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攻略反派黑莲花计划》
1. 借刀杀人
“哥哥,别走……”
少女一袭白衣,脸色苍白如纸,指尖紧紧拽住青衣男子的衣袖。
她的声音颤抖,眼中含泪,“那东西又来了,我好怕……”
青衣男子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慰:“容儿乖,子时一到,燕公子替你抓了魇妖就好了。”
白衣少女摇头,指甲几乎掐进他腕间,“不!哥哥别丢下我!那东西会杀了我的!”
青衣男子无奈叹息,正想再劝,突然面前的少女眼神一滞,身体微微晃了晃,随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
“爱得那么痛苦,干脆别在一起了,直接让女配拆cp好了,我不好过,大家都别好过!”
余容手指一滑,书评发了出去。
下一瞬,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自己正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衣袖。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手,后退两步。
“容儿,你怎么了?”青衣男子皱眉,语气中带着关切。
余容还没反应过来,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机械音:
【叮!检测到宿主触发到关键词‘女配’与‘拆cp’,成功匹配《长夜宁》小说中的女配系统。】
余容:???
穿书?系统?什么鬼!
她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突然涌入大量记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穿成了《长夜宁》中的第一单元女配——虞容。
至于《长夜宁》……
淦,这不是她发书评吐槽的那本狗血言情虐文吗?
男女主一百多章磨磨唧唧还没长嘴,误会全靠女配作妖。
女主对男二的示爱装聋作哑,男主还和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女二藕断丝连,错综复杂的感情线简直令人咂舌。
她实在是忍不了,怒发书评,结果再睁开眼就到这里了。
系统适时插话:【按照系统规则,您必须完成本系统发布的任务才能离开这本书世界,否则将会对您现实世界意识进行抹杀。】
嗯?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这里好歹是个富家小姐,吃好喝好,一路走…
【如果任务迟迟未完成,宿主将作为补偿系统运营费到系统服务中心打工二十年。】
余容脸色一垮,好了,又是熟悉的剧情熟悉的套路。
余容心中郁闷地和脑海中那个蓝色小精灵对话:“任务是什么?”
【主线任务一、加入主角团并完成本系统更新的实时任务,推动剧情。隐藏任务:拆散所有cp。】
我靠,太缺德了吧!
别人都是拆散男女主,你倒好,拆散所有cp,得罪人的范围那么广,真不怕被打吗?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一下子毁那么多cp,我敲十年电子木鱼都还不了这个债吧。
【来不及啦!还请宿主尽快进入角色,完成任务。温馨提示:路途凶险,本系统始终与您同在,有任何疑惑可随时与本系统联系哦!】
“容儿?你怎么了?”温润男声把余容从回忆中拉出来。
她看向面前一脸关切的男子,脑中蹦出“哥哥”两字,看来正是《长夜宁》第一单元男主角虞宁了。
她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我没事,你先走吧。”
虞宁担忧地看着她,但她用手轻轻催促示意,他也只好轻轻点头,一步三回头出门去。
*
《长夜宁》是一本单元文类型的玄幻言情小说。
虞容,就是这里面第一个单元的女配。
她是一个商贾家的二小姐,一个病态兄控加自恋型人格障碍+……
总之,是个心理十分扭曲的假白莲花。
她自诩貌美无双,所以在她的世界里,所有男人都应该喜欢她,拜倒在她的石榴裙底下。
这样偏执的想法不仅仅对于男一男二,甚至延伸到了本书第一案的男主角——自己的哥哥虞宁身上。
为了吸引哥哥虞宁的注意,她装作被脏东西缠身,每日闹着梦魇,让哥哥抛下正怀孕的嫂子来陪她。
虞宁也是个迷糊的,竟然真的丢下自己正儿八经的妻子不管,每晚也不睡觉,就在自己妹妹房里守着。
这样子熬了几天,终于还是累倒了。
不过他爱妹心切,恰好听闻了大派仙门弟子下山历练正从此经过,于是就打听了一番,摆酒设宴,接风洗尘,将主角团请回家中捉妖。
主角团有三人。
首当其冲的是本书女主角祁桐,乃六大派之一的天虞门弟子。
祁桐其人冰清玉洁,行事果敢,是典型的大女主形象。
第二个是男主角,六大派之一的凫丽岛弟子——燕辞归。
他是个风光霁月,温文尔雅的人。
除了和白月光女二的那点纠缠,总的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最后,是本书的男二,慕遗风。
他是祁桐救回来的小乞丐,因无处可去被带上山成了她的师弟。
此人就是那种‘不管你爱不爱我,我还是很爱你’的典型痴情男配角色。
他对祁桐那是几乎明恋的暗恋了,还表白了几次。
可惜祁桐只把他当师弟和晚辈,以一心向道为借口屡屡碰壁。
简单来说,这人存在的意义其实就是工具人。
在每次祁桐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就挡在前面替她受伤。
不过作者最后恐怕写不下去,为了强行升华主题,展示男女主的光辉大义形象,硬是突然让给慕遗风安了个绝世大妖的身份。
让他黑化,杀了同门,女主因他不甘囚禁自杀。
男主为拯救苍生而死,成全了男女主生死不渝的爱情。
*
余容盯着微光如豆的烛火,刚模糊回忆完前情剧情。
一道冰冷的机械声响起:【任务一提醒,四分之一进度第一节,怨灵作祟。本任务乃新手任务,已由原主完成部分剧情。请宿主继续完成后续剧情。】
【叮!温馨提示:本任务携带隐藏任务,出色完成隐藏任务,可获得大量额外奖励碎片哦!集齐足够的奖励碎片,可换取奖励道具一份。】
剧情?!那么快就有任务了!
余容的脑袋如被重锤,“嗡”地一声想起什么,抓起盖在门缝上的黄符推开门。
“哎,小姐,小姐你怎么出来了?燕公子他们就要过来了,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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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事配合燕公子完成再说啊!”
一丫鬟打扮的人拦在门口,脸色焦急而疑惑。
余容懒得解释,丢下一句,“快去请大夫!要擅长保胎的!”后朝着目的地飞奔而去。
她要去救人!
*
虞容,这个身体的原主,是个心理扭曲的假白莲花。
她不仅要男人臣服于自己手下,任何她认为想要和她抢男人的女人,都是她的假想情敌,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从小到大,府里所有好看的丫鬟都被她打残,丢出府。
因此,现在剩下的要么是老婆婆,要么是长相实在不忍亵渎的平庸女子。
对接近普通男子的女人她尚且如此,更别提抢了她哥哥的本单元女主角宋清——她的嫂子了。
今晚,主角团就要前往她的闺房捉拿那乱人心神的魇妖。
看过原书,拥有上帝视角的余容自然知道,那是原主为了吸引哥哥注意编的谎话。
恶鬼缠身、陷入梦魇是假,调虎离山、借刀杀人才是真。
*
原书里,虞容听说哥哥请人来为自己捉魇妖,做贼心虚的她决定花钱请一个术士,随便抓个妖来做做样子。
岂知却意外打听到,前段时间主角团杀了一个大妖。
此妖虽死,怨灵不散,一直跟在主角团后面。
但主角似乎别有用处,并未驱赶。
虞容心中一动,顿时计上心来。
她不仅要洗刷自己的嫌疑,还要借刀杀人——
让自己的嫂子宋清被怨灵吓到流产。
这么做的原因很奇葩:她担心哥哥的孩子会把自己的宠爱分掉。
她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哥哥的宠爱。
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居然要自己家断子绝孙。
看到这,余容当时就忍不住给她一个‘狠人’的称号。
之后,虞容又娇滴滴地三言两语,便让自家哥哥把主角团的房间安排在宋清附近,方便那怨灵行动。
她还派人在宋清所住的房间墙壁上涂抹了怨灵最爱的香灰,故意把怨灵引过去。
到时候,怨灵把宋清吓到,她再装作害怕的样子,说魇妖往嫂子房间跑了过去。
她则适时提出猜测,或许怨灵把魇妖吃了的,所以魇妖不见了。
她认为所做的一切天衣无缝、水到渠成。
*
不过,这都是她的设想。
主角团早就发现她在撒谎,只是碍于或许另有隐情,暂时没有拆穿。
可等到后面她屡次三番作妖之后,主角团终于忍无可忍,拆穿她的所作所为,把她钉在耻辱柱上。
后面的剧情,是单元的男女主解除误会,和和美美在一起。
而这个恶毒女配被贼人抢上山,被挑了手筋脚筋喂毒药,回来之后成了个哑巴。
*
虽然系统让她拆cp,不过要加入主角团才是主线任务。
如果被主角团发现了虞容正在做的这个坏事,不把她拆穿都算好了,怎么可能让她加入。
所以,现在的首要工作是暂时放弃隐藏任务,给自己树立一个好人形象。
补救!先补救!
2. 借刀杀人(二)
“嘭!”地一声,余容重重推开门。
微光中,女子蜷曲在床上,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虽眼下处境略显狼狈,但那水眸含星,柔弱清冷的形象和书中描述一模一样。
正是原主的嫂子,宋清。
“嫂子!你没事吧!”
余容捏着镇妖符,快步走到她身边,张开双手,试图拥住她。
宋清却惊恐地“啊!”了一声,狠狠推开余容。
“是你!我不敢了,我错了,让我活着……”
她的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恐惧。
月光下,宋清赤红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原主之前到底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能把人吓成这样?
余容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再安慰,把镇妖符塞进她手中。
“嫂子,我是来救你的。你拿着这个,它可以保护你。”
宋清颤抖地接过镇妖符,眼中仍然充满戒备。
身后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叹息声,余光中有一黑影快速飘过。
宋清瞥去,那黑影张牙舞爪,似子夜中的鬼魅。
正是怨灵!
这样坐以待毙可不行。
没记错的话,这个书中的世界观一部分和传统玄幻小说差不多,只是称呼不同。
无论是人还是妖,死后都会成为灵魅。
人死后会变为人灵,也就是通常说的鬼。
而妖死后会变为妖灵。
无论是人还是妖,若是含怨而死,这样的灵魅会逐渐演变为怨灵。
比如眼前这只,就是妖灵所化的怨灵。
人的鬼魂一般,都怕桃木、貔貅之类的东西。
只能搏一搏了。
余容快速拿起旁边做装饰的桃木剑,朝着空中胡乱挥舞几下,大喊:“快来人!”
可能是真的有用,那黑影确实不见了。
她刚松一口气,下一刻,后背被一锋利之物狠狠一挠,火辣辣似滚烫的针扎入。
余容跌倒在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疼得额上冒出细密冷汗。
黑影再次靠过来,她哆嗦着想要提剑抵挡。
可惜这副身体太过瘦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温馨提醒,新手期间,宿主有三次免死的机会。非新手期或新手期三次免死机会用完,宿主将彻底死亡,无法返回现实世界!请宿主务必小心使用!】
麻蛋!不会吧,刚出场就要死一次?
余容欲哭无泪,在脑海中质问系统:【主角团怎么还不出场?】
系统没有回答。
下一瞬,无故的夜风吹来,余容背上疼痛被吹凉,竟没那么疼了。
却来不及多体会,极亮的光朝眼前猛地一刺,橙色光芒将漆黑的房间照亮。
门口站着一人,夜色昏暗,只能模糊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但即便如此,那人的身姿依然挺拔如竹,修长而孤傲,在黑暗中透出一股温雅的气质。
一道道细长的橙色光芒从他指尖发出,宛若绚烂流星拖出长长的尾巴,在漆黑的空中盘旋翩转,似浴火游龙。
看架势,这招术是书里面所说的,五行之术中的御火术。
余容害怕被误伤,慢慢爬到一边躲着。
那人沉稳开口:“妖孽,本想你已成妖灵,便留你一念。可你竟还想着伤人,休怪我将你灰飞烟灭!”
语毕,火龙随着他指尖的动作灵活行动,快准狠朝黑影打去。
然黑影本就没有实体,似一阵清风,轻盈躲避,从窗口‘倏’地一下逃窜。
前者脚步轻盈,踏上窗台,快速跃去,手中火龙穷追不舍。
远远一人飞到前面拦截,同样也是一道御火术,在空中炸开阵阵火花,朝黑影奔去。
‘噼里啪啦’一阵爆裂声,骤然间,黑影幻化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炽热火光几乎将子夜映照出重重赤橙。
片刻,火光如雾吹散,那鬼魅恍若从没出现过,湮灭在暗夜中。
“遗风,还好你赶来了,差点就让他跑了。”
青年男子走过去,脸上堆起淡淡笑意。
红衣少年并不施舍一眼,更是装作没听见,目光转向微暗的房间。
随即双手环胸,快步离开。
银色发冠束起的高马尾,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银光,其下黑发正如瀑晃动。
琉璃灯燃上火苗,昏暗烛光勉强照亮了房间。
门口已站了几个人。
一道清越声音抢先上前,神情关切:“容儿,没事吧!”
余容摇头:“我没事,你快去看看嫂子吧!”
系统‘叮’的一声,冰冷的机械警告声响起:【警告,本次隐藏任务拆cp未完成,将无法获得额外奖励碎片。】
余容不理会系统,笑盈盈地示意他。
虞宁蓦地面露几分惊疑,最后还是从善如流过去。
“虞小姐,你怎么会忽然来这?方才我们到房内找你,丫鬟说你过来了。”
声音温润如水。
看去,飘逸长发用白色发带固定,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五官端正俊朗,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看这一身打扮,应当就是本书号称“一袭白衣倾天下,一见燕郎误终身”的男主角燕辞归了。
嗯,确实如书中描述,有种蛊惑众生的温雅气质。
余容干干一笑,实在想不出理由来,突然想起原主的计划,乖觉回复:
“我…我看到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怕是魇妖吧,从我房间跑了出去,所以我就跟过来了。”
不知为何,忽然感觉有点冷。
余容搓了搓手,转过身去,踉跄一下,差点没吓到。
只见一道夺目的红倚着门框,他的面前,斜斜映下阴沉的影。
“魇妖?”
少年挑了挑眉,眼眸黑如曜石,其中带着点点嘲讽地轻笑,一副探索意味。
“我看虞小姐,你房间风水极佳,正气凛然,……并无妖物的气息。况且,您闺房门口封着镇妖符,妖物轻易逃脱不得。它怎么会逃呢?难道是虞小姐,您,亲手摘掉了镇妖符?”
声音清越又带着几分邪气。
这人是谁?!
余容在脑海中快速刮索一番,也想不起来。
系统恰逢其时‘叮’了一声:【主线任务二、让本书男二慕遗风爱上虞容。】
慕遗风!男二号?
原书里花大量笔力描写了燕辞归,说他一袭白衣胜雪,温和中自带一种高傲清冷的气质,像幽谷中的百合,所以很快就能代入。
但几乎没有任何描写这个男二的。
甚至因为他只是工具人,根本没什么剧情。
最重要的剧情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写了女主角发现他的大妖身份,然后他被女主刺了一剑后,突然黑化了。
可现在想起来,余容看向慕遗风,忽然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往上涌!
作者没写出来的部分其实都有暗示。
或许只是一笔带过,但细思起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譬如原书中,慕遗风和虞容的交集也只有第一单元几句话。
但书中有一个情节让她印象深刻。
众所周知,原主虞容是个妄想全天下男人都喜欢她的自恋型人格障碍患者。
从小到大,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众多。
可这位血气方刚的少年对她不理不睬,甚至她主动打招呼,他也无动于衷。
虞容很挫败,很气愤,很不甘心。
于是深更半夜,她穿着清凉,设法勾引他。
不过,黑莲花心中只有他的师姐,怎会被她诱惑?
他不仅看都不看她一眼,还嘲讽她恬不知耻。
虞容气炸了,勾引不成就污蔑他对自己不轨。
虽然最后误会解开了,但主角团离开之后,虞容却忽然被贼人拐走。
回来之后,她手脚尽断,成了不能说话的哑巴。
而那天,慕遗风刚好没有参加男女主的行动!
都怪剧情伏笔太多,余容根本没有细想。
现在她才想起,作者在作品简介中提到:
“祁桐岂知养虎为患,慕遗风表面纯良无害,实际却是想把女主占为己有、心机深沉、病态扭曲报复心极强的‘黑莲花’。”
黑莲花!
余容继续怔怔看向他。
那抹红双手环胸,面带并不入眼底的微笑,慢慢走过来。
他的头发很黑,额前刘海自然垂下,银冠束起的高马尾,被夜风吹得如丝飘荡,添了几分不羁。
他的眼眸也很黑,沉沉如渊,好似怎么吹也波澜不惊。
可身上却十分反差地是一袭红衣。
衣襟上沿着领口绣着白丝,束袖上图案如云纹,银色饰品似纽扣一环一环分布其上。
腰带也是繁复的银色饰品,长长的流苏垂下,走起路来一步一动,颇具生趣。
若是武侠剧里,这样的少年可担“鲜衣怒马少年郎”的称号。
除了,腰间的香囊,是极其不搭配的绿色。
不过,黑莲花应该是这样的打扮吗?
“虞小姐,你在发什么呆?”
慕遗风已经走到跟前,斜睨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高了差不多两个头的距离,垂下的冷然阴影,颇有种压迫感。
虞容太矮了!
余容记得书中写到,原主极致追求一种柔弱病态的美。
不仅双颊无肉,腰肢轻盈一握,连身高也不怎么长了。
和宋清清冷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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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楚楚可人的形象相比,她显得瘦弱而单薄。
而与女主角那身材修长、浑身散发着女性魅力的形象相比,她又身材平平,实在是相形见绌。
因此,她对这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女主心生嫉妒和怨恨。
然而,还没来得及有机会下手,主角团就奔赴下一个案件,而她也成了一个废物哑巴。
从回忆中回过神,余容抬头,强迫自己脸不红心不跳、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我做噩梦了。是不是魇妖,你们才是捉妖师,怎么问我,那么不专业的吗?”
当然,最后一句她是咕囔着说的。
想起来他问了两个问题,顿了顿,又一脸愤恨责怪说:
“对啊,你们还好意思说,那妖怪是从窗户逃走的,你们肯定粗心了窗户没贴镇妖符吧。”
说完,余容自己都心虚地眨眨眼,咽了咽口水。
她哪里知道窗户贴了没有,总之不能让人发现她知道怨灵的存在就对了。
对,不能心虚,不能心虚,那是原主干的,和她余容有什么关系。
于是她叉着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慕遗风。
慕遗风就那么用一双饱含水色的眼睛看着她,盯了一段时间,忽然诡艳一笑:
“嗯,你说得对,是我们粗心了。”
余容松了口气,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谁知这一动作扯到后背的伤口一阵发痛,眼下却只能强忍着不适,大方道:
“没事,妖怪除掉了就好。”
那边的虞宁扶着宋清,忽然焦急大喊一声:
“清儿,清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痛,肚子痛。”
宋清脸色苍白,冷汗淋漓,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摩挲,看起来痛苦万分。
不会还是被吓得流产了吧!
“大夫,保胎的大夫来了,二小姐。”
方才的小丫鬟找了一圈才找到自家小姐的位置,眼下急急忙忙赶来,正是时候。
余容立刻把人迎上来,催促道:
“来得正好,先帮夫人看看。”
大夫上前把脉后,行了个礼:
“夫人只是受了惊吓,脉象不稳罢了,喝两副保胎药便好。”
还好还好,没有闹出人命。
气还没来得及松,黑莲花又冷不丁冒出一句:
“哦,虞小姐,你真是有先见之明,未卜先知,大夫找得挺及时。”
这下全场都安静了,恐怕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怎么感觉这话在暗戳戳讥讽暗示些什么?
麻蛋!
黑莲花刚出场就针对自己,怎么那么不好对付!
余容心中怒骂,面上却很快想好应对之策:
“是啊,我看那妖怪很厉害的样子,就怕自己出了什么事,这才让下人去请大夫,没想到倒是先给嫂子用上了。”
说罢,怕慕遗风再次追问一般,指着那个丫鬟,吩咐道:
“你,快点去给夫人煎药吧。”
说罢,又加了一句:
“我去监督。”
后逃也似地要离开。
红衣少年凝视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谑意。
刚才他靠在门框上,不巧被旁边墙壁上的几缕灰烬碰到了衣裳。
他的嗅觉一向敏感,于是伸手去抹,发现上面抹了薄薄的一层灰烬。
抬起指尖,轻嗅那残留的气息——草木燃烧过的味道,一丝淡淡的香火气息。
是香灰!
怨灵最爱的香灰!
嗯,大夫,是保胎的大夫!
他眉角轻轻一压,露出一副极其怪异的表情,似气似喜,最后竟转化为别扭的肆笑。
是豺狼找到同伴的欣喜。
“是,是二妹救了我,她今日,很奇怪。”
屋内,宋清的疼痛缓了下来,语气还有些虚弱。
虞宁微微一笑,目光渐次悠长,略带感慨道:
“或许是她长大了。”
他将宋清扶起来,拱手行了个礼:
“燕公子、慕公子,今晚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燕辞归一如既往温文尔雅,淡笑回礼:
“虞少爷不必言谢,魇妖如今不知所踪,而怨灵作乱的此事确是我们引起的,说起来还是我等该说一声抱歉。”
他顿了顿,换上一脸正义决绝:
“不过您放心,我们会负责到底,直到虞小姐和令夫人彻底安全为止。
另外,这几日我们会去调查附近幻房的事情,恐怕还会在此叨扰几天,不知…”
虞宁毫不犹豫点头:
“自然是可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去做,千万不要客气!”
3. 借刀杀人(三)
晨光熹微,轻巧的日光透过窗柩洒在青翠帷幔上。
余容睁开眼,发现还是那个书中的世界,重重叹了口气,彻底接受了穿书的事实。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下了床。
立马有丫鬟打开衣柜,恭敬询问:“小姐,不知今日您想穿哪件衣裳?”
余容本来还有点困,瞥了一眼大大的衣柜,登时傻了眼,清醒多了。
“这,有区别吗?”
偌大的衣柜,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奔丧呢!
“小姐,当然有区别了。您看,这件是云纹,这件是牡丹花纹,这件……”
余容不等她说完,立马打断:“为什么全是白色啊?除了白色没有别的颜色了吗?”
那丫鬟诧异地望着她,却一向习惯了她反反复复的情绪,倒没有怀疑什么,只紧张地结巴几下,才喏喏开口:
“小姐,您说过,像燕公子和祁……都是穿白色的。想来修仙之人喜欢白色,而且穿白色才显得柔弱可怜,楚楚动人,所以让我们只留下白色的衣裳。”
想必祁桐这位美丽大方的女主角被虞容这个女配私下排挤多次,以至于丫鬟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了。
余容‘嘶’了一口,心中无尽吐槽原主的病态心理,挥挥手问:“衣服全都丢了吗?找两件旧的出来看看。”
“还有,藏起来了。”
丫鬟立马跑去找,把两件轻薄的襦裙拿了出来。
襦裙上图案繁复地绣着各类花花草草、飞鸟走兽,一粉一绿,都是鲜嫩的颜色,光是看着就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少女感。
原主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正值青春年少、含苞待放的年纪。
而现实中的余容,是一个即将大学毕业的实习生打工人。
没想到一朝穿书,时光倒流了好几年,颇有种恍如隔世、返老还童的快感,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细长的手指,指了指左边粉色绣着桃花的裙子。
由着丫鬟给自己穿上后,余容这才第一次坐到铜镜前,观摩起虞容的长相。
瓜子脸,杏子眼,长眉,尖鼻子,薄唇。
组合起来倒也不难看,可称得上耐看型小美女。
但两颊无肉,显得实在刻薄,搁在小说里,分明是个典型的女配形象。
想当初自己年少轻狂,也曾有过追求纤细身材的时光。
但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才发现,稍微胖一些反而更好,至少看起来气色更好,免得太瘦了,让人觉得像是吃不饱饭似的。
虽然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奔波的普通人,打工的牛马罢了。
画上简单的妆容,额间是相配的桃花花钿,眉毛细长如柳,其下是淡淡的粉色,瞳孔却是琥珀色。
两颊扑得粉粉的,让白皙的颊肉显得膨了一些,暂且掩盖原来的瘦骨嶙峋。
笑起来时,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倒也有几分少女的娇俏与可爱。
配上一双粉粉的绣花云履,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别上晃啊晃的流苏发簪,扇着扇子出门去。
赏花喂鱼,品茗聊天,好不快活。
不过这样的快活没过多久就戛然而止。
在台阶上迎面而来的,又是一身红衣的黑莲花。
他貌似在守株待兔,双眸幽黑而淡漠,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嘴角却勾起饶有兴趣的笑。
那腰间别的绿色香囊格外扎眼。
还好黑莲花不知道后世有一句话叫做“红配绿赛狗屁”,否则,不知道他会做何感想?
虽然系统让她攻略这个慕遗风,但此时绝不是合适的时机。
余容眼风快速转移,装作没看到,掉头就走。
黑莲花泠泠的声音在身后扬起:“虞小姐早上好啊?怎么,在下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看到我就躲。”
不,你不是,你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余容心中腹诽,却还是转头灿然一笑:“哦,是慕公子啊,好巧啊,你也出来晒太阳?呵呵,刚才我没注意看呢。”
慕遗风微微抬眼,眉头一挑,故作纳闷的表情:“太阳?现在是阴天啊。虞小姐,你莫不是心中藏有什么心事,如此心不在焉,随意敷衍在下。”
天气变化也太快了吧。
余容心中冷笑,却难得保持一副大家闺秀的柔美笑容:“没有,我哪有什么心事。”
一边说着,一边心虚地扯了一旁的花叶,郁闷丢进水中。
慕遗风盯着她的动作,见她把花叶放在两指之间捻碎,又似丢污秽一般丢出去,落在水上,似渺小的蜉蝣。
花叶,他不知道那东西漂不漂亮,但听说人都很爱这些花花草草,爱把美人比作花,想必是很漂亮的。
漂亮的东西,惹人喜爱的东西,美好的东西。
他在脑海中念着,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毁掉!把它毁掉!
一想到可以毁掉美好的事物,不知为何,就给他一种莫名的快感。
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
他伸出好看的手,折下一朵开得灿烂的花,细枝放在手中轻轻转动,阵阵幽香沁入鼻尖。
手腕一转,那朵花忽然压在余容唇上,宛如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意趣。
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情调,他这么动作,却让人心生胆怯。
余容懵懂地眨巴着杏子眼,看到他顺着花束的方向,忽而猛地靠近。
晨光将上挑的眉眼照得带了魅色,长睫根根分明,轻轻扇动似蝶。
昨晚光线昏暗没看清,现在才奇异地发现,他鼻尖有一颗极小的痣。
余容咽了咽口水,但是——
该死,现在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啊!
实在不知道这个黑莲花到底要干嘛,余容只好后退一步。
好在黑莲花停止了他的开屏行为,声音漫不经心中隐隐带着一丝试探:
“哦,我倒是有一些心事想要和虞小姐倾诉,以此排解心中烦闷,不知虞小姐可否赏个脸?”
不可!
余容心中咬牙切齿,可盯着他的目光冷漠,眸中迸发出的玩味,让她想到变态杀人犯的表情。
这样的想法一旦形成,就让她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吓得连连摆手,声音软了下去:“我,我没空啊,我待会还要吃饭。”
“可是虞小姐一刻钟前才吃完。”
“……”
当时他们就在一张桌子,虞容还反常地吃了很多。
余容尴尬一笑,心虚地快速一撇,看他眼中写满强硬的态度,想必是推脱不了了。
这会儿是扇着扇子,踱步来到水榭中。
坐下,并不着急思忖他的意图,而是先吃了块甜甜的玛瑙白玉糕。
“慕公子,来,尝尝。”
把糕点推到他面前,慕遗风连看都不看,冰冷冷地给身后的下人递了一个眼神。
余容垮了脸,挥手示意下人都下去,又品了一口枫露茶,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知慕公子有何指教?”
他倒也不伪装地说什么客套话,朗声道:
“昨夜多亏了虞小姐机灵,提前叫了大夫,否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他停了好久,似在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朝着自己微微一笑,只有坦然不见心虚,心中忽觉烦躁。
他眼瞳微眯,下一刻,果不其然话锋一转:“不过在下很好奇,为何虞小姐给自己找的大夫,会专门找的擅长保胎的大夫?”
余容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故作心虚羞涩地玩着手指,声音娇滴滴委屈巴巴的:
“我确实撒谎了!”
黑莲花先是一怔,随即绽出一道轻笑,水润的眸中,贬低和讥讽显而易见。
他还以为遇到一个同类,没想到,只是一只会挠人的小猫,还没见到大虎就原形毕露了。
余容抬起头,杏眼似晨时被雾遮住的阳光,带着欲语还休的温情,果然像一只猫。
“嗯,其实我要找的是擅长妇产科的大夫。”
一边说着,她一边揉着腰,“最近吧,我那个,癸水来了,身体哪哪不舒服。
特别是大晚上疼得厉害,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想着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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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顺便也给嫂子检查检查而已。”
余容红着脸,娇羞而扭捏的,“但是这种事嘛,人家女孩子家家的,昨晚也不好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口。”
结束演出,余容甚是满意。
她心中暗笑地瞥了他一眼,黑莲花脸色黑得堪比锅底,恨不得鼓个掌庆祝。
余容看他这个反应,又是玩心一起,摆出一副苦恼的表情,贱兮兮地补充了一句:“哎呀,这种痛苦,你们男人是不会懂的。”
慕遗风沉默片刻,只盯着她,眼眸似清水润过的琉璃珠,立在那,被渐起的日光侵染,泛出淡淡光泽。
他几乎是气笑了,不动声色将手中的花捏成了碎片,只剩下光秃秃的细枝昂然立着。
随即他狠狠将手中之物丢进池中,口中憋出一句话来:“原来如此,可说来奇怪,昨夜虞小姐怎知那魇妖去的是宋清的房间?”
少女机灵的眼珠子一转,站起身来,提着裙摆转了个圈。
长长的头发吹开如瀑,垂着流苏的发簪因她的动作发出轻轻叮叮声。
静谧的香囊,随着她的摆动,竟也有股淡淡的幽香传来。
粉色襦裙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似巨大的伞撑开,亦或是开得盛大的风铃花。
花,又是花!
他忽然眼中洋溢起一丝兴奋,貌似为自己的心中某个想法感到得意。
可很快他又想起什么,微微敛眸,长长的睫毛映下一片阴影。
她确凑到他面前,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刚好落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阻止他更深入的想法。
“你觉得我怎么样?”
慕遗风愣怔片刻,难得换上一脸疑云:“什么怎么样?”
她一手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怂恿似地向他挑眉,乖觉问:“我有没有女人味?嗯,就是身材如何?”
对方果不其然立刻露出一副‘你有病啊’的嫌弃表情。
余容拍着胸脯,自顾自地诚恳(不要脸的)说着:“是不是还可以?所以,你问我为什么知道那魇妖去的嫂子的房间,很简单,这就是女人的直觉。”
慕遗风一时间僵住,片刻,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古怪地睹着她,良久才回了一句:“毫无。”
什么毫无?
这下换到余容懵了。
她急急地喝了一口枫露茶,一滴茶水顺着下巴流淌到胸口。
她用袖子擦了擦,碰到瘦骨嶙峋的锁骨,反应过来那个‘毫无’,心中立马‘靠’地吐了句不雅之言。
可接着,那沉沉的身影忽然立在身侧,让她不由一冷。
余容还未反应过来,只觉手臂一阵剧痛,似被铁链紧紧铐住。
铁链轻轻往上一拉,身体便不受控制地立起来。
那人用力钳住她的下巴,垂下身来,整张脸几乎要贴近她的鼻尖。
他上扬的眼泛着红丝,似隐忍暴怒的狼,眉角用力一挑,手中力道加重,余容雪白的肌肤瞬间被按出红印。
原主之前的所作所为又能瞒得过几人?
她的那些小心思,正气十足的燕辞归不懂,但身为同类的黑莲花,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像她这样善妒的人…连做坏事的掩饰都做不到——
第一个对自己的嫂子下手,第二个,就是祁桐了…
黑莲花勾起一抹冷笑,用冰冷的手指寻味地在她扑了胭脂的脸颊上轻轻摩挲,语气平静,实则危险:
“你要如何对付他人我不管,不过我奉劝你,对桐儿收起你那些小伎俩。否则,我让你,香 消玉损!”
【警告,警告,攻略对象慕遗风好感度下降50点,目前好感值-100。】
慕遗风拂袖离开。
余容如蔫了的茄子跌落在凳子上。
她摸了摸脖子,仿佛刚从死神手里逃脱,惊魂未定。
“我让你香消玉损!”
回想起他的话,她重重地打了个寒颤。
坑比系统,为什么要安排她攻略这个疯批病娇啊!
而且一开始好感度就是负数,让她怎么攻略啊!
4. 借刀杀人(四)
慕遗风才离开几步,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停下脚步。
一道温柔冷静的声音传来:“原来你在这啊?虞小姐也在。虞小姐,听闻你昨夜受了伤,这两个大男人什么也不懂,都不知道给你送药。”
一对白衣男女走来,男子正是燕辞归。
女子身姿高挑,容貌清丽,一身白衣用月白丝线绣着朵花,腰间配着对应的月白腰带。
她仅用一根银色发簪挽起头发,虽质朴,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高洁气质。
看来这就是女主祁桐了。
书里这一单元男女主戏份不多,主要讲主角团开篇破解幻房案件。
幻房刚好在虞家附近,替虞容抓捕魇妖只是顺手,也能借抓魇妖住在虞家几天,省些盘缠。
当日抓捕魇妖很简单。
女主祁桐听闻破解幻房需要一件秘宝,那秘宝在海东的天澜宗。于是,她拒绝男一男二的好心,独自御剑前往求借。
没想到她一回来,魇妖就不翼而飞,怨灵还在虞府闹了一通。
祁桐慢慢走到跟前,把一个白色瓷瓶放到余容手中:
“虞小姐,这是治疗被怨灵抓伤的药物,用上三天便可恢复如初了。”
余容动了动后背,差点忘了,昨天被那黑影子怨灵抓伤。
不过除了刚开始很痛,后面好像也不碍事。
但看到祁桐满眼如星地看着自己,余容立马友善一笑:“谢谢。”
祁桐严肃地看着她,郑重道:“怨灵抓伤不可小视,此伤口上的尸毒有麻痹作用,人们往往会忽视,造成更大的伤害。”
说罢,她目光凝重地睨向燕辞归和慕遗风:“你们二人怎么连这个都给忘了。”
燕辞归眼底闪过一阵惭愧和自责,勉强挤出尴尬一笑,看向余容。
余容连忙干笑摆手:“没事的,现在祁……姐姐不是把药拿过来了吗?”
祁桐面露几分诧异,但一闪而过。
燕辞归也温和一笑,满目柔情地对着祁桐调趣:“所以啊,还是桐儿心细,离不开桐儿。”
祁桐被他这一逗,忍不住假意瞪着他嗔笑。
心细的余容发现慕遗风气得握紧了拳头。
但“纯良”如他,很快也换上一副愧疚模样,同样温柔叫了一声:“桐儿。”
祁桐听到他的话,微微皱起眉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悦纠正:“宗门教给你的礼仪你都忘了吗?我是你师姐,怎可直呼我的名字。”
黑莲花水眸中全是不服,看了一眼似争宠的燕辞归,孩子气地质问:“可是,他为什么可以?”
祁桐淡淡看了他一眼,平静回应:“辞归是其他门派弟子,况且我二人同龄,如此称呼并无不妥。”
黑莲花一时间僵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恶狠狠地睹向燕辞归,像个恼怒的小老虎。
余容站在中间,看着这大型修罗场,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瓜子磕起来。
哈哈哈,女主角双标得够彻底,此时黑莲花恐怕心里拔凉拔凉的吧。
这么一想,余容脸上就情不自禁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然而,这笑容没能维持多久,一道冰冷的机械声传来。
【警告,警告,攻略对象慕遗风好感度下降1点,当前好感度-101。】
余容笑着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原来自己的笑太刺眼,惹黑莲花注意到,还被狠狠剜了一眼。
真是小心眼的腹黑男!
余容用眼神偷偷将他千刀万剐。
还没顾上悲哀,又一道冰冷的机械声响起。
【新手提示:任务节点之外,补完成隐藏任务,仍可获得少量额外奖励碎片哦!集齐足够的奖励碎片,可换取奖励道具一份。】
隐藏任务是拆cp,那任务节点之外是什么意思?
她想想,昨天的任务是主线任务一进度一节点一怨灵作祟。
目前有两个主线任务。一是加入主角团,完成系统更新的实时任务;二是攻略男二慕遗风。
主线任务又分为多个进度。
既是说四分之一,那么就是四个进度,进度内又有多个节点。
前面系统发布任务的时候说,任务节点可能和隐藏任务同时出现,完成隐藏任务可获取大量碎片奖励。
现在又说,如果隐藏任务在任务节点没有完成,可以在任务节点之外补完成,仍可获得少量碎片。
换言之,虽然按常理需要在完成任务节点同时完成隐藏任务,也就是任务节点的拆cp,在这个剧本中就是所有单元剧的cp。
但是因为有补救方法,所以,即使错过了在任务节点时完成隐藏任务的机会,仍然可以在任务节点之外的时间补完成这些隐藏任务。
尽管奖励会减少,但积少成多也是一种钻空子的方式了。
余容咬着手指冥思苦想,情不自禁地毫无顾忌哈哈大笑,让周围几人都一脸莫名。
前两日他们见的虞二小姐貌似不是这样的。
余容笑了一会儿,在祁桐诧异的目光中回过神来。
没想到虞容此人声音娇滴滴的,笑声却像小乳猪,令人尴尬。
于是,她乖乖闭上了嘴。
接着,她盯住眼前这对缠缠绵绵的小情侣,心中清晰显现出三个字:拆cp!
下一刻,余容坚定地从小情侣之间直直穿过,毫不客气地挤进两人中间,亲昵地挽起祁桐的手,声音甜腻地叫道:“祁姐姐。”
余容挽着祁桐往前走,一边体贴介绍:
“祁姐姐,你看,这里的花多好看。你们这些修仙之人每日打来打去,飞来飞去的,肯定累坏了吧?不如摘一些花做成花茶。既能美容养颜,又能放松身心,多好呀。”
燕辞归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桐儿被余容“抢走”,一时间竟不知要不要跟去,或者说些什么。
他只好转头看向慕遗风。
却见对方勾起嘴角,双手环胸,大刀阔斧往前走,走到他前面。
高马尾和红色腰带随风飘扬,看起来心情蛮好的样子。
怪事!
*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隐藏任务拆cp,获取额外奖励碎片两片!】
祁桐来之前也听闻她一些不好的传闻,前两日还觉得这个虞容对自己有些敌意。
现在看来,她能不顾被怨灵伤及去救自己的嫂子,对人也亲亲切切的,想来传闻并不可信。
于是,她也亲昵地由她拉着,在花园里逛起来。
余容继续甜腻地开口:“祁姐姐,我这么叫你可以吗?因为我觉得直接叫名字太随意,叫祁姑娘又太生疏,叫祁女侠又太生硬,所以就自作主张了。若是你不喜欢,我再改就是。”
祁桐微微一笑。
平日里她一向严肃冷淡,这么一笑,竟然漂亮得似冰霜融化。
“自然可以,我从小在宗门长大,里面大多是男子,一直想要有一个像你一样活泼可人的小师妹。”
余容把脑袋枕在祁桐手臂上,轻柔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你就把我当你师妹吧。”
这是一语双关,其实是余容在为自己的主线任务试探军情,探查祁桐对自己加入主角团的接受程度。
很显然,善良温柔的正派师姐没有多想,亲切微笑:
“好啊,虞妹妹。”
余容“哎”地一声,开心地应了。
祁桐平日里女性朋友不多,遇见一个这么主动的,心中高兴。
又看虞容瘦瘦小小的像个可怜的小猫,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余容闭着眼睛,似是舒服地被她抚摸。
直到祁桐的手挪开,她又睁开杏眼,露出人畜无害的甜笑,乖巧问:
“对了,祁姐姐,我听说你们这次前来是为了解决幻房里的妖怪的,这个幻房到底是什么呀?”
原谅她之前看这段剧情时根本没看懂发生了什么,又觉得麻烦,干脆跳过了打妖怪的片段,直接跳到最后消灭幻房的情节。
很显然,现在是不得不为了推动剧情了解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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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桐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正色道:“虞妹妹在闺房中不闻窗外事,有所不知。建州近来有一妖作乱,此妖可迷惑人。被迷惑之人如丢了神智,不知不觉中便会进入一神秘之处,据说进去之人从无生还,这一处人们叫它幻房。”
“此现象我曾在古籍中记载,恐怕是个修为较高的幻妖。所以我借来了神器,后日便开始行动,定要将这危害苍生的妖怪彻底斩除!”
*
【叮!任务一提醒,四分之一进度第二节,旖旎风光。请宿主按照剧本信息完成深夜勾引并污蔑慕遗风剧情。】
子夜沉沉,参横斗转。
虞府陷入一片万籁俱寂,唯有夜枭的啼叫偶尔划破夜空,带来一丝诡异的声响。
余容被系统吵醒,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下了床,坐在桌子前,懒洋洋叫来了丫鬟。
“你们说,按照你们这个世界的审美,男人会喜欢哪种风格?”
白天把那些丧服一样的衣服丢了之后,衣柜里重新塞满了花花绿绿的各类裙子,色彩斑斓,颇具女孩家的生气。
不过现在已是子夜,余容困得要死,实在懒得挑选,于是让丫鬟给自己选了一件。
丫鬟善解人意地想了想,自家小姐已经十五岁了,想必是有了心上人。
大半夜问自个儿这个,必然是要去幽会。
不过当下时风开放,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她自己也是黄花大闺女,让她想怎么勾引人的事情,实在是令人羞涩。
于是,她红着脸,在一众衣服里选了一件嫩黄色绣花齐胸襦裙。
这裙子领口比平常的低一些,腰身也比平常的要紧一些。
下摆巧妙设计了重瓣,轻纱下微微露出左侧半截白皙的腿部,这样才能更好地衬托出小姐的身姿。
余容穿上这又紧又薄、仿佛随时都会爆开的衣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她立刻想要换一件,系统却无情亮起了警告:【不可改变NPC选择】
余容在心中怒骂一句,不过大女子能屈能伸,眼下自然不是伸的时候,她只能握紧拳头,屈!
不可以更改NPC选择是吧,没说不可以加点什么呀。
余容双手搓了搓手臂,这衣裳好看是好看,眼下确也是夏天,但夜里难免更深露重,虞容这个小身子骨实在扛不住。
于是,她和丫鬟提出要穿一件秋裤。
丫鬟眨巴着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半晌,还是翻箱倒柜拿来一件红色秋裤。
余容艰难套上秋裤,站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奇奇怪怪的搭配,想到了白天刚吐槽黑莲花穿着打扮的话,眼下貌似更适合用在自己身上。
于是,她默默把红色秋裤脱了下来。
丫鬟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却又怕挨骂,立刻停下笑声,喏喏盯着脚底,等待往常一样的劈头盖脸的骂声。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小姐非但没斥责她,反而自己也挠挠头,难为情地笑出了声。
她又笑了,她觉得这两天的小姐比以前可爱多了,脾气也好了很多,想必是陷入爱情中的女子都会变吧。
丫鬟特意为余容梳了个时兴的发型。
两个俏皮的小麻花辫分别垂在她的耳边,辫梢还系着细细的丝带。
发髻上别了一串珍珠、宝石、金子之类的发饰,整个人就像一只活泼灵动的黄鹂鸟。
换作旁人可能会显得过于华丽甚至有些俗气,但虞容年纪轻又显小,这么装扮起来,只有十足的少女味,一点儿也没有显得不协调。
终于把一切布置好,余容对丫鬟吩咐道:
“去把慕公子叫来,你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和他说,这件事还和燕公子和祁姐姐有关。”
丫鬟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悄无声息退出房间。
路上,她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难怪小姐最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原来是有了心上人,那心上人是慕公子啊。嗯,慕公子确实长得一表人才,年纪又和小姐相仿,很难不让人春心萌动。”
5. 借刀杀人(五)
书里面写着,虞容邀请了慕遗风几次他都不为所动,最后虞容撒了个慌,说要和他说一件重要的事,和他的同伴有关。
慕遗风立马就过来了。
既知道方法余容也不浪费时间了,直接把书里面的拿来套用,静静等待着来人。
刚才系统发布了新的任务,说要勾引并污蔑黑莲花。
这勾引好实现,只是这污蔑…
要是按原著说的污蔑他轻薄于虞容,那结局恐怕还是断手断脚成哑巴,还谈何完成主线任务?
所以,聪明如她,决定趁火打劫,无中生有,一石二鸟。
慕遗风住的地方离她的闺房也有一段距离,丫鬟走过去又走回来确实需要一定时间。
余容怕自己睡着,只好一个劲地给自己灌茶提神。
谁知道等了快半个时辰那慕遗风还没来,她只好忍着寒冷打开窗户吹吹风,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夕颜花,月光下,泛着一样温和的光芒。
夜风轻拂,带来阵阵幽兰清香。
余容用手撑在窗台上,将身子微微探出去,闭上眼睛,轻嗅着。
微风将她的青丝吹得往后扬,似墨黑的瀑布。
月光柔和地打在她小巧的脸庞上,为她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整个人恬静如画中仙,纯净而动人。
真是漂亮。
可惜,那都是丫鬟眼中的想法。
慕遗风不紧不慢地走进屋子,根本没看她,坐到桌子前,声音略带不耐烦,“说吧,怎么交易?”
余容转过身,对他温雅一笑,正要开口,身体被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她没等他再开口,就尴尬地急忙跑出去,“我,我先去个茅房!”
靠,喝茶喝多了!
黑莲花:“...”
丫鬟甚是恨铁不成钢地轻叹了口气。
方才那么唯美的景象怎地小姐接下来的动作如此粗鲁,这可不是撩汉的姿态呀。
*
“什么交易啊?慕公子以为我找你过来是干嘛?”
余容从凳子上站起来,微微一笑,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了他面前。
慕遗风一如既往地不对眼前物什施舍半分目光。
余容顺势坐在他旁边,薄纱如蝉翼,将雪白的小腿显得若隐若现。
余容显得有些尴尬,立马拿起旁边的衣裙盖住。
束袖的丝带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是少女衣裳上的淡淡皂角香。
慕遗风对这样陌生的气息感到不适,微微皱眉。
余容眨巴着眼睛,促狭地调侃一句,“慕公子怎地如此不给面子?是怕我下毒不成?”
似是为了证明没下毒,余容先喝了一口,一抹淡淡的口脂印印在白色瓷杯边缘。
慕遗风微微垂眸,接过茶杯,毫不在意地抿了一口,
“说吧,不是交易,是什么?”
余容眼看得逞,又得寸进尺伸出玉指拿了块糕点递到他嘴边,露出贝齿,笑得嫣然,“这个糕点也很好吃,你尝尝。”
慕遗风乜斜一眼,才不久时间,眼中的不耐已达到顶点,“有事就说,我不是来你这吃夜宵的。”
余容意识到黑莲花的情绪,微微看去,心下一惊。
如果情绪可以表现出来,只怕慕遗风的怒气现在就快要化成火把她烧了。
镇定镇定,继续继续!
“咳咳,我要说的事情比较长,所以你还是吃点吧,免得饿了。”
她怂恿似地朝他挑挑眉,慕遗风轻轻翻了个白眼,自己拿了块糕点,准备入口。
余容却比他动作更快,手中糕点塞进他嘴里,笑嘻嘻的,“别客气!”
慕遗风怔了怔,眼中似闪过愤怒,那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但余容笑得甜,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竟不自觉压下怒火,垂下眼眸,开始慢慢品尝。
余容撑着下巴,杏眼含星,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评价。
他这人虽然秉性不好,为人淡漠,但胜在好看。
如今冷脸吃起东西来,长睫芊芊,慢条斯理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温文尔雅。
少女大大方方盯了良久,以为自己在看一副画,画中人忽然问,“这是什么糕点?”
余容愣了一瞬回复,“这是芙蓉翠玉豆糕,是不是很好吃?”
这糕点是书里面提到过的,也不知道在哪提到了,不过既然穿书了,自然是要尝尝没吃过的东西了。
不过这虞家的厨子真厉害,她就提了一嘴,第二天就送上来了。
慕遗风没有继续说话,盯着桌上的糕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相顾无言,气氛骤然间变得有些微妙。
余容站起身来,慢慢走几步,摩挲着手指,盘算着时间。
一刻钟,还差一会儿。
慕遗风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语气冰冷,目光似刃,
“虞小姐,你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吗?有事就请快些,如果实在无事,在下先走了。”
看他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余容只好尬笑着,一边继续给他倒茶,开始扯一些有的没的,
“你别着急,你看看月色朦胧,风吹高树,犬吠鸟啼,今晚的夏夜多美啊,多温馨呀。”
慕遗风抿完一口茶,轻轻摇头,几乎是扯出一抹讥诮戾笑,“温馨?你可知外面正在叫的是什么鸟?又可知它们为何在外面飞?”
余容微微怔住。
慕遗风捏着白玉瓷杯,手指间慢慢转动,一面解释,
“外面飞的是夜枭,那是预示死亡的不详之鸟。你家附近是幻房,里面,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
‘吧嗒’,他将白玉瓷杯轻轻放在桌面上,忽然站起身,上半身猛地朝她凑过来。
余容被这个阴晴不定的大魔王吓到,微微眯着眼,把手放在胸前,慢慢向后倒。
那人捏住她的肩膀,换上了一副无辜而真诚的表情,
“虞小姐,你抖什么?你一个闺房小姐,可要小心一些!别把夜枭引进门了。”
语气和蔼,却让人不寒而栗。
可潇洒不了多久,那人酷酷说完,就猛地往下倒。
余容及时将他拉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把他拉到旁边的小塌上,一脸紧张关切,“慕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不如在我这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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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缓缓?”
慕遗风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咬牙切齿,极亮的眸印上几缕红丝,似山火即将爆发。
“你给我下毒了?”
余容无害眨眼,真诚极了,“没有呀,我也吃了我怎么没事?”
嗯,确实没有下毒,只是下了会让人暂时浑身无力的灵丹妙药罢了。
凶狠的大灰狼此刻倒在床上毫无动弹之力的脆弱模样,就像怜兮兮软绵绵的小羊,惹得余容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
小羊虽身体臣服,内心却还是大灰狼。
这只大灰狼哪里受过这样的耻辱,气急败坏,发出极低一声怒吼,“你要干嘛?”
【警告,警告,攻略对象慕遗风好感度下降110,当前好感度-211。】
110!
救命!
系统!
哪有人来攻略好感度是呈直线下降的!
你确定这攻略还能继续下去?
【这叫体验大波大浪的人生。】
我**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完成任务一必然会导致慕遗风好感度下降,慕小弟,算我对不起你,以后会补回来的。
慕遗风的怒火烈烈,换作常人可能早就跑开,不过虞容是何许人也?白莲花呀!再说,反正都下降那么多了咱也不怕了。
于是,下一刻,她那杏子眼睁得大大的,有些红红的,像兔子一样无辜,“我帮你检查一下。”
再下一刻,身体一滑,整个人‘不小心’倒在大灰狼身上。
嫩黄色的轻薄衣衫带着点点清香覆在热烈的红衣上,交融在一起,竟然有种危险而怪异的旖旎风情。
门外窸窸窣窣传来脚步声,余容心中一定,不由窃喜,好了好了,只要保持一下就成功了。
‘咿呀’一声,门被推开。
此时微光如豆,却还是能清晰看见床榻上,一红一黄,一上一下,少年少女气氛暧昧,这画面令人惊讶却莫名的和谐——
我呸!简直和外面地摊上摆的春情启蒙别无二致嘛!
门口的虞宁整个人僵在原地,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只觉自家的“猪”被“白菜”拱了。
而身后跟来的两人也被这一幕惊得不忍直视,纷纷别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余容很无奈,但不得不承认,造成这一幕的原因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就在刚才,不甘心被下了药的大灰狼艰难抬起手,捏了个剑诀,运了道灵力往自己身上某个穴位戳了戳,然后就生生挣脱开来。
少女还一脸懵,那大灰狼已猛地起身,反身将黄衣少女擒住,用力捏住她的双臂。
那殷红眼尾如鸢尾花,肆无忌惮地宣告他的愤怒。
岂知,动作太过,‘嘶拉’一声,轻薄衣裳爆开一条裂缝,一片雪白藕臂赤条条露在空气中。
一时间,做局之人和报复之人都僵住了,保持着这个尴尬姿势一时间不知要如何是好。
几双眼睛围攻之下,黑莲花脸彻底黑了。
他握紧拳头,快速起身,甚是好心地随手将旁边的毯子丢在她身上。
这不丢还好,一丢,貌似越描越黑了。
6. 借刀杀人(六)
虞宁听自家小妹的丫鬟说让他过去一趟,还以为又是魇妖作祟,刚好各位也没睡着,在一起聊天,于是就一起过来了。
谁知道,推开门竟然是这么令人震惊的一幕。
虞宁的扇子又开又合,来回走了几步,是又气又恼。
他指着一脸淡漠无谓,一看就是薄情之人的慕遗风,“你你你”半天,就是骂不出口。
他又看向已经将自己收拾整齐的余容,恨铁不成钢地拂了拂袖。
心中哀叹自家小妹一定是被美色迷惑,眼下大错已成,却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容儿,你和哥哥实话实说,他是不是欺负你?别担心,哥哥不怕他。”
虞宁叉着腰,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可脚步却微微发抖暴露了什么。
黑莲花面含杀意地斜睨虞宁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抹危险的戾笑,可面向祁桐时又立刻变了脸。
把黑莲花反应尽收在眼底的余容赶紧堆笑解释,
“哥哥,你别误会,刚才慕公子给我探查灵力呢,他说我很有天赋,要收我做弟子呢!”
此话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而来,而慕遗风本人再次面色沉如铁。
深谙黑莲花心理的余容猜想,现在他一定就想杀了她。
虞宁听完她的话,立刻惊骇,“容儿,你开什么玩笑?”
“我说的真的。”余容认真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发表感言,“哥哥,我想明白了,你看我也及笄了,没两年就要嫁人,夫家大抵和在虞家一般,这一生啊,就像笼中鸟儿。
与其如此一眼望到头的过一生,我还是想见识一下外面波澜壮阔的风景。”
她颇为夸张地抬起左右手臂,手掌向上,往慕遗风那边放,做吹捧状,
“哥哥,你看,慕公子年纪轻轻却法术高强,举止投足间尽显宗门风范,让我好生佩服!我也想像他一样,你就让我去吧!”
虽只是应付之语,却也是真情实感讲出来的。
在这个时代,女子一生可选择的太少了,最后的结局大抵是相夫教子在家庭琐事中度过一生,能加入主角团对余容来说别提多高兴了。
祁桐走了过来,微微蹙眉,严肃问他,“遗风,是真的吗?”
慕遗风冷漠地瞥了余容一眼,薄唇轻启,一个‘不’字就要开口。
余容当下就读出他的嘴型,立刻干笑两声,声调抬高,脆生叫,“祁姐姐,那是当然的了,不然我们是在干嘛呀,你以为慕公子是在轻薄于我不成?”
一边说着,余容柳眉轻轻晃晃,眼眸闪着一股机灵劲,嘚瑟地盯着慕遗风。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承认,我就反水说你轻薄于我!反正事实已经摆在这了,你想抵赖可抵赖不成。
黑莲花嘴唇紧抿,紧握着拳,面色沉得像百仞之下的冰泉。
很好,很好,他从未见过敢一而再再而三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人!
此时,他脑子只有一个声音,且愈发清晰——此人,留不得!
他几乎是怒极反笑了。
可他一向善于隐藏,特别是在祁桐面前,是以他目光的杀意渐暖,唇角的冷笑演变成了是一副柔得不行的笑。
“对,虞小姐,真的,特别的,有天赋!”
有天赋三个字,他着重强调了一下,随即大步流星出了门。
祁桐看天色已晚,既是慕遗风看中的人,又说有天赋,或许也是一种缘分,总不能阻止她求学之路。
于是她轻轻拍拍小巧可人的虞容的手背,似大姐姐一般给她一个温柔笑容,
“遗风还小,当不了你师父。难得你有这份心赤诚之心。我会禀告师门,届时你去测测灵力,若是合适,可拜入师父座下。”
意思就是说要把她送走?
余容当然不情愿,拉着她的手晃啊晃,“啊,可是祁姐姐,我想陪你们先一起历练,到时候,再和你们一起回宗门也不迟啊!”
祁桐严词拒绝,“不可,历练途中危险重重,你毫无基础的一个普通子弟,很危险。而且,话说在前头,路上很累,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
燕辞归也走了过来,温雅一笑,“我看此事先不着急,待我们将幻房事宜解决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好了,时间很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祁桐临走之前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余容。
燕辞归为她理了理头发,轻拍她的肩膀,回她一个安心笑容,祁桐才放心离开。
虞宁看人都走完了,这才来得及插嘴,“小妹啊,你刚才说的什么拜师学艺是确实是真的吗?”
余容有些好笑地说:“当然是真的,哥哥,这些年我在虞家撒泼打滚惯了,我想大家因为我都鸡犬不宁的,我走了或许你们能更清净些。”
虞宁满脸不舍,眼眶泛红,声音有些哽咽,“没人怪你啊,你还小懂什么。无非是耍小孩子脾气嘛,是不是哥哪里惹你生气了你才故意气我?”
“哥,那只是你不怪我罢了。
从前,我那么任性,让很多人不好过。
现在我长大了成熟了,对以前的所作所为很后悔。待在这我就感觉我的良心时时刻刻都被鞭挞。
我必须走,你真的也不必再劝说。”
虞宁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但他还是不甘心,“可是你嫂子也不怪你嘛,你嫂子上次还夸你了。”
这个虞宁明明是大哥,却像一个孩子,对原主实在是好得太过分,堪称无底线的溺爱。
余容忽然有些感动。
不知是不是借着虞容的身体,余容受到感染,竟控制不住也有点哽咽。
定了定心神,好不容易止住,余容打趣撒娇道,
“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我去意已决。或许,或许有一天我又回来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又太任性,还变本加厉了。”
虞宁捏了捏她的鼻子,呵呵一笑,“任性那也是哥宠出来的,不管你怎么样,你不还是我虞宁的亲妹妹吗?”
余容抹了抹眼角,想要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眼泪哇哇地一个劲儿往下流。
思想和身体斗争的结果就是,小巧的脸上,变成了又哭又笑的古怪表情,她就这么奇怪的和自家哥哥说话。
“那你在家要好好赚钱哦,之前被我赶出去的那些人,你要给他们一些钱慰问一下,算是替我赔礼了。”
*
虽然知道得罪了黑莲花此人会锱铢必较,必定要报仇,但是没想到他报得那么快。
书里面是最后他们解决幻房事件之后黑莲花才把虞容掳走丢到山上。
谁知道现在第三天,光天化日,余容就被慕遗风带到天上飞,像丢麻袋一样把她丢到一处。
明明自己虽然做了系统要求的剧情,但根本没有诬陷他轻薄,只是借他为借口加入主角团而已,他怎么做得那么绝。
黑莲花果然是黑莲花,实心的!
余容抱住他的大腿不让他走,圆润润的琥珀瞳做可怜小狗状。
“慕公子,慕公子,是我不对,你冷静一些。我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不能把我丢在这啊,万一祁姐姐找不到我怀疑到你怎么办?”
他不是最在意祁桐吗?这个时候搬出祁桐一定有用的。
谁知道他不按套路出牌!
慕遗风弯腰,用力往后扯了扯她的头发,‘嗤’一下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勾起殷红嘴角,用鼻音发出低低一声‘呵’,“今天,可没有人有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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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一边说着,那双冰凉的手从她的后脑勺慢慢往前移,渐渐靠近余容白皙的颈。
颈部轻轻映着呼吸的起伏,此时更添了几分颤意。
一滴汗从耳后慢慢流淌下来,滴在慕遗风冰冷的手背上。
他的手仿佛被这滴汗刺激到,不由得渐渐握紧。
毁掉!
毁掉所有美好的东西!
漂亮的风铃花啊!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只知道这么做可以获得一丝快感,以此来压制些什么不可言说的记忆。
“咳咳咳。”
好难受!太紧迫了,无法呼吸。
余容的脑袋晕乎乎的,感觉意识逐渐模糊,灵魂蓦地脱离这副身体。
她站在上帝视角,看到虞容的脸上写满了绝望,滚烫的泪水从杏眼中汹涌而出,似断线的珍珠。
一滴一滴流淌到慕遗风冰冷的手上,再滑落到干枯的地里。
沉睡的夜枭在白日里被惊醒,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在为这无谓的杀戮而悲鸣。
直到——少年放开手,虞容没了反应。
意识重重撞入体内,像被电击一通猛然惊醒。
女孩睁开眼,便看到少年眼睛通红,似屠戮之后的野狼,带着有几分愉悦意味。
系统没有提示她用掉免死机会,是自动用掉还是晕过去了?
她摸了摸还留有余悸的脖颈,觉得目前的情况有些怪异。
谁能告诉她,被黑莲花杀了又死而复生,这种情况要不要开口?
而且怎么开口才能不尴尬呢?
还在思忖中,眼风忽见一张牙舞爪似八爪鱼的生物朝慕遗风身后靠近。
余容吓得大叫,“小心!”
慕遗风被她这一声惊叫激得蓦然清醒,不及思考她怎么死而复生,耳尖微动,已感知到身后窸窣爬行的声音,提剑而起、反手朝声源处砍去,将地面撕开一道焦黑裂痕。
那‘八爪鱼’浑身就像是树根,遍布着粗糙的纹路和突起的结节,看起来异常坚韧且丑陋。
慕遗风飞跃而上,对着它猛劈几下,剑刃与它的身体碰撞出火花,发出刺耳的声响,却始终不能将那‘八爪鱼’砍断。
“藤妖!”
他辨出来者,清斥一声,表情竟然有些兴奋。
目光一凛,手指轻轻一动,捏了一道剑诀。
随即调动体内真气,汇集于指尖,往剑中注入一道金色灵力。
金色灵力在剑上酝酿与幻化,最终显现出一金色游龙的模样。
金色游龙在剑上盘旋,斗志昂扬,蓄势待发。
“破!”
随着他挥出一剑气,金色游龙顷刻腾跃而出,直奔藤妖而去。
动作之快犹如闪电,藤妖的两个脚瞬间被砍断。
藤妖似乎是怒了,其余的几个脚快速延长而来。
慕遗风侧滑一步,脚步轻点,先是旋转后是凌跃,在空中无比顺滑地使出无数道剑花。
一道道金色光芒似流星划出漂亮的弧度,在触及藤妖时迸激出一连串火星,火星四散,绚烂如烟火。
余容还是第一次身临其境看别人打架,前面一直待在虞府,差点忘了这是玄幻小说来着。
现在一看,根本就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怕被误伤,她连忙躲到一棵远离战场的树后。
那藤妖被慕遗风一连砍断了几个手脚,这下也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急急收起耳目,就要离开。
慕遗风哪里会让它逃,左手抬起作诀,右手快速顺着左臂绕了一圈,手心瞬间升起一道火球。
火球朝着藤妖逃离的方向疾驰而去,眼看就要将藤蔓烧成灰烬——
空中却骤然响起凄厉如驴叫的哀嚎。
7. 借刀杀人(七)
高空中,粉衣少女死死抱住藤妖的触须,哇哇大叫。
余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面的战斗如火如荼,她又看不见。
她只觉得脚下的“树”突然拔地而起,吓得她本能地抱紧树干。
等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和白云肩并肩,脚下是万丈深渊。
“啊啊啊!”她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这树是藤妖的一部分!
摔下去绝对会变成肉饼吧!
慕遗风指尖微顿,火苗在他掌心摇曳不定。
他敛眸轻嗅,似在评估空气中焦糊味的浓度。“御火术焚尽肉身不过瞬息……像她这样浑身都是臭味的人,烧成灰会不会更臭?”
他低笑一声,五指收拢,掐灭火焰。
眼底掠过一丝不耐,抬眸望向高空。“真麻烦,得找个让你死得漂亮点的法子。”
似又想到了什么,他唇角浮起温柔假笑,声音清越爽朗。“喂,放手,我接你。”
余容眯着眼睛,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猜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定写满了杀意。
她干脆闭上眼睛,心中一横,选择摆烂。
慕遗风见她毫无反应,似一头死猪般认命,眼底难得闪过一丝诧异。
但很快,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猎人观察垂死挣扎的猎物般,始终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御剑尾随。
藤妖冲进一片黑雾缭绕的结界。
慕遗风眸色一沉,喉间溢出压抑的闷笑。“幻房?”
“幻房。”黄木桌子上,纸上写着两个字。祁桐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叉。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她目光殷切地看向从外面回来的燕辞归。
未开口询问,燕辞归便以摇头回复她。
祁桐坐在凳子上,将手肘置在桌子上,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似并未缓解许多,眉间的幅度更重。
“要去幻房了,遗风去哪了呢?前两日就说好了,如今莫名其妙不见了,他怎么总是那么不靠谱。”
燕辞归走过来,倒了一杯茶,柔笑着递了过去。
“许是出去玩了。我刚才去看,虞小姐也不在,兴许是一起出去玩了。”
“出去玩?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
祁桐刚接过茶杯就重重掷下,轻巧的茶水溅了几滴在她纯白衣袖上,洇出水痕。
燕辞归用桌子上的手帕替她擦了擦衣袖上的茶水。
“估计他是难得找到同龄的伙伴,所以贪玩了些。”
祁桐伸着手,由着他擦完。“我遇到他时他已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如今过了三年,还是毫无长进,不务正业。我们十六七岁的时候好似没有那么不懂事吧?”
祁桐想到宗门内的那些师弟,作为优秀表率的师姐,师弟却没一个让她满意的。
她不由觉得有辱师父重托。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现在的后辈真是愈发不成规矩了。”
燕辞归将帕子放回原位后,朝她溺宠一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啊,不过比他们大几岁,怎么像他们的父母一样操心呢?我倒觉得十几岁的年纪就该有些活泼和闯劲,这样才有生趣。”
祁桐习惯他的亲密动作,倒也不恼,素手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
“既是修道之人,怎么能和普通家孩子一样呢。这般觉悟自踏入修道之路就应该有,况且是男子,若是师妹我倒是可以宠着。”
她放下茶杯,看着燕辞归,眼中充满了赞赏。
“不过,说起来,你和我就无比契合。你看你和我已相识六年,你却从不会这么不稳重。所以啊,我们是极好的,共同进步的道友。”
燕辞归未语,微微垂下纤细睫毛,露出一个略苦淡笑。
“我给他传了传讯符,要不我们先出发吧,有了天澜宗的秘宝对付幻妖是小菜一碟。”
祁桐摸了摸腰间秘宝,郑重点头。
*
幻房一物只在传言之中,并未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物什。
若非本次历练,祁桐也从未听过这样一个神秘的存在。
据说幻房的发现,一开始,是一位天文术家发现的。
某日,天文术家夜观天象,发现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漂亮建筑。
那个建筑精妙绝伦,竟和星星一般发出银色的光。
这位天文术家兴奋与好友分享此奇异现象。
那好友是个酒馆说书的,觉得此发现是个极好的素材,便将其编进故事里,称那是天人之作,乃月亮神女在凡间的住所。
一时间,坊间对此‘神女住所’深信不已,有人还特意买了窥天镜只为一睹屋内神女真容。
可后来,开始有人像着了魔一般,不由分说去往后山,还坐上了一种神秘的坐骑,朝着那银色建筑的方向飞去。
有人调笑那是去伺候神女了。
直到人们发现在某一处留下那些人已腐烂的骸骨,七零八落,似从高空坠落,这才意识到那是妖怪的把戏。
有人说那是一个可隐形的房子,只是刹那一见,然后就消失了。
有人说它的模样变来变去,每一次出现都有所不同。
不过,因为在高空中,谁又能看得清呢。
这房子既神秘又魔幻,于是人们便给这个神秘的房子,取了个名字叫做幻房。
随着进入幻房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已有十人,一时间让人人心惶惶。
当地县令为了安抚民心,想要摧毁此邪恶的房子,便请了捉妖司。
可奇异的是,每次想要做法那房子却又不见了,如此几次三番,捉妖司只好作罢。
至今为止,幻房的存在始终是个谜。
*
他们岂知,幻房,一开始却并不是一个房间。
余容白天就被那个藤妖放在空中一个类似于木桩的地方。
这木桩悬浮在空中,旁边空游无所依,脚下还是万丈深渊。
她一动不敢动,心惊胆战了几个时辰。
期待着,盼望着,现在天都黑了,还是没有人来救她。
她可能是史上最丢脸的穿书人了吧,没死在反派手里,死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木桩上。
月明星稀,枭呼夜哭。
‘咔’地一声,身下的木桩开始剧烈晃动,余容身体不受控制猛地向右倒去。
脚底高空!
坠落!
玩完的节奏!
传讯符的紫烟湮在慕遗风手中,空中金色的“虞小姐”三个字还闪烁未灭。
舌尖弹出一阵极轻的‘啧’,“燕辞归怎么知道?”
他神色微敛,望向黑雾缭绕的结界。
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死透了没有?
死透了也好。
虽然没亲手了结她确实可惜,不过死在了幻房倒也省了他的麻烦。
他拍拍手,忽而顿住,眼神微沉,要是没死透…
“那是遗风的剑,他已经过去了?”
暗夜中,金色剑痕似流星划过天际。
祁桐二人来到传闻中的幻房所在处,先施了个保护结界,正欲前往那幻房,没想到这不听话的师弟倒是先了一步。
“看来他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务正业嘛。”燕辞归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调侃,“我看,这辈少年人还是很积极的。”
祁桐轻哼一声:“差强人意罢了。”
虽是这么说,但眼神中还是露出不易察觉的欣慰。
*
身体被人像小鸡一样拎起来,一道艳丽的红出现在视野中间。
他腰间银色流苏因为晃动发出‘叮当’的细小声音。
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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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控制着立起,站立之处是一条发着光的直梗梗的路,借着这道光,看到脚底下仍是万丈深渊。
手中还抓着那抹红衣的衣角,余容一脸茫然,显然还没有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黑莲花?哦,慕遗风,你怎么会来?”
慕遗风脸色沉得似铁,眼睛瞥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角的那双小手,眸中闪过一丝不耐。“松手。”
余容讪讪然撒开爪子,指尖还残留着他衣袖上清冽的皂香。
她强扯出一抹笑,语气故作镇定。“慕公子会来……真让人意外。”
“你撑到现在还没死,”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她被光亮照得清晰的额,未褪的冷汗覆在上面,语气讥诮。
“也挺让人意外。”
他的嘴角勾着柔和的笑,手中悄然运起一道掌风,余容心中‘咯噔’,吓得瞳孔放大,眼睁睁看着他手掌慢慢抬起——
“遗风。”祁桐清雅声音从身后传来,余容仿佛找到了靠山般,差点哭出来,就要往她那边去。
可这条路太窄了,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她一动就摇摇欲坠,重心不稳。
底下可是万丈深渊,还是不动为好。
她在慌乱中抓住黑莲花的衣角,转过头对祁桐勉强露出一个笑,算是打招呼了。
祁桐刚才还没注意到她,现在看到她,眼睛都瞪大了。“虞妹妹,你怎么在这?”
不等回复,目光立马往上移,完全笃定那是始作俑者,责备道。
“你怎么可以把虞小姐带来呢,她毫无法术,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祁桐眉头紧锁,语气严厉而急切。“真是不像话!已经历练几个月了,做事怎么还跟孩子一样随心所欲,只顾自己贪玩,还不快把虞小姐送回去!”
余容听着这话得为他喊冤。
他哪里是贪玩,分明是忙着偷偷处理自己呢!
慕遗风墨黑的瞳似鹰,紧紧攫住她。
她敢保证,只要她说错一个字,那么慕遗风就算是死也是拉着她先垫背。
余容又不是傻子,自己是来攻略他的,不是来把小命搭进去的。
虽然,接二连三地差点死在他手里,但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是扭转这种局势的好时机。
凭借“白莲花本莲花”的自身优势,余容眨了眨杏子般的眼睛,娇声嚅嗫道。
“祁姐姐,你不要怪遗风了,是我自己非要过来的。我想提前体验一下捉妖的感觉,才缠着他带我来的……”
祁桐闻言微怔,面色一下子缓下来。“虞妹妹,我知道你修道心切,但这妖怪凶险异常,恐怕到时候我们顾不上你。”
“没事的,遗风说了他会保护好我的。”余容朝祁桐咧开嘴,甜腻腻地笑着,顺便将抓着那红色衣角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祁桐闻言还是一脸担忧,慕遗风也是眉头微蹙,极其古怪地掠了她一眼。
燕辞归则是很快了然于胸,露出一派祥和而甚感欣慰的笑容。
“桐儿,难得他们两个年轻人相处融洽,愿意待在一起。咱们遗风的本事不小,一定可以保护好虞小姐的,你就别担心了。”
祁桐睨了过去,冰晶一般的眸中似有几分不解。
平常他从来都是与她心照不宣,以大局为重,保持统一战线,怎地今日出此言论。
燕辞归的目光在两个少年人身上来回,轻轻将祁桐拉过来,在她耳边悄悄耳语。
祁桐这才一副懊恼地如梦初醒,严厉望向慕遗风。“那好吧,遗风,虞妹妹就交给你了,若是她出什么问题,我唯你是问。”
慕遗风微张了嘴,看那冷漠阴沉的模样是还想要拒绝。
可粉衣少女转过头,朝他骄傲一笑,摆出一副‘我是你恩人’的嘚瑟表情。
他只好捏紧拳头,轻轻掀了掀眼皮。“跟紧我。”
8. 借刀杀人(8)
燕辞归开始观察脚下的路。
这条路看起来并不严实,也不像普通石路那般坚硬冰冷。
他试探性地用剑轻轻刺入地面。
剑尖微微陷入,触感坚韧,按压下去微微富有弹性,似有万千丝绸缠绕而来,但因一种粘稠的阻力而无法刺穿。
除此之外,这条路还奇异地发着光。
这种光不同于烛光的柔和,它极刺眼,像是荧光,给人一种陌生的危险和诡异之感。
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脚下的路忽然剧烈晃动,猛地变了个角度。
余容吓得低呼一声,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虽然紧紧抓住慕遗风的衣角,但根本抵抗不住惯性往下倒。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最终,她挂在了还算柔软的墙上。
墙上?
余容睁开眼,惊诧地发现几人像攀岩一般抓在一个三角形平面上。
当是时,无数白丝正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似绣娘缝补一般,快速织出另一个三角形平面。
墙面再次晃动,骤然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根据地球上的物体受引力作用被吸引向地球的力为重力的定义,两人这样反重力的姿态很有可能一个折腰而死,一个坠落而亡。
余容连欲哭无泪都来不及,身体又是一阵快速翻转,接着猛地降落。
慕遗风用手抓着平面,快速换了个身位,保持着双脚向下的正常姿势,才免于一死。
与此同时,祁桐和燕辞归也不知怎地跳到了另一个三角形平面上。
二人脸色发白,看样子也不太好过。
心中惊魂未定,两个平面再次剧烈晃动,‘嘭’地一声,猛地一撞,似激烈的地壳运动,震得余容拉着衣角的手虎口发麻。
接着,又似电流交接,两个平面迅速融合,形成一张巨大的方形平面。
“慕…慕遗风,我快掉了。”
余容紧紧拉住慕遗风的衣角,听见微小的‘嘶拉’一声。
意识到被她抓住的衣角即将断裂,余容声音变得颤颤巍巍的。
前面之人还未回复,方形平面又蓦然塌陷。
慕遗风手抓着的地方瞬间变得空无一物,两人的身体猛地往下落。
*
“虞妹妹!”
“遗风,虞小姐。”
祁桐和燕辞归惊惶的声音同时响起。
预想的掉落却未到来。
慕遗风双手攀着莹白丝路,勉强稳住身影,开始往上撑。
一个人往上爬尚且困难,更何况带着一个她。
余容很是担忧。
果然,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重重地‘嘶拉’声,这次是衣带彻底的撕裂。
一连串风驰电掣的撕裂,最后急弦骤断,身体快速下落。
呼呼风声已磨砺以须,一厚实的手掌却将她手腕抓住,往上一扬,掀起一百八十度旋转。
好痛!
手臂要脱臼了!
可余容早已头晕目眩,迷迷瞪瞪,根本顾不上手臂的疼痛。
那人又拉着她即将脱臼的手臂,毫不温柔,似丢垃圾一样粗鲁地放在后面。
再次站定,是劫后余生。
余容重重松了口气。
这下算是看清楚了。
几人正站在一条逼仄小路上。
往周边一看,却又不是普通的小路。
原来是一个仅有方形框的奇怪建筑。
祁桐发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看来这并不是幻妖。眼下敌在暗我在明,我们的处境很被动。”
在快速变化的状况中,祁桐曾尝试使用天澜宗给的专门对付幻妖的秘宝,却并不生效。
她紧紧皱着眉,不甘心地提起剑,昂头大喊:“你到底是何妖?只会在此装神弄鬼,为何不敢现身?有本事莫要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与我们正面交锋!”
正派师姐不慌不忙,目光坚毅而无畏。
可回复她的只有方形框正中间忽然悬出来的一莹白色古怪圆形物什。
‘呲~’那物体似丑陋的千足虫,骤然生出无数根莹白色丝状线条。
丝状线条和脚底下的路连接,将方形框切割成无数小块。
渐渐地,丝状线条越来越密,方形框也被切割得越来越小,直到将几人分开。
余容一下子失了安全感,连哀嚎都来不及,被头顶的丝状线条击中,趔趄跌落。
还好有了经验,她及时抓住不断变化的物体边缘。
方形框被切割成无数小份,不断扭曲,不断纺织,似抚琴人拨动紧绷的弦,愈来愈快,最后‘嘭’的一声,严丝密缝地形成一如镜一般的平坦圆面。
平坦圆面快速拉扯收缩,余容的右臂一阵剧痛,俨然是彻底脱臼了。
控制不住地松开握住的物体。
整个身体被掀飞,开始毫无目的地四下乱撞,撞得七荤八素的,直到蜷缩着身体,软得仿佛是躺在弹床上。
有人将她扶起来,是祁桐。
环顾一圈,不同于前面的那个小路和平面,现在几人已位于白色丝绸环成的一正正方方的四面体内,有了正正经经的房子形状。
这就是所谓的幻房?
余容有些懵。
这是什么设定?
她回忆经历的所有变化,一开始的点,到线,然后是面,最后是体?
这妖怪怕是个数学狂魔吧!
“咱们不能再这么被动接受,得想办法冲出去!”燕辞归面色显得有些沉重。
说罢,他目光一定,左手提起剑,右手凝诀,刹那间便有一道金色光辉在他指尖萦绕。
他将金色光辉布在剑身,发出轻微的叮鸣声,剑身变得极亮,似金乌屹立其中。
他脚尖轻点,凌空两步,飞跃而起,朝角落一处用力砍去。
余容记得书里面曾说燕辞归乃是金系术士,也就是擅长各种炼金术以及拥有控制金属的能力。
特别是他的佩剑流光,以九天玄铁与稀有灵石制成,再加上他本身的金系法力,几乎拥有无坚不摧的能力。
果然,流光的剑气如陨石冲击,瞬间将方正的幻房砍出一个洞。
方正的幻房崩塌,平铺成一条大路。本以为是豁然开朗,却是提前引敌深入。
刺耳的噪声裹挟巨大风声齐声而来,一巨大的形状古怪的物体似火球直逼过来,速度之快胜电闪雷鸣。
余容拔腿就跑。
燕辞归手指快速变化,掌心团成两团青色火球。
他手腕一转,青色火球猛地朝那庞然大物丢去,在空中划出炽热轨迹。
御火术第二级青炎火,具有极高的温度和腐蚀性,可瞬间融化钢铁。
火球呼啸而剧烈,触碰到那物体之时瞬间将它烧穿一个洞。
燕辞归放松一口气,岂知下一刻,这黑漆漆的洞口却开始迅速生长,恢复如初,仿佛从未受到任何伤害。
他心中一震,目光显露出几分诧异。
却很快回过神来,从储物戒中拿出箭矢,一边后退一边往那物体中间射。
且不知这物体到底是如何形成,燕辞归这个六大派得意弟子,以精湛的金系法术锻造的锋利无比的武器,竟然将那物射中之后却反弹回来,根本无济于事。
他心中彻底一惊,脸色愈发沉重起来。
旁边的祁桐同样一边后退一边施法。
她左手做莲右手画伽,淡蓝色光芒在胸前飘散而出,似水汹涌。
她手指快速变化,似抚琴,双臂展开,似舞蹈,那流动的水骤然‘咔吱咔吱’一阵响动,在胸前快速凝结出许多冰箭。
她将冰箭快速推出,推向那直逼而来的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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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箭的数量很多,确能将那物体打到,可伤害性差了一些。那物体虽有破损,但还是前进不止。
两人只能一边尝试其他法术,一边连连后退。
*
“没路了。”
余容看着底下的万丈深渊,定在原地。
就像是人生的路,无论是否漫长,也总有走完的时候。
这幻房倒塌之后铺就的路并不远,余容很快就走到尽头。
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是如巨石滚滚而来古怪物体。
前有狼后有虎,真是进退维谷。
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新手保护期。
如果主角团全死了,她会不会回到现实世界。
或者说,“我可以有工具吗?怎么打败这个怪物?”她在脑子里问。
【很抱歉,由于宿主暂未完成主线任务进度,目前没有可兑换使用的工具。】
天亡我也!
余容很苦涩。
转身,发现慕遗风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那副阴翳淡漠的脸和往常一样,甚至还多了一些云淡风轻,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
看来黑莲花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蛮强的。
其实,能坦然接受死亡也是一种勇气,不是吗?
余容苦唧唧地安慰自己。
可是,不对呀,主角团怎么可能会死呢?
第一单元就死了,哪来的后面的剧情?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她的到来导致了剧情的改变?
可是书里面去打幻房的确实是这个时间点呀,而且,也只有这三个人啊,明明什么也没有改变啊。
什么也没…改变。
余容的目光骤然定格在眼前的红衣少年身上。
唯一改变的是——原本应该第一时间守在祁桐身边的慕遗风,现在因为祁桐的警告被迫跟在自己身后。
“你为什么不…”话还没说完,‘轰隆隆’一声巨响。
抬头望去,两道极小的白点快速奔来,白点愈来愈大,渐渐汇集成熟悉的身影。
看来祁桐和燕辞归没能阻拦那个古怪物体。
余容瞳孔急剧放大,眼睁睁看着那巨石一般的物体朝这边疾驰而来,再也没有行动。
电光火石之间,眼前脱离刺眼的荧光,接着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极暗。
有人将余容紧紧钳在怀中,重重的呼吸声吐在她的后脑勺,有点痒,似羽毛轻挠。
不过,不要误会,这并不是什么很美妙的姿势——因为那人不仅将自己反着钳,而且钳住的是余容的脖子!
这个样子,好像是在劫持人质。
咳咳咳,要死要死!
“咳咳,麻烦往下挪一下,我快被你掐死了。咳咳咳,不必多虑,我不介意你中途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
手臂往下,钳住了腰间。
旁边是在空中施展明火术照明的祁桐和燕辞归。
余容借着他们的光,才发现几人都仅靠一根绳子,勾住幻房的边缘,悬在空中,保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
“你们不是会御剑吗?为什么刚才不用?”余容被慕遗风紧紧搂住,呼吸不畅,艰难开口。
祁桐叹了口气,“虞妹妹有所不知,这御剑飞行我们自然也尝试过。只是此房间开始变化之后,仿佛受到某些禁锢和操纵,竟维持不了平衡了。”
余容想起来,书中第一单元的最后提到幻房。
幻房房间开始变化之后,会形成一个法阵。
在这一法阵内,空间和重力都会受到禁锢和操纵,所以主角团只能困在幻房之中。
但主角团一定是破了这个阵法的。
可为什么到现在他们还没想到破阵办法。
难道,真的是慕遗风没有去参与战斗的缘故?
9. 借刀杀人(9)
【温馨提示:在不直接剧透的情况下,宿主可通过提供关键信息更快完成主线任务哦】
系统读取了宿主的心意,很快知道她的疑问,还特意将主角灵光一现的高光时刻换成她来开启。
看来,有时候这个系统也不是太坑。
虽然本白莲花一向低调,不过,该出手时还是不要谦虚了。
她激动大喊,“你们说,这些变化是法阵吗?”
“并不完全是。”燕辞归有些诧异她能一语中的,耐心解释,“这里施了特殊的法阵,此法阵会限制部分术法。除了法阵之外,这些空间的变化都是那妖自身的术法。它就像站在最高处,像看蝼蚁一般,看我们如何逃脱,权当做一场游戏。”
他的声音越说越沉重,充满了无力感。
余容疑云丛生,单纯问,“它可以用法阵,咱们为什么不可以用?”
此话一出,祁桐和燕辞归互看了一眼,表情耐人寻味。
“我来吧!”少年声音泠泠似泉地从头顶传来。与此同时,耳边隐现那庞然大物去而复返的轰隆声。
他们悬挂在空中,若是那奇怪物体再过来,实在不好对付。
还未来得及反应,慕遗风就像丢小鸡一般,轻巧一手把怀中少女丢到燕辞归那边。
燕辞归反应得快,一手拉住了余容的手臂,才让她又一次保住一命。
不过这样被人紧紧抓着手臂而整个身体几乎要摔落的姿势实在不舒服且怪异。
余容表情十分难看。
燕辞归一向聪明伶俐而善解人意,很快读懂她的表情,手臂一拐,把她提到祁桐那边。
祁桐诧异片刻就心领神会,将她另一只手臂提起。于是乎,两人像押送犯人一样,一左一右架住她。
又感觉怪怪的……
慕遗风视力似乎很好,没有点明火术,但借着两人微弱的光,看到他右臂借力,轻巧一跃,转瞬间就立在了幻房上面。
幻房上荧光亮如白昼,映照下,他的青丝微微晃动,似轻盈的水草。
“遗风,小心些。”一向严厉的祁桐此刻也忍不住关切了一声。
慕遗风垂眸,对她微微一笑,看起来温柔而乖巧。
特别是那双纯粹的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可怜巴巴求人爱的小奶狗呢。
余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幅表情,可惜知晓他的本性,又有了一掐之仇,只觉得此人无比虚伪,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祁桐难得关切一句不无道理。
他们并非看不出这是法阵,也知道可以用法阵,可惜法阵不是天虞门和凫丽岛的专长。
况且祁桐和燕辞归都是横刀直入的性格,更乐于去深耕各自领悟的术法,对这些文绉绉的法阵和推演之术兴趣不高。
不过,既在宗门修炼,涉猎甚广,虽专其一,却也旁通其余,并非一无所知。
这妖怪所用的阵法乃逆转伏羲阵。
伏羲阵本是上古用来调和阴阳、平衡五行的阵法,但这妖怪将其逆转,导致阴阳失调,五行紊乱。
在这种环境下,术法会受到极大的限制,若非两人根基平稳,恐怕根本使不出术法。
而想要破解此逆向阵法,可使用乾坤归元阵。
不过因此阵法需念诵口诀并配合身法使用,一旦口诀出现差错或者入宫点位遗漏错误缺少都会导致阵法失败,甚者反噬其身。
祁桐和燕辞归不是这一方面的行家,连口诀都不清楚,自然不敢轻易尝试,是以推迟到这时候还没解决此阵。
不过慕遗风曾无意中用过一次法阵破敌,虽祁桐也不知他从哪习来,总比两人半吊子也算不上的好。
轰隆隆的声音愈发接近,似排山倒海,大地撕裂。
荧光下,慕遗风手提判官笔,一挥而就,凭空画了个九宫八卦图。
他放下笔,一便有道金色光芒汇集而成的复杂图案呈现在他面前。
他将判官笔收起,双掌如打太极一般外推内捻。
那肩宽大小的九宫八卦图就随着他的动作扩展增大,最后几乎扩展成与如今平摊着的幻房大小一致。
而他的身体随着变化的九宫八卦图中宫处腾跃而起。
突然,他低喝一声,“震雷动,破除迷障!”左脚猛地一跺,精准地踩进了震宫方位。
“巽风起,扫清四方!”身体如疾风般跃起,右脚精准蹬入巽宫。
“离火燃,焚尽邪祟!坎水涌,泽被苍生!……”
余容整个人看呆了,只看到他红色衣摆被荧光照得殷红,在金光闪烁的九宫点位上跳来跳去,像个孤独的舞者叙写着自己的传说。
“乾天转,阴阳归位!”少年清越叱声响彻云霄。
接着他的双手快速结印,同时脚步飞跃,骤然间,轻巧一转,身体呈现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将泛着金光的九宫八卦阵往下一压,堪堪覆盖在幻房中。
金光‘腾’地从下而上蔓延,像由薄雾筑成了一道墙。
慕遗风从金光中重重跌落,嘴角微微沁出血。
而那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响彻几乎如天崩地裂。
来不及了!
他来不及喘口气,凌空两步,提剑插/入法阵中宫处,大喝一声,“破!”
一层金光荡开层层涟漪,幻房为之一震,悬挂着的几人也摇摇晃晃。
余容顿时觉得胸口压着的大石头被拿开,呼吸都顺畅了。
“法阵成功了!”祁桐欣喜一叹,脚下立马踏上佩剑,迎着巨石声响的方向飞去。
余容半个身子猛地垮下去,还有些懵。
燕辞归早就习惯了祁桐的性子,替她抱歉地微微一笑,“桐儿激动起来就这样,把什么都忘了。”
说罢他借力一跃,飞上幻房,将余容站定在用剑支撑着身体的慕遗风面前。
“遗风,你受了伤,带着虞小姐在这里休息吧,那妖物我和桐儿对付就好。”
燕辞归丢下一句话,也头也不回御剑而去。
黑莲花受了伤,坐在地上,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表情有些失落。
想想也是,慕遗风一个痴情男二,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师姐受了伤,师姐却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看,谁看了不得说声可怜。
不过也不能怪祁桐。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祁桐就是个钢铁直女。
原书里说她以“一心向道,对儿女情长不感兴趣”来拒绝慕遗风,看来一开始确实是真的。
虽然站在读者的角度,她和燕辞归举止亲密,早就是一对,不然怎会因为白月光女二吃醋和误会。
但当事人却不这么认为,因为祁桐根本就是不解风情,爱而不自知。
而且这个燕辞归也是一个哑巴,连人情世故都给祁桐照料得妥妥帖帖,可见他对祁桐有多了解,他的感情有多深沉。
可他却迟迟不开口。
所以原书里到后半部分,燕辞归以为自己要死了才表白,而祁桐才顿悟,决定和男主角结为道侣。
但是站在黑莲花的角度来说,自己那就是从头到尾都在单方面付出,不仅被区别对待,还从不被信任,甚至要被师姐刺一剑,难怪会黑化啊!
可共情是共情,不代表她就会爱上这样的人,别忘了,此人心机深沉,极度危险,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发动致命一击。
若非什么攻略,她怎么会不要命地接近这样的人?
攻略?!
她差点忘了。
眼下孤男寡女,黑莲花又受了伤,正是心里脆弱的时候。
看过言情小说的都知道,这种情况是培养感情的极好时机。
余容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蹲下,递给他,“擦擦,你流血了。”
慕遗风抬眸去,黑润润的眸中微微泛红,看起来竟然有种让人怜爱的冲动。
余容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鄙视地眯起眼睛,“你不会想哭吧?”
黑莲花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抢过手帕随意擦了擦嘴角。
余容大大咧咧坐在他对面,一副知心姐姐的姿态,“你一定在想自己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师姐却看都不看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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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不语,只是一味敛眉,眸中凝着一丝探究和疑惑。
“其实你也别太难过,她不仅丢下了你,还丢下了燕公子和我呀。这就是性格使然,她这样的女子不好追的,嗯,我不是贬低祁姐姐,我的意思是…”
余容故意停顿了一下,借着虞容这副白莲花本花的可怜柔弱面庞,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真挚看向他。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祁姐姐的性格不适合你,或许你往别的地方看去,很快就能发现适合你的。”
黑莲花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鼻子轻轻一哼,勾出一抹轻蔑的嗤笑,“你不会是在说你吧?”
黑莲花一看就是对自己还十分反感,强行说什么情话恐怕好感度更加低。
于是余容摆摆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没有啦,我可没那么自恋,我是说你多看看周围的姑娘,什么小花小红啊…”
话音未落,一道冷锋忽然刮来,正是慕遗风的眼刀。
余容感到一股寒意,赶紧拍拍嘴,骤然噤声。
唔,虞家的看门狗,它是个斑点狗。
它鼻子朝天,肚子很圆,秃皮露毛,看起来十足的滑稽。
她从没见过那么丑的,觉得新奇,有事没事就牵着它在花园溜达。
而它的名字叫做小花。
好吧,本次攻略暂时结束。
“她如何,与我何干?”黑莲花突然冷冷开口,眸光暗淡,带着一丝丝高傲和疏离。
嚯,与你何干,没关系还表白那么多次啊?男人,就是这么的好面子!
*
不远处骤然一声炸响,一阵强烈的冲击波狠狠推来,余容惯性使然,激得猛然朝慕遗风扑去。
同一时间,脚底下的平面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显然亟待崩裂。
想来没了法阵的限制,以祁桐和燕辞归的实力,很快就打毁了那庞然大物。
而这平面和那庞然大物都属于幻房的一部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嘭!”震裂的爆炸声响起,巨大平面瞬间化作莹白色齑粉,似萤火虫慢慢飞散。
余容整个身体剧烈一震,接着又是被人拐起,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身。
那人行云流水一系列动作完成,余容却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再次睁开眼,已被人扣住,脚底正站在了不足二寸宽的剑身上。
一双巨大而猩红的眼睛映在漆黑天际,似两轮巨大的血月诡异地凝视着大地。
一道女子的娇媚声在四周回荡,“几位少侠好生讨厌,不仅破了人家的法阵,还毁了人家辛辛苦苦做的家,如此不讲道理。”
四周飞散的莹白色齑粉,照亮夜云间,显现出了一只巨大蜘蛛形状。
原来是蜘蛛精!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一只蜘蛛精?怪不得这幻房的建筑坚韧而富有弹性,还能快速变换形状。
“怎么办呢?嗯~可不能轻饶了你们,姐妹们,给我上!”
娇声落下,两轮猩红眼睛一下子变成了无数个,绕成一个圈,将两人围在中间。
蓦地,无数个眼睛中吐出条条莹白色细丝,看着便锋利似剑。
慕遗风身形飞快,御剑在空中窜来窜去,灵活得像夜间蹁跹的紫珊蝶。
余容却叫苦不迭,她今天被撞了太多次,现在又被他带着在空中飞来飞去,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忍不住。
此时,祁桐和燕辞归已御剑而回,破开层层红月,开了一个口子穿进来。
“遗风,你先带着虞妹妹走,务必保护她安全。”
祁桐说罢,飞跃而去。
她的手指轻轻一捻,无数冰箭从她胸前升起。
玉指抬起,胸前的冰箭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细丝奔去,将细丝一一斩断。
岂知这细丝仿佛韭菜一般斩而复生,根本斩不完,而她的灵力已耗费不少。
就在这时,少女惊恐的声音响起。
一人轻盈从慕遗风身前掉落。
眼看丝丝线缕即将将她刺穿。
“虞妹妹!遗风你…”
10. 借刀杀人(10)
祁桐怒斥声在看到丝线从余容身上穿透时戛然而止。
被万剑穿身的余容居然没有血流不止也没有千疮百孔。
少女落在祁桐身前,一脸无畏地甜腻叫道,“祁姐姐,你是不是吓坏了,嘿嘿,想不到吧,我没事。”
祁桐哭笑不得后又换成了疑惑不解的表情,“虞妹妹,你这是干嘛?”
其实慕遗风这么做的原因乃是余容自寻死路万般恳求而来的结果。
打幻房的剧情她是没看,可刚才发现始作俑者是蜘蛛精后,余容突然想起来后续剧情她曾稍微略过。
书中写到,当主角团打了两刻钟的红眼睛怪物后,女主角力有不逮,丝线即将穿身而去。
作为女主角坚定的护花使者,慕遗风当仁不让挡在前面,却不及燕辞归一把拥住祁桐,替她挡了大多数丝剑。
可没有预料中的千疮百孔。
除了手背一道浅浅伤痕,其余什么都没有。
后来他们才知道,制造幻房的妖怪以及攻击他们的红眼睛怪物始终只有一个——蜘蛛精的幻影。
幻影口中那些所谓的姐妹们更是幻影的幻影,就像激光照射,再触及肌肤之时从中穿过,却根本没有任何伤害。
但这些幻影的幻影,被法术伤害后确实会有变化,且极其真实,所以他们几乎无法判断真假。
原著中还有一巧妙的点在于,这个圈套采用了心理术。
能破幻房的人能力不低,对斩妖除魔有着强烈的使命感,总是急于出手。
蜘蛛精正是抓住他们的这种心态,故意虚张声势,让他们自乱阵脚,陷入混乱和恐惧之中。
总之,他们彻底被愚弄了。
可惜由于系统的限制她不能直接剧透,但她实在熬不住飞来飞去了,于是某人贱兮兮地开口。
“慕遗风,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不如,你把我推下去?”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正常人听到一定是‘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黑莲花语气果然一副无语凝噎且不耐烦地讥讽,“虞小姐,您又想耍什么花样?若是您真心想寻死,就回去吞金,别死在我面前,晦气。”
余容有些着急,“谁想死了,其实,我觉得这个红眼睛怪物好像不怎么厉害,我想帮你们去试探试探。”
难得她有那么一份替人着想的心,慕遗风当然乐意成全她。
只是,祁桐让他务必保护好这个虞容。
他也是见识过此人胡编乱造的能力,知晓她任性妄为,心机深沉,表里不一,恐怕又要给他挖什么陷阱。
他聪明地轻哼一声,冷笑道,“你别以为师姐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现在可不是你添乱的时候。”
“我保证死不了,你不是讨厌我吗?你难道不想体验一下把我杀死的感觉。来吧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
身后之人身体微微僵住,不仅因为她这种荒唐可笑的话。
更重要的是,她猜中了他的心理,这莫名触到了他的逆鳞。
“放心,我会帮你解释的。不过前提是,你推了我,就不能计较昨天晚上的事了,我也不计较你想杀了我两次,咱们一笔勾销,日后好好相处。”
顿了一下,余容往后仰头,对他露出贼兮兮一笑,“顺便,你,你劝劝祁姐姐,历练把我带上呗。”
矮了两个头的虞容,往后仰头去,却刚好对上慕遗风垂下来的眸。
即便是子夜,在无数莹白色细丝的映照下,小巧的脸蛋也清晰可见。
樱桃小嘴的笑意还未褪,那杏子眼上的琥珀色瞳漂亮得小鹿的一般。
慕遗风一向对美不知所谓何物,也看不出她此时有什么分别。
但,他忽然觉得她这个样子蛮有趣,有种,想要蹂躏一番的冲动。
深谙黑莲花心理的余容很快读懂了他的眼神,身体骤然微僵,立马要把头仰回来。
谁知额头被慕遗风轻轻按住,细小的胎发被他轻轻摩挲,他骤然靠近了一些,殷红嘴角勾起淡笑,戏谑道,
“我不,除非,你求我。”
身边无数丝线还在几人中间穿梭,而慕遗风却做出这种令人想入非非的动作,颇有种在枪林弹雨中也要浪漫的诡异美感。
余容立刻泛起鄙夷神色,“慕遗风,你真幼稚,好好好,我求你,你把我推下去。如果祁姐姐没抓住我,你可要救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看我心情了。”
话毕,黑莲花轻巧地把她的额头放开,又轻巧地将她往下推。
所以,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回想起祁桐的问话,信守承诺的老实人余容乖巧回答,
“祁姐姐,和慕遗风没有关系,是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看这个丝剑的折射,哎呀,反正就是光芒看着不对,不像真的,所以我就试探试探。”
“虞妹妹,你真是太冒险了,万一猜错了我们要如何和你哥哥交代?”
余容正面对着祁桐,眨巴着水润润的眼睛,摆出一副讨好笑容,撒娇道,“祁姐姐我错了,以后绝不会了。”
祁桐叹了口气,手中不由抓紧了她,“你倒是胆大,第一次在剑上也不怕。”
一开始是蛮怕的,但是在空中都待了几个时辰,又在幻房里面翻来覆去,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眼下知道了这丝剑并没有真正的伤害性,几人自然不会再费力去攻击这些幻象,都齐聚中间。
祁桐凝眸看向燕辞归,“辞归,可有想法?”
燕辞归有一本记录万妖的手册,上面详细记载了各种妖怪的能力和弱点,想必会有他们想要的答案。
燕辞归仔细回忆,“我记得《东海册》上记载了一种蜘蛛,拥有制造幻影和控制空间的能力,看来,这只是蜘蛛精的幻影,它只是想用这个困住咱们。”
余容立刻打了个响指,赞赏地看向燕辞归,可一想到自己的角色,又故作懵懂一问,
“燕公子,可是这空中的蜘蛛那么大,一个蜘蛛精怎么会有那么大呢,真是好奇怪啊!”
燕辞归眉头一蹙,经她提醒,似是想起什么,闭上眼,开始掐指一算。
不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直指一处,手中御火术飞跃过去。
赤橙的火球将夜云照亮,一猩红眼睛正阴森可怖地监控着众人。
火球直冲目标,往那处狠狠砸去,却仿佛砸中虚无,毫无阻碍地穿透而过。
这也是幻影!
虞容竟能通过一句话让他们分辨出这也是幻影!
几人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又各自变换了表情。
祁桐是欣喜而意外,燕辞归是赞赏和欣慰。
慕遗风则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眸中凝着一丝怀疑,很快也转瞬而去,噙起一抹饶有意味的笑。
荧色丝线将天际照亮,几个人盯着她看得实在明显。
余容骤然一顿心虚。
虞容一个深闺小姐怎么会懂那么多,会不会暴露了。
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系统的提示,她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故作‘我什么也不知道’的单纯表情,惊叹一句,
“啊?这个蜘蛛怎么打不了?”
难道只是意外?
几人又是一副变幻莫测的表情。
但现在并不是深究的时候,祁桐一向聪明,也是反应过来这里面的诡计,沉声道,“看来方才那蜘蛛也是幻影,我们要找出她的真身才能彻底消灭它。”
慕遗风沉思半晌,轻声开口,“从果推因,方才破阵时,震位动,坤位显,山影遮东,水光映南。说明其真身在西南,东面是山,南面是水。虞小姐,有地图吗?”
*
“家里面,应该有吧,但是,能不能先下去。”
余容胃里翻江倒海,脸色很不好看。
祁桐一手扶着她,很快落到地上。
甫一落地,余容再也忍不住,飞快跑到一旁,畅快地吐了几口酸水。
都怪可恶的慕遗风!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前面胆战心惊的也没感觉,现在肚子里都酸水都吐完了,简直要虚脱。
“虞妹妹。”
天边渐起鱼肚白,暗月隐起,夜枭敛声归巢。
熹微晨光将祁桐笑的笑容照得暖洋洋的。
她缓步走来,给余容递了一方丝帕,“你没事吧。”
余容随意擦了擦嘴角,勉强翻起安慰一笑,“我没事,就是太饿了,祁姐姐,我们快回去吧。”
*
只有六个人,桌上却摆了十几道菜。
什么岚谷熏鹅,七星鱼丸,东璧龙珠,清炒芥蓝虾仁之类的,全都是闽地的特色菜。
粒粒分明、晶莹剔透的精米饭,配上清脆爽口的清炒芥蓝,还有鲜嫩多汁的虾仁,还有各式各样的菜,一碗饭很快就被她消灭殆尽。
“再来一碗!”
余容落拓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皓腕伸出,把圆溜溜的白瓷碗递给了丫鬟。
丫鬟呆呆地盯着她看,脸上写满了诧异。
余容疑惑:“没饭了吗?”
丫鬟摇头,忙不迭再打来了一碗饭。
虞宁难得看到自己的妹妹胃口那么好,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妹妹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多吃点。”
余容对他娇憨一笑,一口虾仁一口饭,吃得好不快活,连腮帮子都塞得跟仓鼠似的。
就在这时,鼻子灵的小花闻到肉味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余容看到这个丑丑的斑点狗就想笑,结果一笑就不小心噎住了,不由得连连咳嗽。
“你啊,吃慢点。”宋清这个原书里面悲惨被虐的单元女主角,是个标准的圣母心。
余容上次救了她一次,她就尽弃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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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爱屋及乌,生出几分喜爱来。
不过这也是好事,其实书里面,虞宁也并非不喜欢宋清。
只是他年少时就父母早亡,幺妹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两人相依为命,他自然会对她百般呵护,事事回应。
长兄如父的他只当是妹妹依赖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娇娇弱弱的妹妹对他存的是那样龌龊的心思呢。
反正系统最近也没让她拆cp,没了虞容这个绿茶妹妹的阻挠,现在和虞宁那是锦瑟和鸣恩爱如蜜。
不搞破坏成全一对有情人,何乐而不为呢?
余容喝了口茶勉强把咳嗽压下去,随口一句,“太饿了,昨天一天没吃饭。”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刚上来的一盘肥而不腻的红烧肉,挑了最顺眼的一块,夹起,兴哉哉地塞进嘴里。
完全没注意到,下一刻祁桐就转头,冰冷目光睨向她旁边正在夹菜的慕遗风。
慕遗风被这道冷锋冲击,正在夹菜的手一顿,下意识地竟然把手收了回来。
祁桐微微蹙眉,厉声责备,“你带虞妹妹出门,一天都没吃东西吗?”
黑莲花的表情显得有些无辜。
祁桐轻轻放下筷子,行了个礼,“虞公子请见谅,是我教导无方。”
虞宁怔了怔,随即绽出温和一笑,“祁女侠谦虚了,我看慕公子年纪轻轻法术高超,心思稳重,还挺招人喜欢的。”
祁桐水眸露出一丝无奈,“天天调皮捣蛋,不求上进,虞公子你就别夸他了。”
“祁女侠谦虚了,慕公子可比我这妹妹懂事多了。”
虞宁嘴上说着苛责的话,但眼中看向自家妹妹却是宠溺的光。
祁桐客气地勾起的唇角,甚至到嘴角就浅尝辄止,不经意地神色复杂望了一眼慕遗风。
慕遗风长睫倾覆下来,露出一副暗淡神情。
燕辞归一向擅长察言观色,见势有些不对,立马笑道,
“你看,瞧我忘了,遗风也是大人了,身上都没有小用钱傍身,带虞小姐出去买点小食的钱也没有。来,遗风,燕大哥这里有一些小钱,你先拿着。”
一边说着,好大哥燕辞归就笑着把一钱袋子放到慕遗风手上。
祁桐立刻把钱袋还了回去,从自己腰间掏出另一袋钱袋,看向他时假意嗔怒,“辞归,我的师弟怎么能让你给钱。”
她转而瞥向慕遗风,立刻变了脸,“罢了,是我考虑不周。遗风,这个钱袋子你拿好,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去买吧。”
为什么突然有种父母给小情侣零花钱的羞耻感啊!
慕遗风面色更难看了。
余容咬着筷子,将坐在自己左边的慕遗风那变幻无常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实在是不解,这祁桐对谁都挺温和的,为什么对慕遗风就那么严厉?
她盯着慕遗风,他正低头大口吃着白米饭,脸上的神色显而易见的落寞。
作者在书里虽未直接写黑莲花的黑化心路,但从这几次祁桐种种表现来看,也不难猜。
慕遗风骨子里绝非善类。
可为了让祁桐喜欢上他,他在祁桐面前一直伪装成乖巧善良的小师弟,做坏事那都是背地里。
可惜,祁桐是心系苍生的正派师姐,一心向道,对儿女情长毫无兴趣。
可话虽如此,她的行为却双标得彻底。
你说她不解风情吧,她对燕辞归总是百般信任,对慕遗风却莫名疑窦丛生。
而且最后还背弃了自己一心向道的誓言,在众多长老的见证下宣布和男主角结成道侣,这让黑莲花很受伤。
以及后面的几个事件,甚至是黑莲花黑化的最终原因,也都是因为女主角的不信任而引起。
总结起来,慕遗风因爱而不得,又屡屡不被信任,最终因爱生恨,彻底黑化。
因爱生恨,彻底黑化?
余容越想越心惊。
她现在必须强行加入主角团,作为最碍事、最让他不顺眼的“假白莲本莲花”,如果慕遗风黑化,会不会丧心病狂地把她给杀了?!
看着慕遗风那比深谷还沉的脸,她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毕竟,他连深爱的祁桐都能逼到自杀,更何况是她这个好感度只有-211的“绊脚石”?
主线任务需要完全结束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如果慕遗风在她离开之前黑化,后果一定很严重!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好心人一截皓腕伸到他面前,
“干嘛光吃白米饭啊?来,多吃点肉。”
话说完,红艳欲滴的红烧肉已放在他碗里面,这还没完,怕他不够似的又夹了两块。
粉衣少女朝他甜甜一笑,小巧的脸蛋竟然漂亮得像一朵桃花,“吃啊。”
黑莲花心想:她到底要干嘛?想必又在耍什么诡计。
余容:刷好感度,刷好感度!
11. 影像碎片(1)
黑莲花警惕地瞥了一眼粉衣少女,她正眨着星星眼,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
果然有诈!
慕遗风嘴角扬起一道得意的冷笑,筷子一动不动。
系统没有任何提示,余容失望地轻叹口气。
黑莲花的心思真难猜,余容懒得讨好他,继续大快朵颐。
虞宁看了一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自家妹妹后,开始忙着给自己的妻子夹菜。
祁桐还在燕辞归互相客气地耳语些什么,一时间没人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桌底绣花云履朝某处踢了一脚,还在和妻子温存的虞宁突然“哎哟”叫了一声。
他看到自家妹妹吃饱喝足放下筷子,轻咳两声,对着他不甚熟悉地挤眉弄眼。
他瞬间意识到什么,一本正经地说:“对了,各位大侠,前几日我家小妹说的一起历练之事你们觉得如何?容儿说了,她不怕辛苦,一定会好好听话的。”
燕辞归微笑,“我觉得未尝不可。”
“我觉得有一个问题。”
燕辞归话音刚落,却是慕遗风冷漠的质疑声音。
他剑眉轻挑,上挑的眼本能地想要掀起一丝诡魅,但看到祁桐斜视过来,立马换上满脸无辜。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只会给我们拖后腿,她要是加入我们,谁去保护她?反正,我可不想每次都是我,不然师姐又该说我不务正业了。”
嚯!黑莲花明明答应过会帮自己说话的,竟然在这个时候反水!
果然是黑莲花,阴险!卑鄙!无耻!小人!
祁桐宠溺看了一眼余容,目光又移向虞宁,“虽然一开始我们担心虞妹妹没有法术会受到伤害,但是经过幻房一事,我觉得虞妹妹很聪明,想必跟我们修行也会进步神速。”
“至于遗风你说的,这个事情很好解决,在虞妹妹没有学会保护自己之前,我们轮流保护她。辞归,不如接下来你先保护虞妹妹吧。”
【叮!恭喜宿主,任务节点外超额完成隐藏任务,获取额外奖励碎片一片。】
晕,光是站着就能完成这个隐藏任务,到底这个cp她还要拆吗?
她原以为是男主角是犹豫不决三心二意,怎么现在的情况是男主角忠诚痴情,女主角却把男主角往女人身上推的?
果然,燕辞归当下就愣怔一会儿,露出极其苦涩的笑。
这个团队里面,男一男二都听命于祁桐,既然祁桐那么说了,那加入主角团就是掌上钉钉的事情。
猜想得不错,一道冰冷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第一进度任务,获得影像碎片一块,可直接使用!】
影像碎片?是什么?不管了,先用了再说。
对于保护虞容,燕辞归当然不愿意,但他是个月霁风光的人,为了顾全各自的面子,淡淡温笑。
“我记得遗风不是说了虞小姐很有天赋吗?他还想要做虞小姐的师父,遗风,你怎么忽然不愿意了。”
慕遗风表情无害得宛若一只小羊,可嘴角隐隐快意却藏不住,假意谦虚道,“我可没有燕大哥你厉害,做不了虞小姐的师父。”
燕辞归哈哈讪笑两声,只好接受。
余容算是看明白了。
之前最有可能阻止她加入主角团的祁桐,却那么快就同意了,看来她上次露了一手之后,主角这对鸳鸯对她印象都大大改观了。
早知道这样,她根本就不需要求慕遗风帮自己说好话。
而慕遗风显然已经知道祁桐的想法,偏偏故意提出反对意见,就是为了让自己不缠着他。
还有一个好处。
祁桐把自己交给燕辞归后,燕辞归只能把她带在身旁,慕遗风岂不是有机会单独和祁桐相处了?
好心机!
*
吃完饭,主角团向虞宁借了地图,确定了蜘蛛精真身的位置,计划晚上就出发行动。
围剿妖怪老巢这种事太危险,余容作为一个新手,祁桐自然不会让她再参与。
既然加入主角团这个大任务已完成,余容也稍微卸下担子,不必想方设法讨好主角团刷存在感。
昨天一夜没休息余容累得不行,光是站着就能睡着。
系统说这个影像碎片正是在梦境中使用,于是她吩咐丫鬟一天一夜不准入内,陷入了梦境之中。
*
【叮,宿主已成功使用影像碎片,系统将您送入影像回溯之中,您可以以第三方视角窥探攻略对象慕遗风的过往经历碎片。】
竹林深处,阳光透过茂密的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少年衣衫褴褛,浑身伤痕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枯叶。
一只猛虎嗅到了血腥的气息,缓缓逼近,獠牙泛着森森寒光。
少年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唰——’
一只匕首倏地飞来,精准刺入老虎腹部。
老虎吃痛,发出一声低吼,转身朝匕首飞来的方向扑去。
那个方向,一袭红嫁衣的女子静立竹影之下。
她肌肤白皙如雪,墨发如瀑,眸中含着一丝冷冽,修长的身子仿佛和竹林融为一体。
女子一脸无畏地看着猛虎扑来,手指轻轻一动。
骤然,一只银灰色的狼从她身后跃出,速度快如闪电,一口咬住老虎的脖颈。
老虎挣扎片刻,很快便无力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
银狼将匕首叼来,邀功似地递到红衣女子手中。
女子接过匕首,不急不缓地用袖子擦了擦,动作优雅而从容。
她的目光睨向倒在地上的少年,慢慢走过去,俯身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她低声自语,声音清冷如冰。
红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少年的嘴中,转身离开。
“能不能…带我走!”
没想到少年那么快醒来,红衣女子讶然转身。
少年艰难用手撑起身子,颤抖如筛糠。
他的身体瘦弱得像一棵枯木,换作旁人是极难看,可偏偏他五官实在卓越,瘦削之下,只显得他更为清俊。
他的眼神坚毅,像寒冬中的松柏,“求你,带我走。”
红衣女子慢慢走过来,蹲下来,清冷的眸与他对视,
“我乃天虞门弟子,你也想要修道吗?”
少年似是被身上伤口折磨得痛苦不堪,额间布满细密冷汗。
他咬牙,重重点头。
“好,我带你走,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揉了揉太阳穴,想了想,迷茫地吐出三个字,“慕遗风。”
“我叫祁桐。”
祁桐伸出手,朝慕遗风温暖一笑。
少年微怔,状似胆颤地把手递了过去。
一道温暖的触感将他冰冷而伤痕累累的手包裹住,他忽然浑身微战,惊得睁大了眼睛。
祁桐将他拉起就松开了手,将他带在身后。
慕遗风讷讷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想着什么。
久久,他忽然问了一句,“祁桐,你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祁桐回头,不解而古怪地睨了他一眼,“红色。”
他嘴中喃喃,重复着两个字,“红色…”
那双薄唇骤然泛起诡邪而痴迷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桐儿。”
跟在祁桐后面走了一段时间,前方跑来一神色焦急的男子。
“辞归。”祁桐跑过去,温柔叫了一声。
燕辞归把她拉到跟前,给她全身检查了一遍,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祁桐轻轻拍拍胸口,“怎么会,我们不是说好了今晚扮新娘新郎捉妖怪吗?”
她指了指跟在后面的少年,“刚才在路上捡到一个孩子,耽误了。”
燕辞归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眼中饱含着满满爱意,“你啊,又捡了一个师弟,我记得上次历练你也捡了一个。”
“这些年妖兽横行,很多孩子都沦落乞丐,能救回宗门一个是一个吧。”
“你啊,真是太心善了。”
“我们下山历练本就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来,幸亏上一次历练遇到了你,我们才能一起并肩作战。辞归,以后每次历练我们都一起好不好。”
燕辞归眼眸黑得似曜石,发出柔和温暖的光,“当然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时光好似都为此停止,日月星辰都为之暗淡。
微风徐来,吹起两人红色衣摆,腰间佩戴的是驱邪常用的艾草香味,侵入站在不远处浑身是血的少年鼻尖。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少年站在远处,不知不觉中捏紧了拳头。
接着他的目光睹向祁桐身边的燕辞归,眸中闪过一瞬杀意。
随即,他又忽而笑了,笑得甜蜜而肆意,好似自己正如那陷入情爱之中的男人。
他舔了舔因干裂而出血的唇,上挑的眉眼染上淡淡的红,妖艳得似长在地狱的曼珠沙华。
*
朦胧的雾气出现在眼前,隐约传来几声鸦雀声。
忽然一阵风吹来,画面变得清晰起来。
画面中,夕阳西下,竹林幽静,微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在耳边回荡。
正是蚂蚁搬家的时候,少年蹲下身,目光淡漠地注视着那列整齐的队伍。
“真是无趣。”
他低声呢喃,脚尖轻轻一抬,蚂蚁的队伍瞬间溃散。
这似乎是他的乐趣——寻找那些脆弱的生命,并将它们一一摧毁。
就这么玩了几天,少年似乎开始厌倦。
他熟练地升起火堆,眸光明明灭灭映照着火焰在暮色中跳动起伏。
他拿起火把,放在蚂蚁的洞穴。
烈焰将那渺小生物吞噬,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以及刺鼻的烧焦味,这股味道竟然让他闪过一丝快感的神色。
“太渺小了……”
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拨弄着火把上火焰的边缘,享受般感受那灼热的温度。
他睨向丢在一旁奄奄一息的竹鼠,无力地扑腾着翅膀的麻雀,那都是他的成果。
火把再次丢过去,刺鼻的烧焦味再次弥漫开来,他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渐渐的,他的面色又冷了下来,兴致缺缺地丢下火把,“没意思,不好玩。”
正要转身离去,却发现有人站在他身后,桃花色腰带上的香囊传来一阵清香。
他看到来人,立马露出欣喜而温柔的表情。
但很显然,他并不擅长做这样的表情,别扭得就像是刚化成人形的怪物在刻意模仿,“桐儿?”
祁桐后退一步,冷声质问,“你在干嘛?”
“嗯,处置一些畜牲罢了。”
他的语气平淡,而眼中是一股毫不在意的冷漠甚至带了疑惑,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祁桐当下几乎是匪夷所思,“你为什么要杀他们?难道只是为了取乐吗?”
慕遗风没有回答,只微微抿起唇,脸色平淡无谓,颇有不置可否的意味。
祁桐愤怒地看向他,“我们修仙之人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你杀了那么多动物,难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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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还要杀人吗?我想,你不适合加入我们天虞门。”
说罢,她决绝转身离开。
慕遗风眼瞳微微一凝,片刻之后,眸光一闪,似是明白了什么。
他立马换上一副惶恐的神色,着急拉住祁桐的衣袖,极黑的瞳中映着真挚与祈求,
“我错了,我要跟你去,我会改的,以后不会了。”
祁桐回过头,紧紧凝视着他的脸,将他握在手中的衣袖拉开,冰冷道,“你离开吧!”
小竹屋的门‘嘭’地被关上,少年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宛若被抛弃的小兽。
他回想着常人做错事的反应,站着的姿势变成了跪下,秋风忽然刮来,竹林的树叶与他一般,吹得瑟瑟发抖。
日暮四合渐渐转成彻底的清夜,外面不知何时下了雨,夜风重重吹来,把雨携来,将门打湿。
这样的天气,连夜枭也不愿出门觅食。
点点雨水将慕遗风打湿,瘦削的背显得更加嶙峋甚至可窥探到凸起的蝴蝶骨。
有人在里面劝说,“孩子贪玩,反躬自省,改过无咎。”
久久未有回应,直到慕遗风半跌在地,门‘咿呀’一声打开,祁桐丢了一件披风出来,冷冰冰留下一句,“仅此一次。”
慕遗风诚恳点头,换上一副温顺的笑容。
待来人转身之后,将怀中纸包着的物什丢进水中,黄纸渐渐被雨水冲刷打烂,仿佛冲刷了某些隐藏在心底邪恶。
*
画面一转,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掠过眼前。
慕遗风顺利拜入天虞门,成了祁桐的小师弟。
他的天赋极佳,修行半年就把五行之术学得炉火纯青,时常被师父派去执行捉妖任务。
附近的蛊雕、育遗鸟之类的妖类都被他捉回,放入修炼秘境之中当做试炼对象。
他温顺乖巧,又年纪虽小却修为高深,很受师父师兄的喜爱。
可偏偏,他讨不到当初唯一愿意为他施以援手的祁桐的喜爱。
祁桐表现的样子很明显。
他们作为同门,即使不在一起练功,但时常会打照面,可祁桐从不会对他露过笑脸。
他学着师兄们带上一些糕点去找她,她也冷冷淡淡,说的全是一些训诫之话。
直到修行三年后——他的第一次历练。
走马观花之后,定格在暗夜中,余容看到了三年后的慕遗风。
仍旧是那副清新俊逸的模样,只是褪去了青涩内敛,是盈满逼人的少年感。
天虞门的师父说他会和祁桐一起下山,他看起来很期待,兴奋得有些彻夜难眠。
“这种时候,应该是庆祝的时候。”
第二日他便想到了好的庆祝法子。
他手指轻轻一动,空旷的院落中就出现了一面巨大的水镜。
他推开水镜,来到熟悉的地方,里面是一间牢笼,豢养着各式各类的妖怪。
甫一打开,便传来妖怪哀鸣不休的声音。
根据系统塞进来的那些片段中,这是慕遗风自己的秘密空间。
里面的妖怪是除了交给他师父之外慕遗风自己养的私藏。
哀鸣的声音让他眉头微皱,眼中露出了一抹烦躁神态。
可随即貌似是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他低头轻笑一瞬,抬头‘嗬嗬’地得意放笑。
他手指轻轻一抬,畅快地放了个御火术,熊熊火焰将那些妖物焚烧,发出凄烈的叫声,尖锐而惊心。
他眼底闪过一丝快意,仿佛在享受这样痛苦的叫声。
身后一道愤怒而响亮的女声将他打断,“你在干嘛?”
烈烈火焰骤然被劈头盖脸的水扑灭,冰凉凉的目光凝过来,祁桐继续冷眼质问,
“它们并未伤人,你为何将它们囚禁在此?况且,我们修仙之人杀妖,却也不是滥杀无辜,我曾与你说过许多次,你竟从没有放在心上吗?”
慕遗风眼中立刻泛起惊惶失措,这样一个人,双瞳清澈得像山间清泉,如此清澈无暇,谁能不被他迷惑?
可岂知,他表面是一颗蜜柚,内里却是毒。
“师姐,我,我错了。只是,他们是妖啊,谁知道我走了它们会不会逃出去突然伤人,还是一杀了之为好。”
余容也曾了解过这本书的世界观。
想来宗门之内,豢养个别妖物驯化成灵宠或者研究并不是大事。
但专门打造一个这样的牢笼,那么多妖物,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想必祁桐应当也是这么想的,她冰冷的眸睨着他。
慕遗风跪在地上,水眸染上一丝红烟,红烟甚至染上了眉尾,美得似云霞,带着点蛊惑意味,“师姐,这是第一次,我以后不会了。”
祁桐拿出收妖袋,迅速将妖物收入囊中,碧落剑用力一劈,便将水镜劈碎。
“我知道师父看重你,但我带你回宗门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教导你正道,没想到你竟如此顽劣,屡教不改。你不适合宗门,我会去禀告师父,将你逐出师门!”
慕遗风微微握紧拳头,跪在地上,“师姐,我会改的。”
祁桐拂袖离开,“这句话,你已说过一遍了。”
慕遗风眼瞳微凝,似在思虑着什么,最终眸光一定,手心悄然升起一道灰烟。
灰烟凝成一道符咒,准确无误地向白衣身影身上贴去。
白衣身影身体一震,卒然倒地。
慕遗风缓缓起身,朝她走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似睡美人般陷入昏迷的祁桐。
蹲下身,用手背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轻叹一声,“不该记得的就忘掉吧。”
12.影像碎片(2)
【叮!温馨提醒,由于隐藏任务未全部完成,本单元额外奖励碎片仅可合成道具未来之页残页。宿主仍在睡眠中,可决定是否现在合成,若合成,未来页将在梦境中继续使用。】
【提醒:所有工具仅可合成一次,若选择不合成,可保留额外奖励碎片到下一单元合成新道具。】
一道冰冷机器声在耳边陡然响起,余容终于从看戏中缓过来。
看完了三个故事碎片,除了看到慕遗风阴郁冷漠的一面,根本不知道他前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如此偏执极端的性格形成的原因。
余容决定合成,或许有什么新发现。
*
梦境中,画面逐渐清晰。
一道惊恐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他是妖!是他,是他杀死了师父他们!”
一穿着宗服做弟子打扮的人满脸惶恐地跑出去,却被门槛绊倒,猛地摔倒在地。
屋内之人,瞳孔极黑,冰冷而漠然地看着那名弟子。
他仅穿着白色里衣,浑身散发着浓郁而诡异的黑气。
摔倒在地的弟子吓得‘啊’地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几名弟子被他的叫声吸引,纷纷赶来。
为首的正是祁桐,她依旧是一袭白衣,只不过曾经腰间用以束腰的腰带由淡色换成了白色,身上全然没有半分艳彩。
佳人仍旧是清冷如月,只是比如今更添了几分成熟韵味,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疲惫。
“妖气!”她的眼睛闪过一瞬间不可思议,但很快恢复平静,渐渐的,面上又带了几分苦笑,或是自嘲。
“原来是你!”她咬着牙,清泉般的眸映上怒火和失望。
“不是,不是我,我不知道。”
慕遗风慌乱地摇头,可前方之人步步逼近,他只能往身后的床上退缩。
看着他身边浓郁不散的妖气,祁桐轻笑一声,眼中抹上一道厉色,手中捆妖绳一转。
瞬间,捆妖绳似长了眼的灵蛇,牢牢将他捆住。
“带往水牢,等待长老们发落!”
少年没有任何反抗,由着弟子们将他带走。
临行前,他停住,看着一眼负手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祁桐,轻声喊了一声,“师姐。”
可女子再也没转过身来。
水牢,阴暗潮湿,其下是冰冷刺骨的一层慢慢涨高的水,寒气凝结成水珠从石壁上落下,似淅淅沥沥的雨。
这些都是弱水,专门用于惩治罪大恶极的妖,有腐蚀血肉、压制妖力的作用。
脚下的水已有膝盖那么高,被水淹没的部位血肉模糊,几乎能看到森然白骨。
头顶飘落的雨水砸在他身上,形成数不清的血痕,映在白色里衣上,如一朵朵绽放的红绒球。
慕遗风身上拷着粗粗的铁链,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寒冷和疼痛而微微颤抖。
‘咿呀’一声,水牢的门被打开。
女子缓步而来,几滴弱水珠落在她素白肩上,又慢慢滑落。
慕遗风腕间锁链骤然绷直,他抬起头,希冀地望着门打开的方向,在看到人影时倏地亮起碎星。
“师姐。”声音沙哑,却隐隐听出几分兴奋。
祁桐手背在身后,声音平淡如水,“今日师父的后事已经安排妥当,长老们会在明日召开处置大会,届时,你可知道你会面临什么结局?”
很显然,这并不是慕遗风想要听到的话,他满怀希冀的脸一下子垮下去。
“为什么?”祁桐声音仍旧平淡,可慕遗风却一副茫然不解的无语。
这样的无语,只会让人认为那是理屈词穷。
祁桐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握着,指尖发白,她几乎是崩溃地怒吼,“我真后悔我救了你,后悔自己引狼入室,把师父害死了!”
旋即又是难以掩饰的愧疚,她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而颤抖,“最该死的不是你,是我…”
慕遗风连连摇头,“师姐,我是被诬陷的,我真的没有。”
“你知道,捆妖绳只捆妖,弱水只伤妖物,能有如此能力伤了师父的,除了大妖,还有什么?整个宗门,已经彻查过,只有你是…”
最后那个‘妖’字她咽了下去,冰晶的眸紧紧盯着他。
慕遗风重重一怔,一时似呼吸不了,苍白脸色加了几分灰败。
他无法回答。
祁桐眼眶泛起胭脂色,却倔强仰起头,“呵呵,原来,你是妖啊!竟隐藏了四年时间,骗过了所有人,我却愚蠢地看不出你的真面目!”
“我是妖…”慕遗风喃喃一句,眼中充满着空洞与迷茫。
他闭上眼睛,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仿佛掀开了某些尘封的记忆。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墨黑的瞳渲上诡异的光,
“妖!我是妖!对,我是妖,可是妖就一定会伤害师父吗?师姐,不是你说了,妖也有好的和坏的吗?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伤害师父呢?”
“因为你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阴狠毒辣,从始至终!累教不改!”
祁桐冰冷吐出这句话的同时,手中的匕首瞬间狠狠刺入慕遗风心口。
鲜红的献血染红了白色里衣,他的胸前从一颗种子开始绽放,最后开出了大大的红绒球。
“原来师姐,你,想起来了……”慕遗风涣散的瞳努力凝起来,嘴角呛出血沫,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忘忧符,终究是要失效的吗?”
对啊,刚刚,他不是已经印证过了吗?
*
“对啊,刚刚,他不是已经印证过了吗?”
未来之页停在慕遗风心声的最后几个字。
余容猛地从床榻惊醒,冷汗浸透中衣紧紧贴在后背。
她重重地呼了口气,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努力回想梦中的一切。
梦中的影像碎片只展现了祁桐救了慕遗风之后的故事。
祁桐救他时,他已然是个心思深沉的“黑莲花”,那些不为人知的恶趣味还被祁桐发现了。
第二次更是差点被赶出宗门,不过,似乎这段记忆被慕遗风巧妙地抹去了。
但祁桐知晓他的恶趣味,所以时刻有所防备,也正因如此,如今祁桐对他才会表现出这般明显的双标态度。
然而祁桐依旧秉持着她那正派清明的性子,也并未放弃,一心希望他能走上正道,所以对他要求格外严格。
不仅日常修行上紧盯进度,稍有差错便会严厉斥责,还时常苦口婆心地教导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就像如今这样。
直到未来之页残页所显示的,正是书中的原有剧情——祁桐发现他大妖的身份,深知他本性难移,于是毫不犹豫地刺了他一剑。
原书里,正是这一剑,让他彻底黑化。
书中大多是以祁桐的视角来描述这件事,但未来之页残页上呈现出的内容似乎另有隐情。
也不能说祁桐做错了,毕竟慕遗风确实做过不少坏事,而且他也确实是大妖,黑化后杀了很多同门,还残忍地囚禁了祁桐。
不过未来之页只是片段,具体真相仍是迷雾重重。
算了,以后再说吧。
反正她知道,黑莲花就是黑莲花,并不无辜,自己能做的就是避免他在自己离开前黑化。
可得到这段记忆后,她更苦恼了。
祁桐耗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感化他都毫无成效,凭什么她一个外来穿越者就能攻略成功?
系统啊,简直要她老命!
余容正郁闷,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姐,您睡了一天一夜,该起床了。”
余容应了一声,丫鬟推门进来。
洗漱后,她换了身干爽衣裳,问道,“祁姐姐他们昨天抓妖如何了?”
“小姐不必担心,祁姑娘他们昨晚成功除妖,现在在客厅等您用早膳。”
余容点头,快步前往客厅。
大户人家吃饭讲究礼仪,饭前照例是一番客套寒暄。
余容看着祁桐和慕遗风,还沉浸在方才的梦中,有些心不在焉。
筷子轻碰瓷器的清脆声让她回过神来,是祁桐给她夹了菜。
祁桐水润的眸子看向虞宁,柔声道,“虞公子放心,我会照顾好虞妹妹。明日我们出发去天澜宗,今日你们好好告个别。”
虞宁有些不舍,“这么快?多留几天吧,你们来建州还没好好游玩,我带你们逛逛。”
祁桐微微一笑,“不必了,我们手中有天澜宗的东西,需尽快还回去。另外,天澜宗即将举行仙门交流大会,我想带虞妹妹去见识见识。”
天澜宗,余容想起来,按照规划来说,原书里面也确实有这么一个单元。
虞宁不好再多说,点点头,看向闷头吃饭的余容,叮嘱道,“容儿,出去后要听祁姑娘和燕公子的话,别调皮捣蛋,别像在家一样任性。”
余容看了眼温婉含笑的祁桐二人,朝虞宁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哥,放心吧,我都明白。能帮忙就帮忙,打不过就跑,绝对保证自己安全。”
“你啊,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哥哥身边,哥真放不下你。”说着,虞宁这个大老爷们竟有些哽咽。
余容也被他感染,心中一酸,但很快恢复嘻嘻哈哈的样子,故作轻松,“哥,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等着,等我修行有成回来,你肯定对我刮目相看!”
*
马车哒哒作响,晃晃悠悠中就送到城门口。
高耸的城楼上,“建州”二字清晰可见。
城门口人来人往,有久别重逢的好友,有进京赶考的书生,有往来交易的商人,马车上一对恩爱非常的小夫妻,正低声说着什么。
有离别的伤感,也有相聚的喜悦,正是人世间悲欢离合的常态。
余容从马车上跳下,眼底不见任何笑意的虞宁也跟着下来。
“哥,送到这儿就行了。”余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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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接过两袋包袱,朝他微微一笑。
其余几人识趣地站在一旁,默默等候,给兄妹俩留出单独说话的空间。
车夫将马车拉到一旁,给路过的行人让路。
虞宁挪了两步,指着马车说,“这马车你们带走吧,反正家里不缺。”
“哥,马车太慢了,修行之人用不上。”余容摇头拒绝。
虞宁无奈一笑,“也是,听说你们修行之人能穿云踏雾,确实用不着。”
他拍了拍包袱,“这里面有你爱吃的玛瑙白玉糕、芙蓉翠玉豆糕,还有枫露茶茶叶……”
话未说完,余容便不耐烦地打断,“知道了知道了,哥,你快回去吧。”
她一边催促,一边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虞宁一脚踏上马车,却又下来,昂头示意:“你们先走,我再上车。”
余容无奈,亲昵地拉着祁桐的手,踏出城门。
她回过头,朝虞宁挥手告别。
本来主角团都是修行之人,根本不需要马车。
但虞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非要安排一辆豪华马车送行,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建州北门。
几人出了城门,自然不再耽搁。
燕辞归从余容手中接过两个包袱,旋即踏上佩剑,准备御剑飞行。
“喂,不是说好你带着她吗?”
慕遗风手中的包袱也被燕辞归抢了过去,孤零零的余容被丢在原地,意思再明显不过。
燕辞归温和一笑,不动声色地将烫手山芋丢出去,“桐儿前日被蜘蛛精伤了手,御剑不方便。我拿着四个包袱也不方便,不如遗风你负责带虞小姐吧。”
“你的储物戒呢?”
“满了。”燕辞归老实回答。
在《长夜宁》的世界观中,储物戒虽存在,但并不多见,且容量有限,最多只能装下一个柜子的东西,通常用来存放法器和行李。
余容慢慢挪到慕遗风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慕公子。”
慕遗风怨怼地瞥了燕辞归一眼,心里已给他记了一笔。
但他出奇地没有迁怒旁人,只是一脸不耐地挥了挥手,“上来吧。”
余容抬起脚,犹豫了一下,侧头问,“我站前面还是后面?”
“随便。”
慕遗风语气冷淡,却在她踏上飞剑后,将她拉到前面。
余容还没站稳,飞剑便“倏”地一下冲上高空。
她身体一晃,险些跌落,身后之人迅速拉住她的右臂,直到她稳住身形才松开。
脚下是万丈高空,人如蚂蚁般渺小。
尽管经历过幻房的锻炼,但普通人说不害怕是假的。
山间的风愈发猛烈,余容身体微微摇晃,冷汗未褪,下意识抓住慕遗风的衣摆。
“可以吗?我抓一下,有点怕。”她小声问。
慕遗风没说话,余容只当他默认,渐渐放松下来。
谁知下一秒,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她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下坠——竟是慕遗风故意打掉她的手。
余容心里暗骂一声“草”。
来不及惊呼,那人又一把将她接住。
“哈哈哈。”慕遗风的笑声清越动听,此刻却显得刺耳。
余容气得咬牙,却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
捉弄过后,慕遗风倒是安分了许多,御剑飞行平稳。
余容不屑于再抓他的衣摆,只是感觉脸上有些痒,用手背一擦,竟是止不住的泪。
很显然,这并非她的情绪,而是虞容身体的本能反应,这让她有些懵。
“你哭了?”慕遗风语气是明显的调侃和不屑。
余容懒得理他这种没有风度的人。
他却来了兴致,骤然凑近一些,温热的气息带着蛊惑的声调在头顶响起,“你在害怕?怕死吗?”
“不然呢?谁不怕。”余容硬邦邦地回怼。
“为什么?”他的语调竟有些无辜。
在他看来,弱肉强食是世界的法则,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被杀死或者去杀死别人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种宿命罢了。
再说,他貌似在哪里听过让他去死的话。
或许,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能让自己轻松也能让别人轻松,也不是一种坏的结果。
“人们怕死,不仅因为痛苦,更因为那是未知的领域。死了,什么都没了,再也见不到亲朋好友,也看不到这丰富多彩的世界。”
“未知未必不好,亲朋好友、丰富多彩的世界……也没什么大不了。”
“……”
余容懒得争辩,只在心里腹诽:你想死别带上我。
但她不能这么说,显得太过功利。
于是想了想,补充道,“反正我在的时候,你不能死。”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祁桐身上,又轻声说,“我相信,这世上会有一个人,让你愿意为她活着。”
13.苏府秘事(一)
几人从建州城外往东南飞行,半个时辰后,天空忽然下起小雨。
当时还在群山之中,无法降落。
好在不久后出现一座小镇,几人就近落下,但仍被雨水淋湿。
余容虽不用像御剑之人那样保持平衡,能勉强用手遮雨,却也抵挡不住多少。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睛红红的,睫毛一撮一撮地粘在一起,显得十分狼狈。
“虞妹妹,你没事吧?”祁桐快步走来,关切地问。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几缕湿发贴在脸上,但她长得清冷,颇有种被雨打湿的茉莉花的破碎美感。
余容摇头。
燕辞归很快订好客栈,将包袱递给几人,“桐儿,你们先去换衣裳,我让人准备热水。”
祁桐应了声,便背起干燥的包袱上楼。
余容和她一间房,也跟着进去。
包袱里的衣裳被雨淋得微湿,但中间的衣物还算干燥。
余容带的衣服多,倒也不慌。
店小二送来热水,用毛巾擦了擦身子,换上干衣裳,将湿衣服晾在架子上。
祁桐自然地走过来,“虞妹妹,换好了吗?我帮你处理湿衣服吧。”
若是平常孩子,她自然不用担心。
可虞容是富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大小事都由丫鬟伺候,恐怕连衣服都不会穿。
余容从屏风后探出脑袋,冲她一笑,“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我会。”
祁桐微微一讶,轻轻点头。
余容利落地收拾好一切,随口问道,“祁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学御剑飞行啊?”
她可不想再依赖慕遗风,免得每天被他吓得半死。
祁桐转身从包袱里取出两本书,“你啊,一口吃不成胖子。御剑飞行难度大,先不急。第一阶段你得学会调理气息,这两本书拿回去看,不懂的再来问我吧。”
余容点点头,接过书随手翻了翻。
有虞容的记忆,字勉强认得,但内容太复杂就有些吃力了。
看来虞容也是个偷懒的主。
“走吧,下去点壶热茶。”
祁桐话音刚落,余容便将书放在枕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下楼。
“桐儿,虞小姐,这边。”
祁桐正想招呼店小二,燕辞归已经提前安排好一切,还贴心地倒好了茶水。
余容瞥了眼一旁站得笔直像棵树的慕遗风,心中啧啧两声。
怪不得燕辞归有老婆呢,瞧瞧人家多贴心,多会来事。
茶是红枣茶,虽然比不上家中的枫露茶,但喝起来甜甜的,倒也暖胃。
隔壁桌子上叫花鸡的香味霸道地往鼻子钻。
余容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祁桐忍俊不禁,推过菜单,温笑道,“虞妹妹,你看看,想吃什么?”
余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
发现众人没有点菜的意思,索性指着菜单上的字开始点:“叫花鸡,八宝鸭,……糕。”
她指尖卡在“萝卜”字上,耳尖发烫——这繁体字笔画多得活像蜘蛛网!
祁桐接过菜单,指尖在“萝卜糕”上轻轻一点,“萝卜糕,再来一份桂花糖藕吧。”
余容感激地朝她笑,心里却疯狂戳系统:“你给的破穿越福利连个简体字转换都没有?!”
刚吐槽完,慕遗风果不其然开始嘲讽,“虞小姐,你一个堂堂大家闺秀怎么连‘萝卜’二字都不认识?”
他左手随意搭在大腿上,右手手肘撑起,手腕弯曲,手中的筷子在茶杯里好玩似地轻轻搅动。
筷子碰着白瓷釉面茶杯的边缘,发出‘叮当’响声,他眉眼弯弯却笑得恶劣,
“不识字可是连基础符咒都学不了,你总不能让我们夜里除妖时,还得抽空替你念《千字文》吧?”
祁桐责备地瞥了慕遗风一眼,茶盏“叮”地磕在桌面上,“既然遗风你饱读诗书,不如这第一步调理气息的心法口诀就交给你来教虞妹妹了。”
慕遗风的表情一下子僵住。
燕辞归也笑着附和一句,“我看让遗风去教虞小姐挺好的。”他慢悠悠抿了一口茶,“你们本就相熟,年纪相仿相处起来更方便。”
余容笑得干干,好在小二很快端上香气喷鼻的叫花鸡,打破了眼前尴尬的情况。
余容迫不及待用筷子戳了戳鸡腿,谁知木筷太滑,鸡腿“噗”地飞进慕遗风碗里。
慕遗风盯着碗里油光水滑的鸡腿,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虞小姐,拜师礼就这?”
余容尬笑,“拜师礼嘛,之后再补上去就是,既如此,那就有劳慕师父了。”
这客栈乃淮安规模最大的客栈,虽是如此,但价格低廉,很受平常百姓和走南闯北的江湖侠客商旅人士欢迎。
其内人来人往,喧闹嘈杂,倒还热闹。
两个道士打扮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店小二赶忙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客官您来了,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
“给哥炒十道你们店最拿手的菜!”其中一个道士大手一挥,语气豪横。
“十道!道爷,敢问您几位啊?”
店小二愣了愣,打量了他们几眼,见他们身后并无随行之人,出于谨慎多问了一句。
“你管我们几个人?说点十道菜就点十道,还怕小爷给不起?看着,小爷有的是钱!”
那道士冷哼一声,随手丢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砸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周围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来。
钱袋子上绣着一个‘苏’字,微微反射出金光。
店小二张了张嘴,最终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吩咐厨房。
谁知道那两人一坐下,竟直接脱下鞋子,脚丫子往凳子上一搁,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客栈里弥漫开来。
许多人皱起眉头,但菜才上到一半,也不好直接离席,只能硬着头皮忍着。
有人干脆放下筷子,直接起身离开。
余容捏着鼻子,几乎要被熏得晕过去,忍不住低声问,“难道没有人去阻止他们吗?”
燕辞归压低声音解释,“看到他们的穿着了吗?淮安地区很尊重道士,而且在这里,能进入道门的大都是有背景的,一般人不会轻易招惹。”
余容被熏得哪里还吃得下,捂着鼻子转身就往楼上走。
谁知道下一秒,脚下突然一绊,余容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去,重重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一阵刺耳的嘲笑声从身后传来。
笑声的来源正是那两个道士,其中一人的脚正勾着她散落的腰带穗子。
瘦瘦黑黑的道士向前跨了一步,痞里痞气地打量余容,“捂什么鼻子呀?是不是看不起小爷?”
“你…”余容爬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寒光一闪,慕遗风的剑已不知何时架在绊倒她的人腿上。
“腿不想要了?”
手中的剑尖若有似无地划过道士膝盖,语气轻飘飘的。
那名道士一时间僵住身子,但很快恢复嚣张气焰,梗着脖子吼,“你敢!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若是敢伤了我,在这淮安城,明日便叫你们跪着求饶!”
祁桐和燕辞归还在喝茶,神色淡淡,并没有插手的意思。
余容觉得黑莲花胆子大了。
以前他虽残暴但一向隐藏自己,这次怎么会轻易暴露?
慕遗风‘腾’地一声把剑重重砸入剑鞘,剑身摩擦着剑鞘,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那名道士以为自己的名号震慑到了这个少年郎,脸上瞬间扬起得瑟地嗤笑,“哼,这次就不和你们这群小崽子计…”
“啊!”
大方的原谅话还没说完,一声痛苦的哀嚎响彻整个客栈——竟是慕遗风用剑鞘,将那道士架在凳子上的脚狠狠一敲。
那道士抱着腿,不知是气还是痛,脸色一片涨红,
“你,你们竟然敢动手,耽误了我的大事,我看你们谁赔得起!”
祁桐这才走过来,行了个礼,一副抱歉的温婉神态,
“不好意思这位大哥,我师弟年纪还小做事鲁莽,得罪了。放心,您受的伤和医药费我们会负责的。”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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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看到祁桐,先是瞳孔放大,鼠目滴溜一眯,露出垂涎的样子。
燕辞归冷冰冰地剜了他一眼,那道士才收敛,摆摆手,露出一副大方的姿态,“罢了,不用你们跟去医馆,给个二十两就行了。”
余容本就有气,听他们这么说更是忍不了。
她撸起袖子就骂,“二十两?你怎么不直接去抢钱啊!”
那道士一时间被她吓了一跳,但再看她只是瘦弱小姑娘,立马又换上无赖模样,“哼,二十两都算少了!我们这两日可是要替苏家办事的,他们给了二两订金,事成之后至少还会给二十两。”
他指了指自己肿起来的小腿,“现在受伤了,这笔交易做不成了,订金还要退回去,原本该赚的二十两也没了,这个损失难道不是你们该赔的吗?”
他们的话虽毫无道理、胡搅蛮缠,但和这样的人争辩实在浪费时间。
燕辞归摸了摸钱袋子,面色一红。
几人下山历练降妖除魔,除了帮虞家这些大户人家之外,还帮了许多连饭都吃不起的穷人。
他们愿意给就收,不愿意给也并无关系。
本来积蓄就不多,这一下子拿出二十两实在是强人所难。
余容看出了燕辞归的窘迫。
自己早就想体验一下有钱人把一张什么黑卡给出去轻飘飘的一句“随便刷”的滋味了,现实中没机会,穿书倒是让她过了一把瘾。
于是她拔下头顶的一根发簪,“这个簪子够你了。”
祁桐自然拦下余容的手,凝眸睨向那两名道士,“敢问你们答应苏家办的事,是否是为苏大少爷驱邪?”
那两名道士骤然惊疑地互看了一眼,不情不愿点头,
“是啊,你怎么知道?”
余容也想问,原著里面并没有淮安的剧情,难道系统又坑她?
祁桐微微垂眸,长睫翘起似小扇。
淮安不大,听他们的口气,这苏家名声响亮,出手阔绰,想来正是淮安唯一的丝绸巨贾苏家。
江湖上人来人往的都爱在这个客栈歇脚,消息最是灵通,她喝茶的时候听了几耳朵就拼凑出了因果。
她抬眸,眸光清亮,“据我所知,苏家不仅请了二位,还请了其他术士,只有真正解决苏大少爷顽疾的才能得苏家认可。所以,这笔钱落入谁的口袋还不一定。”
嘴角微笑,看似温和,实则眼中藏着几分犀利。
“不如,我们几人替你们去完成这件事情。我们可以保证苏家满意,到时候赏金一人一半。”
那两名道士毫不掩饰地乜斜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就你们还保证?你们几个是修仙弟子吧,初出茅庐的小兔崽子,也敢口出狂言!再说,你们除妖我们抓鬼,井水不犯河水,这事啊,你们管不了。”
祁桐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之词,只神色一凝,“您只要说答应不答应。”
燕辞归也不知道祁桐为何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拉着她走到一边,轻声问,“不是还要去天澜宗吗?”
祁桐低声解释,“苏家有獓狠绳——是制作天罗织锦的重要材料,错过这次,再难寻到,所以我故意让遗风插去一脚。”
祁桐说罢,转身昂首挺胸笑对两人。
那两名道士见她容貌昳丽,气质不凡,周身隐有灵光流转,总算收起自己的傲慢嘴脸,“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南方的天虞门和凫丽岛。”
六大派的弟子!
自然不能小瞧,两名道士互看一眼,眼珠一转,同时露出狡黠和如释重负的笑容。
最终点头,“好!既然你们非要逞能——”
其中一人抓起桌上钱袋,把一块写着‘苏’字的青铜令牌丢过来,另一人胡乱套上鞋子,
“那十道菜就当送你们了!苏家的事明日你们拿着令牌自行前去报道即可,十日后晌午在此汇合。”
说罢那道士竟忘了疼痛,脚底抹油般溜出门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余容望着两人仓皇背影,总感觉此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直觉告诉她,主角团包揽了一个并不好的活。
14.苏府秘事(二)
余容回到位置上,一手指触了触客栈的红漆木桌,另一手撑着下巴,显得有些郁闷。
“祁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去管这件事啊?”
祁桐放下茶盏,眸光微凝,
“我们曾在西海附近历练时遇到一个大妖。此妖虽不害人,但天生属火,所到之处赤地千里。它盘旋在昆仑山附近,镇子全都因此干旱。”
她轻轻叹了口气,“此事我们曾禀告师父,师父说需要用天罗织锦阵将那大妖捆住。而制作天罗织锦的獓狠绳可遇不可求——”
祁桐回想那个钱袋,中间绣着‘苏’字,边缘隐约有金色丝线闪烁,沉声道,
“我方才意外发现,那道士的钱袋子上就有獓狠绳的踪迹。”
“能够把獓狠绳随意镶在一个钱袋子上,可见苏家对此物并不珍惜,甚至可能藏有更多。我们得去探探。”
说罢,她想起什么,把燕辞归拉了起来,对慕遗风嘱咐,
“这苏家的情况我们先去打探打探。遗风,你在这里看住虞妹妹。”
慕遗风兀自不服,眉头一皱,剑鞘不小心“咚”地敲向桌角,“不是说好了这段时间她归燕辞归吗?”
祁桐表情严肃,“那是捉妖的时候。现在我们要去办正事,你先带着虞妹妹在客栈玩。”
她语气温柔,却不容反驳,临走前还顺手揉了揉余容的发顶。
唔,祁桐真把她当小孩看待了。
她和慕遗风自然是没话可说的,但系统非要让她攻略慕遗风。
她一个母胎单身,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余容郁闷地用手臂枕着脑袋,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她水灵灵的眼睛盯着赌气般用力擦着剑鞘的慕遗风看,好奇开口。
“师父,你的名字为什么叫这个啊?”
慕遗风闻言微微抬眸。
余容忽然有些惊了。
他的眸光极亮,上挑的眼尾像开了一朵红色鸢尾花,看起来格外诡艳。
你的名字为什么叫这个啊?
名字,自从他三年前醒来之后,他只记得他叫这个名字。
他从哪里来,有没有兄弟姐妹,他都不知道。
而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他也不知道。
不过这很重要吗?对他来说一个代号罢了。
慕遗风冷笑一声,“哪有什么为什么,就像虞小姐,你为什么叫虞容?”
余容不知道虞容名字的由来。
不过有缘的是,她们的名字念起来是一样的,老一辈的安名字就喜欢花花草草,期望女孩漂亮。
据说她的名字就是一种花,不过,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太土了,既不好听还蛮怪的。
于是她回复,“就是花的意思嘛,期望女孩子长得漂亮呗,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慕遗风手中动作顿住,似在询问。
余容撑起身子,束袖的黄色丝带被她的动作带起一阵幽香沁鼻。
她皱了皱鼻子,“虞容听起来就像遗容两个字,不吉利,还挺土的。而且既然我已经和你们同行了,就别叫我虞小姐了,又长又娇气,还显得生分,叫我年年就好。”
“年年?”慕遗风微微挑眉,重复一遍。
余容诚恳回答,“因为年年有余,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小名,有钱,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果然庸俗。
慕遗风心里腹诽一句,面上却淡淡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用手帕继续擦剑。
余容托着下巴,眼睛微微仰望窗外,瞳中冒星,开始幻想,
“有钱了就可以买好多东西,也不用担心生病了买不起药,感觉做什么都会很开心。”
她从幻想中醒来,睨向慕遗风,“你看你整天冷着个脸,像块冰似的,长此以往会抑郁的,抑郁是一种不好的情绪,久了就会变成病,友情建议,你要多笑一点。”
一边说着,她用双手比划了一个笑脸。
慕遗风手中动作终于停下。
他眼中饱含不屑,但嘴角还是很配合地挤出一个极为难看而扭曲的假笑,“我有笑。”
“我说的是发自内心的笑,到眼底的笑。”
她说得极其认真,即使只是在阴雨天,极浅的微光穿过窗棂,竟也在她琥珀色瞳孔里碎成星子,“你看,像我这样——”
她忽然冲他咧嘴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双颊挤出个小酒窝。
慕遗风把剑放好,目光幽幽地看过来,“虞小姐,我记得我奉劝过你——”
他指尖突然抚上她颈侧动脉,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
“不要试图伤害师姐。”
???
余容被他冰凉的触感激得浑身发颤,敛了笑意。
脑中疯狂刷过弹幕:黑莲花这是什么脑回路!
天可见,我连祁桐衣角都不敢碰!
难道在他看来,示好=抢他人对祁桐的关注=图谋不轨?
靠,这攻略难度是地狱级吧!
勉强露出甜甜而纯良的笑,“师父你想多啦,”手指悄悄勾住他袖口轻晃,“和祁姐姐没有任何关系,祁姐姐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要伤害她呀?”
慕遗风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去,鼻尖轻轻‘呵’了一声,闷声道,“最好如此。”
示好不成反被威胁,余容吓得连忙倒了一杯茶,大大喝了一口试图缓解。
谁知这茶入口苦涩至极,竟是酒!
慕遗风看戏般看着她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的痛苦表情,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余容很想瞪他一眼,但突然灵机一动,眼中多了几分温情。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就借着酒后对慕遗风吐吐‘真言’,她就不信再冷的心不被她这颗烫石头捂热!
于是她把酒咽下,又连续喝了几口,把酒坛推到他那边,怂恿着,“师父,喝酒,庆祝你我成为师徒。”
“别叫我师父。”慕遗风眼皮都没抬,语气冷淡得似块冰,当然,更没有接过她的酒杯。
余容眨巴着漂亮的水眸,倒了一杯酒,直接将酒杯抵在他的唇边。
慕遗风眉毛皱成一条毛毛虫。
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就着她的手喝下。
酒液滑过喉咙,带着一丝甜腻的桂花香。
有机会!
余容乘胜追击,坐到他旁边,身子微微倾斜,似醉酒般,声音软绵绵的,
“不叫师父,我叫你什么?慕遗风,遗风,都显得太生疏了,你看我连小名都告诉你了,能不能……有一个我们的专属称呼?”
慕遗风脸色发红,揉了揉太阳穴,貌似有些神志不清,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一声,“嗯。”
余容没想到他看似酒量不错,结果一杯就醉。
语气她赶紧在他还没彻底醉倒之前,自己先‘倒’在旁边。
她两颊通红通红的,喃喃一句,“那我叫你风风好了。”
说罢,闭着眼睛,‘嘭’地彻底‘睡’了下去,安静得像一只蜷缩的小猫。
慕遗风被她的动作激得骤然清醒,眸中闪过一丝懊恼,这会儿才想到自己答应了什么,脸色一沉,口中挤出两个字,
“不、行!”
与此同时,可爱的小猫似乎睡得香甜,梦话盖住了他的反对,“风风,我该怎么讨好你,你才会开心呀。”
*
“啊!”青色纱罗帐内伸出一只苍白枯瘦的手,猛地掀开罗帐,一个瘦弱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微光如豆,但他眼下的乌青和几缕银白色发丝却在昏暗中格外刺眼。
自从遇到怪事之后,他每日都点着一盏灯睡觉,但似乎无济于事。
“少爷,您怎么了?”守在门外的小厮从昏睡中惊醒,推门跑进来。
“又来了!他又来了!”苏怀安猩红的眼睛瞪圆,几乎要裂开。
他颤抖着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苍白的脸色显得惊恐万分,“你走,你走开!”
小厮茫然地抓住他的手臂,“少爷,少爷什么也没有。”
“十八岁之约已到,你做好准备了吗?”
耳边又响起那个诡异的声音,一声声在耳畔回荡,“我等你。”
苏怀安大叫一声,捂着耳朵,像受惊的幼兽般躲在摆着佛像的桌子底下,“我不要你,你走!”
小厮在屋内检查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叹了口气,在白瓷碗上方点燃一张黄色符纸,灰烬落入白瓷碗,他接着向内倒入热水。
“少爷,没事了,喝了这个药就好了。”
苏怀安看着碗里黑乎乎的水,第一反应是恶心,但很快麻木地接过碗,很显然,他已不是第一次喝下符水了。
小厮拿起喝光的白瓷碗,将苏怀安从桌子下拉出来,“少爷,才四更天,再睡一会儿吧,免得明日没精神学账目。”
苏怀安渐渐恢复了神智,他慢慢躺下,却不敢再让小厮离开,“你就站在旁边。”
小厮虽困得眼皮打架,心里叫苦不迭,但不敢违逆,只好低着头喏喏。
谁让他们就是做下人的呢。
说来也怪,半年前他家少爷平白无故地开始梦魇,一开始还以为是太累了没当回事,谁知梦魇持续了五六天,每晚竟还能连得上。
大少爷的堂哥苏怀瑾怀疑府上或许有脏东西,便找人前来驱邪。
未料梦魇安分了一段时间,却变本加厉。
大少爷不仅时常梦魇,还屡屡听到有人在自己旁边说话,甚至连白日也无法安生。
长此以往,以至于他整日萎靡不振,精神恍惚,年纪轻轻早生华发。
苏怀安是家里的独苗,是苏氏布行唯一的继承人。
苏老爷为此找了无数郎中和道士企图破解此局,可都无功而返。
七天前,苏怀安的现状更严重了,几乎无法下床。
“大少爷堂哥瑾少爷就在城内外发布了悬赏令,悬赏能人异士,只要报名就可获得订金。若是能把苏怀安的诡异现象都驱散,可获得二十两银子的报酬。”
余容一脸认真地听完,托着下巴问,“燕大哥,照你那么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三组竞争对手?”
微光摇曳,烛火在茶盏中投下细碎的光影,几人围坐在桌子上,桌上摆着一盘未嗑完的瓜子。
“嗯,这些人有游历在外的方士,也有淮安有名的道士,还有一人是捉妖司前任掌司的亲传弟子。”
余容停下嗑瓜子的手,“那不是很厉害了?这么说,我们岂不是胜算渺茫?”
祁桐眉头微蹙,语气显得有些严肃,“现在的难点也并非对手强弱。”
她原以为只是一个修为较高的魇妖作祟,出于对自己能力的自信抢了这个活。
现在看来,苏家已请了那么多次道士方士去驱邪,却无济于事,只怕不是梦魇那么简单。
“这件事恐怕另有隐情。”
没有原书情节的支撑,余容的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
她把脑袋搁在桌子上,揉了揉太阳穴,郁闷地轻叹了一声。
擅长察言观色且体贴的燕辞归温柔笑道,“虞小姐,你的酒还没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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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先去休息吧。”
余容摇头,她本来就没有醉,只是前面为了演得真实些倒了下去。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正常的男人都会把女生抱回房里休息吧。
结果慕遗风这个黑心莲,明明自己一杯就醉,不仅自己不走,还硬生生把她丢在冷板凳上,一瞬不瞬地盯了两刻钟。
她自然没敢睁开眼,但慕遗风身上那股清冽的皂香却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混合着淡淡的酒气,让她始终不敢松懈。
直到祁桐回来,发现她面前摆的酒,才无奈将她送到房间内休息。
余容本来就困,躺在床上,索性借着‘酒’意畅快睡了一个午觉,造成了醉酒的误解。
她支起身子,喝了口茶水强行打了个精神,笑得眉眼弯弯,
“燕大哥,既然我们一起同行,就不要叫我虞小姐了。我小名叫年年,不如你和风风一样就叫我年年就行。”
“风风?”燕辞归和祁桐同时抬高音量,表示惊诧。
余容素指指了指脸色黑如沉墨的当事人慕遗风。
祁桐倒没再说什么,燕辞归的目光则在两人之间流转,又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这称呼倒是新鲜可爱,或许桐儿你也可以叫我归归。”
燕辞归意识到少年人脸皮薄,舍己为人的他落拓地说个笑话缓解。
祁桐轻咳一声,别过头去,像是努力憋笑。
余容也想笑,但慕遗风周身散发着低气压,睨向自己,眸中似有寒潮汹涌。
她倏地低头,抓起一把瓜子咔吧咔吧猛嗑,恨不得把头埋进瓜子堆里。
诡异的寂静在房间蔓延。
余容脑瓜一转,快速转移话题,“对了,祁姐姐,你们这一路上肯定经历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吧,像这种驱邪抓鬼的也处理过吗?”
“虽然不多,但也有过。”
祁桐目光看向窗外的月,思绪变得悠远,“曾经我们就在武夷山遇到过一只九尾狐妖灵,为了帮助同族永葆青春,以人的精血培育血玉。”
“此妖擅长魅术,又变化多端,当时我们差点就被困住,再也出不来了。”
余容好奇追问,“后来呢?”
“我们得两只小妖相助,那两只小妖是武夷山修炼成精的灌灌,它们的羽毛具有防止迷惑的作用,所以我们脱离了狐妖的控制…”
这是余容正式加入捉妖小分队的第一晚。
大哥哥大姐姐被她打开了话匣子,颇有围炉夜话的兴致,拉着她给讲路上曾遇到的许多趣事。
余容十分擅长提供情绪价值地‘哇’地惊呼,一边鼓掌,
“祁姐姐,原来你们已经是第三次在一起历练了,怪不得那么有默契。你们两个,就像是话本里面说的神雕侠侣。”
两人虽然听不懂这是个什么典故,但字面意思也是能理解的。
祁桐这个冰美人,此刻也难得脸颊微红。
她一向清清明明而平静的水眸慌乱地看向别处,竟然找不到一个焦点。
燕辞归也只顾着低头喝茶,看他面上笑意难掩,已是欣喜万分。
“我去外面吹吹风。”感觉自己很多余的慕遗风,脸色阴沉地起身离席。
“今晚月色很美啊,我也去外面吹吹风。”
祁桐掩盖似地急忙跑开,一缕青丝轻巧随着动作张扬。
燕辞归知晓女孩子家的羞涩,并未阻拦,只溺笑着看她出门。
“真好!”余容星星眼地看着祁桐离去的背影,小口喝了口茶,发出老父亲般感慨。
“年年,你在说什么好?”
余容露出一副贼兮兮的样子,促狭调笑,“自然是你和祁姐姐咯。”
燕辞归被他说得耳尖泛红,她继续用手指比划两个小人,揶揄地睹了一眼,“燕大哥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看得出来你对祁姐姐有意,祁姐姐也对你有意,你们一对璧人,天造地设,自然是好的。”
“我,我……”燕辞归垂眸,手中握紧茶盏又松开,“我确实是对桐儿有意,但桐儿未必对我有意。”
“燕大哥,如果祁姐姐不喜欢你,怎么会每次历练都和你一起呢?说明她相信你,依赖你。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说出来呀,不然等人家被拐跑了你再哭可就来不及喽。”
一想到原书中男女主因为各种女配和白月光女二,一次次产生误会、错过,感情之路坎坷万分,余容就满心虐意。
她忍不住连连摇头,接着苦口婆心地劝道,
“而且啊,祁姐姐她有些内敛,不太懂表达自己的感情,实际上她的情感都藏在细节里。所以你要是选择了她,你就不能辜负她,千万不要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藕断丝连什么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燕辞归似心中做了什么重大决定,重重吐了口气,抬眸来,“不过,余容,你别光劝我呀,你难道不也对遗风有意吗?”
“我,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余容故作娇憨挠挠头,小巧的脸颊‘抹’上一道绯红。
燕辞归一副‘很明显’的表情,余容余光瞥见窗外的黑影,‘羞涩’一笑,“对,我就是喜欢慕遗风。”
【叮!恭喜宿主,攻略对象慕遗风好感度上升5,当前好感度-206。】
天啊!
她今天想了那么多种讨好的方法,那么诚挚那么用心,才5。
余容很崩溃。
这慕遗风简直就像块捂不化的冰疙瘩,无论她怎么努力,好感度提升得都如此艰难。
按照这个速度,她何年何月才能把好感度刷到正数,完成攻略任务啊。
15.苏府秘事(三)
青石板路上一尘不染,两只石狮衔珠旁分别是粗壮的梧桐树,枝叶间漏下斑驳光影,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红漆粉刷的门扉上刻着精美的缠枝莲纹,铜铸成的门柱反射出独有的金属光芒,其上琉璃黑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参与悬赏的几组人马由小厮领进门,走过大理石贴片的大路,再上河边柳丝垂绦的小桥,看到旁边亭台水榭错落有致。
再走几步,是一道写着‘叠翠’的圆形洞门,飞檐翘角的主楼便入目。
淮安和建州不同,建州喜欢红砖白石,风格以轻快明亮为主,而这里的建筑处处透着江南园林的雅致。
“请各位稍等,瑾少爷立马就来。”小厮将人请入大厅,余容像只好奇的猫儿一样观察。
这大厅极为宽敞,正中摆放着一张紫檀木雕花大案,案上摆放着青铜瑞兽香炉与青花瓷瓶,四角的青铜鹤形灯在大案旁边静静立着。
大案前十几把红木椅子依次排开,旁边精致的茶具正被日光照射闪着微光。
余容走到一处红木椅子前等候,
“有劳久候,还请见谅!”声音中气十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映入眼帘的是一精神抖擞的青年男子。
几人都礼貌地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还请入座。”
几人落座后,青年男子便开门见山,“想必各位已对悬赏之事有所了解,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在下只有一个请求,就是请各位不论如何,务必要为我的堂弟祛除邪祟!”
一位长须飘飘、身着灰白道袍的中年男人拱手回复,
“瑾少爷放心,贫道一定竭尽全力。不过苏大公子之事复杂,来者皆是能人异士。虽说各凭本事,但这悬赏只有一份,谁先谁后总得有个说法吧。”
另一穿着青衫手持折扇的青年男子轻笑一声,“哈哈,这苏大少爷之事贫道也略有耳闻,只是前面许多同行已经尝试过却铩羽而归,想必没有那么简单。”
他折扇一收,继续说,“这样的悬赏,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规则。在下倒有个拙见:一人发挥一天,若是当晚有效果,便再观察三天,若确保解决,那么这悬赏就归谁,既凭本事,也凭运气。”
另一年纪更轻的白衣青年男子附和道,
“我看这方法不错,若是让前面之人抢占先机,那也是运气不济,没福拿这笔钱罢了。”
他的目光睨向长须道士的中年男人,颇有调侃意味,
“既这位仁兄对自己那么有自信,不如让你先去。”
那中年男人抚须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在下自然当仁不让。”
白衣青年男子又扫视一圈,“这样吧,我们按照长幼排序,这位仁兄你就第二个吧,我第三个,这几位…”
他对祁桐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撇了撇嘴,“各位看似是修仙门派的弟子,这抓鬼也不是你们的专长,不如,就最后来吧。”
祁桐神色平静,清风明月般轻轻点头。
那白衣青年男子又拱手,落落道,“那就提前恭祝几位旗开得胜,早日解决,那就不必我们出手了。”
祁桐微笑着回应,语气平和,“瑾少爷,不如先让我们去看看苏大少爷的情况,才好制定对策。”
苏怀瑾微微颔首,同身边一右边脸上长着黑痣的瘦弱小厮吩咐,“阿志,你把各位贵客带去大少爷房间。”
小厮走到前面引路,余容也下座准备跟着几人离开,却连同几组成员被一旁的几个小厮伸手拦住。
苏怀瑾脸上堆满热情的笑,“我那堂弟房间小,他也不爱见人,几位远道而来,我这做主人的自然要尽尽地主之谊,不如留下几位来我这选选菜,吃饱了才好办事。”
余容一头雾水地跟着其他组成员去到所谓的“厨房”,可推开门,却发现里面布置典雅,古朴静谧,怎么看都像是书房。
苏怀瑾笑得和蔼,可那狭长的三角眼却让这抹笑容多了一些诡异,“各位辛苦了,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各位一定收下,尽心尽力替我堂弟祛除邪祟。”
书房的案牍上,案头赫然摆着四箱白银,每箱看起来足有二十两。
“这…还请瑾少爷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旁边几人眼冒精光,将银子塞入乾坤袋的速度比掐诀还快。
转眼间屋内只剩余容。
苏怀瑾的目光立刻落在她身上。
他面上依旧笑盈盈的,依旧是尖锐的三角眼,此时却透着审视的意味。
余容不自觉打了个抖。
这是什么意思?既请人过来捉妖又为何故意将几人拆开,还摆出那么多银子。
看过无数狗血剧情的她立刻意识到——他是要收买人心!
余容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怀瑾已笑意盈盈地捧着那箱银子到她跟前。
想要收买她?选错人了吧!
她余容头上几根珠钗也价值不菲了,怎么可能收下这银子。
下一秒,她果断——
捧起了那箱银子,堆起笑容,“瑾少爷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该死的系统,毁她清誉!
【叮!任务一提醒,四分之二进度第一节探查苏府秘辛。请宿主接受苏怀瑾的银子并完成苏怀瑾的委托。】
“坑爹呢这是!”回去的路上,余容一边捧着一箱银子,一边气鼓鼓地踹飞脚边石子,满心郁闷地向系统发问,
“完不成会怎么样?”
【本系统十分人性化,如果宿主没有完成本次任务,将会新增一个任务以补充任务进度。】
“这个新增任务没有什么坑吧。”
以这个破系统的尿性,她可不相信有什么好事。
【当然是,有的啦,新增补充任务将会自动扣除一万金币点,用于支持穿书系统服务器建设。】
余容一头雾水,这什么金币她听都没听过!什么时候冒出的这个概念?
系统知情达理地适时提醒,【金币与宿主账户人民币等价兑换。】
“什么?!”余容差点没跳起来,“好好好,算你狠!”
这系统就是存心和她作对!
苏怀瑾这长相这作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动点脑子想想就知道,苏家那么大的产业谁不觊觎,他的堂弟作为唯一的继承人成了个病殃殃的废物或者干脆一命呜呼,那家产岂不是落在他头上?
他如果想要苏怀安好起来,怎么会请了那么多次道士法师却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愈发严重了?
他表面上说要是帮苏怀安驱除邪祟,实际上肯定是在说反话,他根本就不想让人治好苏怀安!
可是如果替苏怀瑾完成了任务,主角团肯定会怀疑自己,到时候遭殃的岂不是自己?
而且,她又没有储物戒什么的,这一箱虽然不大但也很显眼的银子她要怎么藏嘛?
“哎!”余容眼珠一转,灵机一动。
都说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那没有拿钱财的话岂不是不用替人办事了?
通俗的说,就是这银子虽然说她收了,但是如果这银子没有真正落到她手上是不是说明她不用完成这个任务了?
作为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新时代的产品——信息部系统不能那么不讲武德吧?
假白莲花本花决定做一次“圣母”。
她看向远处孤零零在一旁扫地的一名小厮,大步走过去,掀开箱子盖,似有一道金光闪在身边,“喂,这箱银子送你了!”
那名小厮轻轻瞥了一眼,以为自己幻听幻视了,继续低头扫地。
余容心叹,现在的人都那么视金钱如粪土吗?
她不甘心地抱着箱子在他旁边转了两圈,但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只能无奈道,“你不要那我送别人了?”
那小厮终于意识到不是幻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连忙拉住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要,菩萨,不,财神,多谢财神大恩大德,娘,你敢信吗?原来这世上真有财神,但不是财神爷,是这位姑奶奶啊!”
那小厮抱着银子,对她拜了又拜,余容怕被人发现赶紧溜之大吉。
*
紫檀香的袅袅炊烟在摇曳的灯光下舞动,祁桐关紧了门,从怀中掏出淡黄色纸条。
“你们看。”
其上是一行笔锋俊逸的鸭毫小字。
“这是今日去苏怀安房内,他偷偷塞给我的。”
她压低声音,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余容凑上去,仔细辨认了一下,“我已被软禁,苏怀瑾不可信,请替我寻求祖母帮助。”
祁桐自幼在仙门长大,作风正派,在她眼中世间万物皆应清风霁月,对这深宅大院里面的错综复杂利益利益纠葛知之甚少。
从前她只想着降妖除魔,为民除害,若非苏怀安给了他这样一个纸条,她实在想不到这一层面。
“这苏怀瑾作为堂兄表现得比谁都积极,可为苏怀安驱邪一事已请过各路方士道士却无济于事,原来只是在做样子。”
余容暗叹,果然和她猜得一样,这苏怀瑾不是什么好人啊!
正准备附和,一道冰冷的机械声传来,【警告,警告,任务一进度仍在进行中,请宿主谨慎发言。】
不是?!
她今天好不容易把钱都给出去了,祸水东引了,怎么到头来还要她完成这烦死人的任务啊?
如果操作不合规干嘛不早点提醒,现在才出声,真是又丢芝麻又丢西瓜。
余容心中怒火中烧,却只能生生咽下真话。
依旧是睫毛轻颤,纯良无害的无辜状,“祁姐姐,我怎么觉得那个瑾少爷挺好的呀,待客周到又热情,不如,你先说说今日你们去苏大少爷那里他都说了什么?”
“我们虽然同去,但那小厮说苏大少爷害怕见客,只有我和那龙武山道长进去了。”
红檀香,轻烟摇,青色纱罗帐微漾。
瘦弱少年倚在雕花床塌上,一张小巧的紫檀木桌子正支在床中,桌上摊开一本账本,密密麻麻的白字黑字。
一支鸭毫毛笔斜搁在砚台旁,笔尖仍有未干笔墨,似刚使用过。
“少爷,替您驱邪的贵客来了。”
阿志恭敬行礼,床上的少年五官端正,但面容瘦弱,睑下乌青极其明显。
他微微点头,困倦的脸上努力扯出一个礼貌笑容,“二位远道而来,在下苏怀安,劳烦二位替我解难。”
两人回礼。
祁桐手中紧握妖灵玉,恍若获得一双火眼金睛,任何妖邪鬼魅在它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仔细在屋内转了一圈,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异常。
灰衣道长率先开口,“苏大少爷,我们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探查府内邪祟之事,多有打扰,还请您海涵。”
苏怀安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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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在下已被此邪祟之事困扰良久,自当全力配合。”
“苏大少爷,可否再仔细详述一下这邪祟之事是从何时起,又有何表现?”
“大约是半年前,正是腊月,我忽觉头晕,便早早安歇,谁知那天晚上却挨了梦魇,原以为只是因为风寒所致并未在意,谁知道从此之后夜夜如此。”
那灰衣道士沉声道,“身体不适正是撞了邪祟的表现,苏大少爷,您当时可有去过山林河畔或者寺庙之类阴气重的地方?”
苏怀安思索片刻,最后摇头,“当时寒冬腊月,除了每日去店铺料理事物,未曾去过别处。”
灰衣道士抚须追问,“那梦魇的内容都有何物?”
苏怀安表情微怔片刻,随即眉头紧锁做努力思考而无果状,“不过一些奇异鬼怪,乱七八糟的东西。”
祁桐浅浅拧眉,不过并未多言。
灰衣道士拿着罗盘在屋内踱步了一圈,挪了挪家具的位置,最后看了看碗内黑漆漆的符水,用手指蘸取尝了尝,“苏大少爷,这符是何人所制?”
阿志回答,“是青云观崇明道长,这符有何不妥吗?”
灰衣道士轻轻摇头,“这倒没有问题,这邪祟狡猾,或许只有晚上才会现身,今日子夜,老夫再来一探究竟。”
灰衣道士看向祁桐,祁桐微微一笑,“我看苏大少爷房内此时确实没有什么妖气,不若我和道长晚上再一起来看看?”
灰衣道长由阿志带出门,祁桐本想跟去,目光却被苏怀安那漂亮的青色纱罗帐吸引,不由上前摸了摸,“苏大少爷,你这纱罗帐真漂亮,可是自家纺织的?”
苏怀安温和回复,“正是,姑娘若是喜欢,我让人给你们送几套就是!阿志,等会就去安排吧。”
他目光殷殷看向祁桐,将一张纸条已极快地塞入祁桐手中。
祁桐目光微凝,不动声色握紧,转身离开。
烛光收微,余容声音脆生生的,“祁姐姐,你怎么知道苏大少爷会给你纸条?”
“我并不知道,只是突然发现那纱罗帐上绣着的图案的正是用獓狠绳织就,这才留了个心眼。”
她倒了杯茶,茶还很热,淡淡水汽氤氲,凝在她敛眸的长睫上。
她认真回忆起今日看到的种种,“今日我们路过的许多地方,都有苏氏自己的纺织品,却没有獓狠绳的使用痕迹。
苏怀安定是知道那些道士不可信,所以想办法把如此名贵的獓狠绳绣在钱袋子上,吸引我们的注意,求救呢!”
燕辞归剑眉紧蹙,“可这些道士许多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凭何都听苏怀瑾的安排?”
“这还不简单,像虞小姐这样的富贵人家出生应该最清楚吧?”
慕遗风突然开口,那带笑的眼瞳微眯,声音轻飘飘的,颇有几分嘲讽意味。
余容一脸茫然,他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扯到她身上?
她不悦地瞥他一眼,却刚好准确对上他的漂亮的眼。
他的瞳孔黑乌乌的,看起来深不可测,或许因为如此,总给人有种能洞悉一切的感觉。
余容陡然一顿心虚。
她当然知道,想让别人昧着良心做事,最有效的方法不就是苏怀瑾今天那样——贿赂吗?
可是她保证,今天把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根本没人看见,他怎么会突然嘲讽一句?
难道,原主虞容曾经贿赂过别人,又被这个黑莲花发现了?
坑爹的系统,现在的局面已经完全指向苏怀瑾是坏人这条线。
反派那么早就被识破了,该怎么完成后续任务?
余容装作没听懂,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可是,除了方士道士还有我们这些修仙弟子也都替苏大少爷驱邪过,那苏怀瑾怎么保证就能成功呢?”
“所以并不是道士不可信,而是,”
慕遗风微微一顿,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紫檀木桌上,指节与木质相击,发出细小而清脆的“笃笃”声。
他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冷意,“自选人前来驱邪的时候苏怀瑾就拥有绝对的选择权,他完全可以选择那些容易被操控、被利益诱惑的人作为他的宾客。”
说罢,他的指尖快速变换,捏起一枚并不存在的棋子,悬在半空,
“所以这场对局,从来不是苏怀瑾怎么保证去成功,”
他低喃,眸中闪过一丝锐利,“而是,苏怀安怎么去赌自己能成功。”似在推演一场孤子破局的棋局。
余容眨巴着琥珀一般的琉璃瞳,装作一脸懵里懵懂的样子。
慕遗风拿起桌上的两个梨子,一大一小,故意逗弄举在她眼前,嘴角抹上一道似有似无的笑意。
“如果现在有两样东西摆在你面前,一箱金子和法力强大的捉妖器,你选哪个?”
“我选金子。”余容干脆利落说完,伸手抢过那个大的梨子就塞进嘴里,脆生咬下去,梨汁四溅。
慕遗风略带鄙夷地瞥了她一眼,余容没理他,自顾自傻乐地吃着。
这梨子是淮安自产的翠冠梨,口感清甜,汁水颇多,樱桃小口太过贪婪,黏腻腻的汁水就流到下巴上。
“你拿那么大个吃得完吗?要不然和遗风分着吃吧。”燕辞归好笑地摇了摇头,和看孩子一般看着她,还贴心地递了一张手帕。
余容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咕囔着,“梨子不能分着吃的,寓意不好,我不要分。”
16.苏府秘事(四)
余容眨巴着琥珀一般的琉璃瞳,装作一脸懵里懵懂的样子。
慕遗风拿起桌上的两个梨子,一大一小,故意逗弄举在她眼前,嘴角抹上一道似有似无的笑意。
“如果现在有两样东西摆在你面前,一箱金子和法力强大的捉妖器,你选哪个?”
“我选金子。”余容干脆利落说完,伸手抢过那个大的梨子就塞进嘴里,脆生咬下去,梨汁四溅。
慕遗风略带鄙夷地瞥了她一眼,余容没理他,自顾自傻乐地吃着。
这梨子是淮安自产的翠冠梨,口感清甜,汁水颇多,樱桃小口太过贪婪,黏腻腻的汁水就流到下巴上。
“你拿那么大个吃得完吗?要不然和遗风分着吃吧。”燕辞归好笑地摇了摇头,和看孩子一般看着她,还贴心地递了一张手帕。
余容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咕囔着,“梨子不能分着吃的,寓意不好,我不要分。”
“嘘,轻点!”
余容提着一盏小灯,跟在慕遗风屁股后面,伸出小手,在苏怀安房里偷偷摸索着,浑是个做贼的。
走在前面的慕遗风皂靴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他把台烛直接取下来,提着往高处看。
台烛与额间同高,微黄灯光将他那张俊俏的脸照得更为清晰,几乎可看得清他根根上翘的睫和脸上极其细小的绒毛。
“你闻闻?”
余容捧着一把香灰凑到慕遗风面前,光星星的眸期冀地看着他。
慕遗风鄙夷地睨了一眼,丢给她一个小囊,“我不是狗。”
余容乖乖把香灰装入小囊中,再拿出几个手帕把桌子上的糕点吃食分别装起来,挂在腰间,“风风,有没有水袋,我觉得茶水可能也问题。”
见没有回复,余容跑到他旁边,看他正盯着盛着黑漆漆液体的白瓷碗看,“这个符水有问题吗?”
她记得祁桐说那个道士还特意看了一下符水,当时那道士还没有被贿赂,如果有问题该早就发现了,应当不会隐瞒才对。
慕遗风轻轻摇头,压低声音,“先把它带回去。”
‘咿呀’,门忽然被推开,余容当下惊得张了张嘴。
只来得及轻呼口气,台烛熄灭的同时,一只大手已迅速掩在她下半张脸上,顺便吹灭她手中的小灯。
余容紧挨着慕遗风,靠在衣柜后面,鼻尖轻细的呼吸吐在他虎口处。
可惜,本是暧昧气息,慕遗风却很不习惯似地把手往上挪了挪,彻底盖住了她的鼻子。
大哥!
你这是谋杀惯了吗!
余容骤然呼吸不畅,瞪圆了眼,用力挣扎中一脚踩在他的靴子上。
轻轻关门声后,有人脚步匆匆走进来,他提着香炉,极重的艾草香味骤然在屋内弥漫开来。
少女的身子被人猛地推开,踉跄着往后倒,垂满流苏的屏风眼看就要被撞翻。
提着香炉之人脚步顿了顿,耳朵微动,轻轻“咦”了一声。
余容身子被人一拐,扣在臂弯处,以迅雷之势押入衣柜后面,修仙之人身姿轻盈,不动声响间却惹来扑鼻的浓郁皂香。
那人望了望四周,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一阵风吹来,他心惊胆战地发了个抖,连连念了两句“阿弥陀佛”。
余容似猫一般缩在臂弯里用力吸着皂香的舒适,手臂忽而一阵剧痛,瞬息变成双腕被一只手钳住的狼狈姿态。
纸糊的窗纸透出极淡月光,余容看到慕遗风锐目居高临下攫着她,悻悻然侧过头。
脚步声愈来近,最后在床榻前停下,提灯之人战战兢兢提着小灯往床底瞧,昏黄灯影下,右脸上的痣显得格外醒目。
他看到一切正常后松了口气。
余容咬牙切齿双手挣脱无果,只能勉强猫了个眼去瞧。
那人快速把香炉藏在床底,拔腿破门而出。
慕遗风手指一动,一道明火术将随意丢在一旁的台烛点燃,微弱的烛光,将两人之间照得暖黄而旖旎。
余容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总算松了口气,不悦地瞪向慕遗风,“放手,痛死了!”
作为黑莲花本花的慕遗风怎么忍得了这样的挑衅,他眉眼弯弯,脸上笑得温柔,但那只手攫得更紧了。
接着,另一只手居然拿起一根绸带,慢条斯理将她手腕绑起来,颇有种猫抓老鼠的诡异趣味。
余容一下想到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恶趣味,激得浑身发了个抖,
“你,你干嘛。”
慕遗风优雅地给绸带绑了个结结实实的结,顽劣一笑,“给狗栓链子,免得她不听话。”
他从床榻下拿起冒着热气,仍散发着浓郁艾草味的香炉,报复似地倏地凑到她鼻尖,挑逗般晃了晃,“乖,闻闻。”
这香炉味道过重,除了艾草味还有一些奇怪而刺激的药味。
余容被呛得连连咳嗽,只能皱着眉,嫌恶地往后退。
“这香炉是不是有问题?”
慕遗风沉静回复,“这香炉没问题,道士都用这个净室驱邪,只是里面放了艾草朱砂还有一些驱邪草药,所以很刺鼻。”
余容暗叹,那道士收了钱竟然没有下手?
可转念一想,也对,这个时间点直接下手未免太明显了。
不对呀,她的任务是阻止苏怀瑾被发现,那道士没做手脚不是正好?
于是她严肃地说,“刚才那个人是瑾少爷身边的阿志,他都是听瑾少爷的。可是这香炉没有毒,这是不是说明苏大少爷说得话不一定可信呢?”
慕遗风微不可察地用鼻音“嗯。”了一声,看向紧闭的房门,漫不经心来了一句,“这说明,那道士快要过来了。”
余容还在愣怔中,慕遗风已快速将香炉放回原处。
果不其然,外面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响起,祁桐故意大声的两声清咳从台阶上传来。
慕遗风当即拐起余容倏地便从窗台跳出去。
既知道一切都是苏怀瑾的诡计,再者,祁桐在屋内没有探寻到任何妖气,他们不得不怀疑根本没有邪祟,只是人为制造的假象。
能造成梦魇缠身的错觉,不外乎是迷药迷烟之类的手段。
所以祁桐和燕辞归以探讨驱邪之法之缘由,邀请苏怀安一起和各组驱邪师交流,以支开房中看守的人。
而余容两人则趁机前来苏怀安房间,查找是否有与迷药迷烟相关的证物。
两人平安落地后,余容就机灵地转身要跑,可腕间绸带忽地一紧。
慕遗风修长的手指勾着带尾,将她轻轻拽向怀中方向。
他剑眉微挑,眸中漾着促狭的笑意,语调上扬,“不听话?
“你干嘛?”她挣了挣,绸带却缠得更紧,她怒了,“今晚的合作已经结束了,恕不奉...”
话音未落,喉间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
系统刺耳的警报在脑海中炸响:【警告!检测到宿主消极攻略,金币值-100】
余容瞳孔骤缩,连忙在脑海中向系统保证:“我这就好好攻略!”
喉间的桎梏骤然消失,她重重喘了口气,挤出一抹谄媚的笑,“没有啦,就是太晚了想着早点休息...”
“休息?”慕遗风轻笑一声,用绸带的末端轻轻打在她脑袋上,“好的看门狗都是在晚上值夜的。”
余容刚平下的怒火,再次被他这恶劣的比喻引燃。
慕遗风完全无视她的怒火,手中随意把玩着绸带,漂亮眸中却闪过一丝挑逗意味,“这般急着偷懒,莫不是想当只坏狗狗。”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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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前面逗了他一下吗?这个梗非过不去了!
余容忍无可忍,举起被他缠住腕部的双手,用力推开他,“小气鬼,喝凉水,喝完凉水变魔鬼!”
“魔鬼?”慕遗风不怒反笑,竟然浅浅抬眸,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既是魔又是鬼,想必是个了不起的好东西。”
余容立刻翻了个白眼,“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举起捆在一起的双手,蹭了蹭有点痒的脸颊,“魔鬼是西方传说里的邪恶存在,专门引诱人堕落的那种。”
慕遗风挑了挑眉,手中的动作微顿,饶有兴致地吐出两个字,“西方?”
“对啊,”
余容站得有些累,干脆就着他的绸带把他拉到小亭子里坐下。
原本被慕遗风操纵的绸带霎时间被余容反客为主,将他拉得微微倾身。
慕遗风眸光微闪,指尖在绸带上轻轻一捻,竟没有立即抽回,任由她牵着。
他神色如常,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似乎对自己这般顺从也有些意外。
“这世界可不止东陆这一片天地。往西越过无尽海,那里有金发碧眼的异族人。他们的传说里有会喷火的巨龙、变成野兽的王子,还有,月圆之夜变身的狼人。”
“喷火的巨龙,会变身的狼,不就是妖?”慕遗风眸色一暗,轻笑一声。
“嗯...呵呵,”余容干笑,“也可以那么说。不过他们不像东陆避之不及,很多都是正义勇敢的化身呢!”
既然说到这种话题,不就是攻略的好时候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比如守护宝藏的巨龙、帮助公主的仙女教母,还有...”
她福至心灵,压低声音,碎星般的眸定定而认真地看着他。
“我最喜欢的,是那个被诅咒变成野兽的王子…他虽然外表可怕,但内心温柔...”
慕遗风手中绸带不自觉一松,嘴角微颤,立刻摆出一副嫌恶表情。
黑莲花对人情世故是多么体察入微,自然听得出她的话充满着暗示意味。
这让他不由得想到不久前眼前这个女孩说的“我就是喜欢慕遗风。”
这让他心中一阵烦躁,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在他看来,这个突然设计加入宗门的富家小姐定有图谋,而且,绝不会是她所说的什么“喜欢他”这种荒唐理由。
不过,他倒也开始好奇,这位富家小姐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过了一瞬,他忽然开口,“你不怕妖吗?”,眼中带了两分探究两分嘲讽。
余容一怔,随即笑道,“怕什么?妖也分好坏啊。就像那个王子,虽然被诅咒变成野兽,但他为了保护城堡里的人,甘愿独自承受孤独...”
她看着亭下洒落的月色,苏杭的景致温雅,连月色洒下来,都仿佛披上一层温雅薄纱。
她声音渐低,眉心隐现金色花钿,
“其实...妖和人一样,都有善恶之分,有时候坏人比妖还可怕呢。”
慕遗风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很快消退,他沉默片刻,
“你这般见解,倒是与平常普通人不同,确实...”
他再次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带着点刮目相看的意味,手中绸带轻巧地彻底丢开,“有修道的天赋。”
见脱离囹圄,余容毫不犹豫扬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手腕间开始兀自挣扎,想要从绸带束缚中解开,可笨笨拙拙地就是无果。
慕遗风眼皮微掀,清秀的指尖慢慢凑近绸带。
就在她以为他要帮自己解开时,他却骤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只是不知...虞小姐为何对这些异族传说如此了解?在下怎么从没有听过?”
17.苏府秘事(五)
慕遗风笑了,笑得好看,却并不美妙。
这种笑意是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就像手握猎物的猎人,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会变着花样蹂躏它。
余容早就想好对策,丝毫不慌,“你也知道我不怎么认字,所以看书是不会了。可是我也会无聊呀,就偷偷溜出去玩,外面有说书的,他从一个异族人那里听了这样的故事,所以我听了几次就记住了。”
慕遗风的笑意渐浅,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显然没有完全听信她的说辞。
余容摇摇头,郁闷地叹了口气,“你没听过那肯定是孤陋寡闻,在我们家哄小孩睡觉前都会讲这样的睡前故事的。”
作为一个有着四个外甥的“德华”翻版,这些事情全都是余容这个未婚但有着七八年带娃经验的小姨代劳的,所以她对这些故事早已烂熟于心。
叹完气后,她忽然意识到,虽然不知道黑莲花小时候的记忆,但祈桐十三岁遇见他的时候,慕遗风已经养成乖戾病娇的性格,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人,恐怕小时候也过得挺惨的。
这句话会不会很伤他的心呢?
余容小心翼翼瞥过去,他正捏着红色绸带,似有些出神。
自从三年前的那一场重伤,他忘记了很多东西,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小时候过得并不好,或许连饭也吃不上,才落得现在偶尔还会发作的腹痛毛病。
虽然他从未表现出来过。
他的童年,大概从未有人给他讲过什么故事,更没有人会温柔地哄他入睡。
余容赶紧补救一笑,用肩膀轻轻推了推他,“不过你从小在宗门内长大,经历和普通人不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好我们以后一起历练,我记得好多这样的故事,以后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慕遗风轻嗤一声“幼稚。”傲娇地把头扭到一边。
余容带着绸带也转了个圈,蹲下身子,被绑住的手腕就放在胸前,小巧可爱的姿态宛若作揖的招财猫。
苏家是有钱人家,无人问津的小亭子里竟也悬着漂亮的彩绘四角宫灯,明亮灯光把余容的眼睛照得跟星星似的,她继续讨好:
“你不喜欢听这些啊,没关系,我还懂很多,什么许仙和白娘子啦,七仙女和董永啦,和市面上的很不一样的。”
慕遗风顺势垂眸去看她,可看到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放大,自然放松的手如电流击中般颤抖抓紧。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余容以为他被自己气坏了,心里慌得一批,生怕下一秒就是小命不保,快速往后挪了两步。
她想跑,但跑不了。
执着的黑莲花到这种时候还握着绸带——他站起身,就这么就着绸带把她拉起来,捏绸带的力度颇重,以至于指尖都微微发白。
小巧的余容只能被迫仰望他。
他那极黑的瞳微微放大,情绪激动,看起来有些失控,“你到底为何非要跟过来?”
又来了!
情绪不定、变化无常的黑莲花,处处都是逆鳞,都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
淦!
天杀的系统!
这人谁爱攻略谁攻略!
好吧,怂的雅痞的余容只敢在心里默默反抗。
下一刻,她眼睛睁圆,睫毛轻动,宛若无辜的兔子,轻声细语诉说自己的委屈。
“我,我都说了在家太无聊了,所以想出来和你们历练成长,而且,而且为了......”
当然为了任务完成你早点回家呗!
余容在心中疯狂吐槽,但面上却只能挤出一句连她自己都不忍直视且极其羞耻的话,
“见你,想见你。”
“我也是。”
祁桐兴奋地和好友表达完思念,‘咿呀’一声,身后的门被燕辞归轻轻关上。
祁桐将怀中之物置于黄梨案几上,调笑的声音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此番在淮安发现了獓狠绳的踪迹,便接了一个案子,未曾想竟不是妖物作祟。所以我专门收集了这些香灰之类的,你帮忙验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对面是位穿着桃色衣裙的女子,乌发松挽,碎发垂肩,眉梢眼角灵动宛若百灵鸟。
她素手捻起一撮香灰,放在鼻尖闻了闻,柳眉微蹙,
“这香灰竟还放了陈皮和白芨,还有不过并没有相冲或者中毒的迹象。
她接着将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各类物品稍微打开,查看了一番,细眉稍蹙,露出一副的为难样子,
“数量有些多,得等我一一查验,不过最迟明日就能出结果,你看可以吗?”
祁桐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真是麻烦你了。”
红离稍微盖住包袱,大大咧咧地摆摆手,“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说罢,她扭头看向默默站在一旁的燕辞归,瞳孔微眯,闪过一丝促狭,“你们俩又一起历练啦,这九州四海都要被你们逛腻了。”
燕辞归清朗一笑,眸光不自觉瞥向祁桐那边,
“除妖卫道是弟子本分,哪有腻的道理。”
祁桐饶有兴趣地抢过话头,顺着他道,“对啊,这才哪到哪呀,之前都是走马观花罢了。如果真的有一天天下都被我们走了遍,坏妖都除尽了,倒也可以去大荒看看。”
她顿了顿,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个穿着艳色衣裳、总是黏着她的姑娘,嘴角不由噙住一抹笑意。
“前些日子收了个小师妹,是个活泼可爱的,还没有带她见识过世面,所以慢些走也无妨。”
“你又擅自替师父收徒,真是不长记性!”
红离瞪大双眼,有些气恼,可瞧着祁桐那副死性不改的模样,又无奈摇头,“你忘了上次那个,你跪了一夜才得了个外门弟子的名额吗?”
她转头看向燕辞归,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怎么也不劝劝?”
燕辞归但笑不语,只眸光温和看向祁桐,眼中满是纵容。
红离一眼就看穿燕辞归的心思,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想要摆出严肃的样子。
但最终还是噗嗤一笑,揶揄一句,“你以后恐怕是个惧内的。”
“想见我?”慕遗风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他终于丢下紧紧捏住的绸带,转而捏住她的下巴。
他俯下身来,与她贴得极近,身上的皂角香横冲直撞地沁入她的鼻尖,整个鼻腔里都是他的气息。
他上挑的眉眼扬起放肆而冰冷的笑意,咬出一句,“你倒是会说漂亮话。”
余容咬了咬唇,心里一阵懊恼,但面上却强撑着不露怯。
她杏子眼瞪得大大的,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委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倔强,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就算了,真是枉费了我这一颗赤诚之心。”
慕遗风微怔,忽然觉得胸口处突突地一阵不适。
他按住自己的内关,试图压住这股不适,可好似没有任何效果。
他索性不再管,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忽而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欣长的指尖在她飘扬的发带上轻轻摩挲,似在思索她话中的真假。
鉴于他不说话,余容越来越心虚,趁他不注意,小巧的脑袋快速扭到一边去。
他倒也没因为她的动作而恼怒,而是趁势将自个儿脑袋向下一压,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危险,“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想见我?嗯?”
从未如此过。
从前慕遗风也会离她那么近,但她不会有什么感觉,最多就是害怕,可今日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像是多了一丝蛊惑。
余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他束缚得动弹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
“因为......”她顿了顿,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对策,最终心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
“因为我觉得你很好看,行了吧?”
慕遗风微微僵住,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定不信,但如果是她这么说…他的确没有办法反驳。
刚去虞府除妖的时候他就听说虞容是个对男人格外痴迷的主儿,每日像个花凤凰一样到处招惹男人的注意,没想到竟然痴迷到这种程度。
慕遗风冷笑一声,十分鄙夷地吐出两个字,“肤浅。”
余容毫不害臊地扬起下巴,“世上的人本就肤浅,我就不信你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她顿了顿,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无奈表示,“要是我和祁姐姐比,如果不为了我家的钱,大部分人都会选祁姐姐那样的吧。”
慕遗风舌尖顶了顶腮帮,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他对好不好看没什么概念,对什么情爱也没有概念。
他只知道,什么东西该是他的,他就一定要得到,想方设法,要得到!
他眸光渐深,“所以,”
指尖轻盈一挑,放开她,余容猛然跌坐在地,一下子竟然站不起来。
他的手指摩挲着腰间装饰的匕首,问得颇为认真,“我好看还是燕辞归好看?”
又一次回想结束,余容顶着乌青的黑眼圈,抱着枕头连连哀叹。
睡不着啦!
好困,一晚上没睡觉!
昨晚从亭子里溜回来后,系统就突然提示她新手保护期结束,吓得她一整夜辗转反侧。
她的脑子里就不断循环播放和黑莲花对峙的画面,她总觉得自己哪里没表现好,特别是最后一次。
她本想表现得真诚一点,所以斟酌着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祁姐姐那样的或许觉得燕大哥好看,但我觉得你好看。”
黑莲花手中的匕首倏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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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却并没有任何满意的意思。
银色月光下温和无已,他的眼中却满含杀意的寒光。
一定是说错了!
当余容意识到时候已经晚了!
她说在祁桐看来他没有燕辞归好看,那岂不是在暗示他不如燕辞归?
所以祁桐才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
余容趁他不注意逃也似地离开。
回到屋内,烧掉绑在手腕上的枷锁,立刻把门和窗户锁得严严实实。
黑莲花是那么多疑而危险一个人,谁知道会不会又找机会给自己抹脖子。
所以第二日祁桐来找她的时候,不出所料地被她眼皮肿胀、眼下乌青的状态吓到,还以为她昨晚第一次行动太紧张,贴心地让她在屋内休息。
话说昨晚祁桐和那位道士确实没有发现邪祟的踪迹。
不过那道士只要不干预苏怀瑾下药一事就已经赚了二十两银子,自然乐得装糊涂。
但祁桐是位责任心极强的修士,既然苏怀安已经拜托她,她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她带着余容二人昨晚上的成果,一大早就和燕辞归去一家香铺找他们的老友验香。
临行前,怕虞容这个刚加入的大小姐无聊,还好心邀请她一同去。
不过余容看起来状态很不好,他们只能作罢,叮嘱她好好休息。
他们走后,余容再也撑不住睡下,不过心中忐忑,睡得很浅,很快就从噩梦中惊醒。
日上三竿,她饿了。
正要出去找主人家拿点吃的,却从洒扫丫鬟口中得知——对面客房的慕遗风竟告病,也没有随祁桐出门。
余容心里警铃大作!
慕遗风这种祁桐走到哪跟到哪的黏人精,怎会突然告病?
她盯着对面紧闭的雕花木门,恍惚间觉得有双鹰隼般的眼睛正透过门缝窥视自己,顿时吓得缩回房间,连门闩都插了三道。
江南的饮食向来雅致,苏家的待客糕点也讲究“精奢矜贵”,青瓷碟里只摆了三块桃花酥。
吃糕点不顶饿,但早就错过了早膳时间,在古代是只吃两顿饭的,意味着她要再等两三个时辰才能吃上正餐。
忽然想起出发前虞容的哥哥塞给她的包袱,里面都是糕点,再不吃怕是要坏了。
于是她翻箱倒柜找了出来,还好糕点包裹得很好,桑皮纸整整齐齐地包裹着码好的玛瑙白玉糕。
没有被雨淋湿,没有霉点,闻起来也没有任何异味。
她欣喜地拿起糕点,也不管什么仪态了,大大咧咧缩在角落,张开嘴,大口吃着玛瑙白玉糕。
莹润如玉的糕点入口即化,清甜里裹着淡雅桂花香,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要不说美食是最好的疗愈解药呢?
吃完一个又吃了一个,余容吃得腮帮子鼓鼓,差点被噎住,她用力拍拍胸口,才把糕点顺下去。
好吃!
能吃到这样美味的糕点是件很幸福的事,而虞容有虞宁这样贴心的哥哥真让人羡慕。
余容觉得心里暖暖的,口中的糕点也仿佛更甜了几分。
可不知怎地,吃着吃着甜甜的玛瑙白玉糕忽然变得有些咸涩。
余容诧异地盯着咬了一半的糕点,中间的芝麻馅儿似乎格外怪异。
难道变质了?
唇角划过一道痒意,她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的竟是泪。
而且这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停不下来。
难道是因为刚才想到了虞宁,虞容的身体被她感染,才会这样情绪失控?
说起来,她也有点想家了。
不是建州,是她真正的家。
她现在终于理解那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至少不用莫名其妙地被系统困在这样一个虚假的世界中,每天提心吊胆地攻略黑莲花,连一顿安稳饭都吃不上。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眼眶就如被火燎过一样发烫,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抬手胡乱擦了擦,却越擦越多,连袖口的绣花都被浸湿了,活像被雨淋透的小猫。
尴尬的是,此时一个丫鬟推开了门,正好看到她这副狼狈的姿态。
“虞、虞小姐...”丫鬟捧着茶盘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奴婢...奴婢是来送茶的...”
余容慌忙背过身去,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放、放桌上吧...”
丢脸,太丢脸了。
余容把糕点放在地上,垂着脑袋,慢慢失神,开始发呆。
‘吱呀’一声,门再次被推开,余容看也不看,习惯性地说了句,“谢谢,放桌子上就好。”
却没有意料中的关门声,轻轻的脚步渐行渐近,逆光中映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似有似无的暗香萦绕鼻尖,余容抬起头,眼中未褪的樱红愣愣地看着来人。
18.苏府秘事(六)
红衣少年背着剑,皂靴一步步踏来,在自己身前蹲下。
腰间的银色穗子和极不协调的绿色香囊互相缠绕,两根穗子轻轻碰撞发出清亮的声音,就连微微染尘的皂靴也在眼前叠出一道道褶皱。
他没有想象中的暴厉恣睢,只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与不解,“你为什么哭?”
余容微微怔住,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哭,难道他已经变态到一直暗中窥探她?
余容浑身一颤,往后缩了两步,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你偷窥我?”
慕遗风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转瞬即逝,嗤笑道,“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的?”
虽然他不能理解什么美丑,但昨晚她既那么说自己,想必她是不好看的。
他是有些与常人想法不同之处,但也绝不会荒唐地去偷窥一个丑八怪。
他才懒得理这个麻烦精。
只不过刚才有一个丫鬟着急忙慌地去找他,说虞容恐怕遇到了什么难事,在房间里嚎啕大哭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
余容要是知道谣言就是这么形成的,恐怕会更崩溃。
所以他莫名其妙地就被催过来了,“你又想死?”
不是威胁也不是打趣,他的眸中带着几分探究,看起来很认真。
这问的是人话吗?
余容差点脱口而出“你才想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可不敢再对黑莲花口无遮拦,只能吸吸鼻子,讪讪道,“没有啊,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死?”
黑莲花睫毛低垂,映下一道浅浅的阴影,气氛有些凝滞。
余容努努嘴,想到他问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只是想家了。”
慕遗风轻轻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恍然,很快又恢复平静。
果然,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想要抓妖除邪不过是心血来潮。
那么,他的神色忽而一暗,嘴角描出一丝淡淡的自嘲,她昨晚说的——“想见你”。
这也只是一时兴起吗?
他心中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想了半晌,才意识到这样的感觉似乎叫失落。
想到这,他嘴角虽只是的自嘲笑意也蓦地凝住了。
失落?他在失落什么?
难道是那么多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为了他而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能被人需要,而不是被嫌恶。
可是,这个人却这么快这么轻易地放弃,让他再一次被抛弃。
她为何如此不守信?
想到这里,他失落的心绪又添了几分暴躁。
这样复杂的情绪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黑瞳微眯,心中暗恼。
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这股陌生的情绪,弯下腰,好心地帮她把地上的包袱收拾好,修长的食指勾着绑好的结,语气淡淡,“那你回去。”
余容抱住包袱,瞪圆眼睛,一脸茫然。
黑莲花转性了?
他不是来杀自己的?
可是她是来攻略他的!
余容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回去!我说的家不是建州的家,我说的家,反正现在是回不去了,你也别想赶我走!”
慕遗风身体微僵,恶劣地留下一句,“随便你。”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余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命得保,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她在他身后甜腻喊住,“风风,你真的生病了吗?怎么样?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慕遗风手背在身后,正成拳头状,听到她的话不觉更握紧了几分。
他没有回过头,继续若无其事地离开。
红白相间的发带束起高马尾,在身后晃晃悠悠,似肆意奔跑的骏马。
鲜红的发带,就是缠在那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心悸。”
良久,悠悠传来他慢半拍的回复。
心悸?
黑莲花年纪轻轻就得这种病了?
余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
他原来没想着杀她!害她担惊受怕一晚上!
不过,他既然肯来看她,是不是说明昨晚自己表现得还不错?
正当时,系统恰合时宜地响起来,【叮!恭喜宿主,攻略对象慕遗风好感度上升6,当前好感度-200。】
"呼~"
余容拍拍胸口。
自己吓自己!
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一晚上没敢睡,还好,好感度是上升的就好!
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余容趴到床上畅快地睡去。
“我们必须进去!”
祈桐和燕辞归两个一尘不染,穿得如谪仙一般的人,提着剑英姿飒爽地站在后院中,不像是做客的修士,倒像是前来缉凶的侠客。
几个年轻丫鬟站在门口,一脸为难地看着他们。
祈桐郑重其事地拱手,“昨夜我们亲眼看到鬼魅从苏大少爷房间往这边逃窜,为了保证老夫人的生命安全,我们必须见老夫人一面!”
几个丫鬟们面面相觑,最终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丫鬟回了话,“仙姑,并非我们故意拦住你们,只是老夫人一心清修礼佛,除非重大事件,否则是不会见客的。”
祁桐眼眸微寒,掷地有声地反问,“生命攸关的事情还不算是大事吗?”
那位丫鬟神色恭敬,却语气坚定,“仙姑说笑了,虽然你们修仙门派神通广大,但老夫人房内有镇宅佛像,乃是足金打造,邪祟万万近不了身。”
“可是,我们确有要事相商。”
祈桐语气放缓,可柳眉仍轻蹙,殷切的恳求目光在几位丫鬟身上徘徊。
让她一个不会说谎的来演这样一场戏本就勉为其难,这样推三阻四,让她一向平静的心绪也扰得有些烦乱。
燕辞归轻轻拉了拉祈桐的手袖,温声道,“姑娘们,并非我们胡搅蛮缠,只是各位都是在府里当差的,想必比在下更了解府内情形。”
燕辞归侧过身,微微颔首,语调不疾不徐,温润的眼眸带着几分探究,轻声引导。
“你们想想,老夫人房间离大少爷房间那么近,若那佛像真有如此效果,为何大少爷被邪祟缠身半年之久还未有好转?况且,今日老夫人有佛光庇佑,那你们其他当值的人呢?”
有几个正好是今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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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的丫鬟,闻言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发怵。
“不过各位放心,祁姑娘会带着我好好保护大家。”
燕辞归如沐春光地笑着,好看得似天神,几个年轻丫鬟瞬间红了脸,有一人立刻跑回屋内禀告。
少顷,房门被打开,一位头发微微花白的中年妇女从里出来,踏下台阶。
祁桐赶紧笑着上前。
那人却微微福身,抢先说道,“敢问几位是哪个门派的修士?”
祁桐微怔,立马淡笑,一面做着手势,一面回复,“我们几个是天虞门弟子,那位是我的同伴,乃凫丽岛弟子。”
那位中年妇女先是朝着祁桐颔首,又朝着前方正走来的燕辞归微微点头,这才解释道,“我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老夫人让我将几位请进去。”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祁桐走在最前面,轻轻点头回礼。
在他们身后的,分别站着穿得黄嫩嫩跟鹂鸟一样的余容和赤条条与红鹦一般的慕遗风。
说来也怪,两人从一见面就不对劲,表现却各有不同。
余容总是躲着慕遗风的目光,但要是不小心瞥上一眼,她就立马朝他甜甜一笑——是标准的营业式笑容,嘴角的弧度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起初慕遗风还只是微微蹙眉,可随着她屡屡露出虚伪得跟假人一样的笑容,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深谙黑莲花心理的余容觉得他一定觉得自己在故意嘲讽他,几乎恨不得把自己丢进寒潭清醒清醒。
余容很无奈,她也不想如此。
谁让她拿了领取了系统节庆免费发放的道具“嫣然一笑”——据说能增加好感度的神器。
余容一想到主线任务都发放到第二个了,可慕遗风对她的好感度还是-200,她心里着急呀!
正值现实世界中周年庆活动,系统告诉她,她幸运地抽中了这个道具,她立马就用了。
谁知道效果如此离谱,就像那个百分百空手接白刃一般的诅咒——只要她的余光瞟向慕遗风,就会条件反射地朝他露出甜甜的笑容。
整个人就像被设定好的机器人似的。
为了避免尴尬,余容只能避而不及般紧紧跟在祁桐后面,失神地玩着她的白色腰穗。
祁桐正据理力争着,轻巧地打掉她的手,她还站在原地对着空气绕爪子,一旁的丫鬟都发现她的失态,偷偷发笑起来。
而慕遗风也奇怪得很。
他背着剑,双手环胸,一如既往地冷着脸,目光虽未直视余容,却始终与她保持着横向竖向几步远的距离。
燕辞归心中暗叹一声,几乎是觉得自己看透了事情的真相——两个小朋友吵架了。
于是他作为贴心大哥哥,悄悄靠近余容,低声提醒,余容才如梦初醒,迈开步子跟上去。
正要进门,那嬷嬷却忽然轻唤了一声,“几位,老夫人得了癔症,有些话不必当真。”
祁桐和燕辞归脚步一顿,互看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而诧异。
“若真如你们所说,竟是我疏于管教了。”
白发苍苍的苏家老夫人手握着佛珠,坐在梨木圈椅上,华贵平和的脸上露出点点震怒。
19.苏府秘事(七)
祁桐擦了擦手中的香灰余烬,神色凝重。
前夜,那龙武山道士说确有邪祟在府中作祟,可他一通折腾,不知是真的没有本事,还是有意隐瞒。
总之,驱邪行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苏怀安虽被强行灌下驱邪药物后昏睡过去,但仍是噩梦连连,醒来后头痛更甚。
自昨日他们将收集而来的香灰之类一并交给一位专门制香的好友检测之后,第二日便得出了结果。
不出所料,这苏怀安每日用来驱邪的符水里果然含有迷药成分。
这种迷药无色无味,且只有在温热情况下才会生效,恢复到常温时则难以察觉。
不过苏怀安很聪明,很快发现自己饮下的符水有问题,但苦于被困屋内,每日只能被迫喝下再吐出,或许是药性残留,或是剂量积累,身体仍受其所害。
祁桐从座位上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老夫人,如您所见,所以我们贸然前来打扰,还请老夫人您见谅。
但此事关系重大,小女子略懂医术,曾为大少爷号过脉,大少爷脉象紊乱,乃长期受惊所致,需尽快远离受惊源静心调养。”
苏老夫人轻轻点头,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
“瑾儿虽是我孙,但性子顽劣,平日里确实做了不少荒唐事。或许是老身这些年太过纵容,才让他惹出这般祸端。”
她叹气声更甚,“但若是重罚,倒也让我这做祖母的不忍,我会把他接回老宅,将安儿所有伺候的下人全都换掉,还请几位侠客在府内多住几天,确保安儿安然无恙。”
祁桐和燕辞归互看一眼,拱手温笑,“自然。”
余容默默坐在旁边盯着这位老夫人看,她讲话条理清晰而锐利,哪里有癔症的症状?
没多久,老夫人命人擦拭着茶盏,正有赶客的意思。
祁桐自然知晓此意,欲动身行礼告退,燕辞归却忽然道,“老夫人,听闻您喜爱清修礼佛,还有一尊足金佛像,不知可否让我等一观?”
此前他一直默默环顾着苏老夫人的房间,此处布置清雅,古朴中透露着矜贵奢华,却没有见到任何所谓礼佛的器物。
这让他不由心中生疑。
苏老夫人闻言,苍老的脸上勉强拉出一道笑,似朽木上的褶痕,“几位侠客倒是对老身的佛堂感兴趣。
不过,这尊佛像乃是老身供奉多年的圣物,讲究颇多,需洗浴三次方可入内参拜。今日恐怕不便让几位入内了。”
语气虽温和却也透出不容侵犯的威严。
燕辞归神色恭敬,微微躬身,“老夫人恕罪,是我等唐突了。只是我家祖母也笃信佛法,正不知如何布置佛堂,所以冒昧打扰一番,想向老夫人请教。”
苏老夫人听罢,神色稍缓,浅笑着,
“佛堂之事,讲究心诚则灵。几位若有心,不妨在外稍作观望,也算是结个善缘。”
她缓缓起身,祁桐和燕辞归忙上前搀扶。
虽年逾七十,苏老夫人步履却依旧稳健,带着几人穿过暗门,再走过几步小路,便来到佛堂外。
佛堂的门打开,香烟缭绕,氤氲中见莲花宝座之上,一尊金佛像庄严肃穆地端坐,眉眼低垂,宝相庄严。
几人站在门外,望着这栩栩如生的佛像,心中不由暗叹。
燕辞归低声道,“老夫人,这佛堂内供奉的足金佛像,可是从何处请来的?”
苏老夫人眼睛微眯,略浑浊的瞳孔变得深远起来,“这是多年前一位高僧所赠,说是能镇宅安神,保家宅平安。老身日日供奉,不敢有丝毫怠慢。”
燕辞归点头,“原来如此。”
他手握探灵符,发现没有任何妖气,只有柔和的佛光隐隐流动,似乎将佛堂的每一寸都染上了祥瑞的色彩。
燕辞归暗怪自己多虑,面上拱手微笑,“这佛像庄严,宝相慈悲,老夫人能得此圣物庇佑,实在是好福气。”
几人出了门,慕遗风忽然跟上祁桐,余容看到他,吓得连忙退了几步。
慕遗风淡淡瞥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祁桐,
“师姐,你竟懂医术吗?”
祁桐微微一愣,谦虚而温和,“只略懂一二罢了。”
“那师姐可知道羊癫疯发作的人要怎么处理?”
慕遗风想知道的是,对于余容这个时不时对他露出诡异笑容的麻烦精,他要如何应对?
捆了还是打晕?
“???”祁桐一脸茫然,古怪地看着他,“谁羊癫疯发作了?”
某个目光明晃晃睹过来,余容赶紧用手捂住嘴,憋得快哭出来。
你才羊癫疯!你全家都羊癫疯!
*
“听说了吗?那些道士都被赶走了,而且,瑾少爷也被遣回老宅。原来大少爷被邪祟缠身半年之久都是瑾少爷搞的鬼。”
“嘘,这件事你怎地拿到明面上来说,小心隔墙有耳!”
余容正乐滋滋地捧着二十两银子,听到苏府的丫鬟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耳朵不由竖得老高。
一个新来的丫鬟忍不住插嘴,“可是,老爷怎么还为瑾少爷求情啊?大少爷才是他的亲儿子啊,受了如此折磨,他竟也不关心一下?这也太奇怪了。”
对面的丫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事很复杂,反正从我来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不能说瑾少爷,特别是老爷面前,一个字都不能说。”
是了,瑾少爷被老夫人遣回老宅,老爷听到消息的时候哭得肝肠寸断。
老夫人的房间和苏怀安相近,几人去找苏怀安时还顺道看了一眼。
那深居简出当甩手掌柜的老爷正跪在老夫人门口,信誓旦旦表示瑾少爷没有害人之心,求老夫人网开一面。
那位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出来劝解,正好对上了驻足观望的几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自从苏怀瑾离开后,苏怀安的梦魇确实消失了,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期间祁桐趁机和苏怀安打探了獓狠绳的线索。
苏怀安说,那獓狠绳乃一位高人探寻蓬莱仙山之时带回。
他的好友乃是淮安首富之子,同时也是一名仙门弟子,认出那是修仙之人炼制的法器,便耗费重金全都买下。
“说是纺织的珍品,便把其中几根赠予我,不过数量稀少,只能自己珍藏罢了。”
至于这獓狠绳出现在钱袋上,据他所言,那倒是府中织女不识货,从他那偷拿去做练手后缝制成钱袋。
后来正好给那些道士装苏府令牌,便阴差阳错地让他们看到,还救了自己一命。
苏怀安十分感激祁桐,听说祁桐的目的后,主动从库房找到剩余的一些獓狠绳。
祁桐没有收下他手中的獓狠绳,只收下承诺与人交易的二十两,在约定时间内准时来到客栈。
刚好是早膳时间,余容左手拿着烧饼,右手用筷子戳着个小笼包,吃得满嘴流油。
这烧饼外酥里嫩,不油不腻,而淮安的小笼包得了古法真传,一口一个,鲜嫩的汤汁在口中爆开。
听说他们这次去天澜宗要御剑飞行三四个时辰,她自然是要吃饱饱。
不过主角团貌似都没有用餐的兴致,祁桐吃了两口烧饼,便放下筷子,一脸忧郁地看向客栈外,葱白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看起来有些焦急。
燕辞归也没打扰她的静思,随便应付了几口,或许觉得气氛略微焦灼,便做一副沉稳大师兄的模样,和余容有一搭没一搭地探讨修行体会。
余容没想到燕辞归的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想到自己拿着那几本书还没开始看,不由有些心虚,准备搪塞回去。
索性燕辞归将目光转向慕遗风,“遗风,年年的修行进度如何?可有遇到什么难事?”
此前慕遗风一直在盯着一言不发的祁桐,也没怎么理会两人的对话。
直到提到修行之事,明面上作为她师父的慕遗风,才稍微把注意力分过来一些。
然而他对燕辞归一向没什么好感,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只是那双黑黝黝的瞳由盯着祁桐转为盯着余容。
余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立马将茶杯举得高高的,巧妙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明显感觉到,这几日慕遗风的行为有些反常。
他这几天总是若有所思地将视线在祁桐和自己身上徘徊,虽面上平和,但盯着她一段时间后,手中的匕首便慢慢摩挲起来,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冷意,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那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感从心底滋生,让余容的后背发凉。
谁知道这朵黑莲花心里在想什么?
难不成又想要取她这条小命?
余容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
明明上次好感度提升了一次,可慕遗风对她的态度也没见有什么转变,她也不好贸然出动,所以这么些天来,她的好感度一直保持-200,这让她头疼不已。
她口中的烧饼慢慢咀嚼,终于咽了下去,才惊觉眼下重要的是——燕辞归等不到回答,慕遗风不想回答,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
她只能干笑两声圆个场,“那个,燕大哥,风风教得很好的,通俗易懂,我改日写一个心得给你,还请你好好指点指点。”
燕辞归温和一笑,没有再追问,假意宽心心上人的他,如今实在忍不住,朝祁桐那边看了过去。
余容小心瞥过去,见黑莲花还是盯着自己,心中暗叹,呼~算了吧,先不想了,没什么比干饭重要。
桌上的小笼包还剩下几个,为了不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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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容又用筷子戳了一个塞进嘴里。
十五岁还是长身体的年纪,自从余容穿到虞容的身上,看不惯她那瘦瘦弱弱和小鸡一样的身材,就开始努力增肥。
那胃口是嘎嘎好,吃嘛嘛香,肉眼可见地长胖了几斤。
才半个月的时间,她小巧瘦削的脸蛋开始向鹅蛋圆润转变,杏子眼也多了几分健康的灵气,再加上两颊红彤彤的,桃红色的发带绑上个双丫髻,浑像过年时贴的年画娃娃。
喉间刚落的包子还没入肚,又塞了一口,汤汁四溅,飙溅到一旁的红衣少年身上。
慕遗风脸色瞬间一沉,周身气息骤冷,缓缓抬眸,还未说话,余容便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完了完了,又踩雷了!
余容赶紧掏出手帕在他肩膀上擦了擦,讪讪道,“不好意思,我帮你洗。”
余容觉得慕遗风貌似有一些洁癖,因为他随身带着各式各样的手帕。
饭前擦了擦,沾上油渍擦一擦,饭后再擦一擦。
平常有事没事就拿着一张手帕擦剑,另一张擦手。
于是乎就经常看到一脸孤傲冷漠的慕遗风在院子里摆着个木盆,洒上馥郁芬芳的洗衣香,像个良家妇男般洗手帕的奇妙景象。
最奇葩的是,他的手帕也全都是红色的。
洁癖嘛,应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所以余容说帮他洗衣服只是客气两声。
谁知道慕遗风竟淡淡拉出一句话,嘴角还蛮柔和地笑着,“好啊,多谢虞小姐帮忙,不过洗衣香,要前日那个味道。”他语调故意拉长,微微挑起。
富商家的小姐,钟爱各种香薰,倒是和余容臭味相投。
临行前,她从家里带了许多香薰水,每日都要换一个,梳头水和洗衣水都强迫症般搭配着使用,所以头上和身上总是散发着香气。
慕遗风嗅觉灵敏,前些日子乍一闻觉得臭极难忍,但这么些天下来,他也闻惯了。
不过,他鼻尖微微一动,今日她身上的香味还是太重了,前天那个味道正好。
余容愣了愣,没想到他还真不客气,而且还选上了洗衣香。
她只好干笑,“不是说好了吗?不要叫我虞小姐,叫我年年就好。”
说到洗衣香,她想了想,将嫩黄色的衣袖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哦,你说的洗衣香,前天是桂花香,是不是很好闻。”
慕遗风眼眸微垂,不置可否,只鼻音淡淡“嗯”了一声。
余容看着他今日又是穿着一身红衣,而且领口袖口处精致地绣着金线花纹,眨巴着眼睛,好奇问,
“对了,风风,你为什么只穿红色的衣裳啊?”
她想到小说中那些痴情男二常见的设定,说出一句十分中二的话,“因为红色的衣服可以掩盖血迹,你不想受伤的时候让人担心你,对吗?”
慕遗风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你倒是想象力丰富。”
余容干笑两声,诚恳地换了个话题,“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看他一副想要翻白眼的样子,便伸出手指抵在他唇上,阻止他开口,补充一句,“除了红色。”
慕遗风眸光闪过一丝惊讶,怔愣少顷,直到余容挪开。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茶盏上,沉吟半晌,微微眯起眼,竟露出孩童般天真而探寻的表情,“你穿的是什么颜色?”
余容立刻翻了个白眼,“你瞎吗?黄色啊。”
慕遗风小口抿了口茶,“都喜欢,就是不喜欢黄色。”
呵呵!
余容冷笑一声,贱兮兮地说,“那我知道了,你喜欢绿色。”
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慕遗风戴着绿帽子的情景,笑意蔓延,很想憋住,但最后还是噗嗤一下笑出声。
慕遗风一脸疑惑看着她,心中隐起一抹烦躁。
却没来得及发作,“祁桐!”门口传来一声清脆喊声,一桃色娇俏姑娘走进客栈,祁桐立刻站起身。
来人表情严肃,语气急切,“果然如你所说,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查出那迷药是青云观符纸上原有的成分。那配方隐秘复杂,难以察觉,但其实只是具有安神的效果,对人体无害。”
果然如此!
祁桐心中一沉,面色变得凛然而急切,“我们赶紧回苏府!”提起剑,倏地走出客栈。
燕辞归提醒一句,“都跟上。”便随着祁桐出门去。
红离也轻巧提剑跟去。
还没擦完嘴的余容呆呆看着他们,拿起烧饼匆匆跑过去。
几人站在苏府门口。
第一次过来,还是辉煌气派的苏府大门,如今却挂着白纸糊的灯笼与挽联,里面传来低切哭声。
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府死人了?!
20.苏府秘事(八)
苏府死人了?!
余容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苏怀安”的名字。
若是苏怀瑾没下毒,那他委托是真为苏怀安驱邪?
她心里咯噔一下,瞳孔蓦地瞪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任务失败了。
余容面色凝重,祁桐更是眼眶泛红。
作为修士,她却将能救苏怀安的人赶了出去,如果不是她误判,或许苏怀安还能得救。
正是吊丧的日子,没人阻拦,她强忍着情绪走进去,循着声音的方向也便走进灵堂。
有一位看她眼熟的丫鬟“咦”了一声,将几人请了进去,“原来是你们,既然来了,来给老夫人上柱香吧。”
“老夫人?”几人异口同声,皆是一副诧异不已的神色。
那丫鬟轻轻摇头,悲伤难掩,“是啊,老夫人生前待人和蔼,心地善良,我就是被她领进府内的。谁能想到老夫人竟…”
余容忍不住问,“老夫人是怎么……”
那丫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或许是觉得晦气,极不情愿地吐出二字,“自焚。”
几人的脑子一瞬间‘嗡’了一声,脸上震惊和疑惑交织。
这很不对劲!
从哪里开始不对劲呢?
作为亲生父亲的苏老爷对亲生儿子漠不关心,却对侄儿百般维护。
苏怀瑾没有下毒,但苏怀安却被邪祟纠缠半年之久,还信誓旦旦地将纸条塞给祁桐,并借祁桐的手把苏怀瑾赶出府内。
或者更早呢?
苏怀安对獓狠绳的解释其实连余容都觉得过于牵强。
或许,从在客栈闹事开始,这一切就很不对劲了。
还有,去见老夫人时,她口齿清晰,和传闻中的癔症完全不符。
看样子祁桐做完一切过后是有发现不对劲的,所以前面在客栈才会有如此表现。
只是这一步考虑得有些晚了。
未思考多久,突然有一人猛地扑在面前,“你们来了,救命,救救大少爷,邪祟又来了!”
穿着孝服的小厮重重跪在地上,神情焦虑,脸上的一颗痣极具标志性。
“到底怎么回事?”燕辞归快步上前把他扶起。
阿志一边抽泣,一边解释,“你们走了之后,大少爷当晚又开始梦魇了,这次的梦魇比之前更厉害了。”
“这几天大少爷一直在哭喊,说什么不要不要的。大家才意识到并不是瑾少爷的问题,于是把我叫了回去,因为以前送药都是我去送的。但是,没有青云观的符纸,我也只能看着大少爷受苦。”
他顿了顿,眼眶愈发泛红,声音带着哭腔,
“好不容易熬到早晨,第二天起来大少爷仅喝了一碗粥,之后开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一直在尖叫。我们请了道士,但他们听说上次道士都被赶出去的事后,都不愿再来。”
红离摸着下巴沉思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怎么像是羊癫疯的表现呢?”
怎么又提到羊癫疯?
余容想到某些不愉快的经历,觉得被阴阳了。
燕辞归疑惑皱眉,语气急切,“怎么没有请大夫?”
阿志抹了把鼻涕,“昨天就请了大夫,可是淮安最厉害的大夫也束手无策,只让我们等着看能不能撑过这几天。”
阿志忽然想到昨晚的诡异场景,整个人打了一机灵,声音都颤抖起来,
“那脏东西不仅缠着大少爷,我怀疑,昨天傍晚老夫人的事也是那脏东西的杰作。”
几人不禁看向那挂满白幡的灵堂,漆黑的棺材正静静地停放在中央,让人生出几分寒意。
拄着拐杖的苏老夫人在自家孙子房前急得团团转,她手握着佛珠,一边转动一边祈祷,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苏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让邪祟缠上我的孙子。”
她抹了抹眼泪,“若要索命,就来取我的命好了,为什么要缠着我的孙子啊?”
她双肩颤抖,声音哆嗦,骤然间,身体微微一震,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一双似有似无的手轻轻抚摸在苏老夫人背上,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缓缓开口,“你当真愿意以命抵命?”
是神仙!
神仙显灵了!
苏老夫人立刻露出欣喜表情,流泪点头,毫不犹豫地,“我愿意。”
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叹,苏老夫人的身体再一次一震。
接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顿时闪过一道寒光,多了几分精明。
她撂下拐杖,勾起一抹得意笑意,兀自走向苏怀安的房间,往他床榻上走去。
瘦弱少年脸色青白,冷汗淋漓,浑身颤抖着,苏老夫人脚步轻快地走去,苍老浑浊的眼中充满着欣喜而期冀。
她俯下身子,伸出如枯木般的手,抚上少年的脸,干涩的喉艰难发出的声音却透着几分娇柔,“安哥哥,安哥哥是我呀。”
少年原本还只是微微颤抖的身体,骤然急促抽动起来。
跟在身旁的嬷嬷见势不对,连忙把苏老夫人拉开,大喊道,“老夫人癔症又犯了,快把老夫人带回去。”
老夫人紧紧拉着少年的手,疯狂挣扎,想要再靠近,但抵不过两个精壮的小厮架住她往后走。
她只能恋恋不舍地回望住床上苍白少年,失神了片刻,而后,忽而露出得意笑容。
被带回房间,锁上房门,苏老夫人盯着刚点上的烛光,目光深邃似在思考。
她走向铜镜,仔细端详着铜镜中老若枯木的脸,
“他不喜欢,一定是太丑了,又老又丑,丑东西,就不该存活在这世界上。”
过了半晌,她张开手臂,肆意大笑,“安哥哥,既然如此,你还是来陪我吧,光明正大的来陪我吧。”
她笑了,恍若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常年烧香布满老茧的手拿起摇曳的台烛,轻轻一放,落在床幔上,火光迅速蔓延,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她毫不畏惧甚至极其兴奋地走进熊熊大火之中,享受着火焰舔舐肌肤的刺痛,期待与少年的重逢。
“事到如今,快带我们去看看苏大少爷。”
燕辞归听完阿志的话,眸色阴沉,白袖一甩,立马让阿志带路。
几人一同走到后院,原本热闹非凡的后院如今死寂沉沉,冷清得可怕。
苏怀安房间的门口和窗户都被已经被封死,从里传来一声声痛苦而绝望的哀嚎。
“咚咚”,用力捶打声透过窗纸显现出一滩血手印。
“不要,我不要去!”
苏怀安抱住脑袋,苍白的脸上显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豆大的汗滴从他脸上流淌下来。
“还有几天,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你说过的,十八岁就娶我。”
轻柔的声音在苏怀安耳畔萦绕,带着蚀骨的蛊惑,似一条无形的丝线,将他往深渊拉扯。
苏怀安紧紧捂住耳朵,整个身子蜷缩在角落。
可那声音仿若附骨之蛆,非但没有停止,反而似从灵魂深处幽幽传来,“安哥哥,七月十四是个好日子,你和我一起,上路吧!”
一阵阴寒的风化作冰凉的手,穿透衣物抚上他的脊背。
苏怀安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煞白,整个人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嘭!”慕遗风猛地一脚踹开门,门板狠狠撞在墙上,发出沉闷巨响。
燕辞归和祁桐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按住苏怀安的半边肩膀。
余容连忙拿起白瓷碗,红离指尖瞬间凝起火诀,将符纸燃成灰烬。
余容在碗中倒入热水,快步走到苏怀安面前,按住他乱晃的脑袋,把符水强行灌入他口中。
苏怀安呛咳几声,眼神迷离,显然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红离是个急性子,一路观察已猜出大概。
见苏怀安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实在忍不住,撸起袖子,“啪”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喂,臭小子,清醒点!”
苏怀安被这一巴掌惊得眼瞳骤缩,终于回过神。
祁桐松开手。
苏怀安见到几人,像抓住救命稻草,“扑通”跪地,涕泪横流,“救命,他又来了!”
慕遗风双手抱胸,站在两步之外,目光如刀,讥诮道,
“苏大少爷,装糊涂、耍心眼的时候不是挺能耐,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苏怀安骤然心虚不已,在众人逼视下,自是无法再隐瞒,他脖子一梗,咬牙道,“我承认,是我故意引你们来的,因为我恨苏怀瑾!”
提及苏怀瑾,他的拳头攥紧,脸上满是怨愤,“我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父亲却处处偏袒他,甚至还让我把铺子分给他!”
遭遇邪祟前,他曾和苏怀瑾大吵一架。
他认为苏怀瑾表面友善,实则心怀不轨,笃定在他身上发生一切都是苏怀瑾的阴谋。
但道士给的符纸,喝下的符水也没有问题,他没法证明苏怀瑾害他,也就没法扳倒他。
直到有一日,他收拾房间发现了獓狠绳。
那獓狠绳确实是友人相赠,他也知道獓狠绳对修仙之人的诱惑。
道士知道符水没有问题,但作为门外汉的修仙之人不一定知道。
他才不管害他的是不是符水,只要替他查出来有问题的东西就能证明苏怀瑾是坏人。
所以,只要抓住了修仙之人想要獓狠绳的这个心理,他就有机会。
他可不是第一次用獓狠绳织绣的钱袋去诱惑修士,只是之前那些修仙之人拿了他的纸条都苦口婆心地劝解他,非说苏怀瑾没有加害他的心。
他不甘心,终于,让他等到了祁桐。
祁桐在惩恶扬善方面是个急性子,对世情方面又不甚了解,替他完成一切的计划简直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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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不过。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是真的!
那个邪祟竟然是真的!
那些道士来了那么多,竟都没有解决。
还有他的祖母,自从半年前得了癔症,就变得疯疯癫癫,不仅唤他哥哥,还总试图与他亲密接触。
起初他还念及祖孙情分忍耐,可祖母的行为愈发过分,被他斥责后,便让人关起来礼佛。
直到昨天,他惊觉祖母发病时的神态语气,竟和邪祟一模一样,他慌了!
当是时,符水的作用开始慢慢消退,邪祟的声音如洪水,再次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苏怀安痛苦地揪着头发,濒临崩溃,“是真的,他不仅在我梦中纠缠,就连白天,他也在我耳边说话。救命,救命啊!”
“那你到底做了什么梦,他又和你说了什么呢?为何当时道士问你的时候你又要隐瞒呢?”
祁桐语气严肃,目光如炬。
那日第一次见面她就发现了他在说谎,可想着稳住局面,也就没有拆穿他,没想到,原来他给自己设了个局。
苏怀安浑身颤抖,低下头,嘴唇翕动,艰难开口,“我做的梦……全是婚嫁与交合之景。”
红离看着他英俊的脸,瞬间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听说过,有些女鬼专挑俊男,吸他们阳气。你别害羞,这种事道士见多了。”
苏怀安眼神闪躲,睫毛轻颤,头埋得更低,长叹一声:“梦中,俯在我面前的……是男子。”
余容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他不愿说实话。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但在这个思想保守的古代,断袖之癖还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禁忌。
祁桐面色凝重,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苏怀安定定地盯着眼前的虚空,想了想,那声音似再次出现在他耳畔,他的瞳孔急速涣散开来,陡然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他说……他说,七月十四带我走。”
他眼睛通红,声音颤抖,接着说,“他让我和他成亲……”
“老夫人的病也是从半年前开始的。”
苏家嬷嬷照顾了老夫人二十多年,此番老夫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骤然离世,让这位忠心的嬷嬷悲痛欲绝。
她穿着孝衣,抹着眼泪,艰难回忆道,“毫无征兆,就像是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人,发病的时候,老夫人精气十足,连走路都稳健敏捷。”
“老夫人自从牙口都掉落后,便从不吃甜食,可发病后却嗜甜如命,甚至不会靠近佛堂一步,还命人把房中的礼佛之物全都砸了。”
祁桐柳眉微蹙,追问道,
“府中是否发生过什么异常事件?”
之前他们误以为那些道士被苏怀瑾收买,或是能力不足才没有发现这鬼的踪迹。
如今看来,这鬼竟能附身。
它藏在老夫人身上,所以他们在苏怀安房间未能被发现他的踪迹。
即使是探寻到了踪迹,却因礼佛的老夫人身份特殊,道士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是修行之人擅长捉妖,探寻不到鬼很正常,因为鬼和妖不同。
鬼的存在依赖于执念,它只能在特定之处徘徊,除非有媒介将它带出去。
可他们寻遍了苏府,也没有发现什么媒介。
那就只能说,这只鬼一直藏在宅子中,只是以前力量太弱无法显形,直到最近才逐渐强大。
嬷嬷叹了口气,想要开口,却又犹豫不决。
燕辞归见状,温声安抚,“嬷嬷,若有隐情,还请直言。我们定会尽力解决,还苏府一个安宁。”
苏家嬷嬷嘴唇颤抖,低声道,“老夫人这个死法,其实,像是报仇。我觉得,或许和苏府多年前的一场火灾有关。”
几人微微蹙眉,苏家嬷嬷继续解释,声音低沉而缓慢,“那时候,阿穆和两位少爷玩得可好了。他乖巧懂事,少爷们也都喜欢他。那天的大火,纯粹是意外……谁能想到呢?过了十年,他突然前来索命。”
余容追问道,“你说的阿穆,到底是怎么死的?”
嬷嬷叹了口气,摇摇头,“瑾少爷当时贪玩,把房间烧了,自己尝试着扑火,可惜扑不灭。那可怜的孩子也在里面,他跑得太慢,没能逃出来。两位少爷本想救他,可火势太大,他们不敢贸然前去……”
“苏府这一家子人也真是有意思。”
从“叠翠”的洞门外传来了一声冷笑,红衣少年双手环胸,阔步走来,长长的马尾左右晃动。
他挪开一步,在他身后,是已然被送往老宅的苏怀瑾。
慕遗风大步跨来,黑润润的眸子冷冷盯着苏家嬷嬷,似利刃要所有隐瞒刺穿,
“那为什么,这只鬼报复的人不是苏怀瑾而是你们那位苏大少爷呢?”
21.苏府秘事(十)
烈日炎炎,蝉鸣聒噪,苏府的后院里,两个男孩正玩得兴起。
一人约莫八岁,一人约莫十一二岁。
他们正拿着弹弓瞄准树上的蝉。
小一些的男孩眯起一只眼,手中的弹弓拉满,轻轻松开弹弓,只听“啪”的一声,蝉应声而落。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蝉,得意地扬起嘴角,转头看向大一些的男孩,“瑾哥,我厉害吧?”
话毕,一个身穿绿色衣裳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她甜甜地叫着,“安哥哥,瑾哥哥!”
小苏怀安看到她过来,原本得意的脸立马垮下来,嫌弃地远离了几步。
可接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换成一丝顽劣笑意。
他朝女孩跑过去,调皮地把手中的蝉放在她头上,乐得哈哈大笑。
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感吓得一激灵,脸蛋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尖叫一声,眼泪瞬间涌出。
“哈哈哈。”小苏怀安却在一旁拍手大笑,“你真胆小,它又不会咬人!”
大一些的男孩看不过去,皱眉道,“安弟弟,她是女孩子,当然会害怕,我们要学着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
他牵着小女孩的手,将她带到一旁的秋千上,对她温柔一笑,“别哭了,来,你来坐秋千好不好?”
小女孩坐在秋千上,脸上的泪痕渐干,展露出浅浅的笑容。
一旁的小苏怀安却不以为意,他也坐到旁边的秋千上,侧头问,
“瑾哥,你干嘛对她那么好?我不喜欢她,她怪怪的,比我还大一些,竟然不要脸叫我哥哥呢。”
他也不顾小女孩在身旁,就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的厌恶,“而且,为什么她一个女孩子叫男孩名?我觉得她长得不如别的女孩漂亮。”
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闻言,眼眶中顿时盛满泪水,嘴唇微微发抖,却不敢反驳。
小苏怀安一看到她这幅样子就来气,趁苏怀瑾不注意,用力拉开她的秋千,将她高高荡起。
小女孩反应不及,从高空中跌倒在地,额间被撞出一道血痕,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小苏怀安听到她的哭声更烦了,踏步前去就想要再推她一把。
苏怀瑾将他拦住,彼时,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过来。
她没有梳着妇人头,但周身的气质娇媚动人,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的风情,举手投足间皆是成熟女子的韵味。
作为管家夫人,她的衣着比丫鬟精致许多,但和小姐夫人相比又略显朴素。
不过她自有傲气,脸上薄施的胭脂,衬得她肌肤胜雪,唇色如樱,步履轻盈间带着一丝妩媚。
她声音娇柔,“来,阿穆,你怎么哭了?”
小女孩委屈地扑进母亲怀里,抽泣着说,“娘亲,我按你说的这么做,可是安哥哥不喜欢阿穆,他说我不漂亮。”
两个男孩站得远远的,但还是被少妇身上浓郁的香味呛得直皱眉。
女子目光扫过两个男孩,非但不怒,还带着笑意。
她轻轻撩了撩小女孩贴在脸上的几缕头发,将她抱走,“这说明阿穆还要继续努力呀,这样才能让两位哥哥喜欢你。”
她笑了笑,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
“放心,娘亲会让你变得更漂亮的。”
夏日炎炎,小女孩的身体却被一层纱布紧紧包裹住,让她出了许多汗。
小女孩已经九岁,但身体因长年累月的裹挟显得瘦弱而僵硬。
长发被蘸了梳头水的梳子轻轻梳过,再由轻巧的手将它绾成一个髻,小巧的脑袋上点缀了许多首饰,简直让她的脖颈不堪重负。
“娘,我想去茅房。”
小女孩的声音微弱,带着几分急促,双腿不自觉地夹紧,身子微微弓起,显然是憋了很久。
镜子前映照出一名妆容精致的女子,她含笑如花,语气却冷淡,“不行,缠身太复杂了,你先忍着,到了晚上再解。”
她兀自拿起锦盒里的东西,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她将面具拿起,仔细端详了一番,貌似觉得很满意,殷红的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笑。
她侧身,拿着那张面具和小女孩的脸仔细比对,看向小女孩时,眉头微皱,语气又怨又恨,“丑东西,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美眸又转向手中的面具,像是欣赏自己用心雕琢的一个木偶娃娃,“这张脸真是漂亮,让娘亲都忍不住嫉妒了呢。”
她轻声娇笑,将面具轻轻覆上女孩的脸,相貌平庸的女孩立刻变得光彩照人。
她按住小女孩的脑袋,将她的脸正正摆在铜镜面前,眼中闪烁着决然而狠厉的光,
“阿穆,你记住,无论如何要讨得苏怀安的喜爱,他才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
骤然间,她又立刻神色改变,缓和下来,媚笑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那张假面,“我们的希望都在你身上,我们要在这座府邸里站稳脚跟,成为这里的主人。”
她替女孩穿好鞋,不顾小女孩双腿仍微微颤抖、眼中带着几分怯懦表现,将女孩牵出去。
她笑着将女孩推往院子的方向,娇声叮嘱道,“阿穆,去找你的两个哥哥,记得,一定要乖巧一些。”
女孩只能艰难迈开腿去,她回头朝娘亲点了点头,虽不情愿,脸上还是添上了几分期待。
“你好漂亮。”
小苏怀安看到焕然一新的阿穆,眼睛霎时被点亮了。
他牵着小女孩的手,爱不释手,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阿穆低着头,怯生生地问,“那安哥哥,你不讨厌我了吗?”
小苏怀安想也不想地摇头,“我当然不讨厌了,你要是一直那么漂亮就好了。”
小女孩心花怒放,脸上泛起红晕,“那安哥哥,你长大了会不会娶我?”
小苏怀安郑重承诺,“可以啊,长大了你就做我的夫人。”
“长大?长大是什么时候,安哥哥不会只是哄我开心吧?”
“那就十八岁吧,十八岁的时候我就娶你。”
阿穆咧嘴一笑,眸中全然是日光照过来的星。
那是阿穆最幸福的一天,她终于做到了娘亲说的,要获得安哥哥的喜爱。
她牢牢记得小苏怀安给的承诺。
可是。
她是怎么死的呢?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房间里被人扒了外衣的阿穆迷失在浓烟中。
浓烟呛得她几乎窒息,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安哥哥,你不是说不讨厌我吗?为什么…”
她每天强忍着不适戴着面具,只为了维持安哥哥喜欢的样子。
她不明白,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只是跟着安哥哥偷偷上了一次茅房,他就不愿意理自己,比起之前嫌弃自己的态度更恶劣。
她今日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找安哥哥,就像娘亲说的那样,要漂亮,要乖巧,可安哥哥为什么臭骂她是怪物。
怪物!为什么所有人都骂她是怪物呢?
以前在别的府邸,他们就骂娘亲是狐狸精,还骂她是怪物,没人愿意和她玩。
但娘亲和她说,只要她们足够漂亮,足够乖巧,总有一天会有人喜欢她们。
所以她们跟着爹爹来到了苏府。
她终于完成了娘亲的嘱咐,娘亲很开心。
可是,现在她要死了,娘亲的希望破灭了,会不会怪自己没用?
火烧了好久,不知何时,屋外传来洪亮的呼喊声。
青年男人用力撞击试图推开房门,却被砸下来的横梁挡住了去路。
火焰的热浪扑面而来,他吓得后退一步,咬了咬牙,转身抱住自己的孩子跑开,再也不敢回头。
濒死之际,阿穆听到了低低的私语声。
“瑾儿,她一定会报复的,但归墟山的妖有规矩,它们不会报复小孩,只会杀他们的父母。你爹反正已经不行了,不如,你就替叔叔承认是你吧。”
“可是这样不好吧,叔叔。”小苏怀瑾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几分犹豫和不忍。
“我求你了,瑾儿,叔叔以后一定对你好,叔叔保证以后铺子也交给你打理。”
“叔,你先起来,不是铺子的问题,我爹,他是我爹啊,我怎么能……”
重重的磕头声响起,青年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鲜红的血迹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哽咽着,声音沙哑而绝望,“叔叔就安儿一个孩子,他从小就没了娘,你难道想要你弟弟年纪小小也没了父亲吗?叔求你……”
苏怀瑾沉默了,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眼中的挣扎和痛苦。
他看了看远处熊熊燃烧的屋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叔叔,终于咬了咬牙,低声道,“好,叔,我答应你。”
余容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双臂,不可思议地‘嘶’了一声,“所以说,这里的鬼就是十年前那个管家的女儿……不对,是儿子?”
她一直觉得原主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这个阿穆的母亲,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病态的母亲,硬是把儿子打扮成女儿,还异想天开地想用她的假女儿坐上主人的位置……
我的天,这是什么诡异剧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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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苏怀瑾,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和愧疚。
作为整个事件中难得的好人,却一开始就被他们贴上“坏人”标签,实在是冤枉。
“所以,苏老爷对你那么好,甚至准备分一部分铺子给你经营,是因为愧疚吧?
可这样一来,苏怀安就不高兴了。他怀疑你对他下药,想把你赶出去……没想到,那只鬼竟然是真的。”
祈桐站在一旁,双手抱臂,指尖轻轻点着手肘,神情微凝。
“那么,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我们那天看到的老夫人,根本不是真正的老夫人,而是被阿穆附身的傀儡。”
慕遗风冷笑一声,“苏怀安自己种下的因,如今尝到苦果,也算是天道轮回。他技不如人,被阿穆报复,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祁桐眉头一皱,微冷睨去,慕遗风慢慢恢复那副乖巧样。
眼看祁桐又要开始教育模式,余容及时圆场,叉着腰摆出义愤填膺样。
“就是啊,这件事情本就是苏怀安有错在先。”
燕辞归剑眉稍拧,沉声道,“可阳间之事需交给阳间来管,况且,阿穆的仇人是苏大少爷,他却为了一己私害了苏老夫人,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现在还是要保护苏大少爷。”
他目光转向面色不大好的苏怀瑾,“至于阿穆的死,那是苏家的事,瑾少爷,包庇亲人犯罪并非明智之举。”
苏怀瑾只好苦笑道,“这事我知道的。”
燕辞归点头。
这时祁桐眉头稍拧,眸光闪过瞬间亮痕,似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点。
“可是,我忽然想起来,虽阿穆的鬼魂慢慢强大,但强大到能附身在人身上,需要的条件特别苛刻,至少二十年修为。
除非有某种媒介或力量在支撑他,否则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占据活人的身体。”
余容眨了眨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祁姐姐,你的意思是……阿穆的突然出现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祈桐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露出赞许的神色,
“聪明。”
苏怀瑾仿佛是被重锤击中般忽而想起什么,抬起头,眼神凝沉,声音低哑而颤抖,“半年前……我恍惚间曾在院子里见过那个女人。”
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被猛地拨动,震得人心头一抖。
*
“遗风,那黄鼬精不好对付,不然,我和桐儿过去,你带着年年,好好保护她。”
燕辞归的语气有点犹豫。
据苏怀瑾所言,苏老爷早知那个女人是妖物,但架不住她的美貌诱惑,还是将她留在了府中。
自从阿穆离世之后,苏怀瑾就跪在管家面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那个女人当场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晚上便从老宅传来了他父亲离世的信封,三日后消息传到苏府,苏老爷给了一大笔抚恤金,那管家也请辞了,此事之后算是翻了个篇。
黄鼬精确有用妖术附身的能耐,若是她的力量支撑阿穆让她完成这一切,那么就说得通了。
为了避免行动的时候打草惊蛇,他们需要兵分两路,一支队伍去围剿黄鼬精,另一只队伍则代替苏怀安,去会一会这个阿穆。
之前说好,这段时间保护刚入队伍的余容的任务由几人轮流遵守,这段时间分配的都是燕辞归。
不过燕辞归自是不想和祁桐分开,二来,他和祁桐一样一向嫉恶如仇遇事习惯一马当先,那只鬼虽能化形,却没有什么攻击性,让余容参与未尝不可,但那妖怪诡计多端,他坚持自己亲自出马。
余容撑着下巴,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
心叹,燕辞归还把慕遗风单纯的当孩子,当祁桐的师弟看待,却不知慕遗风心中藏的是和他抢女人的心思。
可一心想要和祁桐独处的慕遗风怎么会答应呢?
她一副‘早就看透’的心态默默等着他的拒绝,下一刻。
“好啊!”慕遗风声音清越干脆,燕辞归赞许点头,余容睁大眼睛,立时后脊发凉。
刚才她差点以为她的攻略有了大突破,但直觉告诉她,完全不是这样的。
事实证明,余容猜对了。
慕遗风带着几分慵懒地倚在交椅上,手指在木质扶手上轻点,那上挑的眼睨过来,嘴角噙着浅淡的笑,眸光中满是将猎物攥在手心里的意味。
这样的一次独处机会,是极好的猎杀时刻,七月十四,鬼门大开,到时是被恶鬼啃食还是冤魂撕裂,可就不好说了。
对了,临行前得让她把衣服洗了,不然可就浪费了这么一次磋磨她的机会。
余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哭叹,“危矣!”
22.苏府秘事(十一)
太阳火辣辣,跟蒸笼似的,便是穿着极其轻薄的襦裙,站在太阳底下,不消一刻钟便会大汗淋漓,身上黏黏腻腻的,极不好受。
客栈前院人满为患,但客栈的后院空荡荡,这是提供给客人专门洗衣裳的地方。
一般人都是在早上洗衣裳,偏偏黑莲花这个缺心眼的,大中午的把他那脏衣服丢过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洗干净点。”
余容干笑两声,心中极不情愿,但面上却装得乖巧,“放心放心,给你洗得香香的哦。”
转身便翻了个白眼,进屋拿了棒槌和木盆,到井边打了桶水,艰难提到青石台旁。
红艳艳的衣裳被水浸透是暗红色,其他地方倒只有轻飘飘的灰尘,只是肩部一块铜钱大小的油渍极其明显。
洒上浓稠的皂角水,纤细的手指抓住油渍那块用力搓揉,那古代的清洁工具有限,虽然能去油渍,但效果并不理想。
就着一处清洗了半刻钟,总算是看不见一点油渍,其他部位也被皂角水冲刷,变得清爽干净。
中午的日头毒烈,这少会儿余容额上已布满细汗,她伸手去擦,细小的胎毛贴在额角,显出几分狼狈。
一缕及腰青丝调皮的从后面滑到前面,触到脖颈痒痒的,余容干脆解下头顶装饰用的粉色发带,直接将后面有几缕贴在后颈的头发用蝴蝶结绑起来。
洗衣服的最后一步就是她的独家武器,虞家带来的洗衣香。
打开暗黄色琉璃瓶,便有淡雅清香袭来,在手心处倒下小捧,均匀涂抹在衣裳上。
等待片刻再冲洗,那馥郁香便保留在了衣裳上,能维持个两三天。
“呼,终于完成了,在古代真麻烦,想念洗衣机。”
拧干衣裳,堂风轻拂而过,带来凌霄花的清香,将少女半边发带吹得轻轻扬起,衬得她眉眼间多了几分灵动。
余容感叹一声,提着木盆往回走,余光瞥见一身红衣的慕遗风正倚在廊下,旁边是一个冰鉴,周身冒着冰气,看起来就很凉快。
她立刻提着木盆过去,丢在一旁,语气不善,“只答应了帮你洗衣服,自己晾。”
说罢,也不客气地紧挨着冰块汲取凉气,发出畅快的叹息。
慕遗风坐在小椅子上,整个人往后仰,缠绵的冰气竟然就这么水灵灵地飘了过去。
他慵懒开口,语气颇有几分嘲讽意味,“洗个衣服那么慢,你今天又没吃饱饭吗?”
余容微微掀起眼皮,装作没听到,她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意外发现此处视角极佳,刚好能看到她那一片青石台。
她聪明得立马反应过来,右手食指放在胸前指着慕遗风,
“你偷看我洗衣服啊!”
慕遗风鼻子一哼,轻笑一声,“这是监工。”
幽幽的桂花香从木盆中飘出,常人或许只觉得好闻,但余容闻到香味便想到香甜软糯的桂花糕。
虽然是虞容的身体,但或许心理作用使然,在古代这些日子,她还没习惯一日只吃两顿。
正是中午时分,再加上刚刚完成体力劳动,她的肚子开始叫饿。
她环顾四周,发现除了眼前一块冰鉴冒着寒气,连个小桌子小糕点都没有,她心中暗叹:黑莲花真是不会生活。
刚好一位小二哥路过,她立马叫上,给他丢了一锭银子,“小二哥,麻烦帮我们摆上一个桌子,再来一些糕点,不然,不然直接炒几个菜也行,记得上桶白米饭。”
和电视剧里不同,其实平日里普通老百姓用的都是铜钱,这一锭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巨款了。
小二哥拿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忙去准备。
和主角团在一块都是他们花的钱,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即使中午饿了,她也忍着不说话,现在偷偷用自己的钱点菜,她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慕遗风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调侃,“你现在吃饭已经上升到直接用桶了吗?”
余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猪吗?一桶米饭当然是我们俩一起吃,哪有人自己吃饭让别人看着的道理?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好不好?”
小二动作很快,很快将一张桌子摆在旁边。
余容挪了挪座下凳子位置,小二哥又端来的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瞬间便有一股香气喷鼻。
“这才对嘛,一日三餐才是符合人体生理需求和消化系统的运作规律的,不然容易得胃病的。”
记忆里依稀记得从前虞容曾为了维持身材一天只吃一顿饭,而且才那么一丁点,除了一些糕点,平日里几乎不碰主食。
不过虞容爱吃的糕点倒是也很符合她的口味,香甜软糯,入口即化。
余容一边打饭,一边热情招呼,“喏,给你。”
慕遗风看着不知不觉中置在手中的白瓷碗,上面的米饭晶莹剔透,热气氤氲,他的指尖不由握紧白瓷碗边缘,粉红指尖慢慢像碗的颜色靠近。
他在想,她有时候也不是那么讨厌,留着也许偶尔还能有些乐趣?
可这一念头转瞬间又被他否决。
虽然不记得谁说过,但那句话仿佛是刻在骨子里,他知道,这世间只能有一人能让他有那样的反应。
如果出现的第二个人,他目光微眯,冷冷扫过余容。
此女子既庸俗又聒噪,还颇有心机,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让自己之前差点被她蛊惑。
还是该死!
不多时,荤菜素菜都上齐了,余容扒拉着米饭吃得津津有味。
慕遗风朝她探了一眼,看着她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也勾起一道柔得不行的笑。
罢了,反正也没几天了,就让她好好吃这几次断头饭吧。
*
天上的月清凌凌,洒下一地银辉,已是七月十二。
夜枭低鸣,树影婆娑,为这寂静的夜平添几分诡谲。
“你说的成亲我同意了。”
苏怀安独坐在雕花床上,青色纱罗帐被窗外吹来的夜风吹得翻飞,几缕流苏飘然摇曳,像是少女海藻般的发丝,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一道朦胧的黑影似龙卷风般缓缓转动,逐渐凝成一个轻盈的人形。
黑影飘飘的长发与流苏融为一体,竟让人一时分不清哪是发丝,哪是流苏。
“安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少年的声音低沉而微微沙哑,却难掩兴奋。
苏怀安吓得眼珠一动不敢动,手指微微发颤,只能强行稳住心神,挤出一丝笑意,
“自然,我想清楚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只是,既是成亲就不能敷衍了事,一应物件皆由我准备,还要准备两个伺候的仆人,你看如何?”
那黑影轻轻晃动,声音带着几分愉悦,“自然可以。安哥哥是贵人,自然是要有人照顾的。若是他们伺候不好,阿穆就亲自照顾。”
苏怀安勉强扯了扯嘴角,强压下心中恐惧,故作镇定地说道,“那便说定了,按你说的十四日,我们……成亲。”
阿穆所说的成亲,自然是指冥|婚,只是这一场冥|婚,却是要取他性命的仪式。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主角团几人连夜找人赶制了冥|婚所需的一应物件。
冥|婚的仪式与普通婚礼相差无几,红布红绸、烛台香炉样样俱全,还专门订制了一个精致的陪嫁纸男仆。
至于为何没有纸女仆,只因现成的“女仆”早已备好。
“晦气晦气。”余容穿着订制好的纸人衣裳,低喃着抱怨。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惨白的纸衣,袖口还缀着几片金箔,在摇曳烛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虞容身子小小,和高一些的女童差不多,到时候脸上涂得白白的,再画上两个圆圆的腮红,活脱脱像个纸扎的童女,乍一看还真能以假乱真。
“遗风,这是苏怀安身上的玉佩,你收好,待会我们会为你做法,让你暂时沾染他的气息。”
祁桐将一块凝聚了苏怀安指尖血的玉佩递给慕遗风。
慕遗风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盘金绣着的金龙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虽然平日里他也常穿红衣,但今日这身装扮却添了几分庄重与肃穆,少年气微敛,精致的五官在烛光下显得更加深邃。
祁桐与燕辞归对阵法推演虽不算精通,但这借气之术却较为简单,即便失败了也无甚大碍。
从书中学过多次后,燕辞归手持朱砂笔,在屋内的空地上印下繁复的符文。
慕遗风站在阵眼中央,燕辞归在一旁低声念咒,很快阵法便完成了。
余容刚回过神,祁桐便走来,将一块玉石和一沓黄色符纸交给余容,“虞妹妹,这是红离姐姐从青云观求来的显灵石,将它佩戴在身上,你就能看到它们了。
七月十四日不太寻常,届时除了阿穆,可能还会遇到其他一些古怪的东西。这是定身符,若是情况危急,就将符纸贴在它们的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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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容接过,将显灵石放在纸衣内的香囊里,另外背了个小包,将符纸全都仔细收好。
祁桐看她乖巧收下,心里稍安,但不敢完全放心,她嘱咐道,“黄鼬精灵性颇高,极其狡猾,这两日我们已确定了它的位置,并用缚妖网将她困住。
明日我们会去围剿,你和遗风在苏府那边一定要小心行事,若是赶得早,我们便会去支援。”
余容连连点头,表面淡然,但心中不免添了几分紧张。
不知道这显灵石是不是今晚就生效,那些鬼魅会不会很丑啊!
狰狞可怖,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一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似冰凉而光滑的灵蛇蜗居在肩窝,余容心跳咯噔一下,吓了一激灵。
“可以进去了。”
月光如水,玉盘亟待满圆,却被乌黑的薄云遮掩,静谧的夜飘起霏霏细雨。
一身红色喜服的慕遗风头戴金色发冠,慢慢坐落在雕花床上。
屋内到处挂着红布红绸,被桌上摇曳的微弱红烛光映出几分诡谲。
被施了咒法的纸人跟着余容同步行动,就站在雕花床旁。
骤然一阵风吹来,烛光熄灭,四周变得漆黑一片。
再次亮起烛光时,原本的房间已面目全非,坐在床上的慕遗风也不知到了何处。
余容心中一滞,香囊内的显灵石微微发烫,下意识叫了一声,“慕遗风!”
四周空寂,忽而‘咿呀’一声,门被风轻轻吹开,涌出数个黑影。
黑影迅速逼近,不是走的,是一眨眼就近一步,双脚离地飘过来。
余容掏出包里的定身符,分毫不差地往他们额上贴去,黑影骤然顿在原地,余容趁机快速冲门而出。
七月十四,鬼门大开。
虽然想到过会有鬼怪,但余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
数十只鬼围在破败的院子里,发出凄厉的哀嚎,还有张牙舞爪的妖灵四处游荡。
有几只动作迅速,已然冲到面前,余容心下一骇,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拿出了单身二十多年的速度将定身符迅速贴在他们额上。
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夜枭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
一身喜服的少年悠然坐在屋顶,冷眼欣赏着院中的混乱。
看了一会儿,他似乎觉得无聊了,手指轻轻一动,院子里少女怀中的包便猛地掉落在地,符纸散落四处。
数只鬼怪朝她攻去,尖利的爪牙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少年薄薄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回,总算清静了!
他该去完成自己的事情。
少年脚尖轻点,转而朝结构全然改变的旧屋侧门掠去。
毫不知情的余容骤然没了武器,心中一慌,登时愣在原地。
要死了要死了!
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不知道死了会给她传送到哪?
余容心下一横,闭上眼睛,准备听天由命。
【检测到宿主遭受实体伤害,开启防护屏障。】
机械音说完,一道蓝光骤然萦绕在余容身上,形成一道圆形屏障。
余容第一次听说系统还有保护功能,睁眼看到蓝色屏障,愣了一瞬,随即捡起包,迅速退入屋内。
关上门,扣上门闩,屋内空荡荡的,仍旧没有任何身影。
可这一次她发现,和出去之前不同,如今那雕花床已变得破烂不堪,蜘蛛网密布,床中大红绣花被子消失不见,转而成黑漆漆的洞,似深不可测的枯井。
难道慕遗风刚才是从这里掉进去了?
门外鬼哭狼嚎,众多鬼魅即将破门而入,来不及多想,余容踩上床沿,决绝往洞内跳去。
“嘭——”重物落入平静水面的声音,压出四溅水花。
余容后背一痛,缓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十分逼仄的地方,身体起起伏伏,似被水流裹挟着前行。
她爬起来,看到两岸荒草丛生,月光洒下微弱的光,让弯弯曲曲的河流泛着粼粼波光。
低眸惊觉,自己身下坐着的竟是棺材。
月下,漆黑的棺材随波逐流,不知去往何处。
忽然——
“有人来了?!”
男人沙哑而兴奋地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双黑手似藤蔓般攀附在棺材上,
“别和我抢,多少年才遇到一个,终于有替|死|鬼了。”
23.苏府秘事(十二)
另一女子的声音尖锐在另一侧响起,‘唰’地一声,湿漉漉的长发从棺材底部蔓延而出。
那水鬼的面容逐渐清晰,眼窝深陷,皮肤苍白如纸,仿佛被水泡烂的树皮,笑起来,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新鲜的替死鬼。”
好丑!
余容正颤颤巍巍掏出定身符想要贴上去,怎料又有两个湿哒哒的黑影从棺材底部窜出,将那一男一女的水鬼推开。
一男一女的水鬼本想争抢,可看到是两名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滚开,这是我们的人。”
后者说罢,两只水鬼听话地潜入水中,当事人余容欲哭无泪。
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前后夹击,两面受敌。
她手中的定身符都僵住,根本来不及出手,其中一黑影倒是先开口了,
“有钱人家就是阔气,陪嫁丫鬟用的和新郎官一样,是活人呀。”
新郎官?就是苏怀安?
他们怎么会知道?
难道都是来替阿穆办事的跑腿小鬼?
“是,我是陪嫁丫鬟,我家少爷呢?我是否要和他一起完成仪式?”
余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那黑影又回复,“你倒是聪明,你家少爷呀正在冥王庙拜堂呢,拜完堂呢,焚烧婚书之后才礼成,送入洞房。”
余容疑云丛丛,壮着胆子问,“敢问我现在在哪?那冥王庙又是什么?”
黑影十分友好地给她解释,“现在是在幽冥渡,乃阳界与冥界的交界之处,渡过此河,也就是冥界,活人待久了能变鬼,死人则可以借白骨化形。”
余容明白了,如今自己是凭借显灵石才能看见眼前的鬼魂。
要是把显灵石丢开,这两个黑影就好似从未出现过,就好像棺材在自行移动一般。
不过,一旦渡过这条河,就算是踏入了冥界的部分区域。
到那时,即便没有显灵石,她也能直接看见鬼魂。
这两个小鬼也是头脑简单,居然都不怀疑一个普通人为何能看见他们。
余容心中暗自庆幸,又见黑影“望”向前方,“渡过此河,前面有个冥王庙。那可是咱们冥界最灵验、最具威严的庙宇,专门掌管冥界的姻缘大事,只要在那里拜堂成亲,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谁也拆不散。”
余容眨巴个眼睛,又诚恳好学地问,“嗯,那还敢问,如何洞房呢?”
其实她想问的是,从哪一步把他们变为同类?还有,怎么变成同类?
黑影嘿嘿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这小丫鬟竟还着急了,等送入洞房,到时候我们会举行篝火晚会。
按照大小姐的意思,既然是夫妻,大小姐羽化焚身,新郎官也应当如此殉情以表达自己的忠贞,所以嘛,到时候你和新郎官就睡在上面一同入黄泉。”
余容心底打了个冷颤。
这个阿穆竟然被亲妈蹉跎得真把自己当女的,而且在鬼中混得还不错,还当上了大小姐。
“以后啊,咱们就是同事了,要互相照应。”
谁要和那你们做同事啊!奏凯!
余容表面笑嘻嘻,心中MMP,“那是自然,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船棺晃晃悠悠,顺着河流缓缓前行。
远处,阴雾缭绕,一座阴森古朴的建筑若隐若现,近处,竹骨白纸灯笼悬在两侧,黑瓦红墙,咿呀木门,檐角挂着青铜铜铃,随时准备御风而动。
这就是冥王寺,人界有月老,鬼界有冥王,专司阴间事。
一尊面目威严的石像静静矗立在庙内,浓眉大眼,长须垂胸,平和地注视着世间。
红衣喜服的少年站在庙内这尊石像前,手中正捏着个诀,随时准备出手。
阴风阵阵,冥王庙外的铜铃叮当作响。
随即,轻盈的哒哒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唯见穿着绿色嫁衣的鬼魅,缓步而来。
他头发极长,几乎到了脚踝,他手中拿着牵巾,牵巾中绶着同心结,象征着永结同心、生死不离。
枯木一般的手指将牵巾递给红喜服少年,声音沙哑却故作娇媚,“安哥哥,你终于……”
还未触到,慕遗风指尖一道赤炎火术立刻朝绿色嫁服鬼魅袭去。
鬼魅尖叫一声,用绿色大袖慌忙拍打,火焰就在身上焚烧片刻熄灭了。
鬼魅脸上快速掠过惊疑,“安哥哥,你为何要打我?”
他长得端正,本该是个清秀的少年,却浓妆艳抹,头戴各式珠钗,做女子打扮,显得颇为怪异。
自言之后,他骤然圆目瞪裂,一道道红色血丝布满眼白,似发怒的小兽,“不,你不是他,你是修仙之人?”
慕遗风冷笑一声,“算你还有点眼力。”
说话间,他指尖凝诀,再次使出一道御火术。
这次是更为凌厉的青炎火,可仍旧和方才一样,鬼魅被火一烧,非但没有受伤,反而气息更盛。
他忘了,被火焚烧而死的怨灵遇火非但无碍,反而为他提供了滋养力量。
“谢了这位哥哥,可你哄骗了我,我可不会手软!”
绿衣“新娘”声音娇媚,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骤然变长,如利刃般直逼慕遗风咽喉抓去。
慕遗风似乎也是才想起这一茬,不过他并未慌张,凝起一道术法,布在剑上,提剑朝阿穆斩去。
阿穆灵活闪避,飞身而起,青丝如瀑,低喝一声,竟形成了无数虚影。
暮霭沉沉,虚影中探来枯骨鬼手,直奔慕遗风。
“终于无法逃脱了。”
燕辞归指尖剑诀停下,站在被困在缚妖网的娇媚女妖旁。
女妖在网内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她只能哭泣求饶,“两位少侠,我只是一个小妖,平日里安分守己,何故赶尽杀绝?”
祁桐紧握她的手臂,一脸冷漠,“还在这里装蒜,你做的那些坏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女妖显得茫然无措,“不知二位少侠所谓何事?”
燕辞归剑眉微蹙,蹲下,捏着她腰间佩着的玉佩,目光冷冽,“这玉佩你从哪来的?”
女妖有些怯怯回答,“一个姐姐赠予。”
祁桐和燕辞归互看一眼,顿时心中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燕辞归继续质问,“你口中的这位姐姐,有何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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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妖想了想,缓缓开口,“与我长得倒是蛮像的。”
两人心神一坠,总算是明白了。
他们能狸猫换太子,那对方如何不能呢?
“慕遗风!”少女急切的声音激进在冥王庙内。
慕遗风眼眸微张,抹上一道惊诧之色。
她竟然没有死?
远远地,余容就看到绿衣鬼魅伸着长长指甲的手掐向慕遗风。
她飞奔冲进冥王庙,一道定身符就朝迅速变换的鬼影贴去。
鬼影飘在空中,余容只能触碰到他的脚踝,但她毫不放弃,不断蹦起,像个不知疲倦的兔子。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慕遗风毫不掩饰地掀起眼皮,但见鬼影被她这动作气得咬牙切齿,转身就伸出枯手往她脖颈抓去。
慕遗风脚步一稳落在地上,甩出剑风将鬼影击退,可鬼影本就轻飘飘的,又并没有实体,这一道剑风并未维持多久,鬼影再次凝聚成形。
两个跑腿小鬼及时跟上,看情况有些混乱,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行动。
阿穆怒斥一声,“傻了吗?快抓住他们!”
跑腿小鬼终于反应过来,一人往右一人往左,居然傻乎乎地撞到了一块。
其中一小鬼抱怨,“你干嘛撞我,我要去抓他。”
另一只小鬼回复,“我要去抓她呀。”
他们都以为对方听懂了,点点头,然后继续撞到一块。
阿穆简直要被他们两个气死,他朝二人一人踹了一脚,“滚开!”
寺庙中忽而吹来一阵风,将他宽大的绿色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目光冷然,双手手心汇成两个火球朝慕遗风丢去。
慕遗风一个侧滑轻易躲过,却不知他接下来的目标并非是自己。
柿子都挑软的捏,不知死活去杀他不如先把这个碍手碍脚的小喽啰给解决了。
那双干枯的手骤然将少女纤细的脖颈掐住,力度渐渐收紧。
少女双手紧紧拉住鬼魅掐住她的那只手,双腿在地上不断挣扎,连连咳嗽,眼皮微翻,表情极其痛苦。
阿穆嘴角一弯,掐死她简直和杀死蚂蚁一样简单嘛!
两个跑腿小鬼从地上爬起来,这下机灵了,立马把“新郎官”拦住。
穿着绿色嫁衣的鬼魅回头对慕遗风得意一笑,尖锐而锋利的指甲开始用力,慢慢往娇嫩的肉里嵌入。
慕遗风眉眼微挑,‘呵’地一声,几乎是气出冷笑,“她还轮不到你来杀!”
说罢,肩关节一转,内力迸发,一股无形的气劲将缠住自己的两个跑腿小鬼震飞。
手腕飞转,手中的剑‘唰’地提起,径直朝枯手砍去。
注入雷系术法的炽焰剑锋芒毕露,将内里全是黑炭的手臂砍断,慢慢变成一截白骨。
将少女拉入怀中的同时,快速从她包中掏出定身符贴在阿穆额上。
阿穆立时不再动弹,殊不知一缕极小的轻烟却悄然溜入刚从地上爬起的跑腿小鬼体内。
跑腿小鬼那呆滞的眼神瞬间变得既聪颖而娇媚,他从冥王石像旁迅速拔出一把剑,动作敏捷,直逼慕遗风背后而来。
“小心!”
24.苏府秘事(十三)
余容拉着慕遗风的衣裳往右边躲,幅度过大,导致胯部狠狠撞到香案上。
余容痛得眼睛都红了,慕遗风耳尖微动,转身提起佩剑格挡,凌厉剑气“哗”地将小鬼推开。
小鬼后退一步,目光阴冷,提剑凝力,蓄势待发。
慕遗风瞥向呆愣愣站在原地的余容,眉头拧起,顺手将她推进香案底下,又丢了一道符过去。
他声音沉静,“躲好,握紧符咒,保持清醒,不要让她上你的身。”
余容这才反应过来,乖乖点头。
黄色供桌布垂下,盖住外界的动静。
她握紧符咒,独留一只眼看外面。
跑腿小鬼再一次挥剑而来,还灵巧地声东击西,将少年右臂划伤。
红喜服划出一道长长的裂口,鲜血缓缓渗出,原本就鲜红的喜服添了几分暗红。
慕遗风倒是面不改色,甚至还对这样的疼痛表示几分享受。
不过,享受不代表着他就要这么吃亏。
他嘴角扬起,冷笑一声。
既然御火术不行,那他就劈死他们!
慕遗风丢出捆妖绳,将满脸狰狞的跑腿小鬼捆住。
或许是担心阿穆再次附身到另一只小鬼身上,他手指轻轻一弹,先把符咒贴上另一只小鬼额上。
定身符立竿见影,一时间这些小鬼再也动弹不得。
阴间之事交给阴间来管,寻常修士或许会替他们进行超度仪式,好让他们投胎。
但他可是黑莲花,哪有那么好心?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才是他的作风。
他掐指凝诀,口中低念一道咒语。
没多时,就听一阵轰烈烈的电闪雷鸣,骤然划破冥王庙的昏暗,映照出扭曲变形的鬼影。
画面一转,一道闪电凝在他指尖,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他手腕接着一翻,直劈向被捆住的小鬼。
小鬼惨叫一声,身形瞬间涣散,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于空中。
慕遗风的目光掠过被定身符定住的两个小鬼,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点子,饶有兴致地邪笑一声,“喂,快出来!”
余容猫着身子从香案底下出来,甫一露头,就被慕遗风重重拉住手腕,迅速退去冥王寺外。
少年旋身而立,手指间轻轻捻个诀,便将夜云间未消退的雷电引下。
轰然一声,破败的冥王庙骤然被炸成碎片,绽出漫天火光与烟尘。
“是不是很好看?”少年看着火光冲天的废墟,唇角微勾,绽出一抹妖异的笑,看起来既危险又迷人。
好好的冥王庙被炸碎,里面的小鬼炸作飞灰,明明是血腥而诡异的画面,他却笑得肆意张扬。
他一向很享受一切被毁掉的样子。
余容吓得不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摩挲着手臂,连连暗叹,这人果然是个疯批,惹不起惹不起。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出于本能敷衍地回了一句,“好,好看。”
“可是你看起来是在害怕?”
慕遗风居高临下地睨下来,曜石般的瞳如深渊幽暗,声音冷淡而压抑挑着几缕讥讽。
黑莲花这是在试探吗?
若是直接承认害怕,岂不是显得自己对他心存戒备?将他当做怪人?
她想,这可不是黑莲花想要看到的。
余容立马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一面左右瞟,一面聊家常般,“没有呀,我只是有点冷,你冷不冷?”
本只是找了个借口,结果一阵阴风习习,余容竟然真的打了个喷嚏。
慕遗风看着画着圆腮红、穿着纸人衣裳的余容,眉头微皱,瞳中带着点不耐,随手丢了个三角符纸过去,
“拿着,塞怀里,别冻死了。”
余容稳稳接住跟护身符一样的东西,塞进了衣襟。
没想到这东西小小的,竟然如裹了暖炉一样,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慕遗风大步往前走去,余容快速脱下套在外面的纸人衣裳,提起裙摆小跑跟上。
不远处,正是那幽暗深邃的河流,水波粼粼,星光在河面上碎成点点银光。
“风风,我们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慕遗风没有回答,她继续往前跑,自顾自边喘着气,边发出几分感慨:
“事情这样子算告一段落了吧。
没想到苏怀安那么好看,不知道引多少无知少女怀春,结果却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苏怀瑾虽然是老人言的那种相由心生,长着一对三角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他心地坦荡,做事光明磊落。
所以说,老人言也不一定是对的嘛,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哦?这么说,你对他怀春?”慕遗风的声音泠泠,夹带着一丝讥诮。
这并非吃醋,只是纯粹的嘲讽,余容知道黑莲花脑回路一向与常人不同,但他这个角度也真是刁钻到令人无语。
她干笑两声,“没有啦,我这是夸张的说法!”
余容方才怕跟不上他一直在小跑,跑着跑着就越过了他,但她这副身子骨实在没有运动的天赋,跑了一会儿便累了。
为了缓解累意,她左手叉着腰,右手随意向后摆,“你能不能抓对重点,重点是我想表达,如果让我和他们交朋友,那我还是喜欢苏怀瑾这样坦率直接的人,至少不用猜来猜去,累得慌。”
说罢,余容忽然心里一紧,意识到黑莲花这样敏感多疑的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暗讽他心思深沉、难以捉摸?
余容机灵地立马转过身,像作祟的老鼠一样轻轻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满心诚恳补充一句,“所以我要么喜欢你们这样心思细腻、聪明睿智的,要么喜欢苏怀瑾那样坦率直白的,总之不会和苏怀安那样的交朋友就对了。”
慕遗风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中闪烁着轻蔑的光,“喜欢这么多人?你倒真敢说,这喜欢在你这儿,莫不是如路边野草般,随意就能生长?”
他步子停了下来,舌尖轻轻抵住上颚,而后,伸出冰凉的手在她被鬼魅刺伤的颈部轻轻抚上。
颈部受了伤的地方已不再流血,但伤口仍是隐隐发烫,再加有了温阳护符的保护,她的身子热得发烫,一冷一热,是极度反差,几乎让他忍不住颤栗。
这次她竟然运气好活了下来。
不过,现在,他只要稍微一用力,她就会死掉。
可是……
少女面对他的嘲讽,并未慌乱,她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且坦然,
“喜欢的定义本就宽泛,从不局限于一个人。比如对朋友的喜欢,是分享生活的快乐与忧愁。
对家人的喜欢,是血浓于水的牵挂,甚至对那些心怀大义之人的敬重,也是一种喜欢。
这些喜欢,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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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现形式不同,却都真挚而纯粹。唯有一种喜欢,是绝对的,是偏心的,是全心全意的。嗯,这个很复杂,以后我再和你说。”
月光如水,少女的眼睛满含着清澈的光芒,似是银河倒映其中,璀璨而温柔。
慕遗风愣了愣,冰凉的手鬼使神差地渐渐挪了下来。
他沿着这条没有尽头的幽冥渡继续走,少女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居然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让他有些失神。
“所以说,有些时候老人言也不一定是对的。”
“喜欢的定义很广泛,唯有一种喜欢,是绝对的,是偏心的,是全心全意的。”
曾经那句仿佛刻在他骨子里的话,好似在不知不觉中证明了它的错误。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沿着幽冥渡的河岸缓缓前行,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直到。
远方猝然飘来一张金色符纸,慕遗风双指夹住符纸,一道金光闪烁的字便显现在空中,“遗风,可还安好?若事毕速归。”
*
“没想到那妖竟如此狡猾,当初我们仅凭她遗留在苏府的双鱼玉佩和苏怀瑾给的画像锁定她的位置,确实是欠妥了。”
祁桐双手交叉置于桌上,表情显得有些凝重,
“黄鼬精报复心很重,她早就知道苏怀安才是害死阿穆的凶手,杀了苏怀瑾的父亲或许只是做戏让人放松警惕。”
交叉双指间的力道加重了些,“但归墟山的妖有刻在骨子里的规矩,他们不能杀小孩,所以她迟迟未动手。
不过,不管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借着阿穆的残怨复苏,让阿穆亲手报仇雪恨才来得痛快。”
她的目光微微侧向一处,那面墙壁背后,正是苏怀安所在的房间。
今晚几人都需要行动,为了保护苏怀安,他们便将苏怀安带到客栈由红离看住。
本以为很快就能解决,可没曾想黄鼬精耍计逃脱,如今还逍遥在外,况且敌在暗我在明,形势对他们来说很不好。
祁桐重重叹了口气,
“即便阿穆如今转世投胎,可苏怀安已长大成人,这笔仇未消,黄鼬精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们还不能,也不敢将苏怀安放回去。
燕辞归赞同地点了点头,神色认真,“为了彻底解决隐患,我们恐怕还要继续追捕这个黄鼬精。”
祁桐从袖口掏出那片碎掉的玉佩,表情显得有些郁结,
“可是苏家,她唯一留下气息的那块双鱼玉佩,却也损毁污染,我们没有她的信物,连推演之术也无法施展。”
已是夜半三更,余容早就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主角团却仍旧兴致盎然,让余容脑子疼。
她趴在客栈的红漆木桌上,声音有气无力,
“祁姐姐,怎么样才算信物呢?”
祁桐看向她,眸光温和而专注,认真回答,“信物就是她曾经用过的物什,当然,也包括身上的附属之物,譬如头发和指甲。”
余容索性把眼睛完全闭上,说梦话般,含糊不清地咕囔,“不知道如果是和她有关系的人的东西有没有用啊?”
燕辞归和祁桐眼神确认了一番,得到答复后笃然点头,“自然是有的,虽然推演有些复杂,但还是可以的。”
余容睁开眼,静静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
“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
25.奇闻轶事(一)
那是一截五指白骨,正是阿穆用来掐住她脖子,然后被慕遗风砍断的那个。
慕遗风略微诧异地窥了她一眼,目光转瞬侧向别处。
话说,这只死人骨是她躲在香案底下时捡到的。
彼时外面打得如火如荼,突然有一物被踢到她脚边。
她下意识就捡起来,然后掀开一些黄色供桌布,借着灯光好奇地看了看,结果吓得自己一激灵。
她捡到的,就是被慕遗风砍断的那只手。
在《长夜宁》的世界观中,活人可以进入冥界,而冥界的死人能借白骨化形,两者打架都并不奇怪,她能捡起来这白骨也不奇怪。
但,这很晦气好不好!
余容下意识就是要丢,结果系统突然提醒了一句,说那是推动剧情的关键道具,让她务必收好。
她只能强忍着恶心,将它塞进包里。
烛光细微,祁桐一筹莫展的神色缓和了些,
“太棒了,虞妹妹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她说罢,余容耳畔就响起了冰冷的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任务一取得不错成绩,接下来是四分之二进度第二节华胥梦引,本章节对任务二的完成至关重要,期待宿主再接再厉。】
*
“哇,好可爱。”余容拍拍手,做出一副夸张的惊喜姿势,对着红离带来的白猫伸出手。
可惜小猫并不愿意搭理她,昂着脑袋“喵喵”几声。
余容有些不服地强行把它抱入怀中,小猫似是生气了,更大声地喵喵叫起来。
白猫张牙舞爪,小脑袋摇晃,脖子间挂的红绳铃铛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余容摸摸它的脑袋,那小猫恐怕是觉得自己斗不过她,便渐渐安静下来。
余容心中有些得意,笑问,“它叫什么名字?”
红离看着两个同样可爱的身影,抹上一道宠溺的笑,“叫雪绒。”
余容怀抱着雪绒,顺着它的毛发轻轻抚摸,显然是爱不释手。
“雪绒,这名字倒是很符合它的气质。红离姐姐,这只猫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之前没见到。”
“今早刚从街上一个小摊贩那里买的,就剩这最后一只了。它眼睛有些问题,貌似是视歧,再加上长相不好,所以摊主低价把它卖给了我。”
余容把猫咪反手转过来,仔细瞧了瞧。
这猫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毛,拥有罕见的一蓝一黄的异瞳。
只是眼睛有些空洞,但也为它多添了几分清冷高洁,并不显得难看。
她诧异地问,“这也叫长相不好?”
红离摇头,无奈地笑了笑,“现在的人喜欢有纹路的猫,那样的猫看起来更特别。
就算是纯色也大都喜欢金丝虎那样的,因为它们长得像老虎,传闻那些达官贵人身边都有这样虎威之相的猫,觉得能助自己飞黄腾达,所以大家也都趋之若鹜。”
余容把小猫搂到怀里,手指在它耳后轻轻挠,雪绒嘴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得闭上眼睛。
余容一面看着它这副惬意模样,一面摇摇头,鄙夷地轻笑一声,
“虚伪,那些猫长得像虎,又不是真的老虎。再说了,不是有那些成语叫为虎作伥、与虎谋皮吗?哪里和飞黄腾达扯得上关系。”
余容继续用手指在雪绒耳朵旁边逗弄似地绕啊绕,“与其学着那些权贵每日牵着猫招摇过市,不如多去看两本书,增长见识参加科考去。”
红离手中动作顿了顿,眸中闪现一番赞赏的光,“没想到虞妹妹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见解,和我想象中的闺阁女子倒是大不相同。”
余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把雪绒放在竹编的小椅子上,摆手,“也没有啦,我就是随心说的。”
红离顺手又把雪绒抱起来,初次养这些小动物的她有些不甚熟练地抚摸着猫背。
余容张着圆圆的杏子眼,盯着雪绒绑在脖子上的小铃铛,那小铃铛随着猫咪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而灵动的声响,小巧的小物什,总是让女生着迷。
“红离姐姐,这小铃铛也是商家送的吗?还蛮好看的。”
红离轻轻摇头,“那是我回来的路上经过小摊上买的,它不是视歧吗?我怕它乱跑,所以在铃铛上面施了一些法术,听到它的声音我就能找过去了。”
说话间,她的手不小心戳到了猫的肚子,雪绒猛地转过头张开嘴来,露出锋利的齿,还好红离反应快,才没被它咬到。
余容故作严肃地指着雪绒,“你竟然咬主人,不听话,让姐姐看看你是弟弟还是妹妹。
哦,是弟弟呀,怪不得那么顽皮。要是还敢咬人,小心我手起刀落,你就只能当小太监咯。”
红离把猫放下,抬手揉了揉手腕,“无碍,”抬眸看向门外,提醒道,“瞧,他们结束了。”
主角团三人从早上起来就在隔壁房间进行推演,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也不知结果如何,余容和红离都睁大眼睛,好奇而期待地盯着他们。
燕辞归率先回答,“还算顺利,只是那黄鼬精行踪不定,我们现在就要立马赶过去。”
余容闻言,立马将桌子上糕点收入包裹中,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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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桐有些犹豫地打断她的动作,“虞妹妹,我们推演出来的地方是招摇山,那里挺危险的,不如你这次就……”
“不行!”
还没等祁桐说完余容就打断她。
几人对她的反应都有些诧异和不解。
余容瞬间反应过来,这般强硬的语气可不符合虞容的人设,眨眼间,便切换成那副无辜模样,似只软萌的兔子。
水眸中波光流转,满是恳切与执着,认真说,“说好的一起历练,我怎么能因为这点困难就打退堂鼓呢?祁姐姐你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祁桐看她那么诚恳,心中一阵欣慰,顺便还瞥了一眼旁边双手抱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慕遗风,这对比一下就出来了,本就清冷的眸色不由又冷了几度。
黑莲花是多么体察入微,看到祁桐这样的表情,闷闷的脸上看向余容时果然又多了几分计较。
余容装作没看到,且看祁桐眺向红离,“那我们这就出发了,红离,还请你再帮忙保护苏大少爷。”
红离落拓不羁地挥了挥手,“客气什么。”
余容跟着出门,御剑前想起什么,从怀中包着的一沓糕点中拿了一块出来,
“祁姐姐,你还没吃早膳,先吃点东西垫垫。”
祁桐拿起,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余容接着又把包着糕点的帕子打开,双手捧着糕点,转身展到燕辞归和慕遗风面前。
燕辞归拿起一块,微笑道谢,然后目光在慕遗风和余容身上徘徊,会心一笑,拉着祁桐快速跑走。
还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的余容眨巴着眼睛,没有多余的手,便用下巴示意着,“拿呀,早膳不吃会饿的,还容易得胃病。”
慕遗风冷面垂眸,架不住她殷切相劝,勉强拿起一块。
余容继续小心翼翼地捧着糕点,用手肘蹭了蹭慕遗风的手臂,
“再拿一块嘛,长身体的年纪吃那么少怎么行,多吃点,不然显得我吃得多。”
慕遗风轻笑一声,语气淡淡,带着几分嘲讽,“本来就多。”
余容毫不犹豫地翻个白眼,“嘁”了一声,转过身去,却发现祁桐两人都不见了,连慕遗风也走了几步远了。
她非要缠着追过来就是为了参加主线任务的,怎么能把她落下呢?
她赶紧合上手帕,利落打了个结,然后将包着糕点的手帕匆忙塞进袖口中,小跑追上去。
慕遗风总是大步向前走,余容在后面气喘吁吁,满是埋怨地叫嚷,“喂,等等我呀!你们这些大长腿能不能考虑下小短腿的感受呀!每次我都要跑!”
26.奇闻异事(二)
“其实,我觉得我好像也长高一些了。”
余容站在慕遗风的剑上,胸脯仍剧烈起伏,还未从气喘吁吁的状态平复下来。
而慕遗风就站在身后,面色如常,并未理会她。
余容也不管,纠结地把玩着腰间穗子,低声嘟囔,“没办法,燕大哥又把我丢下了,我知道你不想带我,其实我也不想麻烦别人。”
然后稍作停顿,刻意压低声音,带着些许委屈的腔调,
“但是我也不是那种天赋异禀、无师自通的聪明人……”
身后终于传来一声低沉的冷哼,慵懒中带着点隐隐的讥讽,
“既然知道自己不聪明,就该多花点时间在修炼上,而不是整天想着凑热闹。”
余容撇撇嘴,小声嘀咕,“什么凑热闹,我倒是想上进,你是我师父,谁让你也没教我什么啊。”
慕遗风嗤笑一声,
“你连字都认不全,还想学什么?评判别人倒是头头是道,不如多去看两本书,增长见识参加科考去。”
这话不是她和红离说的吗?
这个慕遗风又偷听别人讲话,真是一点儿也不光明正大,没有风度。
余容不服气反驳,“看不起谁呢,我有基础的好吧,不然你就教我一遍,我做了笔记,肯定就能记住了。”
繁体字化简了她不就知道了吗?
好歹寒窗苦读十六年,穿书了竟然成了半吊子文盲,真让人郁闷。
慕遗风懒得理她,余容又开始绕到最开始的话题,“我说真的,你有没有觉得我真长高了一些?”
慕遗风目光对她上下一扫,语气轻慢,“有区别么?”
正说着,周边的云霭渐深,雾气弥漫开来,激得余容打了个寒颤。
她吸了一口冷气,“我们不是往南方去吗?为什么感觉越来越冷了?”
慕遗风环视一圈,神色严肃起来,沉声道:“嗯,这附近就是招摇山了。”
“招摇山?对了,招摇山是什么?为什么祁姐姐说那里挺危险的?”
刚说完,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力量急冲,一道无形的屏障骤然而突兀地阻拦在两人面前,余容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往后倚去。
慕遗风捏着剑诀直直从空中降落。
余容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后,才发现周围丛林茂密幽深,有一层如轻纱般的薄雾弥漫在四周。
“虞妹妹,遗风你们在哪?”祁桐的叫声穿破薄雾悠悠传来。
余容双手在嘴边做喇叭状,胡乱对着一处大喊,“祁姐姐,我们在这!”
好在祁桐耳尖,带着燕辞归很快找到余容的位置。
余容连忙跑到祁桐身边,看样子只有凑热闹的兴奋,一点儿也没意识到危险。
燕辞归心中无奈,参杂着半分担忧,只好拿着手中的《万妖手册》开始给她讲解,“这就是招摇山了,卦象显示,那黄鼬精就隐在招摇山西北角。”
几人一边走,他一边耐心解释,“招摇山地势复杂,三里之内有一道天然的结界屏障,所以不可御剑飞行。”
前面的迷雾愈发浓厚,似将整个丛林盖上一层厚重被子,几欲让人看不见路。
慕遗风手指一动,使了一道御风术,将浓重迷雾吹散。
燕辞归报之笑,转而瞥了一眼叉着腰不知所谓的余容,继续“好为人师”地讲解起来,
“在招摇山周围三里地,长着一种会发光的树,叫做迷毂树。它枝叶繁茂,常年不灭,摘下它的树叶不仅可以照亮四周,还可以找到你想要找的人。”
余容眼睛里立时闪过一道机灵微光,她激动地举起手,邀宠似的凑过去,
“我知道了,摘下它岂不是相当于开了天眼,就能找到那个黄鼬妖?所以我们要去摘这个树叶?”
“非也。”
燕辞归摇头,低眉道,“黄鼬精为何不逃回归墟山,而是来到招摇山,我猜她可不会甘心,恐怕又想要再摆我们一道。
这个地点不简单,不要以为迷毂树是我们的救星,这里的一切,我们最好碰也不碰。”
余容失望地咂了咂嘴,不以为意:“啊?那么严重啊?我看这里只是一座雾气比较大的山,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祈桐接着燕辞归的话,“关于这个招摇山,咱们天虞门在文修课上也曾提过。虞妹妹,你看,其实这里除了迷毂树还有桂树,甚至,还有禺妖和狌狌。”
“其中,这迷毂树乃是几千年前就长在招摇山的上古神树,是招摇山的守护者。”
语音落下,她望向高处,上方苍山如墨,云雾缭绕,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为何说要小心,因为这几百年来,招摇山附近又忽然多了一种叫做迷雾树的树。其形状像构树,和迷毂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却与迷毂树相反。”
“这迷雾树可以四处游走,制作陷阱并释放迷雾,让人陷入幻境。一旦被它迷惑心智,就会陷入梦境之中,若非强行唤醒,很难脱身。”
燕辞归颔首,“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小心行事,绝不能分散。”
余容苦恼地仰望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可是燕大哥,这招摇山那么大那么高,我们总不能干找吧。”
燕辞归淡淡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大小的罗盘,罗盘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指针因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这是‘寻踪罗盘’,阵法乃是远距离的模糊推演,而罗盘则可感知方圆三里之内的妖物踪迹,我们只要跟着罗盘的指引,就能找到黄鼬精的踪迹。”
慕遗风:“既然如此,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借着阿穆的那断手骨为引,跟着罗盘的指示,几人继续朝山中深处走去。
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逐渐降低,雾气侵蚀让人寒意透骨。
高大的树木直插云霄,枝叶交错,遮天蔽日,几乎不见一丝日光,地上的斑驳也仅能勉强辨认,气氛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余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声问,“燕大哥,这雾气怎么越来越浓了?我们不会走错路了吧?”
燕辞归低头看了一眼罗盘,眉头微皱:“是对的,确实就在这边。”
他也觉得奇怪,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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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起那罗盘方向。
气血不足的余容走了没多久就累了,她趁着燕辞归和祈桐研究方向的间隙,蹲在地上歇息,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地上的枯叶。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叮!任务一提醒,四分之二进度第二节华胥梦引。前方分叉路右侧乃迷雾树丛,请宿主设计将人引过去。】
余容早就知道会有任务,所以很平静,只是,
“这迷雾树那么厉害,我贸然过去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余容惜命地在脑海中和系统对话。
【请宿主放心,现在您是主角,系统会给您主角光环,此处的危险只为推动任务进展。】
信你个鬼!
她总有一种直觉就是,这个坑比系统靠不住!
毕竟这也不是它第一次坑自己了。
余容艰难站起,拍了拍手,做贼似的凑到慕遗风身边,
“风风,你这里有没有那种没有灵力的人也能用的法器,给我一个!”
慕遗风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极慢地挑起明晃晃的嘲讽,“你要法器做什么?你又没有灵力,拿了也是浪费。”
?不带这样贬低人的。
余容心里暗骂,但脸上却端着副无辜无害、委屈巴巴的白莲花形象。
她勾着慕遗风的衣袖,语气软软的,“人家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嘛!你看这里妖怪这么多,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人家也不想老拖你们的后腿。”
慕遗风颇为怀疑地睨了她一眼,她继续勾住慕遗风的衣袖,眼巴巴的。
前者似是终于不堪其扰,拉开袖子,从中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纸,递过去:
“这是‘缚妖符’,不需要灵力也能使用。遇到妖怪时,将符纸贴在它身上,可以暂时困住它的行动。”
余容接过符纸,眼睛一亮,连忙甜甜道谢:“谢谢风风!你最好了!”
慕遗风别过脸:“别乱叫,赶紧跟上。”
余容心里一喜,将符纸小心收好,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走了几步,便看到前方的分叉路,正是系统让她做手脚的地方,于是余容眼珠一转,指着右侧的丛林:“在那里,我看到黄鼬精了!”
祈桐顺着方向望去,隐约看到一道黄影在林间闪过。
“是黄鼬精!”她一向急性子,惊呼一声,就下意识追过去。
“等等!”燕辞归想要阻止,却最终还是因关心则乱,忍不住追随祈桐跑去。
慕遗风抱着剑待在原地不动,余容不由分说拉着他追过去。
浓雾弥漫,高树如轮千变万化,斗转星移。
祈桐站在迷雾树丛中间,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脚下的地面发出撕裂的噼啪声,似高山流水的琴弦突然划开变徵之声-冷冽的杀调。
“祈姐姐!”
余容叫声到来之际,地面骤然塌陷,形成流沙一般的漩涡,将人猛然往下拖。
“桐儿!”
燕辞归焦急低喝一声,提剑飞跃而去,却被急骤卷入其中。
“你找死吗?”
27.华胥梦引(一)
“你找死吗?”
急剧变化的迷雾树筑起高墙,拦住余容的去路。
慕遗风将她衣裳拉住,她却拉着他猛然往前两步。
她神色焦急,“我们赶紧去救祈姐姐。”
这是她唯一能掩盖自己故意做坏事的借口。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慕遗风,他立刻察觉,咬牙凛神,“你故意.....”
话没说完,塌陷的地面已扩大成一个巨大的深坑,蔓延到脚底,将人卷入无尽漩涡中。
空中浓重的雾气,似上好的安神香,嗅了一口便陷入沉沉梦境。
耳边传来低沉的呢喃声,宛若春日午后,刚从慵懒梦中睡醒的困语。
“你在害羞吗?”
将离褪下盔甲,露出一件深色外衣。
她将外衣褪去,白色里衣上可见右肩处触目惊心的箭伤,血迹已经干涸,但伤口依旧狰狞。
她拿起桌上的金疮药,冷冷递给身后眼睛不敢往她身上瞟一眼的士兵。
“我够不到背后所以把你叫来,不必把我当女人,安心上药即可。”
将离将里衣往下拉一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便暴露出来。
仅仅露出的这一块肌肤,却纵横着数条深浅不一的疤痕,那是岁月的刻痕,无声地诉说着她的过往。
不知受这些伤时她有多痛,伤口愈合时又是怎样的煎熬。
将阳盯着那纵横交错的伤口发呆,心中对她的钦佩更深几分。
她曾救他于水火之中。
“他们在做什么?”
将离穿着劲装,两手背在身后,踏着长靴踩过刚下过雨的泥泞小路,声音低沉,带着独有的威严。
可身后的士兵并没有回复她。
军营的一角,几个士兵正围在一起,喧闹声不断,脚底踩着泥泞的地面发出‘哒哒’黏腻缠绵声。
旁边围观之人或嬉笑或起哄,拍手叫好。
被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年,他浑身是泥巴,脸上鼻青眼肿的,蜷缩成一团,狼狈不堪。
为首的少年一脚踩在倒地少年的太阳穴,颐指气使地指着对方,“就是他,在我们乡里都传开了,他哥哥是逃兵,所以他只能替兄受过!”
另一人附和,“真是个胆小鬼,这样的人到时上了战场保不齐会出卖我们,我看现在就把他打死,以除后患。”
“好好好!”
围观的几人拍手叫好,满脸义愤填膺,都认为自己在做一件极其正义的事。
‘啪!’少年再次被一阵殴打,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失聪,嘴角渗出鲜红的血。
紫色劲装的女子慢慢走近,为首少年的身后还站着许多人,其中有人发现来人不由低呼一声或是张大嘴巴,但没人敢提醒。
不过他们都默默让出了一条道,直到一双手稳稳按住为首少年的肩膀,用力一捏,那为首少年才转过身,看到来人,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用力抖了抖。
将离面无表情,目光如刀,冷冷扫过众人,“你们凭什么打人?”
新来的士兵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但碍于将离的身份和军中的规矩,只得半跪在地上,回答道,
“将军,他哥哥是逃兵,我们只是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步他哥哥的后尘。”
将离俯探跪在地上的少年,目光冷冽如霜,
“军法如山,罪不连坐,谁允许你们滥用私刑?他哥哥若是逃兵,自有军法处置,岂能牵连无辜?
你们以为你们这样做是替天行道吗?军中律法严明,岂容你们胡来?在军中,战友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唯有同心协力,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她顿了顿,睨向蜷缩在地上满身是伤的少年,带上一丝怜悯温和之色,转而目光视向那几个做恶少年时,更加冷冽,
“更何况,他年纪还小,根本不到入伍的标准。这样的流言传出来,分明是地方官员为了完成任务,故意抓他来充数。这种行为,不仅是渎职,更是草菅人命!”
将离直起身,目光如炬,扫过众人,“今日之事,我会彻查到底。不仅是你们,那些滥用职权的地方官员,也一个都逃不掉!”
她手臂扫过几人,朝军法处方向挥去,五官分明的脸冷得似霜花,“你们几个,去领罚!”
被罚去的少年仍旧愤愤不平,他不情不愿走过去,和旁边几人咕囔,
“一个女人在战场上指手画脚成何体统?哼,新科状元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趋利避害才是上策’。整个大梁也就只有她非要逞强。”
旁边一人极小声附和,“对,我爹说了,她就是祸害,把我们叫上战场,就是想要我们白白送死!”
身旁的副将低头压住笑意,貌似也为此附和。
将离的手指不由颤了颤,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已掀起轩然大波。
如今的朝堂,文臣怯懦避事,武将庸碌无为,能征善战者如凤毛麟角。
在这样的局势下,将离仍拒不屈服,每一场战斗皆披坚执锐,浴血奋战,每一场厮杀都拼尽全力。
可朝廷却因她偶有因兵力不足战败之事大做文章,圣上甚至被谗言蒙蔽了双眼,认定她不肯臣服,只是在负隅顽抗惺惺作态,不过是为了向朝廷施压索要军饷。
殊不知,那些钱在途中都被贪官污吏克扣,分给将士的寥寥无几,就连她一个将军,有时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
在她的军营中,她已尽全力做到治军严谨,赏罚分明,可仍有不少士兵心存偏见,对她一介女流统领大军多有不服。
平日里训练便敷衍了事,真正上了战场,也是士气低迷,毫无斗志。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谅是多么心怀大义的人也会有退却之心。
可一旦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紧握她的手,声音虚弱却坚定的说:“为将者,当以死守国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今日退让,他日必如丧家之犬,国破家亡,悔之晚矣。”
她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想到这,她目光一定,颤抖的手指最终握成拳。
“多谢,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少年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他用瘦弱的手臂艰难撑着身子支起来,跪在地上,如捣蒜般对她磕头。
将离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是个善良的,可惜,在这弱肉强食的军营之中,善良代表的就是怯懦与卑微,只会招致更多的欺凌,
她对旁边的人吩咐,“找军医,带他去疗伤。”
说罢,两手背在身后,往主帐方向走。
走了几步,便听到她和副将低声说,“调查一下他家在哪,把他送回去吧。那些渎职的官员也要揪出来。”
少年看着那纤细却坚毅如松的身影,忽而有些失神。
“时间恐怕不多了。”将离垂眸,表情是忧虑的凝重,接着慢慢转为无奈和释然。
将阳替她上了药,用白纱布仔细包扎,纱布绕过她的肩膀,穿过用银冠固定的高马尾尾部,绕到她纤细的脖颈。
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一寸肌肤,那呼吸的浅浅起伏让纱布微微颤动,也将将阳的耳尖染上了一层微红。
绑好了结,将离将衣裳拉起,整理了一番,转过身来,轻声问,“你后悔吗?”
将阳微微一怔,貌似不知她话中所指,神情略有迷茫。
“你后不后悔做我的人?”
将离淡淡重复一遍,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但同时又夹杂着莫可名状的害怕,个中滋味杂陈,难以言表。
她不想听到不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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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却无端害怕听到那个答案,这个答案正是三年来她苦心经营的结果呀!
她精心培养将阳,只为将他培养成一把锋利的剑,替自己坚守着旁人看来可笑的初心。
可是,越是临近最后关头,她居然越是想,这样对于他会不会太不公平了呢?
将阳抬眸看着她,她清冷的琉璃瞳幽暗而深邃,就像此刻悬在外面那清凌凌的秋月。
“我不后悔!”将阳单膝跪地,语气坚定,
“将军,将阳此生无悔。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将阳愿随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将离并未对他的誓言进行赞扬或是回应,她将他扶起,坐在椅子之上,目光渐渐悠长,
“将阳,你知道为何我给你起这个名字吗?”
将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等她继续说。
是夜,军营里一片寂静,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将离坐在帐篷内的案几前,手中握着一支朱笔,正在摊开在桌上的边防地图上圈出几处关键位置。
她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像是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
大梁军营颓靡,就连值守的士兵也不见踪影。
可她的帐篷从来无人敢轻易靠近,此番动作诡异,莫非是敌军夜袭?
仍旧是低微的脚步声,将离不禁嗤笑一声,果然是鼠辈之国,人皆猥琐如盗米之鼠。
她耳尖一动,感知到那人的行踪,冷剑‘唰’地架在那人脖上。
“将军…”
“是你!”
少年的怯弱声和冷厉而惊疑的女子声同时响起。
将离将剑骤然放下,满含杀意的神色开始变缓,“你在此作甚?”
少年后退一步,扑通跪下,“将军,能不能不要送我回去?我就快十五了,是自己想参军的。”
将离眼中划过一道意外之色,很快恢复平静。
她轻笑一声,走近一步,将少年的脸抬起,那是一张稚嫩而端正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怯生生地回答,“我没有大名,我排行老二,我大哥都叫我李二。”
将离神色稍缓,语气却依旧严肃,“李二,你可知道,参军不是儿戏,战场上刀剑无眼,稍有不慎便是生死之别。”
少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将军,我不怕死!我爹娘都是被敌军杀死,我要替他们报仇,我要为国效力。还有,我哥他肯定不是逃兵,他肯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才离开军营的。”
将离沉默片刻,终于却露出苦涩而无奈的笑,“你有一份心是好的,可惜,大梁已无力回天,已是大厦将倾。”
“那将军您不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既然我有这份心,何不拼尽和将军最后一丝力量。”
将离仰望着边关清冷的月,这里的月始终透着一股孤寂,让人同它一般孤寂难捱。
她握紧剑鞘,换上一副感慨而欣慰的神情,
“好,既然你有此心,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我会培养你作为我的亲卫。”
她手臂一挥,“唰”地再次拔出剑,剑身震出微微嗡鸣,剑尖直指着少年的鼻尖,语气冷若天上寒星,“但记住,军中无戏言,若有半分懈怠,我定不轻饶!”
少年毫不畏惧,抬眸定定地看着她,映出她夜里散下青丝,难得温柔的女子的模样,郑重道,“绝无戏言!”
将离满意地勾起嘴角,一手攫着他肩膀,将他扶起,“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军中不兴跪礼,你今日已经跪了两次了,今后我不想再看到你随意下跪。”
她望着天上的月,忽然说,“另外你的名字不好听,以后叫将阳吧,和我一个姓。”
28.华胥梦引(二)
烛光收微,回忆渐敛,将离的食指在案上一个小木偶上轻轻摩挲。
她的手指很长,本该是好看的那一类,但因常年握剑拉弓,布满了老茧,也不似寻常常闺阁小姐一样白皙细腻,反倒带着久经沙场的凛冽与沧桑。
她将木偶拿起,一向严肃的脸上抹上几缕暖色,
“我有一个妹妹,叫做将月,她活泼可爱,但好吃又懒惰,似个小猫。
倒也真是猫,每日都要缠着我陪她玩,她爱吃红豆糕,最爱去放风筝,你看,这个小木偶就是她刻的。”
她顿了顿,把手抽离出来,木偶落在桌面发出轻微声响,“可惜,她十岁就早夭了。”
说这话时,那漂亮的瞳中渐渐映上一层红晕,她稍微抬起眼眸,掩去里面令她不齿的胭脂色,苦涩轻笑一声,
“月亮有什么好,阴晴不定,每每提起月亮只有无尽的思念,人生在世,当如太阳般热烈…太阳,合该光芒万丈,而不是早早陨落。”
不该早早陨落…她垂下眼眸,可她貌似在逼着他陨落。
她轻叹一声,“大梁已准备好了归降之物,是决意要归降,所以,七日后的大战,是我擅自做主发起的最后一战。”
“彼时敌军两万,我军五千。你看,现在已经有人在逃了,我知道你不会逃,但那时我大概凶多吉少。”
她似说笑话一样轻松,“若是我战死,你不用管我的尸首,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找机会东山再起,不要死那么早,好让我失望。”
“我不会让你死。”
将阳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眸子中却迸发着坚定的光。
他深邃的瞳融融看着她,在心里默默重复着:我不会让你死,就算拼上我的性命。
将离好笑地摇了摇头,
“凭你吗?我承认你很有天赋,但凭你一人也做不到杀敌千人。对了,别想再耍什么下药迷晕我的把戏。”
她手握成拳,“我可做不到做个丧家之犬!对于一个将军而言,死在战场上才是最好的归宿。这场战,我必须打!”
将阳一时间怔住。
对啊,他只能这么说罢了,他有什么本事能拯救一心想要飞蛾扑火的她?
想到这,将阳骤然有些颓然,颓然之后又是不甘,他咬牙道,“你既然早就看透满朝文武皆懦弱之辈,知道整个大梁已无可救药,降了就降了,为何如此执拗?为什么偏要死?我们两个人一起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不好吗?”
不小心吐露了自己那隐藏心底的私心,将阳说完,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将离同样怔住了。
她不明白的是,当初闹着要和她一同上阵杀敌的少年为何也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她一直认为,即使自己方才说那样的话刺激他,即使自己推开他,他也不会动摇,至少他能理解自己。
因为他们拥有同一个理想,那就是报效国家,即使这个国家支离破碎,他们也要一块一块把他捡起来。
她是江国的祸患,是他们的心头之恨,一旦归降,她早晚也要被清算。
与其那样窝囊死去,不如让她死在战场。
而将阳不一样,他只是一名普通士兵,朝廷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将阳的天赋远超常人,朝廷虽腐朽,民间却还是有忠义之士。
她留下他卧薪尝胆,就是觉得会有机会把他们的国家重振起来。
所以这就是她的一步棋,她多年来培养这把剑的用处,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其中一种局面罢了。
只是…
是的,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现在内心却涌着一股极其复杂而纠结的心态。
一方面是她既知道这样强制将自己的使命赋予他,对他不公平,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知道如此对他不公平,但还是想要让他像秉持着自己父亲的遗志一般坚守到底。
另一方面,她确实有心去送死,但却又自信笃定她亲手培育出来的利剑,就算她离去了,还会保持初心继续前行,宛若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赌局,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
可他刚刚这样荒唐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凝疑地窥着他,他却以极其别扭地避开她的目光,转身而去。
*
边关风沙弥漫,就连这里的天也是灰蒙蒙的。
这天打扫营帐的士兵忽然发现将军帐中多了一只花瓶,上面插|着刚从山间摘下还冒着露水的粉芍,给冷肃的军营中难得添了的一抹艳彩。
他忍不住上前瞧了瞧,啧啧赞叹,“这芍药花可要上二里山崖里才能采到,真是有心了。”
将离整兵归来,就发现了这多出来的花瓶,还有娇艳欲滴的花。
她从小就不碰女孩家的东西,但身为女子,内心终究是柔软的。
她小心望着周围,发现没人,才悄悄轻轻凑上去,闭上眼睛轻嗅花香。
“将军觉得这花如何?”爽朗声音从身后传来,将离立马把脑袋挪开,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地看向来者。
三年来的朝夕相处已习以为常,但直至今日她才惊觉当初那个瘦弱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已长成挺拔的男子,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这花是你采的?”
将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将离掩下心中欣喜,面上故作责怪而冰冷神色,“不务正业,怪不得刚才练兵没看到你。”
将阳戏谑一笑,“反正到时候我会逃,放松片刻总没大碍吧。将军,既然你心意已决,不如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日子,做片刻爱花爱草的女子。”
将离脸色一沉。
在她心里,自己是如刀剑般坚硬的女子,她可不愿承认自己是那种喜爱花花草草的柔弱女子。
她不自然地转移话题,故作冷淡问道,“这花是牡丹吗?”
她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对这些花花草草一窍不通,只在画中见过这样的花卉,貌似是牡丹。
将阳微微一笑,“这是芍药,长得和牡丹确实相近,虽没有牡丹雍容华贵,却清雅脱俗。”
将离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我以前在乡下长大,”将阳语气轻松,“镇上有个大户人家,家中养着满园芍药。我就从围墙上爬进去,偷偷摘了几朵。”
她手指捏起一朵花,举起,放在他面前,朝他晃了晃,语气夹着几分调侃,“哦,采花贼!”
将阳轻笑一声,“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那么多花,偏偏只采了芍药?”
将离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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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阳目光蓦地变得柔和,语气认真,“你的名字是将离,将离其实就是芍药,有一句诗叫做,芍药有遗风,赠好期不忘。”
将离愣了一下,随即淡淡应了一声:“哦。”
京城传来的消息在路上快马加鞭。
边关的天恍若一切未变,仍旧阴沉沉的,只是那厚重的云层中却暗含诡谲。
最后的日子里,女将军的帐篷里每日都会换上新鲜的芍药,似在为她送行、为这即将到来的终局增添一抹美的色彩。
第五日,京城使者已将纳贡称臣的消息带到军营。
将离好酒招待一番,转首间便将使者扣押了下来。
将离并非强人所难之人,那些跑回京城告状的士兵她从不追究,留下的四千将士都是她父亲带出来的,他们,心甘情愿赔上自己的性命,为已做好了抗争到底的准备。
决战前的最后一夜,空气比以往更闷了。
因着这闷闷的空气,似乎连篝火都感到压抑,在外面将熄未熄地燃着。
为明日的大战壮行,将军和自己的战士喝酒助威,她一向克制,仅几杯后就回到自己的帐篷。
烛光摇曳,她不爱喝酒,可今日却有种畅饮不快的感觉。
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又想不出来。
“将离,我们再来比试一场如何?”
有人掀开帐篷的帘子。
将阳没有像以往一样叫她将军。
她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轻松感,甚至有些欣喜,自然点头答应。
在军营僻静的角落,两人相对而立,风动,剑光从手中脱鞘而出。
两人都是使剑,招式也出奇的一致,似一面镜映出彼此的身影。
穿着紫白相间的劲装,少年将军将头发高高绑起,整个人看起来既利落又飒爽。
“军营教你的不过基础,只会培养你成为一名普通的士兵,我教给你的是我爹毕生所学,这是咱们将军才有的本事。”
一向严肃的少年将军很少有这么有朝气的一面,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和自信。
她挑起剑,特意放慢动作,给旁边的人示范,她自信从容,素面朝天的面庞,和春日暖阳般柔和。
“我平时也只会看兵书,对其他的诗词歌赋倒是不知,但我记得我爹常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说他虽然只有女儿继承衣钵,但是从不惋惜,他就觉得女儿比儿子好,所以他期望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示范完一遍动作之后,少年笨拙地开始模仿,不过练到一半就忘记下一步了。
将军注意到,正准备再示范一遍,他却突然流畅地完成了整套动作,将军露出片刻诧异,欣喜望向他。
他确实很有天赋,自己七岁之时足足练了一个月才掌握,而他竟然只看了一遍就粗略地记住了。
这让她有些欣慰。
她叉着腰,她嘟囔两句,在外人那么严肃的将军此时难得有几分少女的俏皮感,
“你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可以,但是不能那么快,我练成现在这样很不容易的好不好。”
在这月光下,不退不进维持了许久,将离决定变换招式,手腕一转,将剑一挑,直冲对方胸口,对方提剑一格,后退两步,飞快侧身,划了一道剑气。
29.华胥梦引(三)
在军营僻静的角落,两人相对而立,风动,剑光从手中脱鞘而出。
两人都是使剑,招式也出奇的一致,似面镜映出彼此的身影。
晨光熹微。
穿着紫白相间的劲装,少年将军将头发高高绑起,整个人看起来既利落又飒爽。
“军营教你的不过基础,只会培养你成为一名普通的士兵,我教给你的是我爹毕生所学,这是咱们将军才有的本事。”
向来严肃的少年将军很少有这么有朝气的一面,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和自信。
她挑起剑,特意放慢动作,给旁边的人示范,她的招式干练从容,素面朝天的面庞,和春日暖阳般柔和。
“我平时也只会看兵书,对其他的诗词歌赋倒是不知,但我记得我爹常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说他虽然只有女儿继承衣钵,但是从不惋惜,他就觉得女儿比儿子好,所以他期望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示范完一遍动作之后,少年笨拙地开始模仿,不过练到一半就忘记下一步了。
将军注意到他的卡顿,正准备再示范一遍,他却突然似打通了任督二脉,流畅地完成了整套动作。
将军诧异片刻,欣喜望向他。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天赋。
这剑法她七岁之时足足练了一个月才掌握,而他竟然只粗略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这让她有些欣慰。
同时,也有些不痛快。
她叉着腰,咕囔着嘴,在外人眼中严肃的将军,此时难得有几分少女的俏皮感,
“你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可以,但是不能那么快,我练成现在这样很不容易的好不好。”
在这月光下,不退不进维持了许久,将离决定变换招式,手腕一转,将剑一挑,直冲对方胸口,对方提剑一格,后退两步,飞快侧身,划了一道剑气。
夏日炎炎,太阳悬挂头顶,日头最是狠毒的时候。
将军利落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汗水从长睫落入眼中,模糊了视线,却不会模糊将军严穆的神情。
“只会舞剑可不行,咱们上战场又不是给圣上表演,你先拿这个木桩试手,打它,注意发力点,保持重心稳定。”
将军巧妙避开,正要再次进攻,不想,未落的剑气更快往自己另一边袭来。
原本一直处于退守状态的将阳反守为攻,将离连连后退,借着月色,余光中瞥到后面的障碍物,已是退无可退。
秋风萧瑟,刚进行完一场激烈的整兵操练,将军却没有休息的意思。
她兴致勃勃地将少年带到野外,丢给他一把弓,随即拿起另外一把,瞄准目标,拉满弓弦,快速把天上一只飞鸟射下。
“剑法刀术只是近战,你看过兵书,应该知道,最基本的在不同形式下我们会采取不同的战术。
近战用剑,冲锋用刀,远程用弓箭,攻城用火攻。
前几天我教过你射箭,今日就是你实战的时候。
只会打木桩可不行,敌人又不会站在原地等你瞄准,看到没,那只鸟,瞄准它,预判它的飞行轨迹。”
少年双腿展开与肩同宽,握紧弓,捏着箭尾,屏息凝神,唰地一声,锐利的箭飞驰而去,精准命中,将天上那只飞鸟射下。
月下,将离脚尖轻点,准备借力从上劈去,但对方更快飞身欺来,她抬剑去挡,长剑力量太盛,她的双臂渐渐支撑不支,颤得厉害。
酉时,边关的天已抹上深黑。
有人点上烛火,将离拿来一本兵书。
“国家之间的战争是难免的,为了争夺资源,为了扩张领土,实为不义之举。
对梁国来说,江国是小国,可君子生于小国非君子之过也。”
想要成为将军,不能只会纸上谈兵,也不能不会谈兵。
除了熟读兵法、精通谋略,少年将军也会把老将军和她说的话告诉给她亲手培养的剑。
她说:“局势变化不定,今日你是被侵略的国家,明日你也可能是那个侵略者。
他们有权利为自己的国家奋战,但你也必须为自己的国家拼命。”
她苦笑,“其实站在彼此的角度上看都没问题。”
她还说:“只是哪个士兵不是背井离乡,抛家弃子?他们家中有自己爹娘妻儿等待。
你可以让他们死,但是,死得体面,死得痛快,这才是对生命的尊重。”
三年来的回忆如潮水般在将阳脑海中不断翻涌,他心中一阵酸楚,可却无可奈何。
他咬紧牙关,抬开长剑,在空中旋转一周,旋身落在将军身边,长剑斩去她的一缕发丝。
在昏暗月色中,他极快握住那一缕丝发,同时一道平静的声音传来,“我输了。”
将离轻轻摇头,发出一声自嘲的感慨,“其实你早就青出于蓝了,以前还总是让着我。”
少年的语气格外认真,“因为在将阳心中,将军始终是将阳的唯一的信念,我不信天,也不信地,不信佛,也不信仙,但我信你。是我心甘情愿,为你臣服。”
将离沉默。
方才她豁然开朗的是她心中郁结之事,是至今为止,他们还没有好好告别。
她也不知道,这样,算是告别了吗?
可父亲离开的时候,她也只来得及匆忙看一眼,甚至没有回话。
她始终不知道要如何告别。
她的眸子依旧坚定决然,“可我必须去。”
良久,她从腰间锦囊掏出一朵干枯的芍药花,递到他手中。
他手中正拿着自己的一缕青丝,两者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段不可名状的牵绊。
她将他的手合上,“但是,不要忘了我。”
*
战鼓擂动,号角长鸣,预期的决战终于到来。
黑压压的敌军正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将领骑在高头大马上,语气轻蔑,
“你这个小妞何必逞强?你们梁国已归降,你何必自寻死路?我两万精兵镇守此地,你这几千残兵不过是螳臂当车,何必自取其辱?”
副将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哈哈哈,都说中原的女子独有风味,我看这位女将军长得倒是标致。现在你放下武器,咱们好好谈谈,我可以替你们那狗皇帝请旨迎你做妾,饶你一命!”
将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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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戎装骑在马上,手握长枪,目光凌厉:“放你爹的狗屁!凭你也想觊觎本将军?天地在上,今日,我将离誓死不降,定将尔等斩于马下!”
长枪一挥,战马嘶鸣,铁蹄踏着滚滚黄土,兵戎交接,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一意孤行的女将军身形如电,在刀光剑影中穿梭。
锋利的枪尖刺穿挡在眼前的敌人,鲜红的血飙溅在猎猎旗帜上,斑驳出凄厉的图案。
远处的少年,眼中的晚霞是赤橙而蓝紫,战场上厮杀的少年将军眼底却是刺眼的红。
硝烟和血腥的气味穿透鼻尖,血肉横飞,一片狼藉,宛如人间炼狱。
“不安分的梁国,这才几年竟然卷土重来。”
敌军大胡子将领狠道。
身穿银色盔甲的青年站在战车上,长戟随意抵在舆木上,目光却淡漠,竟有种俾睨众生的傲然之姿。
在他身后是他精心培育的精锐部队,个个骁勇善战,气势如虹。
“这人我为何觉得在哪见过?”
身旁的副将看着相貌端正的青年,陷入思索中,可就是想不起来。
大胡子目光阴冷,冷笑一声:
“哼,眼熟?此人就是扶持梁国新帝上位的将阳,那些反对者全被他杀了。据说,曾经可是大梁那个威名赫赫的女将军的手下。”
副将眼珠子咕噜一转,正欲开口,那青年冷冽的声音将他们打断:
“鼠辈休得猖狂,曾经你们在梁国肆虐,今日,”他一字一顿,字字锋利,“我将阳会一 笔 一 笔 一 刀 一 刀讨回来,拿命来!”
青年言罢,脚步飞跃,顷刻间,跨骑马上,大马早就蓄势待发,甫一触上,便如猎豹般迅猛奔去。
大胡子提剑应战,青年虽不比他强壮,但身影非常灵活。
青年侧身闪过敌人的横劈,膝盖借力发力,高高跃起,在空中拧身转体,手中长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大胡子穿着厚重的铠甲,但架不住他的长刀锋利,胸口仍被划开一道血口。
青年一鼓作气乘胜追击,长刀挥舞,借力站在战马上,手腕一转,甩出眼花缭乱的刀光。
浓重剑气将周围围着的敌军击退,一时间士气大涨,身后的士兵纷纷高呼,他们要将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仇恨都在这一刀一剑下面讨回来!
大胡子将领看局势不对,大喝一声:“先撤退!”
辙乱旗靡,已溃不成军,青年举起长刀,一声令下:“逐之!”
敌军节节败退,在这溃败的混乱之中,却骤然开出一条道。
在中间冲出一人,那人身着银色盔甲,骑着一匹黑色战马,似一匹怒狼冲出来。
青年的瞳孔放大,似噎在喉,心跳如擂,他从未想过,竟然是她。
明明她…
敌将的剑刺破她的身体,鲜血如注,染红了她的战甲。
她眼角留下一滴泪,但嘴角却是笑的。
她用尽最后力量大喊:“杀!”
止不住的鲜血从嘴中吐出,她的身影似鸟儿般飘落,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单薄。
少年闭上眼睛,随后转身离开。
30.华胥梦引(四)
“我听说她很厉害,所以五年前我给她喂了咱们的‘忘川蛊’。”
江国副将一边往回撤退,一边得意地和大胡子炫耀,
“那蛊毒可是从南疆秘术师手中得来的,服下后虽能起死回生,却会让人失去记忆和痛觉,变成一具只会听从命令的杀戮傀儡。
前面几次和北狄还有那个鲁番的蛮族打仗时,可都是派她去的。”
“刚才将军你那么说了,我就想起来了,那人我记得,就是之前将离的亲信,所以他肯定不舍得打她。”
副将阴险一笑,“把她放过去,让她以梁国人的身份,亲手屠杀自己的同胞。看着他们自相残杀,那种滋味,才真是痛快!”
直到身影冲锋到眼前,劈砍了好几人,后面梁国士兵拉开弓箭,蓄势待发,将阳才回过神,疯魔似地大叫,
“住手!她是梁国人,谁也不能打!”
可是他们不杀她,她就要杀他们!
刀剑无眼,在她手中已经死去了十几个弟兄。
有人在后面喊:“将军,她虽是梁国人,但她是叛徒,我们不能眼睁睁看她杀死我们的弟兄!”
“不会的,谁都可能当叛徒,但是她不会!”
将阳眼眶通红,固执地摇着头,他对她永远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再有人看不过去劝解两声,“将军…”
将阳怒了,几乎倔强地嘶吼着来了一句,“我说了她不会!”
战马飞扬,那道熟悉的身形比之前更迅速,出手也更加诡异而残忍。
锋利的长枪将士兵挑起,狠狠摔在地上,甚至一次刺穿好几个人。
她的眼神冰冷,毫无感情,宛若不知疲惫的杀戮机器。
将阳毫不怀疑,就算是他过去,她也会干脆利落地刺穿他的胸膛。
曾经的她说过,即便是在战场也讲究仁义。
可如今,她却亲手斩杀自己的同胞。
将阳手中的刀微微颤抖,最终咬着后糟牙,提刀飞跃而去。
这五年,我不仅学会了你教我的东西,我还学了很多你没见过的,很厉害的招式。
将离,将军,你会替我高兴吗?
将阳凌厉的长刀砍断那人的手臂,对面的长枪也同样刺穿了他的腹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两人就保持着这样对峙的姿势,曾经亦师亦友,亦是还来不及开口的恋人,四目相对,一人眼中空洞,而一人眼眶通红,眼中满是复杂难辨的情绪。
“救,她。”
一口鲜血涌出,砰然倒地之前,将阳的目光紧紧锁住那呆坐马上之人。
远方的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拼尽全力,让人听到他的声音。
*
“既如此,你怎么就把她轻易交出去呢?”大胡子回到军营,觉得此人既然那么厉害,就这么一次机会把她丢出去着实可惜。
副将轻笑一声,“本就是已死之躯,不过是再次利用罢了。那忘川蛊虽说起死回生,但也不是真正的起死回生。
你别看她表面无异,实际上内里已经被蛊虫蚕食殆尽,最多……”他伸出三根手指,“也就,三个月可活。”
*
“她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救她?”
从三天三夜的高烧中醒来。
将阳刚想撑起身子,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痛,旁边立马有人上前搀扶。
“大吉大利,将军您终于醒了!还好那妖女没有伤及您的要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前来的少年看到他醒来,神情激动,眼眶微红,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妖女?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听到妖女二字,将阳剑眉紧蹙,心中骤紧,以至于身上的疼痛瞬间加剧,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当然是救她了,但是,她,她……”将灿脸色为难,欲言又止。
将阳抬眼,目光凌厉,带着些急切,“她到底怎么了?”
“她好像不是人,额,不是,她好像是活死人……半死不活?”
将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将阳的表情,斟酌着用词,“她的血止住了,手臂的伤倒是没什么大碍,毕竟您砍得很利落。”
将灿自认为讨好地补充完,却换来将阳一记冷眼。
他有些委屈地继续说道,“但是军医翻遍了古籍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症,就是她,内脏好像都……损伤了。”
将灿觉得“腐烂”这个词说出来太残忍,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怎么会这样?将阳睨向他,将灿挠挠头,老实回答,
“我们请来了有一个四处游历的名医,是南疆那边的,他说她好像是中蛊了。”
“中蛊?那快点解啊!”听到这个结果,将阳猛地想要起身,却被将灿一把拦住,“将军,您的伤还没好,要去干嘛?”
“我去看看她。”他随手披上一件外衣,捂着腹部往外走,将灿见拦不住,只好扶住他,给他指路。
将阳艰难地往营帐方向挪动,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雀跃与期待。
如今梁国已安定,而她也回到了身边,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把蛊虫解了,他就把一切交给副将,然后他们一起隐居,一生一世在一起。
想到这,他嘴角不由扬起一阵笑意。
“那个名医可有说怎么解蛊?”将阳低声问道,语气中满是期待。
将灿扶着他,随口回答:“不能解蛊啊,解蛊了她就死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到身旁之人身体一僵。
将灿停下脚步,凝眸望向将阳。
那双坚毅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灰暗。
“你什么意思?”将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将灿挠了挠头,认真解释道:“她本来就是一个死人,因为那个蛊虫才重新活了过来。但是,那个蛊虫同时也会不断蚕食她的内脏,所以她……只剩下三个月可活了。”
三个月可活!
心中的雀跃瞬间被颓败打破,将阳身形剧晃,险些向后倒去。
一股热流自胸腔翻涌而上,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噗——”鲜血喷涌而出。
将灿慌忙扶住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将军,将军!我说了您不要乱走的,我们快回去!”
“不,不走,我们去看她。”
将阳身体冰凉,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出低沉而坚定的声音。
“将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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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去看她啊?她到底是什么人?”将灿声音颤抖,眼中满是困惑与担忧。
将阳缓缓抬眸,灰败的脸上浮起一道似怀念又似自嘲的弧度:“她是你的师祖。”
也是,你的师娘。
*
深山里有一条小河,河边石头湿滑,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跌滑下去。
将阳提着竹篮,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踩在岸边砾石,回头看了一眼梳着麻花辫的粉衣女子。
见她呆愣愣地跟过来,他赶紧喊了一句:“小心点,你不要跟过来。”
女子闻言,立马站住,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的那双眼睛很漂亮,可惜,此时看似乖巧实则空洞,像是天盲之人。
将阳松了口气,挽起袖子,将篮子中的水果洗干净,沥了沥水,朝她走过去:“来,张嘴,吃果子。”
粉衣女子听话地张开嘴,把果子吃下去。
这果子是刚才在树上采的野果,将阳试过是甜的。
可惜,将离吃的这个是酸的,但她却没有任何表现。
直到将阳也吃了一个,发觉苦涩至极,丢下果子:“好酸啊,你怎么吃得下,快吐出来。”
粉衣女子听到这话,又立马张开嘴,把残渣吐得一干二净。
没有。
完全没有各种知觉和记忆。
将阳叹了口气,随即又觉得她这般听话倒也十分可爱,他忍不住笑出声。
他为她撩了几根黏在脸上的头发,拉着她空荡荡的袖子往回走。
这是一座只有几户人家的山上。
此时已是黄昏,烟囱上升起袅袅炊烟。
回家的路上,前面有一头老牛在慢悠悠地摇尾巴,路过一户人家,鸡犬相闻,孩童在门前嬉戏,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算起来,这是他们来到这已是第十天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
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人儿,将阳不甘心地看向那位游历在外的名医:“您医术高明,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名医摇摇头:“我只能医活人,可她本就是已死之躯,后又被人下的是忘川蛊。”
名医叹了口气,
“忘川蛊会让人没有六识,只听下蛊之人的命令。不过,我倒是可以暂时解除下蛊之人与她之间的关联,将她的关联换成将军您。但解除之后,她也只能听得懂您的话,六识仍旧缺失。”
名医的目光在两人身边流转,仿佛为这对苦情人叹息:“您还是趁着这最后的时光,好好珍惜吧。”
将阳目光一沉,看着床上之人苍白的脸,神情怜惜:“先解除,要如何?”
名医为难地看着旁边气势昂扬的将灿,最终说道:“需要取将军您的心头血。”
“你说什么?取心头血,那不就是要死?”
果然,将灿闻言立马就炸了,提起名医的衣领,怒目圆睁, “你这是什么狗屁办法?我大哥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名医身体瑟瑟发抖,声音颤动:“将军,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若不如此,她这两天就会活活饿死。”
将阳用手抚过床上之人的脸庞,无悲无喜地低声:“好。”
31.华胥梦引(五)
取心头血的过程极为痛苦,全靠着一身强健的体质和名医的灵药,将阳硬是扛过来了。
他醒来时,她也已经醒来,就坐在他床边,呆愣愣的,但是会笑。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有酒窝,好看得不像话。
这是忘川蛊的特性,中蛊之人,是作为一个“宠物”般的存在,作为宠物,主人自然还是喜欢看到她的笑容。
将阳把军营的事情全权交给将灿,拿出地图研究了许久,搬上自己的行李,坐了五日的马车,带着她找到一处僻静的深山之中。
这十天里,将阳每天都会带着她在这静谧的山间散步,早上一起看日出,中午带着她山间替她采下小雏菊。
下午他就带着她去河边,他抓鱼,她在旁边看着。
她不会和人沟通,其实毫无乐趣,但将阳就是乐此不疲。
他一直自言自语,即便她没有回复,他也能想象出来她会回复什么。
不知不觉,已回到住处。
将阳刚打开栅栏门,便有一声女子调笑声传来,
“你们回来了?弟妹头上戴着的花真漂亮,鲜嫩鲜嫩的,和她一样漂亮。”
在他们茅草屋旁边住着的是一对青年夫妻,比他们大一些。
他们感情很好,将阳隔着栅栏也能每每听到妻子被丈夫逗得咯咯笑的声音。
那家的妻子是个热心肠的。
刚过去时,那家的妻子还给他们送了一些吃食。
将阳很感激。
毕竟,当时许多人看到将离那双断臂时都会害怕。
可她没有,她看着将离时眼神格外怜悯,还把将离当妹妹称呼。
可惜,将离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很空洞,从不会回复。
将阳睨向头顶戴了一个花圈的将离,那花圈是他编了的,戴上去很好看。
他柔心一笑,对那年轻女子道,“我替阿离谢谢姐姐的夸奖了,对了,今日我抓到一条鱼,倒是不常见,姐姐你拿去做了吧。”
“哎,你说你,每天都带东西过来。”
年轻女子擦了擦手,嘴中念叨着,手里却是毫不客气地把鱼接走。
邻居的那对夫妻,丈夫喜爱做菜,是个讲究形式感的人。
即使只有两个人,但每日必须做个四菜一汤,虽然不过也是山间打的野鸡或者河里抓的鱼。
但两人根本吃不完,妻子总会抱怨他浪费,从前没法,自从他们这对小夫妻过来,她就乐得分享,热情地跑来,邀请二人前去一起吃。
一开始,将阳还不愿意打扰,但对方实在是热情,他便只好带上点小礼物过去蹭饭。
几番下来,将阳得知,那个妻子叫做阿梧,那个丈夫叫阿凤。
说起这个名字时,那位丈夫还格外不好意思,“嘿嘿,取了之后才知道这名字像女孩子,应该给她用的。”
他挠挠头:“七年前咱们准备成亲,但我们俩都是孤儿没名没姓的,只知道什么狗蛋的称呼,多不好听。咱们听说城里的人连名字都是配的,所以我们想要一个新名字。”
“可是咱们也不认字,当时听书听到了,就给自己取了一个这个。哎呀,那句诗是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将阳淡淡一笑:“我倒是曾听过一句话,‘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不知是不是这一句?”
阿凤拍拍手,激动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啧,认字就是好啊。我们有时候上山打猎,到了山下想去卖,但是看不懂字,总是吃亏。”
“不然我教你们认字?”将阳挑眉,微微一笑。
阿梧和阿凤两夫妻互看一眼,心中自然高兴,立马点头。
将阳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将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的字大多数也是我夫人教的,只是她只爱看兵书,我有时候还会偷偷看话本子,若是她知道,恐怕会笑话我。”
阿梧眼睛瞪圆,诧异一声,“看兵书?我只听说过带兵打仗的大将军才看兵书呢,弟妹...”
她忽然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不妥,立刻转了个话题,“说起来,阳弟,弟妹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她总是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将阳垂下眼眸,“她不是有心事,只是被人害了。”
很快,他又扯出一抹笑,看向她,眸中流露的满是自豪,“她以前,可真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桌上的烛火摇曳,将将阳的眼睫投下一层阴影,倒在细长的眸下,似把小扇。
她以前,青丝战马,不让须眉,是他最敬佩之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回忆中脱离,开始转移话题,“不过,我教你们识字可是有条件的。”
阿凤夫妻互相看一眼,阿梧小心翼翼地问:“是什么?”
“我若是出去办事的时候不方便,可以帮我照顾我的妻子吗?”
见他们二人没说话,将阳掏出一锭钱袋:“不是报酬,是求你们帮忙应该给的心意。”
阿梧松了口气,爽快点头:“好说,我看弟妹觉得亲切,还想和她多呆一会呢。”
自此,将阳除了平时带着将离去采花抓鱼之外,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教阿凤夫妻二人认字。
这时候,将离就静静地待在一旁,其实她毫无知觉,但将阳还是会拿着兵书给她讲史书上的兵法谋略。
她断了手,他便训练她用嘴写字画画,若是一些复杂的,就教着她用脚。
不仅是这些,还有生活自理的方方面面。
他就像对待一个懵懂不知的孩童,不厌其烦,一点点的教她。
阿凤夫妻倒是勤学,每日都会搬着小凳子小桌子找个敞亮处练字,期间将阳也不多加打扰,兀自在旁边弄墨。
天气已入秋,夕阳西下时,他们就在院子里起火,不是烤雪薯就是烤玉米吃。
然后也便开始东拉西扯起来。
将阳和他们讲起江南水乡,讲起大漠长月,讲起自己小时候。
阿凤他们也会说那些家长里短,分享他们的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
回忆起来,那真是在她和他相伴的最后日子里,最珍贵的时光。
彼时,阿凤一面转着手中的烤棍,烫得有些龇牙咧嘴,“你们原本住在北城附近,为何会跑那么远来这里呢?”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想找个漂亮的地方住着,对了,那边那座山怎么上?”
将阳指着一处被浓雾覆盖、苍松挺立的高山,阿凤看了一眼,立马打了个冷战,
“那座山可不兴上去啊,我们刚搬到这的时候就有人说了千万不可以上去,里面好像有妖怪呢。你问这个干嘛啊?你可不能去。”
将阳摇头,“随便问问,我想着这几天下雨,那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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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是不是长了蘑菇,一定很鲜。”
阿凤哈哈大笑,“贪嘴那也不是这样个贪法呀。你想吃蘑菇啊,明日我给你采去。”
“不必了,我明日刚好要下山买东西,那东西不好找,你们帮我照顾她好吗?”
将阳侧脸看将离,她却直直地倒下,差点倒进火堆里。
吓得阿梧大叫起来。
将阳及时将她拐入怀中。
当触及到她身子不正常的软意,他心中骤震,强烈的酸楚感蔓延,表情差点控制不住。
不过,最终他还是勉强露出极其古怪而别扭的笑。
已经不能再拖了。
他不顾害臊,把将离抱进屋内。
留下阿凤两夫妻面面相觑。
他将她倚在床上,点了一盏灯,凑近,仔仔细细看她。
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以至于那双空洞的眼深深凹陷。
她的肌肤已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血,身上除了骨头,剩下的肉已经开始腐烂,用浓重的香料也盖不住她身上散发的味道。
可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汲取她仅存的冰冷的温度。
他原本只想要轻轻的,怕伤了她,可到最后却是忍不住,愈发用力,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和自己贴在一起。
直到他自己也呼吸不过来,才终于松开,却并未将她放下。
那么多天来,他都在强制忍耐自己的爱意和不舍,可如今,已是最后时刻,他再也无法压抑。
他用手指在她发间穿梭,感受着诡异的温度,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身体,一寸一寸,似在抚摸一件珍宝。
他温柔地亲吻她的肌肤,任由泪水已在脸上肆意流淌,哽咽出低哑的声音。
“阿离,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
阿梧夫妻已经照顾将离三天,可将阳买东西还没回来。
他们觉得有些奇怪,但答应了他帮忙照顾他妻子,也只能默默等着。
可到了第十天,他还是没有回来,他们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担忧。
好在将离的情况开始好转。
原本他们以为将离只听将阳的话,因为那么多次的相处,她也从不和他们说话。
不过,这几天来,她竟渐渐有了反应,会主动说两句话,也会自己吃饭穿衣,但不会笑。
他们觉得这是个好消息,等到将阳回来一定会替她高兴。
可是,过了一个多月,将阳仍旧杳无音讯。
某天,阿凤坐在凳子上,想了好久,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他喃喃地对阿梧说,“阳弟不会回来了。”
是肯定句。
阿梧不解:“为什么?”
她不信,“阳弟可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阿凤摇摇头,看向屋内的将离。
这十几天,她的身体状态奇迹般的好转,意识慢慢恢复,甚至能够自己料理好自己。
这样的恢复速度除了神仙显灵,也只有妖术巫术了。
阿凤叹了口气。
阿梧仍不知他为何这么说,只看阿凤目光悠沉,盯着那一座山,“我听说那座山里的妖是魂妖,能帮人实现愿望,代价是献祭自己的灵魂。”
“北城来到这要五天的时间,他怎么会只是觉得这里漂亮不辞辛苦过来呢?”
32.华胥梦引(六)
“北城来到这要五天的时间,他怎么会只是觉得这里漂亮不辞辛苦过来呢?”
阿梧身子一僵,终于明白他的意思,眼眶不觉有些通红。
她望着屋内发呆的将离,心里发酸,喃喃叹息,“她会想起来吗?如果清醒就是痛苦,还是不要想起来吧。”
*
秋去冬来,山里的日子漫长而寂静。
在阿梧夫妻的悉心照料下,将离越来越适应这副身体,甚至能帮忙打扫屋子。
有一天,她正在帮忙,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姐姐,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
阿梧满面疑云,“你怎么会这么问?”
她想起不经意发现的,桌子上刻着得极小的“将阳”二字,“将阳是谁?是我们的弟弟吗?”
阿梧心跳一滞,好不容易扯出一道笑,“没有。”
将离点头,可还是觉得奇怪。
自从她彻底清醒后,阿梧他们在提到她的来历的时候就开始遮遮掩掩的。
而且,将阳这个人分明就是存在的。
虽然她不知道是谁,也不知哪来的信心,可她就是确定,他是存在的。
所以,一连几天她都趁着阿梧他们出去,带着家养的一只狗,悄悄在屋子里搜索。
果然有所发现。
大概三百多封。
她在屋内的角落里搜出来了约莫三百多封信,信封上的署名全都是那个刻在桌子上的名字。
她用嘴叼起一封信,再用脚小心翼翼地拆开,然后用脚趾夹住信纸,低头凑近,一字一句地读。
开头是,“吾之爱妻将离。”
她身体不由微微颤抖,快速略了一眼结尾,“院子里的芍药花冬日里不要浇水。”
她拆开第二封,开头仍是,“吾之爱妻将离。”
结尾是,“你在这不知外面的光景,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大梁已经胜了,如今大梁总算安定起来,你不必再为战事忧心,一定要开心。”
第三封,“吾之爱妻将离。”
“将军,请原谅我擅自为你我举办了婚礼,自做主张成为你的丈夫。
从前说我们一起远走高飞,我便选了这个地方。
将军若是觉得这地方还不错,就安心住在这吧,阿梧和阿凤是很好的人。
若是将军你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可以去找将灿,我为你留了一座房子,他会安排好一切。”
第四封,“吾之爱妻将离……”
将离身体发凉。
很奇怪,她明明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记忆,却觉得酸楚异常,异常到浑身疼痛,胃里翻滚,无法呼吸。
她骤然倒下,脑袋磕在地上,很痛,痛得在地上打滚,直到,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你的名字是将离,将离其实就是芍药,有一句诗叫做,芍药有遗风,赠好期不忘。”
“我不会让你死。”
“我们两个人一起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不好吗?”
她泪水模糊了视线,用脚艰难而慌乱地把信一封封拆开。
当看到第五十九封的时候,阿梧回来了。
将离借着旁边凳子的倚靠踉跄爬起,几乎是嘶吼地质问,“他在哪?”
阿梧怔了怔,看着将离通红的眼,一时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将离哑着声,哽咽地重复一遍:“将阳,他在哪?”
此话刚问完,山间骤然响起一道惊雷,乌云快速遍布整片天空,一场大雨噼里啪啦便落了下来。
阿梧后退一步,面色苍白:“他,或许已经死了。”
将离身子一晃,恍若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接着她似乎想到什么,光着脚,倏地往外跑。
阿梧忙追过去,却没想到她跑得飞快。
大雨滂沱,将离就这么光着脚,跑了好久。
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贴着身体,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跑到他们曾经一起抓鱼的河边,没看到他。
她经过那条泥泞小路,也没有他的身影。
她继续跑,不顾一切地跑着。
直至脚底被锋利的石子划伤,渗出鲜红的血再被雨水冲净,也没有停下脚步。
最后她走到了那座山前,听说那里有一个可以帮你实现愿望的妖。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找到他。
她毅然决然踏上那条路。
【宿主快醒醒!快醒醒!这是梦,快醒来!】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余容猛地睁开眼,心突突直跳快要冲出来。
她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梦境的最后,魂妖讥讽的声音仍在耳边环绕。
“你的生命本就是我赋予,破损的灵魂对我来说就是毫无价值之物,还妄想能交换些什么呢?”
“哦,你要找的那个人,他啊,早就被我吃抹干净了。”
“你问我吃干净了会怎么样?当然是永无投胎之日了。”
“哈哈哈,我就喜欢看你们这群凡人痴心妄想,挣扎无果的样子。”
余容太阳穴发酸,现在眼睛还是涩涩的。
在梦境中,几人都和现实生活完全不同。
将离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明明更适合一心向道的祁桐,却把这个的角色分给了她。
让祁桐和燕辞归这样喜欢游历四方的,却成深山里阿凤阿梧那对平凡恩爱的夫妻。
还有慕遗风,一个黑莲花,他怎么会是将阳那样深情无悔的人呢。
果然是梦境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余容一阵感叹,感叹之中又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系统既然说这是增加慕遗风好感的机会,或许这个梦境的反差所带来的不同体验,能让慕遗风从中学习到将阳的感情?
【宿主,别发呆了,这只是一场迷雾树编造的梦,现在的任务是把他们三个人叫醒。】
她茫然望着倒在地上的三人,一时间手足无措。
这迷雾树制造的梦境逼真而迷人,如果她没有系统,恐怕也会在里面沉溺。
“我要怎么让他们醒来?对啊,我完成了这个主线任务,总要给我一个奖励吧?”
【很抱歉,这次的任务是专门为攻略对象提升好感度准备的,并没有特殊奖励。】
余容咬牙骂道:“你就知道你是个坑比,叫我把他们带进去又没有唤醒他们的办法,他们岂不是会困死在梦里面?”
系统想了想,‘叮’地一声,【不过我有一个好办法!只要宿主你去打败那个黄鼬精,我就向总部申请一个奖励。】
余容满头黑线:“这哪里是个好办法?你看我全身上下哪里像是有能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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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黄鼬精的样子?”
系统很委屈:【可是我一直觉得宿主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
余容一时间噎住了。
行吧,隐藏得那么深的优点还是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一瞬间,一股复杂的气味冲入余容鼻尖。
为什么说这气味复杂呢?因为它乍一闻是香的,但仔细分辨就会发现这股香味是为了掩盖一种刺激的、令人不适的异味。
余容赶紧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装做还在梦里,脑海中却在和系统对话。
“是妖怪吗?”
【是黄鼬精,宿主,我们本来要去找她,结果自己送上门了,这是个好机会,我们赶紧对付她。】
好你个头的机会!
余容想起,还好自己聪明,前面先问慕遗风拿了个缚妖符,刚好可以用来对付黄鼬精。
她不动声色,悄悄挪动手指,捏紧一张缚妖符。
感知到有脚步声从自己旁边经过,向着祁桐那边而去,悄悄睁开了眼。
就是现在!
余容快速拿起缚妖符朝着黄鼬精贴过去。
那黄鼬精耳朵一动,迅速转过身来,侧过身,利爪狠狠向余容。
余容十分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堪堪躲过这场袭击。
黄鼬精都被她气笑了,冷着笑就要将她抓住。
余容一个鲤鱼打挺,猛扑过去,抓住黄鼬精的脚踝。
黄鼬精从来没见过这么耍赖的打法,愣了一下,恼羞成怒,一脚就要将余容踢开:
“你这个没有灵力的凡人来凑什么热闹!”
余容紧紧抱住她的大腿,就是不让她挣脱,顺便把缚妖符贴到她的大腿上。
黄鼬精果然不动了!只能就着双猩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余容。
余容踉跄退两步,大喘口气,暗叹,终于解决了。
她以前在菜市场吃瓜,泼妇打架就是这样的,鉴于她一向“温柔”,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豁出去。
反正主角团都睡着了,余容也不怕,大大咧咧地朝着系统喊,
“系统,快给我申请奖励。”
黄鼬精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系统很快热烈回应,【好的,已经申请到解除梦境道具,正在使用中。】
???
那么快!
余容心中默默吐槽系统:怀疑你根本就不需要申请道具,就是故意想让我去打黄鼬精完成KPI。
系统声音消失之后,祁桐几人便开始缓缓醒来。
只是他们和余容一样,还沉浸在迷雾树织就的梦中,意识尚未恢复。
燕辞归转头就看到也刚从梦境中苏醒的祁桐,二人对视一眼,又立马慌忙别开视线。
梦境中他们相濡以沫恩爱非常,如今回到现实,不由有些尴尬。
而余容还不忘攻略任务,蹦到慕遗风面前。
不知是不是梦境中的属于将阳的记忆让人有所感触,余容敏感地发现慕遗风那冷漠干涩的眼似多了几分红晕。
做了一场沉梦的慕遗风太阳穴发痛,不断按揉试图缓解,可,下一刻,那始作俑者便这么光灵灵地出现在他面前。
少女眨巴着光星星的杏子眼,关切问,
“风风,你怎么样?还好吗?”
33.蜜糖(一)
“风风,你怎么样?还好吗?”
少女轻灵的声音凑过来,慕遗风瞳孔蓦地瞪大,愣住好半晌。
少女依旧笑嘻嘻的,“你没事吧?那都是梦啦!”
慕遗风手指朝内一曲,回过神来,斜开看向她的眼,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来。
等待着系统发出好消息的余容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本以为能听到什么令人欣喜的消息,可却迟迟没有动静。
不应该呀!
余容很郁闷,她在梦里的表现很好的,慕遗风刚才的表现明明也是被触动,为什么好感值没有升?
正郁闷中,主角团鸳鸯也才从梦境回过神。
燕辞归终于发现了这里凭空多出来的那么大一人,
“这是黄鼬精?她怎么被困在这了?”
他们刚才都是同时醒来的。
他记得很清楚,陷入这梦境之前分明只是看到黄鼬精的身影,并未将她擒住。
可醒来后,他们苦心寻找的黄鼬精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
余容得意洋洋的,“她是我抓的。”
祁桐美目微圆,疑惑地望着她。
余容叉着腰,用力点头,十分笃定道,“我刚才一觉醒来就发现了她的踪迹,她肯定是故意将我们引来,然后想让我们死在梦境里。”
被诬陷的黄鼬精被符咒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
她是反派,但也不要什么腌臜事都往她身上推好不好!
身为黄鼬精,她可不怕蛊惑。
所以一开始她是想要设法将他们困住,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手,这群蠢货就自己陷入梦境,她只是来看看他们彻底死了没有。
她没有做的事绝对不对承认,她怒道:“你这个凡人小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是你们自己…”
余容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糕点塞进黄鼬精嘴中,笑望几人,“还好我先醒了,而且手里有风风给的缚妖符,刚好把她困住了。”
燕辞归赞赏地看向余容,“年年,你的进步很快,竟然可以自己困住黄鼬精,看来你们这群后辈很快就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慕遗风面色骤然变得有些不自然,余容也干笑,开始转移话题,“燕大哥,你们赶紧把黄鼬精处理了吧,时候不早了,在这里待着太危险。”
燕辞归点头,拿起收妖袋,将黄鼬精收入囊中。
*
迷雾树制梦太真实,在梦里一切恍若亲身经历,直到回去的路上,几人脸色都还各不相同。
不知道祁桐那边之前发生了什么故事,但在梦里,将离和将阳的故事却让余容心里一直堵着。
他们爱得太深太刻骨了,可偏偏谁也没做错,错的,只是宿命,让人觉得无比无力。
余容叹了口气,脑子里还挥之不去将离最后拿着芍药花哭得肝肠寸断的画面。
她轻轻摇头,逼迫将自己从记忆中抽离。
身后的慕遗风却忽然问,
“你今天穿的什么颜色?”
余容觉得经历那场梦之后,现在她和慕遗风同在剑上御剑飞行倒是自然得多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随口回复了一句,“粉色,怎么了?”
后面的人没说话,但下一刻,系统声音却忽然炸响:
【叮!恭喜宿主,攻略对象慕遗风好感度上升50,当前好感度-150。】
余容瞪大了眼睛。
一次上升了50!
她还以为黑莲花完全是朽木不可雕,原来是反应慢半拍。
再这么努力几次,岂不是很快就能回家?
她刚才的郁结瞬间烟消云散。
不管怎么说,这次算是取得重大突破了。
她高兴得不由自主哼起歌来。
【叮!警告,攻略对象慕遗风好感度下降1,当前好感度-151。】
余容身体僵住,慕遗风冷冷瞥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难听!”
余容的笑容瞬间凝固,心里一阵无语。
她不过是哼了几句,居然也能降好感度?
这黑莲花也太难伺候了吧!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系统,他是不是耳朵有问题?我明明唱得很好听!”
系统冷静回应:【宿主,慕遗风对音律要求较高,您的歌声……确实有些跑调。】
余容:“……”
*
苏府一事虽然磕磕绊绊的,最后也算解决,几人回到客栈那天晚上,苏怀瑾又给几人送上了二十两感谢金。
男女主角是高风亮节,自然不好意思收下,但余容可不是高风亮节的人,仗着自己年纪小,毫不客气地替大家伙收下。
不过祁桐和燕辞归对苏老太太的离去仍然感到惋惜和自责,打算在淮安多呆两日,在苏老太太二七的日子为她结往生印,助她魂魄安稳入轮回,投个好人家。
其实鬼魂附身一事,说到底也是苏家的报应。
苏怀瑾叹了口气,说自己会向官府禀明苏怀安的事,再与他二人道谢后,主角团鸳鸯才算勉强放下这个心结。
这件事解决,看得出来大家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燕辞归特意点上好酒好菜好好庆祝一番。
在苏府吃饭都得讲究礼仪,每次都吃得不算太饱,在客栈里吃饭由于预算有限,也从不大鱼大肉。
余容自从离开虞家,难得吃到那么丰盛的一大桌子菜,吃得满嘴流油,恨不得多长一个胃。
慕遗风在旁边嫌弃地丢了个手帕过来,“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余容拿起手帕胡乱擦了擦,然后挥挥手帕,似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十分油腻地对慕遗风笑,“风风,这手帕有你的味道哦,很香。”
慕遗风:“……”
默默挪了挪位置。
“你们别喝多了,今日难得聚在一起,不然我们来玩叶子牌吧。”红离拦住祁桐继续倒酒的手,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叶子牌是什么?”问这话的自然是余容。
“叶子牌是民间茶楼酒肆里常玩的游戏,我也是刚从城西的茶馆学来的,要不要试试?”
红离抖开一叠绘着花叶的纸牌。
余容立刻点头,“当然要试。”
红离把骨牌放在桌子上,指尖指着角落上的墨青小字,“这牌分为‘文钱’‘索子’‘万贯’和‘十万贯’四门花色,一共四十张。”
她依次拿出几张牌摆在桌面上,开始介绍:
“文钱为尊,哪怕是最小的‘一文钱’,也能压住其他花色最大的牌。
同门牌中,文钱一文最大,九文最小,空汤是特殊牌,能通吃所有花色。至于其他三门,数字越大越强,比如‘索子九’就比‘索子一’大。”
红离又抽出几张凑在一起:“每人拿八张,牌型分为单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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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顺子、同花,谁先出完就算谁赢了。出牌时必须出比上家更大的同门牌,或者用文钱花色压制。”
余容撑着下巴,很快明白了,原来是和扑克差不多的一种游戏。
祁桐摆摆手,“我看你们玩就好,我不太擅长这些。”
红离眼中闪过惋惜,但很快又兴致勃勃地说:“那好,既然如此,我们可以玩个更有趣的。”
余容双肘撑着桌面,凑近去听。
红离继续说:“还是每个人只拿八张牌,然后把八张留下来,到时候,先拿牌后出牌。
有庄家和闲家之分,庄家是自己叫的,剩下的就是闲家,闲家要合力把庄家打下去。”
那不就是四人版本的斗地主了?
余容眼睛骤亮,狡黠地扫过几人,“那输的人是不是应该有惩罚,在外面打是打钱,我们不打钱的,不如来玩个好玩的。”
众人一听就有种不妙的感觉。
余容才不管他们神色各异的表情,笑眯眯的,“我们玩夸夸惩罚。如果庄家输了,庄家要夸闲家一句话,如果闲家输了,闲家就要反过来夸庄家。”
燕辞归松了口气,对于这样的惩罚他还是接受得了的,毕竟他是“面面俱到”的人。
慕遗风却显得有些迟疑,他手指摩挲着一张牌,冷眼望向正朝他露出标准式笑容的余容。
很显然,余容是冲他而来。
她也确实是冲他而来。
看出他的想法,大拍桌子,对慕遗风挑眉,激将道,“慕公子,你不敢玩?”
很好,激将法?
不过,他就是很吃激将法的人。
慕遗风歪头,假笑一声,“有何不敢?”
修长手指快速把牌整理好,摆在桌面上,开始拿牌。
*
余容有病他是知道的。
但是谁能告诉他,她每拿一张牌就露出一阵窃喜的表情的干什么?
难道她的牌很好?
那也不至于笑得这么夸张吧!
慕遗风心中疑惑但表面却没表露,“我做庄,不要和我抢。”
余容往外摆手,对他灿烂一笑,“你拿吧拿吧,嘿嘿。”
慕遗风脸色一顿,手微微握紧。
他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殊不知此时拿着一副烂牌的余容正用牌遮住苦笑。
“索子二。”慕遗风甩出一张小牌,试探性地看向余容。
余容托腮弯眸,笑眯眯地说:“过。”
燕辞归跟了一张 “索子四”,红离甩出 “索子五”,余容依然摇头:“不要。”
慕遗风眉头微皱,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但还是甩出了一个‘索子’九结尾,没人要得起,于是他继续出牌:“万贯三。”
余容依然笑嘻嘻地摇头:“不要。”
燕辞归跟了“万贯五”,红离甩出“万贯九”。
余容:“过。”
慕遗风盯着她面前纹丝不动的八张牌,心中愈发疑惑,脸色发沉,一时间再不敢出牌。
“慕公子?”余容拿起一张牌抵在下颌,大大的杏子眼含笑,说出那句欢乐斗地主的经典台词:“快点吧,我等得花都要谢了。”
又是激将法?很吃这一套的慕遗风果然再次被激怒,手指稍稍握紧,闭了闭眼,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将一张十万贯牌色牌拍在桌上:“五十万贯。”
“哎呀!”余容忽然惊呼。
34.蜜糖(二)
“哎呀!”余容忽然惊呼。
“真不巧,我这儿有个更大的。”
于是,慕遗风眼睁睁看着她出完九十万贯,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嘚瑟似的,倏然摊开全部底牌,除却一张文钱三,竟全是支离破碎的索子与万贯!
牌面虽小,却刚好是慕遗风已经没有的花色。
慕遗风僵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未出的两张大牌,脸色铁青地看着余容丢出一张又一张侮辱似的小牌。
慕遗风咬牙:“你诈我?”
余容得意洋洋地摆摆食指:“这叫兵不厌诈,风风,你学过的。”
帅气地丢完最后一张牌,“愿赌服输。”余容稍微歪了歪脑袋,得意洋洋的:“你快夸我们。”
慕遗风极其不心甘不情愿地抿了抿唇,然后对红离说了个“英姿飒爽。”
对燕辞归纠结了一会儿,勉强夸了句“成熟稳重。”
最后看向余容,烽棱似的眉挑得一上一下,跟喉咙堵了块石头似的,迟疑良久,没说话,只是无奈地叹气。
这是什么意思?
余容站起身,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他,
“喂,慕遗风,夸我有那么难吗?难道我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优点吗?”
黑莲花不语,只是默默丢出个“你很有自知之明”的表情。
祁桐在旁边忙打圆场,“怎么会呢,虞妹妹是优点太多遗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哪个了。”
祈桐眼眸冰冷,瞥向慕遗风,里面写着威胁二字。
慕遗风低下头,在余容连连几声时而高时而低的哼声中,总算勉强上下打量一眼,“你,还蛮像猫。”
???
像猫!
这算什么优点?
余容满不服气, “敷衍,人家明明那么多优点,什么貌美如花啦,玲珑可爱啦,聪明机智啦,你随便说一个不就行了。”
慕遗风微眯着眼,懒洋洋靠在椅背上,“那就玲珑可爱吧。”
嗯,确实挺矮的!
语气是夸,但那明显的讽笑却毫不掩饰,明眼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余容狠狠咬牙,“慕遗风,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慕遗风嘴角稍稍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觉得呢?”
余容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嘁”了一声,坐到位置上把牌洗好,然后拍拍桌子,“让你看看什么叫夸人,所以,这局,我决定让着你们,我叫庄。”
又是一局结束,余容拍拍手,极其嘚瑟地扬起下巴,“不好意思啦,我让着你们了,可是没想到我的牌那么好。”
掏了掏耳朵,听完其他二人一个聪明机智一个热情友善的吹捧后,目光停在慕遗风那,“再给你个机会好好说。”
慕遗风认真思索半晌,十分诚恳地回答:“胃口好,不挑食好养活。”
这在内涵她吃得多的意思吧!
余容再次怒了,拍拍桌子就是一副干架的气势,
轮到燕辞归连忙打圆场,“那是说你身体健康。”
她撇撇嘴,好吧好吧,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接下来的攻略铺垫罢了。
于是接下来一局,终于轮到余容落败。
她对着红离夸了句:“红离姐姐像女将军一样英姿飒爽。”
“燕大哥像神仙一样丰神俊朗,祁桐姐姐像仙女一样漂亮。”
她长得讨喜,说话也讨喜,几人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接下来是慕遗风,心里揣着攻略目标的余容走过去。
眼神真挚,表情十分认真,“风风,不仅长得俊美无双,法术也高。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特别热情,哪里都很好,我,很喜欢。”
【叮!恭喜宿主,攻略对象慕遗风好感度上升30,当前好感度-121。】
*
因着昨晚的好感度上升幅度太大,余容高兴得都有些睡不着,早早起床在客栈院子里锻炼身体。
隔壁房的慕遗风也起得很早,余容听到动静,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早啊风风。”然后转过头继续做扩胸运动。
视觉残留中回映着那人的身影,余容慢半拍地又将脑袋转了回去,瞪大眼睛看他,“风风,你竟然穿黄色的衣服,你不是最讨厌黄色吗?”
慕遗风眼风状似心虚地瞥向一旁,后又把头昂起,“偶尔换换风格,不行吗?”
余容当下就咧开一个笑,“当然行!”
为了证明很行,她还很给面子地围着他仔细端详,连连拍手,“哇,果然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很好看,风风,这颜色特别适合你!”
慕遗风微微别过头,嘴角不经意扬起一道弧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正色道:“还不赶紧去吃早饭,吃完早饭还有正事。”
正事?苏府的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还有什么正事?
慕遗风看着在原地转眼珠子做思考状的迷糊少女,重重敲了敲她的额头,
“你不是说我不教你东西吗?我今天就教你先把字认全了。你说的一遍就会,证明给我看。”
他大步流星往楼下走去,余容捂着额头忙跟上,“那你可要做好对我刮目相看的准备。”
窗柩斜照一束日光,刚好洒在窗前书桌上,将略黄的纸照得发白。
此时,余容正摆出一副好学生样,拿着毛笔写字,“乾坤者,易之门户,巫?卦之父母。”
慕遗风捏紧手指,闷声说:“众。”
余容挠挠脸,“什么zhong?组个词。”
慕遗风手指更紧了几分,“众人的众。”
余容对此毫不知情,继续勤学好问,“哦,坎离匡廓,运什么什么正轴。”
慕遗风强忍着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解释,“毂,车毂。”
余容眨巴着眼,诚恳好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慕遗风手指握得更紧了。
不是说她是有基础的吗?为何她几乎每句话都有不认识的?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他们还停留在第一页。
恐怕真要从《千字文》开始教她!
“风风?师父?发什么呆?”余容在他眼前摆手晃了晃。
慕遗风强行压着声音,耐着性子,“‘运毂正轴’意思是说,车毂运转,车轴才能保持稳定,比喻事物的核心部分运转正常,整体才能顺利。”
余容点头。
黑莲花平时看着阴阳怪气又傲娇毒舌,对人对事都一副爱答不理的嫌弃模样,但在学习仙法方面还是理解得蛮透彻。
不过,归功的话,还是说,圣人之言果然很有道理。
余容心中表示赞同后,在自己的简体字繁体字对照表上面胡乱写了几笔,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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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莫名其妙地画成了朵花。
这是她上次立的flag,说教一遍她就会的,所以她索性搞了个简体字繁体字对照表。
可是,实在尴尬,用惯了电子产品,太久没写字,那个字她只能想到个大概。
她灵机一动,在花的旁边写上了“gu”,上面还特意标明第三声。
余容放下笔,拍拍胸口,心中暗叹,聪明如我聪明如我!
慕遗风嘴角抽了抽,前面她写的那方方正正和简化过字类似的他还能理解,可这个一朵花旁边画个人提着和浇水桶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她之前说的什么西方的文字?
这么想着不自觉已经问出口,余容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讨好地笑着,“师父,你好聪明啊,从来没见过就猜得相近了,真是冰雪聪明,人中龙凤,花见花…”
“闭嘴!”话没说完,就被慕遗风警告性地冷冷扫一眼。
余容张嘴还想再说,那只手却捏住她的唇,两瓣最近被她养得有些肉嘟嘟的唇,被慕遗风捏得就像小鸭子一样。
他的手又大,几乎盖住了余容半张脸,显得她的眼睛更大更圆,活像一双灵动的小鹿眼。
慕遗风剑眉稍拧。
此人最近讨好他讨好得太明显了,他总觉得不对劲,还是直接堵住她的嘴,免得她又说出什么让人烦躁的话来。
余容舌尖含糊不清,挤眉弄眼,奋力挣扎,“呜呜呜呜”地表达自己的诚恳。
慕遗风瞥她一眼,语气森寒,“少说点这些阿谀奉承的话!”
这才把手抽开。
未料原本只是极细的窸窸窣窣声在角落摩挲,“喵”的一声,白色毛绒团子就从敞开的窗户,猛扑过来。
余容本能一咬牙,贝齿就这么巧合咬了一口那未及离开的手。
“你属狗的吗?松口。”
慕遗风吃痛闷哼一声,余容才反应过来,急忙张开嘴,咕囔一句,“太突然了,把我吓到了,应激反应。”
虎口处被咬得留下一排浅浅的齿印,还微微刺痛,他用手帕擦了擦上面都口水,嫌弃道,“真是野蛮。”
让她松口只是因为有口水。
但。
他按着齿印,那种的痛感却让他心中升起奇异的快感,仿佛某种压抑的情绪被挑逗起来。
雪绒“喵”地从两人身边掠过,跳到旁边的凳子上,尾巴高高翘起而摇摆,一副想要人亲近的样子。
余容伸出双手把它抱起来,温柔地抚摸着雪绒的脑袋。
雪绒舒服得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低微清灵的叫声,脖间清脆的铃铛都渐渐安静下来。
余容心中感叹:就要离开淮安了,可就见不到这可爱的小猫咪了,可得趁着这个机会多撸几下。
她将雪绒举起来轻轻从下往上轻轻挠着它的下巴,雪绒立刻昂起头,露出享受的样子。
慕遗风慵懒靠在椅背上,“你很喜欢猫?”
“嗯,还好吧,我喜欢撸猫。”
余容忽然想起从红离那得来的小荆芥,和现代的猫薄荷类似,这里的人称之为猫之酒,是专门用于逗猫的草药。
不用可就浪费了。
她把猫咪放在凳子上,转身去找。
凳子上的雪绒立着,圆滚滚的一对异瞳竟毫不畏惧地盯着慕遗风,然后“喵”地一声,扑过去。
35.雪糖(三)
看着窝在自己怀中的雪团子,慕遗风身体一僵,随即嘴角微弯,开始学着余容的动作在它下巴处轻轻挠了挠。
可他方向不对,雪绒被挠得不舒服,“喵”的一声要张嘴咬去。
他眼神一冷,低吼一声,“畜牲。”手腕轻转,那柔软可怜的雪绒就要五脏俱焚地摔在地上。
余容远远听到声音,但没听清,边找东西边问了句 “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慕遗风没来由地有点慌,手指尖不自觉升起的一道灵力接住那即将摔在地上的猫。
余容刚好把那猫之酒拿过来,看到雪绒颇有精神地坐在凳子上,漂亮的异瞳突然有种狡黠而高傲的样子。
不过她也没多想,一边给它闻猫之酒,一边抱起开始玩它的爪子。
令人舒适而醉人的香味骤然沁入鼻尖,直至蔓延到整个身体,如电流轻轻窜过,让人颤栗。
少女握住自己的手,青葱的手指从掌心处慢慢抚摸,在手臂处划过,最后触及锁骨附近,又痒又麻。
余容的手指慢慢放到雪绒的耳朵附近,那是猫咪最喜欢的地方。
她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朝它宠溺一笑,然后轻轻搓揉它的耳朵。
冰凉的手指慢慢往上移,袖口绑着的飘带从脸颊划过,纤细手指在温热的发缝间穿梭,极度的反差中竟然带来别样的快感。
少女如银铃的笑声在头顶盘旋,手指慢慢下滑,冰凉的指尖在耳廓上轻轻打转。
余容用手放在雪绒肚皮底下抓啊抓,帮它挠痒痒,然后把雪绒翻过来,让它四脚朝天躺着,继续逗趣挠痒痒。
少女身子凑近一些,冰凉的手指贴紧衣裳,在自己胸前和腹部慢慢摩挲,激起一阵颤栗。
浑身的血慢慢变得滚烫,升起难耐的悸动。
余容正撸猫撸得兴起,雪绒却突然整个身体颤栗一下,呼吸急促起来,瑟瑟发抖地从自己怀中跳出去。
余容还以为它哪里不舒服正要去追,它又蹲下了,开始若无其事地给自己舔毛。
奇怪!
余容满心疑惑,余光才发现慕遗风居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的脸上红彤彤的,却是那种不自然的潮红,像是发烧生病,但又莫名带着一丝舒适的迷离。
他今天居然没有梳着那少年不知愁滋味的高马尾,乌黑的青丝胡乱散落在肩头,只是貌似被热到,领口都微微敞开。
这样子看过去,竟然有种诡异凌乱而又魅惑的美。
怎么会有反派长得那么好看呢!
余容盯着慕遗风的美貌欣赏一段时间,突然觉得不对,这样奇怪的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她试探性地叫了两声,“风风?慕遗风?!”
一点儿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不会吧!
余容连忙上前,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岂料,那双漂亮的琉璃瞳突然睁开,眼神冰冷而锐利,直直地盯着她。
他眼神冰冷,语气不善,“你在干嘛?”
余容被他骤然睁眼吓了一跳,心底“咯噔”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我看你怪怪的,还以为你发烧了。”
她讪讪把手收回来,咕囔一句,“没发烧,睡得那么死。”
睡?
慕遗风揉了揉太阳穴,只觉脑袋里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这种感觉就好比喝酒之后的沉醉,思绪被一层薄雾笼罩,模糊不清。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还在撸猫的女孩。
她身上的衣裳总是打着许多结。
特别是袖口处是松松垮垮的系带,每一次动作那带子就在飘,像是风中摇曳的柳叶,灵动而随性,荡漾着洗衣香。
他终于回忆起沉醉中的场景!
少女的指尖柔软而尖锐,冰凉却又热烈,清香与浊气混合,分明是矛盾的触感,但竟然让人无法抗拒?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
他心中一阵烦躁,脑袋隐隐发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蠢蠢欲动,却又抓不住。
最后——
他眸中发红,咬牙道,“出去!”
黑莲花这又是犯什么病?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要出去也是他出去好不好?
不过黑莲花阴晴不定她早就习惯了,看他这幅不好惹的样子,暂时出去也未尝不可。
余容抱起雪绒就要走,系统却突然发出提示,
【道具触心之链已自动使用成功,感知到攻略对象慕遗风的情感波动,此时正是加深好感的好时机,宿主请把握机会。】
什么? !
这个道具是她昨天提高好感度之后获得的奖励,还没想好怎么用就被系统用掉了。
主要是,她根本不知道用在哪了?效果呢?
这个坑比系统在偷偷搞什么骚操作?!
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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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片刻,她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为了避免道具浪费,她决定试探一下。
“你到底怎么了?”
她拍拍雪绒的脑袋,让雪绒从怀里溜了出去,然后擦干净手,蹲在他面前,关切地仰视他。
眼前的面容和沉醉中看到的少女重合,心池被巨石丢下,荡起一阵涟漪。
慕遗风手指捏得微微发白,闭了闭眼,试图压下那股莫名的烦躁,不过脸色仍显得有点不自然。
他怎么了?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慕遗风看样子好像真有点不对劲?
余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膝盖,“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我学不会那些字惹你生气了?”
慕遗风未回答,她张开手,白皙的掌心展在他面前,故作一副无赖臭表情和语气,“那你惩罚我好了,应该的应该的。”
慕遗风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却被她的举动搅得更乱。
他眸光泛冷,语气疏离,“与你无关,别自作多情。”
怎么可能与她无关?系统可是用了道具的,而且,黑莲花的好感值提升向来艰难,这次好不容易波动了怎么能浪费道具!
是以,她不依不挠,“可你看起来真的不太对劲……要不我让人煮点醒神的茶?”
黑莲花语气冰冷:“不需要。”
余容眨了眨眼,收回手,小声嘀咕:“好吧,那我就不烦你了。不过你要是需要帮忙,随时叫我啊。”
怎么回事,好感度怎么没提升呢?
余容心中叹息,关上门的同时,不甘心地探出半个脑袋,嘱咐一句,
“风风,之前你说你心悸,你要好好注意身体呀,我的房间,今天就暂时借给你睡一觉咯。”
【叮!恭喜宿主,攻略对象慕遗风好感度上升20,当前好感度-101,获得道具薄雾之扰。】
听到系统的声音,余容整个人都欢快起来。
她还以为没戏了,结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只是,这系统给的道具奇奇怪怪的,没有释意,还莫名其妙地帮自己用了,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说到道具,她倒想起来了,主线任务第二进度结束,系统就发放了影像碎片。
第二天是主角团去给苏府施往生印的日子,她一向赖床,不用早起,要不当天晚上她就用了。
这次,期望能比第一次更了解他吧!
36.影像碎片(三)
【叮!宿主已成功使用影像碎片!】
“杂种!”难听的咒骂声传入余容耳朵。
“一个杂种还敢姓慕,真是丢咱们慕家的脸。”
另一个男孩手里拿着石子,讥讽地笑着,“快砸,可不能让他出去被认出来!”
说完,几个孩子一边捡起地上的石头,向远处瘦小男孩砸去。
瘦小男孩大约五岁,浑身脏兮兮的,都是黄泥和沙子。
他身上本就单薄的衣裳被砸出几个窟窿,裸露的肌肤一片青一片紫。
十几年的差距,五官变化虽大,但鼻尖那颗痣还是让余容认出来了,那是慕遗风小时候?!
这群小孩怎么都在打他?
讲不讲道理,以多欺少!
余容本能地跑过去拦住,可石子却穿过她的身体,狠狠砸向身后的人。
她才意识到这是在梦里,自己的身体只是一片虚空,什么也做不了。
她叹了口气,只能继续站在一旁看着。
小慕遗风很坚强,大大小小的石头砸过来,一颗就足够让人疼得龇牙咧嘴,可他一滴泪也没流下。
一颗尖锐的石头正砸中他的面中,他本能闭上眼睛,随即一股温热的鼻血流出,细小的沙落入眼中,让他眼睛变得通红。
貌似是觉得还不够,其中一个男孩兴奋提议道,
“走我们去扒光他的毛!”
旁边的孩子个个表示赞同,一拥而上。
其中一人跑过去,把小慕遗风的头发揪住,然后把他推倒在地,坐在他身上,将他的脑袋用力往地上按去。
地上满是他们丢过来的小石子,磨砺在他细嫩的肌肤上,很快渗出了血。
小慕遗风被压在地上,几个男孩轮流拉扯他的头发,连头皮都被扯得变形。
小慕遗风脸色痛苦,咬紧牙关,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坐在他身上的男孩哈哈大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们说做娘的下贱,孩子是不是也一样下贱。”
另一人也开始附和,“对啊,不仅是这个小杂种,我看他那个姐姐也是一脸狐媚样,一看就是勾引男人的货色。”
小慕遗风空洞的眼睛终于闪过一丝光芒,原本苍白的脸因为这句话变得通红。
他的手指用力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不准…不准,说我姐!”
那几个男孩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仍然毫无顾虑地嘲笑,“哼,据说他那个狐媚子的姐还拒绝了族中长老的婚事,说要出山去找她的爱人。”
压在小慕遗风脑袋上的力道更重几分,“她以为她是谁,竟然敢拒绝慕家的安排。虽然是咱们慕家的血脉,但不过是旁支,终究也是贱人!”
“不准说我姐姐!”
地上的小慕遗风眸色一暗,猛然大喊一声。
这个时候,他力量骤然爆发,浑身散发着诡异的灰烟,将旁边几人震飞。
几个小孩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他,但很快恢复那副高高在上的不屑模样。
“好啊,你这个狗杂种竟然敢反抗,兄弟们,我们今天一起骑狗!”
几个小孩再次将小慕遗风围在中间,每张脸上都在狞笑着。
这童真的笑声本该天真无邪,此时却宛若恶魔的低语,不断回荡,处处张扬着残忍的快意。
小慕遗风艰难站起身,他的身子颤颤巍巍的,左脸已是血肉模糊,耳朵也撕裂,内里似被刺破了鼓膜,剧痛无比。
他的目光环视一周,观察着他们的动作,可那些孩子却毫无惧意,依旧嚣张地笑着,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小慕遗风愤恨地瞪向他们,掌心升起一道灰烟,想要反击。
可周围的男孩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一人手指做诀,快速画了一道符咒,掌心涌现的青光幻化成线,将他脖子紧紧捆住。
另一人也施了一道咒术,小慕遗风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弓成虾米状,趴在地上,像一条狗。
“来来来,骑狗咯!”
施了咒术的男孩第一个跑过来,兴奋地骑在小慕遗风身上,用手拍了拍,“狗,跑快点!”
地上的石子尖锐,孩子细嫩的手和膝盖都磨出了血泡,鲜血淋漓。
余容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痛苦和自尊受辱的表情,可惜,没有,他好似早已麻木。
这样的遭遇,在她入梦之前的时光或许已经经历了许多次,才会让他才五岁模样,就如此习以为常。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从下午走到黄昏,直到几个男孩兴致缺缺地各自回家。
小慕遗风才解除咒术,从地上爬起。
可他浑身是伤,根本站不稳,踉跄几步又跌倒在地。
地上一根枯枝被他拾起,他借着枯枝慢慢往回走,颤颤巍巍的身影,宛如风烛残年的老人。
夜幕降临,鸟儿归巢,村庄渐渐陷入宁静。
“杂种!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刚一进门,迎接小慕遗风的就是一盏滚烫的茶杯。
茶水洒在他脸上,火辣辣的,他嫩嫩的脸上瞬间起了一道红痕。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啊?” 说话之人容貌姣好,身姿婀娜,可声音尖锐,那双美目中满是怨毒与仇恨。
小慕遗风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茶渍,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娘,你别生气了,我给你重新倒一杯水。”
他捡起地上的茶杯,一瘸一拐地走向桌边。
余容看得有些吃惊。
刚才她看到那么漂亮年轻的女人,还以为那是他的姐姐,没想到竟然是慕遗风的娘!
“站住!”女子声音冷冽,似一把钝刀割在空气中,沉闷却刺耳。
她站起身,慢慢走向浑身是伤的小男孩。
她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以至余容虽只是一片虚空,却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站定在小慕遗风前面,妖娆地冷笑一声,然后用冰凉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慕遗风小时候算是可爱那一挂的,即使脸上又脏又满是血迹,但那五官依旧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他的眼睛很黑,很漂亮,抬眸来,里面满是祈求和卑微。
可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
慕遗风的娘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是贪婪的留恋和十足渴求,以及深不见底的哀怨。
“你们长得真像啊,果然是他的孩子…楚郎!”
她陷入自己的回忆中无法自拔,脸上露出一副沉醉的样子,甚至闭上眼睛娇嗔一声。
她就这么享受着自己的回忆如痴如醉,直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睁开眼。
那双美目蓦地瞪大,眼白充血,她手指渐渐收紧,眼中没有一丝温情,只有深深的厌恶与冷漠。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啊!楚郎!”
她将慕遗风推倒在地,自己也跌坐在凳子上,陷入痛苦的回忆中连连啜泣。
余容看得有些诧异,心里忍不住嘀咕:慕遗风他娘这精神状态,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小慕遗风轻声叫了句“娘”,然后嘴唇翕张,却再没有说出话。
女人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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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崩溃地哽咽:“既然不要我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你走了不把我带走!你知道我讨厌这个地方到骨子里。”
小慕遗风站在旁边,平静地看着这诡异的场景,然后执着地拿起桌上的茶壶,想要去倒茶。
他的动作引起他娘的注意,她的目光瞥向小慕遗风,疯了似的嘶吼:
“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烦!你爹既然不把我带走,为什么要把你留下!你知不知道你根本不该留下,你怎么不早点去死?!”
早点去死吗?
早点去死那么大家都会很开心吧…
慕遗风握紧拳头,无波无澜的脸上升起一阵颓然和决绝,但又像想到什么,很快又浮现出一丝坚毅。
“胆小鬼!滚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慕遗风的娘亲将小慕遗风推进一个房间,“砰”地一声锁上门。
余容跟着他的视角走了进去。
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年久失修甚至结有蜘蛛网的桌子,空空如也。
桌上孤零零地摆着一张灵位,上面写着什么字,不过余容不能离慕遗风太远,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大风忽然吹破窗户,窗户拍打墙壁“嘭”地一声,将灵位吹倒,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慕遗风被声音惊扰,颤颤巍巍走去。
他将灵位拿在手中,擦了擦,上面的字这才清晰展露在余容面前。
吾夫慕知之灵位。
余容有点懵,难道他娘说的楚郎就是这个已死的丈夫?
可是,她环顾四周。
若是她如此深情,怎么会把灵位放在这样一个连窗户都是破的房间里,而且这里满是灰尘和蜘蛛网,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
“伯伯。”
小慕遗风的话让余容一愣。
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灵位重新放好,像一只无助的小兽,低声喃喃:
“如果伯伯是我爹就好了……这样,我和姐姐就更亲近了。我也不会被人叫‘小杂种’,娘亲也不会被人耻笑了……”
余容心里一惊:难道慕遗风的娘亲曾经出轨?
但仔细一想,她很快琢磨过来了。
这副灵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显然不是这几年的事。
慕遗风的娘亲大概是个寡妇,曾与人暗通款曲,结果干柴烈火,意外怀上了孩子,却最终被抛弃。
所以,慕遗风是他娘和那个“楚郎”珠胎暗结生下的孩子?
在现代,这种事虽然会引发议论,但也不至于上升到无法容忍的地步。
然而在古代,即便这里的民风相对开放,人们对这种事依然深恶痛绝。
正因如此,所有人都知道慕遗风的身世,他才会被人叫作“杂种”。
他的出生,似乎注定是一个错误,一个耻辱的象征。
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娘亲那段不堪的过去,就连他娘亲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才会如此对他。
风越来越大,小慕遗风裹紧破烂的衣裳,来到窗边,踮起脚尖艰难地想要把窗户关上。
可“扑棱”一声传来,一只被淋得湿透的猫头鹰正挂在窗户上,虚弱而无助。
慕遗风把它接下来,然后把窗户关上。
夜幕降临,鸟儿早已归巢,只有与众不同的猫头鹰夜里出没,显得格外孤独。
他看着手中弱小的鸟儿,用衣袖给它擦了擦,然后将它捧在手心给他哈气,试图让瑟瑟发抖的小鸟暖和起来。
“你怎么会过来呢?是因为,你知道我和你是同类吗?”
37.影像碎片(四)
瑟瑟发抖的鸟儿貌似缓解了一些,小慕遗风把小猫头鹰放在地上,小手指点了点猫头鹰可爱的脑袋,
“你不该来的,这里全都是漂亮的雀,它们不欢迎你。”
他的瞳孔没有聚焦在面前的鸟儿身上,不像在和它说话,而是在自言自语。
余容看得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原来小时候的慕遗风不仅不是残忍暴力的黑莲花。
竟然还有这样的可爱善良一面。
这让余容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呢?
小慕遗风的一声喷嚏让余容回过神来。
他把仅有的热量传给小猫头鹰之后,再也没有多余的热量,自己也缩成了一团。
屋漏偏逢连夜雨,破旧的窗户再次被风吹开,小慕遗风却没有了关窗的力气。
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然后闭着眼睛,抖得更加厉害。
身上都是伤,又没有御寒的衣裳,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小孩,就算是大人也挨不住!
慕遗风很有可能发烧啊!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果然,慕遗风哆嗦了一阵之后,重重倒在地上,整个人烫得从脸上都能看出不对劲。
“系统,他不会出事吧!”
她是第一次在梦中主动和系统对话,上一次系统是为了帮她使用道具才出现,现在她主动在影像回溯中发问,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可是,她控制不住!
虽然是梦境,虽然一切都只是过去,虽然她只是来攻略他的。
但看着那么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这么痛苦地倒下,心中怎能不泛起一阵酸楚?
“能不能让他不那么痛苦?你有没有道具?”
她不甘心地,还是问。
【宿主,这只是过去的一场梦,你只有旁观的权利,并不能改变过去的任何事。请宿主放心,慕遗风能出现在未来,说明过去的他不会出事的。另外,本系统强烈提示,不要对书中人物产生任何情感依赖,以免影响任务进度。】
她没有!
她没有对慕遗风产生什么情感依赖!
只是,她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到现在的慕遗风,还是那么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子,她当然不忍心!
【宿主,就算你可怜他,也不能过度投入,别忘了我们的初心,让我们携手一起完成任务,踏上回家之路。】
说得好笑!是这个破系统给她的道具,是这个破系统让她攻略慕遗风,结果又让她不要过度投入,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余容不由冷笑一声,“把我带进这个书里面的世界是你们,让我做任务的也是你们,你们有问过我的想法吗?我知道我的任务是回家,可你们表面高尚实则虚伪,你们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过大,系统暂时进入静默状态。接下来影像回溯会加速,走完所有影像回溯,会回到梦境外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余容气得你你你了几声,那系统再没有回应。
加快时间流速的梦境世界一片枯燥。
她眼看着天黑慢慢到天亮,看着雨停了又下,那只湿透的猫头鹰悄悄从窗户溜走,然后日出,再到日落,没有一个人来到这间小房间关心这个可怜的小男孩。
直到第三天。
一直在高烧中沉睡的小慕遗风终于醒来。
他貌似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显得很惊讶,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好久才回过神。
窗外照进来的白光,他眯着眼睛,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姐姐,还好我还活着。其实,我这次娘让我去死,我本来……但想到姐姐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我还是坚持下来了,你回来,一定会夸我吧。”
*
长久的睡眠后,余容骤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重影一片的头顶青帐。
她撑起身,只觉脑袋又昏又沉,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或许是和系统吵了一架,这次醒来得太过突然,让她太阳穴突突地痛。
她懒洋洋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喝下压了压,便听到门外祁桐略带娇嗔地假意责怪声。
“也怪不好意思的,你刚才就不应该接受。”
燕辞归轻笑着回道,“苏家的布料咱们平常很难买到,苏怀瑾既然送了,干嘛拒绝他的好意?”
祁桐轻轻摇头,“那好吧,我看这粉色就很适合虞妹妹。这个就给她了。剩下的嘛…这主人家送的也是一片好心,这颜色咱们勉强分一分吧。”
她转头看向慕遗风,“遗风,你看,这几个颜色你想要哪个?”
余容打开门,就看到祁桐和燕辞归抱着几匹颜色鲜艳的布匹站在客栈院子里。
祁桐看到她,立马露出热情的笑,走过来,“虞妹妹你来了,你看,苏怀瑾给我们送了几匹布,我想着你年纪小,最适合穿这样鲜艳的颜色了,所以给你留了,你看好不好?”
余容乖巧地挽住祁桐的手臂,笑得甜甜的,“很好,我就知道祁姐姐最好了。”
祁桐揉了揉余容的脑袋,想起什么,又拿着布匹走到慕遗风前面,“你要哪个?”
慕遗风眸色一暗,手指犹豫地指了一个蓝色。
余容却抢先把那个布匹抢来抱在怀中,笑嘻嘻的,“这个我也喜欢,不如风风你忍痛割爱,让给我?”
慕遗风抱着剑,语气淡淡,“随便你,我不需要。”
说罢,大步流星离开,只是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比以往大了一些。
祁桐苛责地瞥一眼慕遗风的背影,最后把布匹都送给余容,
“虞妹妹,正好,这些颜色太艳了,不适合我们。过了立秋天就冷了,在淮安尚且暖和,但到了天澜宗会冷很多,你刚好拿去做两件秋装。”
燕辞归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余容抱着几匹布,兴高采烈地跑回房间。
*
第二日,就是出发前往天澜宗的日子,余容起得早早,却不是第一个出门的。
“年年,你的东西怎么那么多?”
当余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到客栈前台的时候,燕辞归眼睛都瞪圆了。
她抓着包袱的发青的手往上提了提, “哦,这些都是昨天你们给的布匹。”
燕辞归无奈地笑了笑,“有那么多吗?不如我帮你用法术压缩一下吧。”
余容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不重,只是…”
此刻祁桐也走了下来,慕遗风一如既往跟在她身后。
余容立刻把包袱放下,笑着跑去,“风风,待会御剑又得麻烦你了。可是我东西多,要站在后面,但人家怕摔,你能不能拿个什么法器将我们绑在一起?”
祁桐微微侧目看了一眼,眸中带着点复杂情绪,却最终若无其事走向燕辞归。
余容眨巴着眼睛,心里却有些忐忑。
自己直接忽略保护她的燕辞归,奔慕遗风来,意味不可谓不明显。
慕遗风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眸色幽深,看不出情绪。
片刻后,他手指一挑,似笑非笑地从袖口取出根绸带。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余容心里一紧,想到在苏府那晚被他用绸带捆住的阴影。
谁来求一下面积?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好的,她明白了!
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和他一块吗?
很有自知之明的余容立时转身快步往燕辞归那边去。
“燕大哥,我来投奔你…啊?”
后领被人轻轻拉住,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再往前一步。
慕遗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冷淡,“不是要我用法器帮你绑在一起吗?怎么又走了?”
余容转过身,盯着他那张目光灼灼的脸,心里有些发毛。
她嫌弃地捏着那根绸带, “你确定,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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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法器呀?我那么重一个人,要是摔下去岂不是要命。”
他手指轻轻一动,将金色灵力注入那红色绸带,“好了,现在它是法器了。”
从前怎么没发现慕遗风这么会糊弄人。
余容皱着鼻子,一脸鄙夷,“这哪里是法器啊?!敷衍。”
说才说完,下一刻,慕遗风突然拔出佩剑,剑光一闪,直直朝她袭来。
又杀她?!
余容吓得瞳孔睁大,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可下一刻,她的手臂却不受控制般举了起来,手中的那根绸带瞬间如灵蛇般立起,缠绕住袭来的剑刃。
柔软的绸带,面对天虞山精炼的剑,非但没断,反而稳稳地挡住了攻势。
余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接着,慕遗风手指轻轻一动,那纠缠如蛇的两物瞬间分开。
“可以吗?” 他声音带着几分不耐。
“风风!你太可以了。”
很好,很nice。
你证明自己的方式真是独特!
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余容心中悲叹,面上却接过绸带,装作|爱不释手地放在手中把玩。
结完帐,燕辞归和祁桐招呼道,“走了,天澜宗的路还远着呢。”
两人准备御剑飞行,可余容环视一圈,却没找到可以系的地方。
好在这绸带够长,最后,她目光坚定地系在了慕遗风的腰上。
少年长身玉立,宽肩窄腰,线条流畅如工笔勾勒的竹。
余容一向自诩清心寡欲,但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默默感叹:
这攻略任务,她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
站在慕遗风的剑上,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将鬓角的发丝吹开,带来一丝舒适的凉意。
脚下的云雾缭绕,山川河流在眼前飞速掠过,仿佛日行千里,走马观花般的感觉涌上心头。
余容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终于要去天澜宗了。
按照原著的情节,主角团本应从虞府出发后直接前往天澜宗,但因为她的出现,剧情出现了一些偏离。
在淮安苏家多停留了一段时间,硬是将进程拖慢了一步。
不过,书里主角团前往天澜宗参加交流大会并进入秘境探险,是进入天澜宗十几天之后的事。
经过淮安的这段插曲,反倒省去了不少不必要的情节。
没记错的话,天澜宗主要讲的是万魂封篇章,是《长夜宁》的第二个篇章,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可惜这些天她跟着主角团脱离原著剧情太多,书中的记忆变得模模糊糊了。
不过,她大概记得天澜宗这一趴本质上并不难,但因为一些接二连三的人为事故,才导致主角团久久未能解决这件事。
而这些人为事故……
余容昏沉的脑袋忽然一震。
她想起原著中一个关键角色:白翩翩。
白翩翩,人如其名,外表清纯柔弱,楚楚可怜,实则内心深沉,手段高明,十分难缠,是个真正的白莲花!
就是这样一个人,正是燕辞归的白月光!
白翩翩是天澜宗的弟子,和燕辞归重逢后,看到祁桐和燕辞归举止亲密,心生嫉妒,便开始处处膈应祁桐。
白翩翩还把燕辞归这样一个清风霁月般的人迷得神魂颠倒,甚至燕辞归最后为了救她,还落入了妖怪的陷阱中。
系统没让她对付白翩翩,但她还要和主角团在一块行动。
有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严重影响了她的任务进度,而且还会无端加强任务难度啊!
虽然她早就提醒过燕辞归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人纠缠,但男人在面对白月光时,总会有种难以抗拒的执念。
理智会变得脆弱不堪。
余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她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38.秘境试炼(一)
祁桐是天虞门出了名的弟子,燕辞归也不逊色。
来到天澜宗归还秘宝之后,余容便跟着祁桐花了半天时间,拜见了师尊、师兄、长老等人。
直到天色已晚,几人终于走完面子上的工作,由天澜宗弟子分配客房,用作休息。
余容丢下大大的包袱,甩开鞋袜,外衣也不脱,便迫不及待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累了一天,此刻躺在这古代的只垫了一层薄褥的木床上,竟也觉得柔软无比,仿佛躺在云端一般。
好舒服啊!睡觉睡觉!
可刚闭上眼,她脑袋就“嗡”地一声,猛然想起什么,鲤鱼打挺般起身,慌忙穿上鞋跑了出去。
“燕大哥,燕大哥?”
余容在院子里喊。
太累了,刚才第一个分配她的房间,她就进去休息了,也没注意到燕辞归被分配到哪里去了。
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余容深感不妙。
她突然起床,是因为,原书里,就在主角团在天澜宗住了十几天之后,准备参加天澜宗秘境试炼的前五天的夜晚,燕辞归救下了不慎受伤的白翩翩。
两人因此重逢,白翩翩借机想要再续前缘,才导致后续一系列的人为事故。
本来,在余容的记忆里,遇见白翩翩应该是过段时间的事情。
但他们在淮安耽搁了一段时间,时间线被打乱了。
她刚才突然想起,今天听天澜宗的师尊说,五日后的秘境试炼即将开始。
那么,今天,不就是原书里燕辞归救下白翩翩的日子吗?
如果燕辞归已经出了门,那么他就会遇见白翩翩,接下来的剧情岂不是要重蹈覆辙?
所以,她必须拦着燕辞归!
“燕大哥?”她不甘心地在院子里喊,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和不安。
可惜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回应她。
余容正想再喊一声,身后却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大半夜的,你在这鬼叫什么?”
余容回头,看见慕遗风倚在门框边,双手抱胸,眉梢微挑,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和淡淡的不耐。
终于有人了!
余容面上一喜,脚步有些别扭地,快步走到慕遗风面前,仰起头,眼神急切,“风风,燕大哥住哪呀?”
慕遗风闻言,眸光一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你找他干嘛?”
余容一心只想着找到燕辞归,没心思解释太多。
但又不能暴露自己的任务,只好故作神秘地咧开灿然一笑,“这个嘛,是秘密。”
慕遗风稍作狐疑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顺便看了一眼她的脚,略带调侃,“喂,你鞋子穿反了。”
余容低头一看,果然是鞋子穿反了,怪不得刚才走路时总觉得不对劲。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换鞋了。
她轻快地回了一句,“谢谢啦!”便兴奋地朝着燕辞归的房间跑去。
房间的灯还亮着,说明燕辞归还没出门,那就还有机会阻止。
慕遗风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微暗,手指轻轻一弹,一道无形的传音诀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
他本不屑做这种偷听的事情,但今晚的余容实在反常。
她一向没心没肺,整天只知道吃吃喝喝,什么事能让她急成这样?
传音诀跟在余容身后,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耳中。
余容跑到燕辞归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燕大哥,你在吗?”
片刻后,门被拉开,燕辞归站在门口,神色疑惑,“年年?这么晚了,有事吗?”
余容喘了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燕大哥,你今晚可以不要出去吗?”
燕辞归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余容心中苦叹一声,她跑得急,根本也没想好理由。
余容脑子飞快转动,灵机一动,“因为我有件事情拜托你,你能去我的房间吗?”
传音诀传来的话,让慕遗风握住门框的手不自觉紧了紧,随即,他手指轻轻一捻将传音诀熄灭。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站在由一盏灯照亮的房间前,那小巧的身影,变成了极小的那个点。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燕辞归的厌恶更深了一分,而且这种厌恶,和以前还不一样。
这样的厌恶多了一种,很微妙的滋味,这种滋味让他心中隐隐升起一抹烦躁和杀意,还有某种更深、更陌生的东西,让人不愿细想,也不愿承认。
他冷冷地收回目光,转身关上门,径直往天澜宗后山走去。
*
恪守夫道的燕公子对于深夜到姑娘家房间这事显得很是为难,“什么事情不能在这说,为何要去你房间?”
余容心头一缩,她的目的是为了好好看住燕辞归,所以才随口一答,哪有什么正经事。
于是赶紧胡乱编了个理由,“是一件能让祁姐姐开心的事情。”
燕辞归原本为难的表情听到和祁桐有关,神色立刻柔和了几分。
他点点头,温和笑道,“好,我随你去看看。”
余容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勉强扯出几分笑意,转身在前面引路。
不远处,祁桐也被余容的声音惊扰,推开门时,刚好看到余容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余容房间的身影。
他们有说有笑,气氛似乎很是融洽。
祁桐本想跟上去问问,但脚步却停在了原地。
她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虞容,让她有些看不懂。
明明之前还和自家师弟走得近,怎么现在又和燕辞归如此亲密?
她本来也以为虞容和慕遗风是燕辞归说的少年人之间的情愫,心里只有一些担忧但并不曾多想。
但,现在看到燕辞归和虞容如此亲近,她心里莫名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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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酸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刺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最终没有跟上去,只是轻轻关上门,垂下眼眸。
*
走在路上的余容心中其实很悲催。
她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其实她根本没有什么能让祁桐开心的事情。
她扯着腰间條带,心里盘算着怎么圆谎。
可直到带着燕辞归进了房间,她还没想好,只好准备先拖延时间。
她倒了杯茶,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笑意,“燕大哥,来先喝茶。”
“茶就不喝了,年年,你找我前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燕辞归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审视。
她的目光不经意在房子四处打量,心里飞快思索着对策。
“这个嘛,这个,说起来,这件事还,挺复杂哈。”她话还没说完,燕辞归却突然打断了她,一副真挚而了然的表情,“年年,你不必瞒我了,我都知道。”
余容一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心里突然有些发虚。
这燕辞归脑补到哪了?
他知道些什么?
他再聪明也不可能知道系统的存在吧!
燕辞归轻轻摇头,无奈地走向她丢在地上的大包袱旁边,“这里面不是布匹那么简单吧。”
余容心里一紧,这燕辞归真是会自己找台阶下,还真让他找对了。
她赶紧把那大大的包袱扛起来,放在凳子上,拆开,里面是一堆棉花和针线之类的东西。
“对,燕大哥,秋天了,要做秋装,可是我不太会啊,你能教我吗?”
生怕燕辞归拒绝,又赶紧补充一句,“我是第一次做衣服,那么好的料子被我剪坏了岂不是浪费?”
余容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走,把包袱摆在上面,“主要是我哪里穿得了那么多,我想让你也帮祁姐姐做一件吧,一定能让祁姐姐高兴的。”
一提到和祁桐有关,燕辞归听了,神色便柔和了几分,升起一抹宛若良家妇男般的贤惠笑容。
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桐儿她总是喜欢什么都不好意思说,从来也不会主动提出来的。我看这衣裳面料好,其实想让她留下的。”
余容再点了一盏灯,掏出剪刀,“那我们就开始吧,对了,燕大哥,风风的尺寸是多大?”
“我就知道你要给他做,你参照我的来做吧,嗯,可以稍微做大一些,他年纪还小,还得长的。”
是夜,两个人顶着亮亮的烛火手忙脚乱,从设计裁剪开始缝制衣物,直到四更天。
最后,燕辞归趴在一堆棉花和布料里睡着了,余容也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趴了下去。
不知道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在屋内共处一室第二天会不会引起什么误会。
但是,转念一想,大家都是江湖人士,不拘一格,他们两个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应该没什么大事。
所以余容心安理得地,香香甜甜地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39.秘境试炼(二)
醒来时,燕辞归早已不知所踪。
余容简单清洗过后,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
好在天澜宗财大气粗,并不像外面一样一日只吃两餐,中午也有午饭吃。
而且,他们弟子食堂里菜品丰富,五味调和,余容便邀请祁桐和慕遗风一起去吃午饭。
只是一路上气氛怪怪的,祁桐走在最前面,也不主动挽着余容,神情有些落寞。
慕遗风还是一样像跟屁虫一样跟在祁桐身后,又是一身红衣,目光淡淡,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
天澜宗举行交流大会,参与者众多,不管是散修还是大小宗门都齐聚一堂,但大家大都是一副谦逊如燕辞归、正义如祁桐这样的正派作风。
慕遗风这样张扬不羁、冷傲疏离的样子引得路上许多人侧目观望。
而余容和燕辞归则狗狗祟祟地走在后面,都显得有些心虚。
难道昨晚上两人的事情被发现了?!
可是,燕辞归保证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明明很小心,绝对没有被人看见。
两人不解,但都不约而同地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共处一室没有被发现,可能是那个秘境试炼在即,祁桐太过紧张了,只要把他们的成果交出去,祁桐一定会开心的。
至于慕遗风,余容看不明白。
不过鉴于她对原著的了解,作为以‘祁桐为上’的忠诚追随者,慕遗风心情不好那一定是因为祁桐心情不好。
只要祁桐开心了,他不就也跟着开心了?
到时候,自己再适时给他送个礼物,那岂不是锦上添花?
所以他们决定暂时先不做动作,下午再继续去完成他们的绝密计划。
*
天澜宗地处海东,口味以鲜咸为主,食堂的菜品也类似鲁菜特色。
余容端着盘子打了一份四喜丸子、糖醋排骨外加一份一品豆腐,心满意足地坐在长桌上吃饭。
她一向贪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慕遗风盘中的荷叶酥鱼,余容舔舔嘴唇,露出一副觊觎的样子。
终于,觊觎了好久,余容忍不住了,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问,“我可以拿一块吗?”
慕遗风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端着一副不太想理她的模样。
余容也不管,皓腕一伸,厚着脸皮就夹了一块。
燕辞归也温笑着把自己碗里的菜夹给祁桐,祁桐对他礼貌性地浅浅一笑,“谢谢。”
余容杏子眼转过去一瞥,心里咯噔一下,暗叹糟糕!
俗话说得好,不怕对方和你生气,就怕对方和你客气。
祁桐平日里虽然性子温和,但和燕辞归之间从来不会这么生分。
今天这一句“谢谢”,简直像是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这说明他们两个疏离了呀。
余容心里闷闷,看来她和燕辞归共处一室之事还是被发现了。
而燕辞归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食不知味地扒拉着饭菜。
余容偷偷观察身旁的慕遗风,他的表情依旧冷淡,瞳孔没有聚焦点,像是在失神。
其实余容也曾幻想过,祁桐能知道她和燕辞归共处一室,慕遗风那大概率也知道了。
他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和燕辞归独处一室而吃醋。
但一想到现在他对自己的好感度还只是负数,这个想法显然不切实际。
深谙黑莲花心理的余容想,慕遗风一向善于伪装,这种情况下,他心中一定在偷着乐吧!
不过,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自己背。
余容决定,等下回去就和祁桐解释清楚,免得影响任务进度。
说服完自己,余容终于放下心结,大口扒拉干饭。
可惜事与愿违。
*
当她刚下定决心之后,骤然听到食堂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她抬头一看,只见一行人走了进来。
来人都穿着天澜宗标志性的青色弟子服,为首的年轻人颜色偏深,象征着他在宗门中的较高的地位。
他昂首挺胸,手背在身后,神情自信而从容,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骄傲。
天澜宗作为六大派之首,弟子们个个修为不俗,平日里虽然谦逊有礼,但骨子里却有着属于大宗门的底气。
这次来参加交流大会的都是一些小门小派和散修,天澜宗弟子们自然也有几分傲气。
特别是本次交流大会的重点:秘境试炼。
秘境试炼优异者将会获得试炼奖励,天澜宗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好好展示一番自己的实力。
“听说了吗?白师妹为了不拖咱们的后腿,昨晚一个人在后山练功,结果被一个使御火术的小人打伤,现在还在房间内休养呢。”
一名弟子打好了饭,坐在几人不远处,一脸愤愤不平。
另一个弟子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翩翩实在和那些矫揉造作的师妹与众不同。其实她就算什么也不会,秘境试炼我们也会保护好她的,她却如此拼命,实在让人心疼。”
另一人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也不知是谁下的手,想必是哪个不长眼的外来修士,竟然敢伤害我们的师妹,若是让我发现,必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坐在旁边的一名深青衣弟子,也正是那名为首的弟子,资历最大。
他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连御火术都解决不了,怎么打得过秘境里面的那么多妖?我看,与其浪费精力去保护白翩翩,不如换成楚安宁。”
刚才说要报仇的那名弟子大声反驳,“楚安宁那个凶神恶煞的,谁愿意和她一组?”
白师妹?翩翩?白翩翩!
余容耳朵一竖,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目光迅速转向燕辞归。
好在燕辞归一心放在神情恍惚的祁桐身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可不能让燕辞归再听到一句关于白翩翩的!
余容立马扒拉完最后的一口饭,然后拉着燕辞归起身,“走啦,燕大哥,吃完了吃完了,我们赶紧去忙正事。”
燕辞归被她拉起来,一脸莫名其妙,他一步三回头,眼神中满是担忧,生怕被祁桐再误会。
果然,身后的祁桐抬眼看向两人,将盘子放好,美眸中映上一道胭脂色,很快一凝,转成冰晶。
她再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一向好脾气的燕辞归看着远去的祁桐,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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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年年你这是干嘛?桐儿她一定是生气了。”
余容叉着腰,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十足笃定,“我这是救你,你懂不懂?如果我不带你走,祁姐姐之后会更生气的。”
“???”燕辞归一脸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你到底在说什么听不懂的。”
余容再次叹了口气,眼下也不是解释的时候,而且,这事根本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我穿书来的,有个系统吧?
她只好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先别管那么多,反正你这两天就别乱跑。”
祁桐独自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心中那股酸涩的情绪愈发浓烈。
她一向冷静自持,这两日却频频失态,她不觉开始反思。
她把师弟师妹带来天澜宗是为了来增长见识的,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卷入这些无谓的纷争,白白浪费了修行的机会。
她叹了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我这是怎么了……”。
慕遗风跟在祁桐身后,微微垂眸,声音轻缓,“师姐。”
祁桐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缓步走来,抬眸,失神而浑浊的瞳骤然变得清明,阴翳的脸也变得豁然开朗而笃定,貌似是想通了什么。
他神色冷淡,语气带着几分不满:“师姐,刚才那几个人说得对,你看那个虞容现在那么久了也没学会什么术法,连基础心法都不熟练,真是拖后腿。”
他试探道:“我看她和燕辞归走得那么近,不如让她拜入凫丽岛,而且我们出来历练也有几个月了,不若先回宗门向师父复命。”
祁桐握紧拳头,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愤然和冷意,“你在瞎说什么!虞妹妹她还小,什么也不懂,之前安排你作为她的师父,让你多教导她,可你这个脾气却不改改,做人师父还不尽心尽力。”
慕遗风眉头微皱,分明是被戳中了痛处,语气中满是不服气,“师姐,从前我和她那么大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为什么现在对她这么宽容?”
祁桐神色一敛,恢复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正色道:“遗风,你在修行这一方面颇有天赋,所以我对你要求会高一些,我希望你能担起责任,以后也不要再问我这些问题。”
她推开房门,“嘭”地一声关上。
慕遗风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脸色阴沉,咬了咬牙。
侧目,刚好看到余容拉着燕辞归鬼鬼祟祟一起进了房门。
本就烦躁,以为能和师姐好好谈谈,表白好不容易想通的心意,却没想到被她拒之门外。
现在还看到那个蠢丫头被人骗到引狼入室。
他心中烦躁蓦地更甚,狠狠一脚踢在廊前的石柱上。
大白天就行如此行径,真是不知羞耻!
盯了好一会儿,慕遗风的唇角忽然挂上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底的冷意愈发浓烈,那上挑的眼尾被染得更深一寸,宛若是胭脂点上一吻。
他舌尖抵住后腮,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匕首。
燕辞归,为何总是那么讨厌,惹了师姐还要惹那个丫头,如此不知分寸,真该死啊!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喃喃,“已经让你多活了三年,也该好好清算了。”
40.秘境试炼(三)
做衣裳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虽然两人按照步骤一步步来,但出来的成果完全不尽如人意。
衣料皱皱巴巴的,缝补的针脚也歪歪扭扭的,燕辞归看着完成了大概的成果,整个人显得十分无奈。
这衣裳完全穿不了!
他的表情显得很苦涩:“我还是现在就去找桐儿解释清楚吧。”
余容看着自己比燕辞归更糟糕的成果,整个人都蔫了,趴在桌子上。
本来经过使用第二次影像碎片之后,她对慕遗风动了一些恻隐之心,同时,也是为了加快攻略进度,所以偷偷去街上买了这些材料,想要亲手给慕遗风做件衣裳。
刚好燕辞归主动提起,她以为燕辞归这人走南闯北是万能的,所以,才拉他一起做衣服,结果两人都是半斤八两。
手艺都这么差,根本送不出去!
燕辞归再次哭叹:“我觉得我还是回去乖乖坦白吧。”
余容一把拉住他:“哎,你不能走,这样,我,我应该有办法。你先回去,记住一步也不能踏出房门,你明天来找我,如果衣服还没好,你再说吧。”
燕辞归十分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转身离开。
余容不放心,再次嘱咐,“不要出房门。”
“……”
眼见燕辞归关上门,余容才敢开口说话,“在吗?”
系统:【……】
“在吗?”这种开场白,通常是不熟的人之间尴尬对话的桥梁。
余容和系统冷战了几天,现在有事相求,自然得放低姿态,用这种略显生疏的方式开场。
“这衣服你帮我处理一下行不行?”
【本系统是穿书系统,不是田螺姑娘系统,无法提供缝补服务。】
余容拍拍胸脯开始口出豪言:“我这还不是为了完成你们的攻略任务,讨好慕遗风吗?赶紧的,你先给我处理吧,我回去一定砸一万金币支持你们系统建设。”
系统:你在给我画饼!可恶的人类。
但还是热心服务:【好,本系统同意向总部申请道具修补衣服bug,但前提是本系统发现明日是使用道具薄雾之扰的良好时机,还请宿主赞同使用道具。】
余容心中腹诽:你好意思问?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我说不用你就不用了吗?上次是谁偷偷背着我用?
虽然她知道系统能听到,但两人,哦,不对,一人一系统都十分默契地装作无事发生。
余容摆了摆手:“用吧用吧。”
反正也不知道这破道具是什么用的。
【好,系统正在努力修复bug,此过程需要清除缓存并重新加载,请宿主耐心等待。另外薄雾之扰的使用需要宿主进入休眠状态,现在请宿主点上灯,然后躺在床上睡觉。】
余容觉得系统怪怪的:还是下午咧,就点灯?而且刚睡醒这也睡不着啊!
系统能够读取她的想法,解释道:【薄雾之扰的使用需要经过十二个小时的能量积蓄才能发挥作用,系统会强制宿主进入休眠状态,以确保道具效果最大化。】
余容只能躺上床。
可是,她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
*
谁能告诉她,她怎么一觉醒来就突然失明了?
余容很想哭:“系统,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啊?”
【恭喜宿主成功使用道具薄雾之扰。】
这是什么鬼道具?她失明了还怎么完成任务?这个天杀的破系统!
【宿主,你不要再偷偷骂人家了,人家能听见。】
余容:“……我不会后面都一直失明吧。”
【宿主放心,道具的功效只有三天。】
“年年,醒了吗?我们的衣服还有救吗?”燕辞归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余容想要去开门,但骤然失明,根本不知道怎么走,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只能哭唧唧地大喊:“燕大哥,你把门破开吧!我,我看不见啦!!!”
燕辞归闻言,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开房门,大步跨了进来。
“不好啦,桐儿,遗风,年年她生病了!”
*
将余容安置好,燕辞归目光落在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一脸心疼而感动地看着余容:“你竟然为了缝衣裳熬瞎了眼,年年,你也太拼命了。”
这误会可真大!
祁桐第一个赶来,听到燕辞归讲完前因后果,心中五味杂陈。
首先是对自己误会余容和燕辞归关系暧昧感到愧疚,同时隐有一抹开心,但转瞬即逝,变成了深深的自责和担忧。
她为余容把了把脉,但她并非专业医师,并没有判断出什么。
余容轻声安慰,“可能只是暂时的,用眼太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祁桐重重叹了口气,自责得眼眶都红了,“都怪我考虑不全,没有好好照顾你。”
余容在心里干笑,这个情况确实很难解释呀!
只得故作轻松地开玩笑,“没关系的,又要变成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咯,我高兴还来不及。”
祁桐被她的话逗得破涕而笑,接着眸光中又泛起一道坚定,“我会尽力找天澜宗的人帮忙的,大不了咱们就不参加这个什么秘境试炼了。”
余容连连摆手:“不行!我知道祁姐姐肯定也想要秘境试炼的奖励,不要因为我就不去参加了。”
余容深知,作为剧情点,不参加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秘境试炼一定也是她的任务节点,不然薄雾之扰的失效时间也不会刚好卡得那么准,就在秘境试炼前一天恢复。
祁桐心疼地为她理了理头发,温柔道,“虞妹妹你太懂事了,这段日子真是让你受委屈了。”
在她眼里,余容就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跟着他们奔波劳碌,实在是委屈了她。
“可是我很开心呀!”
余容将眼一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只是薄雾之扰的作用,并非真正的失明,那双杏子眼、琥珀瞳仍然亮亮的,嘴角旁的酒窝若隐若现。
余容忽然想起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对了,祁姐姐,你去试试我给你做的衣裳吧。”
祁桐点点头,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慕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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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直肠子的正派大师姐也学会了看人脸色,立刻会意,拿起衣服和燕辞归一起退了出去。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余容和慕遗风。
余容侧耳听了听,没听到祁桐的声音,便试探性地问道:“燕大哥,祁姐姐穿起来好看吗?”
没有回应。
余容以为自己耳朵也出了问题,忍不住拍了拍耳朵,
“燕大哥?祁姐姐?”
“他们都出去了。”慕遗风清越的声音响起。
余容听到是他,连忙站起身,摸索着要往前走,却被脚底的小凳子绊倒,猛然往前扑去。
手臂被人紧紧拑住,一双温暖的手挽住纤细的腰。
少女刚醒来,还未梳起的长发如瀑倾洒下来,琥珀瞳迷茫空洞地望着前方。
若是她没有失明,便能看到对方长睫倾覆,眼中的情愫复杂难辨。
失了大多记忆而内心荒凉的少年,彼时就像是缺了情丝的木偶,只因刻在记忆中那一句话恍惚地活着。
甚至偏执地想要杀掉眼前这个,出现得不符合常理,又让他产生那样反应之人。
直到她说,老人言不一定是对的,这世上的喜欢很广泛。
那句刻在骨子里的话骤然动摇。
可原本动摇的那句话,却因昨日的误会,让他莫名又坚定了起来。
因为她还说,唯有一种喜欢,是绝对的,是偏心的,是全心全意的。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岂不和记忆里的那句话再次重合?
于是,执拗的他竟再次以为,只有让他看到第一次出现那种反应的,才是那绝对的、偏心的、全心全意的喜欢,也便是,唯一的,真正的喜欢。
可是,不知何时起,心中难以言喻的、更为陌生的情愫,那让他烦躁得想要去毁灭的情愫,开始泛滥。
他隐约明白,他貌似误会了。
可笑的是,他昨天还和祁桐说那些蠢话。
他如今只觉自己错得离谱,更是陷入了无尽的自我厌恶,似要将灵魂撕裂成两半。
“真蠢。”他故作冷漠地把她扶正,勾起唇角,对自己泛起一道自嘲。
余容以为他在骂自己,抬高音调,“啊?”
“看不见了还乱走什么?”
慕遗风敛了心绪,将她摁在床上坐下,语气冷淡。
随即,他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
低矮的凳子,让他只能仰望她。
日光从窗柩照进来,将她目光照得迷离,却不呆滞,反而有种脱尘气质,这般安静,恍若一个不管世事的神女。
可是他根本看不出什么,但他就是他觉得自己确定了方才的想法,情不自禁勾起唇角。
喜欢?
这二字开始在他嗓间不断徘徊,最终,他想明白了。
若按照那种反应出现的次数来说,眼前之人才是独一无二的,若这才是真正的喜欢。
那么,除了这个喜欢,其他的喜欢对他来说有什么用呢?
既然没用,他这独一无二的喜欢。
就要完完全全!
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41.第 41 章
“那你看看,那件秋装你喜欢吗?”
余容一脸期待的表情。
慕遗风清空脑袋,没有再想。
苏家的布匹自是极好,但以轻薄著称,做成秋装是不行了,所以她仿照现代的工艺在里面加了棉花,保暖又舒适。
慕遗风走去,目光落在桌上那件精致的衣裳上。
他拿起衣裳,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布料柔软,针脚细密,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他沉默了片刻,但傲娇嘴硬如他,语气依旧淡淡的:
“还行吧。”
余容一听,顿时不满地哼了一声:“人家可是为了给你做衣裳连眼睛都熬瞎了,怎么才还行呀?必须很好很棒!”
慕遗风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嘴角微微抽动,却依旧不肯松口,“那你想怎么样?”
余容歪着头想了想,骤然笑了,“以后再说吧,你欠我一个承诺。”
慕遗风轻笑一声,“行。”
余容本以为他会说不行,没想到那么爽快,搞得她都没法接下去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余容的肚子很合事宜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尴尬地笑了笑,“风风,把祁姐姐叫过来帮我一下。”
突然失明的少女完全无法适应,洗漱和梳妆打扮全是交由贴心大姐姐帮忙。
祁桐平日里永远梳着利索的发髻,所以给余容打扮时也梳了个差不多的,但她还是贴心地把余下长发编了个麻花辫,发尾以黄色发带绑成蝴蝶结。
头顶再插上黄嫩嫩的两个桂花绒花,镜前的少女显得娇俏可爱,仿佛春日里的一抹暖阳。
身上相映成辉地穿着喜爱的嫩黄色襦裙,眼下天气有些凉,这衣裳下摆便加了一层柔软的衬里,遮住她穿了白色里裤的纤细双腿。
余容手腕上绑着红色绸带,由慕遗风带路,并排走着。
这些天的胃口大开,面黄肌瘦的少女已养得面色红润,整个人明艳鲜活。
换上新衣裳的慕遗风也是全然不同的气质。
一袭蓝衣衬得他身姿挺拔,前方的所有头发都利落地用银色发冠高高束起,腰间是纷杂繁复的银质挂坠,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长夜宁》毕竟是一本架空的言情小说,讲究的是男帅女美。
所以在这样的世界观中,礼法规矩并不怎么严格。
虽然女子十五岁及笄,男子二十岁弱冠,但不似正儿八经的古代礼制,及笄之后须梳起发髻,而男子接近成年时就把头发束起。
在普通人家,许多少年仍扎着半髻,只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大多为了方便习惯头发束起。
慕遗风今日的打扮是正经的民间少年打扮,和平日里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要是余容第一眼能看见,怕是要被美色|诱惑,增加对攻略慕遗风的信心。
正派清冷而绝艳的一对师兄师妹打头阵,后边是张扬明媚的少女和俊朗挺拔的少年,怎么看都怎么养眼。
是以,在这秋意渐浓的天澜宗山道上,蹁跹而行的四人,引得路过之人频频注视。
“喂,小瞎子,有台阶。”
慕遗风像只得意的孔雀,神采飞扬地走在路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温柔而体贴相处的人物。
可要是哪个春心荡漾的女弟子不顾他拉着一人,还敢多加叵测和议论的话。
就会立马被他注意到。
他眼风一扫,就是一阵刺骨冷意。
明明他还是那么好看,但你就会觉得有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意袭来,脖子凉凉的。
于是乎,路上的围观少女都不觉摸了摸脖子然后拎着裙角仓皇退散。
刚进食堂,乖乖在长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和慕遗风“解绑”之后,余容仗着自己“劳苦功高”毫不客气地吩咐,
“风风,麻烦今天有几样菜都打了吧。”
“白师妹你也来吃饭了,你的伤好了吗?”
熟悉的青年男声在耳边响起,然后是娇媚而柔弱的女声,“多谢师兄关心,好得差不多了,都怪翩翩没用,御火术都解决不了,拖累了咱们的进度。”
青年男子的声音心疼和怜惜。
“这怎么能怪你呢?谁知道会有小人大半夜去后山拿一群鸟练御火术还误伤了师妹你呢。”
白,翩,翩!
白翩翩诅咒!
听到这个名字,余容脑袋都要炸了。
她抓紧旁边祁桐的手臂:“祁姐姐,我感觉这个地方空气不好,有股很臭的绿茶味,不如我们换一个远一点的通风的地方坐吧。”
祁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带着她坐到窗边。
想到什么,余容又开始催促,“祁姐姐,你快去打饭的地方领燕大哥过来,千万不要走那边的路了,太臭了影响食欲,直接过来吧。”
祁桐怔了怔,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温柔点头回道:“好吧,那你在这里乖乖的。”
刚松了一口气,余容又想起什么,心跟悬球般提了起来。
这天澜宗弟子食堂并不小,可容纳千人,而燕辞归和慕遗风他们打的是不同的食物。
祁桐奔着燕辞归而去,不一定会遇见慕遗风,那么慕遗风肯定回到刚才那个位置,然后就会发现她不见了,然后就会生气…
不知道哪里来的错觉,但她就是明显感受得到,自从自己主动提出用绸带让他牵着走之后,慕遗风的心理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大概,这就是见识几次慕遗风变态行径之后,对病娇某种特殊癖好的了解吧。
果然,当慕遗风心情好好地拿着饭菜去到原处,发现两个人都不见了,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阴郁。
早晨的曦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在他眼中的世界变得模糊,熙熙攘攘的人影在他视线中晃动,仿佛隔了一层薄雾。
她去哪了?无端的慌乱从心底长出,直到,
“慕遗风,我在这里!”余容失明之后,整个世界完全陷入黑暗,只能胡乱对着某个方向挥手。
过了好久,才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慕遗风身上独特的寒意伴随着轻轻的皂角香瞬间袭来,只迷离片刻,寒意便占了上头,让余容打了个冷战。
盘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声响,
“你乱跑什么?不知道你是瞎子吗?”
不知道会让我找不到吗?
黑莲花至于吗?
虽然知道他会生气,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
是以,余容循着声音想要抓住他的手臂,试图以虞容假白莲本莲的软糯本性来缓解他的怒意。
但胡乱抓了几下,抓不到,只能干笑:“我知道了,下次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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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只是刚才那里,好臭,我怕影响我们吃饭。”
面对这样的理由,慕遗风也一时间噎住,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他手指捏了捏,强压下心中的隐约的烦躁,然后强硬吐出两个字,“吃饭。”
余容可怜巴巴的,“我又看不见,不然…”
她话锋一转,埋下头,“等祁姐姐来了再说。”
众所周知,母胎solo是说不出那种油腻的话的。
于是乎,两人默契地沉默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却又微妙的氛围。
直到祁桐和燕辞归走过来,那两人先是冰释前嫌地互相关切一番,然后互相给对方夹菜,含情脉脉地对视。
“辞归,你吃吧。”
“不,你先吃我再吃。”
“你先吃吧。”
直到慕遗风看不过去,扶额叹气:“师姐,她饿了,你给她……喂喂。”
燕辞归瞪圆了眼,一副“你小子怎么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把握?”的诧异且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祁桐耳尖微红,略为尴尬地从和燕辞归的互动中抽出身来,然后给余容喂菜。
“虞妹妹,张嘴,这是牛肉,有点辣,慢点吃。”
于是余容只能像个木偶一样忍着羞耻吃饭。
太可耻了,这是什么破道具啊,我还是要吐槽这个系统。
*
回去后,祁桐立刻请了天澜宗专修医术的弟子来为余容诊治。
然而,这是系统的杰作,余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自然查不出她骤然失明的原因。
最后那名弟子只能得出“气血不足,其他无大碍”的结论。
临走前,他安慰道:“或许这眼疾过几日便会自行消退。”
祁桐微笑着点头,将人送了出去。
转过身,看着一脸无知无畏的余容,眉头紧锁,心叹口气,满是忧虑。
这说的过几天自行消退,只是一个安慰性的说法,谁知道这几天是多久呢?
若是这一番和自己出门没多久,这好端端的富家小姐骤然变成一个盲人,她无论如何也没法给虞宁交代啊。
但为了不让余容担心,她还是过去抚着余容的手安慰,“虞妹妹,医师说你没什么大事,你先好好休息,我给你煮个补气血的药。”
余容乖巧地点了点头,端端正正地坐好。
直到听见关门声,她才放松下来,恢复自己无赖本性。
她手撑在床边,故意拖长了音调,贱兮兮地打探,“怎么办呀,要是我的眼睛一直好不了,可怎么办呀?”
慕遗风站在一旁,冷冷接:“那虞小姐便只能回府继续做你的富家小姐了。”
余容扯了扯嘴角,做了个不满的鬼脸:“风风,好歹咱们师徒一场,你怎么这般冷血无情?难道我就不能再抢救一下吗?”
“不能。”慕遗风语气冷淡,毫不留情。
余容冷笑一声,语气中是明晃晃的挑衅:“那不好意思,我可不会遂你的心愿。”
她顿了顿,然后嘚瑟地晃了晃身子:“而且,我也不会回虞府,我偏要和你们一起历练,你别想甩开我。”
慕遗风有些慵懒地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想要我不甩开你,至少先别走丢。”
他侧过头,唇角微微扬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调侃:“喂,再给你个法器,要不要?”
42.秘境试炼(五)
他侧过头,唇角微微扬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调侃:“喂,再给你个法器,要不要?”
余容“望”向他,双手环胸,故作傲娇矜持地嘟囔:“你若想送,我便勉为其难收下吧。”
慕遗风闻言,极轻地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抬,空气中骤然响起一阵“叮铃铃”的清脆铃声,悦耳动听。
余容张开手,那冰凉的小物什从慕遗风手中落下,短促的铃声在她掌心轻轻一响,便安静地躺在她手心里。
余容看不见,只能通过触感去感知它——小小的,摸起来凉凉的。
凑近闻了闻,除了久藏在主人袖口的皂香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我嘞个乖乖,黑莲花不至于卑劣到去杀人夺财的地步吧!
敏锐的余容立刻警惕起来:“慕遗风,你从哪里抢来的?”
慕遗风眉头微皱,语气里强压着几分不悦,假意伸出手去抢:“这是我亲手做的,不想要便还回来。”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余容感知到一阵风贴近,快速合上手掌,然后将铃铛塞进袖口。
“自然要了,好不容易从你那儿得一样东西,哪有不要的道理?不过,你为何要送我这个?”
她“看”向他。
若是没有盲,那聪颖的琥珀瞳一定写满了好奇,不过,此刻也只有空洞。
好在还是漂亮。
慕遗风稍稍垂眸,身体的某处微痛阵阵发作,却让他感知到别样的快意。
他记得那只叫雪绒的猫是视歧。
红离就在它脖子上挂了个施了法术的铃铛,听到声音就能找到它。
这个丫头现在盲了,比视歧更难处理。
要是再像今天一样乱跑那可不好找了。
所以。
他就干脆取了一截骨给她做成了铃铛,注入指尖血,加之咒语封印,十里内,不论在哪,都能感知到。
反正她也是猫,戴这个铃铛应该很适合。
慕遗风收起思绪,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我看别人拴狗时,都会戴个小铃铛,狗链你已经有了。”
“……”
余容万万没想到,千躲万躲,白翩翩还是找上门了!
但却不是因为燕辞归,是因为慕遗风!
*
天澜宗演武场附近,慕遗风倚在石阶旁的挡土墙上。
一只脚随意地踩在台阶上,另一只手懒散地搭在膝盖上。
这样骚包的姿势,若是让一般人做出那一定是矫揉造作,可偏他生了副好皮相,加之长身玉立,光是在那,就引得无数少女竞折腰。
她们频频侧目,心中暗自悸动。
然而,碍于他身边已经站着一名女子,那些少女只能远远观望,心中叹息不已。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名穿着淡青色天澜宗弟子服的娇俏女子。
她挨得极近,声音娇柔,
“这位道友,你有所不知,参加咱们天澜宗秘境试炼的队伍最多可以五个人。
为了确保安全和顺利通过试炼,许多外来修士都会选择一个天澜宗弟子一同前往。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带上我。”
慕遗风手中捏着一片树叶,漫不经心地将叶柄放在指尖转动,不小心便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等那娇声落下,他才像是回过神来,懒懒地掏了掏耳朵,表情却显得十分真诚:“你刚才在说什么?”
女子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笑容,手指轻轻绞着袖口,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参加咱们天澜宗秘境试炼的组合最多可以五个人,我看其他人都满人了,道友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带上我?”
慕遗风点点头,终于记住她的话,他微微勾起一道凉笑,然后毫不客气地回绝:“哦,不需要。”
那女子貌似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瞳中闪过一瞬诧异,接着掠过一道不甘。
她手指一紧,却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拒绝之意,依旧笑意盈盈地凑近一步,水眸中满是诚恳和无辜,
“道友,我是看你在后山使的那个御火术很厉害,很有潜力在这次秘境试炼中大放异彩,才这么说的。”
她说着,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腕间隐约可见一道未愈的烧痕,“我,我只是受了伤…”
没等她说完,慕遗风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他站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手中那片树叶便随风飘落。
随即他落拓地拍了拍衣摆,转身离开。
慕遗风此人一向有些洁癖。
他不喜欢手上沾了灰尘,于是从袖中取出一方从余容那顺来的雪白手帕,开始仔细擦拭着手指。
身后的女子见状,依旧不死心,也跟着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我这是在为你考虑,没有本派弟子引路,你们可能入秘境之后,连路也找不到。”
慕遗风用手帕擦完手,终于垂眸看了她一眼。
他有点烦。
虞容和此人一样聒噪,但虞容可不会如此厚脸皮。
对比起来,他心中微叹,那丫头竟然还算可爱的。
想到这,他嘴角不觉勾起一抹极淡的嗤笑。
那女子看到他笑,以为他态度松动,连忙凑近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语气更加热切:“道友,你觉得如何?”
女子笑得明媚动人,楚楚可人,真真让人可爱怜惜。
可惜,她面对的是内心冰冷而阴暗的黑莲花,对方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手中却是捏紧诀指,指尖隐隐有灵力流转。
救了她的,是四周来来往往的不少人。
黑莲花收起凉笑,难得压下心中的不耐,将手帕收入袖中,步子变得大起来。
那女子不依不挠,小跑着追上,语调泛着几缕撒娇意味:“道友,你考虑一下嘛。”
见眼前这俊朗少年依旧不为所动,她不由红着眼眶,几分撒泼般哽咽着说:“我师兄看我受伤了就要把我换掉,他们抛弃我了,难道你也要抛弃我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指尖轻轻拽住慕遗风的袖角,然后又迅速松开,像是怕惹他生气。
可惜慕遗风连一眼也没看她,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不然呢?”
说完,他抱着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女子却选择性地忽略自己不爱听的话,她跑去,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道友,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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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我没听清。”
“遗风。”
就在这时,祁桐刚带着余容和天澜宗长老们请教完秘境试炼的细节,顺便聊了余容的病情,正往回走,刚好碰到了慕遗风和那位纠缠不休的女子。
“这位道友是?”祁桐探向慕遗风,又礼貌性地对那人绽出一向温柔的笑容。
那女子笑着行了个礼,声音娇俏:“这位姐姐好,我是天澜宗云顶峰弟子白翩翩。”
白!翩!翩!
余容听到这个名字,差点没掐人中往后倒去。
这个白翩翩是狗皮膏药吗?躲也躲不掉了?
“我是天虞门祁桐。”祁桐温柔地回应。
咱们的正派师姐祁桐自然是热情好客,一路上,温温和和地听白翩翩说明来意,然后将她请入屋内,微笑道:“白姑娘能够主动帮忙,是我们的荣幸,当然欢迎。”
欢迎你个鬼啊!
祁桐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善良了吧!
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的情敌,她会把你虐死!
余容在心里咆哮,已经默默为主角二人的感情默哀。
白翩翩轻盈一笑,语气中也是一副低调温和的样子:
“不必客气,能加入你们也是我的荣幸,特别是看几位都是人中龙凤,真是令人钦佩。对了,我看二位都是天虞门的弟子吧,那这位姑娘是?”
余容看不见,但也知道她所指的是谁。
毕竟,除了本白莲花本花,还有谁能让她看不出是天虞门弟子?
这白翩翩说话的艺术可真高级!
别人听不出,但她可是看过各种复仇打脸小说的人,一听就听得出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试探!
祁桐自然听不出这言外之意,她温雅笑着,正欲回答,余容却抢先开口,语气轻快,
“哈哈哈,我是虞容,虽然不是天虞门的弟子,但和祁姐姐、慕公子关系很好,算是半个自己人吧。”
转而却带了几分刺: “倒是白姑娘,身为天澜宗弟子,怎么不去找自家师兄师姐组队,反而想到跑来和我们这些外人这里组队呢?”
白翩翩被这话噎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表情,依旧笑意盈盈:“虞姑娘说笑了,我师兄师姐们已经组好队了,我这不是看几位实力出众,想跟着长长见识嘛。”
她说着,手指轻轻抚过腕间的伤痕,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只是我受了伤,师兄们嫌我拖累,不愿带我同行……”
余容语气平静:“哦?原来白姑娘是来‘长长见识’的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来给我们当向导的呢。话说回来,白姑娘,你应该知道路的吧。”
没等回答,余容又故作惊讶,抢先自问自答,“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不知道吧!”
丝毫没有给喘息的机会,她又啧了一声:“哎呀,这天澜宗的秘境试炼,自家弟子都不熟悉路,还得靠外人带,这传出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听啊?”
白翩翩脸色倏地一僵又一僵,她手指握紧,勉强扯出一道笑:“虞姑娘真会开玩笑,我自然是熟悉路的,这不是担心几位对秘境不熟悉,想帮个忙嘛。”
余容正要继续反讽,最好能把这个烦人的白翩翩赶走,结果脑海中骤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43.秘境试炼(五)
【叮!任务一提醒,四分之三进度第一节秘境试炼,检测到关键剧情人物白翩翩,宿主需确保其加入队伍,否则将影响后续剧情发展。】
【叮!温馨提示:本任务携带隐藏任务,出色完成隐藏任务,可获得大量额外奖励碎片哦!集齐足够的奖励碎片,可换取奖励道具一份。】
草……(一种植物)
余容心里一沉。
这破系统,早不提醒晚不提醒,偏偏在她怼得正爽的时候来这么一出!
她要投诉!
余容深吸一口气,握紧牵着祁桐的手:“哎呀,白姑娘这么热心,我们怎么能拒绝呢?祁姐姐,你说是不是?”
祁桐见余容态度转变,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温柔地点头:“是啊,白姑娘愿意帮忙,我们自然欢迎。”
白翩翩勾起柔得不行的笑,为自己得逞洋洋自得。
她忽然睨向余容:“虞姑娘,我看一直都是祁姑娘牵着你,你的眼睛……?”
余容又落拓大笑,开始说鬼话:“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前几天修炼的时候进步太快,这身体一时间承受不住罢了。”
进步太快!
一旁正在喝茶的慕遗风猛地咳嗽两声,所有人都侧目过去,当然,余容是看不见的。
但余容知道他在笑她,立马用自身的气势“瞪”向那边一眼。
他捏着白瓷杯,转了两下,懒洋洋的:“你们继续。”
白翩翩的注意力便从慕遗风转向虞容,眼中闪过极淡的鄙夷,意味深长地说:“哦,那虞姑娘,你可真厉害。”
又在说反话!
余容装作没听懂:“呵呵呵,谬赞谬赞,你一定比我更厉害。”
白翩翩气得抓紧指尖。
她向来口齿伶俐又得人可怜,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和她说话的,她正想怎么回怼,却在这时,有人推开门。
是燕辞归。
他刚从交流大会上回来。
当是时,他一身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意气风发,逆光中那分明的五官显得格外俊朗。
而娇俏可人的女子抬眸,星目如水,眸中饱含温情,两人四目相对,一股柔和而暧昧缱绻的气氛交织在中间,散发着爱情的微光。
还好余容看不见,要是让她看到这一幕,一定恨不得当场戳瞎自己的双眼!
“你是,燕哥哥!”白翩翩激动地走上前,声音娇腻,柔荑一把就要拉住燕辞归。
燕辞归身体微微一侧,轻巧躲开,面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哦,是你啊!”
祁桐目光在两人之中流转,显得有些疑惑。
燕辞归径直来到祁桐身边,面上浮起略为尴尬与无奈的笑:“同乡旧识。”
白翩翩丝毫不在意,笑得甜甜的,青色衣裳几乎要贴近燕辞归:“对啊,我们关系可好了,以前还有人说我们是青梅竹马呢!”
祁桐饶是再迟钝,听到这话时也终于是表情骤变。
不过她很快恢复以往的冷静,笑着点头:“那这次遇见还真是有缘。”
燕辞归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抿唇坐到一边。
白翩翩旋身坐回位置上,亲切问候:“燕哥哥,你怎么会在这?”
“天澜宗举行为期一个月的仙门交流大会,我自然是要来见识见识的。”
“燕哥哥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她声音娇柔而欣喜,下一刻,面色又转为柔弱而惋惜:“只是你们来得晚了,若是来早一些,我就可以多和燕哥哥叙叙旧了。”
她的身体再向燕辞归倾了一些,水眸盈盈,满是温柔:“不过也没关系,燕哥哥,我们可以一起组队参加秘境试炼,之后,你再多在天澜宗住几日,咱们好好叙叙旧。”
祁桐默默地睹过去,不自觉离燕辞归远了一些,同时手指捏紧余容。
余容的手被她捏得都要发麻,但没有吭声。
燕辞归面色难看,却一向是好大哥,不善拒绝,苦笑着:“好,好。”
余容敏锐地感知到祁桐手指慢慢变凉,她默默咬紧后槽牙,只觉恨铁不成钢。
她可是亲口教导过燕辞归的,可燕辞归怎么还是和原书里一样烂好人,优柔寡断的?
她心一横,干脆把祁桐不好意思说的话替她说了:“燕大哥,既然你和白姑娘是旧识,不如先好好叙叙旧吧,我和祁姐姐还有风风就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
今天泡的茶很应景,是绿茶,实在是不好喝。
燕辞归一看余容要把祁桐拉走,慌忙起身:“我们,我们多年未见,孤男寡女叙旧实在是不妥,况且修行之事乏味至极,没什么好聊的,既然你们要出去,不如一起出去吹吹风。”
白翩翩微张了嘴,脸色泛红,却也只好勉强笑道:“好,你们应该还没好好逛过咱们天澜宗吧,我作为东道主理应带你们四处看看。”
她端着一副体面的样子走在前面。
为了让燕辞归给机会亲近祁桐,余容也不好再当电灯泡,她把祁桐手松开,然后顺着桌子往左边摸索,试图抓住什么。
可摸了半天没找到目标,手指却抵到一片烫意,她骤然吸了一口凉气,条件反射地缩回手。
有人拑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你要喝水就说,瞎子还瞎折腾什么。”
余容咬咬唇:“不是,我是想找你。”
这话说出口的同时,绸带自然而然地已从她怀中跃起,缠上她的皓腕,和另一人缠在一块。
两人保持着一步距离,一前一后走着。
这样倒是蛮有小情侣之间的意趣,只是白翩翩在前面叽叽喳喳地介绍,始终刻意接近燕辞归,让余容很难受。
余容怎么会知道?
因为白翩翩她一声声娇滴滴的“燕哥哥”已经要把她耳朵磨出茧了。
她快要疯了!
这薄雾之扰的作用还有一天,可她已经憋不住想要看外面的情景了。
祁桐和白翩翩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按照祁桐这样有事都憋在心里,且不愿表露情意的性格,燕辞归很有可能还是避免不了被迷得神魂颠倒的。
他们可是原书男女主,一旦主角鸳鸯闹出点什么,加上她这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小拖油瓶,剧情发展得一定比原书中更难。
而且,这破系统说这一任务点有隐藏任务,隐藏任务就是拆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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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鸳鸯本来就被白月光女二扰得七荤八素。
如果她在雪上加霜去拆cp,那真是火上浇油。
难啊,太难了!
余容心里叹了口气,不自觉就撞上了前方骤然停下的厚实后背,她脑壳子陡然一痛,语气不善:“你干嘛突然停下啊?”
慕遗风慢悠悠转过身,嘴角噙着一抹贱兮兮的笑:“前面有个八寸长的水坑,我在想,你能不能跨过去。”
八寸长也就二十多厘米好不好!
看不起谁?
余容被薄雾之扰影响翻不了白眼,于是她就在心里翻白眼,同时口中没好气:“那我真是谢谢你了,慕公子!”
然后,为了证明自己般,大步往前跨,然后,精准踩到了水坑之中。
*
对于遇见白翩翩还要和她一起进行秘境试炼,余容很郁闷。
当天回来她就开始郁闷,直到第二天还没缓过来,而且,连胃口都减少了。
她平时能吃三个肉包子的早餐,只吃了两个。
终于,到了晚上,薄雾之扰的作用消失,她决定出去散散心。
你说巧不巧,刚好就在路上遇到咱们的燕辞归和白翩翩!
余容的眼睛顿时像见前男友一样冒刀。
哦,不好意思,没有前男友,见,见仇人一样冒刀。
余容握紧拳头,心中暗骂。
不争气的男人!
这才一会儿就被绿茶迷得神魂颠倒。
但本着有八卦不吃会挨雷劈的心理,她还是偷偷跟了过去。
月色沉沉,余容躲在一棵树下,艰难地留了一只眼去瞄。
“燕哥哥,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是有话要对我说的。”白翩翩声音娇柔而略带几分羞涩。
燕辞归点头:“我确实有事情要和你说。”
白翩翩用手指绕了绕头发,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我都知道。其实燕哥哥你就是害羞,咱们从小到大的情谊,怎么会生疏至此,肯定是他们在,你才不好意思表达的对吗?”
燕辞归轻巧后退一步,嘴唇翕张,艰难开口:“你误会了,我要和你说的是,你加入咱们队伍可以,但我们要保持距离,因为,这里面有我的心上人。”
她的神色骤然暗淡,声音不由带着哽咽:“是因为那个祁姑娘吗?”
燕辞归还没回答,她就苦笑一声:“好了,燕哥哥,你不必回答了,我知道了。祁桐姑娘气质出尘,如天上的仙,我薄柳之姿,自然是比不上。”
她眼眶通红,一层水雾欲滴未滴,语气却倔强:“我会祝福你的,不过,我想要参加秘境试炼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罢了,这个要求,燕哥哥不会拒绝吧。”
燕辞归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看着白翩翩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哪里还舍得拒绝,他点头:“自然不会,我们十几年的情谊还在,我不会让你难堪。”
白翩翩勉强挤出一道笑,柳眉轻蹙,露出一副痛苦神色,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眼角清泪再也忍不住,她倔强地用手背抹掉,然后小跑消失在夜色中。
“啧。”偷看的余容不禁摇头。
44.秘境试炼(七)
“啧。”偷看的余容不禁摇头。
白翩翩这个绿茶不简单。
普通的绿茶只会一味的叫哥哥,借机贬低其他女子。
她呢,先是故意表达自己自卑无辜的一面,除了慕遗风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之外,大多数有着基本绅士风度的男人,都会产生安慰的想法。
在这基础上,她又故作坚强倔强,让男人心生怜惜。
别以为没用,就是这种微妙的感情,就可以进行情感操纵,让男人步步沉沦。
这一招乃是以退为进,步步为营,高手啊!
怪不得能在书里面把男女主虐那么惨!
不过,既然燕辞归的态度表明了,这白翩翩就算再有心机,总会收敛几天,至少明天秘境试炼就不会作妖了吧。
她记得,原书中正是因为白翩翩在秘境试炼里面作妖,男女主意见不同发生争执,在秘境里面的行动分开。
之后祁桐弄丢了秘境护身石,遇见几个大妖,身受重伤,刚分开不久的燕辞归立马察觉不对,想要去救祁桐,结果白翩翩“刚好”遭遇危险,燕辞归只好返回去救白翩翩。
当时慕遗风这个工具人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祁桐,但祁桐心情不好不愿让他跟着,提出在出口集合。
慕遗风只能独自行动,却在途中遇到一个大妖,还因此受了伤,但最后作为合格深情男二的他,还是及时找到了祁桐,将她带了出去。
现在没有白翩翩作妖,明天她这个小角色随便拆一下无关痛痒的cp。
是不是既得到了额外奖励碎片,也没有对大局势产生什么影响?
余容对站在原地的燕辞归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看来是她低估了燕辞归的领悟能力,他还是孺子可教的嘛!
余容的心情一下就变得欢乐起来,一蹦一跳的准备回房。
谁知道刚蹦起来,脑壳子就撞到一硬|物。
她的脑袋一阵剧痛发麻,捂着脑壳,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抬头一看,慕遗风也捂着下巴,眉头微拧。
她咬牙,瞳中疼得发红的颜色还未褪:“慕遗风!你走路没声的!”
慕遗风表情有些惊讶:“你看得见了?”
余容脸色微变,故作不耐地扯了个谎:“都说了只是用眼过度,休息两天就好了。”
慕遗风微微耸肩,语气淡然:“那正好,本来师姐还让我找人照顾你,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余容快步往前走,刚才脚底踩在草地上,有些泥巴,她找了个石头把鞋底的软泥蹭了蹭:“说吧,偷偷摸摸站在我后面,意欲何为?”
慕遗风略带嘲讽地轻笑一声:“是谁鬼鬼祟祟躲在这儿偷看,还好意思说我?”
余容一噎,心虚地别过脸:“谁偷看了!我这是出来散步,刚好路过。”
她捧着肚子,在鹅卵石路上走几步,以证明自己正在散步这个行为。
“真巧,那我也是。”
“那就一起吧!”余容回头朝他一笑,然后轻快地往前跑两步。
清脆的铃铛声在腰间叮当作响,余容摸了摸,发现这铃铛竟然带着淡淡的温热。
一个铃铛摸起来居然是热的?说起来,她还没仔细看铃铛长什么样。
她拿下来,跑到旁边的亭廊上,借着六角宫灯的昏黄灯光仔细看了看,白皙如玉,小巧玲珑,还蛮好看的。
她笑得甜:“风风,谢谢你的这个铃铛,我很喜欢。”
慕遗风乜了一眼,嘴角极轻微地上扬,面上却依旧一副傲娇模样,淡淡开口,“那你可要好好保存了,这还是……”
我第一次送人东西,他没说出口,只语调拉长,目光一冷,带着点威胁之意。
“你要是敢弄丢……”
余容拿着铃铛:“我当然会好好保存的。”凑近一步,踮起脚尖,然后小脸故意离他近了一些,对他贱兮兮的笑:“毕竟,连祁姐姐都没有收到过你的礼物,我可是很荣幸的。”
手中的铃铛在他耳边叮叮作响,发出悦耳的声音。
*
演武场上熙熙攘攘许多人,都是参加本次秘境试炼的修士。
秘境在天澜宗东北面,据说是一座村庄大小的区域,甚至里面的布置也和村庄一样,有法术幻化的虚拟村民。
秘境的入口是天澜宗演武场上的一面水镜,出口则是秘境的中央的玄武柱。
秘境有外圈到内圈都布有关卡,参与者进入后就是自由发挥,没有固定的路径,只要能在前十名到达目的地,就能获得奖励。
临行前,每位参与者会得到一块护身石,遇到危险时,只需握紧护身石,即可从秘境之内瞬间传送出来,以保性命无虞。
带好干粮,背好背包,余容就跟着主角团踏入水镜了。
可刚踏入水镜,余容就傻眼了。
里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一个圆形空间,周围却分别布有八扇门,每扇门都由白光覆盖,看不到里面光景。
许多人在几道门内徘徊,但犹豫不决,只能随意选择。
余容笑眯眯的:“走哪啊?白姑娘,你应该知道吧?”
原书里面没有把进入秘境里面的景象多加描写,但却写了白翩翩带路,结果遇到了各种危险的事情。
既然系统要她走剧情,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白翩翩面色一哂,很快露出微笑:“当然,走这里。”
她指着其中一扇门。
祁桐和燕辞归互看一眼,先行踏入一步,白翩翩紧随其后,慕遗风也跟了上去。
余容想到书中写的白翩翩选的路都是十恶不赦的妖怪,不觉有点慌,赶紧跑过去,准备抱紧慕遗风大腿。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天气晴朗,鸟语花香,连野兽都很可少,更别提妖怪了。
余容“嘶”了一声,难不成剧情又因为她的到来改变?
几人都十分默契,一言不发地在这条路上行走。
可走了一刻钟,连个苍蝇都没见到。
气血不足的余容又坐下了:“祁姐姐,别走了,好累。”
她坐在树荫下,一手撑着地面,一手胡乱拨弄旁边的几根草玩,结果却发现这些草都不会动,就像用什么东西固定在那。
她了解过这秘境,一般来说,秘境分为三种:一种是拥有实体的秘境,一种则是由法术构造的虚拟秘境,最后一种则是二者结合。
天澜宗设置的秘境正是第三种,是在一个实体内通过设置法术编造某些障碍。
她倒没听过,术法做出来的假指的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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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
那边燕辞归也发现了什么不同,他声音略带无奈:“我们又回来了。”
什么意思?
余容好奇跑过去,他指着旁边一棵树,继续说:“这棵树是刚开始的那颗树。”
祁桐也附和:“而且,走了那么久,刚才和我们一同进入这扇门的几个队伍却没有碰上。”
所以结论是什么?这群古代人说话怎么总是那么隐晦。
余容脑袋有些发炸,原书剧情她都忘得差不多了,而且,这也不是原书剧情!
她只能硬着头皮猜测:“所以我们就相当于在一个小圈子里不断徘徊?会不会是这里有什么封印?”
慕遗风手中捏着一片不会变形也无法扯下的树叶:“不仅仅是封印,这里倒像是一副雕塑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固定的。”
他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睨向白翩翩,给人一种十分温柔的错觉:“白姑娘,这是天澜宗的石化术吧。”
白翩翩看到慕遗风那张俊脸对她这么温柔,不由红了脸,水眸轻颤,声音委屈巴巴的:“是,天澜宗擅长封印和石化之术,恐怕这是长老们故意设置的一道关卡,抱歉,是我疏忽了。”
白翩翩眉目含情,目光几乎要黏到慕遗风脸上。
心思敏捷、善于针对绿茶的余容一下就看出了端倪,心中顿时如临大敌。
白翩翩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昨晚被燕辞归拒绝,把目标转向慕遗风了?
为什么?难道因为慕遗风刚才对她笑了一下?这也太草率了吧!
余容立刻跳着插入二人中间,贱兮兮地笑着,阻止了白翩翩那些想入非非的念头。
“好了,白姑娘,不要自责了,现在说这些没有用,还是赶紧找方法出去,然后找到一扇正确的门。”
【叮!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拆cp,获得完整的额外奖励碎片。】
???
原来,这个拆cp,拆来拆去是拆白翩翩和慕遗风的cp?
所以,她没猜错,白翩翩就一晚上就变心了?
这也太奇葩了吧?
原书里面白翩翩可是非燕辞归不嫁的那种,而且和慕遗风也不对付,怎么会突然变心?
这个发现让余容心中莫名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白翩翩赧然一笑,不情不愿地将目光收回,指甲慢慢握进手心里。
这是天澜宗的秘术,自然是由白翩翩来破解。
几人都站在原地等她出手。
她捏了个剑诀,提起剑,往空中一处砍去。
可空中像是有东西阻拦,一道急剧的风波立刻反弹回来,让几人脚步不稳,随即,周边的一块巨石发出咔嚓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果然,骤然间,地面撕开一道裂缝,黑漆漆的裂缝将地面划为两部分,随即裂成两半的大地开始迅速移动,将两行人拖拽到不同的方向。
余容还有些懵,但仍站得好好的,岂料忽然有一道力量在后背推,她转过头去看,白翩翩正对着她得意的笑。
她一句“卧槽,你……”挤在口中还没来得及说,身体却已控制不住,踉跄一步,跌入那深壑般的大地裂缝之中。
“虞容!”落下之时,她听到身后的慕遗风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