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天下,从杀回前老丈人家开始》 第158章 秦昇的态度显然让苏威很是受用,毕竟虽说他今日上门是有求于秦昇,可若是因此受到秦昇这个晚辈的羞辱,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呀。 如今看来,秦昇年纪虽轻,但是很会做人,难怪连当今圣上这么难伺候的皇帝都都要招他做女婿。 相比之下,自己老年丢官,实在是相形见绌。 两人各自落座之后,客套寒暄了好一番,秦昇才问起了苏威的来意。 苏威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甘心就此远离朝堂,因此想求秦昇在皇上那里帮自己说说情,不说让他官复原职,至少大小也给安排个一官半职先做着。 因此,苏威故意叹了一口气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当面感谢齐国公一声,之前若不是齐国公在陛下危难之时前来救驾,恐怕宇文化及这些逆贼就要得手了,大隋国祚将就此断送,我们这些大隋的旧臣又该如何自处。” 听到苏威拿自己之前救驾之事来说,秦昇一时有些哑然失笑。 毕竟那已经是去年的事了,如果苏威当真是因为此事想谢谢自己,早干嘛去了! 不过念在他是两朝老臣的份上,秦昇并没有拆穿他,反而随口附和了他在几句,而后看他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便故意主动问道: “不知苏公今后有什么打算?” 听秦昇主动问起自己今后的打算,苏威内心不由一阵狂喜,但面上还是故作矜持道: “老朽如今已经是垂垂老矣,恐怕不能再为朝廷效力了,既然天子无事,老朽也该回老家继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秦昇闻言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苏威这人就是死要面子,自己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在那里故作矜持,就不怕自己像历史上的李世民那样,直接来一句你既然那么想回老家颐养天年,那你还来见我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不过本着尊老爱幼的精神,秦昇还是决定卖苏威一个面子,当即出言挽留他道: “苏公这是哪里话,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苏公身为两朝老臣,自当留在朝堂为天子分忧,怎么在这时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呢?” 既然秦昇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威知道自己若是再故作矜持,多少有点不识好歹,甚至容易弄巧成拙,便故作慷慨道: “齐国公说得倒也不无道理,若是陛下有用得上老朽这把老骨头的地方,老朽倒也还能为朝廷做几年事。” 听这话的意思,就差说想让秦昇出面去帮他在杨广那里美言几句,让杨广重新起用他了。 不过秦昇自己倒不介意帮苏威这个忙,毕竟他刚好有一件事需要苏威帮他忙,大家也算是各取所需。 “苏公放心,我这就带你进宫去见陛下,想来陛下念及求情,必然会重新起用苏公的。” 苏威闻言不由大喜,当即起身对着秦昇躬身行了一礼: “如此,就有劳齐国公了,若是他日有用到老朽这把老骨头的地方,请齐国公只管开口,老夫绝不退辞。” 听苏威这么说,秦昇也不客气,当即笑着道: “诶,苏公您还别说,我还真有一事想求苏公帮忙。” 听到秦昇有事求自己,苏威自然乐得还他这个人情,当即点了点头道: “齐国公请说!” 秦昇并没有直接说要苏威帮自己什么忙,反而笑着反问他道: “不知苏公认不认得刘文静?” “刘文静?” 苏威将这个名字重复念叨了一遍,沉吟片刻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道: “有些印象,想当初还是老夫推荐他去做的晋阳令,没想到如今……唉……” 秦昇没想到苏威和刘文静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既然苏公当初对刘文静有提携之恩,不如就帮我写一封信给刘文静,就说自己如今因为在江都官场无望,因而打算去长安投奔李渊,希望刘文静这个丞相府司马代为引见。” “啊……这……” 苏威听完秦昇的奇怪要求不由愣在了当场,随后看秦昇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刚欠下秦昇一份人情,便重重点了点头道: “好,这封信,我写!” 第159章 一个多月后,长安城。 一名风尘仆仆的旅人出现在了刘府大门外,一脸讨好对门口的阍侍道: “这位兄弟,我叫田力,是前纳言苏威苏老爷的家仆,奉我家老爷之命有要事要求见你家老爷,麻烦行个方便,帮我通报一声。” 嘴上说着话,手也没闲着,暗暗将一大袋五铢钱塞给了阍侍。 阍侍暗暗掂了掂钱袋的分量,当即眉开眼笑,乐不拢嘴。 眼见对方如此会做人,阍侍也就不为难他了,说了一声“那你等一下”,就一溜烟跑进府跟刘文静通报去了。 “嘿,好好好,有劳了。” 田力冲着阍侍离去的方向连连点头哈腰,老老实实站在门外等着。 时值上午,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看到刘府门外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想着这不会是刘司马乡下来的亲戚吧。 …… 刘府书房内,刘文静在看过田力带来的书信之后,又上下打量了田力一番,才缓缓开口道: “不知苏公近来身体可好?” 田力先是躬身行了一礼,而后才恭敬回话道: “托刘大人的福,我家老人身体近两年还算硬朗,每顿饭都能吃下一大碗白米饭呢!” “哈哈哈……” 一向不苟言笑的刘文静竟被田力的话给逗得哈哈大笑,随即语气有些戏谑道: “既然如此,苏公何不好好待在故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非要跑来长安为唐王操劳呢?” 田力似乎并没有听出刘文静话中的嘲讽之意,只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府上其他人也是这么劝老爷,但他总说趁着自己还有几年活头,要多为朝廷和天下百姓做点事,否则便是白活一世。” “原来如此!” 刘文静嘴上附和着,心中却是暗暗一阵冷笑。 明明就是贪恋权位,苏威却偏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不过这倒是符合苏威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醉心官场偏偏又极度虚伪。 想到此处,他当即笑着对田力道: “苏公的意思我已然明了,你回去告诉他一声,就说只要朝中或是唐王府出现合适的空缺,我第一个向唐王举荐他。” “这……恐怕小的回去不好跟我家老爷交代呀!” 田力就是再傻,都能听得出刘文静这是委婉拒绝向唐王引见他们老爷,面上不由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刘文静明白田力的意思,沉吟了片刻,便沉声对他道: “这样吧,我写封信给你带回去交给苏公,他看过信之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不会再怪到你身上的。” “那就多谢刘大人了。” 听到刘文静自己写信跟苏威解释,田力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对着刘文静千恩万谢。 随后,刘文静低头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提笔蘸墨刷刷刷写起了给苏威的信,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书信给写好了。 待书信上的墨迹一干,刘文静便立即将书信封好,交给等候在一旁的田力,随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好心提醒他道: “现在天快黑了,长安的几个城门就要关了,你不妨先在城中住宿一晚,明天一早再动身启程。” “多谢刘大人提醒,小的告退了。” 田力恭恭敬敬接过书信,放入怀中收好,便躬身告退而去。 待田力一走,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文起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忍不住出言询问兄长刘文静道: 第160章 “如今唐王正是用人之际,苏威又是两朝元老,兄长为何不向唐王引见他呢?也算是还了他当年向太上皇举荐兄长为晋阳令的人情,以免世人说兄长忘恩负义。” 刘文静闻言却是连连摇头,一脸冷笑道: “你不知道,这个苏威虽是两朝元老,但他有才无德,身为纳言却只知自保,眼看着太上皇将大隋江山带向灭亡而不去规劝他,这种人为兄怎么推荐给唐王。 如今唐王身边有一个裴寂已经将唐王府搞得乌烟瘴气,若是再多一个苏威,李家的大业非毁在他们二人手中不可! 因此,为兄宁可背负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也绝不能将苏威引见给唐王。” 说罢,刘文静便将苏威写给他的信重新封好,随手丢在书案下面的抽屉中,不再理会。 听刘文静提到裴寂,刘文起便不再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兄长此生最为厌恶之人就是裴寂,如今竟然将苏威比作第二个裴寂,可见他心中对苏威的鄙夷。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劝的,就当兄长从来没见过苏威派来的人吧。 …… 当天夜里。 永康郡公李神通不顾夜色沉沉,行色匆匆走进了唐王府。 只是他光顾着低头赶路,在一个拐角处险些跟正要离开唐王府的裴寂撞了个满怀。 裴寂见对方是唐王的堂弟李神通,当即满脸堆笑道: “永康郡公走路如此匆忙,是着急去见唐王吗?” 李神通见是裴寂,知道他是堂兄最为信任的心腹,当即将他拉到一边,四顾周围确认无人之后,才压低声音对他道: “裴长史,大事不好了,刘司马可能背叛了唐王。” “什么?永康郡公是说刘司马背叛了唐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听李神通说刘文静可能背叛了李渊,裴寂先是一惊,继而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他知道刘文静不喜欢他,然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处处看刘文静不顺眼呢,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扳倒刘文静的机会。 随后,李神通叹了一口气,便开始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天傍晚时分,就在城东的东明门即将关闭之时,却有一人急匆匆要出城。 守城的将领见他神色慌张,眼神躲闪,操的又是江淮一带的口音,不由对他起了疑心,当即命士兵对他进行搜身。 谁知这人见士兵要搜他的身,当即发了疯一般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撕碎就往嘴里送,企图毁了这封书信。 最终,在一众士兵的合力制服下,总算是从他嘴里抠下了几片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碎纸,勉强能看出上面的只言片语。 守城将领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当即将这个可疑的男人带去严刑拷问。 最终,对方扛不住他们的酷刑逼供,招认自己名叫田力,来长安是奉太上皇杨广之命来给唐王府司马刘文静送一份密旨。 听到此事竟然牵扯到司马刘文静,守将自然是不敢小视,当即带着田力和那些碎纸去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掌管长安城宿卫兵马的永康郡公李神通。 李神通也知道此事的棘手,为了防止自己冤枉错人,还特意命人去找来一份刘文静写过的文书来对照,竟发现与从田力口中抠出来的碎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第161章 因为事关重大,他这才大晚上跑来唐王府要见堂兄李渊,没想到却跟裴寂撞了个正着。 当裴寂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见刘文静勾结杨广的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刘文静这次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想到此处,他当即按捺住心中的狂喜狂喜,沉声对李神通道: “郡公,此事事关重大,我跟你一起去见唐王吧。” 下半夜,长安城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五百名士兵在骠骑将军段志玄的率领下,冲入了永章坊,将唐王府司马刘文静的府邸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刘府的家丁听到外面的动静,刚打开大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一下子被蜂拥而入的士兵撞倒在地。 看着这些士兵一个个明火执仗凶神恶煞的模样,开门的家丁吓得说不出话,整个身体在不住颤抖。 随后进来的段志玄却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命他立即带自己去刘文静的书房。 这名家丁看着这些士兵手中明晃晃的刀枪,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当即强撑着两条发软的腿,战战兢兢领着段志玄等人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只是当他们走到书房门口时,却跟听到动静胡乱披了件衣服就匆匆赶来的刘文静撞了个正着。 刘文静看段志玄等人来者不善,不由面色一沉,冷声问道: “段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刘文静跟段志玄也算是老相识了,之前他们二人曾经在潼关联手大败屈突通和桑显和,他也因为追擒屈突通有功,被李渊封为乐游府骠骑将军。 可今夜再见,段志玄却像是不认识刘文静一般,只是冷冷说道: “刘司马,末将奉唐王之命搜查贵府,还望刘司马不要横加阻拦,以免末将和刘司马都不好跟唐王交待。” “什么?唐王派你来搜查我的府邸?” 刘文静闻言不由面色一变,任凭他如何绝顶聪明,也想不明白李渊为何无缘无故派段志玄带兵跑来搜查自己的府邸。 段志玄也没再跟刘文静多费唇舌,只是亲自带人闯进刘文静的书房,在里面四处翻找起来。 刘文静虽说此时面色阴沉得异常难看,却没有阻止段志玄等人,反而站在门口冷眼旁观。 他刘文静行得正站得直,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唐王之事,何惧段志玄等人的搜查。 不多时,段志玄便从书案下面的抽屉中找到了一封书信,正是苏威写给刘文静的那封信。 一找到这封书信,段志玄便立即下令其他士兵停止翻找,拿着书信走到刘文静身前晃了晃,冷声问道: “这封信不知刘司马作何解释?” 刘文静并不觉得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当即冷哼一声道: “段将军何不看过信中的内容之后,再来质问我?” 段志玄闻言只是冷冷一笑: “有什么话刘司马还是自己去跟唐王说吧。” 刘文静闻言心中更怒,语气很是不满道: “好,我也正想去见唐王,问清楚到底是谁在诬陷我,竟让段将军你大半夜带兵来搜查我的府邸。” 随后,段志玄便带着书信和刘文静离开了刘府,可却还是留下了三百人继续围住刘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刘文静看在眼里,心中越发恼怒,想着待唐王查清了真相,还了自己清白,自己一定要好好参这个段志玄一本,好为自己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讨个公道。 第162章 …… 唐王府书房内,当李渊看过段志玄带回来的书信之后,也不由面露疑惑之色。 他跟苏威也算是旧识了,自然认得出这封书信确实就是苏威的字迹。 信的内容看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前半部分无非是苏威东拉西扯在跟刘文静拉关系套近乎,后半部分才说到重点,无非是说他如今想要为长安朝廷效力,希望刘文静看在自己当年举荐他做晋阳令份上,向李渊推荐自己。 李渊的神色变化刘文静都看在眼里,正想上前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没想到裴寂却抢先一步上前,凑到李渊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不知为何,李渊在听过裴寂的耳语之后,面色陡然变得凝重,随后便给自己自己的堂弟永康郡公李神通使了个眼色。 李神通会意,当即命人将田力给押了进来。 看到五花大绑浑身是伤的田力,刘文静不由瞪大了双眼,终于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而刘文静的神色变化裴寂都看在眼里,当即冷笑一声道: “刘司马不会想说自己不认得此人吧。” 听完裴寂有些阴阳怪气的话,刘文静不由重重哼了一声,冷声说道: “此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此人乃是苏威的家仆,奉苏威之命来给我送信来了,我今天白天刚见过他,此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是吗?” 裴寂听完当即阴恻恻一笑,面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可他说自己是太上皇的密使,奉太上皇之命特意不远千里从江都跑来长安给刘司马送一份密旨来了。” “什么?密使?密旨?” 听了裴寂的话,刘文静不由面色大变,满眼不敢相信看着田力,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自己似乎掉进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中。 可他还是心有不甘,当即恶狠狠瞪着陷害他的田力道: “好,既然你说你是杨广派来的密使,奉旨给我送密旨来了,那我问你,你送来的密旨在哪里,我给你的回信又在哪里?” “刘司马这是明知故问,你不是特意跟他交代过,一旦被人搜身,便立即将你的回信吃下去,绝不能让你写的信落到其他人手中。” 不等田力回话,裴寂便在一旁阴阳怪气接过话,随即拿起几张碎纸晃了晃,冷笑道: “虽说书信被他吃下去了大半,可有几个字还是能够看得清,刘司马不会说这不是自己的字迹吧。” 裴寂的话无疑如同一颗巨石一般压在了刘文静的心头。 他当然明白田力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的回信本来并没有任何问题,可一旦让田力给毁了,问题可就大了,自己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苏威要他代为引见之事,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针对他刘文静的阴谋。 对方根本目的就是打算借唐王之手置自己于死地。 但他还是怀着最后一线希望,没有理会一直对他冷嘲热讽的裴寂,而是冷声对垂头丧气的田力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口中所谓的密旨到底在哪里?” 田力看着刘文静,突然叹了一口气道: “刘司马,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苏威的信不就是皇上给你的密旨吗?” 书房内众人闻言都不由看向李渊手中的书信,眼中不由流露出困惑之色,显然不明白苏威的信怎么就是杨广的密旨了。 “我若说了,只求唐王给我一个痛快,切勿再折磨我了。” 田力重重叹了口气,随即闭着双眼道: “唐王只需将那封信浸湿,便可以看到陛下的密旨。” 李渊阴沉着脸不说话,只是命人端来一盆水,随后将手中的书信给浸湿,一双眼睛却冷冷看着刘文静,想看他作何解释。 刘文静却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落在了对方的算计之中,如今的自己根本就是百口莫辩,不论说什么唐王都不会信的。 很快,随着信纸被水浸湿,上面很快便显露出字句。 李渊一眼就认出显露出来的正是杨广的字迹。 杨广在密旨中说,还好之前刘文静暗中派人密告他江都城中流传的谶语是李渊派人编造的,才让他没有因此猜疑自己的女婿。 为了奖赏刘文静的功劳,杨广在密旨中不仅赦免了刘文静和刘文起的一切罪状,还封刘文静为内史舍人,封刘文起了礼部侍郎,要他们兄弟二人继续蛰伏在李渊身边,替朝廷监视李渊的一举一动。 李渊看完杨广的密旨,两只眼睛愤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对刘文静道: “刘文静,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文静木然着脸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唔”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污血,随即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第163章 天亮之后,几个月没有下过雨的长安城却突然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一辆马车却冒着大雨停在了唐王府大门。 秦国公李世民不顾大雨从马车上下来,一把推开要过来给他打伞的马夫,冒着大雨径直往唐王府大门走去。 王府门口的阍侍看到来的是李世民,连忙满脸堆笑凑上前套近乎道: “是二公子呀,怎么这么大的雨还来见王爷,要不要小的去给你通报一声……” “让开,别挡我路!” 可他话没说完,却被李世民毫不客气推到一边,径直往府内闯去。 阍侍一脸错愕看着李世民的背影消失在倾盆大雨中。 在他的印象中,他们二公子从来都是一个温文尔雅从容不迫之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世民如此失态。 此时在唐王府书房内,李渊正和一众宗亲和心腹在商议如何处置刘文静。 以裴寂为首的部分人坚决认为应该对刘文静和刘文起兄弟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毕竟刘文静虽然有才干和谋略,但他为人孤傲,说话又冲,得罪过很多同僚,如今眼见他落难,很多跟裴寂一样早就看他不爽的人自然都想落井下石,置他于死地。 只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主张罢免刘文静和刘文起的官职,饶过他们兄弟一命。 这些人中又以世子李建成为首。 他倒不是不知道刘文静其实更支持二弟李世民,只是在他看来,就问了是最早追随他们李家起事的几个人之一,又为李家立下过不少功劳。 若是就这么杀了他,只怕会让不少追随李家的人心寒。 相反,若是饶了刘文静一命,反而能为他们李家博得一个宽宏大量的名声。 眼看两边一直各执己见,争论不休,李渊一时之间也难以拿定主意。 依他自己的想法,他自然是很想杀了刘文静而后快。 毕竟已经有一个秦昇背叛他在先了,如今又多了一个刘文静,若是不加以严惩,那岂不是以后谁都能背叛他李渊? 但长子李建成也说得不无道理,刘文静不仅是最早追随他们李家的几个人之一,甚至还是晋阳起兵三大功臣之一,影响力非同一般,若是就这么杀了他,必然会让不少追随他们李家的老臣和老将心寒。 就在李渊心中迟迟无法拿定主意之时,书房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父王,刘司马不能杀呀!”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便被人外面打开,随后浑身湿透的李世民走了进来。 “世民,你怎么来了?” 看到李世民突然闯了进来,李渊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处置刘文静这么大的事,李渊之所以没有叫李世民来唐王府一起商议,就是因为考虑到他跟刘文静关系莫逆,必然会坚决反对自己杀刘文静。 他实在是不想他们父子二人因为一个外姓之人吵得不可开交,便故意没有派人去叫李世民来唐王府议事,没想到李世民最终还是不请自来了。 不过看次子浑身上下都被大雨淋湿了,李渊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便唤来唐王府的管家,让他带李世民去换一身干净衣裳。 可此时的李世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换衣服,只是胡乱冲父亲李渊行了个礼,便急切对李渊道: 第164章 “父王,刘 司马不能杀,这必然是太上皇和秦昇使的挑拨离间之计,想要借父王你之手来杀刘司马,父王若当真冤杀了刘司马,就中了他们翁婿二人的计了!” “什么?你说这是太上皇和秦昇使的离间计?” 听完次子的话,李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书房内的其他宗室和大臣一时之间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身为刘文静的宿敌,裴寂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能置刘文静于死地的机会,此时他见李渊神情有些动摇,知道若是自己今夜不能驳倒二公子,必然会让刘文静死里逃生,下次可就再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想到此处,他当即站出来沉声反问李世民道: “既然二公子口口声声说刘文静是被太上皇和秦昇设计陷害的,可有什么证据?” 李世民也清楚这个房间内最想杀刘文静的人是裴寂,只有将他驳倒才能说服其他人,便冷声质问裴寂道: “那裴长史口口声声说刘司马勾结太上皇,背叛了我父王,那你又有什么证据?” “二公子,下官知道你和刘司马关系非同一般,但证据就在眼前,你又何必故意装作看不到呢?” 裴寂故意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摇了摇头道: “唐王此时手中拿着的密旨,以及密使的口供,还有那封被毁掉的刘文静亲笔信,不都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可这些所谓的证据,根本经不起半点推敲!” 李世民的目光落到父亲李渊手中的书信上,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当即冷声说道: “其一,父王手中的密旨是太上皇亲手所书不假,但上面只有太上皇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并没有刘司马的任何回应,如何知道这不是太上皇和秦昇用来陷害刘司马的手段。 其二,那名所谓的密使既然是太上皇和秦昇派来的,说的话自然毫无可信度可言,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陷害刘司马。” 其三,正因为刘司马的回信被那名所谓的密使当着一众将士的面给毁了,因此父王和在座的诸位才会认为那封信有问题,可这若就是太上皇和秦昇污蔑刘司马计划中的一环,父王岂不是冤杀了忠臣?” 待李世民说完,书房门的众人都不由连连点头,似乎都觉得李世民似乎说的也不无道理。 毕竟他们之中很多人虽然不太喜欢刘文静的脾气,但也不相信他会背叛唐王去投靠杨广那个暴君。 就连李渊一时之间都默然不语,似乎也在暗暗思索自己是不是冤枉了刘文静。 裴寂向来最擅长揣测李渊的心思,此时见李渊一直沉吟着没有说话,便知道他已经被李世民给说动了心,有了放过刘文静的想法。 若是其他人,裴寂可能就此罢了,但刘文静是他的死敌,自己绝不能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唐王,虽然正如二公子所言,眼下这三样证据都无法直接证明刘文静背叛了唐王,但也无法证明刘文静没有背叛唐王呀! 况且,刘文静身居司马要职,若是他当真跟太上皇和秦昇有什么勾结,后果不堪设想呀,很有可能会断送掉李家的大业。” 要不怎么说裴寂是最懂李渊的人呢?短短几句话便说得李渊心中又突然涌起了阵阵杀机! 不错,刘文静知道了他们李家太多的秘密,若是他当真暗中投靠了杨广,后果的确是不堪设想。 如此说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刘文静看来是留不得了。 看到父亲眼中隐隐闪动的杀机,李世民心中不由猛然一沉。 此时的他心一横,牙一咬,突然重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朝父亲李渊磕了三个响头道: “孩儿愿以秦国公的爵位,换刘文静不死,望父王成全!” 第165章 李世民这一跪,可谓是惊煞书房内的众人。 虽说大家都知道李世民和刘文静关系莫逆,可他们却从未想过,李世民竟然会为了救刘文静不惜下跪求情,甚至还要搭上自己秦国公的爵位。 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为之动容,纷纷劝说李渊饶过刘文静一命。 甚至不少本来赞成杀刘文静的人此刻也调转心意,转而去为刘文静说情。 世子李建成也跟着跪在地上,再次恳求李渊道: “父王,刘文静纵有千般不是,可他毕竟为我们李家立下过不少大功,就请父亲看在他过往功劳的份上,免他一死吧。” 眼看自己两个儿子都不惜下跪去为刘文静求情,李渊说丝毫不为所动是假的。 他又想到刘文静在自己起事之初确实立下过不少大功,也不由有些心软了,想着自己要不要顺水推舟,饶过刘文静一命算了。 裴寂看出李渊起了赦免刘文静的心思,心中不由一阵暗恨,却没有一点办法。 他没想到李世民这一跪,便彻底将局势给扭转了,看来再想杀刘文静只能另待良机了。 可就在李渊打算开口赦免刘文静之时,一名亲兵却冒着大雨跑来书房,开口禀报道: “秉唐王,刘文静之妾冯氏府外求见,说是要向唐王告发刘文静。” 此话一出,满堂皆知。 谁也没想到,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会突然有一个冯氏跳出来告发刘文静。 李世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当即劝阻道: “父王,据孩儿所知,这个冯氏并不受刘文静宠爱,说不定早就对刘文静心怀怨恨,她的话不可信呀!” “二公子此言差矣,如今唐王还没听到这个冯氏说什么,二公子怎么就知道他说的话不可信呢!” 裴寂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逆转局势的机会,他在反驳过李世民之后,便对李渊道: “唐王,最亲密之人莫过于枕边之人,不妨先听听这个冯氏说什么?” 李渊看了一眼李世民,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吩咐亲兵道: “将冯氏带来!” “喏!” 亲兵应喏一声,便冒着大雨退了出来。 书房内众人此时心思各异,因为谁都清楚,这个冯氏的出现,很有可能会决定刘文静的生死。 李世民心中越发不安,因为他总觉得这个冯氏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妙了,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不多时,亲兵便去而复返,还带来了同样浑身湿透的刘文静小妾冯氏走了进来。 冯氏看到书房内这么多男人盯着她看,心情一时也有些紧张,慌忙对着李渊下拜行礼: “妾身冯氏拜见唐王。” (PS:我知道会有人跟我说应该自称刘冯氏,但这种夫姓+父姓+氏的称呼是从清朝开始的。) 裴寂知道眼前这个冯氏是能否杀死刘文静的关键,便难得一次和颜悦色对她道: “冯氏,有唐王为你做主,你不必有任何顾虑,只要你所告非虚,唐王定然严惩刘文静!” 李世民听在耳里,明知裴寂是在煽风点火,虽然心中恨得滴血,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任由事情一步步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而裴寂的话无疑是给冯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当即敛了敛心神,随后恭声对李渊道: “唐王,妾身要告发刘文静,他不止一次在与其兄弟刘文起喝酒时口吐怨言, 说唐王有眼无珠,没有识人之明,论才干,他远在裴长史之上,论功劳,他又比裴长史大得多,可唐王去宠信裴长史,疏远自己,跟太上皇有什么区别,他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快快跟本王说来!” 听到此处,李渊的面色瞬间阴鸷到了极点,眼中更是隐隐闪动着杀机。 他本就不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最恨的就是别人在背后非议自己。 他没想到刘文静私下竟敢将自己和杨广相提并论,已然有了取死之道。 现在他倒想继续听听,刘文静私底下还能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冯氏胆怯看了李渊一眼,最终鼓起勇气道: “他有一次醉酒之后说他若是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跟秦昇一起走,至少秦昇知道他的本事,还能得到秦昇的重用。” “他当真这么说?” 李渊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逼问冯氏。 这一刻,刘文静是否暗中投靠了杨广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刘文静动了投奔秦昇的心思,自己就绝不能留他性命。 冯氏看着李渊阴冷的目光,知道自己若是说错半个字便难逃一死,当即战战兢兢道: “妾身不敢有半句虚言,唐王若是不信,尽管派人去拷问他的弟弟刘文起。” 听冯氏说得如此笃定,李渊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当即看向次子李世民,冷冷问道: “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为他求情吗?” 李世民听出了父亲语气中的杀意,也知道以刘文静的性格,醉酒后确实有可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可刘文静喝多了说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说什么后悔没跟秦昇一起走之类的话。 要知道,秦昇的出走可以说是一个一直萦绕在他父亲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连自己这个亲生儿子都不敢去随便提及。 尽管如此,但他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继续为刘文静辩解道: “父亲,你是了解刘文静这个人的,他一向都是喝多了几杯就变得口无遮拦,说出的话都是气话醉话,算不得数……” “够了!” 李渊突然咆哮一声,指着李世民的鼻子厉声喝问道: “是不是非要等他他刘文静提着为父的脑袋献给秦昇那天,你才愿意相信他对为父不忠!” “父王,请给孩子三天时间,孩儿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明知事不可为,但李世民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李渊却没在理会他,反而冷声对一旁的段志玄吩咐道: “你现在立即带两壶毒酒去大牢,鸩杀刘文静和刘文起,看在他们为本王效力过的份上,本王格外开恩给他们留一个全尸。” “父王,三思呀!” 此刻的李世民已经是哭得泣不成声,却依旧无法改变李渊的决定。 书房内的其他人虽然面色黯然,却没有一个人再站出来为刘文静兄弟求情。 因为从刘文静说出要投效秦昇这句话开始,他的死就已经注定了。 第166章 本来李渊只派段志玄一个人去鸩杀刘文静和刘文起兄弟,但裴寂还是以丞相府长史的名义跟着段志玄去了大理寺狱,美其名曰送故人最后一程,但谁都知道他是看刘文静的笑话去了。 可段志玄对此却不敢有任何异议。 毕竟刘文静为什么非死不可,不就是因为得罪了裴寂吗? 既然得罪了裴寂,连二公子都保不住,他怎么还敢去招惹裴寂,难道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反倒是身陷囹圄的刘文静看到裴寂和段志玄一起朝他走来,已然猜到了自己的结局,面色反而变得异常平静。 不多时,裴寂便走到刘文静住的牢房外面,隔着碗口粗的木栅栏看着里面席地而坐的刘文静,语气满是得意: “肇仁兄,今日之事如何?” 刘文静看着裴寂,只是淡淡一笑道: “看来玄真兄已经说服了唐王,打算除掉我永绝后患了!” 当初他为晋阳令时,曾经与身为晋阳宫副监的裴寂关系很是要好,两人常以兄弟相称,甚至还是他将裴寂给引见给李世民,最终三人共同谋划了太原起兵之事。 只是因为之后刘文静兵败浅水原,险些断送了李家的大业,自此便渐渐失去了李渊的器重和信任,虽然依旧担任丞相府司马的要职,但却被李渊肉眼可见地疏远了。 相反,裴寂却因为不断投李渊所好,深得李渊的宠信,一跃成为了李渊跟前的红人。 此消彼长之下,刘文静便对裴寂生出了不满和敌视之心,处处跟裴寂作对,两人彻底反目成仇,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没想到如今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刘文静反而将什么都看开了,重新跟裴寂称兄道弟起来。 没有见到想象中刘文静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模样,裴寂显然很是失望,但还是不忘继续嘲讽刘文静道: “肇仁猜得没错,你诋毁唐王在先,勾结杨广在后,唐王岂能饶你,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面对裴寂的冷嘲热讽,刘文静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正所谓‘高鸟尽,良弓藏’,我刘文静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如今旧朝未灭,天下未平,唐王就迫不及待杀起了功臣, 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 “哼,肇仁兄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没了你,唐王的大业就成不了了?” 裴寂闻言不由重重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之意。 刘文静对此依旧是淡淡一笑: “少了我刘文静一个人,当然不会对李家大业有多大影响。 可若是杀了我刘文静,我想唐王很快就会看得到后果了。” “我不知道杀了你会有什么后果,我只知道你刘文静看不到那一天了。” 裴寂知道论起耍嘴皮子,自己根本不是刘文静对手,便也懒得再跟他争辩,只是冷冷对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段志玄道: “段将军,我看时候也不早了,该送刘司马上路了!” 段志玄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亲自端着一壶毒酒上前,语气有些怜悯道: “刘司马,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若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跟我说一声,只要我段志玄能做到,绝无二话。” “段将军的好意我刘文静心领了。” 刘文静从容拿起装满毒酒的酒壶,正要喝下,却突然改变主意道: “这样吧,待我毒发身亡之后,段将军不妨挖下我的两只眼睛,挂在明春门,将来我要亲眼看着秦昇是怎么率军攻入长安城的。” 裴寂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毕竟跟一个快要死的人争吵着实没什么意思。 随后,刘文静拿起酒壶,仰天一饮而尽,直呼痛快。 不多时,毒药便在他体内发作,很快便七窍流血,就此倒地气绝身亡。 一代传奇谋士,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主公手中。 …… 自从当日冒着大雨去唐王府为刘文静求情未果,李世民回到秦国公府之后便一病不起,一连昏迷了三天。 好在他的妻子长孙氏又亲自去太白山请来了神医孙思邈,总算是成功让李世民苏醒了过来。 只是当李世民苏醒过来时,看到床边之人除了妻子长孙氏之外,还有妹妹李秀宁。 李秀宁除了时来探望他,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李密和他的心腹王伯当被大哥李建成的心腹大将盛彦师截杀了。 而盛彦师之所以要杀李密和王伯当, 是因为李密和刘文静本来就有姻亲关系,见李渊竟然对刘文静都下得去手,担心他迟早会杀了自己,便假借出城打猎的名义带着王伯当等十几名重要心腹逃离长安城。 没想到李渊对此早有准备,当即派出盛彦师带兵去追击。 盛彦师最终在半路追上李密,可李密说什么都不愿意跟盛彦师回去,最终双方发生了激烈的火拼,李密和王伯当因为寡不敌众,双双死在了乱军之中。 听李秀宁说完李密之死的来龙去脉,李世民不由苦笑一声,语气很是悲凉: “刘文静为李家立过不少大功,结果被父王杀了; 薛仁杲献城投降,结果被父王杀了; 李密穷途末路投奔我们李家,结果被父王杀了。 秀宁,你说今后还有谁敢投降或投奔我们李家,谁还敢再为我们李家效力? 现在,我终于明白秦昇为何宁可去投奔杨广,也不愿意留下来为我们李家效力了。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父王狠下心决定要杀他,谁都保不住他,包括我在内!” 听二哥提起秦昇,李秀宁只觉得心中异常难受,眼眶也渐渐有些发红。 如果不是自己意志不坚,辜负了秦昇,又怎么会有之后的这么多事。 可如今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如今自己已经嫁作柴家妇,秦昇也做上了大隋的驸马,他们两个人今生注定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李世民看着妹妹难过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刺激她,只是打起精神对妻子长孙氏道: “夫人,扶我起来吧,我要去唐王府见父王,与父王商讨一下如何出兵去支援罗艺。” 此话一出,长孙氏和李秀宁二人神色顿时变得很是古怪。 李世民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当即追问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孙氏长叹一口气,告诉李世民就在他昏迷的第二天,李渊就派世子李建成率五万兵马东出去支援罗艺了。 听长孙氏说完,李世民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第167章 当秦昇得知刘文静和李密先后被杀的消息时,他和他的大军已经在北上征讨罗艺的路上。 不过当他得到消息,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命随军谋士郭嘉帮他写一封奏折给远在江都的皇帝杨广,奏请给苏威官复原职,重新任命他为纳言。 此时裴行俨正在帅帐内跟秦昇商议军情,看到秦昇将刘文静之死的功劳全部让给了苏威,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大将军,末将不太明白,离间李渊和刘文静的计策明明是你想出来的,也是你派人去实施的,苏威不过就是写了一封信罢了,为何最后功劳全归了苏威。” “大将军这是要杀人诛心!” 不等秦昇说话,郭嘉就已经放下手中的笔,吹了吹墨迹未干的奏折,笑着替秦昇回答裴行俨的问题: “陛下若是给苏威官复原职,无疑是在告诉天下人苏威在诛杀刘文静这件事立下了大功,李渊中了朝廷的离间计。 一旦天下人都知道李渊冤杀了自己的大功臣刘文静,以后天下还有几个有才之士敢再为李家效力。” “原来如此,末将明白了。” 裴行俨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随即不由佩服起秦昇的深谋远虑来。 秦昇则看着郭嘉,却看到他眼中另有一番深意,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不愧是自己召唤出来的顶级谋士,就跟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将自己心中那点小九九给摸得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要劝杨广给苏威官复原职,除了再坑李渊一把之外,还有另外一层用意,就是稳固自己在朝堂的地位,避免陷入自己带兵征战在外,那些刀笔吏却在背后不断诋毁和中伤自己的境遇。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只能面临做岳飞还是做赵匡胤的抉择了。 相反,若是自己劝杨广给苏威官复原职,那么在朝中权势最大的三省长官中,自己领尚书令,内史令裴世矩主动交好自己,纳言苏威又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因此自己短时间内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们二人会在背后对自己下黑手。 只要裴世矩和苏威两个人不乱来,其他大臣即使再嫉恨自己,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只是这种事不好跟裴行俨这些大将说,没想到却被郭嘉这个谋士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秦昇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笑着对裴行俨道: “对了,守敬,听说你最近新添了一个弟弟,恭喜呀!” 说起这件事,秦昇自己都觉得好笑。 果然历史的锚说定哪里就定哪里,自己明明改变了那么多事,也改变了裴仁基和裴行俨父子的命运,但号称“诸将巨擘”的裴行俭还是准时在公元619年出生了。 听秦昇提起那个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弟弟,裴行俨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为人兄长的欢喜,点了点头道: “我也是昨日刚收到父亲的来信,他还在信中说想请大将军给我这个刚出生的弟弟赐名呢!” “哈哈哈,依我看,不如就叫裴行俭,待将来冠礼之后再取字守约。” 秦昇闻言不由哈哈一笑,因为这哪里用他想,历史上不就有现成的吗? “行俨……行俭……守敬……守约……” 裴行俨将他和弟弟的名字念了一遍,突然一脸兴奋道: “好名字,我这就回去写信回复我父亲,多谢大将军,末将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风风火火从帅帐告退,回自己的营帐给自己父亲裴仁基写信去了。 秦昇看着裴行俨远去的身影,不由再次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此次出征,他只带了带上了陷阵营、玄甲铁骑和背嵬军,四千多北府军则留守东都洛阳。 一来防备李渊和李世民兵出潼关围困洛阳,行围魏救赵之计以解幽州罗艺的困境。 二来也防着王世充趁自己不在东都之时搞什么幺蛾子。 本来大家都以为秦昇安排镇守洛阳的大将不说是张辽高顺这种最早追随他的心腹,至少也会安排李靖这种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可任谁都没有想到,秦昇最后竟然安排了裴仁基来留守洛阳,可谓是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倒不是说裴仁基能力不行,而是他之前背叛朝廷投降过李密,之后又背叛李密重新归顺了朝廷。 像这种降而复叛叛而复降的行为,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最不受上官待见的,能保住性命就该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奢求得到上官的信任和重用。 可没想到秦昇却是力排众议,将洛阳城和四千多精兵托付给了裴仁基,理由竟然是因为裴仁基的妻子临盆在即,想让他留在东都好好照顾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儿,丝毫不担心他会再次背叛朝廷。 面对秦昇的信任,谁也不知道裴仁基心中到底作何感想,只知道他的长子裴行俨坚决要随秦昇一起北上征讨罗艺,而不是留在洛阳助父亲守城。 秦昇当然猜到裴仁基的想法,无非就是主动让长子待在秦昇身边做质子,以此向那些质疑他的人证明自己绝无背叛秦昇之心。 秦昇虽说不玩质子于朝这一套,但还是同意了裴行俨随自己一起北上征讨罗艺。 原因也很简单,之前讨伐瓦岗军的时候,秦昇为了保全他们这些瓦岗旧将的名声,并没有让他们出战。 虽说最后他们几个名声是保住了,可看着李靖沈光这些人一个个都因为剿灭瓦岗之功封侯拜将,他们说一点不为之心动是不可能的。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北上征讨罗艺的机会,秦昇自然想好好提携他们这些瓦岗旧将一把,也给他们一个封侯拜将的机会。 而且他也得到消息,李渊那边为了支援罗艺,不仅派出了五万精兵,还以世子李建成为主帅,屈突通、李孝恭、段志玄、刘弘基、殷开山、柴绍、刘政会、长孙顺德、唐俭和侯君集副之,可以说把将来半个凌烟阁的功臣派来辅佐李建成了,由此可以看出李渊是真的很想打赢这场仗。 可不巧的是,凌烟阁另外一半功臣刚好就在秦昇这边。 此次北上征讨罗艺,秦昇这边同样名将尽出,李靖、徐世勣、秦琼、程咬金、张公谨、魏徵和不久前刚被徐世勣引见给他的张亮都赫然在列。 可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分明就是这些未来的凌烟阁功臣之间的内斗。 而且他记得在后世,李建成被称为“网庙十哲”之一,说是领兵打仗的能力丝毫不弱于天策上将,看来自己这次得好好检验一下“网庙十哲”的成色了。 第168章 (大业十五年天下势力图) 自从大业七年,“知世郎”王薄在长白山揭竿而起,河北便成为天下反隋的中心,各路大大小小的义军最多时竟有上百支之多。 经过朝廷多年的围剿,以及这些义军之间为了争夺地盘和人口相互厮杀和吞并,最终只剩下了窦建德、魏刀儿、徐圆朗和高开道四家势力,其中尤以窦建德最为势大。 虽说秦昇此次北上是打着讨伐罗艺这个大隋叛臣的名号,可还是引起了河北另外几家势力的不安,其中又以窦建德为甚。 原因很简单,就是秦昇率军北上涿郡,很有可能会途经他们的地盘。 因为如何应对隋军北上之事,夏军内部争论得不可开交。 大多数将领都忌惮秦昇的威名,认为他们夏军应该主动让出一条路,放秦昇率军北上讨伐罗艺,以免惹怒秦昇,引火烧身。 可窦建德的谋士内史侍郎孔德绍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在他看来,若是他们夏军放任隋军北上,一旦秦昇剿灭了罗艺,很有可能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和高开道,以彻底平定河北。 假道伐虢,不可不防。 另一位谋士国子祭酒凌敬同样赞成孔德绍的看法,不过他认为若是不放隋军过境,很有可能会转而让秦昇将矛头对准他们,从而引来隋军的大举讨伐。 因此,他提出的计策是他们夏军不妨先放秦昇率隋军北上,然后再派兵截断他们的后路和粮道,同时联络罗艺、高开道、徐圆朗和魏刀儿四家势力,以及从关中赶来的唐军,一起联手消灭秦昇率领的隋军。 凌敬的计策无疑让窦建德大为心动。 在他看来,当初天下义军以李密的瓦岗军最为势大,可秦昇仅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剿灭了瓦岗军,将中原之地重新纳入朝廷的统治之下。 他们夏军实力不如瓦岗军,以他们一家之力,很难抗衡得了秦昇麾下的精兵强将。 可若是合六家之力对付秦昇,鹿死谁手可就尚未可知了。 不过他却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纳言宋正本,想要听听这个谋主的看法。 宋正本感受到了窦建德的目光,略一沉吟,便缓缓开口说道: “凌祭酒的计策固然不错,只是恐怕很难让秦昇中计。” “宋纳言此言未免太过绝对了吧,你与秦昇素昧平生,并不了解他的为人,如何知道他就不会中我之计。” 听到宋正本反对自己的计策,凌敬面上自然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恼怒反问宋正本。 面对凌敬的反问,宋正本只是淡淡一笑: “凌祭酒,虽说我与秦昇素昧平生,不太了解他的为人,但李密却是以足智多谋著称。 想当年,李密可以在大海寺一战中,设计伏杀张须陀,可在与秦昇的对决中,却从未让秦昇吃过哪怕一次亏。 在凌祭酒看来,是李密不对秦昇使计,还是秦昇根本不中他的计呢?” “这……” 凌敬虽说心中依旧有些不服,却不得不承认宋正本说的不无道理。 一个能用不到一年时间就剿灭瓦岗军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必然会考虑到后路被断的问题。 窦建德听完也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秦昇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第169章 宋正本似乎看出了窦建德的沮丧,突然又话锋一转道: “不过凌祭酒有一点说得没错,以我们夏军一家之力对付秦昇率领的隋军确实很吃力,联合河北其他势力一起围攻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听到宋正本的话多少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儿面子,凌敬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沉声问道: “宋纳言的意思是,现在就让夏王派人去联络罗艺、高开道、徐圆朗、魏刀儿和唐军,邀他们一起出兵来围攻隋军吗?” “不!” 宋正本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反驳道: “若是夏王派人去联络他们,便是夏王有求于他们,难免要割让一些地盘和人品给他们,才能说服他们一起出兵对付秦昇。 相反,若是他们主动派人来联络夏王,想要一起联手对付秦昇,那便是他们有求于夏王,夏王不仅不需要割让任何利益,说不定还能反过来向他们几家索要一些好处。 况且,若是让他们出兵前来助夏王对付隋军,战事便要在夏王的地盘内开打,到时候死伤最多的必然是夏王治下的百姓,损失最惨重的也是我们。 除此之外,若是另外几家故意坐山观虎斗,等我们跟隋军杀得两败俱伤再出手,最终反而白白便宜了他们几家势力,为他们做了嫁衣。” “宋纳言说得不错,本王绝不能主动派人去联络他们,给本王治下的百姓惹来无妄之灾。” 听了宋正本的话,窦建德当即站起身表态,绝不能将战火引到自己的地盘来。 可另外一位谋士孔德绍却皱起了眉头: “夏王,可秦昇率军北上讨伐罗艺,必然会路过我们的地盘,我们是让还是不让?” “不,孔侍郎错了,秦昇率军北上讨伐罗艺,除了走我们的地盘之外,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走上谷郡和恒山郡。” 孔德绍话音刚落,宋正本便淡淡一笑,站起身拿起一根细棍在墙上的地图上画出了一道弧线。 众人顺着他画的位置看去,很快便明白了宋正本的意思,因为那里分明就是魏刀儿的地盘。 祸水西引,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可要如何让秦昇舍近求远,放着他们夏军的地盘不走,非要绕道去走魏刀儿的地盘。 宋正本看出了众人的困惑,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计策,而是笑着反问窦建德道: “臣记得夏王前些日子收留过几百名从上谷郡逃过来的百姓是吧?” “没错!” 窦建德虽然不知道宋正本为何有此一问,但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说起这件事,他心中还是一肚子火。 之前他就听说魏刀儿暴虐不仁,残害百姓,直到亲眼见到这些衣不蔽体瘦骨嶙峋非伤即残的百姓,他才知道魏刀儿治下的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他当时就想出兵灭了魏刀儿,解救这些无辜的百姓,只是因为考虑到秦昇刚灭了瓦岗,随时都有可能挥师北上,未免他们夏军腹背受敌,才暂且按捺住攻打魏刀儿的心思。 之后魏刀儿还厚着脸皮派过几次人来跟他讨要这几百名百姓,窦建德自然没有将人交给他们。 但他不明白宋正本今日为何会突然提起这几百名从上谷郡逃过来的百姓。 对此,宋正本只是淡淡一笑: “臣听闻秦昇虽是隋将,却素有贤名,不敛财,不杀俘,不害民,夏王何不护送这些百姓去隋军大营,让秦昇给他们做主呢?” 窦建德闻言不由一怔,继而眼前一亮。 (卡文了,对着势力分布图研究了好久才憋出一章) 第170章 当听说隋军大营外突然出现了几百名从上谷郡逃难来的百姓,秦昇和一众隋军将领都懵了。 不过当得知这些百姓都是窦建德派人一路护送过来之时,他如何还猜不到窦建德心里那点小九九。 世人都说窦建德是个忠厚人,想不到他也整这么一出死道友不死贫道,要将祸水西引,坑一把魏刀儿。 虽说知道这一切都是窦建德的阳谋,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去见一见这些窦建德特意派人护送来的难民。 可当他亲眼见到这些百姓的惨状,听着他们述说魏刀儿的残暴,他才明白窦建德引自己去攻打魏刀儿的深意。 因为据这些难民所说,魏刀儿本名魏刁儿,大业十一年在上谷郡跟王拔须同时揭竿而起,拥兵十余万,王拔须自称“漫天王”,魏刀儿自称“历山飞”。 大业十二年,魏刀儿遣其部将甄翟儿攻打晋阳,杀隋将潘长文,险些攻克晋阳城这座河东第一重镇。 之后,朝廷任命右骁卫将军李渊为太原留守,率兵讨伐魏刀儿和甄翟儿。 李渊本以为魏刀儿之流不过是乌合之众,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一交战就亲自率军冲锋,没想到很快就陷入了身陷重围,险些被魏刀儿生擒。 好在十七岁的李世民见父亲有危险,亲自率轻骑杀入重围将李渊救了出来,才让李渊免于被俘的屈辱。 此战过后,李渊不敢再轻视魏刀儿,便利用义军贪财的特点,沿途不断舍弃辎重将他们引入雀鼠谷,以伏兵大破之。 经此一败,魏刀儿见识到了李家父子的厉害,便放弃在河东发展的想法,转而不断向河北扩张,夺取了定州和冀州。 大业十四年,王拔须在攻打幽州时身中流矢不幸身亡,余众尽归魏刀儿。 不久之后,魏刀儿在深泽称帝,建国号魏,自称魏帝。 虽说魏刀儿已经开国称帝,但他为人虐不仁,根本没有一点治理国家的能力,只会放任手下将领和士兵劫掠百姓,奸淫妇女,致使他治下的百姓民不聊生,过的可以说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为了摆脱魏刀儿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将领和士兵,定州和冀州百姓只能被迫背井离乡,竞相逃往他处。 对于这些逃亡的百姓,魏刀儿的做法从来都是立杀不赦,一旦被他派出去的士兵追上,便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斩杀,而后将人头带回来悬挂在城门上,以警告其他百姓,让他们不敢再生出半点逃跑的念头。 眼前这些百姓刚从上谷郡逃跑时有几千人之多,可他们在快要逃到窦建德的地盘之时被魏刀儿的大将甄翟儿率军追上,遭受到了一场无差别的屠杀。 他们这几百人是不要命地往窦建德的地盘跑,才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和同乡惨死在甄翟儿等人的屠刀下…… 说到这里,这些百姓再也说不下去,一个个纷纷跪倒在地,请求秦昇为他们做主,杀了魏刀儿这个祸害,为他们惨死的家人和同乡报仇。 听这些可怜的百姓说完他们的遭遇,在场的将领无不神情愤慨,纷纷主动请缨,要带兵去讨伐魏刀儿,救定州和冀州的百姓于水火。 第171章 此时秦昇也隐隐猜到,窦建德之所以将派人护送这些百姓来见他,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将祸水西引,让自己的地盘远离战火,也有借自己之手消灭魏刀儿,从而解救在魏刀儿治下那些活得猪狗不如的百姓。 或许在窦建德眼中,虽说自己是隋将,但也是心怀仁义之人,必然看不得这些百姓受苦,一定会带兵去攻打魏刀儿,一来解救这些无辜的百姓,二来可以打通前往涿郡的道路。 毕竟窦建德虽然也是造反起家,但他跟其他乱匪不一样,他心怀仁义,善待百姓,可谓是隋末乱世的一股清流。 在他死后,河北很多百姓为了纪念他,到处兴建夏王庙祭祀他,香火不绝。 或许李渊这辈子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不该杀窦建德,致使刘黑闼等本来已经卸甲归田的窦建德旧部愤而起兵反唐,差点掀翻了唐朝的统治。 若不是有李世民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说不定唐朝的国祚比隋朝还短。 虽说李世民最终平定了窦建德旧部的叛乱,可终唐一朝,河北百姓都未能彻底归顺唐朝,为后来的安史之乱埋下了严重的隐患。 哪怕是在安禄山和史思明等人死后,河北依旧维持着藩镇割据的局面,以这种方式变相反抗着唐朝的统治。 之前秦昇说此生不杀李世民只是图一乐,但他知道自己真的绝不能杀窦建德。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在安抚好这些可怜的百姓之后,他便命众将领去他的帅帐议事,商讨剿灭魏刀儿之事。 面对一众将领的主动请缨,秦昇只是略作考虑,便决定派李靖率四千多背嵬军去攻打魏刀儿。 原因也很简单,魏刀儿要打,罗艺也要讨伐,他实在是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耗在定州和冀州,唯有杀鸡用牛刀,快刀斩乱马。 李靖没有丝毫推辞,当即就要去点齐兵马,带兵北上去攻打魏刀儿。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郭嘉却突然说了一声“且慢”,叫住了准备要出帅帐的李靖。 面对李靖有些不解的目光,郭嘉只是淡淡一笑道: “李将军此行的目的虽说是去剿灭魏刀儿,但不妨打着诛杀甄翟儿为百姓报仇的名义。”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将领都不由面露不解之色。 因为谁都知道,甄翟儿之所以敢对这些逃亡的百姓大开杀戒,必然是得到了魏刀儿的授意。 在他们看来,甄翟儿该杀,魏刀儿更该杀。 因为若是不杀魏刀儿,定州和冀州的百姓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因此哪有诛杀甄翟儿却放过魏刀儿的道理。 可李靖只是略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郭嘉的用意,当即冲郭嘉点了点头,欣然出了帅帐。 秦昇也很快就明白了郭嘉的心思,因为若是他们打着征讨魏刀儿的名义出兵,只会让魏军上下一心对敌,反而会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影响他们去涿郡讨伐罗艺。 相反,若是打着诛杀甄翟儿的名义出兵,魏刀儿很有可能会为了自保,无耻推甄翟儿出去谢罪,如此一来便可让他们两人自相残杀,最终让他们隋军渔翁得利…… …… 当窦建德在乐寿听说了秦昇派兵绕道北上去攻打魏刀儿的消息,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道: “若是朝廷都是秦昇这样的官员,当初我又何必起兵反叛呢!” 第172章 “我呸,什么忠厚长者,我看他窦建德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定州,深泽城。 魏宫大殿内,身着龙袍、头戴通天冠的魏刀儿冲着东面的方向破口大骂,丝毫看不到一点身为大魏皇帝的威严和沉稳,听得殿内一众大臣一个个都不由自主低下了头,谁也不敢站出来劝他息怒。 也难怪他如此愤怒,本来秦昇率隋军北上,征讨的是叛臣罗艺,途经的是窦建德的地盘,跟他魏刀儿没有半点关系,连个看客都算不上。 可没想到隋军进入河北地界之后却突然兵锋一转,不兵贵神速地穿过窦建德的地盘去讨伐罗艺,反而舍近求远,打着诛杀甄翟儿为百姓报仇的名义直奔定州而来。 魏刀儿不用想也猜到很有可能是窦建德将甄翟儿追杀上谷郡逃亡百姓之事告知了秦昇,引隋军来攻打他们大魏。 不过不管他在大殿内如何跳着脚痛骂窦建德,终究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应对即将打来的隋军。 毕竟,他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实力,虽说号称拥兵十余万,但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平时欺压欺压老百姓还行,想要指望他们抵抗秦昇率领的精锐,只能说是白日做梦。 要知道,当初秦昇以不到一万的兵力,便在虎牢关正面击败李密的二十万瓦岗军,自己这十来万人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既然正面对抗没有什么胜算,魏刀儿便将希望寄托在大殿内的一众文武百官身上,看看他们之中有没有谁能提出一个破敌良策。 可看着魏刀儿殷切的目光,这些所谓的大魏国重臣的脑袋却是一个比一个低,根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他献策。 倒不是他们对魏刀儿不忠,而是他们这些人当真是一个个脑袋空空,根本想不出一点有用的办法。 去年魏刀儿在深泽即位称帝的时候,因为很多读书人看不上他这个草头天子,根本不愿意跑来为他效力,导致所谓的大魏朝廷完全沦为一个空架子。 万般无奈之下,魏刀儿只能大肆分封自己手下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部将担任朝中的公卿大臣,勉强搭建起了自己的小朝廷。 因此,这些胡乱拼凑所谓的文武百官可谓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魏刀儿平时指望他们帮自己敛敛财或是从民间挑挑美人入宫侍奉自己还行,指望他们帮自己出谋划策,还不如去寺庙求签问佛更靠谱一些。 眼看这些大臣一个个都低头不语,魏刀儿正要发作,甄翟儿却突然站出来,满不在乎对魏刀儿道: “陛下,依臣看,我们怕这些隋军作甚,他们的骑兵就是再骁勇善战,我们把城门一关,他们的马还会爬墙不成?” 魏刀儿狠狠剜了甄翟儿,心中不由暗暗一阵恼怒。 若不是这混蛋办事不利,在靠近窦建德地盘的地方对逃跑的百姓大开杀戒,又怎么会让窦建德的人抓到把柄,这才有了今日的祸事。 不过恼怒归恼怒,细细一想,甄翟儿说得也不无道理。 秦昇派来攻打他的是四千多骑兵,若是野战他们魏军必败无疑,可若是他们坚守不出,这四千多骑兵还真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 只要双方相持一些时日,这些隋军粮草耗尽,自然会退兵而去,他们魏军便可不战而胜。 想到此处,魏刀儿心情顿时好了不少,随即吩咐下去,要众将抓紧修缮城墙,囤积粮草,训练将士,务必赶在隋军大将李靖率兵杀来之前让深泽城的防御固若金汤,坚不可破。 …… 几天后,李靖率四千多背嵬军出现在深泽城的南面。 面对深泽城紧闭的城门和城上严阵以待的守军,隋军不少将领纷纷向李靖主动请缨攻城,想要拿下首功。 可作为主将的李靖却是不急不躁,只是不断安抚下面的将士稍安勿躁,自己则亲自带着亲兵去深泽城附近的几个村庄走访,坐下来跟村中的百姓交谈,很快便发现了深泽城的弱点,想到了攻城的法子。 没过多久,城上的守军便开始惊恐地发现,城外的隋军虽然没有攻城,却开始出现在深泽城附近的一个个村庄之中,将里面的村民全部带走,一路押送着往南而去,谁也不知道这些村民最终将面临怎样的下场。 隋军从深泽城附近的村庄带走村民消息一经传开,瞬间便在守城的魏军中间炸了锅。 因为这些被带走的村民不是别人,正是城中很多将士的家眷。 原来,之前魏刀儿为了扩充实力,在定州和冀州两地到处抓壮丁来充军。 而这些被强抓来的士兵自然不甘心为魏刀儿卖命,一逮到机会就逃之夭夭,溜之大吉。 为了遏制军中屡禁不绝的逃亡现象,有人便给魏刀儿献策,说可以将这些将士的家眷全部迁到都城深泽附近的村庄中安置,只需派少量亲信兵马盯着他们,便可让军中的将士投鼠忌器,不敢再随意逃亡。 魏刀儿觉得有道理,便依计将军中将士的家眷全部迁到深泽城附近的村子安置,军中将士的逃亡现象果然一下子锐减不少,让他的实力很快就彻底稳固下来。 在得知隋军即将打到深泽城之时,他不是没想到将城外的家眷全部赶进城内,以免落到隋军手中。 可最终他还是无奈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理由嘛也好简单,无非就是深泽虽然名为他们大魏国的都城,却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县城,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人。 退一万来讲,哪怕深泽城装得了这么多人,城中的粮食也供养不了这么多张嘴。 因此,他只能寄希望于攻城的隋军不会发现这个秘密,或者即使发现了,也不屑于用如此卑鄙龌龊的手段去对付他们。 他没想到隋军这么快就发现了,而且没有任何道德负担就想到用这些家眷来要挟守城的将士。 如今随着消息在士兵之间不断传播,城中已经开始出现零星的逃亡和哗变,若是自己再不想办法解决,迟早会爆发大规模的哗变,到时候这些急红了眼的将士很有可能会砍下自己的脑袋献城投降隋军。 眼见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魏刀儿只能派人去请甄翟儿进宫见自己,说是有要事要跟他相商。 第173章 “李将军,我们这么做,真的就能消灭魏刀儿这个祸害吗?可小老儿怎么看城” 此时隋军大营的帅帐内,一名白发老者颤颤巍巍找到隋军主将李靖,问起隋军的计策是否可行。 之前李靖主动找到他们各个村子的族老,要他们出面说服其他村民配合自己演一出好戏,假装被隋军押送去南方,让城中的守军不战自乱,为定州和冀州的百姓除掉魏刀儿这个暴君。 按照李靖的说法,魏军之中有很多将士根本不愿为魏刀儿卖命,只是魏刀儿控制住了他们这些家眷,才让下面的士兵不得不断了逃跑的念头。 因此,若是让城上的守军看到了他们都被隋军带走了,因为担心自己家人的安危,必然不肯再为魏刀儿卖命,甚至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而献城投降。 很多族老一听也觉得李靖说得很有道理,便纷纷去劝说其他村民配合隋军演这出戏。 毕竟一来他们也想助隋军杀了魏刀儿,从此不必再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二来如今守城的士兵大多是他们家族的青壮,一旦隋军强行攻城,死伤的可都是他们的家人呀。 于是,城上的守军白天便亲眼见到自己的家人接连被隋军“押送”去了南边,生死未知。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到了晚上,他们的家人便绕过城池毫发无伤回到了村子。 只是这些村民配合隋军一连演了好几天的戏,城中的守军却没有半点动静,让不少村民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怀疑隋军的计策到底可不可行。 眼前这个老者之所以出现在隋军的帅帐内,就是代表其他心怀疑虑的村民过来问出他们心中的困惑。 他们倒不是害怕自己辛苦忙活一场,而是担忧若是城中的守军无动于衷,最终隋军还是会强行攻城,最终死伤的还是他们的子弟。 李靖如何猜不到老者心中的忧虑,只是笑着宽慰他,让他不必担忧,不出三日,城中守军必乱,到那时他便可以兵不血刃夺取深泽城,最大限度减少城中守军的伤亡。 最终,老者还是半信半疑回去了。 待老者走后,李靖看着深泽城的方向,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深意。 若是区区一个深泽城自己都需要损兵折将去强攻城池,如何对得起大将军对自己的信任和器重。 …… 而如今城中的情况正如李靖预料的一般,本就一直心怀忐忑的甄翟儿听到魏刀儿派人宣自己进宫议事,心中不由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跟魏刀儿不仅是同乡,更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发小,可以说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魏刀儿的为人。 大多数时候,魏刀儿确实为人仗义很讲义气,对那些追随自己的人很是大方,丝毫不吝惜奖赏。 可一旦到了危急关头,他为了自保,往往会选择推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士去送死,好给他赢得一个脱身的机会。 如今隋军大举攻打深泽城,将魏刀儿安置在城外村庄的那些将士家眷都给带走了,以至于城中将士军心不稳,隐隐有逃亡和哗变迹象。 在这种情况下,魏刀儿却突然派人请他进宫去议事,很难让他不怀疑魏刀儿是不是打算弃车保帅,牺牲自己性命来换取隋军的退兵。 眼见甄翟儿一直不动,魏刀儿派人宣他进宫的侍卫忍不住再次催促起他来: “丞相,你快一点,莫让陛下久等了。” 他不催促还好,一催促甄翟儿反而越发认定此刻宫中有鬼,更不敢跟他进宫见魏刀儿了。 看着眼前一再催促的侍卫,他心中一狠,突然对着侍卫身后大喊一声道: “陛下,你怎么自己来了?” 听到魏刀儿自己来了,侍卫本能回头一看,却没注意到甄翟儿眼中寒光一闪,随后猛地拔出腰间佩刀,一刀就将侍卫砍翻在地。 侍卫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临死之前还满眼不敢相信看着甄翟儿,显然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突然发难杀了自己。 其他士兵则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幕,显然也想不到他们的丞相为何会突然暴起杀人。 杀人过后,甄翟儿眼中咕噜噜一转,很快便有了主意,当即指着倒地身亡的侍卫道: “此人乃是隋军的细作,隋军已经混进了宫中,挟持了陛下,诸位一起随我杀进宫去,解救陛下。” 虽说其他士兵想不明白甄翟儿是怎么知道隋军已经挟持了陛下,但是想到他跟陛下的关系,还是纷纷操起兵器,随他一起杀向魏宫…… …… 另一边,正如甄翟儿预想的那般,魏刀儿确实已经在宫中暗暗埋伏了三百刀斧手,只等甄翟儿一进宫,便摔杯为号,一举将他格杀,好给城外的隋军一个交代。 虽说甄翟儿是他的发小,追随他多年,一向对他忠心耿耿,他有些不忍下手,可谁叫城外的隋军逼得太紧呢! 既然甄翟儿对自己忠心耿耿,那就再为他尽一次忠吧。 可他在宫中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派去的侍卫将甄翟儿给带回来,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不安。 因为他很清楚,甄翟儿表面上看似鲁莽粗狂,但为人确实狡诈如狐,很有可能已经看穿了自己要弃车保帅的小心思,另作打算了。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该多派点侍卫去请他,若是他稍有不从,便当场格杀勿论。 就在魏刀儿心中暗暗懊恼之际,宫门外面却突然喊杀声震天,听得他不由心中一惊。 没过多久,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连滚带爬从外面跑了进来,满脸惶恐对他道: “陛下,不好了,丞相反了,他……他带人朝皇宫杀来了,弟兄们快……快抵挡不住了。” “什么?他怎么敢反朕!” 听到甄翟儿带兵杀进宫,魏刀儿不由面色大变,随后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心中更是慌乱,只得一面命宫中的侍卫拼死挡住甄翟儿的进攻,一面派人出宫去调离城中兵马过来平叛…… 这场厮杀一直持续到了天黑…… 魏刀儿最终还是没有等来勤王的援军,被甄翟儿亲手斩下了脑袋。 可甄翟儿也没好到哪里去,被随后赶来的援军砍为了肉泥—— 眼看皇帝和丞相死在了内讧中,城外的隋军又虎视眈眈,群龙无首的魏军将领眼见走投无路,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派人去向城外的隋军乞降。 在得到隋军主将投降不杀的保证之后,这些魏军将领最终大开城门投降了隋军。 三天以后,秦昇率后军进驻了深泽城。 与此同时,李建成也率五万唐军出现在了与恒山郡只有一山之隔的井陉关。 第174章 秦昇刚率军进驻深泽城不久,耳边就突然响起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李建成已经率领五万唐军抵达井陉关,乱世选择触发,请宿主在以下三项选择中选择一项。】 【选择一:不理会唐军,按照原计划率军讨伐罗艺,支援李景。】 【奖励:绝世名驹:奔雷紫电。】 【选择二:先击败唐军,再率军去讨伐罗艺,支援李景。】 【奖励:绝世神兵:落日弓。】 【选择三:分出一路兵马守土门关,将唐军挡在河北之外,另一路兵马去讨伐罗艺,支援李景。】 【奖励:特殊天赋:学贯中西(无师自通精通天下各种语言)。】 【特殊选择:派人去联络刘武周,邀他出兵攻打晋阳城,逼李建成不得不率军回援晋阳,无法再去支援罗艺。】 【特殊奖励:三千怯薛军。】 跟系统处了这么久,秦昇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特殊选择和特殊奖励这种东西。 只是当他听到特殊选择是要自己跟刘武周联手对付唐军,秦昇想都不想便在心中否决掉了这个选项。 别说特殊奖励是三千怯薛军,就是给他蒙古帝国巅峰时期的二十四万铁骑,他也不……不可能不考虑一下,毕竟二十多万铁骑都足以让他当上球长了。 而秦昇不想跟刘武周合作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刘武周投靠了东突厥人,无耻做了汉奸。 如果他跟刘武周合作,那么四舍五入,不约等于他秦昇做了汉奸嘛! 借用港片的一句话说,他秦昇什么都敢做,就是不敢做汉奸! 既然特殊选择不能选,那秦昇只能考虑另外三个选择了。 选择一也是送命选项,相当于主动让唐军断他们的后路,即使他们最终击败了罗艺,救下了李景,也会面临高开道、窦建德和唐军的围攻,哪怕不全军覆没,也是死伤惨重,将自己辛苦召唤出来的精兵断送个干净。 选择二虽然稳妥,但谁也不知道李景在柳城还能坚持多久,若是去晚了,恐怕就真的只能去替李景收尸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虽说他从未见过李景,但对他的忠义却早有耳闻。 要知道,历史上杨广一生极为多疑,却对李景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从来不直呼李景之名,而是称他为“李大将军”,纵观杨广一生这绝对是独属一份的恩宠。 大业十二年,因为幽州到处都有贼兵作乱,李景便在幽州招募壮丁,以备不时。 素来跟李景有仇的罗艺趁机上书给杨广,污蔑李景想要谋反。 可杨广的做法却是直接派自己的儿子齐王杨暕去安抚李景,告诉李景说即使有人说他觊觎皇宫,想要占据京师,自己也绝不相信,对李景的信任由此可见一斑。 而历史上的李景也没有辜负杨广对他的信任,大业四十年他听说杨广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害,便要带兵南下去为杨广报仇,没想到半路遭遇贼军,不幸遇害。 秦昇知道,自己这次若是不能救出李景,别说没办法跟岳父交代,恐怕自己良心也会过意不去的。 如此一来,他唯一能选的也就只剩下选择三了。 兵分两路,分一路兵马守住土门关,将唐军死死挡在河北之外,自己则亲率另外一路兵马去讨伐罗艺,救援李景。 若罗艺手下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自己只要带上三千多玄甲铁骑或四千多背嵬军就足以击溃他们,可偏偏罗艺手中偏偏掌握有一万幽州铁骑。 当初为了征讨高句丽,杨广倾举国之力打造出了三万具装骑兵,称之为“幽州铁骑”,在三次攻打高句丽的过程中表现不俗,为大隋立下了赫赫战功。 可随着第三次征讨高句丽草草收场,幽州铁骑并没有跟随杨广南下江都,而是留在了幽州,由名将薛世雄统领,四处征讨作乱的盗匪。 但在大业十三年,李密和翟让率瓦岗军进逼洛阳,东都危在旦夕,杨广不得不下旨命天下各路精兵前去驰援洛阳,其中薛世雄就是这些援军的主帅。 薛世雄留下一万铁骑镇守幽州之后,便亲率精兵南下救援洛阳,没想到在半路被窦建德率军偷袭,薛世雄大败,仅带着几十骑突围逃回幽州,不久便因为羞愤而病亡。 薛世雄死后,剩下的一万多幽州铁骑群龙无首,心中惶然。 罗艺趁机用朝廷当年征讨高句丽时留在幽州的钱粮去拉拢薛世雄之子薛万钧和薛万彻,以及幽州铁骑的大小将领,最终说服他们转而为自己效力。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万多幽州铁骑的支持,罗艺才敢跟杨广翻脸,投靠了李渊,率军袭击了新任幽州总管李景。 既然罗艺手中有一万幽州铁骑,秦昇就必须得将三千多玄甲铁骑和四千多背嵬军全都带去幽州才稳妥。 如此一来,自己能够分去守土门关的兵马只剩下七百多陷阵营了,面对五万多的唐兵多少有些捉襟见肘。 好在他攻下了深泽城俘获了魏刀儿的十万兵马,遣散掉那些老弱病残以及家中独子之后,还剩下两万人左右,足以助他守土门关。 只是在守将的人选上,秦昇并没有选择最稳妥的李靖,而是命人去将徐世勣等一众瓦岗旧将找来。 当徐世勣听到秦昇要他率领七百多陷阵营和两万魏刀儿降卒去守土门关时,很快便明白了秦昇这是要给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 毕竟皇帝杨广恨李家更甚过恨罗艺,若是他们能够守住土门关,将唐军挡在河北之外,甚至击败唐军,必然能得到杨广的重赏,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只是让他们一群降将率领一群降兵去守如此要害的关卡,将自己的后路完全交给他们,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呀! 看着秦昇殷切的眼神,徐世勣只觉得鼻子一时之间有些发酸。 当初在瓦岗,因为他更看好李密,也为了保住翟庞一命,便出面说服翟让主动让位给李密。 因为此事,他没少受其他瓦岗将士的白眼和唾弃,认为他背叛了翟让,就连翟让也从此对他冷眼相待。 翟让死后,李密又因为他跟翟让的关系,对他处处提防。 但如今在秦昇这里,他却第一感受到了什么叫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 但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秦昇躬身重重一拜: “末将定当不负大将军重托,为我军守住土门关!” 第175章 河东和河北为绵延百里的太行山脉所阻隔,两地百姓主要靠穿梭在崇山峻岭间的八段横谷来往,称之为“太行八陉”(陉即山谷的意思)。 “太行八陉”分别是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其中又以第五陉井陉最为险要,素来有“天下九塞第六塞”的说法。 只因井陉一头是河东重镇太原府,另一头则是幽州的西门户恒山郡。 (PS:此恒山非彼恒山,而是位于河北保定曲阳县的古恒山,又名大茂山,汉时因避汉文帝刘恒讳而改名常山,看过三国的应该都知道这个地方,毕竟谁没听过那五个字呢!) 恒山郡扼守井陉东出口的关卡名为土门关,本来由魏刀儿的大将宋金刚镇守。 但魏刀儿败亡之后,宋金刚因为这些年没少跟着魏刀儿烧杀掳掠,担心遭到秦昇的清算,便带着自己的兵马弃关而走,往西投奔定杨可汗刘武周去了。 因此,徐世勣不死伤一兵一卒便率军进驻了土门关,开始布置守关事宜。 可宋金刚在撤离土门关之前,将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全都一把火烧了,显然就是不想留给隋军,气得脾气暴躁的程咬金当场就对着空荡荡的库房赌咒发誓,说要是有朝一日宋金刚落到自己手中,他一定亲手割了宋金刚的鸟儿下酒喝。 不过生气归生气,关还是要守的,否则如何对得起大将军的重托。 没有守城器械,徐世勣就下令将土门关内能拆的房屋全都拆了,将梁柱锯成一段段充作滚木,将地基中的巨石挖出来稍加打磨充作礌石,誓要守住土门关。 就在土门关的隋军将关内的房屋拆除得差不多之时,李建成也率五万唐军出现在了土门关下。 看着关上迎风飘展的赤红色大旗,李建成忍不住有些郁闷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自己率军日夜兼程赶往河北,还是慢了秦昇一步。 本来以魏刀儿和宋金刚手下那群乌合之众,绝不可能是自己统帅的五万精兵的对手。 只要灭了魏刀儿,夺取他的地盘,不仅可以将河东和幽州连成一片,还可以彻底切断秦昇的后路。 到时候只要他再派人去联络窦建德和高开道,三家一起围攻秦昇率领的隋军,何愁隋军不败,秦昇不死。 如此一来,今后天下还有谁敢说他们李家只有二弟李世民一个人会打仗。 可最终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想到秦昇不仅没有率军走窦建德的地盘北上,反而舍近求远绕道走了上谷郡和恒山郡,并顺手灭了魏刀儿,夺取了井陉东出口土门关,将五万唐军堵在了井陉。 如此一来,唐军想要进入河北,只能要么攻破土门关,要么退出井陉走其他陉了。 可懊恼归懊恼,李建成还是很快强打起精神,召集众将到自己的帅帐议事,商讨如何攻取土门关。 一众唐军将领虽说经过连日来的奔波,看起来都风尘仆仆,但锐气正盛,士气昂扬,一个个都主动请缨,想要拿下此战的首功。 就在李建成考虑要派谁打这第一仗时,刘弘基却突然站起身提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想法: “世子,末将认得镇守土门关的乃是徐世勣等一众瓦岗降将,听说守关的士兵也大多是刚投降不久的魏刀儿旧部。” 第176章 “刘将军的意思是……派人去招降他们?” 李建成心思一动,很快便听明白了刘弘基的言外之意。 刘弘基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 “据末将所知,这个徐世勣早年追随翟让起兵,之后又出面劝说翟让让位给李密,奉李密为新的瓦岗之主。 翟让死后,他又弃军而走,跑去投奔了秦昇。 至于秦琼、程咬金和罗士信三人,本是张须陀的部将,张须陀败亡后投奔了李密,杨广下旨赦免他们之后又跑去投奔了秦昇。 由此可见,此四人皆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只要世子派使者许以重利,他们四人未必不能背叛秦昇,献关投降我们唐军。” 不少将领听完刘弘基的话,也觉得颇有道理。 虽说他们不惧一战,可若是能够兵不血刃拿下土门关,何乐而不为呢,毕竟真正的恶仗还在后面呢。 老将屈突通看了一眼刘弘基,又看了看李建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自从刘文静死后,他便开始刻意隐藏起自己的锋芒,有些事能不开口就尽量少开口。 尤其是今日在场的将领大多不是李渊的嫡系就是李建成的嫡系,像他这种跟李世民交往过密的人还是少说话为好。 否则一旦被人抓住了什么话柄,很可能会给自己或二公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侯君集注意到了屈突通的异样,却也什么都没说。 眼见无人反对,最终李建成决定采纳刘弘基的建议,派使者去劝降徐世勣等人。 李建成本想在军中找一个能说会道的书佐做使者,可刘弘基却自告奋勇,执意要去做这个使者。 之前第一次浅水原之战,因为刘文静指挥不利,最终导致他力竭被薛举生擒,直到西秦国灭亡才被释放。 自那之后,他心中便一直憋着一股气,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洗刷昔日的耻辱。 孤身入土门关,以三寸不烂之舌劝降敌将,无疑是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 他不信五万唐军在关下虎视眈眈,徐世勣这些人能将自己怎么样! 大不了自己就死在土门关,正好让天下人知道,他刘弘基不是个懦夫。 眼看刘弘基如此坚持,李建成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同意他做使者去劝降土门关的守军。 大事议定,众将领各自散去。 侯君集眼见四下无人,便刻意追上屈突通,低声询问道: “为何屈突公方才欲言又止?” 屈突通见是侯君集,看在两人都与李世民交情匪浅的份上,便叹了一口气道: “我听闻当初秦昇在为唐王效力之时,便以有识人之明而著称,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敢让徐世勣等人带着一群投降不久的降卒去守土门关呢! 因此在老夫看来,世子派人去劝降徐世勣等人,不过是白费功夫,浪费时间罢了。” “既然如此,那方才屈突公为何不出言劝阻世子和刘弘基呢?” 听了屈突通的话,侯君集面色越发有些不解。 屈突通又长叹一口气: “若是世子派人去劝降徐世勣等人不成,顶多就是在土门关多浪费一点时间。 可若是世子因为我的劝阻而放弃劝降徐世勣,转而选择强攻土门关,一旦强攻不下,唐王为了维护世子名声,需要找替罪羔羊的时候,老夫可能就要遭殃了。 老夫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可也不想做这第二个刘文静呀。” 听屈突通提起刘文静,侯君集神色动了动,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第177章 对于刘弘基的求见,徐世勣丝毫不感到意外。 毕竟两军交战之前,实力强的一方派使者去劝降实力弱的一方本就是惯例,毕竟谁不想兵不血刃就夺取一场胜利。 可徐世勣却不打算见刘弘基。 理由也很简单,既然没有投降的打算,就没必要见这一面来浪费双方的时间。 可就在徐世勣要命亲兵去回绝刘弘基之时,一旁的程咬金两个眼珠子却突然骨碌碌一转,随后连忙叫住徐世勣,拼命挤眉弄眼道: “我说徐老道呀,既然人家都派使者上门了,我们不见一面总说不过去。” 此话一出,不等徐世勣开口,罗士信的面色便陡然一沉: “程黑炭,你平时胡说八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可如今大敌当前,若是你敢生出别的心思,可别怪我罗士信不认你这个兄弟!” “老罗,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你把我程咬金当什么人了!” 程咬金一听罗士信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当即气得直跳脚: “我问你,大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罗士信冷哼一声: “自然是守住土门关,不让唐军进入河北。” “对呀!你还知道大将军是要我们守住土门关。” 程咬金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罗士信,随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那是不是说只要我们守住土门关就行了,至于使什么手段守住反而不重要了。” 秦琼跟程咬金认识的时间最久,也最了解程咬金的为人,知道这家伙鬼点子忒多,因而很快便猜到了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义贞,你是打算诈降故意拖延时间?” “嘿嘿,还是叔宝懂我!” 程咬金见秦琼猜到了自己的计策,不由得嘿嘿一笑: “不过我这可不叫诈降,就是故意跟他们拖延时间,最好拖上十天半个月,拖到大将军率军回来,一起杀出关去把他们的屎都给打出来去!” “这真的可以吗?” 罗士信知道自己误会了程咬金,语气不由多了几分歉意,可依旧面有疑虑道: “我听说李建成这次带兵出征,李渊把自己手下能派出去的精兵良将都派给他了,这么多名将凑到一块,肯定会有人能识破你的计策吧。” 一听罗士信质疑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计策,程咬金更不乐意了: “哎呀,我说你个罗士信,你试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说不定他们一个个都跟你一样是个榆木脑袋,一时半会儿根本转不过弯来,就吃我老程这一套呢!” 秦琼皱了皱眉头,也有些怀疑程咬金的计策是否可行,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一直默然不语的徐世勣。 毕竟徐世勣才是守土门关的主将,是否采纳程咬金的计策完全取决于他。 而程咬金也想到了这一点,满怀希冀看向徐世勣道: “徐老道……不,我叫你徐大哥,徐将军,你就让我试一试吧,实在不成到时候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徐世勣沉吟许久,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道: “好,就由你去见这个刘弘基吧,你能拖延一天我就记你一天的功劳,你要真能拖上十天,到时候上报的时候你徐世勣报你程知节为首功。” “好勒,你们就等着瞧吧!” 一听到只要自己能拖上七天,徐世勣就报自己为首功,程咬金这下可就不困了,当即就兴冲冲跑去见刘弘基去了。 第178章 罗士信看着程咬金匆匆离去的身影,忍不住皱起眉头对徐世勣道: “懋功,这真的行吗?” 倒不是罗士信不信程咬金,而是这家伙的嘴巴太不靠谱了,平日里说十句话有九句半是在吹牛。 比如说,别人问他和秦琼谁厉害,他每次都说他跟秦琼第一次见面只用了三招就把秦琼给放倒了,秦琼佩服他的身手,才死皮赖脸要跟他做兄弟,他去哪里秦琼就跟去哪里。 但实际上,他和秦琼武功谁高谁低大家心里都有数,他敢这么说也就是欺负秦琼脾气好不跟他计较。 要是他敢这么编排自己或裴行俨,保证打得他老娘都认不出来。 徐世勣此时目光同样看着程咬金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谁知道呢!姑且让他试试吧,说不定这家伙真能给我们创造出什么惊喜呢!” …… 另一边,刘弘基被关上的隋军用吊篮吊上土门关之后,很快就被领到一个关内的房间里,见到了敞开着衣襟在喝茶的程咬金。 他明明看到刘弘基进来,也不起身相迎,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水,随后又全吐了出来,冲旁边的士兵破口大骂道: “这是什么破茶,怎么跟涮锅水一个味道。” 士兵不知道程咬金突然发什么火,但念及他的身份,只能拼命认错赔罪。 可程咬金似乎骂完还不解气,斜着眼看了一眼尴尬站在一旁的刘弘基,又重重踢了一脚冲身旁的士兵的屁股,继续骂道: “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到有客人来了吗?还不快给他倒一杯。” 刘弘基在一旁看得可谓是目瞪口呆。 因为瓦岗军出身的将领他也见过不少,比如说李密、王伯当和王君廓,可从未见过像程咬金这般粗鲁的。 一想到程咬金方才的举止,这茶他无论如何是喝不下去,只能连连摆手道: “不必了,不必了,在下不渴。” “不喝拉倒!” 程咬金也懒得勉强刘弘基,只是斜着眼看向他道: “说吧,你来土门关作甚?” 刘弘基深吸一口气,随后躬身施了一礼道: “在下刘弘基,乃是唐……” “不要啰里八嗦说那么多,你就说你是不是来劝降我们兄弟几个的?” 刘弘基没想到程咬金竟将话说得如此直白露骨,倒是让他早就准备好的满腹说辞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只得点了点头道: “啊……这……在下正有此意?不知这位……这位……” 说到这里,刘弘基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进来半天了,竟还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谈。 “程知节,程将军。” 程咬金身旁的小兵见状,连忙小声提醒刘弘基,却无端招来程咬金一顿白眼: “要你多嘴!” 小兵吓得慌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刘弘基看在眼里,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 原来他就是程咬金,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个莽夫。 也不知道徐世勣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派这么一个人来跟自己谈。 但因为如今有求于程咬金,还是不得不好声好气问道: “不知程将军可有弃暗投明之意?” 程咬金听完刘弘基的话,再看他两手空空的样子,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 “你就是这么上门劝降的?诚意呢?” “什么……什么诚意?” 刘弘基听到这话不由得傻眼了,显然不明白程咬金口中的诚意是什么。 程咬金闻言语气越发不满,当即重重哼了一声道: “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呀,我听说当初汉朝的皇帝派那陈什么去劝降楚霸王的部下,可是带着四千斤金,你就这么空着两只手来劝降我们几个?” 刘弘基这才明白程咬金口中所谓的诚意就是跟他们要钱,不由在心中暗骂一声程咬金的贪婪,但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 要是要钱倒好办了,唐王有关陇贵族的支持,最不缺就是钱粮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程咬金要命拿有没有命花了。 “程将军只管放心,只要你们愿意弃暗投明,投降唐王,唐王绝不会亏待你们几位的。” 程咬金听完却是两眼一瞪: “你在这里空口白牙的谁敢信呀,想要劝降我们,先准备足够的诚意再说。 我也不多要,那个陈什么带四千斤黄金去劝降,我就要他的十分之一,你就带四千两黄金来,我们再谈其他,否则一切免谈! 来人,送客!” 说罢,程咬金也不给刘弘基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拂袖离去,只留下目瞪口呆愣在原地的刘弘基…… 可出了房间之后,程咬金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得意一笑道: “嘿,还有六天,这首功可就是我老程的了。” 跟上来的士兵看着程咬金喜怒无常的模样,也不由得傻眼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程咬金也看到了他,当即摸出腰间的钱袋丢给他,哈哈一笑道: “刚才那一脚没踢疼你吧,这钱拿去买点药酒擦擦,剩下的你就自己留着吃酒吧。” 这名士兵接过钱袋,也不由咧着嘴乐了。 一脚换来一袋钱,真值! 第179章 “什么?他们说要我们给四千两黄金才肯投降,这不是存心刁难我们吗?我现在去哪里弄这么多黄金给他们?” 唐军大营内,当李建成听到程咬金跟他们索要四千两黄金,气得脸都白了。 如今他们大军出征在外,即使纵兵到处去劫掠附近的百姓和商旅,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凑够这么多的黄金。 因此,李建成有理由怀疑土门关的守军根本没有献关投降的诚意,所以故意提出一个他们做不到的条件,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彻底断了劝降的念头。 可刘弘基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世子,依末将之见,他们的要求虽说过分,但也由此可以看出,他们确实有献关投降我军的心思,否则根本没必要见末将,更没必要跟末将狮子大开口提出如此贪婪的要求。 因此,说不定只要世子能够答应他们的条件,满足他们的要求,说不定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夺取土门关,继而攻取恒山郡和上谷郡,彻底切断秦昇西撤的退路。 世子,四千两黄金换取一个土门关和两万降卒,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呀! 至于徐世勣等四人,唐王和世子若是赏识他们的本事,只管留用。 若是见他们反复无常,担心他们将来背叛,之后完全可以另外找个借口除掉他们。 世子,若是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不仅徒增伤亡,还有可能贻误战机呀!” 说到最后,刘弘基躬身对着李建成重重一拜,求他务必好好考虑自己的提议。 “刘将军先请起。” 李建成上前扶起刘弘基,沉吟了片刻,还是不由得轻轻叹一口气道: “刘将军,你说得不无道理,若是四千两黄金便能换来一个土门关,我怎会不愿意,只是现在我去哪里给他们弄四千两黄金来。” “只要世子同意,末将便有法子弄到四千两黄金。” 见李建成松口,刘弘基不由一阵大喜。 若是真能用区区四千两黄金便能劝降土门关的守将,兵不血刃拿下土门关,他刘弘基便是首功,足以洗刷浅水原之败的耻辱。 “世子,如今军中虽然没有这么多黄金,可晋阳城离土门关不过五百里,若是派人快马加鞭回晋阳去取,不用一天一夜便可往返。” 李建成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是在认真考虑此举的可行性。 晋阳虽说是他们李家的发家之地,可前两年他们起兵之时,为了拉拢人心,几乎散尽了家财,因而如今他们李家在晋阳的府邸根本就不剩多少钱粮,更别说四千两黄金了。 可他知道刘弘基为什么还要提议他派人去晋阳城取黄金,因为虽说他们李家的府邸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黄金,但城中的世家和富户是绝对能凑得出来的。 他唐王世子的名头远远不止四千两黄金,就看他舍不舍得豁出去一次了。 最终,在刘弘基殷切的目光中,李建成将两名亲兵叫进帅帐,取出一面金牌交给他们,沉声吩咐道: “你们带上这枚金牌速速赶往晋阳,找到城中最大的八家邸店,告诉他们我李建成要跟他每家借五百两黄金,半年内必当连本带利奉还给他们。” “喏!” 两名亲兵听到李建成要他们去晋阳城借四千两黄金,虽然心中大为诧异,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应喏一声,随即告退下去。 “世子英明,此战何愁我军不胜。” 刘弘基见状不由一阵大喜,随即忍不住拍起了李建成的马屁。 李建成却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很是凝重。 这一次,他可算是赌上了他唐王世子的名声,若是还不能劝降徐世勣等人,他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 第三天,程咬金便再次在关上见到了刘弘基,以及他带来的四千两黄金,一时惊得说不出话。 之前他之所以跟刘弘基索要四千两黄金,就是料定李建成一时半会儿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黄金,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劝降他们,一定会再派使者来跟他讨价还价。 两边这么一来二去,说不定真能拖延上七天时间。 如此一来,他程咬金的首功不就到手了。 可他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李建成仅用两天不到的时间就真的凑齐了四千两黄金带来土门关给他,反而让他失去了讨价还价的可能。 看着程咬金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刘弘基神色很是得意: “程将军,四千两黄金一两不少都在这儿了,不知你们打算何时献关投降呀?” 要不怎么说程咬金这个人鬼点子就是多,两只眼珠骨碌碌一转,很快便有了新的主意。 他故作一脸贪婪看着眼前的四千两黄金,随后嘿嘿一笑道: “嘿嘿,刘将军果然是守信之人,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献关投降的事了。 不知我们投降过去之后,你们唐王打算封我们四人什么官职呀?” 刘弘基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语气不免多了几分怒气道: “程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不是说好给你们四千两黄金,你们就献土门关投降吗? 怎么现在我们世子好不容易凑到这么多黄金,你们却又横生枝节,跟我们索要起官职来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程咬金也当即炸毛了,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道: “姓刘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程咬金什么时候说过只要你们给四千两黄金就投降,我说的明明是考虑!考虑!你懂什么叫考虑吗?” 再说了,四千两黄金是用来上下打点的,我也得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呀! 算了,你们连个官职都不打算封,看来也没有什么招降我们的诚意,这四千两黄金你带回去吧,我程咬金不伺候了!” 说罢,也不管刘弘基作何反应,再一次拂袖而去。 只是没走几步,一想到四千两黄金就这么退回去,内心就不由一阵肉痛。 他多想当场做掉刘弘基跟徐世勣他们一起分了这些黄金,可他知道,一旦黑下这些黄金,李建成不仅不会再派使者来劝降他们,反而会大举攻打土门关,到那时他到手的功劳恐怕就要飞了。 算了算了,只要拿下首功,自己得到的赏赐岂是区区四千两黄金所能比拟的,自己绝不能因小失大! 第180章 “岂有此理,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投降的意愿,分明就是在存心戏耍我军,好故意拖延时间。” 唐军大营内,当李建成听刘弘基说完他在土门关上的遭遇,饶是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怒发冲冠,当即就要下令大军备战,明日一早攻关。 可刘弘基虽然灰头土脸被程咬金骂了回来,心中也在怀疑程咬金他们是不是在故意戏耍他拖延时间,但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劝说李建成: “世子,虽说程咬金等人此举着实是可恶,但也说得不无道理,他们若是真要背叛秦昇投降我军,求的不就是个荣华富贵吗? 如今他们跟世子索要完四千两黄金再索要官职,所说贪得无厌,却也在情理之中。” 李建成冷冷看着刘弘基,语气更是冷峻: “听刘将军的意思,还要我给他们册封官职不成,你觉得这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也难怪李建成说话如此冷言冷语,他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父亲,知道父亲把权力和兵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为什么父亲突然下令制造鱼符,还不是因为二弟李世民以欺瞒的手段调兵去驰援金墉城的李密,触犯到了父亲的逆鳞,才来这么一手防着二弟。 如今若是自己背着父亲擅自给降将册封官职,跟二弟擅自调兵遣将又有多大区别。 只怕到时候即使自己以这种夺下了土门关,也会遭到父亲的猜忌,那最终便是得不偿失了。 刘弘基听出了李建成语气中的不满,却还是不得硬着头皮继续劝道: “世子,依末将之见,你虽说不能直接给程咬金等四人册封官职,但可以给他们封官许愿呀,以你唐王世子的身份,由不得他们不信。 想来将来唐王也能理解这一切不过世子为了夺取土门关的权宜之计,不会因此怪罪世子的。 况且,程咬金等四人反复无常,贪得无厌,根本不可用,事后唐王和世子完全可以给他们随便安个罪名除掉他们,也不怕天下人非议。” 说刘弘基一点不怀疑程咬金等人投降的诚意是假的,但他也没办法呀。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个已经赌红了眼的赌徒,若是砸锅卖铁再搏一把,还有翻盘的可能,若是就此收手,之前输掉的一切便都血本无归了。 因此,他只能暂且按捺住心中之气,继续跟程咬金等人虚与委蛇,待拿下土门关之后,再跟他们四人好好算账,以出心中一口恶气。 眼见刘弘基一再坚持,李建成不得不提醒他: “刘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我们已经耽搁了三天时间,若是再耽搁下去,很可能会贻误战机,你确定还要再去劝降他们吗?” 刘弘基听出了李建成话语中的警告,却还是咬了咬牙道: “请世子再给末将一次机会,若是再劝说不成,末将甘受军法处置。”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多了几分悲壮。 没办法,之前浅水原一战,他因为力尽被西秦霸王薛举生擒,已经让他颜面丧尽。 此次若是再劝降土门关的守军不成,他将彻底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从此再无颜见人。 可以说,此次劝降程咬金等人的成败,关系到他刘弘基的名声。 看着眼前有些悲壮的刘弘基,李建成也不由有些心软了,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道: 第181章 “罢了,就让刘将军你最后试一次吧,你去告诉程咬金等人,只要他们能献关投降,我愿向朝廷举荐他们入十二卫做将军。 如若不然,我军便将土门关踏为平地!” 刘弘基闻言不由一阵大喜,不过他这次也学聪明了,当即提醒李建成道: “世子可否写亲笔信让末将带他土门关给他们,以免他们再推说我军空口无凭。” 李建成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这封信,我写!” 虽说将自己的承诺落在纸面上,将来容易落人口实,可为了能够尽快拿下土门关,也顾不了许多了。 反正只要能夺取土门关,他有的是办法拿回这封信。 “多谢世子。” 刘弘基顿时感动莫名,对着李建成俯身重重一拜…… …… 第四天,面对带着李建成的亲笔信诚意满满而来的刘弘基,程咬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不能一直欺负老实人呀。 可一想到自己跟徐世勣拍胸脯夸下的改口,程咬金还是故意板着一张脸道: “光封官许愿可不行,你们怎么保证我们献关投降之后你们不会秋后算账呢,所以光你们世子一个人保证不成,还得要你们那个唐王亲口保证才得。” 饶是刘弘基脾气再好,心中也不由涌起一阵火气,可为了劝降程咬金等人,还是不得不强压下火气好声好气道: “程将军,我们唐王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如何能跟你们亲口保证。 不过你放心,我们世子身为唐王的嫡长子,他说出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能代表唐王的意愿,绝不会出尔反尔,食言自肥的。” 程咬金眼一翻,嘴一撇: “这可说不好,当初西秦的薛仁杲和宗罗睺投降的时候你们二公子不是也说不会不杀他们吗?最后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有他们这些前车之鉴,我们四个不得多加小心呀!” “程将军,有些话可不能胡说呀!” 听程咬金编排起李渊和李世民的不是,刘弘基也不由怒了: “是薛仁杲和宗罗睺暴虐不仁,残害百姓,唐王才不得不顺应民心,杀之以平民愤,可不是什么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程咬金闻言依旧撇了撇嘴: “那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他们两个已经被你们杀了,说什么还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 说到这儿,程咬金上下打量了刘弘基一番,嘿嘿一笑道: “你说薛仁杲暴虐不仁,我看不见得吧,他不就没杀你们这些唐军俘虏吗?” “程咬金,你竟敢辱我!” 被西秦军俘虏之事可谓是刘弘基此生最大的耻辱,他见程咬金竟敢拿这件事来羞辱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当即拍案而起,对着程咬金怒目而视。 四天之期已到,程咬金也不再装了,也跟着拍案而起道: “你说对了,你程爷爷就是在羞辱你,在戏耍你,从来没想到投降你们唐军。 你今晚就回去告诉你们那个狗屁世子李建成,想要土门关,就自己带兵来拿,看你程爷爷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至于你们送来的四千两黄金,嘿嘿,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你们……简直就是土匪!” 刘弘基此时面色涨红,气得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了。 程咬金嘿嘿一笑: “你别忘了,你程爷爷我上过瓦岗,还真当过土匪!” 当天夜里,程咬金便将刘弘基放了回去,并没有伤他性命。 第182章 至于那四千两黄金,他自然是不会还了。 他本想一人一千两跟徐世勣、秦琼和罗士信一起分了,可徐世勣却毫不犹豫将这些黄金分给了下面的士兵,两万降卒一时士气大振! 另一边,李建成知道自己被耍了,自然也是勃然大怒,第二天一早便下令攻打土门关,一场攻关大战很快拉开了序幕…… (抱歉,昨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停更了一天,然后对之前的内容进行一点小修改,只要程咬金拖四天就够了,毕竟拖七天多少有点侮辱李建成和读者的智商了。) 就在土门关的战事打响之时,远在涿郡的罗艺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因为他已经得知了魏刀儿被灭,秦昇正率军赶来讨伐他的消息。 他之前想过自己袭击李景投靠李渊很有可能会遭来杨广的报复,却没想过杨广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竟然派他的女婿秦昇率军来对付自己。 对于秦昇,他虽从未见过,却早有耳闻,知道强如李密,拥兵四十余万,不到一年时间就败给了他。 之前为了吞并魏刀儿占据的上谷郡和恒山郡,罗艺亲率兵马去攻打过他几次,虽说略有小胜,却始终无法彻底消灭他。 没想到秦昇一率军北上,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便灭掉了自己一直搞不定的魏刀儿。 只此一战,便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和秦昇之间的差距。 如此一来,恐怕此战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他此刻也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草率反叛杨广,以至于惹来秦昇的北伐。 说起来,他之所以要背叛杨广投靠李渊,也是源自于对杨广的不满。 自从大业九年,原幽州总管元弘嗣因受杨玄感造反牵连而被免职之后,不少人都看好新的幽州总管会在他、李景和薛世雄之间产生。 可不知为何,杨广却一直没有任命新的幽州总管,导致幽州总管一职便一直空缺。 若是幽州总管一直这么空缺也就罢了,罗艺也不会起什么反心。 可就在去年,杨广却突然下旨任命一向跟他不和的李景为新的幽州总管,让罗艺又是不满又是不安。 不满的是自从杨广三征高句丽失败之后,河北盗匪四起,他为朝廷南征北讨,到处平定乱匪,可谓是立下了赫赫战功,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封赏。 相比之下,李景明明功劳不如自己,却因为在江都之变后做出了南下江都的姿态,便被任命为新的幽州总管,让他心中如何能服气。 不安是因为他跟李景有仇,他很担心李景当上幽州总管之后,会不断找机会整他,甚至趁机害他性命。 就在他惶惶不安之时,李渊却派使者找到他,便是他只要承认长安的杨侑为帝,便封他做幽州总管,右骁卫大将军,进爵燕郡王。 若是杨广因此派兵讨伐他,他们也会从河东派兵去支援他。 眼看李渊给的条件如此优厚,罗艺最终没有忍受住诱惑,决定背叛杨广投靠李渊,率军袭击了杨广任命的幽州总管李景。 如今杨广派秦昇来讨伐自己,李渊的援军却被堵在了井陉,罗艺心中如何不及,自然也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草率投靠李渊。 虽说他手中有一万幽州铁骑,但大多由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统领,他们兄弟二人因为父亲薛世雄的缘故,本就不太支持自己跟杨广为敌。 第183章 若是秦昇当真率军杀来,他们兄弟二人未必肯全心全意率幽州铁骑为他作战。 不行,光靠自己一家之力,恐怕很难是秦昇的对手,必须得联合河北另外几个势力一起对付秦昇。 看着墙上的地图,罗艺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南面的窦建德身上,但又很快否定了自己想法。 虽说论实力,窦建德还在自己之上,若是他能跟自己联手,对上秦昇便多了不少胜算。 可问题是自己麾下最骁勇善战的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乃是薛世雄之子,而薛世雄又是因为败给窦建德忧愤而卒。 因此,对于薛万钧和薛万彻而言,窦建德便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若是自己跟窦建德合作,他们兄弟二人很有可能率幽州铁骑反了自己,到时候便是得不偿失了。 既然不能跟窦建德合作,罗艺只能将目光投向北面,那里是高开道的地盘。 对于这个高开道,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知道他年轻时以贩私盐为生,后面投奔了豆子岗的格谦,因为作战勇猛,很快就得到了格谦的赏识,在起义军中的地位扶摇直上。 格谦被隋朝大将杨义臣所灭后,高开道跑到了沧州一带,很快便重新拉起兵马,占据了幽州北部。 罗艺之所以想到联合高开道对付秦昇,是因为他知道高开道一直垂涎北平郡,而自己率军袭击李景之后,北平郡便落到了自己手中。 若是自己以割让北平郡为诱饵,说不定能让高开道率军助自己,自己同样可以胜算大增。 更重要的是,罗艺听说高开道为人八面玲珑,跟高句丽人和东突厥人都暗中有往来,若是他能说服高句丽人和东突厥人出兵相助,何愁此战不胜。 想到此处,罗艺当即派亲兵将自己的司马温彦博请来。 当温彦博听到罗艺要派自己去联络高开道,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总管,高开道此人凶狠狡诈,若是与他联手,无异于是与虎谋皮呀!” 罗艺闻言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何尝不知道高开道信不过,只是如今魏刀儿被灭,窦建德又与薛家兄弟有仇,我除了跟高开道合作,还能跟谁合作? 况且,跟高开道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打跑了秦昇,消灭了李景,我早晚必亲手擒杀此人。” 温彦博也知道罗艺的难处,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他道: “可高开道贪婪,若是不许以重利,恐怕很难说服他出兵相助。” 罗艺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即拿出一幅地图交给他道: “你替我将这幅地图交给高开道,告诉他只要愿意出兵,我可以将整个北平郡原封不动割让给他。” “什么?总管,你要割让北平郡?” 温彦博闻言不由面色微微一变。 也难怪他如此震惊,因为如今罗艺的地盘不过只有涿郡、乐安郡和北平郡,若是将北平郡交给高开道,便一下子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地盘和人口。 为了联合一个高开道,当真值得付出如此代价吗? 罗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苦笑一声道: “现在割让一个郡,我尚且还有几分胜算,可若是我败给了秦昇,别说三个郡都保不住,恐怕到时候性命都堪忧,你说我该怎么选。” 温彦博闻言,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只是躬身重重一拜: “愿为总管效力!” 第184章 温彦博的马车刚出幽州治所蓟城的北城门不久,城外的一幢民宅内便有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天空,一路往西而去…… 两天后,这只信鸽落在上谷郡的隋军大营内。 一名隋军士兵从信鸽的腿上取下一根小铜管,飞奔着送去了帅帐。 秦昇在看过铜管内的鸽信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命身边的亲兵将鸽信传阅下去,让帅帐内的一众将领和谋士过目。 鸽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两行字,说的是罗艺的司马温彦博驱车北上,去向不详。 至于鸽信的来源,自然是奉秦昇之命秘密潜伏在蓟城的锦衣卫送出的。 身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秦昇比任何人都清楚情报的重要性。 因此早在他离开江都前往洛阳之前,便密令五十名锦衣卫先他一步赶往河北,分别秘密潜伏在蓟城和乐寿,监视罗艺和窦建德的一举一动。 正因为如此,幽州司马温彦博的马车前脚刚出了蓟城,锦衣卫后脚便放飞了信鸽…… 此时李靖在看过鸽信之后,很快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往北便是高开道和高句丽人的地盘,想来罗艺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勾结高句丽人,想来应该是派温彦博联络高开道去了,想要跟高开道联手对付大将军。 看来我军不到一个月就灭了魏刀儿,着实给罗艺造成了不小的震撼,担心自己不是大将军对手,便想到找高开道做帮手。” 钱杰虽说觉得李靖的分析不无道理,却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道: “可明明窦建德离涿郡更近,实力也更强,罗艺为何不派温彦博去联络窦建德,而是舍近求远去联络北方的高开道呢?” “或许我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不等李靖回答,一旁的麦孟才便笑着回答道: “家父生前与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交好,因而我对他们薛家之事多少了解一些。 据我所知,前两年薛伯父被窦建德击败不久后便忧愤而亡,他死后两个儿子薛万钧和薛万彻便带着一万幽州铁骑投靠了罗艺。 可以说,窦建德就是薛万钧和薛万彻的杀父仇人,若是罗艺胆敢派人去联络窦建德,不怕薛万钧和薛万彻率领幽州铁骑反了他? 因此,我猜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罗艺只能派温彦博去联络高开道而不敢派人去联络窦建德。” 听麦孟才讲完,帅帐内众人一个个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曲折和缘由。 郭嘉听完,却是没来由哈哈一阵大笑: “若是如此,我有一计,可让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率幽州铁骑来投。” 众人闻言不由一阵大喜,纷纷看向郭嘉,想听听他有什么妙计可以让薛家兄弟率军来投。 因为此次北上征讨罗艺最为棘手的问题便是如何对付一万幽州铁骑。 虽说他们有三千多玄甲铁骑和四千多背嵬军可与幽州铁骑一战,可若是正面对决,依旧会有不小的伤亡,这是他们绝不愿意看到的。 相反,若是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能率幽州铁骑来投,罗艺便不足为虑。 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郭嘉只是淡淡一笑,随后继续说道: “依照常理,罗艺既然派自己的司马温彦博北上联络高开道,必然会先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先送去给高开道,好让高开道有所准备。 第185章 可问题在于,高开道知道温彦博要来,可他和他的人却未必认得温彦博。” “我明白奉孝的意思了。” 秦昇听到此处忍不住哈哈一笑: “奉孝是想要我派人假冒温彦博去见高开道,想方设法激怒高开道,使他彻底断了跟罗艺联手一起对付我军的念头。 如此一来,罗艺不能跟高开道联手,唯有暗中派人去联络窦建德,想要瞒过薛家兄弟秘密跟窦建德联手对付我们。 到时候我们只要想办法让薛万钧或薛万彻知道此事,他们一怒之下便有可能带着幽州铁骑反了罗艺。 到那时我们只要再派人去拉拢他们兄弟,便有很大可能将他们兄弟和一万幽州铁骑招揽至麾下。” “大将军英明,属下正是此意。” 郭嘉点了点头,随后笑了笑道: “除此之外,大将军还可以派人假冒高开道的人去截杀这个温彦博,彻底断了罗艺和高开道联手的可能。” “军师好手段,这截杀温彦博之事就交给我吧。” 郭嘉话音刚落,“肉飞仙”沈光便立即站了出来,主动请缨要去截杀罗艺派出的使者温彦博。 不过沈光自幼便骁勇快捷,精于马术,身手又十分了得,可以说秦昇麾下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但秦昇想起历史上这个温彦博也是唐朝一代名相,在贞观年间先后出任过中书令和尚书左仆射,多次受到李世民的嘉奖,死后更是让他陪葬在自己的昭陵。 这么一个治国良臣,若是真这么不明不白被沈光截杀,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想到此处,秦昇便吩咐沈光最好生擒温彦博来见自己,此人自己自有大用。 沈光虽说不知道秦昇跟这个温彦博有什么渊源,但猜到他们大将军十有八九是起了爱才之心,便笑嘻嘻满嘴应允下来。 反正对于他而言,虽说带个活人比带具尸体回来麻烦得多,却也不是不能办到。 至于假冒温彦博的人选,秦昇本想派魏徵去。 毕竟高开道可不是什么善茬,一句话不慎,就有可能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因此,他派去假冒温彦博的人,不仅要足够聪明,还得有一定的胆识。 单论才智和胆色而言,古往今来还真没有几个文人敢说在魏徵之上。 而且从年龄和气质上来说,魏徵相较于其他人也更像温彦博。 可他刚想开口吩咐,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公谨却突然站了起来,主动请缨要假冒温彦博去见高开道。 不怪张公谨如此急着立功,想当初秦昇在离开关中南下江都之时曾经主动招揽过他,可他却嫌弃秦昇一无所有,拒绝了秦昇的拉拢,选择继续为王世充效力。 之后他自感在王世充手下没有前途,便厚着脸皮投奔了秦昇,可此时秦昇征讨瓦岗的战事已经进入了尾声,让他失去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靖沈光等人一个个封侯拜将,说他一点不眼红是假的。 如此征讨罗艺他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他绝不能再错过这一次立功的机会。 而秦昇看着张公谨决绝的眼神,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好,就由弘慎假冒温彦博,深入虎穴去见高开道吧。” 自从大业七年,“知世郎”王薄在河北的长白山揭竿而起,河北自此便一直处于无休止的纷战之中。 第186章 不少百姓为了活命,不是背井离乡逃离河北,就是被迫落草为寇加入义军,导致河北之地大量田地荒废,很多村子荒无人烟。 尤其是从涿郡北上渔阳郡的路上,因为常年兵荒马乱的缘故,一路上入眼的都是荒芜的田地和空无一人的村庄,看得温彦博不由一阵摇头叹息,暗暗感慨当真是宁做太平犬,莫作离乱人呀! 可在乱世之中,他一介文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呢?能够保全住性命就不错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去给罗艺这个大隋叛臣当司马了。 而他们一行人也在温彦博的一声声叹息中离开了涿郡的地界,进入了高开道的地盘。 只是他们刚进入渔阳郡不久,就有一队兵马从四面八方杀出,将温彦博的马车和奉命护送他的几十名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士兵眼见对方人多势众,来者不善,虽说心中很是惊惶,却还是紧紧将马车护在中央,以免这些来路不明的兵马伤到车内的温彦博。 好在对方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住,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跟他们动手。 不多时,一名年轻的大将分开围住他们的士兵,策马走到他们跟前,斜着眼打量这些护卫片刻,才冷冷开口道: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大燕国地界。” 一听对方口称大燕国,车内的温彦博便猜到对方是高开道的人。 因为去年高开道在渔阳正式称王,国号燕,定都渔阳,年号始兴。 因此,也只有高开道麾下的将士会将渔阳郡称为大燕国地界。 虽说温彦博打心眼里看不起高开道这种草头王,但奈何如今他是奉命出使,有求于高开道,只能下了马车,强装笑颜对来将躬身作揖道: “在下幽州总管府司马温彦博,奉罗总管之命前往渔阳拜见燕王,不知阁下可是燕王的部将。” 说到燕王两个字的时候,温彦博心中多少有些膈应。 因为小皇帝杨侑给罗艺封的爵位也是燕王,可为了不引起高开道这些人的不满,他只能口称罗艺为罗总管,算得上是自降身份了。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如今是他的主公有求于人呢! 来将听温彦博说完来意,才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是温司马,久仰久仰,我乃燕王麾下大将张金树,奉燕王之命在此恭候温司马多时了。” 听到对方是高开道派来迎接自己的,温彦博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主公写给高开道的亲笔信已经送到了,高开道也有意与自己主公联手对付北上的秦昇,不然也不会特意安排人在渔阳郡和涿郡交界的地方恭候他。 对于眼前的张金树,他虽从未见过面,却对他的名字早有耳闻,知道他是高开道麾下第一大将,有万夫不敌之勇,曾经与薛万钧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如今看他身形矫健,臂长如猿,一看就是武力不俗,也难怪连薛万钧都胜不得他。 “原来是张将军,久仰大名!” 张金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温彦博,随后目光看向那几十名一路护送温彦博北上的士兵,冷声开口道: “既然尔等已经将温司马平安护送到了渔阳郡,尔等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就请返回涿郡向你们罗总管复命吧。” 这些士兵闻言顿时一个个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为首一人躬身对张金树道: “张将军,燕……呃,罗总管给我等的命令是护送温司马到渔阳,并护送他回涿郡,因此我等恕难从命。” “那是你们罗总管给你们下的命令,与我无关。” 听到这些士兵执意要护送温彦博去渔阳,张金树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越发冷冽: “我只知道燕王给我的命令是要我们护送温司马一人去渔阳见他,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同行。 既然到了我大燕国的地界,一切自然以我们燕王的命令为准,若是尔等不能接受,就请护送你们温司马回涿郡跟你们罗总管复命吧。” 听到对方一言不合就要将他们赶回涿郡,这些士兵不由一个个面露难色,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司马温彦博,想看看他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温彦博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高开道虽然有心跟他们主公联手对付北上的秦昇,但骨子里还是防着他们主公,因此才不许他们主公的兵马进入渔阳郡,哪怕只有区区几十人都不行。 毕竟是他们有求于人,温彦博只能又暗暗叹了口气,随后吩咐那些奉命护送自己的士兵道: “客随主便,既然燕王有命,我们照办便是了,你们现在就返回蓟城跟罗总管复命吧,有张将军护送我去渔阳,定可高枕无忧。” 既然温彦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些士兵只能无奈跟温彦博告辞,随后转身往涿郡的方向走去。 眼看这些士兵渐渐消失在视线内,张金树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温司马,我们也该上路吧。” 温彦博虽然觉得张金树的笑容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对张金树道谢一声,随后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张金树亲眼看着温彦博上了马车,便伸手招呼其他将士护卫在马车周围,迅速离开了此地。 此时马车上的温彦博右眼皮却没来由一阵狂跳,内心也是莫名一阵慌乱,隐隐约约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却惊诧发现他们前进的方向并不是往北,而是往西,跟渔阳城渐行渐远。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人给骗了,这些人绝不可能是高开道的人,当即冲着外面大喊道: “停车!停车!快停车!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如他所愿,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随后,“张金树”骑着马出现在马车附近,语气满是戏谑道: “怎么了?温司马?现在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吗?可惜已经太晚了!” 眼看自己身处险境,温彦博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冷冷问眼前的假张金树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 此时,假张金树彻底不装了,当即冷笑一声道: “我乃大隋左翊卫将军沈光,奉秦大将军之命特意前来渔阳郡接温司马去见他。” 温彦博听完,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第187章 几天后,真正的燕军大将张金树在渔阳城外见到了张公谨假扮的温彦博和裴行俨假扮的罗艺之子罗成。 之所以要派裴行俨跟张公谨一起来渔阳,是因为秦昇考虑到随行的护卫一多,便很容易露出什么破绽,从而被高开道的人给识破。 因此,秦昇最终只派了裴行俨护送张公谨北上渔阳,毕竟裴行俨一人足以抵得上几百名武功高强的护卫。 本来秦昇是想让裴行俨假冒薛万钧或薛万彻,但考虑到薛氏兄弟二人常年征战在外,很有可能跟高开道的人交过手,因而最后还是决定让裴行俨假冒罗艺很少露面的儿子罗成。 一来裴行俨年纪跟罗成相差无几,二来两人同样都有万夫不敌之勇,不容易露出破绽。 只不过当张金树听说站在“温彦博”旁边的年轻人竟然就是罗艺之子罗成,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中不住嘀咕罗艺怎么把自己的儿子给派出来了,就不怕到时候谈判不成,自己的宝贝儿子也被他们燕王给扣下了吗? 不过这不是他一个统兵大将该考虑的事,因而他只是跟“温彦博”和“罗成”随意寒暄几句之后,便客客气气将二人迎进了渔阳城内。 高开道对于罗艺使者“温彦博”的到来同样很是重视,不仅派自己的爱将张金树出城相迎,还亲自在自己的燕王宫设宴为“温彦博”和“罗成”接风洗尘,并命一众燕国大臣和将领列席作陪。 只因为对于这次谈判,高开道可谓是抱了很高的期待。 之前在罗艺给他的亲笔信中,虽未明说若是自己答应跟罗艺联手对付北上的隋军,他能许给自己什么好处,但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客套和急迫不难猜到,罗艺给出的谈判条件绝对差不了,很有可能要将毗邻渔阳郡的北平郡割让给自己。 对于北平郡,高开道可一直是垂涎三尺,之前他不止一次派兵攻打过北平郡,最终都因为不敌隋将李景而功亏一篑。 如今若是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从罗艺手中得到北平郡,不仅能够了了自己多年的夙愿,也能以北平郡为跳板,图谋整个河北。 为了款待好远道而来的“温彦博”和罗成,高开道不惜派出自己最为宠爱几名舞姬,在宴会上为他们二人轻歌曼舞。 看着这些身姿曼妙千娇百媚的舞姬,一众出身草莽的燕国大臣和将领一个个都不由两眼放光,心痒难耐,却因为高开道在场,没有一个人敢造次。 高开道虽然表面上一直在饮酒作乐,但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看向“温彦博”和“罗成”的方向,观察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 “温彦博”倒还好,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既没有跟其他人一样色眯眯盯着那些舞姬看,也没有低着头不敢看,只是神色自若边欣赏歌舞边饮酒,可谓是给足了高开道这个东道主面子。 倒是一旁的“罗成”或许是因为太过年轻,面色微微有些发红,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这些衣衫单薄的舞姬,同时频频端起酒杯喝酒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虽说高开道同样想不明白罗艺怎么派自己的宝贝儿子跟“温彦博”一起来渔阳,但他一时起了戏弄之心,便故意调笑着问“罗成”道: 第188章 “罗公子如此血气方刚,不会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要不要本王从这些舞姬中挑一个今晚送去你房间,让罗公子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是作为男人的真正快乐。” 此话一出,在场的燕国大臣和将领顿时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声,一个个都用充满戏谑的目光看着“罗成”。 就连那些舞姬闻言都停止了跳舞,一个个羞红着脸看向年少俊朗的“罗成”,眼中似乎隐隐有些期待。 可“罗成”却像是受到了什么羞辱,当即拍案而起,怒指着高开道道: “高开道,你竟敢辱我!” 此话一出,满席皆惊! 高开道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面色陡然阴沉到了极点。 他不过就是跟“罗成”开了个玩笑罢了,可“罗成”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着他直呼其名,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公子,不可对燕王无礼!” “温彦博”眼看局面不对,连忙起身拉“罗成”坐下,同时不住向高开道赔罪道: “燕王息怒,我家公子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冲撞到了燕王,还望燕王大人不记小人过,切莫跟他一般见识。” 见“温彦博”不住在跟自己赔罪,高开道面色稍霁,正想着就坡下驴,就此揭过此事之时,一旁的“罗成”却再次站了起来,冲“温彦博”横眉冷对道: “温司马,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高开道算狗屁燕王,我父亲才是当今天子亲封的燕王,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此话一出,高开道本来稍稍有些缓和的面色瞬间变得比之前更阴沉,看向“罗成”的目光也隐隐多了几分寒意。 如果说方才“罗成”对他直呼其名是出言不逊,现在质疑他的燕王身份则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了。 就冲“罗成”这句话,罗艺别说割让一个北平郡,就算是将涿郡、北平和乐安三郡都割给自己,自己也绝不能派兵去助他,否则将来还有什么颜面去统御下面的将士。 本来不少还抱着看戏心态看“罗成”耍酒疯的燕国大臣和将领眼见高开道面色不对,纷纷站起来指责“罗成”出言不逊,要他立即向高开道赔不是。 可“罗成”的牛脾气似乎也上来了,当即拿出自己的银枪往地上重重一杵,冷冷看着那些指责他的燕军将领道: “想要我罗成赔不是?好呀!只要你们在座的有谁能击败我,别说是赔罪,就算是要我罗成给他高开道磕头都成!” 眼见“罗成”如此狂妄,在场的燕军将领如何按捺得住,一个个轮流上前对“罗成”发起了挑战,打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本来他们都以为“罗成”虽然有些冷面寒枪的名声,但那不过是罗艺的那些部将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让着他罢了,实际上都是花拳绣腿,不堪一击。 可真交起手来,这些燕军大将才见识到什么叫名不虚传,十多名燕军大将轮番上去挑战“罗成”,最终却都无一例外败给了他。 就连能跟罗艺麾下大将薛万钧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的张金树,也在十招之内便败给了“罗成”。 眼看自己这些部将如此不堪,丢尽了他们燕国的脸面,高开道气得当场黑着脸拂袖而去,一场宴席最终不欢而散。 “温彦博”也知道自己公子闯了大祸,当天晚上就带着“罗成”连夜出城,灰溜溜离开了渔阳城。 第189章 若不是高开道还想着坐山观虎斗,暂时不想跟罗艺开战,非派兵去截杀他们二人不可。 眼看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北上渔阳的温彦博却没有半点消息,罗艺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起来。 尤其是得知高开道在渔阳郡和涿郡交界一带新部署了大量兵马之后,罗艺心中的不安变得尤为强烈。 他不知道温彦博到底跟高开道到底谈了些什么,只能不断修书派人送去渔阳给高开道,商讨双方联手对付秦昇的可能。 在最近一封给高开道的书信中,他甚至直接亮出了底牌,直言不讳表示只要高开道愿意跟他合作对付秦昇,他可以将整个北平郡割让给高开道。 可是无一例外,这些送去给高开道的书信最终都石沉大海,了无回信。 偏偏就在罗艺为此寝食难安之际,西面又传来秦昇率隋军进入涿郡的消息。 罗艺再也坐不住,当即命身边的亲兵去将自己的弟弟罗寿叫来了书房。 罗寿也知道兄长派司马温彦博北上渔阳联络高开道之事,因此一进门便问道: “怎么样?兄长,温司马那边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罗艺摇了摇头,随后长叹一口气道: “若是有他的消息,我也不会派人去叫你来见我了。” 罗寿看着兄长,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兄长,我怀疑温司马根本没有北上渔阳,而是跑去长安投奔他的兄长了。” 也难怪罗寿会这么想,温彦博的兄长温大雅在大业十三年跟李渊在太原起兵,是最早追随李渊的功臣之一,如今因功被封为丞相府记室参军,典掌机要,深得李渊器重和信任。 若是温彦博去长安投奔其兄温大雅,经温大雅引见给李渊,必然可以得到李渊的重用,前程一片大好。 罗艺之前便想过这种可能,但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会的,若只是温司马借着北上渔阳的机会脱身去长安,没有去见高开道,高开道绝不可能会突然在边界部署重兵。 为兄猜测很有可能是高开道不满足北平郡区区一郡之地,想要坐山观虎斗,趁我们与秦昇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他再坐收渔翁之利,一举谋夺涿郡、北平和乐安三郡。 因此,为兄怀疑温司马在渔阳出事了,高开道很有可能将温司马给扣下了,不放他回涿郡,以此来断我臂膀。” “高开道这混蛋!” 罗寿一听登时怒了,当即跟兄长主动请缨道: “兄长,你给我一万精兵,我立即率军北上踏平渔阳城,活捉高开道,救回温司马。” 罗艺虽说知道弟弟说的都是气话,却还是摇了摇头道: “若是高开道真有这么容易对付,你以为为兄还会留着他? 况且,如今秦昇已经率军进入了涿郡,若是此时我们再分兵去打高开道,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说,高开道和温司马的事我们先放到一边吧,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击败秦昇。” “兄长,道理我都懂,但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击败秦昇。” 听兄长提到秦昇,罗寿一时间也是愁眉不展。 毕竟自从虎牢关一战后,天下谁人不识秦昇的威名。 兄长虽说手中有一万幽州铁骑,却也不敢保证说能击败秦昇赖以成名的七千多具甲重骑。 即使他们胜了也是惨胜,说不定最终反而便宜了窦建德和高开道。 罗艺看了一眼弟弟,随即沉声说道: “这就是为兄今日派人叫你来的原因,我想让你代为兄秘密去一趟乐寿。” “乐寿?” 罗寿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面色陡然一变: “兄长,你要我去见窦建德?” “没错!” 罗艺重重点了点头,随后缓缓解释道: “以我们一家之力对付秦昇太过吃力,而且并没有多少胜算。 既然高开道不愿意跟为兄联手,那为兄能找的就只剩下窦建德了。 只要窦建德愿意跟为兄联手,一起对付秦昇,为兄便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击败秦昇。” 虽说罗寿也觉得兄长说得很有道理,但还是面有难色道: “兄长,我自然知道若是我们能得窦建德相助,胜算便可大增,可问题是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俩是绝不会同意的。” “这也正是为兄派人叫你来的原因。” 罗艺看着罗寿,随后继续说道: “为兄要你秘密前往乐寿,秘密去见窦建德,跟他商谈秘密联手之事。 此事由始至终都要瞒住薛家兄弟,绝不能让他们二人知晓,以免横生枝节。” 罗寿当然明白兄长的意思,不由长叹一口气道: “兄长,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此事想要瞒住薛家兄弟谈何容易呀! 一旦窦建德那边有所行动,薛家兄弟便很有可能便会猜到兄长你派人去联络了窦建德,一起联手对付秦昇。” “不会的。” 罗艺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你以为杨广派秦昇北上河北,只是为了讨伐为兄一个人吗? 不!如果为兄没有猜错,以杨广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性子,一定会让自己的好女婿消灭河北各个割据势力,彻底平定河北。 因此,我们跟窦建德可谓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他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败亡在秦昇手中的,必然会出兵对付秦昇。 只要我们不跟窦建德合兵一处,薛家兄弟即使有所怀疑,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到那时只要为兄一口咬死窦建德出兵是为了自保,薛家兄弟我没办法查实。” 罗寿却依旧面露难色,有些迟疑道: “话虽如此,只怕窦建德那边未必配合兄长隐瞒,很有可能会将此事公诸于天下,借此挑拨薛家兄弟与兄长的关系。” 罗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即从书案上拿来一封亲笔信交给罗寿,沉声吩咐道: “这是我写给窦建德的亲笔信,你无论如何都要亲手交到窦建德手中,只要他看过这封信,自然会理解我的一番苦衷,答应跟我秘密联手对付秦昇。” 看着兄长满含殷切的目光,罗寿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兄长放心,此事交给我,必然万无一失!” 第190章 “二将军,你一大早就出城这是要去哪儿呀?” 罗寿也没有想到,自己起了个大早,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绕道从东门出城,竟然会在城门碰到薛万钧,一时有些傻眼了。 要知道,自从罗艺成功拉拢薛氏兄弟为他效力之后,便很少让他们兄弟一起并肩作战。 若是兄长薛万钧率军征战在外,便让弟弟薛万彻留守蓟城,反之亦然。 虽说罗艺对外的说法是战场凶险,若是兄弟二人一同出战时出了什么意外,他如何跟死去的薛世雄交代。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罗艺就是留兄弟中的一人在蓟城做人质,以免率军征战在外的另外一人生出什么二心。 反正也不懂薛氏兄弟是真没看透罗艺的用心,还是看破不说破,对此一直没有什么异议。 如今秦昇已经率军进入了涿郡,罗艺派了武力更高的弟弟薛万彻率一万幽州铁骑去迎敌,兄长薛万钧留守蓟城。 因为敌军自西面而来,所以这段时间薛万钧大多是在西城附近巡视。 罗寿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为了避开薛万钧特意从舍近求远从东门出城,没想到却刚好被薛万钧堵了个正着。 不过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罗寿神色还是很快恢复如常,笑呵呵对薛万钧道: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薛将军,因为近来高开道在渔阳郡集结了重兵,兄长担心北平郡不稳,便派我前往北平郡坐镇,没想到我人还没出城就碰上了薛将军。” “原来如此!” 薛万钧听完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觉得罗寿的解释有什么问题。 罗寿眼见自己蒙混了过去,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似乎是不经意问了一句: “对了,薛将军,你平时不是都在西城巡视吗?今日怎么会跑到西城来?” 薛万钧闻言笑了笑: “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说窦建德派了一批细作,打算从东城门混入蓟城,我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会碰到二将军。” 听到“窦建德”三个字,罗寿一颗心没来由一阵狂跳,慌忙干笑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既然如此,还是小心为上为好,就辛苦薛将军了……我还要赶去北平郡,就不跟薛将军多聊了。” 薛万钧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罗寿的异样,只是点了点头,笑了笑道: “嗯,既然如此,那二将军路上小心。” 罗寿也不敢再耽搁,当即催促车夫动身,驾着马车飞一般出了东城门。 看着罗寿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城外,薛万钧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随后,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几个字——“罗艺欲派罗寿出城联络窦建德”。 这张字条是昨晚有人半夜偷偷潜入他府中用飞镖钉在他的床头,他觉得有些蹊跷,便特意起了个大早跑来东城门守株待兔,没想到还真将准备出城的罗寿堵了个正着。 虽说罗寿的解释表面上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捕捉到了罗寿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自然,就如同被自己撞破了好事一般。 尤其是当他提到窦建德时,罗寿明显有些心虚,只是自己没有点破罢了。 如果罗艺真的背着他们兄弟派罗寿秘密去联络窦建德,那这种行为绝不能被原谅。 要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之所以愿意带着一万幽州铁骑投效罗艺,并非是因为他们看好罗艺,而是因为当时罗艺向他们兄弟许诺,说只要他们兄弟二人效忠他,他一定会带着他们兄弟击败窦建德,为他们的父亲薛世雄报仇。 正是冲着罗艺的这份承诺,他们兄弟二人最终拒绝了各方势力的拉拢,带着一万幽州铁骑义无反顾投效了罗艺。 若是罗艺当真派罗寿南下去联络窦建德,无疑是对当初承诺的背叛,也是对他们兄弟二人赤裸裸的欺骗。 虽说此刻心中异常愤怒,但薛万钧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既没有跑去燕王府当面质问罗艺,也没有派人去跟踪罗寿,而是冷静唤过一名心腹亲兵,对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这名亲兵听完吩咐,当即应喏一声,随后骑着一匹快马出了城…… …… 经过连续多日的赶路,罗寿终于赶到了涿郡与河间郡交界的地方,再往南十几里便可进入河间郡,正式进入窦建德的地盘。 只是当他的马车途经一片森林之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内的罗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隔着帘子问车夫: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车夫隔着帘子回话道: “二将军,前面的路被乱石和断木给堵住了,不清理干净马车过不去。” “什么?哪来的乱石和断木。” 罗寿闻言忍不住掀开了帘子,果然看到前面的路面上被一堆石头和断木给挡住了去路,心中猛然一惊,连忙叫住准备跳下马车去清理的车夫道: “快,立即掉头回去!” 车夫正想回话,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黑点,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支利箭便狠狠射入他的眉心…… 车夫闷哼一声,当场倒地身亡。 眼看车夫死在自己跟前,罗寿只恨自己当初为了掩人耳目没有带上护卫,心中更是忍不住哀嚎一声: “吾命休矣!” 就在他惊惶不安之时,树林的右侧突然杀出一队兵马,个个以黑巾蒙面,看不清来路,很快便将罗寿的马车团团围住。 罗寿只觉得为首之人虽然面上蒙着黑巾,眼神却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他是何人。 见自己如今命悬一线,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惶恐,色厉内荏喝问这些黑衣人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跑来截杀我,可知我是何人?” 黑衣人的头领也不答话,只是一个人攻向罗寿。 罗寿仓促应战,却发现对手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心中越发绝望,怀疑自己今日就要将性命交代于此。 好在这名黑衣头领并没有取罗寿性命的意思,只是看准机会一个手刀重重击打罗寿的脖颈,瞬间让罗寿昏死了过去。 罗寿一昏过去,黑衣头领便立即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很快就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 看着信封上“燕王罗艺致夏王建德”的字样,黑衣人首领一双眼睛渐渐变得血红。 看着眼前昏死过去的罗寿,他本想结果他性命,但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随后丢下昏迷不醒的罗寿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 (思路突然卡在这里了,因为要拉拢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就得答应杀窦建德,但如果想彻底收服河北,窦建德又杀不得。) 第191章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入隋军大营内。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一封最新的鸽信出现在了主帅秦昇的帅帐内。 鸽信的内容同样不长,同样只有寥寥几行字,吐露出的信息却极为重要,说的是薛万钧派人将罗寿出城密告其弟薛万彻,薛万彻带人假扮刺客半路截下了罗寿,打晕了罗寿,抢走了罗艺的亲笔信。 郭嘉在看过鸽信之后,不由笑着跟秦昇道贺道: “恭喜大将军,如今薛万彻已经知晓罗艺有意与窦建德联手之事,看来罗艺与薛家兄弟反目成仇的日子为时不远了。” 说这话的时候,郭嘉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本来他之前献的计策是想让秘密跟踪罗寿的锦衣卫在薛万彻带人离开之后杀了罗寿,以此来嫁祸给薛万彻。 一旦罗艺得知薛万彻杀了自己弟弟,为了给罗寿报仇,很有可能会先下手为强杀了留在蓟城的薛万钧。 如此一来,薛万彻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被迫率军来投奔秦昇,他们将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员虎将和一万幽州铁骑。 可惜,他的这个计策最终却被秦昇否了。 理由是薛万钧虽然武力稍逊其弟薛万彻,但也是一员难得的虎将,有机会收服收两个干嘛只要一个。 不过秦昇其实之所以不愿意采纳这条毒计,还有两个很重要的原因。 一是如果他这么做了,那和宋江为了拉秦明入伙派人假冒秦明滥杀无辜,逼得秦明不得不上梁山有什么区别。 二是除了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他还打算收服罗艺之子罗成。 因此若是他让锦衣卫杀了罗寿嫁祸给了薛万彻,无疑会人为造成罗成和薛万彻之间的不和,同时会给将来埋下不小的隐患。 因为一旦罗成跟薛万彻对过账,便会知道自己叔父罗寿不是薛万彻所杀。 以罗成的智商,不难猜到他秦昇很有可能才是杀害罗寿的那个幕后黑手,薛万彻也会明白自己才是间接害死兄长薛万钧的凶手。 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们二人愿不愿意在继续为自己效力的问题,而是他们会不会要杀了自己为亲人报仇的问题了。 不过如今既然薛万彻已经知道了罗艺有意与窦建德联手之事,那他要做的就是派使者去见薛万彻,即使不能游说他立即背叛罗艺投靠自己,也要让他对罗艺起反叛之心,不愿再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主公卖命。 想到此处,秦昇的目光在帅帐内一阵巡睃,很快就落到了一直含笑不语的魏徵身上。 毕竟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喷子,单论口才而言,别说在这个帅帐内,就是放眼整个天下,都没几人是他的对手。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昇殷切的目光,魏徵当即对着他躬身施了一礼: “愿为大将军效力。” …… 自从回到大营之后,薛万彻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帅帐内,苦苦思索着破局之策。 虽说此刻的他恨不得立即带兵杀回蓟城,亲手宰了罗艺这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混蛋。 可一想到自己的兄长薛万钧还在蓟城,一旦自己公然举兵反叛,兄长可就凶多吉少了。 可若是忍气吞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为罗艺效力,他又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他帅帐内几欲抓狂之时,一名亲兵隔着帅帐向他禀报,说军营外有一个自称叫魏徵的隋军使者求见。 听到来的是隋军使者,薛万彻越发心烦意乱。 这个时候,秦昇的人跑来添什么乱呀! 他本不想见什么隋军使者,但想到自己若是决定带兵杀回蓟城,还要隋军行个方便不要追击他们,便决定还是见见这个魏徵。 可他又不想让隋军觉得是自己有求于他们,便决定给这个所谓的隋军使者一个下马威,好让秦昇知道,他薛万彻只是事出有因,可不是怕了他们隋军。 于是,当魏徵被薛万彻的亲兵领到帅帐之时,一眼就看到帅帐的正中央支起了一口大铁锅,铁锅下面烈火熊熊,铁锅上面热油咕噜噜沸个不停。 此时,薛万彻则坐在上首一脸似笑非笑看着薛万彻,眼中的阴冷不言自明。 只要今日魏徵说错一个字,便有可能被薛万彻下令丢入油锅之中,皮肉无存。 可魏徵看到油锅,面上不仅没有流露出一丝惶恐之色,反而面带笑容躬身重重向薛万彻行了一礼: “多谢薛将军成全。” 薛万彻显然是被魏徵的行为搞蒙了,虽然面色依旧冷峻,语气却是不由多了几分疑惑: “你这是何意?” 魏徵哈哈一笑: “想我魏徵先投元宝藏,后投李密,一直不受重用,以至于虚度半生,依旧籍籍无名。 如今秦大将军派我来见薛将军,若是能被薛将军以汤镬之刑杀之,而我魏徵又能从容赴死,岂不是可以名垂青史。 因此,我自然要多谢薛将军成全我魏徵的一世美名了。” 薛万彻再一次怔住了。 因为他之所以摆出这个架势,无非是为了吓唬一下魏徵这个隋军使者,从而牢牢掌握住谈判的主动权。 可他没想到魏徵不仅不怕,反而摆出了一副要慷慨赴死的姿态,让他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又上下打量了魏徵一番,又见他一副儒雅斯文的模样,依旧不相信他有从容赴死的勇气,只当他是在虚张声势,便指着铁锅中还在沸腾的热油,冷笑一声道: “既然魏先生想要一死来博取一个美名,那就请吧!” 说罢,便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魏徵,想看他如何收场。 魏徵对此只是淡淡一笑,再次躬身给薛万彻施了一礼,随后就在薛万彻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个箭步从油锅的方向冲了过去…… 薛万彻先是一怔,继而想到若是这个魏徵真的死在自己帅帐,自己就别想带兵杀回蓟城了。 想到此处,他当即冲着帅帐内那些已经看傻眼的亲兵高声喊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拦住他呀!” 亲兵们闻言顿时一个个如梦初醒,一个个扑了上去,总算抢在魏徵跳下油锅之前将他给死死抱住,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第192章 “怎么样,薛将军,现在可以跟在下好好谈一谈了吧。” 待有士兵将帅帐内的油锅搬走,魏徵才面含笑意反问薛万彻,丝毫看不出他刚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对于这种不怕死的人,薛万彻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冷着一张脸问道: “我这个人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也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可若是来劝我投降秦昇的,就免开尊口吧。” 眼见薛万彻一开口便将自己要说的话给彻底堵死,魏徵依旧不急不慌,只是淡淡一笑,随即摇了摇头道: “我今日不是替秦大将军来劝降薛将军,而是替薛大将军教训不孝子来了。” 听到魏徵竟敢假借已故的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的名义要教训他们薛将军,帅帐内的一众亲兵都不由面露惊愕之色,不知是该佩服他的无畏还是该感叹他的无知。 要知道,薛世雄的死是薛万彻心中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痛,根本不许任何人去触碰。 可如今这个魏徵竟然一张嘴就说要替薛世雄教训薛万彻,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果不其然,薛万彻一听魏徵在拿自己死去的父亲在说事,立即勃然大怒,当场拍案而起,一双眼睛满是浓烈的杀意,说出来的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深的杀机: “魏徵,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借我父亲的名讳在那里胡言乱语,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可面对怒火中烧的薛万彻,魏徵却哈哈一笑,言谈间依旧在火上浇油: “哈哈哈,薛将军杀我一个魏徵有何难,难的是如何杀窦建德吧。” “你……” 薛万彻也没有想到魏徵只用了一句话,便将他的话给彻底堵死了,虽然心中恨到了极点,却根本无从反驳。 毕竟,他自己也认为不杀窦建德为父报仇,便是枉为人子。 不知过了多久,薛万彻怒极反笑,冷声反问魏徵道: “好,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要替我死去的父亲教训我这个不孝子,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薛万彻如何不孝。” 薛万彻本以为魏徵唯一能够指责自己的,无非就是不能杀窦建德为父报仇之类的话,可没想到魏徵一开口便让他的神情一阵错愕: “陷亲不义,是为大不孝。” 不知过了多久,薛万彻才咬牙切齿道: “姓魏的,若是你今日不将话说清楚,休想活着离开我薛万彻的帅帐。” 面对薛万彻的愤怒,魏徵只是从容一笑,随即不急不慢道: “薛将军或许不知道,当初皇上在江都听说你们兄弟二人追随罗艺袭击李景将军,反叛朝廷,一怒之下便打算撤销你父亲生前及死后追封的一切官职,并将你父亲的谥号由‘壮武’改为‘缪丑’……”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薛万彻闻言不由又惊又怒,看着魏徵恨恨说道: “纵使我与兄长有千般不是,可我父亲一生对大隋对朝廷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凭什么撤销他的官职,给他上恶谥,让他死后也不得安生!” 面对薛万彻的质问,魏徵并没有急着反驳,只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若是薛大将军当真在天有灵,你觉得他是会责怪朝廷不公,还是气恼你们兄弟二人对朝廷不忠,以至于让他死后还晚节不保,声名有亏。” 薛万彻再一次被魏徵的话驳斥得哑口无言。 第193章 因为没有人比他们兄弟更了解父亲的为人,知道父亲是宁愿死都不会背叛大隋的。 甚至他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叮嘱他们兄弟二人如今大隋多难,当以报效朝廷报效天子为己任。 可父亲的叮嘱犹在耳,他们兄弟二人却很快跟罗艺搅和在了一起,走上了背叛朝廷之路。 若是父亲当真泉下有知,想来也会因为他们兄弟二人的选择难过吧。 “可我跟兄长并非是有意背叛朝廷,只不过是想借罗艺之手杀了窦建德为父亲报仇罢了。 至于说罗艺背叛皇上之事,我们兄弟二人由始至终都是反对的,只是罗艺执意要投靠李渊,单请我们兄弟二人根本劝阻不住。” 薛万彻的话与其说是在辩解,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魏徵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突然话锋一转,笑了笑道: “可惜你们兄弟二人所托非人,如今罗艺不仅不能助你们兄弟二人报仇,反而背着你们派自己的弟弟罗寿去河间郡跟窦建德谈合作。 说难听点,你们兄弟二人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投靠罗艺不仅没能报了父仇,反而连累自己父亲死后晚节不保。” “你们怎么会知道罗艺派了罗寿去见窦建德……我明白了,原来是你们派人半夜潜入我兄长府邸用飞镖告知他此事!” 听到魏徵竟然知道罗艺派罗寿去见窦建德之事,薛万彻神色不由一变,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之前兄长派人告诉他,有人大半夜潜入自己府中,用飞镖留书的方式告知他罗艺派罗寿出城去见窦建德之事。 而后他兄长为了证实消息的真伪,特意大清早去了一趟东城门,果然将准备出城的罗寿堵了个正着。 之后便是兄长派心腹亲兵快马加鞭出城密告于他,他带人乔装打扮拦截了罗寿,抢走了罗艺写给窦建德的亲笔信。 本以为一切天衣无缝,没想到一切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 这一刻,他对秦昇的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本以为秦昇此次北上是强龙难斗地头蛇,可没想到蓟城早就被人家的人渗透成了筛子,蓟城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人家的眼线。 虽说如今两军尚未真正交手,但显然他们幽州军已经落了下风。 就在他心中惊疑不定之时,魏徵又再一次开口道: “你可知为何最后皇上又回心转意,既没有撤销薛大将军的官职,也没有变更他的谥号吗? 那是因为秦大将军为薛大将军求情了,皇上看在秦大将军的面上,又念及薛大将军昔日之功,最终还是没有动他的官职和谥号。” 薛万彻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薛万彻才嘶哑着声音说道: “你回去之后替我多谢秦大将军一声,谢他保全了我父亲的身后之名,他的这份恩情我薛万彻记下了,有朝一日一定百倍千倍还他。” 魏徵听完却摇了摇头: “薛将军此言差矣,秦大将军虽说可以替你父亲求情得了一时,却求不了一世。 我们这位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清楚,若是你们兄弟执迷不悟,继续追随罗艺反叛朝廷,他迟早有一天还是会一怒之下撤销你父亲的一切官职,给他上一个恶谥,甚至开棺戮尸也说不定。” 第194章 “他敢!” 一听自己父亲死后还要受如此羞辱,薛万彻一双眼睛陡然变得血红,面容一时之间甚至有些狰狞扭曲。 可与他愤怒到极点的面孔不同的是,他的心这一刻却是惶恐到了极点。 因为正如魏徵所说,天下人都知道杨广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真有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眼见魏徵不再说什么,薛万彻反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若是我率军拨乱反正,重新投效朝廷,秦大将军可否助我亲手斩杀窦建德,一报杀父之仇。” 魏徵眼见薛万彻报仇的执念如此之深,心中也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反问他道: “敢问薛将军,窦建德是如何害了令尊性命?” “若不是窦建德趁我父亲率军南下救援洛阳之时突然出兵袭击他,我父亲又怎么因为兵败忧愤而卒。” 一说到父亲薛世雄之死,薛万彻一双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魏徵听完却是依旧摇了摇头: “薛将军此言谬矣,窦建德是在战场上击败你父亲,并非是派人暗杀了他,若这也算杀父之仇,那薛大将军一生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击败对手无数,他们的子女是不是也该找你们兄弟索命。” 薛万彻一时有些哑口无言,随后又有些不服气道: “若不是窦建德无耻偷袭,而是堂堂正正跟我父亲正面一战,我父亲又岂会败给他?” 魏徵笑了: “薛将军,你自己也是一员骁将,岂会不知兵不厌诈的道理,难道薛大将军征战一生,就从未使计对付过别人?” 薛万彻再一次被魏徵反问住了,随后有些恼羞成怒道: “难道依你的意思,我们兄弟就该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枉为人子。” “不!” 魏徵摇了摇头,看着薛万彻,一字一句道: “薛大将军之所以忧愤而亡,是因为他将败给窦建德视为奇耻大辱。 你们作为他的儿子,要做的便是重新在战场上击败窦建德,以洗刷你父亲的耻辱,告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而不是为了杀窦建德不惜跟着罗艺背叛朝廷,导致你父亲身后之名不保,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听完魏徵的话,薛万彻久久没有回应,只能双目迷茫,嘴上不住喃喃道: “难道我们兄弟真的做错了吗?” 魏徵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好,若是说得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不知过了多久,薛万彻才重新看向魏徵,语气有些艰难道: “魏先生,我现在心中很乱,根本没办法考虑任何事情,况且我兄长如今还在蓟城中,有些事我也需要跟他商议过才能做出最终决定。 所以说,你今日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魏徵笑了笑: “无妨,我知此事事关重大,薛将军与令兄不妨仔细考虑和商议过后,再做出最终决断。” “多谢魏先生,也劳烦你回去转告秦大将军一声,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我们兄弟铭记于心,他日必然相报。” 薛万彻见魏徵没有追着他立即做出决定,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对魏徵的语气也变得客气了不少,却没有注意到魏徵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 因为魏徵很清楚,薛万彻虽说是带人蒙面去拦截罗寿,并没有被罗寿看到真容。 可他最大的问题在于因为顾及兄长薛万钧的安危,只打晕了罗寿并没有取他性命,只拿走了罗艺的亲笔信而没有抢夺其他财物。 一旦知道了罗寿被拦截之事传到罗艺耳中,以罗艺的老谋深算,很容易便能猜到此事是薛万彻所为,到时候如何还能容得下他们兄弟,必然会先下手为强。 他今日来见薛万彻,本就没指望只用三言两语就能说服薛万彻率军弃暗投明,而是为了指给薛万彻一条明路。 一旦他们兄弟跟罗艺反目成仇,薛万彻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 “薛将军,这边请,总管已经在书房等你了。” 蓟城。 总管府内,罗艺的一名亲兵在前面带路,不断小声催促着薛万钧快走。 “好,我走快两步。” 薛万钧嘴上应和着,心中的疑窦却又加重了几分。 今日一早,罗艺便派亲兵去他府见他,告诉秦昇率军趁夜袭击了幽州军大营,幽州铁骑大败,他弟弟薛万彻身负重伤,要在在一众亲兵的拼死护卫下才杀出重围,如今正在送回蓟城抢救的路上。 一听说弟弟身负重伤命悬一线,薛万钧瞬间乱了方寸,顾不上多想就当即匆匆跑来总管府见罗艺,想要出城去接回弟弟。 可当他来到总管府,却发现给他带路的罗艺亲兵似乎比他还着急,不断催促他快点去见罗艺,整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察觉到了其中的疑点。 因为他前几天刚派人将罗寿出城疑似去见窦建德之事密告给了弟弟薛万彻,以弟弟的性子,一定会亲自带兵去一看真假。 若是秦昇是趁弟弟薛万彻不在营中时率军袭击了幽州军大营,弟弟又怎么会身受重伤。 相反,若是秦昇是在弟弟回到大营之后再出兵袭击幽州军大营,消息根本不会这么快就传到蓟城。 想到此处,薛万钧故意一拍脑袋,对前面带路的亲兵道: “哎呀,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今日还有其他要事要处理,就打扰总管了,告辞!” 说罢,薛万钧转身就要离去。 “薛将军,不可呀!” 带路的亲兵见状顿时有些急了,立即回去拉住薛万钧,有些慌不择言道: “薛将军,总管已经安排好了,你若是不来,我可怎么跟总管交代呀!” 听到“安排”两个字,薛万钧心中不由一紧,越发断定其中有鬼,当即冷冷说道: “松开!我今日当真有要事要处理,改日自会登门跟总管赔罪的。” 说罢,他便狠狠甩开亲兵的手,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亲兵不知如何是好时,院子内却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 “薛万钧,今天你是哪都去不了了。” 话音未落,院子两头的门口便涌进大量士兵,将薛万钧团团围住。 薛万钧瞳孔不由一阵剧烈收缩。 片刻之后,罗艺便缓步走进院内,一双眼睛冷冷看着薛万钧。 第195章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外面的人都在说薛万钧薛将军突染恶疾,一病不起,你派人满城给他找大夫诊治呢!” 总管府内,罗成行色匆匆走进罗艺的书房,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向父亲追问起薛万钧的病情。 在他看来,如今大敌当前,薛万彻又带兵征战在外,若是薛万钧在这个时候病倒了,消息一旦传到薛万彻耳中,难免会让他分心,到时候情况对他们可就大大不妙了。 罗艺看着自己儿子,目光又是慈爱又是有些无奈。 自己这个儿子不论相貌、武功和人品都是上佳,偏偏就是为人太过单纯,很容易轻信他人。 若他只是生在普通人家,心思单纯些倒也没什么。 但作为他罗艺的独子,幽州总管和燕王爵位的唯一继承人,太过轻信他人可是会吃大亏的。 作为他的父亲,自己也是时候该教给他一些书本上学不到的处世规则了。 想到此处,他深深看了儿子罗艺一眼,随后淡淡说道: “薛万钧并没有生任何疾病,是为父把他软禁起来了,之所以放出消息说要到处找大夫给他瞧病,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什么?父亲,你把薛万钧将军软禁起来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听到父亲竟然将薛万钧给软禁起来,罗成顿时一脸错愕,一时之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艺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从书案下面的抽屉中翻找出一封书信,递给儿子罗成,淡淡说道: “这是你二叔派人从河间郡送来的信,你看过之后便明白为父为何要软禁薛万钧了。” 罗成顾不上多想自己叔父为何会在河间郡,只是接过书信,拆开一看,神色变得越发错愕。 二叔罗寿在信中说自己在临近河间郡的一处树林中遭到了一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的袭击,好在这些人只是抢走了兄长和窦建德的亲笔信,并没有害他性命,也没有抢走他身上的财物,显然这些人一开始就是冲着他身上的书信来的。 他还特别提到,他在离开蓟城之时,曾在东门被薛万钧给堵了个正着,怀疑可能跟自己遇袭之事有关。 罗成虽说心思单纯,可人并不傻,很快便明白了叔父罗寿在书信中透露出的另外一层意思: “父亲怀疑是薛万彻将军扮作蒙面黑衣人截下了叔父,抢走了父亲的亲笔信。” “不,为父不是怀疑。” 罗艺闻言重重摇了摇头,随即斩钉截铁道: “为父百分百可以肯定,此事就是薛万彻所为。 因为除了他们兄弟,不会再有任何人对为父写给窦建德的书信感兴趣。” 罗成听完久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些迟疑道: “父亲,你派叔父去河间郡见窦建德,是为了跟他联手对付秦昇吗?” 罗艺闻言不由大感欣慰,当即是孺子可教也。 自己什么都没说,儿子光凭一封书信便猜到了自己派他二叔去河间郡见窦建德的意图。 “不错,秦昇威名在外,麾下兵马更是精锐,仅凭我们幽州军一家之力,很难与之抗衡。 如今高开道不知抽了什么风,不仅不愿跟为父联手对付秦昇,反而屯兵在北平郡附近,分明是有趁火打劫的打算。 因此说,为父如今唯一能够联手的就只剩下窦建德一个人了。 第196章 而且窦建德也不是高开道那种蠢人,他应该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一旦坐视我灭亡,秦昇下一个要征讨的很有可能就是他!” 罗成听完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眼神分明有些不忍。 虽说父亲说的这些道理他都懂,可问题是窦建德跟薛万钧薛万彻兄弟有杀父之仇,当初父亲就是许诺会杀窦建德帮他们兄弟报仇雪恨,兄弟二人才带着一万幽州铁骑投效了父亲。 可如今父亲不仅要跟窦建德联手,还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软禁了薛万钧,难道这不是在出尔反尔吗?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看着罗成有些挣扎的眼神,罗艺如何不明白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当即淡淡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觉得为父言而无信,这么做对不起薛氏兄弟。” “孩儿……孩儿不敢。” 罗成嘴上说着不敢,但闪躲的目光分明已经泄露了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罗艺并没有动怒,只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很是语重心长道: “成儿,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须知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只有善恶对错之分,更重要的是对自己有没有好处。 没错,为父欲跟窦建德联手,确实有违当初的诺言,对不起薛氏兄弟,可为父若是不这么做,很可能就要败在秦昇手下。 你应该很清楚当今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为父败给了秦昇,被押往江都,绝无半点活命的可能。 你说说看,为父是该信守诺言,宁愿一死也不违背当初对薛氏兄弟的承诺,还是该行权宜之计,暂且与窦建德联手,待打败了秦昇,再想办法灭了窦建德,兑现当初对薛氏兄弟的承诺。” “我……我不知道。” 虽说罗成并不太赞同父亲说的话,可罗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毕竟若是他自己,当然可以做到哪怕是赔上性命也要信守当初的承诺,可他却不能逼自己的父亲同样为了一个承诺而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父亲,你可否答应孩儿,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伤害薛万钧和薛万彻将军性命。 我们违背当初的诺言已经是理亏在先,若是再害他们性命,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天地之间。” 事到如今,罗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说服父亲不要伤害薛氏兄弟,以免自己良心一辈子过意不去。 “好,为父答应你!只要他们不图谋对为父不利,为父绝不加害他们兄弟二人。” 罗艺不忍儿子难过,只能轻轻点了点,沉声道: “成儿,你现在不必想太多,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父苦心的。” 说到这里,罗艺停顿了一下,随即突然话锋一转,沉声吩咐道: “此外,为父今日之所以派亲兵去将你叫来,是有要事要交待你。” “父亲请吩咐!” 听到父亲愿意放过薛家兄弟,罗成心中多少好受了一点,随后听到父亲有要事要交代给自己,当即抛下心中杂念,默默点了点头。 罗艺目光炯炯看着儿子,随即继续沉声说道: “如今为父虽说已经软禁了薛万钧,可薛万彻依旧带着幽州铁骑征战在外,为父必须尽快夺取他的兵权,否则后患无穷。 因此,为父打算带兵去威压,好逼他交出兵权。 为父不在城中这段时间,蓟城的安危可就靠你了。” “什么,父亲,你要孩儿镇守蓟城?” 听到父亲突然要将蓟城托付给自己,罗成当即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他虽自幼跟随名师习武,练就了一身好枪法,可父亲却因为顾及他的安危,从不让他出去征战,以至于他空有一身好武艺,却无半点用武之地。 可没想到,父亲今日就突然要将整个蓟城的安危托付给他了,这让罗成一时之间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可罗艺也没有办法,如今这个时候城中其他将领他一个都信不过,弟弟罗寿又去河间郡见窦建德了,他如今唯一能信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罗成了。 他倒不怀疑自己罗成的本事,但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儿子太容易轻易别人,很有可能会被人使计骗开城门。 想到此处,他拍儿子肩膀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语气也变得很是凝重: “成儿,人心易变,如今为父能够信任的只剩下你,你无论如何都要记住,为父一率军出城,你便立即下令关闭全部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除非为父回城,否则任何人过来叫你打开城门你都不要开,知道了吗?” 看着父亲用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看着自己,罗成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 次日,罗艺率领三万兵马一出城,城外便又有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半空…… 第197章 “恭喜大将军,罗艺如今已经率三万精兵出了蓟城,看来我军大胜之日为期不远了。” 隋军大营内,军师郭嘉在看过蓟城锦衣卫飞鸽传书送来的线报之后,便立即笑着拱手恭喜秦昇,一副胜局已定的模样。 秦昇听完也笑了笑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罗艺这次率军出城,是想以薛万钧的性命相要挟,逼迫薛万彻交出兵权,从而彻底控制一万幽州铁骑,作为与我军抗衡的资本。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的人能将薛万钧给营救出来,罗艺不仅威胁不了薛万彻,反而会面临薛万彻和我军的夹击。” 张辽看着手中的鸽信,却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可鸽信上说,罗艺在临走之前,将镇守蓟城的重任交给了自己的儿子罗成,而且罗艺率军一出了城,罗成便立即下令关闭全部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如今我们的人连蓟城都进不去,又如何去营救薛万钧呢?” 秦昇闻言忍不住哈哈一笑,目光满是戏谑之色: “哈哈哈,文远,谁说我们的人进不去蓟城呢?” 说罢,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看向沈光的方向。 沈光也知道该轮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当即兴奋在帅帐内翻了一个漂亮的跟头,一脸得意道: “区区蓟城,如履平地。” 张辽这才想起沈光那日营门爬杆挂旗之事,不由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笑骂自己怎么把这个肉飞仙给忘了。 毕竟沈光身轻如燕,身形矫健如猿猴,连碗口粗细的高杆都能爬得上去,想要爬上蓟城的城头进入城门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可沈光的好友钱杰却在一旁面有顾虑道: “可我看鸽信上说罗艺对外宣称薛万钧一病不起,如今正在总管府养病,也就是说罗艺将薛万钧软禁在了总管府。 虽说总持身手不错,但总管府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单凭总持一人之力,恐怕不仅救不出薛万钧,反而有可能搭上性命。” “不错!” 麦孟才也忧心忡忡在一旁补充道: “我还听闻罗艺之子罗成虽然年轻,但枪法使得出神入化,枪挑幽州军无敌手,恐怕总持未必是他对手。” 郭嘉听完他们两人的话却是哈哈一笑: “罗成是虎,沈将军是鹰,各有所长,我郭奉孝又岂会让一只鹰去与一只虎肉搏呢!” 钱杰和麦孟才听完郭嘉的话,神情越发有些不解,显然不明白既然不让沈光冒险去总管府救人,那让沈光一个人潜入蓟城还有什么意义。 好在此时秦昇在一旁笑着解开了他们的困惑: “奉孝说得不错,罗成是虎,而对付一只猛虎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跟他肉搏,而是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看向秦昇,都想听听他们大将军想怎么个调虎离山法。 秦昇微微一笑,随即缓缓说起一件陈年旧事: “当年陛下为了征讨高句丽,将涿郡作为大军粮草辎重补给之地,下旨将大量的钱粮和兵器调往涿郡。 之后朝廷第三次征讨高句丽草草收场,将大量的钱粮和兵器便留在了涿郡。 而恰恰是这些粮草和兵器引起了河北不少反贼的觊觎,一个个都对涿郡虎视眈眈,竞相出兵攻打和劫掠涿郡。 当时镇守涿郡的有四名虎贲郎将,罗艺,赵十住,贺兰宜和晋文衍,另外三人带兵去抵抗这些反贼,一个个却都屡战屡败,只有罗艺每战必胜,在涿郡威望越来越高。 因此,赵十住等三人非常嫉恨罗艺,便打算联手除掉他,可谁知道罗艺却事先知道了此事,便故意派人在城中大肆宣扬说仓库中的财物堆积如山,城中的官员却不肯拿出一点去赈济城中贫苦的百姓,引起了城中百姓的不满。 随后,罗艺又趁势率军回城,出其不意拿下了郡丞,随后大开府库,大肆奖赏军中将士,赈济城中贫苦百姓,以此来收拢军心和民心,彻底控制住了蓟城。 赵十住等三人眼见大局已定,害怕罗艺杀了他们,便一齐跑来奉罗艺为主,以此来保全自己性命。 虽说罗艺为了防止军中生乱,并没有杀他们,却一直将他们弃之不用,闲养在蓟城中。 这就是为什么蓟城中明明有这么多带兵经验丰富的大将,但罗艺却将蓟城交给自己初出茅庐的罗成的原因。 因为在他心中,恐怕除了自己的弟弟和儿子,他谁都信不过! 可罗艺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儿子可没他这么多心眼,赵十住等人骗不了罗艺,却未必骗不了他的儿子。” 听秦昇说完罗艺的上位史,帅帐内一众将领才明白他们大将军是打算从赵十住等三人身上入手,利用他们将罗成给骗走,从而为营救薛万军创造出机会。 李靖却在一旁很是感慨,世人都说他们大将军勇冠天下,却不知他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勇武,而是他对每一个对手细致到极点的了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外如是! 可此时郭嘉却突然玩味一笑: “既然要调虎离山,何不将虎给调远一点,直接将他调离蓟城岂不美哉!” 众人闻言都不由精神一振。 若是将罗成调出蓟城,那蓟城岂不是唾手可得? 郭嘉看了秦昇一眼,见后者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当即代秦昇发号施令道: “魏参军,你立即带着这封鸽信去见薛万彻,告知他兄长薛万钧被软禁之事,让他稍安勿躁,我们大将军一定会尽快帮他营救出薛万钧。” “喏!” 魏徵没有多言,只是躬身冲郭嘉施了一礼。 “沈将军,你立即前往蓟城,想办法潜入城中联络赵十住等人,告诉他们只要能助朝廷夺回蓟城,朝廷不仅对他们追随罗艺叛乱之事既往不咎,还能给他们三人加官进爵。” “喏!” 沈光也笑嘻嘻冲郭嘉施了一礼。 最后,郭嘉看向李靖和张辽,缓缓开口道: “李将军,张将军,你们率领背嵬军和玄甲铁骑交替去袭扰罗艺的三万兵马,不必跟他们硬碰硬,只要每次掳走几个人,丢到蓟城外面就可以了。” 说到这儿,郭嘉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 “只要出现在城外的败兵一多,我就不信这位没打过仗的罗公子还能在城中坐得住。” 第198章 自从罗艺率三万精兵离开蓟城之后,罗成便谨记父亲临行前的吩咐,下令关闭蓟城全部城门,不许城内外任何人进出。 而他自己为了确保蓟城不失,更是每日亲自上城巡视多次,半点不敢大意。 眼见总管公子尚且如此认真,下面的将士更是丝毫不敢懈怠,以免被罗成抓到什么把柄,到时候可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不过好在这位罗公子身体也不是铁打的,白天一直上城盯着他们,晚上倒是很少出现,多少给了城中的士兵一点稍稍松口气的机会。 反正现在敌军也没有打到蓟城,谁也不想天天绷着一根弦,因此一到了晚上,趁着罗成不在的功夫,值夜的士兵便懈怠了不少,上半夜在城头巡视过一阵之后,下半夜全都靠着城跺打起了盹。 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就是他们眯一会儿眼的功夫,城外有一个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摸到了城墙底下。 他将耳朵紧贴着城墙听了片刻,确认上头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便从腰间解下一根绳索,将绑有抓钩的一头在半空中抡了几圈,借助惯性甩上了城头,稳稳勾在了城头的一处城跺上。 虽说他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轻柔,可当抓钩勾住城头的城砖之时,还是不可避免发生了一声轻微的撞击声。 好在城头上值夜的士兵一个个睡得正香,呼噜声震天,根本没有人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声音,或许即使听到了在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也根本不当一回事。 黑影在城下耐心等待了片刻,见城上没有任何动静,便如猿猴一般顺着绳索快速攀爬上了城头,看着一个个靠着城跺呼呼大睡的士兵,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守城士兵如此懈怠,蓟城怎么可能守得住。 随后,他趁着还没有人发现他,快速收回了绳索,悄无声息下了城,很快消失在了城内的夜色之中…… …… 正如秦昇所说,罗艺虽然为了避免军中生乱,并没有杀赵十住、贺兰宜和晋文衍三人,却夺走了他们的兵马,剥夺了他们的兵权,将他们三人闲养在城中。 好在三人心态还算可以,经过最初的落寞之后,一个个渐渐接受了现实,安心过起了自己的闲散日子。 尤其是赵十住,虽说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却是人老心不老,最近又新纳了一房漂亮小妾,对她很是宠爱,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留宿在她房中。 这天夜里,赵十住照例留宿在新小妾陈氏的房中,后半夜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想要将陈氏搂在怀里,手却扑了个空。 赵十住的手在床上摸索了一阵,依旧是空空如也,下意识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却看到自己身旁空无一人,根本不见小妾陈氏的身影。 他还在纳闷陈氏大半夜能去哪里之时,却猛然注意到床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人,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个激灵,本能就要张嘴大叫。 好在对手眼疾手快,抢在赵十住发出声响之前,飞快用手捂住他的嘴,才没让赵十住叫出声来。 眼见对方身手如此之快,再想到自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小妾陈氏,赵十住的心可谓是惶恐到了极点。 对方来者不善,自己今夜恐怕要跟陈氏一样,难逃一死了。 第199章 想到此处,他当即颤抖着声音对黑影告饶道: “好汉,若是赵某之前有得罪过你的地方,赵某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只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赵某一般见识。” 眼见赵十住堂堂一个虎贲郎将表现竟如此不堪,黑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鄙夷,可想到自己身负的任务,还是压下内心的不屑,冷声对赵十住道: “赵郎将不必害怕,我乃左翊卫将军沈光,不是什么歹人,之所以大半夜用这种方式与赵郎将相见,实在是事出有因,还望赵郎将切莫见怪。 至于你的爱妾,我并没有伤她性命,只是有些话不方便让她听到,所以我只能先将她移去了其他房间,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往赵郎将多多包涵。” “什么?你是左翊卫将军沈光?你……你怎么会……会出现在蓟城?” 虽说赵十住已经闲赋在家许久,可这并不代表他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听说过沈光这个名字,知道他本来只是一个折冲郎将,地位与自己相差无几,却因为跟着十二卫大将军秦昇北上讨伐瓦岗军,因袭夺黎阳仓有功被皇帝杨广下旨封为左翊卫将军,乌程侯。 听说这次秦昇奉旨率军北上讨伐罗艺,这个沈光也随同出征,此刻应该在隋军大营才对,为何会大半夜出现在自己小妾的房中呢? 不过听到沈光并没有杀害自己的小妾陈氏,也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赵十住多少松了一口气,却有些疑惑起沈光的来意来。 沈光似乎看出了赵十住心中的困惑,当即淡淡一笑道: “我想赵郎将一定很奇怪我为何大半夜出现在你爱妾的房中吧?” 赵十住不敢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等待沈光继续说下去。 沈光看着他,随即一字一句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奉秦大将军之命,来给赵郎将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将功折罪?还……还望沈将军明示。” 赵十住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语气依旧有些惊惶不安。 沈光冷冷看着他,冷笑一声: “你们身为朝廷的虎贲郎将,深受天子大恩,却追随罗艺反叛朝廷,投靠逆贼李渊,该当何罪?” “沈将军明鉴呀!” 一听沈光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赵十住顿时有些急了,慌忙为自己辩解道: “我赵十住世受皇恩,怎会做出背叛朝廷之事,只是逆贼罗艺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涿郡的全部兵马,说一不二。 我虽为虎贲郎将,但手中并无一兵一卒,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若是不从了罗艺,恐怕早就难逃一死了。” 沈光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便对他点了点头道: “正是看在你事出有因的份上,秦大将军并没有劝说陛下治你的罪,反而要给你们三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若是你们能够将功补过,助朝廷夺取蓟城,不仅你们过去的罪状一笔勾销,秦大将军还会向天子表奏你们的功劳,让你们加官进爵。 至于你们三人能不能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可就看你们三个自己了!” 赵十住闻言不由一阵大喜,当即翻身下床冲沈光重重一拜,口中高呼道: “愿为朝廷效力……不,愿为秦大将军效力” 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有些忐忑,不知道秦昇会让他们三人做些什么,有没有性命之忧,毕竟罗艺的儿子罗成可是枪法超群,他们三个加上沈光都未必是他对手。 沈光似乎一眼看出了赵十住心中的顾虑,当即淡淡一笑道: “放心,对于如何夺取蓟城之事,秦大将军心中自有计较。 你要做的就是找个机会去联络贺兰宜和晋文衍另外两位郎将,你们三人只需在城中静待时机,待罗成要率军离开蓟城之后,做好接管蓟城的准备便可以了。” “啊?沈将军,就这么简单吗?” 听到沈光对他们的安排如此简单,赵十住不由傻眼了。 不说光靠他们三个手上没有一兵一卒的光杆郎将如何夺取蓟城,沈光凭什么笃定罗成会率军离开蓟城。 要知道,罗艺临行前的给自己儿子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关闭城门,坚守不出,一直等到自己率大军凯旋回城之日。 因此,赵十住实在是想不明白,沈光他们能用什么手段,让罗成违抗父亲的命令,率军离开蓟城。 第200章 就在沈光秘密潜入蓟城的第三天日暮时分,罗成结束了一天的巡视,正要下城回府之时,耳旁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你们看,那是什么?” 罗成本能循声望去,心中猛然一紧。 只见在暮色中,几名满身血污的士兵正跌跌撞撞往城门的方向跑来。 从身上的衣甲看,这些人正是自己父亲罗成带去的那些士兵。 看着这些士兵一个个满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不难猜到他们刚刚吃过一场败仗,九死一生。 一想到此处,罗成就不由为自己父亲的安危一阵揪心,当即冲着城下的败兵高声喊道: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此?” 城下这些败兵听到罗成的话,一个个惊惶抬起头,争先恐后向罗成哭诉说大军在行军途中遭到了敌军骑兵的袭击,好在将士们在罗艺的指挥下迅速结好阵顽强抵抗,并没有被敌军击溃。 至于他们几个为何会出现在蓟城城外,是因为敌军骑兵冲散阵形之后,便将他们给掳走了。 奇怪的是敌军并没有杀他们,只是说可怜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让他们不要再为罗艺这个逆贼效力,便将他们给放了。 他们担心若是回去跟大军汇合有可能会被敌军骑兵半路截杀,想着他们离开蓟城也没有多远,便一致决定冒险逃回蓟城。 听到父亲的兵马并没有被敌军击溃,罗成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想到敌军的骑兵胆敢如此肆无忌惮袭扰父亲的兵马,丝毫不担心薛万彻率领的幽州铁骑会抄他们的后路,一颗心就不由变得沉甸甸的。 因为这说明薛万彻很有可能因为父亲派叔父联络窦建德之事心生恨意,一怒之下背叛了父亲,率幽州铁骑投靠了秦昇。 如此一来,父亲很有可能将要面临隋军和幽州铁骑的两面夹击,到那时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此处,他就恨不得立即率城中兵马出城去接应父亲回城,据城而守,将隋军和薛万彻的幽州铁骑拒之城外。 可一想到父亲临行前的嘱托是要他守住蓟城,他又忍不住犹豫了。 若是因为他率军出城去接应父亲而丢了蓟城,他同样无法向父亲交待。 就在他心中还在难以决断之时,城下再次传来那几名败兵的哀求声,一个个都在苦苦哭求罗成放他们进城。 虽说父亲临走前有言在先,不许城内外任何人进出,可看着这几名士兵可怜巴巴的模样,想到他们的家人还在城中盼着他们回来,罗成还是心有不忍,当即下令放下吊笼,将他们一个个拉上了城头。 不过罗成还是留了个心眼,又对这几名士兵好一阵甄别盘问,确认他们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通知他们在城中的家人将这几人领回去。 待这些士兵和家人千恩万谢离开之后,罗成也怀着对父亲罗艺的满心担忧,一个人心事重重下了城回了府…… ……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每天蓟城城外都会出现几名败兵,他们的说辞都是惊人的一致,都说是大军在行军途中遭到隋军骑兵的袭扰,虽说在罗艺的冷静指挥和将士们的英勇抵抗下,大军并没有溃败,可他们几个落单的士兵却被敌军给掳走了。 第201章 隋军将领同样没有杀他们,只是口头教训过他们一番之后便将他们给放了,他们不敢回去跟大军汇合,只能冒险返回蓟城了。 罗成命人用吊笼将这些士兵拉上城之后,经过逐一甄别,最终都确认这些人都没有任何问题,全都是跟着父亲罗艺一起出征的将士。 想到隋军骑兵如此频繁去袭扰父亲的兵马,罗成心中就不由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怀疑是隋军这么做是为了不断消耗父亲军中的士气,待他们士气低落之时,再与幽州铁骑联手发动雷霆一击,彻底击溃他们。 若真是如此,到那时父亲和他的三万兵马拿什么去抵挡如狼似虎的隋军骑兵和幽州铁骑。 一想到这些,罗成就不由深深担忧起父亲的安危来。 但又想到隋军如此大费周折将父亲统帅的士兵给掳走,却不仅不杀他们,反而主动放他们回城,让他们将父亲兵马被袭击的消息带回蓟城给自己,罗成不由又怀疑这会不会是敌军的阴谋,目的就是引他出城去救父,从而让敌军有机可趁,大举攻打蓟城。 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下,罗成一连几个晚上都是辗转难眠,心中一直在担忧父亲的安危。 因此,当最近一批出现的士兵告诉他隋军骑兵的攻势越来越猛,这次险些冲垮父亲罗艺所在的中军之时,罗成再也坐不住了,立即命人去唤赵十住、贺兰宜和晋文衍三位郎将来总管府见自己。 他此时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率军出城去接应父亲的兵马,哪怕是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也认了。 毕竟即使蓟城真的丢了,他也可以拼死帮父亲夺回来,可若是父亲真有因为他的见死不救而有什么不测,他将悔恨终身。 不多时,赵十住三人匆匆赶到总管府,当听到罗成要将蓟城托付给他们三人,三人都不由暗暗心中一惊。 因为之前沈光跟他们说过不了几日罗成便会将蓟城交给他们之时,他们三人一个个心中还是半信半疑。 可没想到还没过多久,罗成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完全是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 一想到这里,三人就知道罗艺父子根本不可能是秦昇的对手,不由在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自己弃暗投明得够快,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赵十住三人却全都不约而同玩起了欲擒故纵,一个个都推说自己久不在军中,恐怕难堪大用,劝罗成另找大将相托。 可罗成哪有这么多花花肠子呀,见赵十住三人坚辞不就,反而越发认定他们可以信任,坚持要将蓟城的安危托付给他们三人。 在他看来,只要将城中剩下的兵马一分为三,分别交给他们三位郎将,即使其中有人生出了二心,另外两人也可以牵制他,力保蓟城不失。 眼看罗成如此坚持,赵十住三人最终推辞不下,只能勉为其难听从了罗成的安排,一个个都慷慨激昂表示自己愿与蓟城共存亡,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听到三人如此慷慨激昂的表态,罗成心中一块石头终于彻底落了地,当天就点齐一万兵马出城接应父亲罗艺去了。 目送罗成率军消失在城外,赵十住、贺兰宜和晋文衍忍不住得意相视一笑。 三年前罗艺逼得他们三人不得不卑躬屈膝俯首听命,今日他们就要罗艺人城两空! 第202章 “成儿,你这是要断送为父的基业呀!” 当罗艺见到儿子罗成的那一刻,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隋军骑兵为何要每天袭扰他们,不断掳走落单的士兵。 本以为隋军是为了阻止他去跟薛万彻的幽州铁骑合兵一处,可谁能想到他们真正的目的竟是为了利用掳走的士兵将自己儿子给引出城。 看着父亲气得几乎要昏厥的模样,罗成自知自己闯了大祸,抿着嘴没有为自己辩解,静静等待着父亲的责骂甚至责罚。 看着儿子如此模样,罗艺反而不忍再去责备他。 毕竟不管怎么说,儿子也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一时救父心切,才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事已至此,他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当即传令下去,要后军改前军,前军改后军,立即急行军折返回蓟城。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赵十住等人献城投降之前赶回蓟城,据城而守,才有一线胜算。 至于大军会不会遭到隋军骑兵的追击,他也顾不上考虑这么多了。 对于罗艺来说,只要他能够平安回到蓟城,哪怕四万兵马死伤过半,凭借城中堆积如山的钱粮和兵器,他都有机会东山再起。 可奇怪的是,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遭遇到任何追击,那些一直袭扰他们的隋军骑兵就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罗艺对此不仅没有半点庆幸,反而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因为在他看来,敌军不趁他们急于撤回蓟城之时攻打他们,很有可能憋着其他更致命的杀招。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率大军风尘仆仆赶到蓟城城下之时得到了证实。 面对他的亲自叫门,蓟城的城门却依旧紧闭,丝毫没有大开城门放他和大军入城的意思。 就在他心中越发凛然之时,城头上传来了赵十住很是得意的声音: “罗艺,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罗艺看着城头上得意洋洋的赵十住、贺兰宜和晋文衍三人,眼中恨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及早除掉你们以绝后患。” 看着罗艺气急败坏的模样,贺兰宜只觉得心中一阵快意,当即冲着罗艺大声嘲讽道: “罗艺,你与其怪我们三人背叛了你,倒不如怪你那个宝贝儿子,若不是他主动将蓟城托付给我们,我们三人哪有机会出这一口当年的恶气。” 听到贺兰宜提到自己,年少气盛的罗成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当即用手中的银枪指向贺兰宜三人,咬牙切齿道: “你们三人胆敢负我,看我不取你们性命。” 说罢,罗成重重跪倒在父亲罗艺跟前,一脸决绝道: “父亲,是孩儿所托非人,以至于让蓟城落入他人之手,让父亲落到如此境地,是孩儿对不起父亲。 就请父亲让孩儿做先锋攻打蓟城吧,哪怕是拼上孩儿这条性命,也要为父亲夺回蓟城。” 罗艺看着神情决然的儿子,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再要咬咬牙决定孤注一掷之时,城头上却突然又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弟兄们,你们都是大隋的将士,为何要跟着罗艺这个逆贼作乱呢? 你们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你们自己的家人考虑呀!” 此话一出,城下的将士顿时一片哗然,罗艺一张脸更是瞬间变得惨白。 因为这些将士的家眷,可大多就在蓟城内。 罗艺抬起头,对上了薛万钧充满仇恨的目光。 这一刻,他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没找机会杀了薛家兄弟,夺取他们掌控的一万幽州铁骑,以至于落入今日如此境地。 “薛万钧,我罗艺对你们兄弟一向不薄,你就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 “哈哈哈,你待我们兄弟不薄?罗艺,你说这种话当真不害臊吗?” 薛万钧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语气满是嘲讽之意: “我们父亲死后,我们兄弟为何不自立门户,而是带着父亲留下的一万幽州铁骑前来投奔你,还不是因为你红口白牙跟我们兄弟许诺,说会助我们兄弟击败窦建德,让我们手刃仇敌,报了杀父之仇。 可你最终是怎么做的,不仅没有出兵攻打过窦建德,反而为了对付朝廷的兵马,背着我们兄弟派你的弟弟罗寿去联络窦建德,甚至在事情败露之后,还要将我薛万钧关押起来,想要用我的性命威胁我弟弟交出兵权。 弟兄们,你们说说看,到底是他罗艺负了我们兄弟,还是我们兄弟负了他!” 说到这儿,薛万钧越发越冲动,指着罗艺对城下的将士高呼道: “弟兄们,你们确定还要为罗艺这种不忠不义,言而无信的逆贼效命,执意要与朝廷为敌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晋文衍此时也指着身旁的沈光对城下的将士高声喊道: “这位是左翊卫将军沈光沈将军,奉秦大将军之命前来招抚我等,他说了,只要诸位弟兄能够放下兵器投降,过去的一切罪责既往不咎。 相反,若是有谁执迷不悟,只要追随逆贼罗艺与朝廷为敌,不仅自己性命不保,就连你们的家人都要受到牵连,男的一律刺配岭南,女的一律没为奴籍。” 听到自己的家人会因为受自己的牵连而遭殃,城下不少将士又是一阵哗然,一个个看向罗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虽说罗艺平日里对他们还算不错,不仅从不克扣他们军饷,每逢战事还会给他们发放一笔额外的赏钱。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他们家人的性命重要呀。 看着身边这些因为顾及城中家人安危瞬间变得斗志全无的将士,这一刻,罗艺知道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如今自己别说夺回蓟城,能不能保住这最后四万兵马都两说。 就在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立即放弃攻打蓟城另往他处从长计议之时,四周却突然马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 很快,李靖、张辽和薛万彻各率领一支具甲骑兵从三个方向杀出,瞬间就将罗艺父子还有他们的四万兵马围在了城外…… 第203章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 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屠杀。 面对军心大乱斗志全无的四万幽州军,玄甲铁骑、背嵬军和幽州铁骑在军阵中来回冲杀,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尤其是薛万彻,几乎将被罗艺欺骗和要挟的愤怒全都发泄到了幽州兵身上,率领一万幽州铁骑大杀四方,杀得这些可怜的士兵鬼哭狼嚎,根本无心恋战,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此时罗艺已经在一众亲兵的一声声呼唤声中慢慢苏醒过来。 他推开身边的亲兵,勉强站起身,看着周围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幽州兵,自知大势已去,一时万念俱灰,当即拔出腰间佩剑,竟打算当场自刎。 好在他的亲兵校尉眼疾手快,立即扑上去死死握住他拿剑的手不松开,口中不住哀求道: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管切莫想不开呀!” 可此时的罗艺满腔雄心壮志已经化为乌有,哪里还有半点苟活下去的信念,只想挣脱亲兵校尉的手一死了之。 可亲兵校尉哪里肯松手,其他亲兵也纷纷围了上来,一齐开口劝说罗艺莫要轻生。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 “既然罗总管一心求死,不如就将这功劳送与我裴行俨吧!” 罗艺和一众亲兵循声望去,却见裴行俨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附近,此刻正横槊立马冷冷看着他们。 听到对方竟是有万人敌之称的裴行俨,一众亲兵都不由心中一凜,下意识将罗艺死死护在中间,以免裴行俨伤到他们总管。 裴行俨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又勾起一丝冷笑: “罗艺我今日擒定了,佛陀也保不住他,我裴行俨说的!” 说罢,他两条腿用力一夹马腹,挥舞着马槊就朝着罗艺杀来。 这些亲兵知道裴行俨来者不善,立即冲上前与他厮杀起来。 可虽说他们都是罗艺从幽州军中千挑万选出的精锐,可对上以勇烈著称的裴行俨却根本不够看,几个回合下来,便死伤过半,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看到自己的亲兵根本挡不住裴行俨的雷霆之威,罗艺不由有些绝望闭上了双眼,心中哀叹一声“吾命休矣”。 可就在罗艺几近绝望之时,耳边却传来儿子罗成的一声暴喝: “休伤无父!” 话音未落,一人一马便杀到裴行俨跟前,与裴行俨战到一处,同时高声对剩下的亲兵喊道: “你们立即护卫我父亲突围,我来给你们断后!” 亲兵校尉看了看裴行俨,最终咬了咬牙,说了声“公子小心”,便跑去要护卫罗艺突围。 罗艺见状不由怒了: “你们这是要干嘛?想让我抛下儿子自己一个人逃命吗………你们这些混蛋在干嘛……快放开我……放开我……放……” 罗艺本不想抛下儿子罗成逃跑,可这些亲兵却根本不听他的,强行将他架起,护卫着他一路往东突围而去…… 眼看父亲已经被一众亲兵护卫着突围,罗成心中再无任何牵绊,手中银枪舞得如同龙蛇乱舞,招招直取裴行俨的要害,誓要与号称万夫不敌的裴行俨一较高下。 裴行俨听到对面之人就是自己曾经假冒过的罗成,忍不住哈哈一笑: “哈哈哈,今日就让我裴行俨好好领教一下真正的冷面寒枪俏罗成有几分真本事!” 罗成虽然觉得裴行俨的话有些奇怪,此时却无暇多想,只是专注于跟裴行俨的对决。 但见裴罗二人你来我往,你一枪我一槊,打得可谓是天昏地暗,兵器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大战了一百多个回合,却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虽说在这场与裴行俨的对决中,罗成并没有丝毫落下风,可战场上的形势对他却是越来越不利,越来越多的幽州兵倒在敌军的铁蹄下,剩下的人自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一个个不是丢下武器逃跑,就是放下武器投降。 看着周围的同伴越来越少,罗成知道自己若是再跟裴行俨缠斗下去,即使最终侥幸胜了,也很难再脱身离开。 在这种心态的支配下,他的枪法顿时变得凌厉了不少,一心只想以猛烈的攻势逼退裴行俨,好脱身去跟父亲会合。 可他还是小瞧了裴行俨,虽说两人岁数相差不多,但裴行俨十五岁就跟着父亲裴仁基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战场经验远比第一次上战场的罗成丰富得多。 虽说罗成的面色看起来依旧冷峻如铁,可裴行俨却从他越来越凌厉的枪法中猜到了他急于脱身的想法。 既然猜到了罗成的意图,裴行俨反而不急了,当即转攻为守,以手中的马槊为盾,一次次化解罗成的凌厉攻势。 眼见裴行俨只守不攻,跟自己拖延起了时间,罗成额头上渐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知道再跟裴行俨耗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就在罗成心中不住在苦苦思考如何脱身之时,裴行俨似乎是有些乏了,手中的马槊稍稍慢了半拍,胸口露出了寸许的空当。 罗成眼见裴行俨露出了破绽,眼前蓦然一亮,顾不上多想便纵马挺枪直取裴行俨的胸口。 可就在罗成的长枪即将刺中裴行俨的胸口之时,裴行俨整个身体却猛地侧身一闪,堪堪躲开了罗成这志在必得的一枪…… 随后,还不等罗成反应过来,裴行俨手中的马槊已经如闪电般挥出,竟将罗成胯下战马的两条前腿齐刷刷斩断。 “咻律律——”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嘶鸣,罗成的战马重重摔倒在地,背上的罗成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地甩飞出去,随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饶是罗成再天生骨骼惊奇,这一摔也摔得他体内气血翻涌,气息紊乱。 可还不等他起身,裴行俨已经策马杀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用马槊指着他,缓缓说出了三个字: “你败了!” 罗成怔怔看着眼前刚打败自己的裴行俨,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苦涩。 原来,这就是失败的滋味吗? 但他并没有求饶,只是缓缓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可裴行俨并没有杀罗成,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命附近的士兵上前将罗成给绑了,准备交由他们大将军处置。 第204章 随着城外的战事以隋军大获全胜告终,蓟城城门大开,沈光携赵十住、贺兰宜、晋文衍和薛万钧四人出城恭迎秦昇和隋军进城。 只不过不同的是,沈光一身常服站得笔直,薛万钧四人却是精赤着上身跪在地上,每个人背上还背着一捆荆条,给秦昇来了个负荆请罪。 本来城中想要投降的将领和官吏远远不止他们四人,但赵十住等三人为了扩大自身功劳,在接管蓟城之时将留在城中的大部分将领和官吏都以罗艺党羽的名义关押进了大牢,导致最后献城投降的只有他们几个人。 他们的这些小动作沈光都看在眼里,却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他在来蓟城之前,秦昇就特意交代过他,自己只想要蓟城,其他事都不过问。 此时再见到秦昇,当着众多将士的面,沈光也难得正经了一回,躬身拱手给秦昇见了一礼: “末将见过大将军。” 秦昇翻身下马,上前扶住沈光,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 “沈将军辛苦了,此次蓟城能够如此顺利光复蓟城,沈将军当居首功呀,我自会上书天子,为沈将军请功的。” 一番话听得在场不少将领内心艳羡不已,毕竟沈光如今已经官居左翊卫将军,再往上升便是左翊卫大将军了。 想到沈光年仅二十九岁便有机会独领一卫,其他将领如何能不羡慕。 沈光自己内心同样是一阵激荡,之前他虽然深受杨广的信任和器重,可杨广却不知道如何用他,以至于他投效朝廷多年还是在折冲郎将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可他跟随秦昇出征不到两年时间,便因两次立下大功而有机会执掌左翊卫,际遇当真是天差地别。 勉励过沈光之后,秦昇便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薛万钧四人身上,看得四人不由心中一紧,不自觉深深低下了头,根本不好看秦昇。 虽说他们四人有献蓟城投降之功,可若是秦昇要追究他们之前追随罗艺反叛朝廷之事,他们同样没什么好果子吃。 好在秦昇只是深深看了他们四人一眼,便语气很是意味深长道: “四位将军请起吧,想当初四位将军为保全涿郡百姓,忍辱负重,委身事贼,如今又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使蓟城百姓免受战火,可谓之大义,我同样会表奏天子,为尔等请功的。” “多谢大将军!” 四人闻言不由一阵大喜,当即一齐拜谢秦昇。 因为秦昇一句的“忍辱负重”,意味着他们不仅追随罗艺反叛朝廷的罪状将一笔勾销,还凭空多出了一个保全一方百姓的功劳,他们如何能不激动得拜谢秦昇呢! 随后,秦昇又亲自上前扶起薛万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 “我不喜得蓟城,唯独喜得你们兄弟。” 薛万钧乍一听秦昇如此看中他们兄弟,内心不禁大受触动,鼻子更是忍不住一阵酸涩。 除了他们那个过世的父亲,恐怕也只有眼前的秦昇如此看重他们兄弟了。 罗艺之所以要拉拢他们兄弟,不过是看中他们掌握的一万幽州铁骑罢了。 可实际上,自从他们投靠罗艺之后,罗艺不仅处处提防他们兄弟,还不断派人去拉拢和收买下面的将领,想以此来架空他们兄弟,好将幽州铁骑据为己有。 第205章 此刻薛万钧想要说点什么,喉咙却堵得厉害,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但人群中的薛万彻却是再也忍不住,直接冲出人群,快步走到薛万钧身边,与兄长并排跪下,对着秦昇哽咽道: “我们兄弟二人因执着于报仇,被罗艺蛊惑,险些铸成大错,幸蒙大将军不弃,不仅帮家父保全了名声,还不计前嫌派人潜入蓟城营救我兄长,如此大恩大德,我们兄弟必当誓死相报! 从此往后,我们兄弟愿为大将军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永不相负!” “哈哈哈,薛将军言重了,快快请起。” 听完薛万彻一番肺腑之言,秦昇便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历史上的薛万彻虽说名头没有秦琼尉迟恭等人响亮,但也是一员难得的虎将。 玄武门之变时,时任齐王府副护军的薛万彻听闻太子李建成在玄武门遭到秦王李世民的率军伏击,当即率领东宫和齐王府的两千精兵赶来猛攻玄武门,若非秦王府的亲兵拼死抵抗,恐怕唐朝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之后薛万彻见玄武门久攻不下,又要带兵去攻打秦王府,惊出了李世民身边一众将士一身冷汗。 好在此时尉迟恭提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人头出现,才让东宫和齐王府的人一哄而散。 李世民因为欣赏薛万彻的忠义,不仅没有派人追杀他,反而多次派人去安抚和招揽他,最后终于说服了薛万彻为他效力。 之后,薛万彻跟随李靖、李绩和苏定方等人先后征讨突厥、吐谷浑、薛延陀和高句丽,屡立大功,连李世民都忍不住为之感慨道:“当今名将,唯李勣、江夏王道宗、万彻而已。勣、道宗虽不能大胜,亦未尝大败;至万彻,非大胜即大败矣。” 薛万彻的本事由此可见一斑。 如今既然薛万彻愿意从今往后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力,对于秦昇而言自然是一件很是值得高兴的事。 如此看重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同样身为降将的赵十住等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嫉妒,却不敢说什么,只是心中不住盘算着要如何巴结秦昇。 随后,秦昇便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进了蓟城。 当他走到总管府的门外时,赵十住连忙上前,一脸讨好道: “大将军,如今逆贼罗艺的家眷都被末将关押在总管府,请问要如何处置他们?” 秦昇听出了赵十住的言外之意,不由当即淡淡一笑道: “依赵郎将之见,我该如何处置罗艺的家眷。” 赵十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暗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自然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了。” 说罢,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刻意压低声音自以为贴心道: “若是大将军不方便动手,末将可以代劳,绝不会让大将军背负任何污名的。” 可对于赵十住的好意,秦昇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了,此事我自有决断,就不劳赵郎将费心了。” 赵十住拍秦昇马屁拍到了大腿了,面色一时间很是尴尬,同时也不由心生好奇,不住揣测起秦昇会如何处置罗艺的家眷,总不能将人都放了吧。 在今天以前,罗成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以阶下囚的身份五花大绑出现在幽州总管府内。 看着眼前这个岁数跟自己相差无几的年轻将领,再看看周围一众对他毕恭毕敬的隋军将领,罗成如何猜不到他就是隋军的主将,十二卫大将军秦昇。 第206章 虽说他知道秦昇一句话便可以左右他的生死,可他却没有一点要投降和求饶的意思,只是直挺挺站着,脸上是说不出的冷傲之色。 秦昇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赵十住就抢着为秦昇出头,厉声斥责罗成道: “大胆罗成,身为逆贼之子,见到大将军为何不跪!” 罗成冷冷看着赵十住,随即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之色: “我是逆贼之子不假,可总好过你赵郎将反复无常,先背叛朝廷在先,又背叛我父亲在后,今日又有什么脸面来斥责我?” “你……” 赵十住被罗成驳斥得一时哑口无言,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对秦昇提议道: “大将军,此人如此狂妄无礼,死不悔改,断不可留呀!” 听了赵十住的话,秦昇并没有立即表态,反而看向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裴行俨道: “裴将军,人是你擒回来的,不如你来说说看我该如何处置他吧。” 裴行俨万万没想到秦昇会突然将问题踢回给自己,看了看秦昇,又看了看罗成,最终还是决定为罗成求求情: “大将军,罗成虽然年轻,可他枪法了得,有万夫不敌之勇,与其杀了他,倒不如将他收为己用,从此为朝廷效力呢!” “裴将军的好意我罗成心领了。” 听到裴行俨这个方才刚与自己一决生死的对手开口为自己求情,罗成神色不由微微有些动容,可还是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他的好意: “只是这世上哪有儿子背叛父亲投敌的道理,若是裴将军当真与我惺惺相惜,就让你们的秦大将军给我一个痛快吧。 若是真有来世,我罗成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听到罗成一心求死,裴行俨神情也很是无奈,只能将目光投向秦昇,想看秦昇如何处置此事。 秦昇看着一脸决绝的罗成,淡淡一笑,随即对裴行俨道: “既然你不想他死,今日我就卖你一个人情。” 说罢,秦昇便吩咐左右去给罗成松绑。 罗成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腕,目光有些不解看着秦昇,显然不明白秦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昇也不废话,又对左右吩咐道: “给他一匹快马和一辆马车,让他带着罗府的家眷离开吧。”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就连罗成一时之间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秦昇不仅要放了他,还准许他将家人带走。 赵十住闻言更是急了,连忙出言劝阻道: “大将军三思呀,不能纵虎归山呀。” “对呀,大将军,赵郎将说得没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呐!” 晋文衍也在一旁劝说秦昇斩草除根。 面对赵十住和晋文衍两人的苦劝,秦昇依旧只是淡淡一笑: “罗艺据有三郡之地,手握重兵之时我尚且不惧他,如今他已一败涂地,穷途末路,我为何反而要惧他。” 赵十住和晋文衍被秦昇说得一时哑口无言,只得乖乖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罗成则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有些复杂看着秦昇。 虽然秦昇话说得有些难听,但也是事实,如今他父亲确实没有再让秦昇忌惮的资本。 不多时,便有士兵牵来一匹快马,以及一辆装有罗艺家眷的马车。 罗成默默翻身上马,随后在马上对着秦昇拱手抱拳道: “秦大将军,这次算我罗成和我们罗家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有机会必然相报。” 秦昇对此只是微微一笑: “好,我等着那一天。” 罗成深深看了秦昇一眼,最终头也不回领着马车出城追寻父亲罗艺去了。 罗成一走,裴行俨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上前低声道: “大将军,或许末将不该意气用事,劝大将军饶恕罗成性命。 如今罗艺遭遇大败,在河北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末将担心罗艺会带着他去关中投奔李渊。” 秦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笑笑道: “守敬,你不必多想,即使你不开口为他求情,我也打算放他一马。 我方才那么说,不过就是为了让他欠你一个人情罢了。” 裴行俨闻言神情越发有些不解: “末将不明白,罗成枪法如此了得,假以时日必成一员虎将,难道大将军就不害怕罗艺带着他去关中投奔李渊,最后反而成为我军的劲敌吗?” “哈哈哈,守敬,我想你是多虑了!” 秦昇听完不由哈哈一笑,随即目光别有深意道: “李渊连一个同姓的李密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罗艺呢!” “原来如此,末将明白了!” 听了秦昇的解释,裴行俨顿时恍然大悟,不由暗暗佩服起秦昇的深谋远虑来。 …… “成儿,你带着他们回蓟城去投效秦昇吧!” 罗成也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带着一众家眷找到父亲罗艺。 可父亲罗艺却在听过他在蓟城的遭遇之后,沉吟片刻,便让他带着家眷回蓟城投效秦昇。 “这是为什么呀?父亲!” 罗成对此自然很是不解。 罗艺苦笑一声: “如今为父在河北已无立足之地,唯有去长安投奔李渊。 可为父知道李密是怎么死的,又怎敢让你和其他家人跟为父去关中。” 罗成明白父亲的意思,神情更急了: “既然父亲知道李渊绝非善类,又劝孩儿去投奔秦昇,那父亲为何不跟孩儿一起去投奔秦昇呢?” 罗艺叹了一口气: “江都的那位从来都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为父公开背叛过他,他怎么可能会饶过为父。 因此,为父如今唯一的去处,便是去长安投奔李渊了。 但你不一样,为父虽然和秦昇是敌非友,但为父看得出来秦昇很赏识你,只要你去投效他,他必然会重用你。” 说到此处,罗艺目光炯炯看着罗成,沉声叮嘱道: “你记住,你在秦昇手下混得越好,为父在长安便越安全。 因为只有你混得好了,李渊才会想到利用为父劝降和策反你。 只要为父有利用价值,李渊便不会轻易取为父性命。” 罗成怔怔看着父亲罗艺,最终还是红着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第207章 “宋纳言,悔不该当初不听你之言呀!” 河间郡,乐寿城,金城宫。 当窦建德听说罗艺覆灭的消息,忍不住一脸懊恼对自己纳言宋正本说道。 也难怪窦建德如此懊恼。 他在半个多月之前就在都城乐寿见到了罗艺的弟弟罗寿,得知罗艺有意跟自己联手对付秦昇。 作为交换,在他们联手击败秦昇之后,秦昇如今所占据的上谷郡和恒山郡都归他,罗艺自己寸土不取。 唯一的条件就是他们之间只能是秘密合作,绝不能让幽州军的众将领尤其是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知道。 窦建德对此也能理解,毕竟他自己也不想跟罗艺公开合作。 因为在秦昇强势介入河北之前,他们两家就是最大的对手,相互之间不知爆发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战争,两边将士之间早就结下了很深的仇怨。 如今突然间让他们放下过往的仇恨,携起手来一起对付另外一个敌人,短时间内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不得不说,罗艺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渥,窦建德自己对此也很是心动,本想顺水推舟就此答应跟罗艺的合作。 但夏军中却有不少将领和谋士劝阻他,说如今因为秦昇来势汹汹,罗艺不得不主动寻求跟他们联手对付秦昇。 可一旦跟罗艺击败了秦昇,罗艺便是跟他们争夺河北的劲敌了。 既然如此,何不暂且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一段时间,待秦昇与罗艺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他们夏军再出手,以坐收渔翁之利。 况且,罗艺坐拥六万多装备精良的精兵,其中还有一万兵马是打遍河北无敌手的幽州铁骑,还有蓟城这座河北坚城,如此实力即使不是秦昇对手,也能借此消耗秦昇的兵力,从而减少他们夏军的伤亡,为将来争霸河北保存有生力量。 可这个计策却遭到窦建德的纳言宋正本的坚决反对。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两家兵马联盟对抗强敌,最忌讳的就是各怀鬼胎,一心想要坐山观虎斗,借敌人之手消耗盟友的力量,企图渔翁得利。 可这么做的后果,往往就是让对手有机可乘,最终将所谓的联盟各个击破。 因此,在宋正本看来,他们夏王应该趁秦昇与罗艺胜负未分之时,立即精兵尽出助罗艺一臂之力,一举扭转战局。 至于将来与罗艺争夺河北之事,那只是后话,如何击败秦昇率领的隋军才是当务之急。 虽说窦建德也觉得宋正本说的不无道理,但他最终还是架不住一众将领和谋士的劝说,尤其是国子祭酒凌敬的一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让窦建德彻底下定决定,为了将来图谋河北,暂且按兵不动,只是一直跟罗寿推说夏军正在筹措粮草,可暗地里只想待罗艺和秦昇两家斗得两败俱伤或者罗艺快要支撑不住之时再出手。 可谁都没想到,罗艺竟然败得这么快,根本就不给他们夏军任何驰援的机会,气得罗寿气愤撂下一句“竖子不足与之谋”,便离开乐寿追寻兄长罗艺去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窦建德才有些后悔当初的短视,忍不住跟当初劝自己出兵相助罗艺的宋正本诉说起心中的悔意。 虽说宋正本早就想到罗艺不会是秦昇的对手,可罗艺败得如此之快还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期,根本不给他们夏军任何补救的机会。 第208章 不过事到如今,他只能宽慰窦建德道: “事已至此,夏王不必多想,虽说罗艺已败,但事情并非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哦,莫非宋纳言还有计策可抵御秦昇?” 听宋正本这么一说,窦建德不由精神一振,连忙追问下去。 宋正本轻轻一捋颔下几缕短须,缓缓开口道: “如今罗艺已经败亡,摆在秦昇面前的无非只有三条路。 一是南下对付我们夏军,二是西去支援土门关,彻底消灭李建成的援军,三是北上消灭高开道。 若夏王是秦昇,下一步该当如何?” 窦建德沉吟片刻,随后叹了一口气道: “如今李建成的援军被徐世勣率领一众降卒死死挡在土门关之外,根本无法杀入河北,自然不足为惧。 至于高开道,又是鼠目寸光之辈,听闻当初罗艺派司马温彦博去联络他,他不仅没有答应,反而在与北平郡交界处屯驻重兵。 罗艺一败,便立即迫不及待派兵越过边界,想要趁机虎口夺食,抢在隋军之前夺取北平郡。 若我是秦昇,自然是先南下对付我们夏军,而后再北上消灭高开道,最后西去对付李建成率领的唐军。” 听到连窦建德自己都认为秦昇应该对付他们夏军,一众夏军将领和谋士都不由神色有些黯然。 国子祭酒凌敬更是面露羞愧之色,毕竟当初要不是他极力劝说他们夏王坐山观虎斗,局势也不会恶化到这个地步。 宋正本看着在场众人一个个一脸无奈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道: “臣倒有一计,可让秦昇暂且放过我们夏军,转而去对付高开道或唐军,只是需要暂且委屈一下夏王。” “宋纳言快快请讲,只要能暂时我们夏军暂且获得喘息之机,本王受到委屈算什么!” 听到宋正本有办法让秦昇暂时放过他们夏军,窦建德不由眼前一亮,哪里还顾得上委屈不委屈自己,只是一个劲儿催促宋正本说下去。 在他看来,只要能化解他们夏军眼下的危局,就是委屈他窦建德一人又如何! “很简单!” 宋正本目光炯炯看着窦建德,随后一字一句道: “夏王需要去王号,罢百官,遣使去跟秦昇请降,接受朝廷的招安。”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一个个都在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宋正本,不敢相信这种劝他们卑躬屈膝向秦昇投降的话竟然出自堂堂大夏国的纳言之口。 “宋正本,你到底安的什么居心,竟然劝夏王投降秦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军大将王伏宝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赤红着双眼怒斥宋正本卖主求荣,竟劝他们夏王向官兵投降。 不等宋正本为自己辩解,一向与宋正本不和的内史侍郎孔德绍更是跟着冷冷一笑道: “如果宋纳言所谓的良策就是劝夏王向秦昇投降,还真是让我等开了眼界。” 在场的其他将领和谋士也纷纷跟着讨伐宋正本,一个个气愤填膺,恨不得杀宋正本而后快。 面对在场众人的怒斥和嘲讽,宋正本并没有过多为自己辩解,只是静静看着窦建德。 因为他相信即使世人都不相信他宋正本,他们夏王也绝不会怀疑他的忠诚。 果不其然,窦建德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道: “若是去个王号便能暂且稳住秦昇,为我们夏军赢下喘息之机,这个所谓的夏王,我窦建德就是不当了又如何!” 第209章 “夏王,不可投降呀!” 窦建德话音刚落,另一员夏军大将范愿便重重跪倒在地,泣声道: “我等皆因官府不公,皇帝无道,才愿追随夏王起兵反叛朝廷。 如今夏王好不容易打下这么大一番基业,却要卑躬屈膝去投降朝廷,末将宁可与那秦昇死战到底,也绝不愿夏王为了保全我等,如此委曲求全,苟延残喘。” “对,我等宁可跟那秦昇决一死战,也不愿夏王委屈求全,苟延残喘。” 一众夏军将领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誓为窦建德与秦昇率领的隋军死战。 “夏王,军心可用,何愁将来不能扭转乾坤。” 此时身为始作俑者的宋正本看在眼里,却反而哈哈一笑,恭喜起了窦建德来了。 随后,看着这些神情愤慨的夏军将领,宋正本不急不慢解释道: “诸位稍安勿躁,我并非是真要夏王向秦昇乞降,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祸水北引,将秦昇的兵锋引向高开道罢了。 在我看来,如今罗艺已经败亡,秦昇同样在讨伐高开道和我们夏军之间摇摆不定,顾虑重重。 他既担忧他在北上讨伐高开道时我们夏军会突然出兵抄其后路,又担忧他在南下攻打我们夏军之时,高开道会从背后攻其不备。 而我之所以要劝夏王去王号,罢百官,就是为了消除他的顾虑,暂时不为难我们夏军,放心北上去攻打高开道。” 听完宋正本一番话,在场的一众将领和谋士这才恍然大悟,明白所谓遣使向秦昇请降不过是缓兵之计,目的是为了给他们夏军赢得一个喘息的机会。 可另外一个谋士内史侍郎孔德绍却是冷冷一笑: “自从大业七年,王薄第一个在长白山起事,天下义军便如过江之鲫,不胜枚举,称王者又不止夏王一人。 既然只是假意请降,又何必要让夏王去王号呢,岂不是让夏王自降身份呼?” “正是因为天下称王者不止夏王一人,夏王去了王号,才更显诚意,让秦昇等人暂且放下戒心,全力北上攻打高开道。 相反,若是夏王遣使请降,却执意要保留夏王名号,只会让秦昇怀疑夏王投降的诚意,甚至有可能因此坚定了先对付我们夏军的决心。” “既然如此,从即日起,我窦建德便不再是什么夏王,你们从今往后就称我为将军吧。” 说到这儿,窦建德不再犹豫,最终决定采纳宋正本之计,去王号,择日派人去跟秦昇请降。 “夏王!” 在场的一众夏军将领和谋士都不由发出一声哀嚎,似乎是在为窦建德鸣不平。 窦建德自己反而是洒脱一笑,摇了摇头道: “想我窦建德几年前不过是漳南的一介老农,幸得诸位抬举,才有机会僭越称王。 如今既然时机不对,这夏王我窦建德不当也罢。” 说到此处,窦建德又叹了一口气,看着在场的一众将领和谋士,目光分明有些歉然: “当初你们投奔我窦建德之时,我曾经许过你们一场功名利禄,只是如今形势所迫,我窦建德不得不暂时违背当初的诺言,还望你等海涵。” 说罢,窦建德竟躬身拱手,向在场的一众将领和谋士重重施了一礼。 “夏王——” 这些夏军将领和谋士再次发出一声悲鸣,甚至有几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们的夏王。 虽说窦建德已经决意去除王号,可国子祭酒敬酒还是面有顾虑道: “只是那秦昇绝非易于之辈,恐怕即使夏王去了王号,也很难彻底消除他的戒心,从而放心率军北上去攻打高开道。” 宋正本既然敢提出让窦建德不惜去王号罢百官来彰显请降之心,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即看向窦建德道: “单单去王号罢百官确实很难让秦昇信服,若是想彻底取信于秦昇,除了遣子为质之外,别无他法。” 遣子为质? 听了宋正本之言,在场的一众将领和谋士都不由怔住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窦建德根本没有儿子,甚至连个养子都没有,拿什么去给秦昇做人质? 可窦建德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颤抖着声音问宋正本道: “你的意思是……线娘?” 听到“线娘”两个字,在场的一众将领和谋士也都反应了过来。 原来宋正本口中的遣子为质竟然是让他们主公的女儿窦线娘去秦昇那里做人质。 “岂有此理,宋正本,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王伏宝马上宰了你。” 听到宋正本竟然劝他们主公将唯一的血脉送去秦昇那里做人质,夏军大将王伏宝不由怒了,当即“哐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就要当场结果了宋正本性命。 “对,若是要将线娘送去做人质,我等宁可与隋军死战到底!” 其他将领一个个也是义愤填膺,都吵嚷着宁可跟隋军决一死战,也绝不能让他们主公把唯一的女儿送去做人质。 窦建德看在眼里,心中暗暗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默默下定了决心。 剩下的,就看自己如何跟夫人曹氏交代了。 (很多读者都反应后宫人数太少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推荐,我只能说,下一个人选是萧铣的女儿萧月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