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嫡女》 第244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 第244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 佛法无边,普度众生,方无大师佛法高深,在各国都享有盛名。 得知要去听方无大师传讲佛法,南朝权贵朝臣及各国使者都早早便到达龙隐。 寺庙方担心这些身份尊贵的人长途跋涉身体不适,本应在早晨授课,却是体贴地将时间延后,提供禅房供来宾调整休息。 你看,都说佛法无边普度众生,佛家之地乃是方外之地。可在这方外普度众生之地,却是将人情世故玩得明明白白。 薛婉婷是作为薛明善的随侍出行,薛明善自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姐姐,让几个北朝官员挤在一处,匀了一间给薛婉婷,虽然离得远了些,但此次来人众多,就是连好些当朝大臣的夫人小姐,也是两人挤在一间禅房,所以薛婉婷能一个人独享一间,算是很好的了。 薛婉婷送走带路的小和尚,将行李存放妥当,这才有工夫观察身处的地方。 禅房布置简单,与她以往来的时所住的地方相差甚大,她笑着摇了摇头,走至禅房窗户处,拿起木撑,打开窗户。 南安寺离城里很是有一段距离,又有一长段山路,山路崎岖难行,马车一路颠簸,铁打的身子也略有些疲乏。 薛婉婷面对窗户伸了个懒腰,窗户正对着的院子清幽宁静,一棵百年古树参天,枝丫将院子里大半阳光遮挡,青石板上由于常年照不到日光,青苔长得很好,清风吹过,有一股泛着淡淡清新的泥土味。 顺着青苔继续往前看,通往另一间禅房的拱门墙脚边上有一汪清泉。小泉里几只肚皮圆圆的锦鲤慢慢地游荡,不时吐上几个泡泡。 这里虽是简陋,但却是个能真正体会到寺庙的古朴宁静之地。 只是这样古朴宁静的地方给她薛婉婷住实在是有些可惜,薛婉婷惋惜地想着。 这时,只见拱门处的帘子被人掀开,进来的人是本该在与朝臣使者交流寒暄的薛明善。 她皱了皱眉,隔着窗户朝着薛明善说道:“你怎么来了?” 薛明善一进院子,便与薛婉婷对了个正着,眸中瞬间星光凝聚,面上神情都不由得柔和了下来:“同他们有什么可聊的,不如早早回来陪你。” 薛明善说着话,目光下意识地去看薛婉婷在听完他说这话的反应,见薛婉婷只是笑着,并无其他,略略有些失望,转身端起水池边放着的鱼食,抓起一把,撒向池里。 薛婉婷见状,也转身走了出去,同着薛明善站在一起,看着池里争抢着鱼食的胖鱼,觉得很是有趣。 薛明善见薛婉婷喜欢,便又抓起一把,撒向鱼儿。胖胖的鱼儿你挤我我挤你地争抢着,溅起一阵水花,朝着两人而来。 “小心!” 只听薛明善说道,紧接着薛婉婷便被薛明善揽到一旁,将薛婉婷半搂在怀里,水洗里溅出的水花被薛明善的披风给全部遮挡在外。 薛婉婷双手撑在薛明善的胸前,手下胸膛起伏,一股全是少年的热气朝她袭来,让她短暂愣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起身,朝着一旁退了半步,离开了薛明善的怀抱。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是薛明善不想那水花弄湿她的衣裙,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让她略有些不自。 薛明善察觉到薛婉婷的异样,眸光微闪,随即若无其事,低声说道:“阿姐没事吧?” 薛婉婷看着满是关心她的薛明善,心中隐约的怪异之感又消失不见,只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心中对薛明善还有些愧疚,于是顺势揉了揉薛明善的后脑,像以前那样,对着薛明善说道:“阿姐当然没事,倒是你的披风被弄湿了,天气又凉,快回去换一件,不要着凉了。” 薛明善微微低头,接着去看披风被打湿的位置,敛去眼中的情绪,又看向薛婉婷:“无事,我到你屋里去烤一下便是。” 薛婉婷弯腰拉起薛明善的披风,用手摸着,感受到手中的湿润,也觉得应该是无碍的,便同意了薛明善的提议。 “那快些进来,山上气温低。” 薛婉婷走在前面,薛明善跟在后面,他喜欢薛婉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进了屋,薛婉婷走到薛明善身前,微微踮起了脚,解开薛明善领口处系着的带子。 薛明善比薛婉婷高出很多,薛婉婷觉得短短时间,薛明善好似又长高了些, 薛婉婷踮起脚尖,身体自然而然地朝着薛明善的方向贴近,但也还有些距离的,只是薛明善却是觉得此时此刻的薛婉婷离他很近,近到他能闻到薛婉婷身上独有的幽香,低眸便能瞧见薛婉婷低垂着浓厚卷翘的睫毛,和那白得近乎透明的面上的细小绒毛…… 正解着披风系带的手指不小心从他的喉结处划过,薛明善眸光一凝,身体顿时一紧,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 “阿姐……” 低声喃喃,薛婉婷利落地将披风解开,微微用力便将披风从薛明善身上扯了下来,拿起披风便走到火炉处,准备烘烤披风。 “怎么了?”薛婉婷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随口问道。 薛明善一愣,心中涌起淡淡地怅然若失,随即却是又淡淡笑了笑,他一直都是清楚,对于薛婉婷而言,很多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只能是适得其反,深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无事,就是想叫你一声。” 淡淡温情流过,两人心尖都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暖流。 薛婉婷笑着说道:“你也过来烤烤。” 薛明善走过去,坐在薛婉婷身旁,山上确实是有些冷,知道薛婉婷身体已经痊愈,但是有些担心地问:“姐姐可觉得冷?” 他记得薛婉婷当年可是最怕冷的,不过是刚入冬,便整日窝在房里不出门儿,等着萧奕恒投喂……想到这些,薛明善脸色不由得有些发黑,那些薛婉婷的曾经,却没有他的身影,几乎全是那个男人的影子。 薛婉婷一门心思全部在烘烤披风上面,并没有注意到薛明善神色间的变化。 这披风被打湿的地方正好是丝线刺绣的位置,这种丝线容易受色,且在阳光下还会发出点点荧光,很是受皇室贵族追捧,一丝难求。 不过就是这丝易断,不易打理,一般都用来作为领口处的花纹点缀,本不应该用在披风上面的,只是薛明善现在的身份,用再贵重的东西也都是用得的,是以薛婉婷的动作很是小心。 “对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遇到了靖王和谢晚意,看两人走的方向,应该是朝后山去了。” 薛明善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薛婉婷的反应,他始终不相信曾经那么喜欢过的人,就算是被欺骗被背叛,会能全然不在意?薛婉婷手上动作依旧,面上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说道:“两人现在是未婚夫妻,想要时时刻刻待在一块,合情合理。” 薛明善默了默,又继续说道:“安乐郡主也到齐王住处去了。” 薛婉婷觉出薛明善话中的意思了,想来她的一些行为是被薛明善误会了,觉得他难以忘记与萧奕恒的关系,又对齐王产生爱慕。 薛婉婷觉得有些好笑,又不知从何说起。 前世种种她不再多说,这样无稽之谈的事情,想来说出来也是没人信的,有的事情说一次便罢,说多了便变了味。 “薛明善。”薛婉婷淡淡开口。 薛明善一愣,薛婉婷语气太过冷淡,让他有些不舒服。 “阿姐。” 回答薛婉婷的话满是委屈,不由得让薛婉婷觉得自己的语气是否太过冷淡,毕竟薛明善也是出于关心自己,就算是她觉得薛明善没有必要多次来试探自己,也不能对薛明善发泄情绪。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于是语气也柔和了下来:“安乐本就一直倾心齐王,现在齐王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势必会抓紧机会。” 想了想,薛婉婷又加上了一句:“她很勇敢。” 薛婉婷说的这话确实是她的真心话,安乐在明知道不会和齐王有结果的前提下,依旧不管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这样的魄力,她没有,就算是曾经也不会有。 要是当年萧奕恒便和她明说,她即便是那个时候再喜欢萧奕恒,为了家族,为了自己,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舍去她对萧奕恒的情意。 只是萧奕恒却是骗了她,骗了她的父亲! 薛婉婷内心起伏,仇恨的情绪让她眸中霎时间染上点点猩红,手掌慢慢收紧,直到耳边传来薛明善的声音,才将她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阿姐,你没事吧?” 薛明善看着被薛婉婷抓在手中的披风,又看向明显有些走神的薛婉婷,有些担心,又有些自责,若不是他多嘴,薛婉婷也不会这样。 只是在他说起萧奕恒时,薛婉婷能够很平静地与他对话,但说起齐王,薛婉婷却是在对话后走神。 薛明善眸中带着隐约的晦暗,胸口处闷得发胀。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薛婉婷,想要从薛婉婷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又怕真的在薛婉婷脸上看出点什么,心情很是矛盾纠结。 都怪他,为何非要提这么扫兴的两人? 薛婉婷可是说过要和他一直在一起的,既然已经许了他承诺,有些事情他便不应该去计较。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给萧奕恒再次伤害薛婉婷的机会。 至于齐王,薛明善暗暗冷笑,一个残疾的王爷,一个还在妄想从他这换走寒芝草,想要重新站起来的废物,也想肖想他的阿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齐王呀!齐王!你可知我的手上已没有了寒芝草,你永远也别想站起来了! 薛明善敛住情绪,见薛婉婷小心翼翼整理着被自己抓起褶皱的部位,面上还带着些懊恼。 “得了,干是干了,只是这褶子眼下是没法子了,只有让你的侍从帮忙重新熨烫一下了。” 薛明善看着被薛婉婷抓出的褶皱,笑了笑:“倒是无妨,换一件就是了。” 薛婉婷笑着努了努嘴,起身将披风收好:“知道你财大气粗,我先去给你重新拿一件,颠簸了一路,你先在我这休息,我回来叫你起来。”薛婉婷拿起架子上自己的披风,利落地系好,将帽子带上就要出门。 薛明善眸中点点光亮,看着薛婉婷此刻所有的忙碌都是为了自己,心头便觉一暖,想着自己的禅房也;离得不是很远,此刻那几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短短路程,薛婉婷又是戴着面纱,且穿着北朝的衣裙,应该没有人会主动为难,便由着薛婉婷的主意,乖乖走到了床边,脱鞋躺下。 薛婉婷见状,又折身走至床边,将被子仔细地为薛明善盖好,低头看着斜躺着看着自己的薛明善:“放心,我很快便回来。” 薛明善也确实是有些乏了,便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等你。” 第245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 第245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 薛婉婷穿过拱门,便是其他禅房,却并不是与他这样是单独的一间,而是几间连在一处,这些都在表明薛明善在为她安排房间时是下了功夫的。 由于这边的禅房处于比较偏远的位置,所住的人一般都是随侍,薛明善的一些随从和丫鬟也住在这边。 他们见到薛婉婷,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不知道薛婉婷的具体身份,但是薛明善的任何决定没有人敢质疑,是已对薛婉婷很是客气。 薛婉婷对寺庙的大致方向算是清楚,对于贵人们落脚的禅房更是熟悉无比,一路上经过众多禅房,却是没有见到几个人,想来不是在伺候主家,便是在禅房内休息。越是朝内走,巡逻侍卫越是增多,那些侍卫见到薛婉婷走了过来,也没有做多盘问,他们只是负责巡逻,其他他们并不会管太多。 皇帝和太后还没入龙隐山时,暗卫们便已经提前进入,且各皇室成员都有自己的亲卫,官员们也有家丁护卫保护他们的安全。 薛婉婷一路无阻,顺利来到薛明善所住的禅房。 何家二郎正在整理薛明善的行李,见薛婉婷来了,忙迎了上去。 “姑娘你怎么来了?” 何二郎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薛婉婷身后看去,没有看到薛明善,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没有同王爷一起?王爷刚刚去找你了。” 何二郎担心两人错过,急忙说清缘由。 薛婉婷站住,朝着何二郎淡淡一笑:“嗯,就是他的披风不小心给弄湿了,天气冷,我过来给他取一件披风。” “哦,好的,我这就拿,姑娘您稍等我一下。” 薛婉婷点头,走到一旁坐下,先是看了看房间的陈设布置,又看向何二郎。 何二郎穿着一件灰色夹袄,整个人显得沉稳老练,做起事情来手脚麻利,有眼色,话不多,难怪薛明善能将何二郎带在身边。 当年何二郎助了自己,而自己投桃报李,本来只是想帮何二郎摆脱现状。为何二郎寻得一处安身立命之处,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就在薛婉婷还在想着事情,何二郎已经拿着披风走了过来,朝着薛婉婷说道:“姑娘,天冷地滑,我陪您走一趟吧。” 薛婉婷离得近,天气又冷,何二郎没有内力,怕是会更冷,所以想要拒绝。 但瞧着何二郎认真的模样,便又将要说出的话收了回去,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何二郎是真心感谢薛婉婷对自己的帮助,说帮助可能不太准确,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说薛婉婷赋予了他的第二次生命。 要是没有薛婉婷,他现在可能依旧如同一摊烂泥一般地苟且偷生,他对薛婉婷的尊重不亚于现在自己的主子薛明善。 何二郎没想到薛婉婷会和北朝皇子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他能做的便是做好事,守好口。 “姑娘客气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这时薛婉婷却是瞧见本应该在齐王禅房的安乐郡,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面上看着很是失落。 薛婉婷见安乐郡主的方向与她所行方向相同,便下意识地放慢了步子。 何二郎走在薛婉婷的身后,见薛婉婷放慢了步子,便也收紧了步子。 他看着走在他们前方的安乐郡主,虽是不知道安乐郡主的身份,但见安乐郡主的仪态和装扮,便知安乐郡主的身份定然贵不可言,以为薛婉婷是不想惊扰贵人,所以放慢了步子。 薛婉婷不知道何二郎在想些什么,她静静跟在安乐身后。 就在这时,安乐却是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薛婉婷及何二郎两人。 安乐郡主皱了皱眉,见是两个异国人,还是南朝的死对头北朝的人,心下便是不喜。他们这些贵族子女,从小受的教育便里便有北朝对南朝边境的挑衅,对北朝丰富物质和肥沃土地的觊觎,自小他们便在心底烙上了讨厌北朝人的烙印。 只是安乐郡主的礼义教养乃是南朝典范,做不出来有失身份的事情,只是停了下来走至一旁,不想与薛婉婷他们同路。何二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着要不要上去行礼,便看着薛婉婷朝着安乐郡主微微颔了颔首,便径自越过安乐郡主离开。 何二郎不知道突然停下来看着他们的安乐郡主在想什么,但薛婉婷却是知道,曾经的她亦是南朝贵女,且自己的父亲还是南朝定远大将军,讨厌北朝人的心,只会比安乐君主更甚。 薛婉婷穿过一扇拱门,便听见安乐郡主丫鬟低声地说:“这些北朝蛮人真是讨厌。” 安乐郡主看了已经进入拱门的薛婉婷和何二郎一眼,想着人应该已经走远,便又瞧向小丫鬟:“我也讨厌北朝人,他们侵犯我们边境,觊觎我们土地,屠杀我们的士兵,可是我想,北朝人应该也是讨厌我们的。” 薛婉婷停下脚步,想要继续听一听。 何二郎没有内力,安乐和小丫鬟的声音低,且又隔着一段距离,他并不是听得很清楚,只是见薛婉婷停了下来,便也停了下来。“他们为什么讨厌我们?”小丫鬟不明白。 安乐郡主淡淡一笑:“我曾经听一个人说过,北朝常年苦寒,土地贫瘠,百姓难以耕种,大多数百姓都是以狩猎为生,可是打猎也是有风险的,每年死在打猎的人不计其数,这些人都是平民百姓,能出门狩猎的本就是一家主力,他们死了,留下的孤儿寡母也难以活下去。” “争夺本就是万物与生俱来的天性,植物争夺养分,动物争夺食物,而人争夺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我们能做的便是守护好自己所有的,如有必要,也可以去争夺对自己有利的,这些都并不可耻。” 小丫鬟听懂了安乐郡主说的话,心中有些不知滋味,但依旧说了一句:“可他们是北人!” 安乐郡主听完小丫鬟的话,面上划过淡淡的无可奈何,随即叹了口气:“是呀,他们是北人。” 小丫鬟又问:“那同郡主说这话的人是谁?是王爷吗?” 安乐郡主的父亲乃是皇帝亲封的异姓王,母亲是皇后母族旁系,她的父亲也曾经是和皇上一同上过战场的,因为替皇帝挡了致命的一刀,便不能再上战场了,常年卧病在床,在皇帝登基之后,被封了异姓王,而她也得了郡主称号。 也不难怪丫鬟会这样想,这样的话也只能是真正见识过战争残酷,对两国情势了如指掌的人才能说出来的。 可却偏偏不是。 和她说这话的是齐王,那个从没有去过战场的人,却有着过人的智慧和能容天下的胸怀,这样的齐王让她如何不喜,她知道她和齐王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么多年却是一直执拗,爹娘苦口婆心,她依旧不妥协分毫。 就让她自私地追逐着自己的一个梦吧,待到齐王娶亲,她也许会放下,也许也会依旧如此,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走一天算一天吧。薛婉婷将安乐郡主的话听了完全,心中也不由得有些触动,她很想知道说这个话的是谁,但是安乐郡主却是没有再往下说,不由得有些失望。 安乐郡主笑了笑:“时间太久了,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了。” 小丫鬟有些失望,但是心中有更担心的事情,便也没再多想。 “走吧。” 安乐郡主想着薛婉婷他们应该走远了,便带着小丫鬟继续前行。 薛婉婷一听,一把拉住何二郎藏了起来。 何二郎有些发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便只剩下紧张。 “怎么呢?” 何二郎低声问道。薛婉婷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抬了抬头,示意何二郎朝拱门处看去。 何二郎一愣,随即朝着薛婉婷示意的地方看去。 果然,没等一会儿,便瞧见安乐郡主带着小丫鬟走了过来。 小丫鬟嘴里依旧说着话:“郡主,齐王实在是太气人了。” 安乐郡主脚步一顿,继而又继续朝前走着,面上失落和惆怅显而易见。 小丫鬟实在是不愿看到自家郡主整日患得患失,眸光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郡主。” 安乐郡主听着小丫鬟叫自己,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小丫鬟的眸子转了转,一时间又有些下不定决心,看着安乐郡主看着她,温柔而又恬静,只是眉宇间那抹散不去的惆怅,心下一横,咬了咬牙,凑近安乐郡主。 薛婉婷看着小丫鬟凑近安乐郡主说着,但是由于声音压得实在是太低,并不能听清楚她们之间的耳语。只是看到安乐在听完小丫鬟的话后一脸震惊,嘴巴张大,呆愣了许久,这才说道:“这样真的行吗?” 小丫鬟鼓励地看着安乐郡主:“郡主,王爷王妃疼您,要是事成,王爷王妃会为您周旋的。” 安乐郡主看了看小丫鬟,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什么画面一般,立在原处。 薛婉婷眸色凝重,她好似猜到了小丫鬟说了什么,她只希望安乐郡主一定要慎重,否则覆水难收,最终受伤害的只能是安乐! 第246章 暴雨来临之前 第246章 暴雨来临之前 等到安乐郡主带着丫鬟走了,何二郎这才狠狠喘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薛婉婷,等候薛婉婷的指示。 薛婉婷叹了口气,朝着何二郎说道:“走吧。” 何二郎满心疑问,却是没有问,点了点头:“好。” 薛婉婷走在前,何二郎跟在后面,不知为什么,何二郎觉得薛婉婷的步伐略有些沉重,刚刚安乐郡主主仆二人到底说了什么?让薛婉婷这么在意? 怀着这样的疑问,两人走回了薛婉婷所住的禅房。从薛婉婷一进院子,薛明善便知道薛婉婷回来了,只是从脚步的声音判断,来人明显不止薛婉婷一个人,只是另一人的脚步略重,明显是不会武的,便也未放在心上。 何二郎在台阶下站住,没再往禅房里去。 “姑娘。” 听到声音,薛婉婷转过头看向何二郎,不明白何二郎为什么站住不动了。 何二郎眸光微闪,脑海中划过之前薛明善与薛婉婷相处的一幕幕,据他观察,薛婉婷明显没有察觉薛明善在与薛婉婷相处中的异样,这样的猜测在未确定之前,他不能说。 薛婉婷对他有恩,薛明善亦是,他不想因为他的揣测让两人陷入困境。 “姑娘,王爷正在休息,进去人多了,反而打扰了王爷,我便就在此候着,还劳烦姑娘了。”何二郎拱手说道,面上还带着歉疚。 薛婉婷了然,薛明善现在的身份始终是不同的,在下属面前有一些威严也是好的,也体谅身为下属的不易,于是点了点头:“那好吧,就是外面有些冷。” 何二郎面上带着笑:“谢姑娘关心,无妨的。” 何二郎说话时的语气和态度明显与先前较为疏远,且更加恭敬。薛婉婷后知后觉发现何二郎的变化,看向何二郎的眸光中也有了些变化,看来薛明善的驭下之术是极好的。 知道多说无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薛婉婷接过何二郎手中的披风,转身进了禅房。 刚一进屋,就瞧见薛明善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正笑着看向她。 薛婉婷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几步走向前:“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阿姐,过来。” 薛婉婷不疑有他,上前在薛明善身侧坐下,笑着点了点薛明善的头:“怎么了?” 薛明善一双眸子越发明亮,点点星光凝聚,就像是撒满繁星的星空。 薛婉婷瞧着薛明善的眸光有些发愣,这样的薛明善她不确定自己有所见过,这样的眸光,好似她便是全世界。 异样顿起,薛婉婷突然觉得心头犹如被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这样的沉重来得莫名其妙,让她莫名有些发慌,让她想逃,这样的感觉随着和薛明善的相处增多越发频繁。 她不由得细细打量起薛明善盯着她的神色,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察觉到了薛婉婷的变化,薛明善眸色渐渐暗了下来,眸中星光渐渐消散。 不是说要永远在一起吗?现在就想逃了?“薛明善……” 还不待薛婉婷说完,腰便被用力环住。 “阿姐,我总以为这样的日子是在做梦。” 薛婉婷想要拂开薛明善的手顿时愣住,不过一瞬,便又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腰间的手好似感觉到她要做什么一般,更加用力收紧。 “真怕阿姐就像那日一样,那日我一睁开眼,阿姐就不见了。” 腰间趴着的人声音压得低低的,隐约间还能察觉到一丝颤抖。 本想拂开腰间的手,便那样轻轻地放在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 薛婉婷一下一下地拍着腰间的手,心中有愧,还有就是这些天一直缠绕在自己心头的异样,她理不清头绪,这几天和薛明善相处久了,总觉得和薛明善之间的相处方式有些不对劲。 她没怎么见过旁人家姐弟之间的相处,但也听之前南安中的贵女言谈之间偶有透露。只是那些人的弟弟要么便是不与家中姐妹多来往,要么便是成天惹是生非,谁也没有她的弟弟乖巧贴心。 是了,她的弟弟乖巧贴心,又有着那样的经历,对她多了些亲近,容易患得患失,这些不是她弟弟的错,她是姐姐,本就没有做到照顾好弟弟的责任,却还对弟弟对自己的过于亲近产生排斥。 薛明善察觉到了薛婉婷情绪的转变,感受着薛婉婷在他手上的安抚,唇角慢慢上扬,眸光却是渐渐幽深。 禅房的窗户没有关,姐弟之间的温情让站在外面等候的何二郎从头目睹,心中的猜想越发笃定,心头猛地跳了跳,随即垂下眸子,转身而立。 又过了一会儿,薛婉婷停下手中拍打的动作:“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薛明善慢慢松开环在薛婉婷腰间的手,缓缓坐起身来,心中对即将开始的佛法传授有些厌烦,轻轻叹了口气:“我是真不想去。” 薛婉婷顺势起身,笑得宠溺:“方无大师乃是名扬天下的大师,你可知天下间有多少人想要见方无大师一面,终其一生也无法得愿。” “为何不得见?”薛明善起身,拿起薛婉婷放在一旁的披风自己穿上面上带着一丝打趣。 薛婉婷走过去,帮薛明善整理胸前的衣襟,自是知道薛明善话中的意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说说为何不得见?” 薛明善看着面前的薛婉婷,笑了笑:“方无大师常年不离开南安寺,而南安寺又非当朝权贵不得人,姐姐说为何不得见?” 薛婉婷也跟着笑了笑,没有接着往下接,说道:“走吧。” 薛明善点了点头,轻声道:“好。”与此同时,齐王那里却是严阵以待。 “王爷,卑职已经在寺庙周围进行勘察,目前并未发现异常,从现在开始,卑职和左羽将时刻守在您的身边,势必护卫您的安全。” 林肖面色重,虽然从他勘察的结果看来,薛婉婷的猜测可能是对的,但是万不能掉以轻心。 林肖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摸清了山里的伏击点和逃生路线,一旦发生意外,他能迅速作出反应。 “走吧,时间也不早了。”齐王点了点头,叮嘱道:“面松内紧,要是他们要行动,给他们漏洞。” 第247章 暴风雨来临前 第247章 暴风雨来临前 每年临近年关,南朝都会组织一场佛法传授大会,由南朝当朝天子组织。 先由皇帝带领朝臣及后妃进行祭天祈福,后由南安寺高僧传授佛法,以保来年国泰民安,国运昌顺。 祭台之上,南帝双手持香,缓缓闭上双眼,口中念着祷文。 南帝的声音低沉,在僧人们的诵经声中却是叫人能听得分明,不仅没有让诵经的声音压住,反而像是有一种魔力,穿透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南朝祭司,各国使者和南朝女眷都被请在外面等候,薛婉婷站在薛明善身后,视线不时地朝着对面安乐郡主的位置瞧着。永平王妃瞧着自家女儿安乐郡主,见安乐郡主神情有些不对,关心道:“安乐可是乏了?” 听到母亲的呼唤,安乐郡主定了定心神,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转头便见到永平王妃正一脸担心地瞧着她。 安乐郡主心下一动,鼻子有些发酸,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给自己的父母带来天大的麻烦,可她却依旧没有办法劝住自己。 她想了那么些年,念了那么些年的人,她舍去了自己的尊严和矜持,可依旧换不到那人的一丁点注目。 “母亲。” 安乐郡主一开口,声音便带了些哽咽。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永平王妃见着自家女儿如此失态的模样,心头不由得一急,急忙拉着安乐郡主的手,担心问道。 安乐郡主看着自己母亲担心的模样,有一瞬间的迷茫,甚至生出了一丝退意。 “母亲,我……我……”安乐郡主的声音颤抖着,她努力想要说出口,却发现自己难以启齿。 永平王妃的眉头紧锁,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一贯温婉,很少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她一把握紧安乐郡的手,视线在周围的人身上一一扫过,发现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永平王妃轻轻拍了拍安乐郡主的手背,收回目光,低头瞧着安乐郡主,柔声安慰道:“安乐镇定一些,不要着急,无论发生什么,母亲都在这里,待归家,一切事宜母亲都会为你做主。” 永平王妃的话就犹如一根定海神针,瞬间让安乐郡主找回心神。 安乐郡主深吸了一口气,永平王妃的话,让她想起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自己的母亲与父亲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的身后,先前的摇摆不定慢慢平息了下来,直至坚定。安乐郡主双手回握住永平王妃的手,只是短短时间,她的情绪已经平定,她朝着四周看了看,微微扬起脖子,那些有意无意打量的目光在与他对视的时候,都怯怯地收回了目光。 安乐郡主满意地收回视线,低声对着永平王妃说道:“谢谢母亲,先前是女儿的不是,我会注意的。” 永平王妃对于自己教导出来的孩子很是满意,要论才情品性,她的安乐说第二,这南安便没有人敢说第一,加之她来自皇后母族,丈夫又有从龙之功,她与永平王此生只得一女,她的安乐就算说一句位同公主也是不为过的。 永平王妃欣慰点头:“方无大师传授佛法机会难得,你且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待时间差不多了,我便派人去唤你。” 安乐郡主低垂着眉眼,点了点头,眸光里有点点异样划动。 “母亲,那女儿就先下去了。”永平王妃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看向了郡主身后的丫鬟,叮嘱道:“好生照顾郡主。” 小丫鬟连忙低头说是,掩去了眸中的精光。 薛婉婷见安乐郡主带着小丫鬟离开,眸光微动,随即走近了薛明善身旁,低声说道:“也不知还要多久,今日舟车劳顿,我觉得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片刻。” 薛明善扭头看向薛婉婷,想要从薛婉婷的神情上看出些什么,只见薛婉婷面上透出一丝疲态,其他倒是无丁点异样。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安乐郡主离开的方向,视线又在场内看了看。 现场只有安乐郡主离开,薛明善想不到安乐郡主和薛婉婷之间会有什么牵扯,只是心中始终有些担心,于是便点了点头:“那阿姐先下去休息,我让何二同你一道,若是有事,也好第一时间知会我一声,我也好放心。”薛婉婷微愣,低头浅笑,眸中神色变动,淡淡开口:“还是你想得周到。” 薛婉婷看向何二郎:“走吧。” 何二郎哪里敢称不是,“唉”了一声,便跟在了薛婉婷的身后。 薛明善瞧着薛婉婷转身离开的背影,双眼微眯,眼尾拉长,眸色幽深。直到再也看不见薛婉婷的背影,这才收回了视线。 太阳高升,山上也没有那么冷了,薛婉婷带着何二郎不急不缓地走着,待到走到一扇拱门处,何二郎停了下来。 “姑娘,咱们这……” 剩下的话,何二郎没有说出来,这方向并不是通往薛婉婷所住禅房,他有心提醒,但仔细一想,他尚且知道走错了路,难道薛婉婷会不知? 薛婉婷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何二郎,笑着说道:“怎么不说了?”何二郎急忙躬身,行礼道:“姑娘对在下的恩情犹如再生,姑娘行事自是有姑娘的道理,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在下,在下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婉婷看着面前表忠心的何二郎,目光中带着审视,如今的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自古人心最是善变,恩情并不能捆绑任何任。 “何家二郎,我既是让你去了阿弟那里,你也凭本领成功留在了他的身边,那你便该忠心于阿弟。” 何二郎身子微僵,背脊处隐隐有了薄汗,默了默,脑子里的思绪飞快转动,随即说道:“还请姑娘明示。” 薛婉婷目含赞赏,她果然没有看错何二郎,随即直入主题:“你便当作什么事都不知便好,当然你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 何二郎暗暗喘了口气,略略站直了些身子,可是对薛婉婷的话却是不大明白。什么叫当作不知,却又真的不知? 何二郎抬头想问,随即又作罢,反正不管明不明白,他听薛婉婷的吩咐便是了。 薛婉婷并没有让何二郎疑惑太久,已经转身继续前进:“你且先到我所住禅房,随后我自会去寻你。” 何二郎听着,便也明白了薛婉婷话中的意思,这是让自己不要参与其中,便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让他参与其中,是不想他牵扯更甚? 何二郎心中不由得一暖,薛姑娘人美心善,面冷心热,遇上这样的人实乃是他三生有幸。 第248章 暴风雨来临前 第248章 暴风雨来临前 安乐郡主和小丫鬟一前一后走着,小丫鬟说着已经准备好的计划。 听着小丫鬟口中万无一失的计划细节,安乐郡主的眉头不由紧蹙,低声说道:“你确定万无一失?” 小丫鬟快走两步,与安乐郡主并排而走:“郡主放心,只要主您同意,奴婢这就去准备,届时只要齐王殿下过来,事情必成!” 事到临头,安乐郡主心中却是再次忐忑了起来,本已经坚定的想法再次有动摇的迹象。 她看向小丫鬟,不确定道:“天气寒凉,山中更甚,齐王身体本就不好,要是再受这寒凉之气,势必会影响他的后续康复。”“郡主!万事万物有得必有失啊!” 小丫鬟神色坚定地看着安乐郡主,继续道:“您也知道,陛下看重王爷,对您也是喜爱有加,齐王现下那般模样,陛下和他又有着千丝万缕难以化解的纠葛,要想陛下赐婚,或者是王爷主动上门提亲,万是不能的,郡主您可千万要想清楚呀!你问问您自己的心,您愿意吗?” 安乐郡主稳了稳心神,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一口气,想要以此来平复自己心中的忐忑和焦虑。 她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我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明知道这件事情会让皇伯伯困扰,会让父亲母亲颜面尽失,会让齐王身体受损,可我还是想要去做。” 其实安乐郡主哪里需要小丫鬟问自己,她自己的心中所想难道她不知么? 她之所以不断地询问着丫鬟,不过是变相地希望小丫鬟对自己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和想法加以肯定,让自己内心深处更加坚定罢了。 小丫鬟看着终于肯正视自己内心的安乐郡主心中不由地松了口气,她亲眼看着安乐郡主为了齐王吃了多少苦,眼下机会难得,若是错过了,齐王回了云中,她家姑娘又该何去何从啊! 主仆二相对而视,静默不语,只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坚定。 薛婉婷停下脚步,与对面二人隔池而立,湖边树木葱郁,加之薛婉婷有意隐藏,是以对面二人全然不知自己的行为已经被人窥视。 隔树看着对面的安乐郡主,薛婉婷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情之一字终究是害人不浅…… 既然知道了两人的计划,薛婉婷便折身回了禅房。 何二郎见薛婉婷这么快便回来了也是一惊,只是聪明地没有多问,只是说道:“姑娘既是回来了,便快进去休息一会儿,在下在外边守着,姑娘放心。” 薛婉婷点了点头:“无妨,天气凉,你到房里拿个手炉出来,莫要冻着。” 何二郎心头微暖,笑着道:“多谢姑娘体恤,只是现下在下穿得暖,吃得饱,如今并不是如何畏寒了。” 何二郎说得真情实意,这些话皆是发自他的内心,并无半分掺假。 现如今他能吃饱穿暖,每月还得银钱,这样的日子与从前一比,已是仙境,他很庆幸。 薛婉婷上下打量了何二郎一眼,见何二郎穿着厚实,面上红润,看起来似乎确实不是很冷的样子,便也就此作罢,只是说道:“如此便罢。” 话落,转身便回了屋子,却是没有上床休息。薛婉婷走到小几旁坐下,提起火炉上的小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双手握着,感受着茶杯传来的温度,双眼看着缓缓升起的热气发神。 若是齐王去赴了安乐郡主的约,会落入安乐郡主的圈套吗? 想到此,薛婉婷摇了摇头,笑了笑。 安乐郡主一个闺阁女儿家,又是手无缚鸡之力,在林肖和左羽的保护下,显然是没有胜算的,是她庸人自扰了。 祈福结束,南帝缓缓睁开双眼,将香插入祭坛之中,转身看向跪着的皇室成员及南朝官员。 “佛祖慈悲,朕今日携各卿前来南安寺祈福,以求国泰民安,愿苍生皆得安宁,愿我朝基业永固,国运昌盛。” 南帝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大殿响起,诸大臣磕头跪拜,齐声说道:“愿苍生皆得安宁!愿我朝基业永固!”南帝的视线在诸臣身上一一扫过,又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方无大师:“大师,朕将携诸臣聆听佛祖教诲。” “方无大师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陛下心中有佛,以慈悲之心治理天下,国家之兴盛,百姓之安康,皆乃陛下之圣明。”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殿内的声音震耳欲聋,几乎所有人都在虔诚地赞叹他们的主宰。 齐王淡漠地看着跪拜在地的众人,唇角扯出一抹讥讽,此刻的他就像是自己将自己隔绝了起来,那些人的恭顺和崇拜与他格格不入。 慈悲之心么?若真慈悲,他外祖一脉呢?薛家全族呢?还有他的双腿呢? 齐王置于扶手上的手慢慢收紧,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显露,心中悲愤,这便是上位者的权利了,不论手段多么残忍卑劣,只要登上高位,便能颠倒乾坤,黑白对换,世人仅会歌之颂之。 许是齐王的视线太过明显,南帝下意识地朝着齐王看了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齐王眸中的悲愤被南帝尽收眼底。 只是淡淡一瞥,南帝便收回视线,眸中淡然依旧,仿若齐王的任何一切并不能激起他一丝一毫的在意。 齐王定定地瞧着南帝,冷笑加深。 不在乎么? 齐王自是南帝清楚对他的在意程度。 若是真不在意,当年在灭他外祖一家时,明明可以同他一起的,可是南帝却留了他一命,不是对他手下留情,而是南帝对他的恨深入骨髓,要将他留下来,慢慢折磨,以消心头之恨!若是真不在意,怎么会在得知他的双腿有好转的迹象,便按捺不住继续给他下药? 齐王冷哼一声,继续瞧着南帝的惺惺作态。 只见南帝摆了摆手,示意诸臣停下:“大师谬赞,大师所言朕将铭记于心。” “诸位,佛祖慈悲为怀,教化众生。众生之困,非一朝一夕可解,修行之路漫长,贫僧之修行也仅参透其中一二,今日贫僧便将自己所参透之法与诸位共享,与诸位共同参研。”方无大师面向诸臣继续说道。 南帝闻言,面露微笑,转而对诸臣道:“方无大师佛法精深,此番佛法传授后,希望诸位爱卿,能修心养性,反思己过,勤勉为政。” 诸臣纷纷跪拜,齐声应诺:“唯!” 殿门大开,殿内与殿外连接,薛婉婷及安乐郡主已经回到了位置上。 殿内金碧辉煌,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薛婉婷以手遮眼睛,透过金光看向站在高位,仿若悲悯天下的南帝,心中顿觉五味杂陈。 第249章 暴风雨来临前 第249章 暴风雨来临前 一个篡夺了年幼弟弟皇位的君主,灭了弟弟母族门,将那些自微时起便忠心追随的臣子化为尘土,这样的人物,竟也会流露出如此的神情。 薛婉婷心中冷笑,但表面却不动声色,她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不再说话,然而心中的仇恨却如巨浪般翻滚,久久无法平息。 方无大师面对众人,双手合十,轻轻点头,然后转身面向佛像,坐在蒲团上,开始闭目冥想。 皇帝见状,也转身坐下,闭上眼睛。待皇帝坐定,其他人也纷纷坐在蒲团上。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远处风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师的面容平静如水,仿佛与世隔绝,进入了深沉的禅定。 时间缓缓流逝,木鱼声起,方无大师平静祥和的声音的殿内响起,随着方无大师的话一出,众人顿觉整个人都宁静了下来,仿若置身于一片方外之地,所有的世俗纷争、权力斗争,在这一刻都离他们远去。 薛婉婷跪坐于蒲团之上,心中翻涌的仇恨及愤怒也好似随着方无大师的讲解一点一点平息,一点一点消散…… 此刻的薛婉婷的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与宁静,仿佛心中的惊涛骇浪从未出现过一般。她静静地坐着,双眼微闭,周围的一切渐渐脱离,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见到了父亲,甚至于是那个疯妃院的女人。 他们笑着看向彼此,眼中尽是柔情,两人又突然扭头朝她看了过来,朝她招手,她觉得此刻的她就像是整个人都置身于阳光之下,暖洋洋的,心里很是欢喜……可是转眼间,画面突转,父亲和那个女人消失不见,出现在脑海的是尸山血海,是薛家一百八十余口的锉骨扬灰,是薛家旧部的全部折损! 薛婉婷眉心轻轻拧着,方无大师的话像是有一种魔力,让她的灵魂像被割裂般,原本全是黑色,可黑色却在逐渐变淡,直至黑白一半,各自据争! 不!薛婉婷猛地睁开双眼,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鬓角已经被汗水打湿。 仿若是方无在回应她一般,方无的话适时响起:“放下,方得自在……” 方无大师的话犹如晨钟暮鼓,在薛婉婷的心头敲响。 放下?尸山血海之仇如何能放? 不知是不是薛婉婷的错觉,薛婉婷似乎听到了一句淡淡的叹息,似有似无,不知从何处来,亦是不知去何处去。她神色有了片刻恍惚,视线在左右扫过,正对上薛明善担忧的神情。 薛婉婷定了定心神,朝着薛明善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只是薛婉婷现下的状态实在不是没有问题的样子。 薛明善一把握住薛婉婷的手,语气坚定:“我带你去休息。” 薛婉婷想要挣脱,动了两下,手上的力度却是更加紧了,薛明善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是更加的严肃和坚定。 薛婉婷朝着周围看了看,见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没有关注到他们这边,于是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我自己回去便好,要是你实在是不放心,派个人跟着我也可,万不可耽搁你的事情。” 薛明善神色不便,只是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阿姐这样,你觉得我能放心?”说罢,也不等薛婉婷回话,便已经站起身来,一把将薛婉婷打横抱起。 薛婉婷被薛明善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愣在了当场,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薛明善抱在了怀里,她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薛明善的脖子。 感受着薛明善坚实的臂膀,薛婉婷心中的怪异之感再升,只是很快便被其他的思绪代替,也许是她现在的模样让薛明善实在是太过担心才会如此。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这边动静便引来了注意,感觉到周围传来的目光,薛婉婷心头不由得莫名一慌,索性垂首靠在了薛明善的胸膛。 感受到薛婉婷的靠近,薛明善胸口不由得一窒,垂眸看向怀中之人。 浓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两只振飞的蝴蝶,扑闪扑闪,薛明善心中池水瞬间被搅动,心间像是被什么轻灼,似是在害怕着,却又想要像那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去奔赴。薛明善的心莫名地颤了颤,握在薛婉婷肩上的手微微收紧,动作却是更加轻柔,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薛婉婷,穿过人群,像是抱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宝贝一般。 皇帝太后在场,众人都谨小慎微,是以对于薛明善及薛婉婷的行为实在是惊讶得无以复加。 有些离得近的官家女子见状,更是以袖挡眼,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有碍观瞻,不过在看清楚了二人所穿戴服饰后,又只剩轻蔑。 原来是北朝那边的人啊!他们早就听闻北朝民开放,能做出这种事情便也是了。 太监李德全见到这边的情形,立即朝着自己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得令,立即躬身小跑着出了大殿。 不多时,便见一宫女匆匆迎了上去,在那小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小太监听完,又匆匆跑了回去。李德全见小太监回来,立即迎了上去,低声问道:“如何?” 小太监恭敬地回道:“回公公,是那明德王身边的侍女身体不适,明德王一时情急……” 后面的话,小太监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李德全示意小太监退下,随即目光再次落在了薛明善及薛婉婷离去的背影。 薛婉婷他是知道的,那夜薛婉婷与薛明善二人联手将皇上的亲卫击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样的女子定然不是普通的侍女,现在见薛明善如此紧张,心中便已经明了一二。 李德全收回视线,没再理会,北朝明德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太监来管。 薛明善自然是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目光,只是他全然不在意。 直至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众人才收回视线,离得近的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北朝的人当真是放浪形骸,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 “可不是嘛,这成何体统啊!” “……” 不过窃窃私语的人也不敢说太久,随即便闭上了嘴,继续听讲,毕现下场合不宜多言。 殿内齐王却是眉头微微皱起。 由于腿疾,他并未跪坐在蒲团之上,依旧坐着轮椅,先前的动静他听到了,而被薛明善抱起的女子他也看到了。 依旧是莫名的熟悉感,这样的熟悉感让他感到一阵心慌,虽然淡淡的,但是依旧被他捕捉到了, 这心慌来得如此的、莫名其妙…… 薛明善不顾薛婉婷想要下来自己走的意愿,一路抱着薛婉婷回了暂住的禅房,将人轻轻地放在了床上,又细心地为其盖好了被子。“何二,快去将大夫叫过来。” 何二闻言,不敢怠慢,薛姑娘身体不适,他亦是很担心的,于是转身便往外跑去。 薛婉婷看着薛明善为自己忙前忙后,心下微暖,只是想着先前薛明善毫无顾忌的模样,叹了口气:“是我让你在大庭广众下失了分寸。” 薛明善闻言,动作一顿,眸光微闪,随即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拿了一个靠枕垫在薛婉婷的颈下:“阿姐,这样是不是舒服一些?” 薛明善没有回答薛婉婷的问题。 如何叫失了分寸? 这样便是吗?他觉得还不够,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要让全天下都明白,薛婉婷对他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先前的事情确实是让他很是紧张,但那样行事,何尝没有他的有意而为…… 第250章 暴雨来临前 第250章 暴雨来临前 薛明善眸光闪动,最终化作点点笑意,他伸手理了理薛婉婷额角的鬓发:“阿姐。” 他的声音很轻,若不是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薛婉婷几乎听不见。 阿姐,就两个字,轻轻地像是呢喃出来一般。 薛明善捻了捻手指,收回手,眼神里尽是温柔。 薛婉婷不知道薛明善心中所想,只是听到薛明善在叫自己,便轻声应道:“怎么了?” 薛明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无事,就是突然想叫你。” 薛婉婷笑了笑,想来是薛明善关心自己的身体,于是说道:“你别担心,阿姐真的没事的。” 两人正说着,何二带着大夫匆匆赶了过来。 大夫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薛明善,以及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的薛婉婷,心中便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他是薛明善从北朝带过来的,自是知道薛婉婷在薛明善心中的分量,急忙上前,行了一礼:“王爷,不知是哪位身体不适呢?” 大夫明知故问,不敢轻易上前为薛婉婷诊断。 薛明善站起身来,看了看大夫,又将视线转向薛婉婷:“她方才突然身体不适,你仔细瞧瞧。” 大夫闻言,这才敢上前为薛婉婷把脉。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大夫收回了手:“王爷,薛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心神不宁,加之可能来的时候舟车劳顿,后续奴才将为姑娘调理用药。” 薛明善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道:“那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大夫想了想,说道:“这几日让薛姑娘好好休息,切勿再劳心劳力,饮食上清淡一些便可。” 薛明善一一记下,让何二郎将大夫给送了出去。 “便跟你说了无事,你偏不信。”薛婉婷说道。 薛明善又坐回了床边,看着薛婉婷,语气温柔:“阿姐,你不知道你先前的模样是真的好生吓人。” 薛明善想着薛婉婷之前身体的状况,虽是服用了寒芝草,但那么些年的旧疾也让薛婉婷的身体亏空了不少,是他大意了。薛婉婷看着薛明善,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呀,吓到你了。” 薛明善戴着面具的脸隐约有些发红,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他的嫡姐还是那般爱打趣他。 与姐弟二人这边的温馨不同,安乐郡主与齐王这边却是紧张异常。 佛法大会散去,皇帝被护送着回了皇宫,太后则带着张茹萱住在了寺庙。 明日免朝,是以好些大臣及家眷也没有急着赶路回府,也住了下来,其中便有安乐郡主一家及齐王。 原永平王夫妇是决定立即返程的,但由于自己的爱女说有些累了,永平王夫妇便依了安乐郡主的意思,改为明日晌午返程。 只是今夜之后任凭夫妻二人再是追悔莫及也是不能了。是夜,万籁俱寂,山上的夜格外的寒冷幽深,安乐郡主一个人站在池边觉得有些害怕,只是一想到待会儿会发生的事情,心中升起的退意便顷刻间烟消云散。 此时齐王所住的禅房中,安乐郡主的小丫鬟跪在齐王面前声音嘶哑,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地说着,字字泣血。 “还望王爷可怜可怜我家郡主吧,小姐已经一整天未进水米,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小姐对王爷一片真心赤诚可鉴,还请王爷怜惜啊!” 齐王眉头皱起,安乐郡主对他的心思他自是知道的,原本以为只是小孩子心性子,却是没想到会执念这么多年。 齐王眉头微微皱起,在他的记忆里,和安乐郡主的交际并不多,是以安乐郡主的这些行为他有些想不明白。 永平王一脉是南帝的忠实拥护者,虽是在战场上落下病根,这些看似早已远离了政治中心,但南帝心中要论忠臣,永平王绝对算是一个。 而永平王为人钢直,就算是真到了有那么一天,他想,爱女如命的永平王必定是宁愿舍去爱女,也是不会背叛南帝的。 安乐郡主既然不能给他带来助益,那现在所做的一切便是对他的困扰了。 齐王用手揉了揉眉心,今日长时间赶路已经让他身子有些乏力不适,现下本想休息却却又让这个小丫鬟给搅合了,心头有些不耐。 “这般情况,你作为她的贴身丫鬟,自是应该先去禀报永平王妃才是,若是安乐郡主真的因此出了什么好歹,你也势必必会被牵连。” 小丫鬟一愣伏,齐王的话让她误以为齐王是在关心她。 小丫鬟响起安乐郡主同她讲起的齐王,心下稍定。连他们这样的人也会关的人,势必不会置她家郡主于不顾的。于是再次抬头看向齐王:“可是王爷,解铃还须系铃人呀,若是王爷真的对郡主无意,还请王爷去看看郡主,让郡主死心,这样也总好过郡主一直执念,还请王爷救救郡主!” “你这个奴婢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家郡主仰慕王爷是你家郡主自己的事情,照你这么一说,怎么变成了全是我家王爷的不是了!” 齐王能忍小康子可不能忍了,这奴婢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上来,也就是他家王爷心软,换成别人早将人给打出去了。 小康子的话给小丫鬟吓了一跳,可想着自家郡主还在池边站着,咬了咬牙强撑着不放弃,她家郡主说过,齐王是这世家最为温柔和煦的男子,就算是这些年外界传言不好,但是齐王的心底始终是不会变的。 不管是与不是,今日她便要为自己郡主蹚出一条路来,即便是流血流泪。 “王爷!郡主自幼崇拜王爷,亦曾无数次跟奴婢说起,说起王爷的善心善举,若是今日奴婢的一死能让王爷去看看郡主,断了郡主的念想,让郡主舍去执念,那……” 小丫眸中通红,仿若置生死于度外:“那奴婢现在便能去死!” 说着,小丫鬟便朝着一旁的柱子跑了过去。 众人一时间都被这丫鬟的动作惊住,左羽想要上前已是来不及了,就在丫鬟的头马上就要撞在柱子上时,林肖飞身进屋,一脚踢在丫鬟身上,将丫鬟踢到了一旁。 只听“啪嗒”一声,小丫鬟重重摔倒在了地上,林肖的那一脚并不轻,丫鬟只觉身子痛到了麻木,发不出丁点声音,五脏六腑像是错了位置骨头也想碎掉了一般。 林肖见小丫鬟没有了力气,便没再理会,只是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若不是他在夜探回时发现安乐郡主独自一人在池边,觉着有些奇怪便留意了几分,听着安乐郡主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大概拼凑了出来原由,就这丫鬟现在这副模样,让这个丫鬟真给诓了去,也不是不能。 他小走几步上前,走到齐王身边,低语几声。 听着林肖的话,齐王某头皱起更甚,他有些厌恶地看了丫鬟一眼,眸中已经含了杀意。 现在竟是连一个小小的异姓郡主也来算计他了!齐王眸中几欲喷火,一朝落难,便人人都想为刀俎,可他却非鱼肉! “林肖。”齐王闭了闭眼,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意。 林肖行礼上前:“王爷,可要……” 后面的话林肖没有说,而是比了一个手刀,其意义不言而喻。 齐王摆手,接过小康子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觉着心头稍稍舒服了一些,又才对着几人说道:“既然是郡主有请,本王岂有不赴约之理。” 林肖左羽几小康子都不明白,看向齐王的目光中皆是不解。 既是已经知道了安乐郡主的谋算,为何还要亲自去一趟,多做纠葛? 齐王见几人的模样,便知道了几人在想些什么,只见他朝着左羽说道:“东西拿出来吧。” 第251章 暴雨来临前 第251章 暴雨来临前 左羽面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眉头拧起,却还是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递到齐王面前。 齐王神色平静,伸手接过,动作不紧不慢,缓缓打开盒子,盒中静静躺着一枚暗红色药丸,在夜晚的烛火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药丸乃是进宫前李老给的,服用之后,会使得齐王的腿疾在三天之内急剧恶化,并且任凭医者医术再高,也不能从表象上诊断出任何端倪。 几人都是知道这药丸的,虽说对常人并无明显的后遗症,但齐王毕竟被病痛折磨多年,身体早就是千疮百孔,说句大不敬的话,齐王的身子是不能和寻常人相提并论的。林肖面上担忧,劝道:“王爷,您的身体本就常年被腿疾折磨,亏空得厉害,这药三分毒,池水又寒凉无比,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是呀!” 小康子点头附和,面上尽是担心和不安。 齐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劝,目光紧紧盯着那枚药丸,沉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就是伺机而动,早晚便也是要用的,那安乐郡主既然敢算计本王,那本王必定也要回报一二才是。” 齐王将药丸取出,缓缓放入口中,面不改色。 与此同时,池边的安乐郡主正焦急地等待着。 今夜的天气也像是要和她对着干一般,山上本就寒凉,现下却是又刮起了风,吹得她的裙摆猎猎作响,她拢了拢披风,时不时朝着齐王禅房所在的方向张望,心中的期待渐渐变成了不安。 小丫鬟的保证还在耳边,可齐王真的会出来吗? 想起记忆里的那个温柔和煦的齐王,暗暗摇了摇头。 齐王谪仙一般的人,决计不会看着一个爱慕于他的女子受到伤害。 安乐郡主咬了咬已经冻得发紫的嘴唇,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虽是这样想着,但心中依旧委屈上涌。 “郡主。” 这时,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匆匆跑来,在她身边低声道,“娟儿姐姐已经在齐王那里好一阵,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安乐郡主见来的是一个侍卫,刚开始还有些奇怪,但听了侍卫的话便打消了疑虑。想来是齐王那边没有那么好说动,小丫鬟才安排侍卫过来传话的,加之侍卫的话中明里暗里都是事情快要成功的意思,患得患失间,让安乐郡主的头脑一时间不是很清楚。 换作平日,安乐郡主一定会发现侍卫话中的漏洞,若真是小丫鬟一直在齐王那里,又是怎么能找到侍卫传话的? 那侍卫细细打量着安乐郡主的神情,眸中神色一闪,说道:“郡主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奴才便先退下了。” 安乐郡主现下心中只余欢喜,哪里还顾得上一个侍卫的去留,一个人也不觉得害怕委屈,挥了挥手,不甚在意:“退下吧。” 侍卫躬身行礼,若有深意地看了安乐君主一眼,转身离开。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轮椅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响起,安乐郡主顿时整个人都是一愣,随即面上便是一喜。真的来了!齐王来了! 安乐郡主拢了拢自己的发髻,双手微微地颤抖着。 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产生了一种不确定感。 齐王远远便瞧见了安乐郡主,眸中厌恶一闪而过。 此时齐王服下的药丸已经起了药效,齐王强忍着腿上开始泛起的酸痛,神色平静地坐在轮椅上,由小康子推着缓缓靠近安乐郡主。 安乐郡主见状,急忙迎上前去,脸上挂着欣喜又略带羞涩的笑容,声音微微发颤:“荣哥哥。” 短短三个字,几乎用尽了安乐郡主的全部力气和勇气,她突然有些不敢上前了。 齐王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却冷得像冰:“郡主深夜相邀,不知所为何事?”安乐郡主脸颊一红,眼神闪躲,犹豫片刻才嗫嚅道:“荣哥哥,我……我只是许久未见荣哥哥,心中挂念,便想请荣哥哥来此一叙。” 齐王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抬眸看向四周:“此处山风甚大,郡主千金之躯,若因此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安乐郡主忙道:“荣哥哥放心!我不打紧的。能与荣哥哥相见,便是吹些风又算得了什么。” 腿上的疼痛愈发剧烈,齐王暗暗咬了咬牙,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细汗。 “既是如此,那郡主也是见到了,本王便回去了,郡主也早些休息才是。” 说着,不需齐王再说些什么,小康子立即推动轮椅,准备离开。 安乐郡主见状,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急道:“荣哥哥留步!”轮椅转动停止,齐王扭头看向安乐郡主:“郡主还有事?” 安乐郡主下意识上前一步,又停住,一双手死死地抓着裙摆,多年的贵女教养让她无法将心底的一切毫无顾忌的全盘托出。 轮椅转动声音再起,安乐郡主终究是抛去了心中的一切枷锁,小跑几步上前,拦在了齐王面前。 “站住!” 齐王眸中暗光涌动,瞧着安乐郡主的视线若有所思,手指下意识地在扶手上轻敲:“郡主请讲。” 不知为何,安乐郡主只觉得此刻的齐王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她很不喜欢的气息,指尖敲击出来的声响像是敲在了她的身上,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倒塌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安乐郡主有了片刻恍惚,记忆中,齐王身上永远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气息的。 可再一细看,又好似自己看错了,昏昏烛火下,明明就还是当年的少年。 难道真是她看错了? 安乐郡主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说道:“荣哥哥,我……我有话一直想对你说。” 齐王淡淡地瞧着,语气随意:“还请郡主明说。” 安乐郡主再次抓住裙摆,死死握住,看了眼齐王身后的小康子和左羽,面上猛地浮起一抹绯红,又看向齐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荣哥哥屏退左右。” 齐王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旋即看向小康子和左羽,微微点头示意。 两人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到数丈之外,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目光时刻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待二人退下,齐王重新将目光投向安乐郡主,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耐:“郡主,现在可以说了吧。” 安乐郡主看着左羽和小康子走远,这才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勇气都凝聚起来。“荣哥哥,我……我心悦你许久了。这些年,这份心意从未改变过。”她的脸颊更绯红更甚,就连声音也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齐王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只是眼底深处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郡主,你是皇嫂侄女,依照礼制,你该唤本王一声王叔才是,且你身为皇家郡主,说出这样的话,未免有失体统。”他的语气平淡,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安乐郡主心中的炽热。 安乐郡主咬了咬下唇,眼中涌起复杂情绪,有悲凉,有委屈,有沮丧,最后尽数幻化成疯狂,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光亮,只剩颓唐。 “我父亲是异姓王,我母亲只不过是皇后母族旁支,我们是可以的……” 安乐郡主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却见齐王别过了头,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愈发冰冷:“郡主慎言!” 夜风再起,安乐郡主的青丝及裙摆在昏暗的烛火下飘荡,整个人都显得无力颓然。她再次上前两步,走至齐王跟前,声音在夜风中传开,透着几分缥缈。 “荣哥哥,难道你就从未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喜欢吗?哪怕只是一点点……若是你是担心皇伯伯,你放心,只要过了今夜,皇伯伯便再也阻止不了你我了……” 最后的一句话,安乐郡主声音压得极低,像是诉说,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齐王看着慢慢靠向自己的安乐郡主,手掌缓缓扣在了轮椅扶手上面,青经毕露,他要很努力才能压住在安乐郡主靠上来之前将人推开的冲动。薛婉、薛婉、薛婉…… 齐王脑海中浮现出心中日思夜想之人,念着她单名字,仿若如此,便能给自己力量继续忍受。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了不大不小的交谈之声。 安乐郡主知道时机到了,小丫鬟安排的人已经将那些没有返程的命妇小姐们都引了过来。此刻的她和齐王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他们就站在池边,离池水那么近…… 齐王双腿有疾,左羽和小康子又和他们有一段距离,现在只要她稍稍用力,她和齐王便能一同跌入池里…… 想到此,安乐郡主眸中涌起疯狂,嘴角却是上扬,看着整个人像是陷入了魔怔一般。 脚步声及交谈声逼近,安乐郡主已经无法分出一点思绪在旁的上面,她目光直直地盯着齐王,喃喃道:“荣哥哥。” 话音刚落,就见她整个人迅速扑进了齐王的怀中,双腿用力,在左羽和小康子的惊呼声中双双跌进了池水之中。 第252章 暴雨来临前 第252章 暴雨来临前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左羽与小康子齐齐朝着池边跑去。 听见声音的命妇和小姐们也是一惊,一时间不敢上前,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们急忙将夫人小姐们围在中间,以防有乱。 “王妃,莫不是安乐郡主出什么事情了吧?” 一个与永平王妃一向交好的夫人低声说道。 永平王妃此刻面色已然大变,她们来此本就是听侍卫禀报,说是安乐郡主在池边石亭里为众人准备了茶宴,想要邀众夫人小姐一聚。 奔波劳累了一日,众人本已困乏,但安乐郡主身份高贵,既是有请,忍着困乏也是要去的。至于安乐郡主的母亲永平王妃一向对自家的女儿很是放心,想着自家女儿既是有心,她这个做母亲的总要来给自家女儿撑撑台面。 不用旁人提醒,先前一声巨响,她便隐约觉着不好。 想到此,永平王妃朝着身边带着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随即越过人群,急忙朝着安乐郡主的方向走去。 除了声响,她刚刚分明还听到了齐王身边之人的惊呼声。 永平王妃一颗心怦怦直跳,脑袋嗡鸣。她只期望不是她想的那样了。 她先前还在想,一日舟车劳顿,山中风寒露重,她的安乐怎么会想起在夜间设下茶宴? 是不是她的安乐又有了什么出人预料的妙点? 现在,这一切全部都说得通了。老嬷嬷本是永平王妃的奶嬷嬷,两人多年相处,早已默契十足,见到自家王妃的神色便已明了。 老嬷嬷走至人前,朝着众夫人小姐行了礼:“看来今夜茶宴只能就此作罢,还请夫人小姐们先行回去休息,改日永平王府再登门致歉。” 众人一愣,随即面色各异,加之再看见步履匆匆的永平王妃,各自有了猜测。 永平王乃是南帝亲信,就算是赋闲在家,也是深受南帝器重,是已,不管今夜事情究竟如何,既然永平王妃不想让她们知道,她们便也只能装作不知了。 这时,先前压低了声音和永平王妃说话的夫人出来说道:“无碍,今日本也就乏了,那我们便先回去,烦请嬷嬷转告王妃,咱们改日再聚。” 嬷嬷笑着再次行礼,不卑不亢:“如此,便谢过各位夫人小姐了。”话虽如此,众人间也不乏有人好奇心作祟的,转身的时候,眼神一直瞧着已经热闹起来的方向。 永平王妃脚下步子飞快,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只听“咚”的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再次传来。 永平王妃刚一赶到,便看见左羽跳入水中。 只见左羽一个猛扎进水中,加之池水面上漂浮着的披风,永平王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永平王妃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已经被吓蒙了!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池面,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只见池面破开,出现左羽的身影。 永平王妃和小康子都是一惊,再定睛一看,左羽又再次扎入了水中。 这是没有找到人!小康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已经乱了分寸,都怪他,他怎么就不会游泳呢!若是他会游泳,他才不会听齐王的话,需得等待时机才能入水,必定是在齐王刚一落落入便下去救人的。 小康子眼眶通红,忍不住朝着池面喊道:“王爷!王爷……” 永平王妃也是没想到左羽竟然会没找到人,此刻的她早已失去了往日贵夫人的矜持与尊贵,语气中带着颤抖与恐慌,她奋力喊道:“来人!快来人呀!” 这边的丫鬟婆子已经在嬷嬷的带领下赶了过来,见自家主母毫无形象地跌在地上,所有人面上皆是一变,急忙上前。 “王妃……” 嬷嬷的话还没讲完,已经被永平王妃的话打断:“快!快下去就郡主!”郡主落水了! 嬷嬷心头一慌,急忙对着丫鬟婆子道:“快下去救郡主!” 婆子丫鬟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上前。 “愣着作甚?快呀!” 婆子丫鬟面面相觑,心惊胆战地看着嬷嬷,其中一个年老一些的婆子嗫嚅道:“我们也不会水呀。” 左羽在水中奋力搜寻,再次浮出水面,又再次扎入。 左羽几次的无功而返,让永平王妃的心揪得更紧,整个池边已然乱成一团。 永平王妃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恐惧,她的手死死扣住地面,理智与情感在挣扎。 她猛的转头看向身后的一群丫鬟婆子,声音寒凉:“废物!本王妃要你们何用!”说完,永平王妃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看向也是一脸焦急的嬷嬷:“快去叫人来,再派人去通知王爷!” 嬷嬷不敢迟疑片刻,应了声,随即带着几个机敏腿脚灵活的丫鬟匆匆离开了水池。 永平王妃再次看向池水,嘴里念叨着:“安乐,我的女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更是透着无限绝望。 看来今夜的事情是瞒不住了,若是今夜同安乐郡主一起掉进水里的人是旁的人,哪怕是一个侍卫,事情都好办,可偏偏这个人是齐王! 怎么会是齐王呢? 永平王妃无尽绝望的同时又是对自己女儿的失望。 即便是现在事情发生在眼前,永平王妃也不愿相信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此时的左羽也是真的着急了,水底昏暗,他几次下水均没有找到齐王的所在。 左羽再次扎入水中,王爷明明就是这个位置落水的呀,怎么会找不到人? 水里的左羽急,岸上的小康子更急,他四下张望着,心中暗道:“怎么林肖还没来呀?” 水下,刺骨的水瞬间便浸透了整个身体,齐王紧咬着牙关,双腿的无力让他在水中毫无办法。 冰冷耳朵鼻子全部进水,冷得像冰碴子一样的池水竟然顺着鼻腔进入了肺部。 此时的药效也已然全部发作,齐王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周身的疼痛是药物所置,还是这寒凉刺骨的池水所置。 冷,实在是太冷了! 这样的痛苦与折磨,他看不到、听不到、只剩下他一个人慢慢坠落,没有人,没有人能救他…… 这样的感觉一如当年,亲眼看着外祖父及舅舅一家老少死于刀下,亲耳听到自己的双腿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从此无依无靠,困于一隅,不得解脱…… 齐王的手掌慢慢收紧,突然,只见他猛的睁开双眼,虽在没有光亮的池水中,冰冷的湖水拼了命地想要往他眸中窜动,可他眸中却是亮得惊人。 他的身子被安乐郡主死死抱着,安乐郡主显然已经慌乱至极,两只脚胡乱地蹬着,这样的行为,加速了两人坠落的速度。 他想要伸推开安乐郡主,只是池底没有光亮,却是无意地碰到了安乐郡主的脖子。 齐王手指一颤,随即手掌上前,握住了安乐郡主的脖子,手掌瞬间收紧,死死捏住。 意识已经濒临涣散,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安乐郡主被他掐住脖子,拼命挣扎,四肢乱舞,溅起串串水泡。湖水不断涌入她的口鼻,窒息感让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两人在水中拉扯,顺着池水不住地向下沉,往下游飘荡。 安乐郡主的力气越来越小,挣扎的幅度也逐渐变弱,但她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只剩一片混沌。 她的荣哥哥竟然想杀她! “哈哈哈哈……”安乐郡主无声自嘲,最终陷入昏迷,完全没了意识。 就在这时,林肖赶到。 只见一个猛冲,扎进池里,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林肖看着浮出水面的左羽:“你从这往下游,我直接从下游逆着向上,抓紧时间,王爷定然是要坚持不住了!” 林肖的加入让左羽及小康子瞬间有了主心骨,左羽一边点头一边再次猛地扎进水中。 两人一上一下,顿时缩短了距离,总算是在靠近下游的位置找到了已经失去意识的齐王和安乐郡主。 左羽想要将两人分开,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的衣衫和发丝交缠,一时间竟然分不开。 林肖拉了拉左羽的手臂,示意先将人带上去再说。 左羽知道林肖所表达的意思,于是两人合力,带着齐王和安乐郡奋力朝着水面游去。 第253章 暴风雨来临前 第253章 暴风雨来临前 这时救援的人和永平王也赶到了现场。 永平王本就有疾,听到自家女儿出事后急赶过来,一站定便觉有些发喘,待看到永平王妃,便也顾不上许多。 他快步走到永平王妃身边蹲下,一把揽住永平王妃的肩膀,将人搂进自己的怀中。 永平王妃见到永平王,通红的眼睛瞬间落下泪来:“王爷,咱们的安乐……” 不待永平王妃说完,便见先前跟着永平王过来的两个婆媳已经下水。 永平王一双锐利的眸子落在池面,呼吸有些沉重。 水面上,婆子们奋力划动着双臂,又猛地扎进水中,水花四溅。 只是那两个婆媳身子沉重,动作远没有男子灵活,怕只是会水,但不精通。 永平王妃一把抓住永平王胸前的衣襟,看向永平王的目光中带着祈求。 永平王眸中一暗,却是避开。 永平王妃只觉浑身一软,彻底失去了周身力气。 她的丈夫,她女儿的父亲,为了自己的脸面和利益,竟然不允许侍卫下水去救她的女儿! 永平王妃欲哭却是无泪,她只是一个女人呀,她能如何,总不能同自己的夫君对着干,只是心中难免对自己的枕边之人有了更多的失望。 岸边众人皆屏气敛息,眼睛死死盯着池面,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动静。每一秒的流逝都仿佛被无限拉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和焦虑。终于,“哗啦”一声,左羽和林校肖一人带着安乐,一人带着齐王,将两人护在中间,破水而出! 小康子最先看到,他激动地大喊:“王爷!王爷!” 永平王妃闻言,也踉跄着冲到池边,她还看不清安乐郡主的面容,但左羽和林肖明显是带出的两个人,永平王妃只能死死的盯着,不敢松一口气。 “你们两个!快去将人分来!” 永平王毕竟是习武之人,就算是有旧疾在身,眼力也是极好的,一眼便看见安乐郡主和齐王靠在一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再次紧张起来,吩咐着婆子们赶在两人上岸前,将两人分开,单独将安乐郡主带上来。 两婆子听到命令,也是立即上前,只是在水下,视线也不是很好,好不容易将两人交缠住的发丝解开,准备将人分开时,又发现两人的衣衫也是缠在一起的。 这使两个婆子犯了难,但想着自家主子的脾性,便想再次上前。 “啪!” “噗!” 两个婆子刚一上前,便被人给用力踹开。 “想死就来!” 左羽怒不可遏,转头看向被自己踢着荡了好远的婆子,怒道。 两婆子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人,奴婢做得久了,看人眼色的本领也就练到了极致,方才左羽投过来的视线中,分明有着不加遮掩的杀意,若是她们真敢上前,便会真结果了她们! 两婆子不会傻到真的上前,可自己主人那边又不好交代,二人对视一眼,顺势捂着自己被踢的位置,脚下用力,整个人再次往后退了一些。 待与左羽他们的距离增大,两个婆子又再次朝着左羽他们追赶了过去。 没了阻碍,左羽和林校肖迅速地朝着岸边游去,两个婆子奋力地在后追赶。 永平王见此情形,眉头死死拧住,心中怒意翻涌。 齐王呀,齐王!本王的女儿你也敢动! 永平王掩于袖中的手掌瞬间收紧,咯咯作响。 此刻的永平王妃依然是心急如焚,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儿再次泪如雨下。 无妨的,无妨的,今夜之事还没有闹到她所预料的那般大,她的安乐会没事的! 只是天不遂人愿,老天好似专和她对着干,就当左羽和林肖终于将安乐郡主与齐王带到了岸边,却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 永平王和永平王妃的脸色齐齐一变,平王妃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抱住女儿,想要将女儿带离,这才发现已经昏迷了的两人的衣摆紧紧交织在一起,一时半会儿跟本分不开。 此时太后已然到了现场,威严的目光在现场扫视一番,最终落在躺在地上,明显已经陷入昏迷的齐王与安乐郡主。 “老臣拜见太后!” “拜见太后” “……” 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太后朝着身后跟着的太医说道:“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行礼,让医官先看看!” 永平王再次行礼,谢恩。只是目光在看到太后身边还跟着几个命妇,便知道今日这事不能善了了。 女医官迅速上前,此时,齐王的身边,左羽和林肖已经在为齐王按压胸腔。 见此情形,女医官便走到了安乐郡主身旁,先是探了探安乐郡主的脉搏,随也开始替安乐郡主按压胸腔。 林肖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按着,心底却是越发没底,齐王的面色惨白发青,不知道是冻的,还是…… “王爷,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王爷!” 小康子见林肖按了这么久都不见齐王反应,整个人瘫软在地,哭喊了起来。 场面一时间乱哄哄的,太后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今夜之事,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安乐郡主的心思众人皆知,但安乐郡主的品性高洁也是名满南安,这样的事情,太后不太相信会是安乐郡主所为。 就在这时,只听“噗”地两声先后响起,齐王和安乐郡主各自吐出一口水出来。 “荣哥哥。” 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永平王妃见到自己女儿醒了,很是激动,却又听见女儿一恢复意识开口唤的竟然是齐王,永平王妃只觉顷刻间,周身都在发寒。 永平王和太后不知前因后果,可她是知道的。 今夜本就是自己女儿所设之局,先前若说还有一分的办法,现下却是一分也无了。 永平王和太后一个是战场上征战的将军,一个是曾经的后宫争斗王者,两人几乎在安乐郡主话刚一出口,便知道今夜之事,怕是与安乐郡主脱不了关系。永平王似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做出如此丢人现眼之事,一时间竟气血上涌,只觉胸口猛地一窒,随后便是一口鲜血吐出,若不是身后随从及时搀扶,怕是要跌倒在地。 永平王妃一时间竟不知要去搀扶谁才好,一个是自己的夫君,一个是自己的女儿,六神无主之际,竟然崩溃地哭出声来,全然没了一丝王妃的尊贵矜持。 太后不悦地皱眉,只觉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吩咐跟在身边的张茹萱:“你让人将王妃和安乐郡主送回住处,命女官好生医治。” 张茹萱定了定心神,总算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无他,实在是今夜之事情让她太惊讶了。 堂堂南安数一数二的贵女,竟然会使这些腌臜的手段,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齐王和南帝之间的纠葛,连她都能看明白,身为南帝宠臣的女儿会看不明白么?张茹萱暗暗叹了口气,终究有人护着的人是不一样的。 第254章 暴风雨来临前 第254章 暴风雨来临前 “荣哥哥……” 安乐郡主昏昏沉沉间,余光瞥见了与自己躺在一起的齐王,只是齐王吐出吸入肺部的水后依旧没有反应,脸色依旧惨白发青。 安乐郡主也顾不自己身体正难受,挥开正在给她与齐王解开纠缠的衣衫的婆子,竟然翻身朝着齐王爬了过去。 “荣哥哥,你怎么了呀?你不要吓我呀!” 安乐郡主语气中带着哭腔,浑身上下湿透,无力地趴在地上,看着当真是好不可怜。 永平王此刻面色已经铁青,他扶着随从的手抖了抖,厉声说道:“你这个逆女!来人啊,将这个逆女给本王带下去!”“王爷且慢!” 这时左羽却是转头看向了永平王。 永平王眸中暗光一闪而过,看向左羽,等着左羽往下说。 左羽看向一眼旁边趴着的安乐郡主,眸中寒意渗人。 “卑职斗胆问问安乐郡主,为何要推我家王爷下水?” 左羽的质问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安乐郡主更是六神无主,只是始终记得自己的目的,于是说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没站稳,不小心滑进了池里,是荣哥哥担心我,想要拉我,才和我一起掉进去的!” 安乐郡主说得有理有条,可却并没有让在场众人信服,谁都不是啥子,齐王一个不良于行的人,两人到底是要有多近的距离,才能让齐王去拉掉入水中的安乐郡主,还一同掉进池中,安乐郡主的解释,显得很苍白可笑。 先前还不确定的有些现场的人,在安乐郡主这段自圆其说的话中便已然确定了。 齐王是安乐郡主亲手推进池中的! “闭嘴!” 永平王也是没想到齐王竟然是被安乐郡主亲自推下水的,但事关永平王府,他必须捍卫王府威严。 “闭嘴?难道王爷是想要包庇安乐郡主?” 不管永平王如何威严,左羽自是不怕的,看向永平王的目光不善。 “我家王爷本就身体有疾,当年更是差点连命都没了,哪里受得了这冬日池水寒气,永平王你说话之前可先看看我家王爷如何?” “休要信口雌黄!本王之女品性礼仪皆是南朝贵女楷模,哪能让你凭空冤枉了去!”左羽声音带着隐忍的哽咽,只见他往前跪走几步到太后跟前,朝着太后狠狠磕了几个响头:“请太后娘娘为我家王爷做主!” 太后端坐在上位,神色威严,目光从左羽和永平王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地上狼狈的安乐郡主身上。 “左羽,你既指控安乐郡主推齐王下水,可有确凿证据?”太后的声音不怒自威。 左羽面色越发难看,太后想要包庇安乐郡主,将此时揭过,可这事可过不了! 左羽咬了咬牙:“小康子和奴才亲眼所见,这不能算作证据吗?” 小康子也不哭了,急忙跪着上前,仰头看向太后,可怜兮兮:“是呀太后,今夜是郡主说找王爷有要事,若是王爷不去,她便要从池边跳下去,王爷心善,不想安乐郡主有事,便带着奴才和左羽来了,没承想,安乐郡主竟然故意将奴才和左羽支开,趁着奴才和左羽不注意,便将王爷推进了池中了呀!” “太后娘娘,您一定要为王爷做主呀!王爷现在对都还未醒呀!” 说着说着,小康子就又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太后瞧着越发心烦。 “好了!” 太后摆了摆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心神都在齐王身上的安乐郡主,皱了皱眉:“眼下最为紧要的便是好生救治齐王,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议!” 太后一锤定音,不管是永平王还是左羽和小康子,也都不好再说些什么。 左羽和小康子回到齐王身边守着,女医官眼见齐王没有一点转醒的迹象,连忙上前。 先是翻开齐王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上齐王的脉搏,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 “我现在要为王爷施针,还请二位助我。”女医官道。 林肖左羽半点不敢耽搁,几下将齐王胸前的衣襟敞开。 命妇们见状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安乐郡主也被张茹萱趁机带离了现场。 被婆子们抬着的安乐郡主,此刻像是失了魂一般,任由他们带走,只是嘴里依旧呢喃着齐王的名字,让人见了,只觉她如同疯魔,今夜之后,只怕是南朝第一贵女的名头怕是要易主了。 齐王寒气入体,加之本就有疾,在女医官的施针下,总算半睁开了眸子。只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却见齐王浑身不停抽搐起来,整个人看着十分痛苦,先前还是惨白发青的脸上,此刻陡然变得通红,滚滚汗珠滚落下。 “不好!” 女医官惊呼。 “怎么了?”太后也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齐王寒气入体,只怕是牵动了旧疾,刚刚醒来,便又陷入高热昏迷,只怕是、只怕是……” 女医官收回再次替齐王把脉的手,欲言又止。 “只怕是什么?说!” 太后眯了眯眼,她不喜欢人说话说一半,即使是她能猜到。 女医官神色凝重,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看着太后:“只怕是有生命危险!” 什么? 永平王只觉退下一软,整个人止不住地朝后退了半步。 逆女!竟闯出此等弥天大祸!这可如何是好呀!永平王妃整个人一愣,只觉天塌了一般。 太后一愣,随即眉心一拧:“齐王现下状况不宜赶路,传哀家旨意。” 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立即上前,行礼。 “除去日常替皇帝诊治把脉的太医,其余太医即刻前来南安寺庙,不得有误!” “唯!”掌事姑姑匆匆退下。 另一边,收到密信的南帝却是淡淡一笑。 李德全伺候在侧,不敢多言。 “李德全,命所有太医在接到太后懿旨后全部赶往南安寺,不得有误。” “可要留下一两名太医?”李德全问道。 “无妨,叫他们好生医治,确认齐王是否真的旧疾复发。” 南帝提起御笔继续批改奏折,先前看着焦心的折子,现下也变得舒心了起来。“哦、对了,告诉永平王,他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他很好,他的女儿也很好。” 李德全一惊,有些不明白南帝的意思,是真心夸奖,还是旁的?只是天子之言,容不得他人置喙。 第255章 暴风雨来临前 第255章 暴风雨来临前 齐王溺水昏迷的事情很快便在寺中传开。 只是众人都在揣测,齐王身边随时不离人,怎么会掉进池里呢?而且还是在夜间? 很快又有传言说,齐王之所以掉进池里,是因为安乐郡主…… 太医换了一轮又一轮,齐王始终不见好转,俨然已经是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这一消息传开,满朝哗然,随即都将视线投向了永平王府,传闻中推齐王下水的安乐郡主身上。 永平王府…… 永平王不顾安乐郡主的意愿,连夜将安乐郡主带回了永平王府,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去,便再也不许任何人进行探望。“王爷,您好狠的心,安乐溺水伤身,若是没有太医好生调理,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啊?” 永平王妃再次被侍卫拦在安乐郡主院子门口,她终于忍不住找上了永平王。 “安乐可是咱们唯一的女儿啊!你莫不是想让她死?” 永平王看着永平王妃痛苦流泪的模样,自己又何尝好受。 可皇命难违,他不如此,等待着安乐郡主的将会是更加糟糕的局面,甚至是失去生命。 “来人!还不将王妃给请出去!” 永平王强迫自己不去看永平王妃他怕若是再多瞧一眼,便会前功尽弃,溃不成军。 待强撑到永平王妃离开,腥甜涌上喉咙,只听“噗”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他一生只得一女,自小便是千娇万宠着的养着,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陷入这般境地,若不是齐王,若不是齐王…… 永平王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眸中杀意涌动。 南安寺中,齐王所歇禅房内。 “林叔,王爷又起热了,李老还没到吗?” 薛婉婷看着齐王拧紧的眉头,伸手探了探齐王的额头,心中越发担心焦灼。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说,李老怎么也该来了才是。”林肖语气压抑且无奈,随着时间流逝,心中也愈发没底。 若是早知道会成如今这样的局面,他是怎么也不会同意齐王的计划的,只是现下说什么也是无用了。 薛婉婷替齐王换好帕子,侧坐在齐王床前。 萧升荣啊,萧升荣,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呀!想想你的血海深仇,想想一直跟随在你左右的林肖和左羽,还有小康子他们,你可千万一定要坚持下去。 薛婉婷眼眶有些发红,或许是齐王这些年的照顾,薛婉婷只觉心头难受得紧。 就在这时,她看到齐王的唇瓣微动,好似在说些什么,随即低下头,想要听清楚。 “王爷您想说什么?” 只是薛婉婷的问题是注定得不到回答的,此刻的齐王状态很不对劲,浑身发抖,冷汗连连,像是入了魇一般。 无尽的杀伐之声,刀光剑影,外祖父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舅舅舅母心脏处被生生刺穿,血流不止,他尚在襁褓中的表弟甚至来不及哭一声,便被一剑刺穿,抛于空中,又重重跌落在地! “外祖父、舅舅舅母……” 无尽的杀戮仍在继续,任凭他如何声嘶力竭,可外祖一家接连倒下!他的双腿无力,疼痛让他无法行走半步,他倒在血泊中艰难爬行,他想若是与外祖一家一同赴死也是不错的,总好过从此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世上,可那些杀手却为他让开一条路,看着他在血泊中爬行。 冷血的嬉笑接连不断,他朝着那些人怒喊:“杀了我!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啊!” 没有用,全然无用! 那些人的背后之人想他死,却不是让他立即死,那人是想要让他生不如死啊!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那夜血光冲天,哀嚎不断,他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被侍卫护着的南帝,眸中凝血! 他本无意皇位,也极力安抚外祖一家,明明他就快成功了,他的哥哥却是等不及了! “啊!” 齐王嘶吼出声,只觉肝胆俱裂,痛彻心扉!是他错了!终究是他错了!他的退让和隐忍让他外祖满门被灭!追随他的官员死于非命!他的双腿从此不良于行! 见齐王身子愈发抖得厉害,眼角竟然落下了泪,薛婉婷鼻头一酸,下意识地握住齐王抖动的手,紧紧地。 “王爷莫怕,我们都在这,王爷莫怕!” “冷、好冷……” 齐王嘴唇扭扭捏捏发紫,不断地叫着冷。 薛婉婷总算听清楚了齐王口中的呢喃。 “林叔再拿些被子来,王爷说他冷!” 林肖也是一惊,连忙出门吩咐人去拿被子。 不一会儿,林肖抱着几床厚厚的棉被匆匆返回。薛婉婷和他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被子盖在齐王身上,可即便如此,齐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牙关都开始打颤。“不是太医都来了吗?就算是对王爷的症状一时半会儿没有法子,可退热的方法总该有吧?”薛婉婷话语中带着恼意。 说起这个,林肖死死咬了咬后槽牙:“这些太医有几个敢真的给王爷开对症下药之药?他们不过是奉那人的命令来看王爷是否病情属实罢了。”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薛婉婷已然是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薛婉婷脑子里突然间想起了一些往事,于是对着林肖说道:“林叔,你快派人去打一些热水来。” “我们先让王爷泡一个热水澡,这样或许有效。” 林肖不敢耽搁,转身便去张罗。 事到如今,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只盼左羽能将李老尽快带来。林肖出门后将门给带上,又吩咐了人暂时不要靠近,小康子又在后厨守着熬药,一时半会儿间也不会过来,薛婉婷在房内,也不会被人发现。 薛婉婷轻轻抚着齐王的额头,在他耳边低语:“萧升荣,快醒醒,大家都在等着你,你还有未完成的大业,不能就这么倒下啊。” 是谁?是谁在说话? 齐王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只是什么都没有,此刻的他就像是站在悬崖顶端,没有人能救他,没有人…… 身子瞬间倒下,跌落,跌落进无尽的黑暗深渊…… “我在!” 薛婉婷一把握住齐王缓缓落下的手,握得紧紧的:“萧升荣,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有林肖,有左羽,还有小康子,还有那么多跟随你的人,我们都在等你呀!” 就在这时,窗户边传来声响。 薛婉婷瞬间惊醒,猛的朝窗户边看去。 来人一身寒霜,风尘仆仆,待看清来人面容后,薛婉婷倒是松了口气。 李楚一站定,便见到薛婉婷朝他看了过来,面上下意识便带上了些笑意。 许久不见,他真的很是想念…… 第256章 暴风雨来临前 第256章 暴风雨来临前 “李楚。” 薛婉婷叫了一声李楚的名字,算是打过招呼了。 李楚几个大步走了过去,一眼便看见了薛婉婷和齐王交握着的手。 他眸下微暗,脚下步子有了短暂的停滞。 只是瞬间,便又恢复如常, 他是喜欢爱慕薛婉婷,也知道现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 “阿荣怎么样了?” 李楚问道。 薛婉婷深深叹了口气,看向齐王:“高热不退,时冷时热,梦魇不断。” 短短几个字,便将齐王的情况描述得一清二楚。 李楚闻言,心下顿时一紧,快步上前,坐在床头。 “怎么会如此严重?” 薛婉婷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只是看向李楚:“你怎么来了?” 是知道齐王溺水受寒?还是因为知道了齐王来了南安寺,所以赶过来相聚的? 薛婉婷虽未多说,李楚却是知道薛婉婷话中的意思。 “我去齐王府,正好和齐王碰到,从左羽那里知道齐王的状况后,心下着急,便先赶了过来。” “李楚带着人走在我的后面,虽然没有我快,但是也应该快要过来了。”薛婉婷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便再次转头,看向了齐王。 李楚皱眉,虽则齐王状态实在是不好,但对于薛婉婷的无视,他的心下还是有些不舒服了起来。 “来,你们几个,将热水放在门口便好,都在外面等着,没有吩咐不要进来。” 薛婉婷视线下意识的朝着禅房门口看去,林肖的说话声很大,这是在告诉屋内的薛婉婷外间的动向,不会有人进屋,她不需要暂避。 门被从外推开,林肖左右手各提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 见到薛婉婷身旁的左羽也是一愣,随即将桶放下,又从外面将沐浴用的大木桶拿了进来。 关上了门,林肖手上动作速度不减,一遍朝着李楚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同样的问题,李楚再次解释了一遍。“你来了多久了?” 林肖眉头微皱。 “两刻钟。” 林肖将热水全部倒入浴桶中,转身看向李楚和薛婉婷。 “左羽骑的乃是千里良驹,想来应该已经入山。” 只是没等薛婉婷松口气,突然听见一声不是很大的响声,像是烟火冲向天际爆破之声。 几人下意识地朝着门口处看去,林肖更是面色巨变,急忙跑到门口,拉开门,双脚一个用力,便上了屋顶。 林肖视线左右眺望,下一瞬间,只见进山的必经之路的方向,再次有紫色烟火冲向天际,而后爆破。 不好!林肖暗道一声,快速跃下房顶,进了屋。 “不好!左羽他们遇伏了!” 薛婉婷和李楚同时一惊。 “大概在离寺庙五里左右的位置,刚才的动静,是左羽在求救!” “你们好好照顾王爷,我去助左羽!” 林肖说着,步子已经朝门外迅速走去。 “林叔且慢!” 薛婉婷叫住林肖。 林肖心下着急,只是还是停了下来,看向薛婉婷。 “时不待人,你要说什么快些!” “林叔焉知这不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且你走了,我和李楚身份不便,若是真有人来了,我们无法应对。” “这样,我和李楚前去营救,林叔你留守在此,保护齐王,先用热水给王爷降温,等着我们将李老和左羽带回来!” 薛婉婷长话短说,掰开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转头看向李楚。 “李楚,我们走!” 林肖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不得不承认薛婉婷说得对,心中再是着急,也默认了薛婉婷的安排。 “你们一定要将李老带回来!” 看着已经翻窗离开的两人,林肖说道。 “我的随从在寺庙后门等着,那里有两匹快马,咱们策马赶过去!” 薛婉婷催动内力,脚下步子生风,配合着手中的飞天锁,快速地在山间跳跃穿梭。 李楚心中暗惊,薛婉婷的武艺竟如此之高么?他拼尽全力,差点赶不上薛婉婷的速度。 “好!” 声音从前方传来,在山间回荡。 娘的! 跟掉了! 李楚不敢再有一丝分神,终于紧赶慢赶地勉强追在薛婉婷身后。 薛婉婷远远便见到李楚说的地方确有一个随从,随从正靠着树干歇息,树下栓着两匹马匹。 薛婉婷收回飞天锁,从空中落下站定。 “谁?” 随从察觉有人前来,立即惊醒。 这时李楚也赶了过来,他微微喘着气。 “是我!” 李楚定了定心神,挥手制止随从上前,迅速解开拴着的马,将其中的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了薛婉婷。 两人对视一眼,皆不多说,握紧缰绳,翻身上马。 薛婉婷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出去,李楚也急忙跟上,紧随其后。 一路上,风声在耳边呼啸,夜间山路难行,可薛婉婷策马却像是平地。 马儿在薛婉婷的牵动下,跑得飞快,李楚看着前方身姿纤细,却像是暗藏着无限力量的薛婉婷,心中惊讶更甚。 薛婉婷会骑马且技艺绝佳他是知道的,但从没想到薛婉婷年纪轻轻便已能做到人马合一,这样的境地,他只在他的父亲身上见过。 这便是薛家嫡女的风采吗? 李楚心头一动,热血上涌,扬鞭拼命追赶。 左羽和随行的两个侍卫已经被黑衣人重重包围,左羽右肩被刺,血流不止。 三人将李老围在中间,用自己的身体做盾。 左羽长剑划破一个黑衣人的脖子,温热的血液喷洒在他的脸上,此刻他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一般,阴森可怖! 黑衣人人数众多,步步紧逼,左羽等人已经退无可退! 左羽紧了紧手中的剑柄,怒吼一声:“誓死保护李老!” 一左一右的两名侍卫也随之喊道:“誓死保护李老!” “强弩之末,负隅顽抗!” “速战速决!” 为首的黑衣人高声说道:“杀!” 第257章 解救李老 第257章 解救李老 “咻!” 银钩飞出,刺入其中一名黑衣人背骨。 薛婉婷手掌握拳,连接银钩的线瞬间收短,一名黑衣人被拉扯而起,与薛婉婷各据两端。 薛婉婷眸光中涌动着嗜血的光芒,手持匕首,侧身,匕首精准而又迅速地在黑衣人脖子上游走一圈。 收回银钩,黑衣人瞬间落了下去,气绝身亡。 黑衣人的包围队伍出现短暂混乱。 跟在薛婉婷后面的李楚被惊得张大了嘴巴,只是自知现下不是细想的时候,抽出随身带的佩剑,也立即加入了战场。“薛姑娘!” 薛婉婷使用的是飞天锁,左羽一眼便认了出来。 薛婉婷顾不上太多,脚尖勾起地上不知是谁落下的长剑,握在手上。 朝着被包围着的左羽他们冲了过去。 有了薛婉婷和李楚的加入,让左羽等人的劣势有所扭转。 左羽趁势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猛地一挥,剑风呼啸,逼退了眼前的两名黑衣人。 薛婉婷与一名黑衣人对招,黑衣人显然对突然出现的薛婉婷十分忌惮,刀刀致命毫无保留。 薛婉婷挡住黑衣人接二连三的杀招,心头怒意肆起,转换招式,只攻不守。 双手握紧剑柄,长剑当砍刀,不管不顾地朝着黑衣人砍去。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黑衣人第一次见,如此猛烈的攻势下,黑衣人节节败退,再难出杀招。 只听兵器的相互碰撞的声音接连不断。 薛婉婷找准时机,再次砍下,黑衣人难以支撑,一膝跪地,咬牙反抗。 见此情形,薛婉婷改换一手持剑。 黑衣人顿觉力道减小,咬牙,拼尽全力抵着剑站起身来。 薛婉婷目光如炬,暗道一声! 就是现在! 收剑的同时匕首祭出,黑衣人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薛婉婷朝着左羽方向又靠了些。 大声喊道:“左羽,你带着李老先走!” 左羽不明所以。 他是想带着李老先走,但黑衣人虽然被打乱了阵脚,但他们人数众多,包围圈再度收紧,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就在左羽满心疑惑、焦急万分之时,只见薛婉婷突然一脚踢开再次解决掉的黑衣人尸体,身形如电般疾冲向包围圈最密集之处。 再次双手握紧剑柄,怒喊出声:“李楚你来护我!” 李楚一脚踹飞挡在面前的黑衣人,手中长剑挽出数道剑花,寒光闪烁,虽不知薛婉婷的用意,也是立即冲了过去,护在薛婉婷身旁。 薛婉婷如鹰隼般的眸子煞是吓人,只见她依旧是不要命的打法。 “铮!铮!铮……” 离包围圈越来越近了,黑衣人被打得节节败退! 薛婉婷只觉胳膊一痛,皮肉被利器划开,她皱眉,动作却像是受到鼓舞的战士,越发凶猛。黑衣人被逼得不得不让出一条道来。 薛婉婷眸中暗光涌动,视线落在某一黑衣男子身上,暂时收剑,与掩护她的李楚靠在一起。 周围黑衣人见状,怒从中起,刚才薛婉婷的打法对他们不能造成大伤,却让他们不得不退,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找到关键人物,薛婉婷深吸一口气,对李楚低声道:“等下我冲过去,你尽量帮我拦住其他人。那带头的家伙一倒,他们必然军心大乱。” 李楚顺着薛婉婷的视线看去,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剑,如醍醐灌顶,原来薛婉婷打的是这个主意。 公然叫左羽带着李老先行离开,目的就是让那些黑衣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左羽那边,从而难免减轻对他们这边的防守。 而他们不论生死,速战速决,从而找出漏洞,擒贼先擒王。李楚心神在短时间内再次受到震惊! 他不明白薛婉婷是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做出这么周密的计划的? 薛婉婷与李楚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下一秒,两人同时出动。 薛婉婷脚下用力,一个轻点,踩上李楚背上,用力一个转身,越过几名黑衣人,如离箭之弦直朝为首之人冲去,手上飞天锁同时祭出。 手中匕首转动,闪烁着森冷寒光。 黑衣男子察觉到危险逼近,以长刀相抵! 银钩与大刀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蹦出一长串火花! 薛婉婷腕上被震得发麻,与为首的黑衣人擦身而过,匕首祭出,被男子侧身躲过,只是一缕发丝被匕刃划断!黑衣男子武功极高,他迅速转身,长刀一横,摆出防御姿态。 薛婉婷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地,脚下轻点,再次快速攻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眼神阴鸷,瞧着再次攻来的薛婉婷,长刀猛地一旋,从手中祭出,直朝薛婉婷面门攻去! 薛婉婷目光一凛,身形骤停,双脚落地,运气往后,躲避长刀。 手腕转动,飞天锁如灵蛇般探出,银钩直朝男子眉心而去! 男子冷哼一声,停止前进,长刀斜劈,精准抵住银勾,反手一刀,刀风凛冽,助跑起跳,直逼薛婉婷咽喉。 薛婉婷与为首黑衣男子一时间难分伯仲,竟是谁也伤不了谁。 李楚挥剑击退身旁纠缠上来的黑衣人,朝着薛婉婷那边看去,一时间眉心紧拧。 薛婉婷的武功远不如黑衣男子,那黑衣男子出招刚猛,每一击都带着霸道内力,薛婉婷凭借着飞天锁的奇巧,勉强与他周旋,看似难分伯仲,若是长时间耗下去,薛婉婷便会必败无疑! 形势焦灼,李楚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脱身。 薛婉婷与左羽隔望,眼神示意。 左羽那边立即接到讯号,他和两名侍卫身在包围圈,是最容易感受到在薛婉婷进攻为首那名黑衣人后,整个黑衣队伍便有了更大的破绽,加之李楚助攻,黑衣人已然阵脚大乱。 瞅准黑衣人群龙无首、阵脚大乱的时机,左羽与其他两名侍卫长剑连挥,护着李老突围。 左羽三人拼尽全力,在破绽中杀出一条裂缝。 他们所有人都受了伤,身上全是鲜血,也不知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与此同时,薛婉婷与黑衣男子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黑衣男子见左羽等人试图突围,心中焦急,攻势愈发猛烈,想要立即解决掉薛婉婷这个难缠的绊脚石。 他长刀挥舞,动作之快,恨不得将薛婉婷直接劈成两半。 薛婉婷祭出银钩,方向向后,银勾插入身后树干,整个人如同鬼魅般迅速倒退。 眼看就差一点,长刀就要劈到薛婉婷的身上,男子加速前进,一刀挥下,刀风四起。 薛婉婷眸中精光闪动,为首黑衣男子的离开,让左羽他们奋力厮杀出的裂缝瞬间变大。 薛婉婷瞅准这一瞬,猛地发力,借助飞天锁回弹之力,绕着树干转身,飞天锁收回,朝着前方射出! 身体如离弦之箭,朝着左羽的方向掠去。黑衣男子察觉中计,怒不可遏,跟着薛婉婷身后绕树一周,转身欲追。 这时李楚已趁机上前,拦住男子的追击,与男子战在一处。 “左羽!” 左羽等人闻声,三人反应过来薛婉婷的用意,迅速散开,将李老周围的位置让出。 薛婉婷快如闪电,一把抓住李老的肩膀,用力一提,将李老带出包围。 “李老抓紧我!” 薛婉婷与李老稳稳落地,一刻不敢停歇,薛婉婷拖着李老就往她与李楚之前下马的地方跑去。 黑衣男子被李楚死死缠住,心中的怒火顿生,同时掺杂着恐惧。 一旦李老脱困,也就意味着他们任务失败,后果不敢设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黑衣男子怒吼出声:“不想死的就给我上!” 然,大势已去,薛婉婷已经带着李老骑上快马。 现在局势倒转,想要突破重围的变成了黑衣人一方,而左羽与李楚等人变成了围守方。 第258章 暴风雨来临前 第258章 暴风雨来临前 “林叔,快!我把人带回来了!” 薛婉婷一路疾奔,将李老引到林肖面前。 短时间内长途跋涉耗尽了她的体力,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林肖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你受伤了!”林肖眉头拧成了一个结,目光紧紧锁在薛婉婷手臂上那道正在滴血的伤口,眼中满是担忧。 “路上我就发现了,薛姑娘非要先赶回来。我这儿有止血的伤药!” 李老说着,迅速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掏出一瓶伤药,快步走过来。 “没事!先给王爷诊治要紧,我自己能行。” 薛婉婷心急如焚,一把接过李老递来的药瓶,语气急促。 她深齐王的情况危在旦夕,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薛婉婷强撑着走向依旧昏迷不醒的齐王。 齐王的情形依旧糟糕,眉头紧锁,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 “王爷交给我,薛姑娘你还是先上药吧。” 李老从药箱中取出过着银针的小包,一边朝着齐王走去,一边忍不住劝道。 薛婉婷知道自己身体,她的身上好几处都受了伤,她必须马上止血,否则情况也不会乐观。 她走到一旁开始上药,可视线却是不时看向齐王那边。 这一路走来,齐王对她真的很好,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齐王,她的整颗心像是被狠狠揪了起来。 她只希望齐王能够平安醒来。 “嘶!” 薛婉婷皱眉,牙关紧紧咬住。 心中一直想着齐王的事,竟然差点叫出声来。 疼!实在是太疼了! 李老的伤药果然名不虚传。 药粉刚一接触伤口,原本血流不止的地方瞬间血被止住。 然而,钻心的疼痛也随之袭来。 薛婉婷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疼痛如同一把尖锐的刀,一下一下割着她的神经。 “你没事吧?” 林肖正专注地看着李老为齐王施针,恍惚间听到一旁传来微弱的抽气声。 他急忙转头,只见薛婉婷面色惨白如纸,身体抖个不停。 林肖快步走到薛婉婷身边,手指迅速在她几处穴道上施力。 “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几处穴道按下去,伤口的疼痛虽然还在,但已经能勉强忍受。 薛婉婷缓缓松开紧咬的牙关,呼吸有些急促。 “我感觉好多了,谢谢林叔。” 她声音虚弱,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林肖松了一口气,可眉头随即又紧紧皱起,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都怪我,没能拦住王爷,也没能保护好你。”“林叔,千万别这么说。王爷有他自己的考量,你怎么可能阻止得了?而且我只是受了点轻伤,养养就好了。” 薛婉婷忍着疼痛,轻声安慰林肖。 两人说着,视线却是不约而同地瞧向齐王。 李老正在施针,就在这时,齐王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薛婉婷和林肖脸色骤变,立刻冲到齐王身边。 只见齐王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仿佛正遭受着巨大的折磨。 “李老,王爷这情况如何?”薛婉婷只觉心脏都快停止跳动,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李老神色凝重,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中的银针在齐王各处穴位刺去。 “王爷体内毒素潜藏已久,如今又受了寒,再加上那药的作用,几重因素叠加,身体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李老,您可有解救的办法?解药研究出来了吗?” 薛婉婷伤口疼痛难忍,却仍咬着牙问道。 李老微微摇头,神色愈发凝重。“解药虽说有了些眉目,但其中一味药,我始终弄不清楚,毫无头绪。” 薛婉婷听到答案有些失望。 若是连李老都没有办法,那解药还能研制出来吗? 这般想着,薛婉婷也问了出来。 “李老,对于解药,您有几分把握?” 薛婉婷掩于袖中的渐渐收紧,明知结果,却是仍然忍不住问道,只希望李老能给她一个不一样的结果。李老收回银针,喘了口气。 他朝着林肖说道:“齐王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下来。” 随即又看向薛婉婷,默了默,缓缓开口:“实不相瞒,老夫并无完全的把握。” “南疆的地理位置和我们这儿大不相同,药材毒物差异巨大,那一味药,我实在是无从下手。” 林肖咬了咬牙,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南疆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目前看来,只能死磕明德王那里的寒芝草了。” 李老和的话,如同一场冰冷的秋雨,浇灭了薛婉婷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 薛明善手中那株寒芝草的下落,她再清楚不过。 到底怎样才能让齐王的腿疾痊愈?她满心自责,若不是自己,齐王或许早就治好了腿疾。“咚咚咚!”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小康子。 李老和林肖一同看向薛婉婷。 薛婉婷眸色微闪,轻轻摇了摇头。 她之前已经被左羽看到,现在也无需再躲躲藏藏。 小康子推开门,手中端着太医刚刚熬好的药。 一进屋,看到屋内除了林肖,还有李老和薛婉婷,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薛姑娘?李老?” 只是短暂的愣神,小康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将药放在桌上,转身把门关上。 他转过身,没有急着询问薛婉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惊喜地看着李老:“李老,您可算来了!”李老点了点头,示意小康子把桌上的药端给他。 小康子赶忙照办,端着药碗快步上前。 李老接过药碗,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 “怎么了?这药有问题吗?”林肖见状,不禁皱起眉头问道。 李老摇了摇头,又把药递给小康子。“这药虽然根治不了王爷的病,但确实能驱逐寒气,你先给王爷服下吧。” 小康子一听这药能用,也顾不上许多,端着药就走到齐王身边,准备喂药。 “李老。”薛婉婷轻轻拉了拉李老,把他带到一旁,低声说道。 李老不知道薛婉婷要做什么,见她声音压得极低,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薛姑娘,有什么事?”薛婉婷又看了看林肖和小康子那边,见两人的注意力都在齐王身上,这才开口:“李老,齐王服用的药,您能不能给我两颗?” 听到薛婉婷提出这样的请求,李老微微一怔。 他凝视着薛婉婷,眸色逐渐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片刻后,李老缓缓开口:“薛姑娘,这药虽不伤身,却能让人短时间内痛苦不堪。老夫不问你要把这药用于何处,但还请薛姑娘用之前仔细斟酌。” 话一出口,李老又想起,曾经薛婉婷压制旧疾的药带来的痛苦远甚于这药,可薛婉婷都咬牙挺过来了,自己这番叮嘱倒像是多余了。 他暗自摇了摇头,从药箱中取出两颗药,递给薛婉婷。 薛婉婷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拿到药,她连忙将药收起,向李老道谢。 李老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薛婉婷一眼,转身去了齐王那边。 第259章 暴风雨来临前 第259章 暴风雨来临前 薛婉婷刚一进院子,便见何二抄手而立。 她的脚步一滞。 看着窗纸上隐约透出的人影,眉心拧了拧。 看来今晚的事情,薛明善知道了。 就是不知知道了多少。 果然,薛婉婷刚推开门,便瞧见薛明善静静坐在禅房之中,手中端着一杯早已没了热气的茶,也不知在坐了多久。 薛婉婷眸中神色微闪,抬脚走了进去。 “什么时候来的?” 她轻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禅房里轻轻回荡。薛明善不说话,只是缓缓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那眼神,像是控诉。 薛婉婷心里“咯噔”一下。 看薛民航善的模样,应该是全都知道了。 先前的侥幸消失。 此刻的薛婉婷就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大人当场抓住的小孩。 “就这么在乎他吗?” 薛明善语气发涩,不待薛婉婷说话,又继续说道。 “阿姐,你瞧瞧你的伤!” 他高了音量。 “你知不知道,看着你为了齐王,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跟那些黑衣人拼死交手,我心里有多担心?”他眼眶泛红。 “你总是这样,以前为靖王操心,如今又对齐王这般上心,可你什么时候能为我考虑考虑,为你自己想想啊!” 薛婉婷被薛明善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不敢与他对视。 “对不起,让你为阿姐担心了,可是当时事发突然,阿姐实在来不及跟你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愧疚,试图解释。 薛明善冷哼一声,显然对薛婉婷的解释不买账。 他猛地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哐当”一声,茶水溅出些许,在桌上肆意流淌。 “强词夺理!” 他站起身,大步走近薛婉婷。 走得近了,薛婉婷身上的伤口遍彻底暴露在他的眼前。 先前的恼意瞬间消失,只剩疼惜。 他小心地抬起薛婉婷受伤的胳膊,语气也软了下来。 “痛吗?” 话一出口,他又自嘲地笑了笑。 “呵!我还真是问了句废话,这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痛。” 说着,他微微俯身,轻轻地对着她的伤口呵气,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薛婉婷的痛苦。 薛婉婷看着他这幼稚又贴心的举动,心中不由得一暖,又觉得有些好笑。 都比自己还高了,竟然还做这些小孩子才会信的动作。 原本凝滞的气氛渐渐回暖,让许婉婷只觉心头一松。“刚刚已经上过药了,你别担心。” 薛婉婷柔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安抚,就像曾经哄着薛明善一般。 薛明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孩子气,随即耳际渐渐泛起红晕。 他轻咳了一声,略显尴尬地放开薛婉婷的胳膊。 回来神来,越想薛婉婷的行为越生气。 “阿姐,我是真的不明白。”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薛婉婷。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齐王?他如今双腿残废,落魄无依,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他?难不成……你是真的喜欢他?” 最后一句话,他问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薛婉婷垂下眸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很多事情不是都能用利弊来衡量的,齐王待我真心,他帮过我,护过我,现如他遇到事情,我没办法袖手旁观。” 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坚定。 “真心?” 薛明善瞬间激动起来。 他蹭地站起身,情绪有些失控。 “身处这朝堂的漩涡中心,他的真心能有几分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又能维持多久?” 他紧盯着薛婉婷的双眸,仿佛要将她看穿。 “阿姐,你可别忘了,咱们如今的处境有多危险,要是被他牵连,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他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会怎样?他会放着你这个薛家嫡女的身份不用?”薛明善一听到“真心”两个字,瞬间失去了理智。 他俯身,双手猛地扣住薛婉婷的双肩,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阿姐你给我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你是毫无保留的真心,旁人所谓的真心,全都是冲着利益,只有我是真心!”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不敢宣之于口苦闷。 “嘶!” 薛婉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双肩被用力扣住,牵扯到了伤口。 薛婉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本就失血严重,这一下,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殷红的血在衣衫上慢慢晕染开来,触目惊心。“阿姐!” 薛明善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薛婉婷惨白的脸色,鼻间又隐约传来那刺鼻的血腥味,他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放开扣着薛婉婷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情急,没控制住自己!” 他的声音里满是自责与懊悔。 “你是不是很疼?我……我去找人来给你上药!” 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跑。 薛婉婷稳了稳心神,强忍着疼痛,一把拉住慌乱的薛明善。 “没事,我自己有药。” 她的声音带着隐忍。 “今晚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你也快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她轻轻拍了拍薛明善的手,试图让他安心。 薛明善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阿姐,你都伤成这样了,我怎么可能安心离开?”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扶着薛婉婷走到床边,语气坚定,“解药在哪?我来给你上药。” 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让人无法拒绝。 薛婉婷坐到床边,看着薛明善那固执又关切的模样,心中满是无奈,却又无比温暖。 她指了指柜子,示意药在那里。 薛明善立刻会意,几步上前打开柜子,顺利找到了伤药。 又快步走回来,坐在薛婉婷身旁。 也不等薛婉婷有所动作,便自顾自地抬起她受伤的胳膊。 他眉头紧紧皱着,看着那皮肉翻开的伤口,眼眶忍不住泛红,心就像被利刃穿透一般。 “何二,打盆热水来!” 外面何二应了一声,随即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南帝显然已经渐渐失去耐心了,今夜那些侍卫,多半是南帝派来的人。” 薛明善一边轻柔地将薛婉婷的袖子扯开,一边低声说道。 薛婉婷点了点头。 她赞同薛明善的看法。 南帝虽说把太医都派到了南安寺,可那些太医明显是只听南帝的旨意行事,他们来不过是想弄清楚齐王的真实状况罢了。 集所有太医开出的方子,也不过是最普通的驱除寒气的药。 这药虽说有点作用,可对齐王眼下的状况来说,并无用作。 只要想办法拖住或者把李老除掉,齐王今晚就算不死,也必定会元气大伤。 看来南帝是等不及了,薛婉婷想着。 她也得加快动作了。 薛明善看着薛婉婷嫩白的手臂上那道格外突兀的疤痕,眸色瞬间变得深沉起来。 疤痕很长,伤口处早经长出了新嫩的皮肉,但依旧能清晰地看出当时伤口有多深。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疤痕,一股酸涩涌上鼻尖。 “阿姐,这些伤痕本应该长在我身上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哽咽,满心都是自责。 他在想,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就那么弱小呢?竟然让姐姐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薛婉婷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不要难过啦,早就不疼了。” 她轻声安慰着,试图抚平薛明善心中的愧疚。 姐弟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彼此看着。 这时,何二端着热水匆匆赶来,在外面轻轻敲门。 “笃笃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姐弟俩回过神来。 “进来。” 薛明善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口,接过何二手中的热水盆。 他将热水盆放在床边,又将盆里的帕子拧干,动作娴熟又认真。 “阿姐,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一点点擦拭着薛婉婷伤口周围的血污。 他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薛婉婷。 薛婉婷微微点头,平日里早已习惯了疼痛,可此刻,不知为何,她却觉得伤口处很疼,,非常地疼…… 她紧咬着下唇,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不断滚落。 第260章 他是君! 第260章 他是君!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就有官员上门请薛明善一行人回宫。 马车在回宫的路上颠簸前行,薛婉婷闭着眼睛养神。 薛明善看着薛婉婷,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打破了沉默。 “阿姐,我们此番回宫,切忌莫要在行冲动之事。” 薛明善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忧虑。 薛婉婷缓缓睁开眼睛,转移话题。 “你说南帝接下来会如何对付齐王?” 薛明善听到齐王二字,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泛起一阵不悦。 “齐王自身难保,就算想要起势,他的双腿有疾,也注定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是吗?” 薛婉婷双眼微眯。 曾经她以为因为自己的介入,有可能会导致齐王起势失败。 但经过昨夜,她却改变了想法。 既然这一世能让齐王站起来的寒芝草已经被她吃了,那么就由她来给齐王“造药”。 薛婉婷看了薛明善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南帝不会留我们太久,快过年了,出行的使者也该返程了。” 薛婉婷听明白了。 这是薛婉婷在点他。 各国使臣都带着自己的目的前来,现在眼见时间已经到了尾声,大家也都该行动了。 他的眼神微微闪烁,避开了薛婉婷的目光。 他们好似对彼此都有太多秘密。 薛明善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他突然有些害怕,总觉自己已经和薛婉婷越走越远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间,他不能对薛婉婷全盘托出。 薛婉婷瞧见这细微动作,没有继续往下说。 薛明善向来心思缜密,若他不想说,强行逼问也无济于事,反倒会让他有所防备,只能静待时机。 时间不多了,大家的心思也该摆在明面了。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马车缓缓驶入宫中,两人回到住所,各自休整,临近傍晚,又有太监传来南帝口谕。“陛下口谕,请明德王到御书房一叙!” 薛明善与薛婉婷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警惕与戒备。 薛婉婷有些不放心,却也知道这是在皇宫,南帝便是主宰,没有南帝的允许,她去不了。 薛明善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对着薛婉婷点了点头,便随着太监往御书房走去。 天色渐暗,薛明善还没回来, 薛婉婷将门从内关上,换上暗色的衣衫,蒙了面,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她又去了与疯妃院一墙之隔的地方。 同样的地方,女人同样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薛婉婷。 “你来了!” 她的面上带着惊喜,一双如同秋水的眸中,尽是疼惜。薛婉婷浑身再次湿透,她站在窗外,与女人对视。 “婉儿快些进来。” 女人将声音压得极低,可依旧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焦急与担心。 薛婉婷神色冷漠,却也知道现在应该早些进到屋内,这里面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女人的气色看起来似乎比上次好了些许。 女人的脚步依旧缓慢,手却是紧紧地将薛婉婷的手握住。 她将薛婉婷带到火炉子边,又拿着干净的衣衫过来。 “婉儿,先换件衣裙,莫要着凉。” 薛婉婷任由女人将她外衫脱去。 只是女人在脱到薛婉婷的里衣时,突然停了下来。她一手捂住嘴,一双眸子就要落下泪来。 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布满了可怖的疤痕。 女人的手颤抖着:“这是如何弄的?怎么会这样?” 薛婉婷神色一愣,随即面不改色地在女人面前脱掉里衣。 “当年薛家被灭门,全府上下只有我和父亲收养的孩子逃脱,北边可真冷啊,那里的雪狼也太过凶狠。” 逃亡之路的艰辛和痛苦,一言半语根本无法描述。 衣衫在女人面前尽退。 身体上所有的伤痕全部暴露。 疤痕纵横交错,还有手腕脚腕上全是猛兽牙印形状的疤痕。 女人见状,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她小声低泣,一把从后面将薛婉婷抱住。 “对不起,婉儿,对不起!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 薛婉婷身体一僵,从小到大,她多么希望自己能被母亲抱着,抱在怀里,有什么委屈都可以有人诉说和倾听。 这么多年,她以为她早已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可仅仅一个怀抱,却是差点让她功亏于溃。 她咬了咬唇,强压下心底的酸涩,声音有些沙哑:“母亲。” 女人一愣,随即将薛婉婷抱得更紧。 她以为薛婉婷是恨她的,再也不会叫她母亲了。 时隔多年,再次听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叫着自己母亲,女人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她放开薛婉婷,一边颤抖着将干净的衣衫披在薛婉婷的身上,一边擦干自己的眼泪。“来,天冷,先把衣裳穿上。” 只是说着说着,便又哭了:“婉儿,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都怪母亲,没能在你身边,让你遭了这么多罪。” 薛婉婷抓住女人的手,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母亲,我,还有您,还有父亲,还有薛家的一百八十余口,我们所有人,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皇帝!” “如不是他,您和父亲不会分开,我也不会落得满身病痛,薛家一百八十余口也不会被挫骨扬灰……” 薛婉婷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瞧着女人的目光如同被仇恨裹挟着的深渊。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呀!” 薛婉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见女人有些发愣出神,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这枚药丸,还请母亲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服下。”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是什么?” 薛婉婷攥紧那枚药丸,声音虽轻却透着决然:“不是毒药,但我需要母亲帮我。” 女人的身子猛地一颤,嘴唇嗫嚅着:“他可是这个皇朝的主宰,他是君!”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显然女人并不相信薛婉婷说的话。 薛婉婷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女人的手,眼中泪光闪烁,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失望和遗憾。 同为女人,女人的反应又如何能逃脱薛婉婷的眼睛。 可事已至此,她无法做出让步。 先前当着女人的面脱衣,也是想要让女人对她多一些愧疚,对南帝多一些憎恨。只是事与愿违,薛家的一百八十余口,和她身上数不清的伤痕,都无法让女人对南帝下手。 她不知道南帝与女人之间的日常相处。 但这么些年,女人要是想要报仇,总是能找到机会的。 可是女人却没有。 这样的原因,显而易见。 薛婉婷眼眶泛红,声音微微发颤:“母亲,他是君又如何?他罔顾人命,草菅忠良,让我们家破人亡,这样的暴君,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女人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薛婉婷的目光,嘴唇抖动着:“婉儿,他终究是君!” 薛婉婷看着女人失望至极,不加掩饰。 只见她将手中药丸猛地放进自己的口中。 第261章 神秘男人 第261章 神秘男人 “婉儿!” 女人惊恐地扑过来,想要制止,已然来不及了。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声音里带着哭腔:“婉儿,你这是做什么,快吐出来啊!” 薛婉婷轻轻推开女人,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这是能让人疼痛几日的药,我需要他的这几日,有些事便能施行。” 薛婉婷说着,观察着女人的反应。 “那你岂不是也要受痛!” 女人面上担忧不似作假,可薛婉婷的一颗心却是再无法被这担忧触动半分。女人一把抓住薛婉婷的手,急切道:“婉儿,有没有办法解了这药?” 薛婉婷神色微变,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没有解药,但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后遗症。” “母亲,您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女人止住泪水,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抖。 “婉儿,逝者已逝,你能否放下仇恨,择一你喜欢的地方安度余生呢?” 薛婉婷不可置信地看着女人。 什么叫放下仇恨? 她凭什么要替那些被挫骨扬灰的薛家人放弃仇恨? 她慢慢后退,远离着女人。 薛婉婷眼眶瞬间红透,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放下仇恨?母亲,您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还是母亲已经被这深宫中的锦衣华服和安逸享乐迷了双眼?” 薛婉婷声声质问,字字泣血。 “你可还记得父亲?你可知道薛家一百八十余口被挫骨扬灰,就连无知孩童,他都不曾放过?那些活生生的无辜生命,在您嘴里,就一句轻飘飘的放下。” 女人被这番话问得身形晃了晃,眼中满是痛苦与无奈。 她知道!这些她通通都知道! 可是她是一个母亲,她只想自己的女儿好好活着。 她的女儿那么小,如何能在与那些恶心之人周旋中保全自己啊? 女人嗫嚅着,声音颤抖又无力:“婉儿,娘都知道,娘一刻都没忘过。可娘怕啊,娘怕你去报仇,连命都丢了!” 薛婉婷冷笑出声,觉得女人这一切都是借口,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多活一天,都是她赚! 她坦然开口:“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死了,不过是早些去见父亲,早些去见薛家一百八十余口罢了。” 女人听着薛婉婷决然的话语,“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主子,我们在外面听到有响动,您没事吧。” 两名暗卫在门外对视一眼,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之上。 他们暗巡来此,听到异响,却也不敢贸然进去。里面住着的人尊贵至极,脾性古怪异常。 薛婉婷瞬间警惕,女人也面色大变。 将薛婉婷挡在身后,冷声说道。 “无事,不小心摔了东西。” 外面的人继续说道:“可否需要丫鬟进来打扫。” “明日再来打扫也不迟,夜深了,我要歇下了,你们也自离去吧。” 外面的人再次对视,其中一人转身离开,另一人却是不动。 女人松懈下来,刚要说话,却是被薛婉婷一把拉着了手腕,示意她安静。 薛婉婷屏气敛息,又过了一会儿。 门外果然又开口了:“主子,夜深露重,您早些休息。” 闻言,女人只觉周身一寒,差一点,她便要上了门外之人的当! 她语气不是很好:“我说过让你离开,又为何还在此处?” 门外暗卫默了默,声音不卑不亢。 “保护主子安危是卑职们的职责,主子既然没事,那卑职就先行离开了。” 女人这一次不说话也没动,而是看向了薛婉婷。 薛婉婷点了点头。 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的气氛很是沉寂,唯有烛火轻轻摇曳,映照着两人苍白的面容。 女人的苍白是因为后怕,而薛婉婷却是药效已隐隐发作。 女人也看出了薛婉婷的不对劲,忙问:“婉儿,你这是怎么了?”薛婉婷缓缓松开女人的手,语气无甚在意。 “兴许是药效发作了吧。” 闻言,女人脸色更白了,比之薛婉婷这个正在接受痛苦的人还要白。 薛婉婷眸色变了变。 “今夜来此的目的,已告知于您,若是母亲不愿,就当我没来过吧。” 她看着女人,随即穿上自己已经被烘烤得差不多都干了的衣衫,转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身影很快与夜色重合,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女人倚在床边,双手合十,期望自己女儿能安全返回。 这时,屋内又来一人,只是不知是从何处而来,门都关好的,窗户她也守着,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屋内。她惊恐转身:“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一个男人,他的指尖从桌子上拿起药丸。 男人看着女人:“照她说得做。” 女人愤怒,走近男人,强忍着想要扇男人一巴掌的冲动。 “你想毁了她!” 男人面色如常,指尖怜惜地抚摸上女人的头发。 “寒竹呀,她这是在替薛家复仇呀。也只有这么勇敢又顽强的女孩子,才能做薛家的孩子呀!” 男人声音压得极低,很温柔,在女人耳边低语着,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可女人眼中却满是惊恐,她侧开头,避开男人。此时的男人在她眼中,就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怕我?” 男人好笑地看着女人。 他不顾女人意愿,强行牵起女人的手,将女人的手掰开。 “你怎么会怕我呢?” 他低低地笑着,将药丸放在了女人手中。 女人用力挣扎,试图挣脱男人的钳制,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他面前如蝼蚁般渺小。 “我只是个母亲,我只想她平安!”女人带着哭腔,眼眶里满是绝望与愤怒。 男人轻轻拍了拍女人的手背,声音依旧温柔,却是让人发怵:“薛家一百八十余口冤魂犹在奈何桥游荡,入不了轮回,她想要替那些冤魂申冤明屈,我们应该帮她呀!”“帮她?这一切全是你的阴谋!” 女人低声嘶吼着:“她还那么小,自小便失去母亲的陪伴,所有委屈都自己一个人咽下,她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就连面对这血海深仇亦是一人!你真是好狠的心肠!” 男人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寒竹,既然生在了薛家,这便是她的命。” 女人觉得男人疯了。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足以撼天动地的力量:“若是婉儿有什么闪失,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第262章 事情扩散 第262章 事情扩散 夜色浓稠如墨,薛婉婷顺利离开冷宫。 她如同一只暗夜中觅食的狸猫,在暗夜中飞速穿行。 她面色沉静如水,丝毫不见被药物折磨的痛苦模样。 那枚药丸,她根本未曾服下。 此前,女人满心都是对她的担忧,慌乱中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薛婉婷假装服药时,药丸顺着她手腕内侧,滑进了宽大的衣袖之中。 回到住所,薛婉婷刚换好衣物,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传来。“阿姐,你睡了吗?” 薛明善的询问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薛婉婷原本伸向火折子的手瞬间一顿,开口回应,声音里恰到好处地带着被从睡梦中惊醒的朦胧与慵懒:“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薛婉婷的声音,薛明善暗自松了一口气,即便清楚屋内之人看不见,他还是下意识地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 “那阿姐休息,我先回去。” 薛婉婷轻声应道:“嗯,夜深露重,你也早些歇息。” 言罢,薛明善带着何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估摸着薛明善已经走远,薛婉婷索性走到床边,缓缓躺下。 然而,思绪万千,毫无睡意。 她双眼直直地盯着头顶无尽的黑暗,思绪飘远。 她在想她的母亲,是否真的有机会给南帝下药? 一旦下药,必然遭受牵连。 南帝生性多疑且手段狠辣,到时会如何对待母亲? 想到这里,薛婉婷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她又是否有能力将母亲顺利救出? 在这辗转反侧中,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大亮。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这段时间,齐王和安乐郡主的事情如野火般迅速蔓延。 不仅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就连市井百姓也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消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永平王府。 据说,安乐郡主与齐王一同跌入水中,被救起时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不论事情的起因究竟如何,安乐郡主的名声已然一落千丈,彻底被毁。 想要平息这场风波,摆在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要么安乐郡主嫁给齐王,要么她削发为尼,去庵里度过余生。 几乎所有人都笃定地认为会是第一种结果。 毕竟,安乐郡主爱慕齐王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其热烈程度与当年薛家嫡女爱慕靖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王虽身患腿疾,但好歹贵为当朝王爷,郡主虽是郡主,说到底也只是异姓王之女,从身份地位来看,齐王与她倒也般配。 可就在众人满心期待着喝喜酒的时候,永平王府却异常安静,没有丝毫要筹备婚事的动静。与此同时,齐王那边的情况愈发糟糕,腿疾加重。 这时,又有传言流出,称齐王当时在南安寺落水,是因为安乐郡主求爱不成,故意设下的圈套。 至此,安乐郡主的名声彻底扫地,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后续事情的发展。 “啪!”一声巨响打破了御书房的寂静,南帝将手中的折子摔在永平王的脚边。 永平王吓得脸色惨白,急忙“扑通”一声跪下,惶恐道:“陛下息怒!” 南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冷声道:“你想求朕赐婚?” 永平王连忙叩首,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说道:“陛下,安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求您疼疼那孩子吧!”南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脚下的永平王,神色冰冷,目光中带着不耐。 “朕看着她长大?那她不知道齐王与朕之间的牵连?还是你不知道?” 帝王之怒,犹如汹涌的海啸,强大的威压如千军万马般朝着永平王压去。 永平王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颤抖:“陛下,安乐郡主年幼无知,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等错事。可她毕竟是臣的女儿,如今名声已然受损,若不嫁入王府,便只能削发为尼,做姑子了。陛下!微臣这一生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话刚说完,永平王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喘不过气。 南帝眸色微微一变,冷哼一声:“你多年跟随朕,又曾在战场上舍命救过朕,你该清楚,让安乐嫁给齐王,实则是害了她。”永平王闻言,身子猛地一颤,心瞬间如坠冰窖。 他怎会不明白南帝话中的深意。 “陛下,臣……”永平王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南帝抬手打断。 “寡妇和姑子,你斟酌着给她选一个吧。” 南帝疲惫地闭上双眼,摆了摆手,示意永平王退下。 永平王如遭雷击,身子一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寡妇和姑子?这叫什么选择?”他在心中暗道,对齐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派出的杀手再次无功而返。 原本他想着,只要能在谣言扩散之前解决掉齐王,便能化解此次危机。 可齐王身边守卫森严,又一直躲在南安寺中不出来,他投鼠忌器,根本不敢毫无顾忌地多派人手。 永平王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缓缓走出御书房。 这两个选择,无论哪一个,都无疑是将女儿的一生彻底葬送。 钻心的疼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他千般宠溺、万般疼爱的女儿,竟落得如此下场! 御书房内,李德全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磨着墨。 南帝将手中的笔放下,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你说,这永平王会如何选择?” 李德全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旋即又继续手中的动作,恭敬地回道:“陛下圣明,奴才哪敢妄加揣测。不过依奴才看,永平王向来疼爱郡主,怕是哪个选择都不愿呐。” 南帝淡淡地瞧了一眼李德全,又拿起笔继续批阅奏折,接着问道:“齐王那边如何了?” 李德全连忙答道:“还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腿疾愈发严重,情况每况愈下。” 南帝沉声道:“继续派人盯着,那夜他们把大夫带进了山,让手下仔细些,千万别被人给骗了。” “唯!”李德全恭敬应道。 第263章 潜入南帝寝殿 第263章 潜入南帝寝殿 永平王回到王府,刚开府门,便见永平王妃早已候在檐下,不知等了多久。 一见到永平王,便疾步上前,低声问道:“陛下同意赐婚了吗?” 永平王身形一滞,仿佛瞬间被抽去所有生气。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语气低沉:“先进去。” 永平王妃见状,心底本就不安的情绪愈渐加深,夫妻俩相携着往内走。 两人年纪不大,此时的背影竟透着几分萧条。 到了书房,永平王妃搀扶着永平王坐下,而后永平王妃半蹲着身子看向他。 永平王定定地瞧着永平王妃,深深叹了口气,良久无言。 “如何?” 永平王妃问道,眸中带着些凄然。 或许答案她早已知晓,只是固执地想要从永平王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期望结果或许不同。 看着眼中含泪的妻子,永平王低垂下眉眼,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寡妇与姑子,陛下让我们从中选一个。” “什么?”永平王妃顿觉如同五雷轰顶,泪水夺眶而出,她蹒跚起身,坐到永平王身旁。 “皇上当真好狠的心!” “当年你于千军万马中救他性命,这份恩情,他竟全然抛诸脑后!竟要叫我的女儿去做姑子,去做寡妇!”“住口!” 永平王猛然抬头,眼中尽是惊惶,“这话若传出去,咱们永平王府满门上下,都得人头落地!你怎能如此口无遮拦!” 永平王妃咬着下唇,眸中恨意翻涌:“对!咱们这点恩情,在他眼里或许一文不值。想当年,薛大将军与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为他开疆拓土……” “够了!” 永平王“噌”地站起身,一把攥住王妃手腕:“你疯了吗?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 永平王妃用力甩开他的手,目光中满是失望:“懦夫!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你不敢说,我敢!当年若不是薛定远帮他稳定朝局,这皇位,哪轮得到他来坐?强夺功臣之妻,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书房。 永平王妃捂住脸颊,难以置信地望着丈夫,眼中的失望几欲凝成实质。 永平王的手僵在半空,望着王妃红肿的脸,满心懊悔。 他长叹一声,颓然坐下:“安乐是我唯一的子嗣,我千娇万宠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一点,你以为我就好受吗?可我是臣,我能有什么办法!” “要怪就怪齐王身边守卫太过严谨,齐王又太过狡猾,躲在南安寺不出来!若是在流言尚未传开前,便被我的人解决了,就不会是这个结果!” “不!” “我绝不答应!” 永平王妃声音颤抖,几近嘶吼。恰在此时,“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安乐郡主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眼眶泛红,目光却异常坚定。 她走到父母面前,缓缓跪下:“父亲,母亲,请恕女儿不孝。即便齐王命不久矣,即便成为寡妇,女儿也甘愿嫁他。” 永平王夫妇闻言,惊愕万分。 永平王妃眼眶通红,缓步走到女儿身旁,蹲下身子,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我的儿,你可知齐王命不久矣?你身为永平王府郡主,本该尽享荣华,一生顺遂。为何如此糊涂,这般执拗?” “就为了一个齐王,你便将父母置之不顾?自你出生,我们视你如掌上明珠,事事依你,没想到竟让你养成这等自私自利的性子!”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永平王妃转身,强抑住回头看女儿的冲动,厉声道:“来人!将郡主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母亲……”安乐郡主哽咽着,抬起头,望着满脸悲戚的母亲。 她知道自己的决定,将会让永平王府卷入齐王与南帝之间的纠葛,可齐王早已在她心间扎下根,成了此生难以割舍的执念。 既然齐王命不久矣,她的父亲又对皇帝有救命之恩,那她又为何要因为这些纠葛,而嫁不了齐王? 她俯身叩拜:“求父亲母亲成全!” “带下去!”永平王妃拂袖转身,声音冷硬如冰。 且说另一边,薛婉婷因迟迟未听到宫中动静,内心焦虑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她准备再次夜探疯妃宫时,一个身着太监服的身影从她身边路过,顺手塞给她一张纸条。 薛婉婷急忙展开,纸条上赫然写着:今夜子时三刻,南帝病发。 等待许久终于得到消息,薛婉婷却丝毫没有欣喜,满心皆是警惕。 这消息来得太过蹊跷,她实在想不通,对方是如何将消息送出,又如何辗转到自己手中的? 但如今已无退路,无论消息真假,她都必须放手一搏。 夜幕深沉,薛婉婷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仔细检查了飞天锁和匕首,而后坐在屋内,静静等待时机。 子时刚过,她悄然离开,一路避开巡防侍卫,顺利抵达冷宫假山处。 薛婉婷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伸手触动机关。假山缓缓移动,她迅速闪身而入。 取出夜明珠,借着夜明珠的光亮,薛婉婷运起内力,如疾风般在密道中前行。 她此前计算过,药物发作需一刻钟时间。 既然是子时三刻,那么南帝此刻应该正要从疯妃院出来。 子时是值守侍卫最为困倦之时,防守最为松懈,选择此时动手,无疑大大增加了成功的几率。 很快,薛婉婷来到密道出口。 她收起夜明珠,将耳朵贴在洞口,屏息凝听。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南帝寝殿内一片死寂,毫无动静。 薛婉婷深吸一口气,按下开关。 随着洞门缓缓开启,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纸条上的信息是真是假?寝殿内是否真的无人?亦或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她自投罗网? 她握紧腰间匕首,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一股龙涎香的气息从殿内飘来,让薛婉婷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抽出匕首,翻身跃入殿内,密道在身后缓缓闭合。 寝殿内静谧异常,唯有青瓷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腾,青烟缥缈。 薛婉婷在殿内扫视一圈,未发现异常,心中稍安,看来消息不假。 她施展轻功,跃上房梁,屏气敛息,静待南帝归来。 直到子时三刻已过,南帝却迟迟未归。薛婉婷心中“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难道计划败露了?” 想起母亲,薛婉婷心中五味杂陈。 母亲要她放下仇恨,她想或许母亲早已被皇宫,被南帝迷了眼。 如若不然,又怎么让她放下。 她被仇恨包裹,一心只想复仇,不顾一切。 可此刻,她满心只剩下对母亲的担忧与自责。 就在她内心慌乱之际,龙床再次缓缓移开。 薛婉婷浑身一僵,心脏剧烈跳动。 “陛下,老奴这就去宣太医。” 李德全的声音传来。 “不必慌张,许是近日太过劳累,并无大碍。” 南帝摆了摆手,在李德全搀扶下缓缓坐下:“齐王那边情况如何?” “回陛下,齐王醒了。但因受寒严重,腿疾愈发难治,伺候的人每日都能听见齐王痛苦哀嚎,似是疼痛难忍。” 南帝靠在雕龙软榻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听闻齐王病情,连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齐王一直是他的心结。 齐王幼时过得有多幸福,他和他母妃过得便有多痛苦。 母妃的暗自垂泪,胞弟和他被宫女太监欺负,这些通通都是因为齐王的母妃。 他努力读书,努力习武,努力结交对他有益之人。 他好不容易长大,他的能力也得到了父皇的认可。他在边境浴血奋战,保卫家国,立下战功无数,身上新伤旧伤无数,齐王却安枕朝堂,在父皇膝下承欢。就因为父皇的喜爱,吟些诗,弄些对,就能得到朝堂和民间的赞扬和跟随。 这些他都可以忍,可父皇却糊涂地想要将帝位传给一个只会满口仁义,没有任何建树的小儿! 这,他忍不了。 他携朝臣架空病重的父皇,趁机夺位。 他新登大宝,便清除齐王的一切助力。 他命人从南疆寻来秘药,下给齐王,双腿被废,再没了登上宝位的希望。 他要让齐王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可如今,他的太子下落不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所有人都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他已经没有心思像逗狗一样去对待齐王了。 收回思绪,南帝只觉得双腿疼痛又似加剧,眉头死死拧着。 “这么多年了,也该做个了结了。传令下去,动手吧。” 李德全身子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旋即躬身领命:“唯!” 第264章 计中计 第264章 计中计 在宫殿横梁之上,薛婉婷像一道隐匿于黑暗的影子,屏气敛息,将下方发生的一切,听得真真切切。 南帝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对齐王已然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帝王的唇齿间轻飘飘吐出的几句话,就如同宣判死刑的诏书,瞬间决定了齐王的生死。 目睹这一幕,薛婉婷的思绪猛地被拽回往昔。 曾经,南帝同样是这般轻描淡写地开口,一纸诏令,便让薛家一百八十余口鲜活的生命,瞬间消逝。 权力,真是一个好东西啊!竟能在顷刻间颠覆一个人的命运,也能一个世家大族灰飞烟灭! 薛婉婷眼眶泛红,宛如燃烧的火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而此刻,就在她的下方,那个罪魁祸首,致使薛家满门被斩,尸身遭挫骨扬灰的南帝就在她的下方! 浓烈的杀意,在她眼眸中肆意翻涌,仇恨的火焰,几乎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的手紧紧握住刀柄,指节泛白,恨不得立刻冲下去,一刀了结这个男人的性命。 恰在此时,一声压抑的“嘶”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陛下,赶紧宣太医前来诊治吧!” 李德全见状,神色慌张,声音中满是焦急。 南帝大口喘着粗气,一只手死死捏着大腿,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紧座椅扶手,关节泛白。 腿上的疼痛愈发剧烈,起初如同蚂蚁轻咬,尚能忍受,可转瞬之间,就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密密麻麻,浑身没有一处不痛。 他的脸色先是一片惨白,而后因剧痛涨得紫红,几乎难以言语,只能强压着呻吟,呼吸声粗重而急促。 李德全见南帝情况危急,不等吩咐,立刻朝着殿外扯着嗓子嘶吼:“来人!快,火速宣太医!” 刹那间,宫殿内人来人往,脚步声、呼喊声交织一片。 太医尚未赶到,李德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方寸大乱。 “陛下,太医马上就到,您再坚持一下!” 李德全一边碎碎念,一边双手用力,一下又一下地给南帝揉搓双腿。然而,南帝的状况却愈发糟糕,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被汗水浸透,止不住地颤抖。 痛!钻心刺骨的痛!这种疼痛,仿佛是在经历凌迟之刑,一刀又一刀,不仅割在皮肉上,更像是深入骨髓,让人痛不欲生。 薛婉婷藏身于房梁的阴影之中,冷眼旁观着殿内的混乱,看着南帝在痛苦中挣扎。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在心中默念。 当年齐王能承受这般痛苦,如今,南帝也理应遭受同样的折磨! 不多时,太医们脚步匆匆,神色慌张地赶到。 简单行礼后,便迅速围到南帝身边,开始诊脉。 南帝不愧是久居高位的帝王,从毒性全面发作至今,除了最初那一声“嘶”,始终紧咬牙关,未再发出任何声响。 太医院院首手指搭在南帝腕间,刚一探脉,心中便“咯噔”一下,大惊失色。 这脉象,怎么和当年齐王的脉象如出一辙? 他满心疑惑,又难以置信,于是再次细细探查。 南帝眉头紧皱,强忍着疼痛,压低声音问道:“究竟如何?” 院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地,额头紧紧贴地。 “陛下,恕罪啊!” 南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此刻痛不欲生,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没想到堂堂太医院院首,竟吓得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利索! 他转头看向李德全。李德全往前跨出一步,尖着嗓子催促道:“大人,陛下到底怎么样,你赶紧说,别耽误了救治的时间!” 院首战战兢兢,声音打着颤:“陛下……这病症,和齐王当年的情形,一模一样啊!” 南帝听闻,猛地看向太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得更加厉害。 和齐王脉象相同,这就意味着,他中毒了,而且中的正是自己派人从南疆带回的毒!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给他下毒? 南帝的脑海中搜索着,突然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眼眸中顿时涌起一丝悲痛。 难怪,难怪今夜他准备离开时,那个平日里对他爱答不理的人,会一反常态,主动相送,还亲手熬制了甜汤! 李德全听了太医的话,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当年齐王之事,他参与其中,自然清楚这毒药是南疆秘药,外人根本难以获取。 可这秘药,明明就存放在南帝手中啊! 李德全深知此事的严重性,本想等南帝下令,却见南帝紧咬着牙,默默承受着蚀骨之痛,并未开口。 李德全挥手示意,让其他太医退下。待殿门紧闭,他才转头看向院首,声音尖锐又沙哑:“院首大人!” 院首连忙回应:“公公请吩咐。” “今夜之事,要是传了出去,你应该清楚会有什么后果吧?” 院首吓得再次叩拜,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 他心中充满恐惧,当年他师傅,也就是前任太医院院首,就因为和这毒药有关,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衣衫。“微臣绝对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李德全无法替皇帝做决定,此时南帝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说话。 “院首大人,你先退下吧。” 至于南帝事后会如何处置,他也不得而知。 院首颤颤巍巍地退了出去,李德全吩咐侍卫守好殿门,又从里面将殿门闩紧,这才快步走到南帝身旁。 “陛下?” 南帝强忍着剧痛,艰难地点了点头。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南帝,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们每迈出一步,都异常缓慢,仿佛脚下不是地面,而是布满刀刃。 南帝的痛苦几乎达到了极限,冷汗如雨点般滚落,连呼吸都伴随着剧痛。恍惚间,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宫宴。 那时,他的皇弟萧升荣,同样遭受着这般痛苦。 柳家众人在宴会上血溅当场,凄惨死去。 萧升荣双腿无力,被疼痛折磨得瘫倒在地,只能凭借双手,在血泊中艰难地爬行,声嘶力竭地呼喊,眼睁睁看着柳家的人一个个在面前倒下。 萧升荣转过头,望向高台上的他,眼神中充满了哀戚与绝望。 而他,却稳坐在高台之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丝畅快。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竟也尝到了这蚀骨之痛,还经历了丧子之痛。 齐王,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此人! 当年就不该为了泄愤,留下齐王的性命!今夜这毒,无论幕后黑手是谁,都和齐王脱不了干系! 薛婉婷隐匿在暗处,紧紧盯着南帝的一举一动。 看到南帝痛苦的模样,她心中涌起一阵复仇的快感。 但这还远远不够,这毒药只能让南帝痛苦几日,几日之后,他又会恢复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继续主宰他人的命运。 薛家一百八十余口冤魂,在奈何桥头苦苦等待太久了,他们期盼着沉冤得雪,等待着仇人的报应。 李德全搀扶着南帝,来到御案前坐下。 稍作喘息后,他伸手在御案下方摸索起来。 此时的他,早已经体力不支,一只手艰难地摸索着,另一只手死死抠住御案边缘,脸色涨红,青筋暴起。薛婉婷知道,行动的时机到了,她的手掌慢慢收紧,准备随时出击。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御案中间缓缓升起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 做完这一切,南帝再也支撑不住,痛呼一声,无力地瘫倒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陛下!”李德全低声惊呼,连忙上前,双手颤抖着打开铁盒。 铁盒中,静静地躺着一个羊脂玉瓶。 薛婉婷见状,瞳孔瞬间收缩,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心里清楚,这玉瓶里装的,极有可能就是解药。 可不知为何,这一刻直觉告诉她,不能立即行动。可那枚药,只有一颗。 若是南帝吃了,那齐王便再一次失去解毒的机会。 她强压下内心的冲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等等,再等等…… 南帝是一个极为谨慎之人,她总觉得南帝不会如此轻易将解药拿出来的。 她的直觉不止一次救过她的命,这一次她也要相信她的直觉。 李德全拿起玉瓶,倒出一枚药丸,递给南帝。 南帝颤抖着接过药丸,却没有立刻服下,而是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南帝不愧是一国之君,即便在如此剧痛之下,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他怀疑有人暗藏在暗处,等着抢夺解药。 玉瓶里只有一枚药丸,若是真有人躲在暗处,刚才李德全倒药丸时,就应该能看清瓶中已无他物,按常理,此刻应该现身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南帝痛得几乎只剩出气,没有进气了,可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薛婉婷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中了南帝的圈套。 南帝果真是心狠手辣,不仅对别人毫不留情,对自己更是残忍,宁愿忍受着蚀骨之痛,也要将潜在的威胁引出来。 “陛下?”李德全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在极度的惊惧之下,他的动作变得没平日里的半分利索。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玉瓶,左右转动。 突然,瓶底掉落,一枚黑色的药丸嵌在瓶底。李德全急忙将药丸抠出,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了,拿着药丸,就要往南帝口中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