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为仙》 第二百七十六章 心中障 “什么?老头子不是洛启轩?” 雒原不禁恍然失神,那冲击与荒谬感,让他竟有一丝眩晕。 “谁是老头子?”古真人淡淡一笑,“洛启轩又是谁?” 古真人不会胡乱发问,必有深意。可雒原却想不通。 老头子,自然是溪源村那个一塌糊涂的“爹”,如今玄元峰上的倒霉“师父”。 而洛启轩,就是老头子的本名——那是他从小就知道,如烙印一般的东西。 雒原沉默良久,终于沉声道:“洛启轩,是当年问道峰道元真人座下的真传弟子之一,不是么?” 古真人颔首道:“不错。虽然那些弟子的名字已成禁忌,但毕竟有记载可查,确信无疑。” “所以,你是说老头子、玄元道人并非当年的洛启轩?” “当年被心魔侵蚀而作乱的问道峰一脉,已‘尽数伏诛’……”古真人似笑非笑,“那洛启轩,自然早已不在人世。玄元道人,又怎会是洛启轩?” 雒原皱了皱眉,迟疑道:“所以老头子是隐姓埋名?不,是弄了个假身份?” “玄元道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与他打过交道,知晓其厉害的本就不多。”古真人顿了一下,“他当然不会自报根脚,旁人只能猜测……” “古真人不就猜到了?”雒原问道。 “在与你‘谈古论今’之前,一切终究只是猜测。”古真人朗声一笑,似是十分快意。 雒原念头一转,这才醒悟,原来他随口说的那些“往事”,对古真人来说,竟是如获至宝。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头子从来没说过让他保守什么“秘密”,就算说了,也只当是放屁。 “那也不难猜吧。整个落云宗出自当年问道峰,道一祖师收容道元祖师一脉,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否则老头子单凭一张嘴,就能独领一峰?” 古真人一笑道:“落云宗出自问道峰不假,但当年道元真人夺了道一真人之位,结怨非浅。要说道一真人宽宏大量,让改头换面的道元真人弟子重掌宗门一峰,也需要一点想象力。” 雒原一愣间,史册中简短而冰冷的记载已拍在眼前。 ——妖狐之乱中,万年妖狐是先潜入问道峰主殿,偷到了问道峰主的玉牌,才得以进一步混进禁地,盗走遗音琴。 因此,问道峰主道一真人难辞其咎。而道元真人和其座下弟子当时不在山上,不但躲过一劫,还立下“斩杀妖狐、寻回重宝”的大功。 道元真人回山后立刻发难,面责道一之过。道一真人元婴已损,无力抗辩,遂辞去峰主之位,形同放逐。而道元真人又将功劳全揽在自家一脉,气得五师弟道容当场决裂。 最终道一真人大获全胜,成为天玄山一峰之主。可问道峰五脉却从此只剩下一脉支撑…… 一段“不起眼”的往事,也让雒原默然良久。 过了一会,他似是不甘心般,又道:“可是,还有冬师叔。冬师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不信她会遮掩身份——有她在,玄元峰和道元祖师一脉的关系,不是明摆着的么?” 提及冬师叔,古真人脸上的笑意越发难以捉摸,“有这么个人么?你查查?” 道境之中,书册如摆在眼前,信手拈来,便在“玄元道人”的条目之下: “文临渊,字逸鱼,岁五十余,故雨国人。自幼研习机关术,曾拜入偃师刘氏学艺,艺成后加入天机阁,号临渊先生,精通偃派机关术。后被玄元道人招募,为玄元峰客卿长老。” ——只有这一条。 也就是说,在仙盟名册上并未记载“雪绒宫”宫主之名,玄元峰上只有一位峰主,和一位“客卿长老”。 而那位客卿长老,临渊先生,从“履历”上看,也和当年问道峰一脉扯不上关系,顶多是名号相似而已。 雒原摇了摇头,算是彻底明白了。当年之事,虽然仙盟碍于“心魔血誓”未能赶尽杀绝,但明面上已将道元一脉“尽数伏诛”。或许也是为了让万千修士少关注当年之事,少惹心魔为患。 “原来冬师叔并不存在……”雒原干笑一声,“那风青萍,还有那霍榣道君见了她,不问声你是谁么?” 古真人微笑道:“就算是仙盟典籍,也总有人可以随意涂抹。被抹去了名字的人,莫要招惹,最好是视若不见——这点霍榣做得不错,风青萍做得不好……” “既然史籍也能随便涂抹,那敢问古真人——白纸黑字的仙盟历史,和名不在册的冬师叔所讲的故事,到底哪个为真?” 古真人有意引来的一番弯弯绕绕,雒原并未完全猜透其真意,绕来绕去,还是归于当年之事的“真相”上。 仙盟的“历史”和冬师叔的“故事”可谓天差地别,可真相只会有一个。古真人虽号称秉史旁观,但他心中自该早有答案。 闻听此问,古真人收敛了笑容,沉声道:“兼听则明,偏心则暗。” “当年之事,我未曾亲历,但想来真相不会浮于水面,也不会只存于一家之言。”古真人深深望了雒原一眼,“至于你那‘冬师叔’,我见过。以吾观之,她似是心中有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心中有障——心障?”雒原心中悚然,古真人交浅言深,必有所指。 细想冬师叔回忆往事之时,也的确有诸多模糊之处,就和他茫然望着诸多自相矛盾的“真相”时一样。 冬师叔当年也不过一小女孩,或许当真有什么东西遮了她的眼,蒙了她的心——否则,她又怎会对老头子如此信重! 心中百念纠缠,几乎再难抑止。雒原轻吟一声,忽躬身一揖。 “多谢古真人,为晚辈拨云见日,指点迷津……” “哦?这是要送客了?”古真人淡淡道,“我还以为,你会与我谈古论今,再问辨上好几日。” “晚辈才疏学浅,智算有限,听了这么多已然难以消化,再琢磨下去,只怕要‘走火入魔’了……”雒原随口说笑,又正色道,“前辈厚意,晚辈铭记在心,来日必当相报。” “来日相报?却不知,你要如何相报啊?”古真人笑问道。 的确,一个筑基未满的少年,拿什么回报堂堂元婴真人呢? 但原大侠面色淡然,应道:“古真人的来意,晚辈早已清楚——您也是‘慕仙者’中的一员,不是么?” “——哈哈哈,不错,不错!这镜子,也留给你慢慢参详吧。” “一切真相,尽在书中。书中纵有涂抹和迷障,却瞒不过有心人。你只要用心去解,终有一日能解得开……” 在主人躬身恭送下,古真人长笑而去,静室中只剩下朗镜高悬,辉光洒照。 过了一会,玲珑仙子悄然而至,望着面沉似水的主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收拾。 “公子,这镜子,要不要收起来?” 长出一口气,退下心中假意,雒原也觉十分疲累。 “不用收了,就放在这吧。一切照旧,这间静室从梦境中隔划出来,就给古真人专用。以后他若再来,就引他来这。” 梦境之主扬起头,似是望着静室外无形无界的虚空,“再隔出十间这样的静室出来,备着……” 喜欢缘为仙请大家收藏:()缘为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有所思 遣走了芊菁,将古镜封存在静室之中,梦境之主转念间,又来到一处全新的“秘境”。 那是一片清幽静谧的竹林,翠、金两色的新竹错落有致,微风轻拂,阳光洒照,如映主人的心境。 梦境之主渐渐参悟了妹妹师父留下的布置——堆积如山的典籍记载了林林种种梦境“见闻”,实则是无数的“课题”。 要将浩如烟海的课题全部参透、复现在梦境中,自然绝无可能。但若有心浏览一遍,总能激发灵感,挑选出几个想要的——每个课题虽只有寥寥数语,却也指明了方向。 而梦境主人最近参透的课题,便是分割梦境空间,创出一个个“秘境”的手段——以《洗心决》凝化静念,在魂海中隔出屏障,再映射回梦境之中。 心是大神留个每个人的纯洁之域,以心为屏,便无惧搜魂窥探。 小到一件密室,大到一望无尽的金翠竹林,在这些梦中秘境里,再无人与他魂念相连,他所思所想所做也再无人知晓。只要不落在魂海中成为记忆,哪怕魂魔重现,哪怕被人搜魂炼魂,也休想探查。 但相应的,这里的一切未经“印刻”成记忆,醒来都不会记得,只有每次回到“梦里”才想得起来。 “数阵”中的种种浮光片影,老头子“教给”他的一盘盘棋局,他统统丢在这里,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倒也干净。 雒原信步走到竹林中央,只见一张青石台,上面刻痕纵横交错,似是一张棋盘。 而棋盘前,坐着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其并无实体,像是一团黑气凝化成的人影,却隐隐可见面容与梦境之主有三份相似,正凝视着棋盘,似在苦思。 那人影,是雒原正在探索的另一个“课题”——梦境化身。 雒原早已练就分魂出窍、两魂相照的魂门境界,又自悟出了隔绝真心,分化假意的绝技,可谓神魂具备。离故老相传的“第二分身”之神通,似乎只差一具分炼的肉身,以及将三者“缝合”的手段…… 现实中,他顶多算是迈出了第一步。而梦境之中,却可以走出很远。 雒原以封魂炼煞的手段,用魔气在梦境中偷偷炼出一具“肉身”,藏于金翠竹林之中。又以分魂驱使鬼门之术不断洗炼,渗透至“身魂一体”,如当初分魂控制麻寻肉身一般。 待其身魂稳固之后,再以魔气肆虐的假意不断“训练”,为其开启“神智”。 形、魂、神,三者兼备,虽然这一过程和梦境中凝化鬼雾蜂后一样艰难反复,但这具“第二分身”终究是一天比一天像样了。 只是这具分身不再是坚守正道的原大侠,而是魔身魔意凝成的“魔头”,无爱无恨,无所顾忌…… 雒原坐在棋盘前,轻敲几下,将与古真人“谈古论今”得来的种种讯息印刻在记忆中。弃而不取的困惑与杂念,则全都丢给了分身,像是把一切不想、不该属于他的东西,统统当做垃圾丢掉。 让“灵智初开”的分身去思考算解那些自己都解不开的迷题,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但这既是训练,也是物尽其用——梦境分身无处可去,无事可做,漫漫光阴用来慢慢长考,正合适。 而坐在棋盘前的梦境之主,则开始默默复盘。 潜龙潭上一战险象环生,原大侠最终只受点外伤,耗些真气,已是幸运之至,唯痛惜伊人毒伤难愈。 无殇教已成死敌,一想到黑凤那漫天盖地的灭魂之焰,就让人不寒而栗。 而收获倒是颇为丰厚,只是包裹着种种谜团,尚不知是福是祸。 最大的意外之喜,自然是仙人留下的第二柄仙剑、木剑。 集齐五行仙剑,成五彩琉璃之丹,练成大五行剑阵,直可无敌于天下。那木剑在手,等于青云路上又迈上了一阶。 但那光秃秃的“扫帚”,如今与凡物无异,都无法在梦境中具形,想要恢复“仙剑”之貌,还不知路在何方、尽头何处…… 接下了木剑,也就接下了帮伏龙派寻找“至宝”的因果。 《寻龙诀》的真意已了然于心,此诀近乎杂术,本来也没有太高的门槛。再习练几日,便可上手。 而雒原之所以选中《寻龙诀》,还有另一个目的…… ………… 光与暗,黑白两色的世界。 一道孤魂如萤火之光,缓缓飘荡着,便是影市上少有的“生机”。 许久,孤魂停立在一个魂影前,魂光一绕,像是伸出一只手来。 在他对面的曼曲魂影,正是他当初的“接引者”。 “交易。” 曼影被这两个字唤醒,两道魂光绕在一起,像是握了个手。 “这是、《寻龙诀》?” 曼影魂光一阵颤动,为这突如其来的交易惊讶不已。她在影市上已不知守了多久,列出的交易清单足有数百件物什,终于等来了想要的交易。 “你要什么?” “我要你那秘册——能让神裔血脉激发神力,驾驭神术的法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曼影又是一动,但影市的一缕缕孤魂之间,问了也是废话。 两道魂光一错,顷刻间完成了交易。 曼影确认无误,正要将记忆《寻龙诀》的念头传回本魂,不料却被眼前孤魂拦了下来。 “你这法子,名不符实。只是义理与方向,并非真正可以修炼的功法。” 影市上的交易,少有争执,更何况交易已经完成。曼影一时也有些发懵,“你什么意思?” 孤魂魂光一耀,念头也顺达起来,“我的《寻龙诀》是完本,你的大有缺陷,所以,你当补我一样添头……” “你、你——影市上,你居然还要讨价还价?” ………… 迷失在影界的分魂传回的念头,让原大侠不禁莞尔。 果然,自家的分魂,到哪都不会吃亏。 影界的这笔交易至关重要,也是雒原选中《寻龙诀》的根本原因。 虽然换来的干货偏少,略有些失望,但毕竟是涉及神力神术的秘册,仙盟治下极难寻到。影市上换来的,神不知鬼不觉,才最安全妥当。 倒是赖来的那“添头”,算是另一份意外之喜…… 哪些该印刻在记忆之中,雒原正在斟酌,却见对面的分身抬起手,在棋盘上轻轻划下一道,如落一子。 分魂“言简意赅”,只有二字。 “方朴”。 ——既然古真人说玄元峰传承道元一脉乃是少有人知的秘密,那方朴一个凡间行走的侠士向他问起问道峰与柳涵梦,就显得分外诡异,其中必有蹊跷。 梦境之主朗声长笑,震落片片金翠竹叶,如落英缤纷。 第二分身已能思能悟,渐有灵犀。 喜欢缘为仙请大家收藏:()缘为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七十八章 神之道 从梦境中醒来,雒原照例又运转《洗心决》,将梦中一闪而逝的模糊记忆抹去。而印刻下来的新“记忆”,总要在现实中验证。 一根枯干的“扫帚”置于膝上,一夜灵气流转、魂力浸润,并没有丝毫变化。 雒原不禁苦笑一声,当初古剑在手,就算没有剑灵,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可这木剑,和一根枯干的扫帚无异,打在人身上,都要怕打折了。 木剑唯一的异处,便是“似死物而有魂。” 但那微薄如丝的“魂”,要如何壮大乃至唤醒,雒原还没找到门路,他虽有些魂门手段,但“养魂”之道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该如何唤醒剑魂这个问题,原大侠有心想去问问幻璃,却又感觉不对味——像是为了讨好新欢,去问改了嫁的前任一样,直觉不会有什么好脸…… 还好在影界中换来的“添头”,似是点亮了一点曙光。 那“添头”实际是一种培育灵植的秘术——将一些需要大量天地元气、生长极其缓慢的灵植,迁移扎根至灵脉上,以牺牲灵脉为代价,加速灵植的生长繁育。 看似不着边,却引动了灵光一闪。雒原细想来,可以尝试结合木炼之法,将“似死物而有魂”的木剑当做是个活物,直接种到灵脉之上,或是寄生在灵植之内,以天地灵脉之力间接供养。 否则,要让一把扫帚恢复成仙剑之貌,还不知要吸收多少天地精华,耗费多少光阴。 至于影市上换来的秘册,更像是一部《神术总纲》。 虽说其中没有具体的修炼神术之法,为此还讨了添头,但实际上雒原十分满意——秘册言简意赅,仿佛打开了神道之门,解了他诸多困惑。 何为神力?秘册中开章明义,半点也不含糊——神力,就是愿力。 太初之世,大神赐予所有人实现愿望的能力,是这个世界创造之初便印刻下来的“大道铁则”,为天地宇宙之基。 愿力本不分大小多寡,众生平等、或者说每个人都有无穷的神力。但人心思变,欲壑难填,神人相争,愿力便会相互抵消,流失乃至枯竭。 大神去后,世上再无可以增删大道铁则的至高神。神力,成了大神留给天上天之人的遗产。 而天上天的“诸神”为了守住愿力,避免愿力流失抵消,立下了重重法度,又称天规。 承掌愿力的神人,每个都有职有位,各司其职,互不相扰。一举一动皆需遵循天规,避免无谓相争。 对触犯天规者,则毫不容情,轻则降职去位、天刑惩戒,重则剥夺天籍,贬下凡尘。 而本就在凡尘中的“凡人”,心中所藏愿力稀薄,却又诸念相侵。农人祈雨则商贾求晴,权贵欲富贵永传而穷人盼改天换日,是以愿力不能成显,只能寄希望于修仙拜神。 凡间能掌控神力的,唯有下凡的诸神及其血脉后裔。而诸神如何将神力传给后代,后代又要如何觉醒血脉神力,一直是各国王室的不传之秘。 根据秘册所载,无论天上天下,神力的来源主要有三。 一曰神位、或称神格。天上天之人制定天规之时,已将大部分愿力凝结在“神位”当中,为天规运转之基石。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位之神,则自然享受相应的神力。哪怕一介凡人,只要受封雨神之位,便自然掌控布雨之道。 二曰神器,可谓耳熟能详。真正的神器,是凝结了大量愿力的神传之器,也可以看做是天地法则的具现。既是天地法则,每件神器都独一无二,掌控神器,便是掌控相应的天地法则、不凡神力。 三曰神血,无需多言,神州上传承百万年的神之血裔,都是以血脉传承先辈神力,显现法力神通。 这三者,也代表了神力传承的三种方式。追本溯源,天上天之人亦有子嗣,亦有私心。神力传承之法,也是由愿力凝成,乃至成为天地法则,不可轻易篡改夺取。 那么反过来说,神裔血脉想要获得更多神力,也只能从这三个方向入手。 神位,一同凡间官职,最终都是织成一张大网、无事不落,但司职划分并非一成不变,天上地下也不尽相同。 例如雨神下界不返,神位便会逐渐塌陷,降格为下界雨神。上界天上天,终会有新的雨神上位。 但凡间雨神也不是没有好处,可享受下界香火,等同于汇聚了凡人的微薄愿力,强化了自身神格。倘若香火鼎盛,神力渐长,甚至可以压倒上界雨神,夺位归正。或是将下界风雨雷神之职一并夺了,将神职神力尽吞。 风雷云雨四国统治神州万代,可谓独享神州香火百万年,这也是其子孙后裔血脉神力的源头。但有“逆神之契”存在,终究还是入不敷出。如今这源头早已枯竭,想要在仙盟眼皮子底下受万民敬仰,汇聚愿力,无疑是痴人说梦。 雒原若真是天都之子,想要觉醒神力神通,只能从“血脉”和“神器”上找些头绪。 冬师叔曾亲口说过,他身上有一半的天神风昊血脉,当初仙盟如此认定,理应不假。但至今仍未有半点神力觉醒,必有缘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是哪里有那么一面墙,在阻碍他身上的神血发挥威能。 而他与洛冼玉以《冼玉诀》相互洗血,结果难料。长此以往,要么将神血洗去,从此和“天都之子”再无瓜葛。要么就是在无声撬动墙角,直到有一天那面墙轰然倒塌…… 秘册中并无洗炼神血相关的记载,雒原也无法可想,只能顺其自然。 而神器,似乎更直观一些。和法宝相类,只要掌控在手,便能发挥神力。 但想要驾驭神器,也并非易事。神器认主,必须神位、神血都契合,否则即便强行驱使,威能也大打折扣。 像是天玄钟,只有在天神风昊手中,才能发挥出分阴阳、开混沌、合风雷水火、召万物魂魄的全部威能。后世哪怕是天都之子,因为天神之位逐渐塌陷,也不能完全驾驭天玄钟。 为此,传承了神器的诸神后裔,想了许多办法来增进神器契合——这些记载,也是秘册中最有价值的部分。 一种方式名为“分炼”,其思路十分巧妙——既然神位塌陷、神血世代衰减的现实不可逆转,那为避免与神器不匹配,将神器的神力拆解、把神器也降格就是了…… 分炼之法,雨神一脉用得最多。御龙玺、紫云冠、青玉鼎、甘露盘、金铭牌五件传国神器,本身就是雨神下凡后分炼出的下界神器。 青玉鼎曾被分炼出八具,共成九鼎。而御龙玺,也有被分炼的记录——这点雒原再清楚不过。 长阳山下的“仿品”、黑凤从董掌门手中抢走的“替代品”,都是御龙玺分炼出的,甚至要找的那件“至宝”可能也是。其中蕴藏的神力不尽相同,也说不定哪个“恰到好处”,让原大侠可以驾驭。 而另一种方式,名为“合祭”,更是别开生面。其思路,是将神器与血肉融合到一起,不求神位、而将神血的契合提升到极致。 合祭以神力驱动,并不循八门之理。但以修者视角来看,近乎术门与炼门之道。 以炼门之道,将神器炼元作为“钩子”融进血脉。或是以术门之道,将神器落阵作为本命阵刻。二者殊途同归。 更有甚者,据说初代神王有以无上神力将神器与凡间肉躯神魂彻底融合、化身为人之举,谓之“神器转世”。 如是种种,让雒原大开眼界,也不由得幽幽一叹。 他少时之志,是御剑乘风行遍神州,荡尽天下不平事。而今御风登宵的夙愿已偿,对仙与侠的向往,却日渐淡薄。 如今的雒原,更想要跳出摆布,换一世逍遥。 仙与神之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掌控力量,进而掌控命运…… 喜欢缘为仙请大家收藏:()缘为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寻龙诀 崎岖的山路上,万里车碾过碎石杂草,一路向北。 车厢里青烟袅袅,沉香幽幽。雒原的指尖在舆图上轻轻一点,枯干的扫帚则悬在车顶抖转不停,像个坏掉的司南盘。 龙澈眉头轻皱,小心翼翼地又拨弄了一下香炉,生怕是香燃得不对,扰了原大侠的念头。 而风怜,早已在末排座位上睡得人仰马翻,不得不用带子缚住。 ——在伏龙派休养了半个月,原大侠终是兑现承诺,出发去寻找“门中至宝”。 水自流御风在前方探路,万里车只需在舆图上指明方位,便可自动行驶。雒原只要以《寻龙诀》辨明方向,每隔一会点上一下即可。 《寻龙诀》共有三术,望气、寻脉、锁龙。雒原有天眼术加持,望气、寻脉一点既透,顺理成章。 出了潜龙潭向北,便是山川纵横,灵气汇聚之地。但被无殇教一番折腾下来,地脉崩裂,地气散乱,只能以寻脉术溯本清源,慢慢辨认。 有董掌门的提点,找到那处神秘所在不是问题。但那把“扫帚”如何才能成为“钥匙”,雒原并没有头绪。 他半月来闭关苦思无果,倒是有不少问题,想问问龙澈…… “这些日子忙于疗伤,还未向龙姑娘当面致谢——那一日乾坤袋中,多亏姑娘相救……” 昏暗的车厢中,一双猫儿般的碧瞳忽闪两下,弓着的背轻轻一颤,仿若被春风拂过的桃花,瞬间红了脸颊。 “姑娘化龙的英姿,此刻还历历在目。”雒原诚恳地道,“这些天我时常想,若是选了《化龙诀》,能否也和姑娘一样,修得化龙飞天的大神通。” 原大侠一番卖力吹捧,却像正中命门,逼得龙澈贴在车厢上平息了好一会,才勉强答道:“化龙诀必须身怀真龙之血方能施展,若无真龙之血,再多苦练也是枉然。” “可真龙乃是上古玄兽、洪荒大妖应龙之子嗣。姑娘又怎会身怀真龙之血?” 这般追问,显然已“越界”。但原大侠有挽救伏龙派的大恩,龙澈也不能不答。 “我也不知道……” “我本是掌门收养的弃婴,父母是谁尚且不知,又怎知真龙血脉来自何处。或许,是神明开的一个玩笑吧……” 雒原心中灵光一闪,忽而一笑,从袖中取出两仪盘,“那不如,我为龙姑娘卜算一下。” 雒原随手撑起一个风罩,隔绝了内外之音,“在下初涉此道,算路不精,无论算中与否,姑娘也不必多说什么,只当你我之间玩笑好了。” 两仪盘上灵光如水,映亮了八卦图。原大侠五行真气变动不居,瞳中交替闪过五色流光,一时沉吟不语。 龙澈碧瞳忽闪,不禁坐直了身体,还真被原大侠的阵势唬住了。 “董掌门当年捡到龙姑娘时,乃是十六年前。” 原大侠一顿,瞥见龙澈碧瞳中的震惊之色,嘴角微扬,“龙姑娘可有当时的记忆?” “我、我当时,只有三四岁,记忆很迷糊……” “三四岁?那你可否记得,之前身在何处?”这下,倒换原大侠吃了一惊。 “不记得了。”龙澈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她心思纯澈,一思一虑皆如明镜自照,毫无掩饰地映在脸上——雒原又怎会放过她那一丝犹豫?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儿时伙伴耳边说着悄悄话,“你记不记得,你那时是在天上?有个很可怕的大人,经常走到你身边,割开你的手腕,让你的血一滴一滴流出来……” “不、不要说了。”龙澈捂着耳朵,像只小猫一样蜷缩起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那是我童年的噩梦,我、我不知道是真是假,连掌门都没说过……” 雒原上前轻轻拍了拍龙澈的肩膀,安抚道:“我和你一样,都来自天都。也和你一样,不知父母是谁,血脉何来……” 龙澈彻底愣住,碧瞳凝望着雒原,久久不语。 随口一诈,竟引出这等秘辛。但雒原还不满足,他一挥袖,拨转两仪盘,又凝成另一副“卦象”。 “《化龙诀》乃是神通外法,你平日里另有一法,借助赑屃之血,凝练自身的真龙之血。否则,也不会短短十几年便修成化龙之境。” “可对?” 龙澈已然愣得全无表情,碧瞳之中由惊讶转为深深的敬畏。 雒原微微一笑,“我在贵派藏经阁中看到那部无名典籍,记载了以灵物残蜕提炼精血的手段,当时便灵光一闪,想到了这种可能。”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龙澈有些无力地抗辩道。 雒原点了点头,“我知道,赑屃对董掌门来说非同寻常,自然不会用邪道之法,伤损其身。” “但赑屃寿有百万年,其蜕下的壳甲碎块、鳞片不知凡几,伏龙派若有传承将其收集凝练,供一人修行,则绰绰有余。” 龙澈呆望着雒原,又看了看两仪盘,蜷缩着身子,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雒兄若能帮我派寻回至宝,《化龙诀》和炼血之法,掌门必不吝惜。” “只是,要用那法子精炼真龙之血,必须本身就怀有纯正的真龙之血,否则便如无根之木,花再多力气也是徒劳。” “我晓得,自然有限制。否则伏龙派早就人人修习化龙诀了。”雒原收起两仪盘,一笑道,“我也是一时好奇罢了,来日若有机缘,再与龙姑娘一同参详。眼下……” 恰在此时,万里车车身一晃,咣当一声,险些车覆人翻。 雒原连忙刹住万里车,出来一看,却见一条几丈宽的深沟突兀地横在眼前——仿佛一条巨大的鞭子抽在地上,草木尽断、土石碎裂,留下如墨染的刮痕。 “这是什么?”龙澈蹲下身子,轻轻点了一下那墨染的乌痕,转头就问雒原,似是对他的“卜算”之能已颇为敬服。 原大侠也不能丢份,淡淡答道:“这是一种魔物,名为‘铁线魔蚯’。看这痕迹,它应是钻地而去。” “我去前面看看,你帮我照看下风怜师妹。” 喜欢缘为仙请大家收藏:()缘为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八十章 坠魔渊 撇下龙澈,戴上“莫相识”,雒原再无顾忌,天眼全开,顺着那条长长的墨痕,一路追了下去。 再次见到铁线魔蚯的痕迹,雒原已心生警觉——无殇教从北山挖至潜龙潭底的隧道,绝非靠有狄一族人力挖成。 有了寻龙诀之后,观察山川气脉走势,不难发现北山地脉断裂之处,与眼前颇为相似。而铁线魔蚯掘断此处地脉,也扰乱了他的“寻宝之路”。 若铁线魔蚯当真是被无殇教驱使,那无殇教只怕又走到了前面——黑凤不惜硬顶古真人也要抢走董掌门手中的“替代品”,说不定正是计划中的一环。 他们手中,或许也有类似寻龙诀的手段,而那替代品,则充当了“寻龙盘”。 雒原理清头绪,沿着那道墨痕一直追到尽头,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圆坑深不见底,如通九渊地狱。 雒原停在深坑边上,瞳中五色轮现——那也不完全是唬人的。以土气黄光驱动的魂眼术、清如水镜的法咒“天清地灵眼”、瞳染墨色的【破幻天眼】,还有望气定脉的《寻龙诀》,轮番施展下来,天上地下无物可藏、纤毫毕现。 那深坑直通地下足有百丈,如悬崖峭壁。而后蜿蜒向下,通向地底更深处。 雒原凝望着深渊沉吟片刻,轻轻一捏法诀,风羽术加身,缓缓落入深坑之中。 向下不过十丈,周遭已是漆黑一片。四周渗透着淡淡魔气,原大侠也掩住口鼻咳嗽两声,似是有些不适。 飘然下落几十丈,一股浓郁的魔气忽然涌来,周身的风羽术一时失衡,身子急速下坠。 原大侠惊喝一声,两臂一展,劲风托举住身子,堪堪落在实地上。 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如暗箭,直刺向雒原的背心。 那一刺如毒蛇吐信,又是趁立足未稳之时突袭,本是避无可避。可原大侠早有预料,一道无形风墙将暗箭死死拦住,转身银弓一弹,灵光回射一箭,钉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 霎时间,土石崩响,灵光落地生根,如一只黄色大手,罩向一个瘦小枯干的人影。 大手拍在地上,传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伴有骨裂之声。那人一阵抽搐,如一只滑溜的泥鳅,从大手“指缝”间硬挤了出去。 可是,他面对的并不是普通的【土牢术】——原大侠梦境中千回百转练就的困敌法术,早已如臂使指。 大手一翻、一扣,再次将漏网之鱼牢牢按住。随后几道青藤从地底钻出,将其彻底捆了个结实。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那偷袭者倒也干脆,爷爷叫得一点也不含糊。雒原微微一笑,风墙化作风劲一缠,原来那“暗箭”竟是一条三尺长的青蛇。 雒原正想着如何收它,被【土牢术】困住的那人尾音一转,化作一声怪叫。青蛇闻声血口一张,一股毒液近在咫尺,直向雒原口鼻喷去。 好在雒原今非昔比,风罩片刻不歇,还在试炼阵中悟出了“清风三叠”的技巧。 毒液如针,虽刺破了风罩一叠,还是被拦了下来。一道耀眼雷光狠狠劈在蛇头上,将其电成了一只木棍。 至于那木棍的主人,更不能放过,雒原挥手引动一道雷光,粗如一根金棒,狠狠地捅了过去。 雷光一闪,压在土牢下的那厮一声惨叫,随即身子一抖,顷刻间仿佛化作了一滩烂泥,“噗呲”一声,化作烟尘四散。 雒原心生警觉,连忙又拦上两道风墙——果然,烟尘中透着诡异的绿色,藏有剧毒。 那偷袭者狠辣果决,偷袭不成被擒后,立刻求饶再偷袭,最终见无法逃脱,便决然发动了毒爆手段,只求同归于尽。 而雒原仗着天眼手段查敌在先,虽稳稳压制了对方,心中却无半点快意,唯有心惊。 鼓动风劲吹散了毒烟,又以一道【冰墙术】彻底封住青蛇,再看土牢之下,只剩下些许衣物残骸。 没了古剑,一时也没了收束魂魄之能,雒原沉思片刻,终是张开双臂,牵动【鬼谷引魂术】。 可是,那厮的魂魄似乎也已破碎,几缕残魂中汲阅到的,少之又少,连姓名也不知晓。 偷袭者伪装成一普通散修,实则功法上早已露底——乃是出身南疆的魔修。 他的任务,是潜伏打探消息,按时上报。至于更上层的计划是什么,他和黄蝎道人一样并不知晓。 他打探消息的方式也很直接——截杀散修、武者乃至平民,肉刑审问,或是抽魂折磨,挖出多少算多少。 而最近,伏庸国以北的群山中异象频现,引得各色人等蜂拥而至。他就躲在暗处不断猎杀,凡人不算,光是修仙者也有五六个。 其手段多是鬼术和毒术,但并非出自南疆宗门,整个一“南疆散修”。但诡异的是,他似有信仰,坚信自己死后定能轮回转生,是以行事狠辣,毫不惜命…… 这是雒原斩杀的第二个南疆修士,单比战力,远不如黄蝎道人。但若论狠辣果决,着实给雒原上了一课。 雒原看了看土牢中的残骸,并未上前,而是从玉玦中搬出一只机关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机关犬无所顾忌,上前一顿刨,很快挖出一个灰白的袋子。 小乾坤袋,流行天下不过一年,南疆并无此物,这是那魔修宰了一个“肥羊”得来的,如今又成了雒原的战利品。 雒原指引机关犬,两下扯开了小乾坤袋上的带子,一股毒烟顿时喷涌出来。机关犬不为所动,叼着袋底一抖,抖出一地零碎。 ——袋中藏毒这点“小事”,本不在汲阅出的记忆中,还好雒原足够谨慎。一地的灵石、杂物,上面是不是还涂着毒,雒原也拿不准,灵氛化作春风,先统统冲洗一阵再说。 而柔风如指,轻轻从地上拈起了一块赤黄两色的布幡。 阴魂有感,那布幡上游魂鼓荡,如在哀嚎。 雒原不禁叹了口气,那魔修残杀的凡人、武者,魂魄皆作为养料,供养这面“招魂幡”。而几个强健些的修者之魂,则困在炼魂幡上,不时折磨审问,当做消遣。 雒原两手一拍,将那几个哀嚎的生魂放去。仅剩的一点魂光甫一离开招魂幡,便湮灭在黑暗之中。 倘若世上真有轮回转世,也好放他们解脱转生。 再一抖布幡,淤积的素魂在【鬼谷引魂术】牵引下释放出来,如丝如罩,聚在身周。 雒原将木剑放在膝上,指尖牵引素魂,如执笔蘸墨—— “魂魄来兮,唯我殇昜,九幽黎庶,复我往生……” 魂光一闪,一道细细的刻纹印在木剑之上,如一朵微渺的六棱雪花。 喜欢缘为仙请大家收藏:()缘为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八十一章 九幽旗 六棱雪花一成,雒原不禁心中一喜,像是穿越重重迷障,终于抓到了一点“真实”。 【聚魂法阵】能印刻在木剑上,自是他所料不错——这果真是当年仙人以仙剑为凭分化出的,只是不知其本原是何种草木。 木剑早已“衰弱至极”,就算印上了聚魂法阵,也不能像古剑当初一样杀敌斩魂。没有剑魂相连,阿原也不能调动生、死、景、杜、开、离六门法阵。 但六棱雪花既然印刻,六门法阵便已存在,“开”门引魂之力再微弱,也能缓缓吞噬素魂,滋养那衰弱至极的剑魂。若有一天剑魂恢复几分生气,便有转机。 聚魂法阵一落,手中木剑总算像是“活”了过来,也平添了几分亲近。 只是,如今再看印刻聚魂法阵的咒言,总觉有几分怪异。 当今之世,咒言已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顶多是帮施法者凝神聚意。但上古之时,咒言又名祝由,牵动言灵,交感天地,绝不会无因无由。 魂魄、殇昜、九幽、往生……这个咒言,怎么看也没什么“仙味”。 静思片刻,雒原运起【洗心决】摒除了杂念,任木剑自行吸纳素魂,继续收拾其他东西。 手边的招魂幡,乃是一件尚未祭炼完成的邪道魂器,雒原本打算将其毁去。可仔细一查看,却发现赤黄两色布幡的正中,是一小块分外眼熟的红绸。 这是第三块了。第一块是黄蝎道人的御妖旗,第二块是无殇教麻杆黑衣人的黑色小旗——同一件法宝的残片,这未免太巧了。 除非这种碎片多到几百上千,成了邪道魂修手中常见的炼材…… 雒原沉吟片刻,忽然心中一动。左右这件魂器也打算毁去,不如废物利用,试试魂炼之法。 御妖旗上的红绸最大,也算用得顺手,自然以它为主。将招魂幡的魂印抽取出来炼到御妖旗上,就算失败,毁的也是招魂幡,算不上损失。 打定主意,雒原凝神静气,天眼全开,再次从头审视招魂幡的魂印——核心的红绸乃是法宝残片,魂印如一模糊黑洞。而附着在其上的法阵依稀可辨,有招魂幡摄魄之能。 半年来不断炼化“玉峰针”,早已轻车熟路。雒原照例架起青灵鼎,悬起安魂灯,将御妖旗和招魂幡放入玉鼎中,驱动玉鼎灵氛化气。 不多时,鼎中冒出缕缕青烟,雒原小心翼翼地牵动魂印,交缠在一处。却不料两块红绸似有相吸之力,竟主动靠拢,如卤水点豆腐,轻易融合为一体,凝固化形。 雒原相机而动,索性将第二块红绸加进去一并融炼,也没有丝毫阻滞。连声“以吾之名”都没来得及喊,两三块红绸便在灵氛下融合为一。 核心融合,剩下的只需理顺法阵,让其互不冲突,便大功告成。 直至灵氛散去,一面红底黄纹的小旗静静浮现在玉鼎中,雒原犹有几分不敢相信。 新生的赤黄小旗若以炼门之道观之,兼备【招魂】、【镇妖】两个炼元。以术门观之,则是印刻着招魂摄魄、炼魂饲主、镇妖御灵三座法阵。 因三块红绸融合为一,威能成倍增长,一跃成为一件中品魂器。 半年日夜苦练,炼道终于有所突破,成就中品,雒原不禁开怀一笑——按“惯例”,也该为其取个独一无二的名字。 “九幽黎庶,复我往生……”余思未断,雒原信口道,“我不愿拘人魂魄,独利己身。唯愿天下黎庶魂安魄宁,枉死之人皆能轮回苏生……” “就名为,九幽旗。” 九幽旗拿在手中一抖,顿时将散逸的素魂尽收旗中。其有炼魂饲主之能,包卷起木剑慢慢饲喂,倒是省了麻烦。 剩下的一地零碎,雒原挑拣一番,灵石灵圆加起来足有两百多,还有许多炼材,统统收入囊中,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这与汲魂所知相吻合,近来伏庸国以北的山中频现“天坑”,灵物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庄稼一样,俯拾皆是。 “天坑”有的灵气喷涌,有的魔气弥散。如今推断,魔气弥散的应是铁线魔蚯所为,灵气喷涌的,想必和“异变频现”的因由有关。 而地下空出的隧道洞穴越积越多,终是连成一片,成了长阳山底一样的迷窟。 如蜂蚁一般无孔不入的散修,口袋纷纷鼓了起来,胆子也越来越大,据说在地底甚至组织起了集市。 这味道,越来越像长阳山底…… 在伏龙派修养半个月,雒原自然仔细推算过“寻宝”之事。 董掌门语焉不详,只给了些许线索。百思之后,触动雒原灵光一闪的,竟是一个“龙”字。 白泽说雨王重华曾邀它做“护国圣兽”,被骂走后转与遂望签订魂契,换走木剑“阵匙”。 倘若雨王重华算到雨国有亡国之威,想借上古神兽大妖之力卫护国祚,自是明智之举。在白泽这碰了钉子之后,他想必也不会放弃,定会去寻找“下一个”。 那么,木剑作为“钥匙”,很可能雨王重华的下一个目标,同样是被上古仙人封印的上古“圣族”。 那处所在,要用寻龙诀才能找到。还要借走伏龙派有“降龙镇祟之神力”的至宝…… 雒原问过书灵,又在【鉴古照今】道镜中翻遍古籍,终于拼凑出一条传说。 ——上古之时,有位剑仙曾在“状如龙鳞”的群山中斩杀了一条地龙。 那地龙相传乃上古大妖应龙的直系血脉,因神魔之战堕入九幽地脉,与浊气交融异化,褪去应龙双翼,化出岩骨鳞甲,“逶迤于地气之中,如苍龙破浪,地涌流纹。” 其魂身不灭,只要埋在地下,便会因九幽浊气而重生。是以剑仙将龙尸埋在群山之下,斩下龙首丢至迷雾之地,将龙尾沉入黑水,使之首尾分离,永远无法复活。 而伏庸国以北山丘拱立,或许正是那“斩龙之地”。伏庸国本名伏龙国,也或许并非只因伏龙派。 若这个传说是真,地龙之威远胜赑屃,可与当年雨神御下的神龙相提并论,的确有“护国”的资格——雨王重华就算有御龙玺也不敢轻言降服,所以借去伏龙派的至宝,一切顺理成章。 至于这些推算到底能应验多少,雒原没犹豫多久,就决定独闯地底,去那散修的“集市”探上一探。 作为雨王重华算定的“破局人”,原大侠不上桌,这场盛宴都开不了席…… 喜欢缘为仙请大家收藏:()缘为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八十二章 血苔洞 放只机关犬回去送个信,雒原便心安理得地撇下风子姑娘和伏龙派的同行,决心一探地底。 云隐披在身上,雒原敛气息声,如幽灵般向洞窟深处探去。 寻龙诀看来,地脉在此已呈收拢之状,如大树之伞冠,可向下寻根。只是铁线魔蚯掘出的洞窟隧道横七竖八,又将地脉截断,搅得地底乱七八糟,直如蚁穴。 铁线魔蚯新掘的这条洞窟深有数千尺,魔气弥散,并无半点人影。末端却通至一开阔的地穴,宛如山腹中的一座空谷。 地气顿时一变,充盈着湿润的灵气。遍地赤色的苔藓,十分湿滑,淤积的灵气显然孕生过不少灵物,但都被采摘一空。 虽然没什么收获,但有人迹就是最大的收获。 雒原有天眼加持,又有寻龙诀指引,悄无声息地潜行了十余里,果然发现了修者身影。 长明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映出三道人影。 一个灰袍中年修士盘坐调息,膝上放着一个青铜罗盘。 一个面色凶恶、赤裸上身的壮汉在擦拭剑刃,剑身隐隐发出风雷之声。 还有个黄衣少年在一旁煮茶,壶中飘出的却是腥甜血气。 “晦气!这‘血苔洞’的血髓菇早被搜刮干净了,连根毛都没剩下。”壮汉用剑尖戳了戳地面,“这一天又白忙活了。” “怎么白忙?这血苔泡茶,可以滋补气血,洪大哥你多喝点。”黄衣少年一旁轻笑道,“我恨不得刮地三尺,全都打包带走。” 壮汉咧嘴一笑,却有些憨憨,“你这孩子,倒是乐天。今时不同往日,入了宝山,光刮点地皮哪里够?” 黄衣少年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知足常乐,以前被长阳宗撵得狗爬兔子喘的,连地皮都刮不上呢。” “长阳宗那帮狗东西,不过仗着元婴宗门的名头吓唬人罢了。”壮汉啐了一口,“真要放对,我根本不怕他们!” 黄衣少年在一旁嬉笑道:“行了吧洪大哥,上次那个长阳宗的金世统一个人驱赶我们一帮子人,你可是一声都没敢吭。” “你懂个屁!我洪运筹毕竟是有根脚的,怕他们报复罢了。” 壮汉一怒,恶相毕露,可面红耳赤的,又有些滑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饭桶’前些日子碰上一个东海散修剑归藏,被人家一招击败,连灵剑都夺了去……” “你总说这事,就和你亲眼看见了一样。”黄衣少年一点也不怕他,笑道,“那剑归藏真有那么厉害?长阳宗突然间偃旗息鼓,不再多管闲事,难道就因为一个东海散修?” “那、那倒不是。”壮汉顿了一下,又强辩道,“但天下能人辈出,我们这些散修功法虽是末流,但都是刀光剑影下活过来的——像我们剑修一道,同境界下,根本不惧什么名门弟子!他长阳宗再狂,敢与全天下的英雄为敌么?” 远处用风言术偷听的原大侠一下没憋住,差点笑开了花。 没想到,东海散修“剑归藏”之名竟在地底不胫而走。 而这几位,修为最高的壮汉洪运筹也不过是练气六层,和那长阳宗金世统差了一个境界,也只能背后靠“剑归藏”吹吹牛,壮壮“剑修”的声威了。 长阳宗既然介入露隐六国事务,这些“钻营走穴”的散修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至于长阳宗为何忽然“偃旗息鼓”,多半是和钟岳那厮吃瘪有关——的确可以说,是拜“剑归藏”所赐。 “我算好了,往这个方向去。灵气虽然稀薄些,但纯净天然,应该没什么风险。” 灰袍修士忽然开口说话,似是用青铜罗盘算出了结果,又俯身在一块地图模样的兽皮上勾勒了几笔。 洪运筹歪过脑袋瞅了眼地图,迟疑道:“奇士兄,那边离灵髓谷越来越远,怕是没什么油水了啊……要不,咱们再回头碰碰运气?” 灰袍修士摇了摇头,沉声道:“灵髓谷灵物虽多,但也越来越危险。半个月前,我们三人同行,还能震慑一下不轨之徒。可如今凝元的一大把,甚至还有筑基大修……深处我们去不了,外层也刮得差不多了,还去凑什么热闹?” “谢前辈说得在理。”黄衣少年讨好地递来一杯茶,“可是,前辈,咱们可以再去幻雾泽试试啊……”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却是一起摇头。 “坠入梦中无法转醒那种恐惧,你没经历过,不知道厉害……” 灰袍修士谢奇士饮了一口茶,长叹一声道:“我和你洪大哥这种修为,这种阅历的,陷入梦中都忘了自己是谁,如梦魇般挣扎不起。要不是你恰好没事,把我们两个拖了出来,还不知道后果如何……” 黄衣少年嘿嘿一笑,“可是,洪大哥不是说,梦醒之后感悟了一些锻体的心得,有助修行么?我还不知道陷入梦中是什么滋味呢,要不这次我去试试,不行了您二位再救我?” “小孩子不知轻重,到时候你就后悔了。”洪运筹摇了摇头,“你以为像睡一觉、做个梦那么简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那时梦见自己成了古雨国的一个劳役,在地底没日没夜地开采一种叫砺剑石的矿石。那辛苦,就甭提了,一干就是好几年——不是一夜、是当真做了好几年苦力一样!” “而且,我心里还没有半点怨言,一心一意、恨不得把这条命都献出去,你说邪门不邪门?” 洪运筹似是心有余悸,不愿再多说,大手一挥道:“就听奇士兄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黄衣少年也不再坚持,轻饮了口血茶,一笑道:“也好,知足常乐……” ………… 雒原听了足有一个时辰,从三人对话当中基本摸清了地底的状况。 这地底深处,本有一座灵气充裕的密穴。年前一次地动后,渐有灵气外泄,而后铁线魔蚯出没,将地穴彻底打穿。 那魔物神出鬼没,如蚁穴般的隧道,还在不断拓展。 灵气充裕、灵物纷涌的地底密穴,被蜂拥而至的散修野盗称作“灵髓谷”,视为乐土。 灵髓谷一直向地底延伸,但有一组宏大的禁制法阵阻隔,未见全貌。其上的部分,有灵谷灵气常年浸润,随便沿着分支的分支探索,也能有不少收获——这“血苔洞”,便是最末端的分支。 而灵髓谷延伸出的区域当中,还有几处是大多数修士都不敢踏足的“绝地”。 “幻雾泽”便是其一,那里迷雾缭绕,不经意间就会产生幻觉、或是陷入梦魇一般无法转醒。到时候被旁人补上一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今地底的格局,修为高的,都在向深处探索,一点点蚕食禁制法阵,谋求新的发现。而自知实力不足的,就只能在被刮过无数次的分支上再碰碰运气。 那兽皮上勾画的地图,不需要走近,雒原也看得一清二楚。 破阵,并非原大侠所长。能让人陷入梦境的幻雾泽,倒是必须去探上一探。 雒原悄然而动,与三位提供消息的“道友”擦肩而过。 天眼轮番审视之下,那黄衣少年灵光粗浅,却雌雄难辨,似有隐秘——反正事不关己,“洪运”和“奇士”两位老兄,就自求多福吧…… 喜欢缘为仙请大家收藏:()缘为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八十三章 幻雾泽 水滴如帘,将凹凸不平的洞底漫上了片片水洼。白雾轻卷,如无形的纱帐遮在眼前。 这便是“幻雾泽”——果然是一处“绝地”,人影皆无。 雒原未敢轻动,在远处用天眼轮番观察了许久,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白色的迷雾,的确有一丝迷魂之力,但不至于让修者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真正特异的,是白雾中偶尔会激荡一下,映出变幻不定的青白、渐紫、琥珀色光晕——或许那才是让人陷入“幻梦”的源头。 雒原沉吟片刻,将云隐仔细披好,又轻拈法诀,清风卷起一团水悬在头顶。这样如果长时间陷入梦境,风劲散去,就会一捧凉水从头浇下,想必可以转醒。 做了些准备,雒原御风点水,直向幻雾泽深处而去。倘若当真迷失在梦中,身子躺在幻雾泽深处,总比在外围要安全得多。 风罩如撑起一伞,破开白雾,连水珠也尽数挡下。可眼前还是掠过道道浮光片影,如半睡半醒间的模糊画面。 默运洗心决,避开白雾中的彩色光晕,雒原一直前行了千余步,水泽连绵,几乎已无落脚的地方。 雒原布下一座法阵,在水泽中一块小小陆地上盘坐下来,准备停当,便放开吐纳,吸入白雾。 只要运转洗心决将杂念扫尽,神台空明,便十有八九可以进入梦境。 只是这一次,不知是在哪个梦中醒来…… ………… “嗤喇——” 血墨倒进灼红的铜盘,青烟直冒。 垂腰的长发,再无往日的幽香。当她戴上紫云冠之后,就不再是我自幼熟知的公主殿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转过身,以骨笔蘸满血墨,“还是我来吧。” “从我下决心成为祭祝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姜家的子弟,只是雨国的子民。”我这么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骨笔落下,每写一笔,如割一刀。 血墨融入血肉,印刻下永不磨灭的炼阵。那是无数代前人的总结,有了这些传承,我才能短时间内成为一个合格的祭祝,为雨国挡下这场劫难。 ………… 砺剑石,上古剑仙的剑气,即便只有万分之一渗入石中,历尽沧海桑田,仍有独一无二的斩妖破魔之效。 上万块矿石,才熔炼成这一块三尺长、一尺宽的砺剑铁。炼就它的不只是地火,更是无数为雨国奋不顾身的子民之魂。 封魂砂,一个鲜活的生魂,方能炼成一粒细砂。吾王仁慈,那些生魂,想必得来有因…… 地龙血,正是那孽龙永不干涸的污血。其侵蚀地脉,无物不浸,一旦污染到群山之外,渗入五湖四河,后果不堪设想…… “这块砺剑铁,三年方成。祭炼‘殛魂钉’的机会只有一次……” 三年,大巫祝的声音也苍老了许多,她双臂一张,澎湃的神力牵动地火,汹汹蓝焰架起玉鼎,映亮上面的每一道铭文。 ——那一道道铭文,都是姜家先祖所刻。 “姜涣,看你的了。” 我浑身一震,毅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入鼎中。 蓝焰轰地窜高三尺,砺剑铁在鼎中渐渐软化,蜷成螺旋之状。 封魂砂,混合地龙血调成朱砂,我抓起骨笔,飞快地在砺剑铁上勾画出九曲龙纹。每画一道龙纹,魂中怨意便咬住龙血一分,直至彻底锁定地龙之血,永缠不休。 鼎火如焚,但那刻满血印的手臂,早已不知疼痛。我从地火中拔起铁锤,用尽浑身之力,一下下敲击在砺剑铁上。 “镇!” 金铁相交之声,骨裂声,铁汁与蒸腾的血水飞溅。那手臂早已不是我的,而是千秋万代祭祝为雨国奉上的祭品。 一锤、又一锤,眼看鼎中的魂血燃尽,砺剑铁却仍未凝形。 “姜涣,献魂血!”大巫祝尖声高喝,地火骤然暴涨,砺剑铁浮空而起。 我猛地扯开祭袍,露出脊背上蜿蜒的血墨刻印。 我早就知道,被选中成为祭祝,不是因为我有炼器之资,而是因为我身上流淌的血脉。 骨笔一投,封魂朱砂如星河翻涌,化作四道赤链,将我的身躯缠在砺剑铁上,仿佛与无数生魂一道,紧紧缚住那条孽龙…… 青烟散尽,玉鼎中,殛魂钉嗡鸣不止。 而玉鼎上,又多了一道铭文。 ………… “吼咳咳咳——” 雒原终于从梦中转醒,只觉气血翻滚,连咳带呕了许久。 浑身灼痛,如幻火焚身。心转功自发引动洗心决,平息了半晌,才静下心来。 看了看机关钟,竟已过去了一天一夜。“头顶挂水”那点小伎俩显然没用,头发都干了…… 这幻梦,果然有些恐怖。和他第一次淬魂汲阅“阿桓”时一样,分不清自我,完全与梦中人同思同历。 期间,雒原也几次“清醒”,意识到是陷入梦中,可没能挣扎出来,转头又融入梦中。 还好最后总算是醒了,不是疯了、或者永远困在梦中…… 与淬魂汲阅不同的是,梦中记忆还是有些模糊——三年地底炼器、乃至祭炼殛魂钉、以身投鼎的一幕幕,当时如同亲历,可醒来后,许多细节还是想不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细节回想不起,也就无法确认那些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过往”,还是幻觉。 ——不,应该是真的。 静下心来回想,姜涣炼器三年中用过的那些手法,虽是印刻在手上的“血纹”驱动,却也有法理可循。 三年中姜涣的许多感悟心得,都保留了下来——没有三年,三个月总是有的。 换句话中,一天一夜,就换来了三个月的炼器感悟,那是梦境中也前所未有的速度! 雒原不禁心中乱跳,仿佛又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 他取出九幽旗,架起青灵鼎,点燃安魂灯,再次开始“祭炼”。 无需其它炼材,要做的只是姜涣三年中不断重复的事——“精炼”。 心中想到“精炼”之时,左手一抖,下意识地用出了一道炼诀,【血炼焚芜】。 顺着那记忆一提,右手顿时施展出【摄魂封砂】——精炼砺剑石和提炼封魂砂的炼诀,是那三年中印刻在血肉中的记忆。 御妖旗的底材原本十分普通,全仗着红绸不凡,方成魂器。与招魂幡合炼之后,形如打了个补丁,更是不堪。 灵氛如焰,在两道炼诀催化下,九幽旗冒起青烟,眼见着凝缩了几分。 青烟散尽,九幽旗幽光更胜,焕若新洗。而青灵鼎底部,更是多了几粒细砂。 “以生魂炼器、岂是大道?” 雒原一叹,右手轻轻拈起一粒“封魂砂”,熟视良久,终未毁去…… 喜欢缘为仙请大家收藏:()缘为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天地笼 黑云低垂,竹楼在风雨中摇晃,吱呀不停。 一个黑瘦的少年,下意识地紧紧攥着一把银刀,浑身紧绷地盯着一只密不透风的铁笼。 笼中,已然分出胜负。金背蜈蚣正在啃食碧火蝎的身子,甲壳碎裂声混着雨声,咔咔、像在嚼野果。 “阿哥,该换药了。” 妹妹提着一个陶罐,爬上藤梯,细瘦的脚踝上青蛇纹身一闪一闪,泛着幽光。那是去年她替巫祝试蛊留下的,蛇眼位置正好盖着溃烂的疮口。 阿傩没应声,紧盯着蛊笼底部的暗格,那里藏着一粒从巫祝那偷来的百目蛾卵。昨夜他割破掌心喂了血,此刻卵壳正在轻微颤动。 狂风骤然一吼,吊脚楼剧烈晃动起来,妹妹惊呼着抓住阿傩的手臂。 对岸传来悠长的骨哨声,噗通、噗通——又有人家炼蛊失败,连人带楼沉入了毒沼之中。 阿傩咬紧牙,猛地挑开笼子,伸手将蛾卵塞进金背蜈蚣口器。那一下虽快如闪电,可还是被蜈蚣的毒腭咬了一下。 酥麻、如瘴气漫上来,他仿佛看见金背蜈蚣的复眼突然裂开,渗出琥珀色浆液。 耳边,仿佛听到千万只蛊虫振翅。 他能感受到,那只金背蜈蚣,在笼中畅快地啃食大餐,可甲壳缝隙里,却渐渐长出灰白绒毛。 那剧痛,从指尖一直传到肩膀。让他回想起一年前那一幕、巫祝的脸。 巫祝枯干的手指轻抚着他的肩膀,一条灰白的幼蚕顺着手指拱啊拱,爬到他肩上。 “阿傩、好孩子……” 阿傩浑身一震,从剧痛中惊醒,左臂不知何时爬满了灰白的绒丝。妹妹正用银刀剜去他肩头发黑的皮肉,血滴在火盆里滋滋作响。 “阿哥。”妹妹在裙摆上擦了擦刀上血,“巫祝说了,下个月我们再炼不出蛊种,就要沉沼。” ………… 子夜时分,阿傩带着蛊笼,悄悄潜入毒沼。 百目蛾的幼蚕从金背蜈蚣的尾根破壳而出,啃食着金背蜈蚣的腿,在月光下泛着浮尸般的惨白。 他凭着记忆往毒泽深处游了许久,终于远望见一小块滩涂,那里埋着半截古碑。 古碑周围厚实的淤泥,是蛊虫最好的养料,被称为“地龙髓”。 地龙髓养出的蛊虫,都巨大无比。当年阿爸,就是在这里被百足骨蚺吞掉的。 这一次,他运气很好,没有惊动百足骨蚺,平静地靠了岸,坐在古碑旁的淤泥之中。 阿傩将蛊笼浸入黑水淤泥,长喘了一口气。可忽然间,似有无数透明丝须从肩膀钻出,沉浸到黑水之中。 眼前再次现出幻觉——回首一望,整个黑水峒竟似笼罩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中,每座吊脚楼好似网上的露珠。道道银丝从巫祝的木楼垂下,末端粘着所有试蛊人。 耳边仿佛听到百目蛾的振翅声,咽下喉间腥甜,后背奇痒无比,有什么东西正在肩胛骨下蠕动,像要破茧的蛾…… 轰轰水响,一个扭曲黑影在从水下涌来,掀起巨浪。 头如枯骨,身如巨蚺,腹下百足,赫然是一只只人腿…… 百足骨蚺张开巨口,吐出信子,上面凸出一团血肉,竟像是一张人脸。 “阿傩、好孩子……”巫祝的声音回荡在阿傩耳边,“总算帮我炼成了……” 少年已失去光彩的眼睛里流出几滴浑浊的泪珠,抬臂挠了挠脖颈处新生的细鳞,却陡然间,张开了背上的鳞翅。 “你以为,蛊只是笼中之虫?” 蚺信一吐,将半人半蛾的肉身一口吞下,咀嚼有声。 “我们炼的蛊,从来都是自己……” ………… 再次从梦境中转醒,雒原长吁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肩膀。虽知是梦,但胸口那种恶心久久难去。 这一次,雒原没有与梦中少年阿傩同思同欲,而是仿佛寄生在他身上的幽魂,如旁观者见证了一个故事。 那故事,似乎发生在南疆,不知是何年代。 久闻南疆盛行巫蛊之术,却不曾想到,竟会以人炼蛊。 阿傩养蛊、炼蛊的手法十分粗糙,作为“旁观者”,雒原虽长了些见识,却并没学到多少蛊术之秘。 倒是那半截古碑上残破的上古譔文,印在了脑海里。 开篇的四字好解,正是“天地为笼”——那是一篇以养蛊、炼蛊、驱蛊为核心的邪道诡术,也是“黑水峒”悲剧的源头。 解读譔文,并非易事。雒原一知半解,也不想在那种恶心的邪术上多费功夫。 可手头确实有东西要处理——绿蚁蛊,乱战中收了绿袍的蛊虫,一直丢在灵兽袋里。 如今看来,蛊与一般的虫豸不同,甚至不属于“天地五虫”,即羽、毛、甲、鳞、倮五虫之分。 蛊是天地五虫之精的融合,外化于大神造物。以魂门看来,像是生灵魂印拼接之后,再填充到血肉融合的身子里——其诞生本身,就好像是个“错误”。 因此,蛊既有颠覆常识、可畏可怖的威能,却又十分脆弱。为天地法则所谴,稍微照顾不好,就会“养死”。 于是,雒原打开灵兽袋,灵气一探,想检查一下绿蚁蛊的状况,却瞬间愣住。 灵视内透,只见一只淡如青玉,双翅泛着明亮魂光的碧蚁,正咬在冻成木棍一样的青蛇头上,啃得正香。 那青蛇也是倒霉,被雒原丢进灵兽袋几天没人管,寒霜化去,还未转醒,就成了绿蚁蛊的大餐。 不仅如此,鬼雾蜂巢旁,也散落着无数虫尸。显然绿蚁蛊也曾去攻击过鬼雾蜂后,幸亏蜂后产卵后孵化的一些幼虫拼命抵挡、或者说喂饱了绿蚁蛊,才没把鬼雾蜂后也折了。 绿蚁蛊感受到灵机,竟扬起头来,振翅欲扑。 雒原灵气顺势一缠,分出一道魂丝如刺,狠狠钉了一下。绿蚁蛊顿时身子抽搐,昏死过去。 灵兽袋本无拓展空间之能,而是灌入灵气,用法阵让妖兽幼崽、卵、茧、虫之类陷入“冬眠”之状,便于携带和养护。但长时间不管,妖兽虫蛇饿急了,肯定还要是要起来觅食的。 一个疏忽,竟让灵兽袋成了养蛊的蛊皿。 雒原正想着怎么处理,眼前忽然飘来一片七彩迷雾,神志顿时恍惚起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猎魔蚯 荒凉的山丘,在月光下泛着铁锈之色。 一个素衣玄带的少女手持寻灵盘在山间找寻,不时蹲下抓一把砂土,再变换方向。 “嗯?这是哪?” 雒原稍微清醒了点,意识到这是个新的梦境。可他并没有“附身”任何一人,仿佛一无形的游魂。 映入眼中的,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画面。 不远处,两个女子一立、一坐。 坐着的笑眼明眸,赭衣缀着玄纹流苏,褶裙上悬着赤铜符匣,倚坐在一条悬空的月白丝绦上,垂下一双玉腿,勾勒出一副明快的轮廓。 立着的木簪斜挽双髻,荷青短衫叠素纱襦裙,安然悄立如青苔融石。 “那女的,好像有点眼熟……” 雒原只觉神识困顿,眼前又模糊起来,只剩下二女的轻声碎语。 “江道友还真是认真尽责啊,大半夜的还在闻砂子……” “另一队的墨迁师兄,已两夜未眠。” “安妹妹,你倒是心细,关心他们得很嘛。” “既是同道,自该相互照应。小妹负责协同传信,更是不能马虎。” “是、么?那你有没有发觉,新来的韩小妹,对洛道友很是上心啊……” “……韩道友温婉可人、善解人意,对谁都是一般亲切。她煮的百花蜜茶,连朴师兄喝了都赞不绝口。” “切,我们两队人都没日没夜地找,他朴一桓却在那八风不动,真敢装大。” “朴师兄修为最高、战力最强,自该养精蓄锐,以备大战。” “他修为最高?安妹妹,莫不是把那老酒鬼忘了吧?” “道君此来,是为保万全,本不在天罚任务之中。平日酩酊戏弄,亦是高人风范,想来是要磨练我等……” “唉,安妹妹,你呀,什么都好,就是不肯和姐姐一起说说闲话,好无趣……” 忽然,大地微微震颤,远处传来霹雳雷火之声。 “墨丘师兄那边!” “是铁线魔蚯!” ………… 夜空之中,木鸢口吐霹雳,雷光所照之处,一个巨蚺般的怪物钻出地面,视雷火岩土如无物。 铁线魔蚯,道道铁锈环纹明暗交替,如在呼吸,浑身墨汁淋漓,魔气蒸腾,仿佛一条凝固的黑河碾过山丘。 墨迁道人贴地疾行,背后的机关枢盘飞快弹出一个个机关物。那些机关一落地,便紧紧扎在地里,同时高高射出一条条机关索,如丢向黑河里的鱼线。 机关索上虽有钩子,但勾不住那等“大鱼”。墨迁道人信赖的不是钩子,而是那个冷峻的少年。 一道残影从墨迁道人头上掠过,轻如雨燕,快若游隼。 银光闪烁,匕首雨点般刺在铁线魔蚯头部第一道铁锈环附近。几寸深的伤口,伤不了庞然巨物,但穿针引线般将一道道机关索钉在上面。 “嘣”、“啪”,机关索瞬间被拉伸至极致,接连崩断。但越来越多的机关索钉在身上,庞然如铁线魔蚯,也被渐渐拖住。 铁线魔蚯灵智不高,却也躁怒起来,震得地动山摇,昂首喷出一团团墨汁,如墨染长空。 “洛兄,小心!” 三人之中,只有韩凌汐是第一次迎战铁线魔蚯,不禁提心吊胆,手足无措。 而那少年纵横穿梭,如在刀尖上起舞的舞者,将喷溅的墨汁一一躲过。充斥在空中那令人窒息的魔气,似乎对其毫无影响。 “定!” 转眼间,朴一桓御风赶到,祭起“琉光清镜”,一道皎白的清光照在铁线魔蚯头环处,终于让那巨大的怪物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风声呼啸,林蔚和安予鹿二女凭御风符从天而降。而江天晚咬着牙持剑疾行,却落到了最后。 琉光清镜映照下,铁线魔蚯头一缩,第一道锈环亮起幽光。浑身墨汁随即凝成墨玉般的结晶,僵如石雕,唯有第七道锈环纹处微微翕动,如蛰伏的火山口。 安予鹿乘风缓落,目光一览战局,清音如律。 “墨迁师兄,一节震位再补几道索,防其钻地。” “林师姐,七节,离位巽风!” 林蔚一拍赤铜符匣,七张朱砂符箓在空中结成火鸟之形。她咬牙又拍出一道玉符,狂风一送,火鸟张翼扑向魔蚯,死死箍住正在明暗交替的第七道铁锈环纹上,如一条流炎锁链。 “江师姐,七节,坎火燎原!” 江天晚终于赶到近前,真气似火、杀气腾腾,奋力将手中长剑掷出,如一道火流星,顺着流炎锁链灼出的裂痕,贯入环纹缝隙之中。 “咔、咔咔——“ 铁线魔蚯第七节环纹处的墨甲骤然开裂,露出一跳动的暗红色肉瘤。 电光火石间,安予鹿瞳目一缩,“朴师兄!” 声未落,琉光清镜已射出清光如柱,正中肉瘤。轰然一声巨响,铁线魔蚯百丈身躯从中断成两截,腥臭的暗红血浆如喷泉直冲天上…… 夜空中,终于传来几声轻松的笑意。 几人都狩猎过铁线魔蚯,知其弱点,配合默契,方能一击得手。 一旁看了场好戏的韩凌汐也放下心来,举起腰间香囊,清风习习带着淡淡药香,驱散了令人作呕的魔气。 “洛兄,这枚化浊丸,还请速速服下,以免魔气侵体。” 少年也不回头,站在铁线魔蚯的尸山下,似有所思。 “多亏了洛道友。”墨迁道人轻轻飘过,将机关索一一回收进背上的机关枢盘。 安予鹿扶着浑身轻颤的江天晚坐下,“江师姐,快打坐调息,莫伤损了经脉。” 铁线魔蚯的血浆喷得到处都是,顺着山坡汇流成河。月光洒照,荒丘上铁锈之色又浓了几分。 ——“不对,它在复活!” 少年忽然大喊一声,闪电般向铁线魔蚯的断头飞奔而去。 话音未落,僵死的魔蚯忽然一翻,头环处断裂开,挤出一只新头。 这一下猝不及防,新生的铁线魔蚯一头扎进地里,密如蛛网的机关索未能阻止,反倒被其绞缠住,一起拖入地下。 电光火石间,少年飞身近前,掷出一柄飞刀——寒光直斩向墨迁道人后背。 可还是晚了一步,机关索瞬间绷直,将墨迁道人拖进黑黝黝的隧洞之中…… 飞刀一转,刀背带回一根机关索。少年惊鸿一跃,抓住机关索,紧随而去。 “洛大哥!”韩凌汐一声惊呼,不假思索地一跃而下。 “韩道友小心!”安予鹿知道韩凌汐修为不足,无法控制下坠之势,连忙飞身上前。 林蔚见状叹了口气,一拍符匣,御风符加身追上前去,又在二女身上各拍一道,算是被拖下了水。 朴一桓在黝黑的隧洞前犹豫了片刻,还是一点琉光清镜,清光开路,缓缓下降。 剩下江天晚咬着牙望着深不见底的隧洞,一时不知所措。 “呃——”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酒嗝,醉气熏熏的穷酸道人一挥袖,裹起江天晚把江天晚,追入地穴之中。 “走吧,一个也别拉下。” 第二百八十六章 梦之源 在一个个梦境中穿梭,雒原的神智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像个“局外人”,挣扎着想要转醒,却又无能为力。 而真正醒来时,发现又陷入了另一个梦境。 蔚蓝的晴天,苍翠的远山,好似家乡的山水。阳光分外明媚,映得万物绚丽鲜活。 眼前是一间农舍,他躺在清凉的竹席上,身边垂着葫芦藤,几只母鸡在草堆里啄食谷粒,衬得小院中格外安静。 浑身真气,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内诀外法,也全都无法驱使。仿佛一梦醒来回到家乡,又变回了那个少年阿原。 院门口传来喧闹之声,一个老妪抬腿赶开扑上来的鹅狗,单手斜抱着一个婴孩,走到雒原近前。 那是个不足岁的女孩,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望见雒原,顿时扑腾着竖起身子,伸出小手咿咿乱叫,似是要他抱。 老妪白发苍苍,手脚却还麻利,顺势将女孩塞进雒原怀里。 “你哄孩子,我去烧饭。” 那声音,倒并不苍老,语气自然得像和家人说话一样。 雒原僵硬地把女孩扛在肩上,不由得问道:“老婆婆、你,不问问我是谁么?” 老妪去草堆里捡出些干草,头也不回地道:“你是我从河里捡回来的天外之人,还用问吗?” “天外之人?” “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不是么?像你这样的,差不多每年都有,不稀奇。” 老妪仿佛在说一件平常小事,“吃过饭,休息几日,就该四处乱转,找回去的路了。” “回去的路……能找到么?“ “谁知道呢?反正,不会留在这陪我个糟老婆子就是了。” 雒原不禁愕然,怀中女孩头顶着他的脖子嬉闹,发尖蹭在痒处,更让他哭笑不得,“您怎么知道我是别的世界来的?能看出来?” 老妪淡淡道:“这儿三面都是雪山,寻常人根本不知道这儿,也没法进出。东面河宽水急,雪山上流下来的水,冲过来的,只能是天外之人。” 雒原再想问,老妪已进屋烧火去了。女孩咿咿呀呀哭闹起来,原大侠只能抱着她在院子里乱转,拼命哄。 原大侠一向喜欢妹妹,可怀里这个雪玉可爱的小家伙实在太小、可以做女儿了。 逗妹妹玩是乐趣,哄孩子,可真是辛苦…… 不过,原大侠倒是有点享受这农家小院中无忧无虑、轻松自在的感觉。 没了真气,没了功法,反倒卸下了担子,不用每时每刻都殚精竭虑,想着如何提升修为。 一年来无时无刻不在练功,其实内心深处,也淤积了许多疲惫。 ——不如,就在这梦里,轻松一下…… 原大侠卸下心中重担,顿时快活无比,抡起孩子转得跟风车一样。银铃般的笑声漫过院墙,是疲惫最好的解药。 乡间茶饭,寡淡粗糙,原大侠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入了夜,老妪收拾出一间柴房,把被褥交给原大侠,又把孩子也塞了过去。 “让您孙女和我睡柴房?婆婆,您舍得么?”原大侠不禁笑道。 “我哪来的孙女?”老妪长出了一口气,“她和你一样,是天外之人。” “啊?她、她这么小,也是天外之人?”原大侠一愣,不禁把女孩抱得更紧了。 “我老婆子还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不如就让她跟了你。”老妪像是也放下了一个重担,“回去也好,留下也罢,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女儿了……” 老妪说完扭头就走,剩下一个呆滞的爹,一个懵懂的娃,一起大眼瞪小眼。 云出月明,一抹华光映在无暇的小脸上,让原大侠忍不住想亲上一口。 “叫哥哥?哥、哥……”原大侠把女孩举起来,像是要完成一个仪式。 女孩歪着头,清澈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仿佛能抖下露珠。樱红的小嘴一嘟,那声音,如瓷勺轻碰糖罐的叮泠。 “爸、爸……” “——哈哈哈,原来你会叫爸爸啊!” ………… 那一夜过后,原大侠便算是“有了娃”。 夜里哄娃睡觉,白天则抱着她四处乱转,游山玩水。 果然如老妪所说,这片谷地无路进出。雪山陡峭,没有真气支撑,凡人无望攀越。河宽水急,下游不远便是悬崖飞瀑,坐舟也难以横渡。 这里晴空少雨,四季如春,桃树遍地,落英缤纷,倒是一处古人向往的“桃源乡”。 岁月静好,无声流逝。 阿原从抱着、到手扶着,再到牵着,最后干脆把面袋剪成网兜,用绳牵着女儿一点点丈量山水。 女儿一点点长大,从咿呀学语,到踉跄着奔跑在林间河畔。 每天都有不同的快乐,阿原也醉情于山水之间,渐渐适应了悠闲平淡的生活…… ………… “爸爸、爸爸、鱼……” “鱼还没上钩呢,小初不要喊,别把鱼吓跑了。” 清凉的午后,阿原搂着女儿在河边垂钓,实则早已困得睁不开眼,下巴都搭到了女儿肩上。 小初扭头看看,又指了指河对岸的远方,“爸爸、那……” “嗯,等小初长大了,爸爸带你越过这条河,去看看远方的风景。” “爸爸、啊——啊——”小初拍了拍阿原的脸,向河上连指。 阿原总算不情愿地睁开眼,向河上一看。却见狂风骤起,翻滚的浪花从上游疾冲下来。 一个素衣黑发的少女,纤足踏浪,仿佛从天河飞落。 “你、风怜?”雒原心头剧震,如梦初醒。 “总算找到你了……” 少女幽瞳之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疲惫之色。反手一握,从虚空中凝出一柄流光之镰。 流光之镰一斩,雒原眼前光景顿时一阵扭曲,仿佛整个世界都将破碎。 但他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女儿。 少女皱了皱眉,一捋耳边黑发,摘下了那金色铃铛。 叮铃一声,桃源之梦,终化成一片虚无…… 第二百八十七章 剑归藏 雒原再次睁开眼,心头顿时一震——风怜的睫尖近在咫尺,明眸如星河凝珠,灼尽尘寰。 如瀑的黑发垂在脸上,那金色的小铃铛,尤在耳边叮铃。 “主人,你醒了。” “嗯。”雒原想要坐起,可身子酥软,像睡了三天三夜。真气一转,才勉强起身四望。 是幻雾泽。一只机关犬蹲在脚边,像是在等主人奖赏。 “你是用机关犬找到我的?倒是聪明。”雒原一笑,“不是让你们不要找我么?” “可是,你那么久不回来,我怕你有危险……”风怜睫羽轻颤,似有倦意。 雒原皱眉拿出机关钟一看,顿时呆若木鸡——居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一梦间,竟是长睡不醒。若不是已经辟谷,只怕还要饿死在幻雾泽。 梦中的点点记忆也浮现出来,“怜儿,是你把我唤醒的?” “是啊,主人。我好困、睡、睡一会……” 风怜本就贴在雒原身上,就势一抱,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雒原的意识还在梦境和现实之间摇摆,怀中的娇躯,让他不由得想起梦中的“女儿”。 虽然只是一梦,但陪伴“小初”成长的一年时光,已在心中烙印,难以抹去。 由此可见,那最后的梦境非同小可,若不是风怜化身夜子破梦唤醒了他,说不定神魂沉湎其中,永远也不会醒来。 梦境中心境的变化,亦难以逆转。 原大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连男女之事都懵懵懂懂,忽然多出一个女儿,若在现实之中,必定难以接受。可在梦境中,却顺理成章地认了。 如今再抱着风怜,不再像从前那般扭捏,竟生出几分“老父亲”的怜惜。 “这傻丫头,怎么做到的?”雒原不禁暗想。看她困成那样,也不知默默守了多久,试了多少手段。 洗心决自发运转,神台一片清明,映出的是妹妹师父的嘱咐,让他“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原大侠当时没在意,自以为一向善待每一个人,不消多说。可回头看,那只是孩子气的想法,以为“有心”就够了。 真正的善待,既要有心,也要论迹。要像对孩子一样,关心其所思所想,遂其所愿。 像风怜,幽谷一见便跟定了他,言出必从,生死相随。她对自己的依恋,又岂会无因? 一味逃避,永远把她当成不通世事的“傻孩子”,又岂是善待? 真气运转片刻,久睡留下的不适尽数消除。雒原抱起风怜,小心避开幻雾,一步步退出幻雾泽。 可回到幻雾泽边缘时,天眼远望,发现有十几个修士聚在入口处。一个个神情焦躁,望向幻雾泽这边,却又不敢再靠近。 云隐只能遮蔽一人身形。雒原想了想,戴上莫相识,幻化成梦境中的“本来模样”。 而云隐则披在风怜身上,用风缠术裹起,如一团飘忽的轻雾,旁人也看不出来。 做好准备,雒原便大摇大摆地走出幻雾泽,头也不抬地向外走。 “慢着,你是什么人?好像没见过你啊。” 斜刺里横出一柄蛇形钩,刃口泛着淡紫毒光。持钩之手上刺着蜘蛛刺青,是个头发斑白的独眼妇人。 “我在幻雾泽打坐悟道了一个月,我来的时候,也没见过你啊。”雒原不咸不淡地应道。 “什么?你在幻雾泽里待了一个月?” “你、你没陷入梦中醒不过来么?” 此言一出,倒是把所有人都引了过来。 “哼,在幻雾泽里待上一个月,早就醒不过来了。”独眼妇人冷笑一声,“跟我装神弄鬼?吃老娘一勾!” 蛇钩一抖,毒烟喷涌。 雒原侧身将风怜向岩壁边一送,单手捏起法诀。风罩前凝起一道冰墙,寒意沁骨,竟将毒烟急冻成紫色霜晶,簌簌坠地。 独眼妇人一愣,还想再使手段,霜晶被寒风一送,飞速凝成一锥,已抵在她喉咙上。 “我剑归藏行事磊落,不与妇人一般见识。” 剑归藏挥手碎开冰墙,“让路。” 一听这个名字,本已退后的修士纷纷眼前一亮,又围了上来。 “剑归藏?你就是那个一招击败长阳宗饭桶,夺了他灵剑的那个‘剑归藏’?” “好俊的一手法术,蛇蛛夫人是炼气六层的高手,竟被他一招制服了!” “要不是他赶走了长阳宗,咱们现在还连汤都喝不着呢……” 剑归藏微露笑意,向四周拱拱手道:“没想到,在下薄名,竟有这么多同道知晓。” “长阳宗行事蛮横,在下的确出手小惩了一下,但‘赶走长阳宗’之功,不敢受领——告辞。” 剑归藏分开人群正要离去,却见一玄衣男子挡在他身前。头戴斗笠,腰悬一支木剑,除此再无外物,像是一剑修。 “东海剑修?有意思。”玄衣男子木剑斜指,剑尖吐出三寸青芒,“接我三招,验验你的成色。” 话音未落,剑气已如瀑倾泻。 雒原急退七步,真气疾转,连凝三道冰墙。 可冰墙甫一成型就被剑气绞碎,木剑连破三墙,势不可挡。冰渣迸射间,剑尖已追至眉心。 雒原风羽加身,风罩在剑尖上硬抵一下,借力身形疾退,总算躲过了剑气余波。 “这一剑沧浪三叠,比你东海剑法如何?”玄衣男子语带嘲讽,并不急于追击。 雒原不禁暗自心惊。对手表现出的修为,是凝元顶峰,但剑意凌厉、浮空自决,隐然已有筑基御物之境。他这“半个筑基”,完全不占上风。 更何况,他本不想起冲突,谁知道这怪胎怎么会盯上自己,非要分个高下? “不出剑么?那就接我第二招吧——墨舞长龙!” 木剑一抖,剑气如泼墨般晕染天地,苍白的岩壁瞬间爬满蛇形墨纹,脚下岩地如化作墨池。 顷刻间,千百条墨蛟破土而出,从四面八方袭来,将退路全部封锁。 雒原真气疾转,飞快凝出一系列法术。【破幻开眼】洞开,已看清虚实——千百墨蛟大多是幻象,只有六道是真正剑气所凝。 真灵气一落,数道青藤拔地而起,交缠与头顶,如伞如盖。 雒原自创的二阶法术【青萝帐】,以真灵气驱动,足以抗下凝元修士全力一击。 玄衣男子瞳光一缩,木剑剑芒陡涨,贯穿于地。霎时间,剑鸣如万壑松涛,墨池深处翻涌出千重剑影,每道剑影都似险峰倒悬。 “千峰碎云!“ 剑啸似万壑雷鸣,千峰倒影轰然崩解。每一块碎石都化作锐利剑罡,如暴雨般穿透青萝帐。 长空墨蛟之影亦同时落下,剑气对冲,将藤蔓之盖碾成齑粉,迸溅出一团残血碎肉…… “什么剑归藏,不过如此。”玄衣男子冷哼一声,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可笑容刚刚浮现,灵目一扫,却发现飞溅的血肉皆是幻象,一团浓郁的墨气,并未被剑光绞杀。 墨气之中陡然亮起五色灵光,一道虹光如螺旋之箭,龙吟破空。 “不好!” 玄衣男子心知不妙,连忙调转剑柄一叩,剑光从地上掀起一块丈许岩盾挡在身前。 螺旋之箭轰击在岩盾上,迸溅的灵气乱流似万矢穿空。 玄衣男子纵身疾退,剑气游身,还是难以尽数挡下。几道灵流刺在头肩,顿时魂神剧痛,木剑脱手。 玄衣男子脸色剧变,踉跄翻飞,躲过追击的两道灵箭,退出了足有百丈之远。 “咳、咳,魂刺……”玄衣男子斗笠被掀开,国字脸上,一缕鲜血从额头留下,显出几分狰狞。 “你、你连一招剑法都不会,算哪门子剑修?你分明是伪装的魔修!” 此言一出,围观之人有的后退,有的手按武具,神情各异。 那玄衣男子看似出剑磊落,实则满是心机——他第一剑、第二剑堂堂正正,有收有节,又都是水系剑招,乃是有意误导。 第三剑紧接第二剑,形如偷袭,又忽然换成从下方攻袭的土系剑招,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 还好雒原有法宝傍身。借“墨舞长龙”的墨气遮掩,墨砚放出魔气护身,挡下了致命一击。 暗自心惊的原大侠立刻反击,以幻术抢回先机,雨落弓射出“飓蛟出渊”、混以魂刺,算是还以颜色。 交手虽是电光火石间,但双方都看清了对面的底细。 雒原没了古剑和剑魂之后,正道的功伐手段十分匮乏,能依赖的唯有梦境中千锤百炼、推陈出新的法术。整个从“剑修”变成了“术师”。而压箱底的手段,都见不得光。 但被污蔑为魔修,原大侠定要反击,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还反咬一口?哼,谁告诉你,我是剑修了?” 剑归藏拨开墨气现出身形,银弓连弹,飞射出一连串的一阶法术。 玄衣男子魂伤未平,忌惮灵气中暗藏魂刺的手段,不敢硬接,只能一味躲闪。 那连绵如雨,倾泻不绝的法术,也看呆了一众旁观者。 虽然都是常见的五行通法,但衔接之紧、组合之妙,都让人大开眼界——此人显然是在术法之道上沉浸多年的高人,的确不是剑修。 “我东海之人,不拘泥于门派之争、大道之别,凡可用者,皆是我道……” 剑归藏御风驾雾,飘忽变幻,不给玄衣男子剑气反击的机会,“我剑归藏一生所学,兼蓄并包,返璞归真,古今同传的五行法术,就是我手中剑。” 剑归藏清声郎朗,单手轻挥木剑,道道灵光从干枯的“木棒”上涌出,凝成一个又一个法术。 “你也可以参照古法,称我为——巫师……” “木棒”一挥,一道火浪、一道风劲,一道雷光忽然凝合成二阶法术【风火雷动】,出其不意,势若惊雷。 男子躲避不及,浑身陡然灵光暴涨,剑气如龙,硬生生接下了霹雳雷光。 代价,则是须发焦黑,彻底露了底——玄衣瞬间被撕碎,露出了护身灵袍上,黑黄相间的山纹。 “哈!果然是长阳宗的鼠辈!”剑归藏朗声一笑,“旁人也不会轻易认定我是剑修。想是那金世统被我一剑击败,便咬定我是剑修,可笑,可笑。” “而你,藏头缩尾地扮成散修,处心积虑地混进地底,不会只为了给那饭桶报仇吧?想必是另有所图。” 几句诛心之言,让须发焦黑的男子脸色也黑成了一片。他既无法取胜,又被揭了老底,自然不敢再纠缠,众目睽睽之下,驾起剑光,狼狈而去。 四下寂静片刻,忽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剑归藏,果然名不虚传!” “长阳宗的鼠辈——哈哈,真是痛快!” “还好我们散修中有你这样的高手,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剑归藏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那人修为不俗,长阳宗看似退却,实则必有图谋。诸位,多加小心了。” 说完,剑归藏挥挥手,带着一片模糊的云雾,越众而去。 ………… 原大侠看似淡定,实则这一战赢得相当勉强。 长阳宗若有图谋,不会只派一人前来。他想要卸下“剑归藏”的身份,换个模样,一路上竟找不到机会。 这地底,比一个月前更热闹了几分。没走出多远,就见一片开阔的平地上纷纷攘攘,汇聚了不少人。 说是“聚”,可彼此之离得得老远。有的支起帐篷,有的躲进岩洞、布下粗浅的遮挡法阵,甚至还有人浑身赤裸地躺在地上,远看倒像是一座难民营。 天眼一望,赫然发现人群中愁眉不展的龙澈,还有一旁貌似昏迷不醒的水自流。 再一细看,这里每一伙人当中,必有一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想来是中了幻雾泽的道,陷入梦境中无法转醒。 雒原急切想要上前,却又想起自己的“身份”——虽然水自流和龙澈信得过,但莫相识和云隐之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沉吟片刻,雒原低调绕行,寻到一处偏僻的岩洞,以法术遮掩洞口,取出隐溪庐阵盘。 布置好“混沌地渊阵”,从阵底淤泥穿越至隐溪庐,只觉神清气爽,像是回了家一般。 卸下伪装,将呼呼大睡的风怜放到床上。雒原喘息片刻,便披上云隐,再次出发…… 第二百八十八章 布幻局 出了混沌地渊阵,潮湿的阴风裹着土腥味扑面而来,如跨越阴阳两界。 恢复本来面貌的雒原潜行了一阵,才现出身形回到“难民营”,寻到龙澈。 “雒兄!总算、总算找到你了……” 龙澈见了雒原,竟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迷离的碧瞳中泪光盈盈,“师兄、师兄他……” “水兄怎么了?可是陷入梦中,无法转醒?”雒原也懒得故作惊讶,伏下身子,查看了下水自流的状况。 水自流气脉平稳,真气流转全无异常,甚至还在护体避尘,看上去和熟睡无异。但以魂术探查,能发现其魂光黯淡,有魂魄失位之迹。 龙澈平复情绪,也讲清了事情经由。 原来,先行探路的水自流也发现了地底的异动,探了下灵髓谷。可等他回去汇合时,原大侠已留书而去。 水自流等了原大侠几日,便忍不住再探地底,结果也是一去不还。又过了几天,风怜也忽然不辞而别。 龙澈依靠门中秘术,历尽辛苦,总算在幻雾泽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水自流。 但她想尽办法,始终唤不醒水自流。只能把他带出幻雾泽,和其他人一样,在幻雾泽外“扎营”。 龙澈常年不离宗门,并未准备联络手段,又不敢带水自流回伏龙派,只因有个说法——之所以陷入梦中无法转醒,是因为一部分魂魄被幻雾摄离,留在了幻雾泽当中。倘若离开幻雾泽太远,魂魄无法归位,则永无苏醒的可能。 可怜龙澈六神无主,在群狼环伺的地底守了水自流数日,终于等来了原大侠这个她信赖的“救星”。 “雒兄,可否为师兄卜算一下,如何方能苏醒?他这个样子,起码有三天了,我好担心……” 雒原苦笑了一下,起身拍了拍龙澈颤抖的肩膀,“放心,水兄不会有事的——包在我身上。” “当务之急,是找个灵气充裕的地方,让水兄魂安魄宁,你也能好好休息一下——跟我来……” ………… 有混沌地渊阵移石化土,隐溪庐可在地下缓缓移动。隐秘又安全,好似一处世外桃源。 回到隐溪庐,将水自流安置在书房,龙澈像个小猫一样蜷缩着伏在案上,总算放松下来。 而雒原,则到幽泉洞中冥思洗心,遁入梦境。 “芊菁,你在萌萌留下的书里好好翻翻,有哪些可能导致人陷入沉睡无法清醒的情况,都找出来给我看。” 入了梦来,梦境之主一声令下,小仙子只能放下本子,垂头丧气地翻书去了。 而梦境之主则投身到密室中,在“镜古照今”的道境中翻阅史书,寻求答案。 仙盟茫茫典籍当中,竟全无“梦境”相关的记载。身体气机无碍而沉睡不醒的情况,都归为“离魂之症”。 离魂之症通常来说,是元魂被外力强行剥离或封禁,使其无法承载元神,故而失去意识无法苏醒。 原因则五花八门,难以尽述。 让雒原侧目的,是仙盟中有一种“审讯”的手段——抽离元魂之后,将之困入设计好的“幻象”之中,让被审讯人“信以为真”,再诱导其说出隐秘真相。 这种手段名为“布幻问真局”,听起来大费周章,只是为了一件“搜魂术”就可以办到的小事。但以雒原如今的眼界,立刻领悟到其高明之处。 搜魂术只能读取记忆,甚至是记忆碎片。而印刻在魂海中的记忆,是会遗忘、扭曲,甚至被抹去、篡改的。强行搜魂得来的,也未必是真。 而有些天生魂印特殊、魂力强大之人,或是封印神力的神裔血脉,天然不惧搜魂。修为高深的魂门修士不但可以抗拒搜魂,甚至可以在魂魄中布下陷阱,一旦被搜魂就会引爆反伤。 问心求真,远比搜魂要难得多,也更让人悚然畏惧。 幻雾泽貌似天然形成,中招的都是些散修,不可能是“布幻问真局”。从雒原亲历来看,几个梦境各不相同,差别迥异,也不像是人为布置的“幻象”。 回到青石竹林,坐在悟道石上浏览芊菁从萌萌书中找到的线索,又找到两种可能。 一为“失心”,二为“沉梦”。 所谓“沉梦”,是说心神意志沉溺于梦境之中,拒绝苏醒。 在心门看来,并无虚境实境之说。梦境、魂境、幻境三虚境与肉身神台一样,皆能承载魂魄元神。是以若有人神魂沉湎于梦境,不愿或是无法回归神台,则可能永远滞留在梦境之中,与梦境同化,成为“梦中人”。 回想一下,最后的那个梦境,的确称得上“沉溺其中”。直至此刻,雒原对那无忧无虑、安宁平和的桃源乡仍心生向往,对那个可爱的女儿小初,仍念念不忘…… 而其余几个梦境,则大不相同。自身仿佛只是寄宿在故事主角身上的一双眼睛,一个幽魂,并未同情,自然也不会融入乃至沉迷不能自拔。 另一种情况,是在现实或梦境中遭受太过强烈的恐惧、悲伤、失望,超出心之承载极限,心便会自我封闭,隔绝于肉身魂魄,成为再也无法苏醒的“活死人”——心门谓之“失心”。 心是大神留给每个人的纯洁之域,不容任何法则染指,故而失心之人,神仙难救。 而要想唤醒沉梦之人,尚有手段——有一名为“寄魂入梦”的秘术,能以一丝分魂承载意志,投影到他人梦境中去。倘若能破解梦境,或是唤醒沉湎之人的意志,使其愿意从梦中醒来,便可助其苏醒。 虽然书中没有记载秘术的详情,但有些探查验证的方法,雒原已觉有了些方向,不禁悄然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看到身边垫爪熟睡的小白狸,雒原又心中一动。 “大哥,大哥醒醒!”雒原伸手撸了两下,“我和芊菁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您老人家怎么看?” 小白狸碧眼一翻,冷冷道:“你不是防贼一样防着我么?怎么,又想来问我了?” “哪有?不过新建了几间密室,也免得老打扰您老人家的清梦不是?”梦境主人满脸堆笑。 “我那亘古永恒之契的伙伴啊,你上次指点的魂炼锻体之术,远胜遂望,令我等受益匪浅。” “如今遇上难题,自然还是要请教‘透过去,晓未来,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的白泽大人。” 小白狸又哼了一声,背上的毛终于顺了顺,“看你蠢得发昏,就发发慈悲,提点你一下。” “那幻雾,乃是蜃气。” “蜃气?”雒原眉头一皱,忆起书馆中读过的只言片语。 “上古蜃妖,吐息成雾,色有七彩。其气遇水化琼楼,遇沙成鬼市,最擅攫取生灵心中执念编织幻境,诱其沉沦以食魂魄……” 想想那画面,令人不寒而栗:雾气茫茫的鬼市,行人痴笑着走走停停,肉身化作晶莹蜃砂飘散,唯余魂魄如提线木偶般在幻境中轮回…… ——幻雾泽中不时飘过的七彩幻雾,原来竟是蜃气! “可是,蜃妖不是生于海中么,怎么会出没在地底?” 小白狸不屑地一哼,“你们人类的记载里,蜃长什么样子?” 雒原回忆了一下,答道:“有三种说法。一说形如巨蚌,一说野雉入海化为蜃。还有一说,形貌似龙,头有角,背生红鬃,土色逆鳞,又称蜃龙……” “野雉入海——啊哈哈哈!”小白狸听了笑不可支,满地打滚,“来日见了应龙和九凤,定要把这个笑话讲讲,好好看看它们的表情。” 雒原无语,只能等它笑完,躬身做请教之状。 “看在这个笑话份上,就再多说几句。”小白狸舔了舔爪子,“蜃是大妖应龙和九凤的后代之间孽生之种,继承吞云吐雾之能和吐火焚魂之力。” “但孽生之种,受天地反制,很难长至成年。幼蜃本体脆弱,往往会寄生在沧溟砗磲上,以幻雾迷猎,与其共生——你们人类蠢到以为蜃就是巨蚌,估计就是这个原因。” 雒原沉吟片刻,道:“所以,如果宿主可以钻地,幼蜃说不定也会出现在近海的地底?” “孺子可教。”小白狸眼一翻,打了个哈欠,又要睡去。 “等等,那蜃成年之后呢?”雒原又追问道。 “蜃能成年的,百中无一。若是继承应龙血脉多些,就是你们说的蜃龙。若是九凤血脉多些,估计就是鸟身,或许可以叫‘蜃雉’——呀哈哈!” “反正,成年后的蜃,肯定不会再玩吐泡泡迷惑人的小孩把戏了……” 小白狸笑了个够,终于美滋滋地睡下。雒原也不敢再吵这位祖宗,它能提点这么多,已经是帮了大忙。 蜃气一说,更贴合幻雾泽中的情况。但究竟如何,还需要更多实证。 成年后的蜃龙乃通灵大妖,虽不比洪荒大妖,也是堪比元婴真人的存在——倘若地底真藏有一只幼年蜃妖,将是令天下宗门侧目的秘闻。 ………… 幽泉洞中醒来,隐溪庐中万籁俱寂,天空灰茫,恰似黎明破晓前。 雒原未打扰熟睡的三人,从混沌地渊阵钻出地面,再次化身“剑归藏”。 人的名、树的影,与默默无闻的原大侠不同,剑归藏出现在“难民营”,顿时引起一片骚动。 有的人闪躲避让,有的则上前拱手寒暄,剑归藏也不摆架子,随口攀谈几句,问问昏迷不醒之人的情况,或是打听些地底的见闻。 “在下东国散修洪运筹,见过剑归藏大人!”一个赤裸上身的大汉见剑归藏走近,连忙抱拳见礼。 “剑身隐有风雷,不错。来日凝元有望。”剑归藏随口夸赞一句,更让洪运筹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位小哥,昏迷了几日了?”剑归藏看了看帐篷里沉睡的黄衣少年,沉声问道。 “哎,就快三日了。这孩子,就是不听劝,非要进幻雾泽。”洪运筹闷声答道,“这下好,完犊子了……” ——“难民营”里有个共识,在幻雾泽里刚昏迷不久就带出来的,多半会在三日内苏醒,醒了也就没事了。 但若在幻雾泽里待得久了,带出来三日还不醒的,就凶多吉少。七日不醒的,转醒的希望已非常渺茫。十日不醒的,至今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先例。 “吃过药么?”剑归藏又问道。 昏迷不醒还有人照管的,定是亲朋好友,也不会干等着。如今灵髓谷已有小规模的交易坊市,有人售卖宁神定魂之类的丹药,发了大财。 “吃过一粒醒神丹,太贵了,买不起……”洪运筹低声道。 剑归藏沉吟片刻,道:“可否让我查看一下他的状况?” 洪运筹一愣,与一旁的谢奇士对视了一下,“剑归藏大人肯出手,求之不得,快请!” “好说,只是在下施法之时,还望二位回避一下。” 剑归藏进了帐篷,取出一道灵符,辅以法术布下一座屏蔽法阵,这才施展天眼望魂术和天清地灵眼,从头到脚审视沉睡中的黄衣少年。 雒原之所以对他感兴趣,不是“旧相识”的缘故,也不是非要探其隐秘。而是因为天眼术看来,黄衣少年魂光明亮,神台无碍,若不是在装睡,就是即将转醒。 而真灵气驱动的“天清地灵眼”,与筑基修士的灵眼无异。面对一个炼气修士,不只内息流转一览无遗,每一寸血肉骨骼,只要想看,都一览无遗…… 之所以说其“雌雄莫辨”,是因为“天清地灵眼”也看不清其血肉骨相。 这种情况,一般是因为贴身穿着灵袍之类——为防一些色胚以灵视之类的手段窥香窃玉,通常灵袍上都会纹一个阻视法阵。上品灵袍,还能遮蔽真气灵光,提示主人有人窥探。 一个炼气少年身着灵袍,满身古怪,说不定又是长阳宗的暗探,雒原自然要验上一验。 剑归藏木剑笼在袖中,沉声道:“再不起来,别怪我要用手段‘请’你起来了。” “别别别——”黄衣少年一翻身爬起来,嘻嘻一笑,“果然瞒不过剑归藏大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剑神医 法阵灵光微转,隔绝了帐篷内外之声色光影。黄衣少年向外望了一眼,笑嘻嘻地并不见慌乱。 剑归藏冷哼一声,“果然,又一个长阳宗的密探……” “啊?这哪跟哪啊?”少年这才吃了一惊,随即恍然大悟般一扯衣襟,露出一件毛绒绒的短衣。 “我知道你偷、呃不,探查过我,我不过是有件撞大运得来的宝衣——你看这材质,没有山纹,跟长阳宗没关系啊!” 剑归藏冷眼审视,那宝衣以火红色绒毛和冰蚕丝织成,衣襟内侧绣有火纹与冰纹,还有黑色兽皮的内衬,的确不像是长阳宗的灵袍,甚至不像是仙盟宗门常见的炼器手法。 少年见剑归藏面色不改,目光一转,又用力拍拍胸脯,“你看我这身板,货真价值男儿郎——你、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 细看下,少年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右耳垂带着一枚红玉耳钉,还是雌雄莫辨…… “嗳咦?”少年在剑归藏目光注视下,终于有了点慌乱之意,“你、剑归藏大人,你不会是好南风吧?” 雒原一时哭笑不得,差点破了功。他连忙绷住剑归藏的气势,沉声道:“那你为何要装作昏迷不醒?有何意图?” 少年拉上衣服,挠了挠头,一笑道:“其实,是我发现了点宝贝,不想和外面那两位老哥分享。所以就装作昏迷不醒,想甩掉他们罢了。” 剑归藏沉默不语,少年又摆了摆手道:“别那么看我,我可没对不起他们。” “一个多月前,我在幻雾泽遇上他们俩昏迷不醒,顺手救了出来。他们醒了之后感恩戴德,就要带我一起共闯灵髓谷。我正好一个人也无聊,就陪了他们这么久。” “不过时间长了吗,还是麻烦。”少年脸上全无愧意,“让他们以为我醒不来放弃我,总比我当面说散伙少些尴尬……” “倘若他们一直对你不离不弃呢?”剑归藏问道。 “那就分他们一份,也无不可。”少年嘻嘻一笑,又故意皱了皱眉,“剑归藏大人,你不对劲——这个时候,不是该追问我得了什么宝贝么?” “说吧。”剑归藏略有点头疼。 “真过分,还要人家主动……”少年嘟囔一句,接着道,“我这次在幻雾泽中做的梦,非同一般,关乎到一个大秘密……” “我本打算卖给百闻道人,但剑归藏大人若是有兴趣,卖给你也行。” 百闻道人,在“难民营”中无人不知。据说是个筑基老者,整日坐在坊市那头,“收购”奇闻异事,尤其是幻雾泽梦中的见闻。 “什么秘密,说说看?” “啊,就算是剑归藏大人,也不能随便揩油吧?”少年一脸嫌弃,“这么轻易就说了,我不是白忙了?” 剑归藏沉吟片刻,道:“你装作昏迷不醒,难道就不怕他们起了歹心?” 少年笑着摇摇头,“谢前辈和洪大哥的脾气秉性我清楚,不会做这种事的。顶多是熬不住了,出去找个农户安置一下我,放手了事。” “那我呢?”剑归藏两眼一眯,身上陡然生出一道煞气,令帐篷中隐隐生寒。 少年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剑归藏大人就更不会了。” “别看我年纪小,看人可是很准的。剑归藏大人虽然看着阴沉冷酷,但内心是个良人,不会做出杀人越货那种事的——没那味。” 煞气缓缓消散,帐篷外忽传来一声轻响。灵符燃尽,屏蔽法阵即将溃散。 少年扑腾一声躺下,再次“睡去”。 法阵一破,谢奇士和洪运筹立刻凑过来,向内张望。 剑归藏沉吟片刻,忽然两指一并轻捏法诀,大喝一声:“——魂归来兮!” 灵光一卷,一丝微魂做刺,狠狠刺在少年脚心上。 “哎呀、哎呦呦呦——”少年哇哇大叫,捂着大腿满地打滚,又发觉不对,连忙捂到头上。 “行了。”剑归藏面带微笑,负手而出。 洪运筹和谢奇士又惊又喜,一个去扶起少年,一个深深一揖,“剑归藏大人还有此等妙手,果然能者无所不能!” 外面早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立刻有人扯嗓子大喊:“剑归藏大人把人救活啦!” 这一下,整个“难民营”都沸腾起来,“诊金”从一百灵石飞涨到上千,甚至还有个女修为救他兄长要以身相许…… 剑归藏不置可否,也不为诊金所动,在营地里又寻了一会,找到了一个鼾声如雷的汉子。 木剑往他脚底板连戳四下,“魂、归、来、兮!” “嗷!”汉子一蹦三尺高,在众人欢呼声中“清醒”过来,连连拜谢剑归藏大人。 游走一圈,魂光明亮的,不管是装睡还是快要转醒,木剑一戳,保管魂归来兮。 而真正魂光黯淡,和水自流一样有魂魄失位迹象的,剑神医束手无策——靠魂刺惊醒意识的法子,对真正深陷梦中之人并不管用。 末了,剑归藏见难以脱身,只能向众人解释道:“诸位,今日能唤醒几人,纯属侥幸。他们入梦不深,就算我不出手,早晚也能自己醒来。” “其余深陷梦中之人,在下还没找到破解之道。待我寻个清净之地,闭关参悟一番,或有转机……” 这么一说,众人也只能作罢。但几百块灵石的“诊金”,剑神医推辞不掉,只好笑纳。 “剑归藏大人,蒙您出手相救,可我穷得叮当响……”黄衣少年挤到剑归藏身边,往他手里轻塞了一样东西,狡黠地眨了眨眼,“这样幻雾泽里捡到的这东西,就送您吧。” 剑归藏再无二话,拱手告辞。 既然知道沉睡越久越难转醒,那就必须尽快唤醒水自流。他虽然还没找到方法,但风怜自有手段。 雒原手指轻拈黄衣少年塞给他东西——那是一粒晶莹的细砂,映出微弱的七彩虹光。 心中有方向,再淬魂汲阅,不难猜出其底细——“蜃砂”,蜃妖迷住猎物,吞食魂魄后留下的风化残渣。 “看来,他还真知道些什么……” 雒原从玉玦中取出一粒封魂砂,将两粒砂捏在一起,“不过,最有价值的秘密,已经在我手里了……” 第二百九十章 黄小漠 隐溪庐中,自有四时流转。当雒原回到小院时,已是月上枝头。 龙澈跌撞迎来,目光楚楚,神色惶惶,袖上似有泪痕。 “我已经大概摸清状况了。”雒原赶忙安慰,“把风怜叫起来,我们一起商量救治水兄的办法。” “可是……”龙澈茭指绞缠,轻声道,“风怜姑娘她,也一直没有醒……” “——什么?” 雒原喉间一紧,飞奔到床前。只见风怜青丝如泼墨凝霜,层层叠散在枕上。月辉斜洒,凝在她睫尖的微光碎作星屑,随呼吸轻颤,却再难望瞳中秋水。 “怜儿、怜儿醒醒!”雒原上前抱起风怜,用力摇晃。可除了佳人发稍上铃铛叮泠之声,再无回应。 雒原一时悲从中来,生平第一次,将空谷幽兰紧紧抱在怀中。 可是,却没了回应…… 心中绞痛引发心转功,雒原长吸一口气,以洗心决平复翻涌的情绪,运起天眼望魂术。 风怜的魂光,如皎白冷月,不见半点明暗波动——虽异于常人,却与平时一样。 雒原分魂抽成一根魂刺,细若蛛悬银线,寸寸刺入风怜眉间,却如坠无底深潭。 小小一根魂丝,曾帮他击败过诸多强敌,可这一次却如坠虚空般骤然消失。风怜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像是抱怨扰了她的好梦。 雒原一咬牙,两指并作法诀,元魂加持,重重点在风怜泥丸宫上。 那一刻,浑身忽涌起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皎白冷月下,仰望见那有如神明的夜子之影。 “神明”放过了雒原那一丝元魂,似是笑他不自量力。 冷汗浸透的后背传来阵阵凉意,雒原终于确认,六艺大阵中挥舞流光之镰的“风子”,并不是“吹牛”——风怜魂魄之强,如皓月凌空,远超常理,甚至超出黑书所载的魂门之道范畴。 雒原一时束手无策,慌乱之下,甚至闪过一丝回山向老头子求救的念头。 “啪!” 一个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原大侠强自冷静下来,思酌片刻,缓缓道:“龙姑娘,你把水兄也搬过来。我布置一个安魂法阵,或许能帮他们回魂转醒。” 安魂灯青晕流转,水自流额角冷汗凝珠,浑身僵硬如陷噩梦。风怜则气息平和,淡然安睡,像是赖床不起的孩子。 ——所谓安魂法阵,不过是安慰龙澈罢了。关心则乱,水自流陷入沉睡,雒原尚能冷静对待,而风怜无法转醒,彻底扯乱了他的心弦。 ………… “入梦不醒?你们凡人的事,少来烦我。”小白狸再次被吵醒,一脸不耐烦。 “我那亘古永恒之契的伙伴啊,人命关天,也只有你这无所不知的圣族之首才能救她了……”事关重大,梦境之主的马屁也是毫无保留。 小白狸舔了舔爪子,很好地掩饰了那一丝尴尬,“梦,是大神赐予人类的礼物。我们圣族,没有梦。自然也不会去研究什么‘陷入梦中无法转醒’。” “没有梦?”雒原一愣,忽然想起梦境初始之时白衣老仙人的话——“梦渚之实乃是天地奇物,仙家难求。传说只要吃下它,没有梦的生灵就可以有梦,而有梦的人,就可以梦想成真……” “不只是圣族,天上天的诸神,为构建‘梦乡’也都献出了梦之力。”小白狸不屑地一扭头,“真正会做梦的,也就你们这群无知凡人后代罢了……” 雒原呆立半晌,猛地一挥手,身形投入金翠竹林之中。漫天书册如雪片洒下,堆积如山。 梦境之主坐到棋盘前,与对面的魔影一道,埋首于书海之中…… ………… 时隔一日,剑归藏再次回到“难民营”,言道需要一个向导,去坊市上采买灵材炼丹。 应者云集,但最终剑归藏只“挑中”了黄衣少年一人。 “我就知道,剑归藏大人一定会回来找我的!”黄衣少年轻盈雀跃,却落后了半步,“大人,真要去坊市么?” “不忙。”剑归藏沉声道,“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 少年嘻嘻一笑,“终于成功勾起了剑归藏大人的兴趣——可惜,我没什么好名字,大人叫我黄小漠好了。” “出身来历嘛,既是大人问,不敢扯谎——我来自云岭以北的漠原是也。” 剑归藏略感惊讶,翻越云岭群山,再向北千里之外,有一片介于荒漠和草原之间的贫瘠土地,名曰漠原。再往北,是茫茫无际的大荒,妖族横行,人迹罕至。 而漠原上,则生活着彪悍狂野的“胡人”。据仙家典籍记载,胡人之祖乃是人族与妖族混血,后代人族血脉居多的,衍化为各个胡人部族,妖族血脉占优的,则称作“半妖”。 “胡人部族当中,也有修仙者么?”剑归藏轻声一问,忍下了询问其是否有妖族之血的念头。 “剑归藏大人!”黄小漠变了脸色,“你不会也像那些中土修士一样傲慢吧?” “东海修士”剑归藏略显尴尬,转头道:“带路吧,我和你一道,去见百闻道人。” 黄小漠眼珠一转,“剑归藏大人,有好买卖,就不考虑先和我交易么?说不定,能给你个惊喜呢……” 剑归藏不动声色地道:“你有破解梦境,让沉睡之人从梦中醒来的手段么?” 黄小漠吐了吐舌头,还是不甘心地道:“可是,我这个梦和昨天那东西有莫大关联,剑归藏大人就不想知道么?” “你去卖给百闻道人,再说给我听不迟。”剑归藏不为所动。 黄小漠如遭雷击,愣了一会,才踉跄着抬腿带路,嘴里小声还嘀咕着,“剑归藏大人,难道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么……” 剑归藏假装没听见,随黄小漠穿过潮湿的隧道,扑面而来的灵气越来越浓,岩壁上血苔也刮得越来越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盏盏兽油灯连成一线,映得地腹深处仿佛有天光洒照,别有洞天。 越过一座藤桥,坊市喧闹已隐隐可闻。 黄小漠躬身向前一指,笑道:“灵髓谷坊市,喜迎剑归藏大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灵髓坊 眼前所见之灵髓谷,形如一巨兽之胃,底部藤蔓苔藓万年攀缠,如胃液侵蚀岩层,留下一座座獠牙般的断崖。 断崖由藤桥相连,青石板拼接出一块块平地。“灵髓坊”如悬空之栈,远望去,合九宫分布。 每一座空栈,上悬一盏青铜兽油灯,灯上篆字分明——「丹」、「器」、「符」、「杂」、「竞」、「医」、「食」、「休」、「讯」。 剑归藏不禁大为吃惊,“这坊市,已经有这种规模了么?” 黄小漠早有预料,噗嗤一笑道:“本来嘛,都是小打小闹,一团乱麻。但就在一个月前,西国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位姓风的元丹大修士,神通惊人,亲手布置了这坊市的格局。” 黄小漠顿了一下,见剑归藏不语,又道:“百闻道人在「讯」市的一个角落,咱们从「丹」市、「医」市穿过去最近。” 剑归藏点了点头,越过藤桥进了「丹」市。抬眼可见「丹」字铜灯下,藤蔓穿腹、将几具干尸钉在岩壁上,如风干的腊肉。 黄小漠一旁悄声道:“上次有人在「丹」市上强抢丹药,立刻被藤蔓绞碎丹田,尸体就一直挂在那——所以,如今秩序好得不得了……” 「丹」市上人流熙攘,井然有序,可摊位并不多。唯中央升起三尺白玉台,台上立一赤铜大鼎,如鹤立鸡群。 铜鼎之前,一峨冠博带的中年道人端坐玉椅之上,正闭目养神。 白玉台下,立着两行药柜,四个眉目清秀的女童招呼着往来之客。 “这老头就是西国那伙人之一,姓风,号称是什么国师。”黄小漠撇了撇嘴,“他炼的丹药品质是不错,可价钱实在是太黑了——洪大哥给我吃的那粒醒神丹,要了谢前辈一百块灵石!” 剑归藏皱了皱眉,不是为那离谱的价格,而是峨冠博带、西国、风姓结合在一起,让他心底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厌恶。 “醒神丹,怎么卖?”剑归藏还是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国师新炼的这批醒神丹,辅以佐料,药效更强。” “赤瓶的名为「烈阳破梦」,药气辛辣,一百灵石一粒。一次需吞服三粒以上,直冲气血,立可见效。” “青瓶的名为「清心守魂」,药香清淡,八十灵石一粒。每日一粒,需连服七日。” “黑瓶的无名,两百灵石一粒。药效倍增,但有损魂魄。” 女童清声如莺,粉雕玉琢,正是惹人怜爱的年纪,可眼中却一片灰蒙,举止刻板如木偶一般。 剑归藏眉头皱得更紧,沉吟片刻,又问了句:“若是沉睡之人吃了之后,还是无法转醒呢?” 女童面无表情地答道:“丹药并非万能,客官想好再买。” 剑归藏抬头又望了望那“风国师”,忍下了兜售一轮“原氏醒神丹”的念头,转身奔「医」市而去。 ………… 「医」市青石板上伤者横陈,血腥味混着腐草气息,浑浊难闻。唯有一座草庐清光暗敛,檐角铜铃涤净浊气,仿佛泥沼中一眼清泉。 草庐中,一个少女医者正在为一老者施针。 少女衫如松烟,裙色烟雨,眉心间一点朱砂,玉腕伶仃,却稳若沉钟。 金芒飞舞,行云流水般从百汇到膻中连刺十三根金针。可那须发花白的老者还是一动不动,沉睡如同僵死。 剑归藏不由得上前一步,眼中灵光流转,心中赞叹不已。 少女以金针刺穴,看似医者手段,实则是飞快在人体内补下一座精巧的法阵,用以活血通塞,安魂唤意。 更妙的是,那法阵以人气血为基,自身灵气驱动,于内无损,又不耗外力,直如顷刻间落下的“阵刻”。 这构思别开生面,如云上另起一峰。而少女布阵手法精巧,一气呵成,更是让坐拥梦境、“得天独厚”的原大侠也自叹不如。 剑归藏见猎心喜,几步上前,却惊动了守在草庐前的一个独眼妇人——蛇蛛夫人一见剑归藏,险些跳将起来,蛇钩一横守在草庐门口,却不肯退。 黄小漠微微一愣,忙上前大骂道:“你这疯婆娘,又发什么癫?老头醒不过来,你着急发癫就有用了?” “就算剑归藏大人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也把唯一的救星得罪了——如今除了剑归藏大人,还有谁能救醒沉睡之人?” 蛇蛛夫人恶狠狠地剜了黄小漠一眼,未敢言语。 金光渐熄,草庐中少女叹息一声,挥袖间将金针尽数拔出,“陷入梦境之因,玄之又玄,我的确无能为力。抱歉了,夫人。” 蛇蛛夫人一听,眼眶顿时有些发红,她转身向少女一拜,背起地上老者,就要离去。 “且慢。”剑归藏目光凝视着蛇蛛夫人,忽然开口阻拦。 “做什么?”蛇蛛夫人一手扶紧背上老者,一手握紧蛇钩,手上的蜘蛛刺青隐隐发亮,两眼通红,仿佛一只困兽要择人而噬。 黄小漠探出头,刚要打个诨,草庐中的少女走了出来,向剑归藏轻轻一拜。 “前辈大名,已传遍地底。小女慈心,想向剑归藏大人求教医治沉梦之人的方法。” 少女堪堪炼气五层,可魂光明亮,如未染尘的琉璃盏,静如沉水,似濯泥之青莲。 惊鸿一瞥,竟让雒原想起妹妹师父——倘若她在此处,“剑神医”之名定当拱手相让。 “慈心姑娘气度不凡,可是‘妙手慈心’止心居士门下?”剑归藏问道。 “幼时沉疴缠骨,幸蒙止心居士金针相救。”慈心礼罢,轻轻挡在蛇蛛夫人身前,“无缘拜师承妙手,唯引慈心济世人。” “慈心姑娘之志,在下佩服。”剑归藏拱手还礼,又道:“蛇蛛夫人,不必如此,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剑归藏望着剑拔弩张的蛇蛛夫人,一笑道:“你觉得上次是我出其不意占了便宜,你未尽全力,所以心中不服?” “你手上的蜘蛛纹身,实则是以血肉供养的蛊穴——那只紫蛛蛊,才是你的杀招,不是么?” 第二百九十二章 百闻道 听剑归藏叫破杀招,蛇蛛夫人顿时气焰全消,连身子也矮了几分。 “你号称‘蛇蛛夫人’,蛇在蛛前,不会只凭一把蛇钩——你腿上,还有一道青蛇纹身,那才是你的底牌。” 此言一出,蛇蛛夫人更像是腿上被蛇咬了一口,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南疆之人以身炼蛊的邪术,莫要在中土招摇。行了,你走吧。” 剑归藏再未多言,任蛇蛛夫人背着老者失魂落魄地离去。 “慈心姑娘手段高超,阵法精妙,远胜于我。我治好的那几个‘病人’若是交到姑娘手上,不在话下。” 剑归藏瞥了黄小漠一眼,“只是治心,远比治病要难……” “我也在找寻救治沉梦之人的方法,来日若有进展,当与慈心姑娘一同探讨,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说完,剑归藏告辞而去,黄小漠嘿嘿一笑,也赶忙跟上。 草庐檐角铜铃一响,灵光流转,法阵似是卸下防备,又复云淡风轻。 “早和你说过,你的遮蔽法阵在高人眼中,如暗夜烛火一般显眼。”一个苍老之声从草庐中传出,却未见人影。 少女医者低下头,轻声道:“明慈任性,多谢十七叔包容。我,这就回去破阵……” ………… 穿过「讯」市,灵髓坊的喧嚣声渐稀,直至岩壁上斜出一洞,洞口布幡猎猎,上书四字龙飞凤舞——「百闻一得」。 进了洞口,如阴阳两隔,坊市的喧嚣和浊气半点不染,唯有淡淡书香沁人心脾。一张张宣纸雪白如练,铺挂在洞中各处,脚踩上去,却半点不沾尘泥。 岩壁上斜倚着一个长发枯白的老者,面皮松垮,唯唇周光洁如少年。粗麻衣襟沾着墨渍,目光如砚中墨玉般透亮。枯指悬墨勾画虚空,洞内雪色宣纸随他眼波轻颤,浮出几行淡淡墨迹。 “原来是剑归藏道友大驾光临,快快请坐,上茶。” 几个巴掌大的小纸人迎上来,两个铺成坐垫,两个化作纸杯,沏出两杯清茶。 剑归藏天眼扫过,只见百闻道人真灵气似是土相,厚重沉实,内敛若虚,已臻筑基顶峰之境。但魂光暗隐,似乎有些蹊跷。 初次见面,未敢动用【破幻天眼】,单看这手驱动小纸人的手段,也非同等闲。 剑归藏上前坐下,却不饮茶,拱手道:“久闻百闻道友大名,在下今日登门,是心中有些疑问,想向百闻道友请教。” 百闻道人一笑道:“老朽这儿的规矩,黄小友想必和道友说过了——我这只讲‘故事’,不论其它。道友有好故事讲出来,老朽才有故事回馈道友……” 剑归藏看了黄小漠一眼,“那你先讲吧。” 黄小漠嘿嘿一笑,“我这个故事可不一般,百闻前辈给我定个好价钱才行……” “梦中,我看到一群人,在地底狩猎一只铁线魔蚯……” 黄小漠手舞足蹈,讲得神采飞扬。百闻道人微笑颔首,身边雪白的宣纸上不断现出字迹,无笔无墨而自成一书。 剑归藏神色淡然,内心却颇为惊讶——黄小漠所讲的“故事”,分明和他半睡半醒间“旁听”的那个梦境有关联,可以说是其“续章”。 “有那酒鬼道君出手,众人合力之下,铁线魔蚯很快就瘫成一团烂泥。” “可众人还未来得及喘息,地窟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岩壁纷纷剥落,从地里钻出一个巨大的怪物!” 黄小漠讲到关键处,不禁拔高了声音,“那怪物貌似一只海螺,足有百丈长!螺纹泛着淡蓝的幽光,像是一座盘绕的地底迷宫……” 听到此处,百闻道人枯指忽顿,墨迹凝滞了片刻。 黄小漠接着道:“众人愣了片刻,便纷纷出手,可那巨螺实在太大了,螺壳上沉积的淤泥冻得结结实实,比城墙还厚实。众人合力,也就是帮它搓搓泥,连螺壳都碰不着。” “那巨螺也不反击,动一下,就是十几丈,像座削尖了的小山似的碾过来……” “关键时刻,那酒鬼道君终于出手了。他仰头一口酒喷在青铜古剑上,飞剑一刺——你猜怎么着?” 黄小漠清了清嗓子,“那巨螺,像个泡影一戳就破了,留下一团白茫茫的迷雾。” “酒鬼道君打了个酒嗝,忽然大叫一声,‘不好、这是蜃气!’” 故事到此为止,黄小漠轻轻一抱拳,像是等着赏钱的说书人。 而听书人早已“写”满宣纸,百闻道人一拍手,宣纸抬头上现出紫光,印出【素影浮尘】四字。 “什么?【素影浮尘】?怎么可能!”黄小漠大声叫屈,“百闻前辈,判错了吧?我这故事有多大价值,您听不出来?” “上次洪大哥那个地底刨矿的故事,无聊透顶,还评个【鹤羽玄机】呢!” 百闻道人一笑道:“剑道友若有所思,不知你怎么看?” 剑归藏沉吟片刻,悠然道:“听闻百闻道友记录故事之后,会分成四个品类。从上至下为【龙隐天章】、【鹤羽玄机】、【青蚨戏语】、【素影浮尘】,同时会以紫、红、黄、青四色,标定品阶。” “黄小哥的故事的确价值非凡,所以定为‘紫阶’,但品类与价值无关。” “哦?”百闻道人眼睛一亮,像个听到新奇故事的孩子,“那剑道友可否再说说,价值非凡在何处?” 剑归藏不动声色地道:“我若说得出,算是讲了一个故事么?” 百闻道人哈哈一笑,洞内千百宣纸忽如蝶翅震颤,簌簌声似在应和,“我这【万象笺】,纸虽薄如蝉翼,却能拓尽人间厚重。” “故事好坏品级,它自会评判,童叟无欺。剑道友尽管畅所欲言。” 剑归藏指节叩了叩纸杯,“幻雾泽中的七彩迷雾,乃是蜃气——相信百闻道友早已知晓。但恐怕不知道的是,蜃妖本体并不大,往往寄生在沧溟砗磲之上,才让人误以为是“巨蚌”之貌、出没于河海交界之处。” “而黄小哥故事里的‘巨螺’,是另一种沧溟甲属,名为沧溟地螺,善于钻地潜行。倘若蜃妖寄生其上,则行走于地底,与漫步海中无异……” 宣纸光芒大振,如长卷铺展,奋笔疾书。 剑归藏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之前一直疑惑,蜃妖以蜃气迷人,是要食其魂魄。那蜃妖又在何处?” “倘若有只蜃妖潜藏在这地底,莫说长阳宗,恐怕连仙盟都忍不住要出手,又岂会容忍我等散修盘踞此处?” “因此可以推断,那蜃妖早已离去。至于去了哪——” 剑归藏望了黄小漠一眼,只见其惊讶地咧着嘴,直如捡了宝贝。 “【素影浮尘】,便是蜃气留下的‘海市蜃楼’之影,并非虚幻、也并非其它宇宙时空,就是此界当下发生之事的投影——只要查一查围猎铁线魔蚯那一队人的下落,便知蜃妖之踪迹。” 第二百九十三章 梦玄机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万妖窟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