技术好。
要他陪他们玩到尽兴,把生命置之度外。
海面上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裴京聿手掌拢着她的头发,脸埋在她颈窝里。
他懒淡地迎合这种致命的邀约。
他早就习惯了,迎战各种向死而生的社交。
男人阖上眼皮,沉晦静默地,在她的怀里呆了一小会儿。
在秘书着急的呼唤中。
“别吵。”裴京聿冷淡地应邀:“让蒋叔在防滑装备室伺候我,我随后到。”
姜嘉茉不放他走。
她不安地捏着他的衣摆,被他玩到湿漉漉的粉白小脸上,全是不舍和担忧。
姜嘉茉咬一点嘴唇,绷不住哭腔:“会出事的,不要走。”
她鼻尖红了,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好危险,我害怕。”
他漫不经心地碾过她的齿关:“知道舍不得我了?”
姜嘉茉乖顺舔.吮他的指节。
她用怯弱的方式,安抚对方,想这样让他舒服点。
裴京聿弯唇笑了,黑沉的眉眼里有戏谑和傲:“不怕我呆在这儿,把你玩脱水吗。”
就像《禅真逸史》的痴.缠,“怀中搂抱活观音,不惜菩提甘露水,尽底俱倾。”
她摇头不说话。
姜嘉茉蜷在他怀里,窄白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带点小狗呜咽:“喜欢的...我好喜欢。”
裴京聿抵唇在她发丝上,沉闷的笑:“少招我,放你自由了。”
男人的臂弯肌肉匀亭,青筋崎岖,带着脉脉的涩情:“债清偿了。”
裴京聿把她下颌掐起来,吻她微红的眼皮:“我呢,不给你额外享受的机会。”
他太坏,自顾自要她还债,往她心里越钻越深,又肆意妄为,再若无其事撤走。
裴京聿揽过她的膝弯,单手把她公主抱起来。
另一只手扯过他的外套,给她搭在肩上,拢了拢前襟。
她的骨架小又轻,腾空的时候往他胸膛靠。
两人跨过大半个卧室。
姜嘉茉被他放到床上,妥帖安置。
他指腹摩挲掉,她唇瓣上,他吻的濡.湿。
男人指节酥麻,恨不得狠狠碾过:“在这儿安心睡。”
姜嘉茉躺下,嗅到他外套上的木樨气息,
她有点上瘾,把脸上去,贴着蹭了蹭。
裴京聿扣好衣服,捏她垂落的手,去探究她流在他裤腿的水儿。
男人眸光黑沉,扯了下唇:“懒得换了,就当护身符。”
姜嘉茉无意识,掠过他的腿间,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怕什么?”裴京聿拽了她的手,搁在那儿:“告个别。”
“它啊。”男人有点恣睢放荡的笑了。
他的胸膛和小腹在颤,绷出的肌理纹路很性感:“真想被你泡一次。”
姜嘉茉听懂了。
她一缩脖颈,像个没出息地鸵鸟埋进砂砾。
裴京聿像之前的每一次,冲她飞吻了下:“真还清了,债主很满意,你也无需耿耿于怀。”
他的唇有海水的凉和涩。
“明天有私人飞机,载你去开幕式。”
男人漆黑冷倦的眉眼,长久地停滞在房间里。
他修长手指撑在缝隙处。
像等她入眠。
良久,裴京聿打开后门,走近拿着警棍和黑伞的保镖和秘书之中,被他们簇拥着离开。
门咔哒阖上了。
他的一生,周遭谋臣帷幄,猛将干戈。楼台鼎鼐,剑履山河。
她想做月亮。
无论何处,都清洁悬在天空,照亮他的一轮弯月,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可她涩然的身体留不住他,吻也留不住。
床单上只有一种干净的柏叶淡香。
可能裴京聿,并没有睡过这里。
枕头没有他的味道。
根本没办法缓解,她心尖缺了他一块的痕痒感。
她把男人的外套,抱在怀里。
姜嘉茉把脸埋进去,眼泪濡湿了衣服。
那人凛冽沉晦的木樨更加浓烈,像是安抚情绪的猫薄荷。
姜嘉茉只要想着。
那人还在海浪里,陪权贵们遨游,心里又怎么安定。
她实在太过疲惫,短暂地闭眼休憩以后。
迷迷糊糊的。
她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
“一定是裴京聿回来了。”
姜嘉茉心弦被拨弄,带着这种想法,从床上下来。
大脑供血不足,带来短暂眩晕感。
她纤细的双腿,被他玩到几乎站不稳。
雪白的脚掌经过的地面,带着一点湿.黏,颤颤而落。
她散乱的黑发像绸缎一样滑,披上他的外套,踩着地毯往外走。
姜嘉茉打开门,垂着眼帘。
她拢着他的黑色西装,嘴唇被吻肿,秾丽翕开。
姜嘉茉下巴尖尖,脸上苍白静谧。
她鬓发散乱,很没有力气地支着墙,似乎在等待来人把她裹进怀里。
来人没动。
良久,对方身上的酒味和香水味,灌进她的鼻腔。
是一个女人。
姜嘉茉微微翕开眼睛:“是你?”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
——是敲了很久的门,被遏制后离开的张菡。
她喝了酒,依然不死心。
张菡:“这里不是裴京聿的房间吗,嘉嘉,你这么在这里?”
张菡注意到。
姜蝶珍撑着门的薄白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微红的痕迹。
类似吻痕的红色,蜿蜒往上。
一直延伸到,男人搭在她身上外套里面去。
房间的空气也有种浸透.欲的涩.腥味。
姜嘉茉的眼神迷离,眼尾泛着微红。
她用手指捂住额头,困倦地说:“他不在这儿,你找错房间了。”
她看起来很柔弱,没有力气。
在张菡的眼睛里。
就像姜嘉茉经历了情.事,单薄肩膀,连撑起那人的衣服都费劲。
好旖旎,好混乱。
张菡手机震动,传来助理的小道消息。
她的助理告诉她。
——裴京聿在陪外宾玩刺激心脏的水上游戏,根本没有回VIP房入住。
张菡酒醒了一半。
她盯着姜嘉茉身上披着的,类似裴京聿的衣服,心思千回百转。
她含笑试探道:“嘉嘉,不好意思,我敲错门了,这衣服是哪个男人的呀?”
姜嘉茉怔忪了一下。
她像是才发现,自己肩上,还有那个人留下的衣服。
她只是垂着眼睛,侧身拉着袖子,把外套扯落下来:“捡的。你喜欢的就送你。”
外套从她纤薄光洁的肩膀上。
一点点地往下滑。
露出一大截,带着吻痕的脊背。
何等程度的重.欲和溺爱。
她才会在第二天要参加开幕仪式的情况下。
任由男人肆.虐拓上的专属痕迹,昭彰成这样。
张菡心脏被捏紧。
她屏住呼吸,“嘶——”了一声。
张菡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嘉嘉,谁...谁疯成这样?你就任他...”
她艳羡地盯着姜嘉茉,看了一眼又一眼。
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那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但是,整件事实在太过天方夜谭,太过难以置信。
那个人,瑶阶玉树,一点也不像会做这种事情的模样。
而且他们饭桌上,表现得根本不认识彼此。
姜嘉茉抬起手,把男人的外套挂在门把上。
她柔声说:“晚安,阿菡,你也早睡。”
嘎达——
姜嘉茉没有留恋,这件没有他体温的外套。
她把门关上了。
门外传来张菡和安保交涉的声音。
张菡说,今天谢谢裴先生款待,表达感谢也是只是礼节而已。
裴京聿的秘书说,他很忙,电影有投资,他有机会去剧组探班,张小姐再感谢也不迟。
好冷。
姜嘉茉想,没有他的外套了。
中控程序把空调温度,设置得好低。
姜嘉茉把自己裹进被窝里,鼻尖忍不住酸涩起来。
她在朦胧光晕中,泪眼模糊地望向远处的海港。
恨自己,对他怀有隐秘不堪的占有欲。
恨他轻描淡写地说“债务清偿”的语气。
她的眼泪盈满眼眶,簌簌决堤而下。
姜嘉茉对自己的身体,很没办法。
他的一点儿温暖,她简直着魔一样痴迷。
姜嘉茉赤着脚下床,拧开门把一看。
她挂在门外的外套,已经消失不见了。
夜漫长,春衫薄。
为什么要口是心非。
为什么要规矩克制。
为什么要装作不在意。
思极若惘,遥隔一方。
姜嘉茉盯着天花板,看了一小会儿。
她手指滑动,不满足地翻开私人手机上,他的视频。
她好嗲地黏黏地叫他主人,把手机搁在胸口,听他的声音入眠。
她不满地摸自己,偷偷告诉他一个秘密:“小狗也想泡你。”
船舷窗户外,传来嗡嗡的撞击声。
姜嘉茉在浅眠中,被吵醒。
海面万叠云散,烟波浩渺。
淡金的日轮晕在水接天的微蓝里,像出水琉璃。
太阳熹微,已经早晨了。
姜嘉茉揉着眼睛,撑起身。
她看到一架无人机,挂着一个偌大无比的礼物盒,在“哒哒”的敲窗。
无人机在海雾里浸了太久。
它泛着银白光泽的机械臂,有些湿.润,透着一股委屈劲儿。
姜嘉茉推开窗户,戳了下它。
她温柔问:“谁派你来的呀。”
无人机盘桓了一下,乖巧地停在客厅地毯上,不动了。
姜嘉茉拢好睡裙,专注地蹲到它面前。
礼物盒的缎带,被她一点点拉开。
里面装着薄如蝉翼的仙牌薄纱情.趣裙,还有珍珠白的宝石耳坠和项链。
世界闻名的私人定制品牌的内衣。
宝石璀璨耀眼。
成色太美,全套价值接近十一位数。
还有一张卡片。
男人的字铁画银钩,遒劲孤拔,有种挥毫列锦绣,落纸如云烟的细筋入骨。
——【期待在你身上见到它们。】
——【欠债继续。】
下面没有落款。
他也无需证明自己是谁。
她只能是他的。
一种纯粹的告诫和宣誓。
那个人好睥睨好傲慢,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不属于他的东西。
姜嘉茉越看越喜欢,看着内衣又觉得害羞。
想起裴京聿写这些的神情,她脸颊到脖颈都红了。
她怯怯的把他写的字收好,小心翼翼地卷起来,珍藏进手袋内侧。
姜嘉茉想:“算了,别放在手袋里,还是贴身珍藏比较好。”
于是,她明目张胆地抽出留言,折叠放进手机保护壳里。
那个人的一小段字,于她悦之无因,比价值连城的珠宝更珍贵。
下午电影节的开幕式。
姜嘉茉盛装出席,面对电影的提问,对答如流。
无人知晓,她手机壳的背面是思慕了很久的心上人,留下的只言片语。
伴她天南海北,人群熙攘,有面对的勇气。
访谈中,有人提到拍摄搭戏的同事宋卓远。
姜嘉茉照着公司给的标准答案。
她暧昧笑笑,说宋卓远是她多年的良师挚友。
中午,姜嘉茉在化妆室里背采访稿。
孙云岫拿来和宋卓远的公司签下的票房协议。
孙云岫:“嘉嘉,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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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会绑定一段时间,为新片的票房造势。”
她想了下,貌似不经意地说:“老周那边,我让他和沈容宴先生商量了。对方说,你私下要和小演员保持距离。”
姜嘉茉没追问沈先生是谁。
她静默了半晌,说,我明白的。
孙云岫忽然觉得她好懂事。
面对什么过分的安排,都没有情绪起伏。
明明很久之前,姜嘉茉还在稚嫩地问情所困。
六年前,孙云岫在剧组第一次看见姜嘉茉。
那天,姜嘉茉还没换下古装。
她站在城楼上,在听导演讲戏。
少女覆了层薄纱帷帽,挑开帷障对大家笑:“是我的错,占用大家的时间了。”
孙云岫第一次看见这么古意,这么典雅的一位姑娘。
像秦观诗里的“水翦双眸点绛唇”,美得让人心颤。
姜嘉茉看上去很寥落、清霁。
总是一个人在角落背词。
她藏着什么心事。
孙云岫喜欢她,所以私下里特别照顾她,经常嘘寒问暖。
有一天。
一向敬业从不轧戏的姜嘉茉,给剧组请了两周假,消失了两周。
后来有日剧组闲聊,大家谈起《邯郸记》。
张果老点化卢生,“你虽然到了荒山,看你痴情未尽,我请众仙出来提醒你一番,你一桩桩忏悔。”
孙云岫以此为由。
她半开玩笑和姜嘉茉聊心事:“你是不是,有什么牵挂在心尖的人呀。”
姜嘉茉想了很久。
她才踌躇开口,说心里有个不可能的人。
她怅惘地,眼睛湿润:“我从伦敦坐了一个小时火车到剑桥郡,想参加他毕业礼。”
“那些人说他和朋友去了南法埃兹。他在那里,有带悬崖的花园城堡。”
“我打听到他的地址,等了他快两周。”
“我不会法语,也没有多余的钱,很狼狈。”
“他不认识我,和他的朋友们飙车加油经过我呆的便利店,顺手请我喝了一杯白葡萄酒。”
“那瓶酒是尼斯最常见的朗格多克(Languedoc).”
“他朋友们的车上,都坐着风情万种的白人姑娘。”
“我戴着宽檐帽,穿着灰扑扑的衣裳,我觉得自己离他好远。”
姜嘉茉对她放低了声音。
“但是我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和他做了。”
“这是一个秘密。”
她说完,给孙云岫看她锁骨上的吻痕和咬噬的印记,很深。
姜嘉茉对孙云岫眨眼笑。
她隐秘地说,这是那个人在最后那天晚上,喝醉酒要了她。
他在床上很坏,没有前.戏,让她疼得不停落泪。
但他不知道她是谁。
姜嘉茉说完就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滚出来。
然后她又笑,笑起来很美,特别摄魂夺魄。
姜嘉茉:“后来,我给他发涩情小广告,试探他。”
“我说哥哥,要不要再来一次。”
“他把我删了。”
孙云岫恨不得裁剪天上的云,帮她拭泪。
她暗里揣测是谁,最符合描述。
最后,孙云岫把目标对象,从导演到探班的公子哥们都试探了一遍。
姜嘉茉狡黠灵动地眨了下眼睛,说了一个只会随着父辈,出现在晨间新闻上的名字。
她说,“裴京聿”。
时过境迁,已经六年了啊。
孙云岫结束回忆。
在从新加坡回程的飞机上,她温柔望着熟睡的姜嘉茉。
女生穿的衣领滑落下来,露出一小截莹白的锁骨。
孙云岫宠溺地笑笑,从衣服里找出风襟,想给姜嘉茉搭上。
刚起身。
她无意识低头,顺着姜嘉茉衣领往里望。
孙云岫的手颤了颤,动作凝滞了。
姜嘉茉领口往下来,藏在衣襟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痕,被男人咬噬出来的。
孙云岫慌忙把眼睛挪开。
她显然可以猜到,游轮上发生了什么。
恍然间,孙云岫想起了这件六年前的旧事。
她不禁有一个尘封多年的疑问。
——“裴京聿真的不知道,六年前,晚上温柔吞并他的戾气,任由他肆.虐了一夜的人,是嘉嘉吗?”
-
回剧组的当晚。
房门敲响。
姜嘉茉披散着濡湿的黑发,把门推开一截细缝。
她望着眼前的宋卓远,笑道:“有什么事吗?”
显然,她看起来睡眼惺忪,没有精力再讨论台词。
宋卓远先是感谢了她委托助理,送给他的旅行伴手礼。
他踌躇片刻:“周末主演聚餐,是我们公司安排的,想要我们绑定为票房造势,你知道吗?”
“嗯。”姜嘉茉点头。
她身上有茉莉清雅的味道,像湖白的毛月亮浸在苇草里。
姜嘉茉:“黄栗说,我们之间有cp感的热搜,已经挂到首页第一了。”
“今天就不打扰了,早点休息。”
宋卓远站在门口,和她道别:“那约好了,周末在雾海餐厅见。”
-
裴京聿并不在国内。
他的秘书倒是勤快,辗转帮他接到了几个沈容宴的电话。
沈容宴絮叨了一晚上的话,抱怨离婚财产分割的麻烦。
裴京聿被吵得头疼。
最后,他兴趣缺缺地,嗯了几声。
直到对方说,马上要回国。
裴京聿才稍微有了点情绪波动:“离了也行,免得你前妻找不到人,疯狂给我打骚扰电话。”
沈容宴又和他说了些对冲基金和投资的事。
最后,沈容宴拧了拧眉心:“兄弟,你千万别这么早结婚,简直剐掉我一层皮。”
“我呢。”裴京聿混不吝地笑了下:“想被人敲骨吸髓,等她泡我。”
沈容宴也笑:“这样的女人,怕是还没生出来吧。”
沈容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我倒是也遇到过一个。我还真想她。”
裴京聿薄唇挂点弧度,也没辩解什么。
雪茄在他指节上燃着,有点靡靡的甜香,往他鼻腔里钻。
裴京聿盯着虚空一点,懒怠地翕着眼帘。
那晚的水上运动,对他没有刺激的感觉。
倒是有个同行的王储,被摔断了肋骨。
外网社媒上对裴京聿千夫所指。
他想,自己声名狼藉,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但王储的发言人,知道裴京聿这个人,不好得罪。
隔日发言人方送了艘潜艇,给他当赔罪礼。
永远居于在青云端,也好无聊。
滕龙日日雨,野鹤倦居天。
“嗡——”
搁在架子上的特质手机,震动了下。
男人白玉般的指节,闲散地划开。
他雾沉沉的眼睛,从倦怠的状态,骤然变得危险、清筠。
-
屏幕这边。
姜嘉茉换上了新加坡。
那个人送她的睡衣。
她扭了半天姿势,腰和腿都要僵硬了,终于选出最满意的一张。
纤质弱水的窄腰,被透明白纱裙上的蔓蔓缠起来。
她光洁的皮肤泛薄红,明月雪时一样的绝色。
姜嘉茉想了想,还是用私人手机发了出去。
小满:【图片】
小满:【腿环选的是之前你买的,希望主人喜欢。】
很美,让人想弄坏。
无边风月塑成形。
满室淹然是春光。
裴京聿薄唇弯出一抹轻佻的坏笑。
他钓着她,懒淡地敲出一行字。
J:【这衣服不对啊。】
J:【哪个野男人给你买的?】
J:【真想玩结婚游戏,不邀请主人加入吗?】
男人冷白喉结滚了滚,明知道使用对方招架不住的鼻音。
他就这样我信我素,充满诡谲劲儿,撩拨着讲话。
真想看她,在掌中颤.栗着落泪啊。
裴京聿惬意地弯唇笑,感觉神经末梢都爽得发颤。
他呼吸绵长,似黏湿的夜里贴着她耳廓,用性感沙哑的声音咬字。
“身上的红痕谁弄的?不忠诚的小狗。”
7.寄东风
姜嘉茉从未忤逆过他。
她很快发来视频。
画面颤动了一下。
图像里,先是露出一小截纤细似白玉的腿。
很嫩,泛粉的皮肤圣洁又美丽,遍布吻.痕。
细小绒毛都勾人发昏。
姜嘉茉颤抖着手,小幅度挪动到肋骨的皮肤处。
她紧张时,渗出的细汗,也好孟浪,溶溶添细浪,点点湿芳尘。
她想了想,带着呜咛的抱怨:“...他很坏,没疼惜我一点儿。”
J静默地笑了。
他惯有沉淀长久的从容,问:“他是你选定的结婚对象吗?”
姜嘉茉心都不敢乱跳了。
——“主人帮你,和你在意的那个人结婚。”
几个月前的历史遗留问题。
男人轻描淡写的问询,在她心底卷起滔天海啸。
姜嘉茉心里痒了下,酥酥的。
她像只蜕皮的竹青小蛇,想用软尾缠他。
世人皆知窄门难入,齐大非偶。
如果她不能跻身成为他的唯一,无需过早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不是。”
姜嘉茉试探着,说:“他的女人又不止我,就像我的男人也不止他一个。”
裴京聿能想象她秾红的眼,羞涩到乱颤的睫。
他静默着,观赏自己咬噬的痕迹。
嚣张,放肆的暧昧痕迹。
——分明归属于他一个人。
可她偏不照着标准答案,圆谎。
仿佛她真出轨,去找别的男人,施予抚慰。
屏幕白光把他照得真绝色。
他面无表情,金灯香火,不破不动,有点不入世的慈悲。
J:“他的女人不止你?”
裴京聿端然蕴藉的一个人。
可是狠起来,不管是不是自己,都践踏。
他笑:“这种不入流的脏东西,你也要?”
他说:“好好找,找个把你庄重放在神龛上的。”
想起两人六年前,荒唐潮湿的那一晚。
何止这一晚。
姜嘉茉神经末梢崩溃了。
她的眼泪沾到吻痕上,就像春露泅湿桃花地。
她声音发抖,问他:“...你有过,把人庄重放在神龛上吗?”
话音刚落。
姜嘉茉的一滴泪砸下来。
J没了旧日煊赫的寡情。
他沉静瞧着她,薄白的双眼皮动了下。
他说,“有。”
-
姜嘉茉和宋卓远的cp热度,在不断发酵。
冬至,午餐后。
姜嘉茉在休息室睡觉。
走廊暖和,群演们没有单独休息区,经常聚在那里小憩。
今天姜嘉茉半梦半醒,偶然听到几位群演姑娘,在走廊聊八卦。
“听说,张菡从新加坡回来,还带回来了裴先生的西装外套,还找来西装的保养师傅,上门来取呢。”
“刚才啊,她在给裴总的秘书打电话,说想找机会还给他。”
“菡姐就是眼光不错,她去年投资的酒吧,是不是在濮院蛮红火的?”
“听说夜晚氛围好,也很私密。他们应该约在那里见面吧。”
姜嘉茉把脸埋在臂弯里,安静听了很久。
她搭在膝盖上的小绒毯,滑落在地。
“抱膝灯前影伴身。”
没来由,她感到一阵孤独和沁凉。
不管有没有镁光灯,她连眨眼频率,都会控制。
这一次,姜嘉茉却无法自控,呼吸困难。
她没头没尾冲出休息室,沿着料峭寒冷的长廊一路飞奔。
好寂寞。
她眼泪不受约束的往外冒,简直难以抑制。
她就算不断地压下去。
他的名字也会从心里冒出来,往喉咙的地方涌。
姜嘉茉站在城楼的拐角处,一个人远眺了很久。
——“你有过‘庄重捧上神龛的人’吗?”
——“他说,‘有’”
她想知道,他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她想,他也会在爱里,辗转反侧,最后得到那个幸运的女人,如愿以偿吗?
寒影初回长日至。
姜嘉茉恍了神。
她模糊地想起,和孙姐讲过的旧事。
七年前,在敦煌鸣沙山。
她们一群女生,被选去总政歌舞团,做表演。
歌舞剧团一进阳关,就遇到了沙尘暴。
骆驼受惊,一行人被困死在沙漠里。
姜嘉茉身体很弱。
刚到西北。
她就得了支气管炎,并随着几天的缺水,感染了肺病,高烧不退。
晚上月色沁凉,平沙千里,细碎砂石被照得惨白。
上面派人来,帮她们治病,叫她们依次集合。
于是,团里几个女生,穿着厚衣服,在旗台下等待。
情况紧急。
军医告知副团,说这种病要留守治疗,这里的药物实在缺乏。
裴京聿当时正在陪同欧盟大使,参观敦煌。
这个陪伴父辈慰问军属,意气风发的青年,注意到他们的困境。
他向他们,施以援手。
来人肩宽腿长,英隽,沉稳。
他冷静判断:“别着急,我现在向民航提交飞行计划。”
他一出现。
姜嘉茉的心上像被重锤了一击。
好巧。
这人,她是认识的。
今年,她暗恋他的第三年。
由于生病,她攀爬直升机很艰难。
姜嘉茉裹着月白披肩,手指无力,微微地颤。
看起来,有点儿可怜。
裴京聿挑着唇,托了她一把。
男人力道舒适,温热触碰,稍纵即逝。
她温顺得像小羊羔:“谢谢哥哥。”
后来,姜嘉茉不知道,他有没有扶过其他女生。
单是往这里想想。
她就觉得心口绞痛,比混沌的肺,还疼的厉害。
他偶然地随手施恩,她竟然想要独占。
那个夜晚。
他开飞机利落破风,搭载病患,飞过黄沙遍野,去市区医院检查。
同行女生初次坐私人飞机,再加上获救,都在欢呼。
透过私飞的广播。
裴京聿的声音,沙沙灌进她耳膜里:“安静。”
他笑道:“不然我随机选一个人,做亡命鸳鸯。”
他向来肆意妄为,对肤浅的示好不感兴趣。
他不缺对他示好的异性,被怀春都要玩命刺激。
女生们都觉得他坏,被吓得噤声。
唯有姜嘉茉,怀着一种隐秘、想要尖叫的心情。
她高烧不退,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微微笑了起来。
她在昏迷前,长久凝望他的位置,脉脉的。
她在心底对他说,“让我做你的亡命鸳鸯。”
裴京聿才是,应该被庄重放在神龛上的人。
她想要得到他。
三年,三年又三年。
一晌比一晌贪婪。
-
周末,姜嘉茉和宋卓远在雾海餐厅用完餐。
两人步行回酒店的路上。
酒吧街正在布置场地,像是为了欢迎贵宾。
蝴蝶墙萦绕鲜花,从二楼悬挂下来,水波纹灯照出一圈圈涟漪。
宋卓远邀请她,进去坐坐。
他以为姜嘉茉会拒绝。
出于意料的,姜嘉茉想了下,说:“好,反正今天还早。”
楼下舞池,音浪阵阵,二楼是餐吧。
三楼露天清吧,绿植掩映,墙上挂着黑胶和CD。
两人随意找了一个清净位置,落座。
姜嘉茉今天穿得素净,黑裙,狐白围脖。
长黑发拨弄到一侧肩颈,宝石耳坠光焰昭昭。
她很美,有点祸水的端倪。
两人甫一落座。
姜嘉茉右侧前方,有白光乍现。
她早料到跟拍不会消停。
她动作迟疑了下,笑了笑,抬手取了宋卓远盘子里的小面包。
姜嘉茉放到红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宋卓远热情地抬起盘子递给她:“嘉茉,你刚才没吃饱吗,要不多点一份。”
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的甜蜜氛围。
姜嘉茉:“不饿。”
她悄声道:“有人拍着呢,我俩贯彻到底吧。”
说完,姜嘉茉眼睫微微颤了下。
她貌似不经意,望向前方。
她来的时候,就注意到。
酒吧晕濛的光线里,隔三四个卡座有几个人。
张菡和穿流苏裙的女演员,正笑着说什么。
她们的不远处,坐着裴京聿。
他今天穿的很随性,黑色连帽立领拉链外套,冷白皮,眉骨深邃。
长相很周围人有距离,贵公子气质十足。
隔着螺青色的皮革和横断,掩映的绿植。
裴京聿狭长眼睛微微眯着,视线下压,沉晦又危险,落到她的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姜嘉茉慌张地蜷了下脊背。
他的目光,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岌岌可危,要把她钉在墙上。
姜嘉茉想起两人之间的孽缘。
她只觉得,不要在大庭广众下,招惹他才好。
她紧张地扯回视线。
就在这时。
一截薄白的腕骨伸出来,横贯着插进她和宋卓远之间。
那人指节上夹着烟,有点施舍意味,抵到宋卓远的唇边,“借个火。”
宋卓远见是熟人,规矩地从上衣口袋里掏火机,给他点烟。
裴京聿那只手,青筋脉络清晰漂亮,停滞在姜嘉茉眼前。
白雾缭绕,如鬼如仙,像是地狱冥火引诱回头的欧律狄。
男人心安理得地享受完,顶流明星伺候他打火的待遇:“刚才在聊什么,易餐而食,真好玩儿。”
他没抽,懒洋洋捻在手上,径直落座到姜嘉茉身边:“你们继续。”
远处一片哗然。
他之前的卡座,秦稼轩,董思明,楚舟。
陪同的女明星。
包括他的保镖和助理,似乎都想大动干戈,过来陪他。
只有姜嘉茉,并不想当众和他扯上关系。
她想起,城楼上的眼泪。
想起他回答的“有”,却没有珍惜她的第一次。
姜嘉茉侧头望向宋卓远:“这个人我不认识,我们去隔壁坐。”
她一起身,高跟鞋太细没站稳。
姜嘉茉撑着他的膝盖,跌到他的怀里。
裴京聿就好整以暇的笑着。
观赏她像被地球引力拉扯来回的行星一样失序,陨落。
男人掌骨横贯在她的侧腰,扶她拢向自己:“帮你回忆一下我?”
她裙摆卷边,露出白盈盈一截腿部皮肤。
裴京聿不动声色,整理好她走光的地方,“渴肤症不难受吗。”
她被他圈在一小块地方,眼睛湿润地仰脸看他。
裴京聿弯唇笑了下,放低声音说:“那天,是怎么主动抱我的。”
趁她在他膝上。
他的指腹缓慢地隔着衣料,沿着她的脊背,勾勒山水画轮廓一样剐蹭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遍布暗涌,暧昧横生。
“别厚此薄彼。”男人把他的食物,递到姜嘉茉眼前。
他讲话没头没脑,垂眸睨她:“难道他的更好吃,让你努力加餐,莫,念,‘妾''?”
最后一个字,咬得好欲。
仿佛他是“妾”。
被负心的她,抛到九霄云外。
她恨透了他的训诫癖。
更恨透他步步为营的以退为进。
姜嘉茉心神不宁,从他怀里起来。
她起身艰难地推开他,磕磕碰碰往前走,坐到和他隔了几个横断的位置。
男人端着原位,见她望过来。
他举止倜傥,懒怠扬起长指,给她炫耀他手掌上,挂着她解开的狐白围脖。
裴京聿沉静地瞧着她,冲她笑。
那一刻,仿佛他手上的不是围脖,而是挂着拴在她脖颈上的锁链。
姜嘉茉扭头背对他。
女生一个人孤单坐在那里,脊背伶仃。
她的衣领被摘掉围脖,领口有点儿散。
光线笼得她脖颈皓白如雪,招人一捏就化。
某人可怜的模样,真难拿。
剐得他,简直心痒难耐。
裴京聿的朋友看不上这里的龙舌兰,私下里准备了九二年的鸣鹰赤霞珠。
一瓶六位数。
他选了瓶最醇香的一瓶,命人醒好,给她送去。
裴京聿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没人敢拒绝。
他唇边噙着笑,恍若赔罪一样礼遇周道:“占了人家的位置,不换点好处?”
秦稼轩心里腹诽,“哥,您倒是真大方,豪掷一万倍,来买她一个位置。”
他最会场面应酬,嘴上赔着礼:“嘉茉最会品酒,‘美人既醉,朱颜酡些’”,是这酒的幸运。”
裴京聿黑沉的眼睛,掠过秦稼轩。
长眸微眯,就像日暮惊得野凫乍起,一样恶劣。
他咬字不经心地淡,问,“怎么着,你见过?”
秦稼轩拍到了马腿上。
他心里豁风一样透心凉,连忙转移注意力,道:“盛煦捧她演的那部《春与人宜》。”
“我们一群人去镰仓拍的。”
“那时候,嘉茉把‘十四代’清酒当水喝,还会唱‘贵妃醉酒’呢!”
“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吧。”
“哥您是金尊玉贵的大忙人。天南海北到处飞,哪儿关心我们私下这些风月逸趣啊。”
裴京聿眼眸变沉,没来由地涩。
他洁白额梢青筋跳了下,掌骨瞬间绷紧。
“拿走吧。”
隔着几个横断,响起了一个轻柔温吞的声音。
姜嘉茉对酒保礼貌笑笑:“我喝不惯这种酒,给我倒一些朗格多克的白葡萄酒就好。”
她有点怅惘,又很温柔,像融入了情思脉脉的回忆里。
周围人注意到姜嘉茉,软硬不吃,真把这边一群人视作无物。
他们也都不敢,再去挑起矛盾。
姜嘉茉是影后。
不是蒙着绛纱的琵琶,不是掌上珊瑚。
她的确有选择的傲气。
董思明和楚舟,对视一眼,同时小心翼翼的望向裴京聿。
他们心里惴惴不安。
谁敢刮眼前这位的金佛面,无异于自讨苦吃。
裴京聿不着情绪,移开视线。
仿佛他根本无所谓,她是否接受赠予。
酒吧的灯光对他也很厚爱,漱冰濯雪似地撒下来,照得他眉目愈发清灰绝色。
他撑着下颚,用长指旋转玻璃杯里的冰玩。
浮冰撞玻璃,叮咣作响,搅乱心绪。
半晌,他缓缓道:“不知道这种酒,又是和哪位知己寄情。”
这边,姜嘉茉有点可怜地垂落着眼睫。
她眼睛湿漉漉地,望着眼前这瓶朗格多克。
——那个人一定听到,她选了这种酒。
六年前在南法埃兹,他施予她的一瓶白葡萄酒。
其实想起来,自己多年的执念,也蛮可怜的。
也是,他十一位的宝石,都能随手赠送。
怎么可能把百来块钱的酒,放在眼里呢?
姜嘉茉心脏像被小刀剐蹭一样,钝疼。
自己已经暗示到了这个地步。
她想,也许裴京聿还是想不起来,他们第一次做.爱的事情。
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那晚的人,是自己。
或者“被庄重放到神龛上的”,真是另一位幸运的漂亮姑娘。
她闷闷地饮酒,只觉得郎格多克的味道,和六年前一样酸涩。
酸得她五脏六腑,被拧紧了,搅碎了。
姜嘉茉把脸,别向无人看到的阴影处。
她的脸上挂起琉璃帘,眼泪扑棱缓落,好似“拂菱花如水”。
她不愿意,别人看见她的脆弱。
“嗡——”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是隔空投送的接受提醒。
姜嘉茉瞳孔闪烁了下,踌躇要不要点接受:“不会是那个人吧。”
“会不会,是他想起来了什么。”
“自从六年前删掉好友以后,自己还没有加过他,只可能用投送联系了。”
姜嘉茉咬唇思索了一下,心里甜滋滋的。
她怀着莫大的惊喜,手指触到【接收】
绝对不可能是裴京聿。
——因为呈现在她眼前的。
一张一张。
全是盗摄的方式,从座位横断下面,拍摄的,她的腿部照片。
照片上,还有白色的正楷字。
[女神,你的腿好美,想你踩我的那里。]
[你穿着丝袜,我能舔一年。]
[真想你的腿沾上我的*,被我日日夜夜抱在怀里]
姜嘉茉有点失态地颤了一下。
她脸上血色褪去,瓷白像纸,虚弱无助,被光都能照坏。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涩情狂。
曾经刚出道。
为了站稳脚跟,她也演过风月片,有过桃色逸闻,收到过很多亵.渎她的情信。
但现在和当时不同。
现在,她有勇气保护好自己。
她咬紧牙关站起来,观察拍摄角度,带着敏锐沉静的判断。
二楼餐吧和这里的楼梯相连,楼梯东南有拐角。
一群男人近乎嬉皮笑脸,盯着她的位置。
这几个男人,看到姜嘉茉望向他们。
他们兴奋极了,更嚣张地呲大牙笑。
多么清冷俜伶的美人,想把她弄脏的渴望,达到极致。
甚至有人,对她下流地,从V字中吐舌头。
好荒谬。
哪怕眼前的女人,是公众人物。
他们也仗着自己是第一性,肆意向她表达无耻。
姜嘉茉看到那么多男人。
她身体哆嗦,还是绷直了脊背,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过去。
灯光下,这些人的影子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她面容坚毅勇敢,毫无惧色。
“谁投送的照片?立刻删掉。”
“不删掉的话,我立刻以性骚扰罪报警,并起诉你们。”
楼台上青竹猗猗晃动,绿影参差,苍台白露。
但那个泪染斑竹的好人儿,没有孤寂又乖地单独坐在碧影里。
——“她去哪儿了?”
不远处的裴京聿视线视线扫过这里,眼梢充满危险眯起。
他像是野兽在属地巡视,发现了值得警惕的敌情。
他注意到她的裙摆在颤,失魂落魄地呆立。
动物遭遇更强大的天敌侵袭,总会让自己炸毛,增加威慑力。
他太熟悉姜嘉茉,表里俱澄澈,身上千仞无枝的骨气和秉性。
姜嘉茉颤抖着立威,紧张到眼睛发红,支离破碎的样子。
钓得他心尖一阵一阵疼。
他是热衷享受她在掌中落泪,但绝不是此刻这样。
裴京聿根本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他想。
他的沉晦气场对同性就是黑洞旋涡,近乎狰狞可怖的威压。
他静谧如未磨铜镜的湖面,影沉沉地站在她的身后。
他凝视他们宛如押送刑场的囚徒,只等着枪响后肉花血溅。
裴京聿的胁迫感,随着他脚步渐进。
像楔子,一钉一钉,烙印进这些猥琐男人的灵魂里。
他八风不动,居于姜嘉茉身后,没干涉她的勇敢。
男人只是端立,带给她舒适和安定,为她撑腰。
姜嘉茉没发现裴京聿来了。
她殊静地咬着唇,真有种月坠花折的伤心。
姜嘉茉知道不拿出法律武器,是没有效用的,报警很好,也会引来更多人围观她的狼狈。
她破碎地颤,强忍着不哭出来,眼神笃定。
她扬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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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作势要报警,一边再次申明:“...谁拍摄的这种照片,把手机拿给我,我删掉。”
本来猖狂狞笑的骚扰狂,却紧张地往后缩脖子。
他们支支吾吾地互相推搡。
最后有个人窘迫地揉了一把头发。
他痛定思痛地咬牙,递出手机:“啧,我说,你报啥警啊,我们不过夸你漂亮,你看你......怎么还急眼了,这么不经夸啊。”
她细白的手指划开那人的手机,专心删完所有的偷拍照片。
姜嘉茉一腔委屈,在酸涩的眼眶里蒸腾。
她真咽不下这口气。
明明是这些人的错,还要把亵渎当称赏。
要她接稳了,拿住了,再向他们叩谢隆恩。
但是还好,照片已经删掉清空。
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她转身,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熟悉的怀抱。
白麝香和冷檀木,宛如一座冰山,将她围绕包裹,她犯渴肤缓解瘾症的灵丹妙药。
碰到他,她就变得好软弱,也好没出息。
原来他一直站在背后保护她,在她阵营中摇旗呐喊,是她的同盟。
可是前一刻,她才为他泪水汤汤。
现在却被这个人,狠捞进他的怀抱里。
他给她披上他的外套,用绅士手把她桎梏在半空中。
她单薄的膝骨,绕上他的手臂,泛着薄红的眼梢,浸润在他心脏附近。
姜嘉茉的恐惧、不安、惊慌、耻辱,藏回舒适的地方,悉数尘埃落定。
她安心地依偎在他怀里,但又有点尖锐的捶他的肩膀:“哼,谁要你保护。”
没等到回答。
姜嘉茉怯生生地把手指搅白,不敢看他一眼。
她不想在他脸上看到救赎,悲悯,或者类似宽宥的神色。
不想在自己被沾脏的时候,把他也搅进浑水里。
“之前不是饿了吗?”
他好会讲话,根本不提,她被人拍摄照片亵渎的事情。
裴京聿把她裹进自己外套里。
男人抱她出酒吧,来到隔壁甜品店。
他下颚抵在她头上,仿佛只是泛了醋劲儿,非要带她品尝平常专属的可口小甜点。
裴京聿唇角有点笑弧度:“之前向你索取恩惠,连轴转,忙得没空吃饭,挺馋这家莓果甜颂的。”
裴京聿嗓音缠绵又磨人,请求说得像撒娇:“能请我这个陌生人,吃个莓果小蛋糕吗?”
他的皮囊太过绝色,仿佛说什么话,都能实现。
说照亮,便生光,说点睛,就腾龙。
她为他造了十年教堂,把他讲的话当教义,恨不得为他鲜花须弥,把他庄重放在神龛上供起来。
姜嘉茉好轻地“哦”了一声,随即点头讲好:“给你点一个六寸的宝可梦,我最喜欢皮卡‘啾’。”
恐惧情绪消解以后,她有点不自知的亢奋。
她枕在他怀里,眨了单边眼,狡黠地说:“电你!还讲‘陌生人’哦,谁叫你先坏心眼的。”
裴京聿懒散地耷拉着眼皮。
男人最擅长装得兴致盎然,好柔地在她耳际,碰了一下。
他有点苦恼又无辜,对她讲:“我手机搁在桌上忘拿了。我回去拿,你等我送你回酒店。”
姜嘉茉的注意力,在蛋糕香甜的气息中:“好呀。”
她有点不舍地从他怀里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店员制作蛋糕坯。
她没发现。
裴京聿的眼漆黑如墨,蛰伏的杀意随着离开她的脚步,按幂叠加。
男人拢好衣领,狠戾的吊起眼梢。
他年少时百无聊赖,被母亲胁迫接受熏陶,看话剧《卡利古拉》。
裴京聿只觉得加缪这人,除了疯狂平等指责所有人以外,没什么实操意义。
姥姥保留的加缪手稿,千金难求。
手稿被他折叠,当成纸飞机,信手闲掷。
他好似从未珍惜过什么天价物件,能取乐就成。
但此刻,裴京聿牢记《卡利古拉》的台词:“我之所以草菅人命,是因为我自己,就视死如归。”
“我们杀人,是为了创建一个永远不再杀人的世界。我们情愿成为凶手,就是要让这个大地上,最终布满清白的人。”
刚才拍摄姜嘉茉私密照片的男人,还在呲着牙和朋友傻乐呢。
他冲着那漂亮女明星,伸出舌头,作势要舔的刺激。
真让他爽得天灵盖起飞。
亵渎她,看她惶惑如小羊羔无措,湿漉漉地盯着自己的模样,太让人陶醉其中。
只是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个黑衣男人,就像牵着刻耳柏洛斯的地狱冥王一样,让人无端觉得恐惧。
晦气。
突然,骚扰犯的下颚,被一只凉浸浸的手托了起来。
来人另一只手,擒捏着他脖颈处的动脉。
混混立刻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
他睁大惊恐的眼睛,盯着这个熟悉又邪典的贵气男人。
下一秒,他被掐住下颚。
那人的手.指充满暴戾,把他的粘.腻舌头从嘴里捏出来。
桌面有他们吃牛排的钢叉。
男人左手反握叉子,冷白指骨摩挲过他的嘴唇。
不顾他拼命地挣扎扑棱。
裴京聿手上的叉子,闪着凌冽落下,已经狠狠捅穿他的舌头:“刚才,就是用这个,想舔她的?”
“啊——”骚扰犯的惨叫声,被男人抽出叉子的动作截停。
然后下一秒,裴京聿指腹滴着血腥的唾沫。
他再一次把钢叉,用力连续捅进去三四次。
“咕噜——”钢叉捅破软舌,发出溅血的轰鸣。
骚扰犯舌头几乎要断了,皮开肉绽地汩汩流着血。
他模糊的意识,已经觉得自己临近濒死的寒冷。
周遭的人来不及劝阻。
裴京聿回过身,拳头兜头砸向他们的太阳穴。
破风而至,毫不留情,次次都是下死手。
他是月曜日记载的武神,美到近乎危险和异端,锋芒纤毫毕现。
“砰砰——”
“哐当——”
男人指骨上全是殴打的青紫和红痕,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的瞳孔因为嗜血,变得深邃凶凛。
他招手叫来助理霍旭的动作,却云淡风轻。
裴京聿唇边挂点笑,施舍意味十足地说:“带他去医院,缝四针。”
他顿了下,道:“肯认错,就接好,否则切下来,寄给家里作纪念。”
一群混混忍受酷刑,还对他千恩万谢。
他本来就已经施于恩泽,掌骨上玩刀玩枪的薄茧,只当摆设。
他今天好仁慈,没叫桌面的刀具认主,已经算恩惠。
秘书罗铭也注意到。
裴京聿把姜嘉茉安置在隔壁甜品店,选购小蛋糕。
他暗中思忖,看来他宁愿满身血腥,也不愿一点儿血,染污她澄澈的眼睛。
“啧啧,真是铁骨柔肠。”
裴京聿的几位生活助理,都是万事处变不惊的厉害角色。
他们一言不发,处理现场速度很快。
夜阑风静縠纹平,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
裴京聿洗了很久的手.指。
洁癖让他面无表情搓了一遍又一遍,偏执冷冽地,要把手洗烂。
下.贱.脏.狗的唾液和血沫,真是恶心。
他的薄茧被他磨到刺痛。
男人才神经质地,扶着抽疼的额角,停下洗涤。
“把你的车给我开。”
他的长指随意勾了一盏秘书的防弹凯迪拉克车钥匙。
裴京聿又拿了件一尘不染,没有血污的外套。
他走在台阶上,凝视审视了自己扮相。
很好。
他可以扮演“拿回遗忘在桌上手机”的无聊剧本。
变成她,粉墨登场的蠢情人。
天上浓云蔽月。
姜嘉茉拢着他之前给他搭上的外套,眼睛盈盈的站在街对面。
她的手里提着莓果围绕的宝可梦小蛋糕,神采熠熠地对他笑。
真的,伶俐又乖,一副欠缺慰藉的模样,天真又懵懂。
看了让人,想把她桎梏在床。
和她夜夜枕黄粱,永远别云收雨霁地要她,要她慈航渡人。
裴京聿用指骨抵住唇,咳嗽了一声,招手叫她上车。
他刚落座,白玉般的掌骨血红,懒散搁置在方向盘上。
姜嘉茉放好蛋糕,她没系安全带。
她探过纤弱的身体,埋下头。
她像是知道了什么。
有点虔诚,又有点痴迷地吻他的伤口。
英雄的勋章不是绷带,而是恋人在城堡里,施予的温存。
裴京聿游刃有余地,把她从副驾驶位拖过来,揽进怀里。
“哎——”
姜嘉茉好轻好柔地叫了一声,不安分蹭了半晌。
在男人眼神越来越危险,想吞没她之前。
她终于双膝并拢,乖巧坐在他的腿上。
裴京聿阖上眼睛,认命似的,把下颌埋进她温热的颈窝里。
他宛如着魔,用鼻梁去剐蹭她的喉咙。
男人把她抱得窒息一样紧。
她窄白的腰臀和单薄肋骨,和他就隔着薄薄一层衣料,软得,任由他依靠。
姜嘉茉揉了下他的黑发,包容他的恶劣。
她眨着眼睛,哈气去吹他霁红色的伤痂。
她用白软的掌心,缓慢摩挲他的薄削骨节:“还疼吗,揉揉会好一点。”
真是单纯。
春冰般一碰就化水,潺潺从清涧流下,一贯热衷于引火烧身。
裴京聿倏然觉得心痒难耐,舒服又心安:“...想结婚了。”
他滚了下喉结,低哑到:“但是呢,缺个人。”
姜嘉茉浑身一颤,近乎赫然地蜷起手指。
她迷恋地捧住他手掌。
纤巧的小手,几乎掐进他皮肉里。
裴京聿没觉得疼。
他英俊的脸,梭巡在她砰然轰鸣的胸口,收起怠惰,问她:“我行吗?”
8.金枕腻
裴京聿话音刚落。
姜嘉茉立刻捂住了眼睛。
愿望成真的酸涩感,从她的肋骨下抽痛,轰鸣上涌。
车里空气愈发稀薄。
呼吸时,男人嚣张的荷尔蒙,混着淡淡血腥,汩汩往她肺里钻,变成她的一部分。
远处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
门前水泥汀,白炽灯很亮,照得一地雪光。
几辆摇摇车,置放在门口。
卡通小车被路过的小孩,投币启动。
满街欢乐地唱起《家庭礼貌成称呼歌》。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裴京聿呼吸松弛,滞停在她胸口。
他的手不安分地,摩挲着她的尾椎。
男人最擅长玩她。
他弯唇笑,也不着急等她回答,掌骨托着她晃,看她边哭边颤。
“妈妈的男人叫什么,妈妈的男人叫爸爸。”
裴京聿嗓音稠哑,用禁忌词汇撩她。
她压根没办法招架。
恍若她空寂清修。
他敲木鱼,都能敲出淫词艳赋。
他耍混,笑了一声:“爸爸的小狗叫什么,爸爸的小狗叫妈妈。”
姜嘉茉越发觉得,他无可救药。
这人讲话,简直不堪入耳。
明明是贵戚权门,翰墨诗书之族,把铮铮风骨做家风。
他在她面前,却说不出半句好话。
姜嘉茉脸燥红了,像雪霁天的一抹霞:“我还没答应,你就预订上了。”
再说,两个人还没小孩呢。
他这样恶趣味的男人。
万一成为宝宝的父亲,不知道把小孩教授得多顽劣不堪。
裴京聿捂了下她小腹,薄唇透着点邪劲儿:“早教。”
姜嘉茉的鼻尖上,还沾着泪。
她又被这人哄得,眼梢弯弯:“哪有这么早的呀。”
车窗半掩,像绫罗做的屏山。
她像清淩淩的白月亮化成人,软在他膝上,偎人颤,任他剪。
姜嘉茉作势捶他的肩:“别不当真。”
她轻呢着,认真道:“小孩要好好教育,嘉言懿行很重要的。”
她一扭身,纤细的膝盖,撞到他的皮带扣。
“咔哒”一声。
声音有种冷寂的欲,像黑色山峰被月色砸得松枝颤响。
裴京聿扼制住她的手腕,不让她遁逃。
他像楔蜻蜓标本的钉,把她固定。
他笑,垂眸碰她的嘴唇:“也教我。我最近,口欲期呢。”
姜嘉茉听他讲什么,脸都红。
她被他浅尝辄止,磨蹭地吻。
可能裴京聿就是她命中克星,绵绵又残忍,习的招儿全是治她的。
她攀伶在他身上,融入他的影,只露出一点白得可怜的耳垂。
他犯浑唤她:“小老师,教不好,要罚留堂。”
裴京聿连她的耳垂,也要探指去笼罩住。
他从来不给任何人,窥香窃玉的丝毫可能。
就在两人呼吸潺潺,鼻尖厮磨的同时。
姜嘉茉本来就暗恋他成疾。
现在被他亲得大脑宕机,全程晕乎乎地享受。
“埋头。”
裴京聿摁住她的后颈,掌上用了狠劲儿,把她往外套里拢:“有人拍。”
“咔嚓咔嚓——”
下一秒,车前方有闪光灯悄然乍亮。
车里的人,近乎挑衅似地,对着他们狠狠地拍摄。
裴京聿惯常坐红旗国礼,偶尔公事来去,警卫环伺,固若金汤。
这些阴沟里的鼠辈,没有敢挑衅他的。
今晚不设防。
这辆凯迪拉克,是秘书的车。
他的腿上坐着当红女星,被宵小之徒盯上,也是预料中的事。
“呲啦——”
前面这两辆本田思域,好像也知道被偷拍对象发现了。
两辆车启动,发动机声音近乎尖锐。
它们在制动的同时,也迅速打开车灯。
这些私生粉们,惯常用这种伎俩,制造光污染,晃花驾驶者的眼,伺机逃跑。
远光灯瞬间亮起,穿过凯迪拉克的车前玻璃,照进来。
刹那,姜嘉茉只觉得世界耀眼如白昼,简直要灼伤她苍白的皮肤。
她的眼睛被男人捂住,睫毛在他指节中颤抖。
“别慌。”裴京聿面无表情,静候着视网膜的刺痛,按帧冲淡:“十秒就行。”
姜嘉茉坐好到副驾驶。
陌生车厢。
她摸索了半晌,抽不出安全带。
这种艰涩的环境下。
姜嘉茉不想再给他,制造多余的困难。
她像一支柳梢枝儿,微风都能把她卷到失去形状,无措摇摆。
裴京聿还是无法视物。
听着前车挑衅的轰鸣。
他感觉神经里锱铢必较的杀意,快要沸腾了。
男人锁骨畔的拉链泛着冷光。
他从来强势,不可亵渎。
此刻,他冷静判断道:“我们追他,把底片拿回来。”
他松开手,似扶持,臂弯圈着她。
“咔哒”利落帮她拉出安全带。
男人指腹在她腰际碰了下,:“信我,绝不会让你在我眼下出事。”
“你是我的向导。”
裴京聿咬字霸道至极,把信任灌注进她的心脏:“往前看,别低头。”
姜嘉茉擂鼓般的心脏,随着他安抚的动作,逐渐轰鸣,愈发坚定。
她第一次勇敢地撑起脊背,用自己被他保护好的眼睛,做他的双眸。
姜嘉茉:“七秒,前方一百米左拐。”
裴京聿的手掌骨骼清晰,发力利落,调转方向盘。
他加速很野,瞬间提速到一百码,过弯全靠漂移。
这么危险的情况下。
姜嘉茉的全身血液,倒流保护心脏。
裴京聿偏偏云淡风轻,笑了一声。
男人的声音好轻,像溶雪的沟渠,浮冰融春水,砸进她的耳道:“很好,继续。”
就像他夜晚无数次,用性感到让她沸腾的嗓音咬字:“小狗,完成得很好。”
哪怕是联手屠戮,他也是绝佳的引导性恋人。
强势支配,擅长放饵。
犯错会惩戒,再柔戾地安抚。
裴京聿完全看不见。
他驾车,在古镇的空寂街巷穿梭,享受油门破风,呜咽的轰鸣。
一百二十码,生死界限被他纯粹抽离。
凯迪拉克被他肆意驯服,刮擦地面,毫无阻力疾驰。
他的疾驰冲.刺,完全由她一声声的指导,控制方向。
遑论亡命鸳鸯,几乎是天作之合。
姜嘉茉指导他的声音减弱。
她被心脏尖锐的刺激,震得发抖。
一贯柔弱的人,颤抖着攥紧安全带,笃定又勇敢地大声导航:“...二百米,右转,他们往胡同里开了!”
黑暗中,漂移的刹车声在啸叫。
她在呼啸风声中,乍生的恐惧,都被他绝对信任,消弭到舒适区域。
七年前在私人飞机上。
她全身血液就为他献祭,向他汩汩流淌。
他是披甲上阵的凶神,银袍罩铠,通天冕旒。
帅得能让她心动一百万次。
姜嘉茉早就遗忘了。
驾驶座的搭档早就完全恢复了视力。
凯迪拉克的车速,早已经飙升到,她无法凝神望向表盘。
她恨不得就成为他的眼。
姜嘉茉尽心尽责,专心致志地导航:“——啊!要追上了,不妙,他们怎么掉头呀!”
裴京聿的侧脸,被白亮车灯照的摄魂夺魄。
色迎霁雪,峰含霜。
他太沉静了。
裴京聿的从容,就像那晚暴风雨之夜。
在海上,飓风席卷,雷电轰鸣,山呼海啸。
她可以在他腿上趴着,安稳地闭眼小憩。
姜嘉茉恨不得一遍吓得落泪,一边为他唱赞歌。
周围古朴癫狂的建筑,在视线里破碎。
仿佛它们都演变成临时剧场的布景。
爱伦坡《厄榭府的倒塌》,正在精彩放送。
她落泪不安,兀自吊桥效应。
他刀尖舔蜜,享受死亡渐进。
迷恋上这样危险的情人。
还是,配不上,还是离他好远。
姜嘉茉声音有点尖利,带点儿破音的颤:“这两车人疯了,他们从两条巷口分别开过来,想撞上我们的车!”
两辆思域像是被裴京聿挑衅,路怒症发作,
他们像商量好似的,把他们往死胡同诱导。
胡同口根本没有丝毫退路。
两车同时开过来。
她和裴京聿只能被撞死,被碾碎,车毁人亡。
她脊背撑不住了,带着哭腔:“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
裴京桀骜又叛逆地笑了,声音平而凉:“不会。”
然后,姜嘉茉想,裴京聿一定是疯了。
不然这万钧一发,生死存亡关头。
他还能探出腾出手掌,安抚意味十足地,摩挲她的黑发:“怕,就闭上眼。”
姜嘉茉呼吸骤然变紧:“...不,我想看着你。”
她忽然回忆起那晚,裴京聿半开玩笑,说她流的水,浸润他的裤腿。
那时候他怎么说的。
——裴京聿:“反正你的,就当护身符。”
生死一瞬。
她把下唇咬得发白,心想:“我虽然单薄孱弱,不算勇敢,但我也想靠近你,将你庇护。”
这些人拿着八卦,转手可卖出天价,仗着明星不敢声张,害怕被威胁,当然不要命。
但此刻,不管任何一个选择。
凯迪拉克的车身,都会被撞坏。
这两辆车虽然车头受损。
但仗着没有监控的巷口,他们会转身扬长而去。
然而,他们完全低估了裴京聿的车技。
男人敏锐地瞬间做出判断。
他轰大油门,剑走偏锋。
右车轮借助街沿优势,尖啸着往墙面开。
车架底盘和墙面刺啦迸溅出,流金一般,细碎的火星。
姜嘉茉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倾斜,半边腾空。
如果不是安全带桎梏,她可能会滚向裴京聿怀里。
“砰!”
两辆思域没想到,他能这样闪避。
他们根本来不及刹车,车头猛烈撞击。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
两辆车的前车盖,几乎要融到一起,尖锐的爆破声响彻整个街区。
有一辆车的发动机,直接烧起来了,发出“噗啪”的燃烧声。
细微火光把裴京聿的剪影,融得绝色。
让人凝住眼泪,也不敢细看的那种。
姜嘉茉别过脸。
她有点颤,谨小慎微地吞咽唾沫:“他们...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裴京聿轮廓锋利,侧目睥睨着前方。
他讲话带点儿快意:“半残吧。”
他身上真有一股锱铢必较,以牙还牙的疯劲儿。
男人享受着拍摄者,引火烧身的痛苦。
他们都闻到了油箱漏油,腥涩刺鼻的石油气味。
姜嘉茉的心脏骤然被捏紧了。
她冷汗津津,虚弱苍白地扶着车窗:“...你有没有受伤,我们出不去,被困死在这里了。”
在这种刻骨的刺激下。
他强势又不容置喙地踩下油门。
裴京聿野性又恣肆地,眯起眼睛,唇边带笑:“你想出去,那还不简单。”
“砰,哐当——”
裴京聿一下又一下,用驾驶位撞击,侧边相撞的两辆车。
他看起来沉晦又理智,恍若只是撞出逃生之路。
为了她的生,他真是狂到极点。
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弹出来,也不罢休。
姜嘉茉戚戚然地发抖。
她探出纤薄的手指,好轻的、怜惜的扯他的袖口:“不要撞了,你会没命的。”
裴京聿舔了下嘴唇,一边发动油门,碰撞金属车架,挤出通途。
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应该庆幸,没允诺我。”
他潇洒地弯唇笑,挑眉道:“不然得守望门寡。”
姜嘉茉别开头,有点惊弓之鸟的怯,脸红得不再看他。
她没注意到。
裴京聿光洁的额头上,汗凉津津地渗出来。
肩膀上刺骨的剧痛,让他在清醒与灼热之间徘徊。
两车碰撞的时候,车玻璃碎了。
有几个碎片,宛如暴雨梨花,径直飞过来,刺入他的肩膀上。
稍有不慎,就会插入他的喉管里。
但是那又怎样。
隔壁的人安然无恙,扑棱湿漉漉的眼睫,像雾中的山鹿一样纯挚。
她没察觉他的伤。
姜嘉茉左顾右盼的,在摸索手机,准备报警车祸的事情。
她一副被他照顾得很安恬,单纯的模样。
姜嘉茉敛住呼吸:“我给他们打一个救护车吧,毕竟人命关天。”
这条巷弄没有路灯。
裴京聿凭借高超的判断,撞开了一条生路。
这时候,驾驶座已经完全变形了,他的双腿被桎梏在车里。
疼,浑身都疼。
但要撑住,不想身边的人受惊。
裴京聿用右手不经心地滑动方向盘。
他们停滞在没人的巷口,终于安全了。
借着路灯。
姜嘉茉终于察觉到他半边衣领上浸透的血:“都是血!”
她像惊弓之鸟,颤抖着手指,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哽咽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撑不住了。”
她满脸都是眼泪,有点潋滟地漂亮。
很好,她没有余裕关心别人了,泪水全是为他淌下的。
纤质弱水,美得易碎。
简直招人,想要狠狠慰藉她。
裴京聿瞧着她,倏然笑了,感觉自己失血到眼前影幢幢。
不然怎么有两个姜嘉茉,轮番为他落泪。
泪水磅礴,简直要把他卷入瀑布,径直从九天坠落下来。
这女人,这么热衷把他送走吗?
裴京聿薄唇带笑:“别哭。”
他半翕着眼睛,指了下自己屏幕稀碎的手机:“给我秘书打电话,让他们处理偷拍的事儿。”
他凝神等待姜嘉茉,一点一点操作结束。
他想闭眼了,稍微困倦透支。
裴京聿知道自己不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一个人会僵持不住。
“姜嘉茉”,他咬字缱绻地,叫她:“你还没加我微信呢。”
他余光瞥见,姜嘉茉愣住了。
她感觉一阵切肤之痛,牙床都在细微打颤。
姜嘉茉拿着手机,泫然欲泣地转过脸瞧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逗我。”
裴京聿眼帘像是隔着层雾。
他掀起自己青筋横陈的手臂,肌肉流畅漂亮。
“手机废了。你在我手臂上,写一下号码。”
他轻佻地笑了:“万一我没了,方便他们通知,我的‘预备家属’。”
讲完,他就倦怠地阖上眼。
裴京聿臂弯的热度触着她,无端温热又心安。
姜嘉茉耳朵发烫,有点痴迷地在他薄肌上划过。
她用笔写完号码,抬起手.指,勾勒他的动脉,柔得像诗。
她写得是:小狗爱主人,十年如一日。
可惜,无人知晓。
她的战神,毫无意识,在濒死。
-
哪怕两人已经同生共死,和他还是隔着天堑。
裴京聿辗转回北京治疗。
姜嘉茉还有拍摄工作,依然滞留在嘉兴。
剧组发表的通告单,写明年后的二月,去日本函馆拍摄雪景。
晚饭后,姜嘉茉和助理几人,在外面散步。
古镇的小道上,暮色四合,金乌晕在晚霞里。
上午落微雨,青碧的细竹叶,挂了剔透的露,像眼泪。
行人一旦触到,眼泪就会滑进脖颈。
走动间,姜嘉茉黑发上,珠泪盈盈。
孙云岫和黄栗对视一眼。
她们很默契,没提起前几天车祸的事情。
他们在亭榭小坐。
趁着身边几个人在联机,玩手游。
姜嘉茉凑近孙云岫:“沈容宴联系我了,让我今年回北京陪他。”
她瞳孔里有稀碎的微光:“孙姐,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孙云岫很少看她如此认真托付。
她坐直了,低声道:“嘉嘉,你说。”
姜嘉茉:“......我知道,嘉云传媒是你和周总的心血。前期运营资金,大部分来自沈容宴。”
她垂着眼睫,“我也知道,当年沈总帮我、扶持我。”
“这几年,我的钱都放在投资和公司运营了。”
孙云岫点头:“攒钱很难。怎么?你想趁着这次回北京,一次性把他的钱全部清偿。”
她这才注意到。
姜嘉茉眼睫上闪缩的不是霞光,而是缀着泪珠。
姜嘉茉噙着笑,点头:“裴京聿送我了一套宝石,价值十一位。”
她询问道:“你能不能帮我寻找卖家。”
“如果出售了,我就能偿还,沈先生对我的恩情了。”
孙云岫沉默了一会儿:“舍得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七年,裴京聿和你短暂的牵扯,留下的物件。你都当宝物一样,珍藏着。”
姜嘉茉深吸一口气:“我只想干干净净的。”
她补充道:“不管是身体还是名誉,只和那一个人有牵绊。”
孙云岫心疼她的倔强和澄澈:“好,我去找卖家。”
她思忖了一下,认真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孙云岫转身。
她去叫那几个坐在石头上,推推搡搡叫嚣,打游戏的年轻人,一起回去。
远处流水潺潺。
朱门绣户何堪入,钟鸣鼎食之家,亭台又何止这一座。
孙云岫扭头。
她看见姜嘉茉,孤寂地坐在亭中。
在朱棕色的暗影中。
姜嘉茉弱不禁风,她像飘曳的白芦花,对他们笑。
身为朋友。
她心里,密密匝匝替姜嘉茉疼起来。
孙云岫只盼,嘉嘉的情意,不要被那个人辜负才好。
-
沈容宴的生日宴在一月中旬。
他家宅邸在京郊,傍山而建。
自然保护区一样的森林湖泊,疏林湿地,全是私人所有。
姜嘉茉还没到。
沈容宴的电话,已经催了一通又一通。
他也是天之骄子,在金尊玉贵的家里长大。
婚姻当儿戏,天高任鸟飞。
父亲尚未退位。
一圈老臣新贵,把他宠得近乎无法无天。
沈容宴:“嘉嘉,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向他们公开我们的关系。”
“我姥爷请人,帮我算了一卦,说你五行属壬水,天相化气为印,和我是绝配。”
管弦乐的声音轰鸣。
锦衣玉食的人们来来往往。
姜嘉茉掌中的礼物盒里,揣着想要还给他的银行卡。
她有些怯,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种热情:“这里太多人了,我们进去讲吧。”
沈容宴尾随她走进琴房。
男人在异国,常年沙滩沐浴,黑皮,宽肩窄腰。
他站在姜嘉茉身后,不动声色,目光注视她,“想和我单独聊什么?”
沈容宴前段时间和她私下联系,都被姜嘉茉以工作原因推迟。
他凑近她,打破安全距离:“这么久没见,就对我这么生疏。”
沈容宴:“明知道,我离婚是为了谁。”
姜嘉茉坐在窗帘青蓝的暗光里。
她听完这话也没有额外情绪,安恬清冷的模样。
姜嘉茉垂眸,一点点打开带来的礼物盒。
“阿宴,不要再执着了。”
她斟酌着语气,“这样很累的,你放过自己吧。”
沈容宴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姜嘉茉拿出银行卡。
她推到沈容宴面前:“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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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公司是你委托周擎开的。”
“我知道以后,一直在努力攒钱,想要偿还给你。”
偿还?
沈容宴简直难以接受。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头。
“那五年前,你住在西山那套别墅里,对我的依赖算什么。”
姜嘉茉眼圈红了,眼下染了一汪浅淡的绯晕。
“我当然知道,那时候我遭遇非议,连社交平台都不敢登录。”
“不敢接电话,不敢看手机。”
“那些下着暴雨的夜晚,我一个人住在哪里,很期待你投到绿色邮筒里的卡片。”
沈容宴烦躁地挠着头皮。
他在听到对方细微的咬字以后,有点儿诧异地愣了下:“什么卡片。”
须臾,姜嘉茉从带来的小方盒里,取出一封信。
她纤白的手指递到他眼前:“喏,这些呀。”
——很普通的白卡纸,边角有些泛黄。
“小满,见字安。”
“今天无聊,读了首诗,张孝祥的《金山观月》”
江山自雄丽,风露与高寒。寄声月姊,借我玉鉴此中看。幽壑鱼龙悲啸,倒影星辰摇动,海气夜漫漫。涌起白银阙,危驻紫金山。
表独立,飞霞珮,切云冠。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回首三山何处,闻道群仙笑我,要我欲俱还。挥手从此去,翳凤更骖鸾。
“这人是宋高宗钦点的状元,为岳飞辩冤,又被权相秦桧忌惮。”
“他的诗潇洒不羁。”
“他不但有魄力,命途也好,甚至把秦桧熬死了。”
“希望能带给你一点儿力量。坚强点。没有什么能压垮你。”
“缺什么,记得在信里说,我会买给你。”
沈容宴盯紧一看,当即哑然。
怎么回事!
——这卡片绝对不是他写的。
——但是这个笔迹,和自己的字如出一辙,甚至有点儿像他高中的笔记。
所以到底是谁!
这么耗尽心力,非要模仿他的字体,写信给姜嘉茉。
难道中间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值得有人这么大废周章,替他照顾姜嘉茉。
沈容宴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不成当年失忆了!
可是这首《金山观月》。
根本不在他的知识领域范围内。
所以这封信。
绝对不可能是自己这个不学无术,捐图书馆,去斯坦福混文凭的人写的。
此时,姜嘉茉不知道。
沈容宴的心里,简直掀起惊涛骇浪。
比起姜嘉茉给他银行卡,说要偿还他的恩情。
他显然更在意:到底是谁,要借他的名义,照顾他的女人。
当时忙着和周围女人切断关系,忙着应酬和不爱的人联姻的事情。
旧事宛如波谲云诡的天色。
他简直不堪细想。
沈容宴越想越觉得脑子里黏糊一片,恍惚不清。
他恍了半天神,才踌躇着问:“嘉嘉,你那里还有当年的信吗?”
姜嘉茉点头说有。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柔声:“怎么了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沈容宴有点难堪地笑起来:“怎么会,只是因为你说要和我清偿,我心里难过而已。”
他舍不得和她再无关系,心里百转千结。
沈容宴顺势撒谎,接话道:“我当年,给你写了这么多信,你就没感动一点儿。”
姜嘉茉垂下眼,有点局促地抿唇:“有过。”
沈容宴:“信的事儿,我们下次详聊。”
他尽量表现得很自然:“看在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我可以抱抱你吗。”
姜嘉茉的白丝绸裙摆,颤了颤。
慢慢的,一抹窄细的身影,拢在男人的阴影里。
-
姜嘉茉自从来了以后。
她和沈容宴单独呆了一个小时,也没有出来。
裴京聿来了很久了。
男人的眼瞳,是一片暗无天日的黑寂。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琴房门,眼神阴冷,危险,像野蜂淬毒的针。
时过境迁。
裴京聿肩膀的伤势已经愈合,只剩下泛白的疮痂。
今天很像那天晚上,暴雨梨花针射过来。
他从来不是,任由自己被扎到千疮百孔的男人。
沈容宴作为主人,被三催四请,当然不便。
没过多久。
沈容宴出来了。
他的手揣在裤兜里,闲散端起香槟,迎接客人。
姜嘉茉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
中途,有侍者进去,拿着热牛乳出来。
她赤脚在琴架上看书,衣襟口有点儿散。
沈容宴又进房间了几次。
他带她出来:“今天嘉茉也来了,我和她还是从朋友开始。”
姜嘉茉赞同点头,温柔看向他。
沈容宴放肆大笑,对大家介绍说:“你们也知道,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时,姜嘉茉的眼神,偶然撞到裴京聿身上了一次。
男人还是和之前一样。
他似乎刚结束重要会议,偶然过来坐坐。
裴京聿穿着精致考究的黑色西装,锋锐的西裤。
英隽绝色,五官深邃。
他的眼睛掠过他们并肩的身影,视线锋利像剃刀。
一副绝对威严漠然的冷酷,以及睥睨喧嚣的上位者姿态。
谁都不敢招惹。
姜嘉茉站在楼上看他,忍不住心跳如擂鼓。
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
今晚,沈容宴像是借酒抒发雅兴一样。
他一杯接着一杯,灌了自己很多酒。
周围很多人,都知道他如今春风得意。
于是他们极竞溢美之词。
祝贺沈容宴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这一遍又一遍的赞赏和恭喜。
裴京聿唇边含笑,长腿弯曲,举止恣肆但庄重,听了一晚上。
很好。
她和沈容宴,真是般配,绝配,天仙配。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沈容宴的朋友们,不敢靠近这尊金尊玉贵的大佛,也不敢贸然向他敬酒。
连裴京聿的喜好,行踪都难以琢磨。
他禁欲,神秘,尊贵,不可揣度。
以致于。
那人唇峰漂亮的齿尖咬着烟,漠然地离席而去。
他们都没一个人敢探听下落,更无人有勇气攀附。
琴房的书架上,搁置着一瓶朗格多克的白葡萄酒。
姜嘉茉踩在琴凳上,探手去拿时。
隔着书架和酒瓶。
她看见一双深邃又危险的漆黑眼睛,像深不可测的湖泊。
宛如猫鼠游戏时。
杀手风度翩翩,持枪过街,注意到猎物的神情。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姜嘉茉赤脚跌到地毯上,无措地想要逃离这里。
“你和他说过,我们的关系了吗?”
裴京聿搁着书架,宛如隔着白屏,这样隐晦地质问他。
他讲话诡谲又缠绵,像是逼问一样:“还是你,迫不急待要给他了?”
姜嘉茉无端觉得危险,惶惑地想要从他的影子下溜走。
那人单手擒住她的小腿,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把她桎梏在他下面。
她皮肤苍白,还来不及小声惊叫。
一双冰凉的手掌摸索到她的肋骨上。
那人鼻梁很凉,寸寸滑下来。
他厮磨她的肩颈:“你好糟糕,满身都是别人的味道。”
姜嘉茉微不可闻地喘了下,绞着衣角辩解:“他一厢情愿,我没给。”
裴京聿听完,指骨冷冽地像蛇,搭在她脖颈:“是现在没给,但这么久一直想给吗?”
她的脊椎每一寸的构成。
他带着绝对的掌控欲,渐次摩挲。
但他偏没亲吻过她。
姜嘉茉鬓发散乱,戳到眼睫,好尖锐的疼。
裴京聿一定以为。
别人亲过她,他不愿再碰。
他的嗓音沉晦,乌黑的眼眸简直把她湮没其中:“这么久,连我死活都不管。”
他发狠揉她,掌骨摩挲过她的脊背:“巴不得我别缠你,再和他鸳鸯双双?”
姜嘉茉探出白手指。
她想要去够,脚踝边上的那瓶郎格多克。
想要让他想起来,哪怕是一点儿。
裴京聿倏然笑了一声,酒瓶被他捏在手上。
他把她禁锢在怀里,逼她眼睁睁看好:“你和他,就是用这种酒寄情的?”
姜嘉茉被他囚住下颌,嫣红嘴唇满是水光:“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裴京聿握着酒的动作,贵气十足,“讲你们,再续前缘啊。”
他很浅地啜了口酒,像是觉得这酒品质,实在太过低劣一样。
他无端蹙眉。
还没等她缓过气来。
裴京聿磨着姜嘉茉柔软的上颚,恶劣地探舌进她喉间。
他散漫地一口接一口喂,像是很享受,教她吞.咽的逸趣:“咽下去。”
他挑逗性质地揉她的耳垂,像是要她痴迷于此。
裴京聿用下颌蹭她皮肤,缱绻、缓慢问到:“有他喂的好喝吗?”
姜嘉茉咬住唇齿,脸涨的绯红,不让他迫近。
麦芽发酵后很苦涩,在他的神经逆冲。
男人癫狂地反哺给怀里的人:“以后看到这个,只能想起我。”
白葡萄酒的气泡,顺着她雪白的脖颈,牵丝跌落。
“咳咳——”
姜嘉茉纵容着他的强势掠夺,但她的眼睫有泪。
缠绵吻了很久。
她的嘴角牵出水迹,千丝百缕:“...裴京聿。”
十年渴望,毁于一朝。
她脸色潮红,纤细的手搭在男人的臂弯上,不知道要他继续,还是想逃:“...不要对我这样坏,你会后悔的。”
裴京聿眼神漆黑,摁着她,犬齿陷入她脖颈,抽丝般吮。
她过电一样颤。
他弯起唇,亲昵地吞没她的抗拒:“我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