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双双程缙》 1、第 1 章 “他年纪是大了些,可他会疼人啊。” “他家负担是多了点,但不更显得他有手足之情吗?” “是生了两个娃,两个娃不好吗?以后你老了不就多两个儿女给你养老?” 姜双双听得是一脸问号。 面前的张媒婆生得一张巧嘴,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乱夸,将男方夸赞得天上有地下无。 年长十岁带两娃的鳏夫,家里一串未婚的弟弟妹妹等着拉扯,搁在这位嘴里,那就是香饽饽,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姜双双对着边上的中年妇女递交一个眼神。 ——是你打出去,还是我打出去? 眼神刚交集,她就迫不及待撸起袖子了。 许英霞白了她一眼,憋着气送客,“太不赶巧了,家里还有点事,张婶子要不你先回去,等下回有功夫我上门和你好好唠叨唠叨?” 张媒婆还想争取,“双双妈,这门好婚事可别错过了,人家怎么说也是一个月拿三十块钱的正式工,你家双双挑这挑那,难不成真想被送去下乡当知青?” 许英霞脸色一沉。 “前街的闺女被送去下乡,一个月寄四五封信回来哭诉,你不想……”张媒婆说着说着就见姜双双随手拿起一把扫帚走来,她惊得脸色一白,话都顾不上说转身就跑。 姜家的二闺女,周边的家属院谁不知道这悍丫头的大名? 那可是徒手擒特.务,脚踹扒手,凶起来连自己的堂兄堂弟都不放过,揍得堂兄弟哭爹喊娘都不住手。 这么一个悍丫头,要不是马家承诺了好处,她才不上门呢。 不过凶归凶,脸蛋也确实俏丽。 不然凶名在外,马季安又怎么会专门请她上门提亲,还承诺了五块钱的好处费。 为了好处费,扒在墙边的张媒婆又鼓起勇气喊了一句,“双双妈,你家那偏心的婆婆真要买得到工作,那也是给她孙子买,你不为双双考虑,下个月强制下乡的名额中肯定就有她的名……我走我走,姜双双你赶紧把扫帚放下!” 人溜得快,留下许英霞气得不行。 为人子女的姜双双非但没安抚,还暗戳戳使坏,“瞧瞧,连个外人都晓得咱家啥情况,妈,你要是再不硬气点,就等着我和小弟去遭罪吧。” 说完,又是一叹,“得了,下乡就下乡吧,以后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再见面,不过妈您放心,在乡下拔草、插秧、挑粪、收谷、养猪的我会一直想念您的……” “你给我闭嘴吧!”许英霞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脑袋,“一天天想什么呢,还养猪,人家放心把猪交给你养吗?” 姜双双瞬间笑眯了眼。 笑声回荡,清脆又悦耳。 听得许英霞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两声,可笑着笑着又开始发愁起来,轻轻拍了拍闺女的背脊,“你爸倒好,早死早超生,逢年过节还有你们给他磕头烧纸,轮到我这,就是一堆烂摊子。” 姜双双幽幽道,“是挺惨。” 发自内心的感叹。 穿来大半年,当了大半年的街溜子。 原身的记忆外加这段时间的仔细观察,姜家的情况也算是摸个透彻。 要说原身这一脉,人口也挺简单。 一个妈、一个姐还有一个弟。 爹妈属于自由恋爱,乡下姑娘遇到城里小子,这两人的结合那可是经历了重重阻碍,不过好在最后修成正果。 只可惜好景不长,在原身弟弟刚出生没多久,原身爹在抗洪抢险为了救一个小兵牺牲。 事后虽然得到了嘉奖,许英霞也顶替了丈夫的工作名额,但一个女人拉扯三个孩子,确实挺不容易。 尤其是婆家还有一堆糟心事。 本来身为儿媳的许英霞就不被公婆喜爱,儿子还英年早逝,就算他的死和许英霞没关系,在争吵时都会骂她一声克夫。 更担心她带着儿子的工作名额和血脉改嫁,这么多年来咬死了不分家,吃是家里出,穿也是家里出,同样许英霞大部分的工资也得上交给家里。 这么多年下来,她硬是没落下多少私房。 本来也能自我安慰,工资上交就上交,儿女的衣食住行,今后的嫁娶也都归两老掏钱。 两老也是好面子的人,该有的都会有,一时之间一大家子也掰不清到底谁挣谁亏。 但谁又能想到,偏偏就赶上了下乡热潮呢? 原身就一个亲姐姐一个亲弟弟。 但她还有五个堂哥堂弟六个堂姐堂妹…… 外加三个叔伯婶婶以及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 按照政策,一家最多只能留下一个儿女。 除非有工作单位或者嫁给有工作的男方,不然到了年龄都得下乡。 在前年,原身的姐姐、两个堂姐以及两个堂哥是他们省城头一批下乡的知青,第一批下乡的知青都犹如怀揣着理想抱负的大鸟,为国家建设振翅高飞,奔赴到五湖四海。 在原身爷奶看来,这是好事。 儿孙实在是太多,家里都快塞不下了。 工作名额也不好得,与其在家里干耗着,不如下乡建设还能自己挣口粮,要是丰收年,说不准孙子孙女还能寄点粮食回来救济他们。 结果没多久,家家户户接到一封又一封哭惨的信件。 大伙这才知,下乡有多苦。 就连姜家的抽屉里,也塞满了信件,一个个嚷着求着想回家。 回家是不可能回了。 而且政策在这,该去的还是得去。 今年姜家到了年龄的就有三个人。 还有一个堂哥从去年开始就偷偷跑去蹲棚户,躲着知青办就是不愿意下乡。 像堂哥这样躲着的还不少。 上面又弄了一个强制下乡令,一旦抓到人立马送上下乡的火车,要有反抗的,直接送去劳改。 也就是说,根本没得躲。 姜双双不想下乡,要么找个工作要么找个男人。 其实她都无所谓。 实在是没法子,下乡也不是不行,日子肯定艰苦,但这么大一个人不至于活不下去。 但谁让她气性大呢! 姜家四个到了年龄的人,凭什么有人能留,她就必须得走? 既然她得了原身的人生,那她也有为自己争取的权利。 她家就许妈有工作,但因为姜爸是救军人牺牲再加上许妈这几年兢兢业业上工,嘉奖外加评级她一个月能拿四十多块的工资,一人顶得上两人。 在有工作的叔伯婶娘中,她工资是最高的。 同时她家的人数也是最少的。 工资交得最多,粮食吃得最少,凭什么要牺牲就得牺牲她? 那不好意思。 这口气她就得争。 尤其是打从一开始,在姜家人心里她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除了她之外,到了年龄的除了躲着的一个堂哥之外还有一个堂姐,剩下那个就是姜家两老最宠爱的小女儿,她的小姑。 在姜家两老的计划里。 孙子必须留下来,已经走了两个孙子,今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再走一个他们舍不得。 小女儿也得留下。 老年得女,宠着养大哪里舍得小女儿去受苦? 至于剩下的两个孙女。 实在是没精力顾上,根本就没做打算。 所以在全家聚在一起商谈时,姜双双直接掀了他们的桌。 打长辈实在是说不过去,对着两老的宝贝孙子,她还真没留手,一个个顶着猪头过了大半个月。 悍丫头的名声也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这倒无所谓。 为了下乡闹腾的不仅仅他们家,家属院里纷争不断,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早就不是稀罕事,更凶的几户都动刀子了。 这么一比起来,她脾气算好的。 顶多就是挥挥拳头捶捶兄弟,要不就掀个桌子砸个锅……再不然就吓唬吓唬两老……还有…… 嗐,反正已经很克制啦。 “丫头。”许英霞轻唤一声,略显迟疑的道:“要不你接我的班吧。” 姜双双双眼发亮,不嫌事大的一口应下,“行呀!” 她真要接班就有意思了。 姜家的人怕是得疯。 许妈工资四十三块,要是吃个半饱可以养活七八人,算得上是家里的主力,这也是为什么姜家两老舍不得孙子下乡,也没想过让孙子接班的原因。 一旦接班,只能从临时工做起。 工资从四十三块降到十三块。 一个月少了足足三十块钱,一年就是三百多块呢。 姜家的人谁舍得? 得了好处又能看戏,姜双双哪里会拒绝? “可别在打什么坏主意了。”许英霞瞅着她一脸坏笑就心不安,“真是越大脾气越躁,也不知道你这性子随了谁。” 姜双双笑而不语。 原身本来就不是一个安静温婉的性子,而她更胜一筹。 不过谁察觉不对劲也好搪塞。 为下乡改变性子的年轻人也不是没有。 她家那位堂姐不就是。 爷奶不管、爸妈不顾,文文静静的姑娘变得阴晴不定。 “不过我得先跟你说好。”许英霞一脸认真,“你拿得工资都得交给我,你姐还在乡里受苦,你弟又在上学,家里全靠这份工资了。” 姜双双扬眉,“你这是打算分家?” 工资都不上交,那不得分家? 她双手握住许妈的手,“妈,丫头支持你,咱们分!” “你不早就盼着吗?”许英霞气得狠狠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这段日子闹来闹去,不就闹着想分家?” “凭什么不分?”姜双双理直气壮,“不然等着他们把你压榨到老,跟着将工作传给他们的重孙子?” 许英霞气结。 但没话反驳,因为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老姜救人去世,她身为伴侣接班合情合理,不然姜家等着被戳心窝,骂他们欺负孤儿寡母。 这些年工资越涨越高,年年评优的名单里就有她的名字,倒不是她有多优秀,工作无非就是认真了些,更多的还是沾了老姜的光,有一个为救军人英勇献身的名声在,她只要不出大错,厂子里就不会为难她,好事也会优先想着她。 涨工资,以及他们在家属院分配的两间小屋,还有各种福利。 一件件根本数不过来。 姜家哪里舍得放过她,真像双双说得那般,干到老再一脚踢开,工作名额也得留给他们宝贝大孙子的儿子。 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就不说她了,凭什么自己上工这么多年,没为儿女攒下点东西,全让旁人得了好处? 得了就得了,还讨不到好。 那家子一个个尽防着她呢。 先前那一句接班说得突然。 但这会她是真觉得这个决定好。 工资虽然少了一大截,但就算拿得多也不一定能用到她的儿女身上,现在给二丫头接班,也就不用下乡去受苦。 许英霞继续说出自己的打算,“你大姐下乡那会根本没想那么多,现在说再多也是白说了,但现在我不仅仅得为你考虑,还得为你弟弟考虑。” 她悄悄瞅了丫头一眼,没见她有什么不满的表情,便继续道:“他离下乡还有两年,你接了班趁这两年赶紧找个合适的对象,等……等他要下乡再把工作名额转给他。” 说完后,又悄悄抬眸看了她一眼。 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却不想姜双双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懂。” “你懂什么?” 姜双双“啧”了一声,“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人心哪有不偏的……嘶!别揪我。” 许英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边走边喊着,“还愣着做什么,去你爷奶那边说一说,早点说了省得有变故。” 跟在身后的姜双双不满的哼声。 其实她真懂。 不止她懂,原身也懂。 许妈偏心吗? 多少还是偏的。 姜爸去世的早,他下葬时是三岁大的姜小舟为他摔盆起灵,而原身和她姐姐却被一些老封建拦在外面不给进。 在之后,每次聊起姜爸,所有人都会替许妈庆幸一句,说什么还好有个小儿子在,能传宗接代也能为她养老送终。 所见所闻经历多了。 人心难免不偏。 但许妈有一点好,她很清楚自己偏心,但她又会尽可能要求自己公平一点。 小儿子有的,也会为两个女儿去争取。 往大的说,姜家两老一共八个孙女,但读到高中毕业也就姜双双两姐妹。 往小的说,许妈手里有一颗苹果,都会切成不多不少的三份,她自己可以没有,但两个女儿该有还是得有。 再说下乡的事。 大女儿属于他们省城头一批下乡,号召的口号喊得大,周边又有一群满腔理想抱负的青年在慷慨发言。 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能去建设祖国也能自己挣口粮。 你邀我、我邀你,一个个欢欢喜喜结伴下乡,那天送姜欢欢去火车站,一路都能听到青年们高昂的国歌声,每一人都是抱着期望前行。 但…… 现实却很艰苦。 城里没下过地的娃们,真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这个苦。 而且一去就去了两年多,也没见有回来的消息,还不知道要待多久。 现在下乡的事落在二女儿身上。 要是许妈真只偏心小儿子,她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又或者随便给她找一个男人嫁了。 虽然现在有工作的男同志很抢手,但也不是完全嫁不出去。 刚才媒婆嘴里不还有个二婚的“优质男”? 也正是因为在意,许妈宁愿先把工作让出来,也不愿意让女儿将就罢了。 原身懂,姜双双也懂。 能争取到的东西许妈都会为两姐妹争取,但……工作名额只有一个,最后肯定还是会落在姜小舟身上。 哪怕偏心,爱还是有爱。 再说了,她自个也没见得有多爱许妈,要说最爱,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选择,她都做不到哪里有权利要求别人做到? 两母女一路朝着姜家老屋走去。 老屋也在家属区内,但不同一个大杂院。 老屋那边人口实在是多。 没下乡之前十七口人住五间屋子,都不知道怎么挤下来得。 后来他们那边四个孙子孙女一起下乡,这才缓解了一下压力。 五间屋子占了大杂院的右侧一条。 姜双双两母女刚过来,王老太就拉耸着眼皮不高兴的瞅着她们,却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甘不愿对着她们开口,“来得正好,有个好事告诉你们。” 王老太嘴里居然还能说出好事? 姜双双抬头看了看天,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王老太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气得恨不得咒骂几句。 但一想到她那悍劲,又只能硬生生憋着,“没心没肺的死丫头,亏得我还这么想着你,你不是想相个对象吗?我这里正好有个合适的家人。” 她特意强调:“人家可是在部队当兵的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 2、第 2 章 “副排级,如今领二十二级工资,一个月就有三十九块五,他爸早些年也是部队里的人,现在退了回来,两口子都有工作!” 王老太不等她们的反应,继续介绍,“现在虽然没随军的条件,但小伙子有本事,就先在家伺候着两老,等他往上升两级你也能跟着去随军……” 一说下来就说个不停。 眼里话里都特满意。 怎么可能不满意? 本来这门亲事是给小闺女准备的,也不知道她咋就突然犯了傻,好好的一门亲事说不要就不要,这几天在家里可没少折腾,还绝食来威胁。 到底还是心疼,连着确认了好几次也就随了她的意思。 不过王老太也怕姜清后悔,没打算将这门好婚事让给姜双双,现在之所以会提,也是姜清的意思。 多少带着些不情愿,却又要表现的特大方。 口吻中甚至透着一股施舍的意味,“真要成了,以后就念着你小姑姑的好,要不是她谦让,哪轮得到你?” 是真不甘心。 年纪轻轻就副排级,以后肯定大有所为。 最少,就他们所接触到的亲朋好友中,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条件这么好的了。 不但本人条件好,家中父母也是双职位。 住也住得筒子楼,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妈,这人你是怎么认识的?”许英霞却没有半点欣喜的神色,眼神中反而带着些许愤怒。 王老太突然一愣。 没敢直视她的眼神,偏着头随便搪塞,“别人介绍的呗,就前街那谁家。” “谁家?”许英霞绷着脸,“这年头能把这么好的对象介绍给咱,那真是一个大人情,你说说是哪家,我亲自上门谢一谢。” 王老太哼哼唧唧,啥也说不出来。 姜双双还看不出来,那绝对眼瞎了。 难得看到老太太心虚,乐得她安静看戏。 “行,你不说那我说吧。”许英霞死死盯着她,“是程兴邦的儿子吗?” “程兴邦?”偷听墙角的姜家二嫂回忆着。 总觉得这个名字特别耳熟。 这老太婆也真是阴,这么好的婚事硬是被她藏到现在,小姑子既然想谦让,凭什么就得谦让给姜双双? 她家姜楠楠不也是即将下乡中的一员? 想着想着,姜二嫂突然瞪大眼。 她也顾不上自己是在偷听,迈着大步走到几人面前,“这不是老三救得的小兵?老三就是为了救他死的啊!” 算算也有十一年了吧? 郊外发大水,部队里来了不少人帮着抢险,周边的百姓也跟着去帮忙,可谁能想到三弟这么一去就没回来。 倒是一个叫程兴邦的男人跪在三弟妹面前重重磕了几个头。 在之后,也就没消息了。 姜二嫂一看老太婆心虚的眼神就明白了。 她惊讶道:“妈,这么多年,你和他还有联系啊?” 她算是明白三弟妹为什么生气了。 无端端程兴邦为什么要让自己儿子娶姜家的女儿?还不是因为救命之恩,说白了,这份人情就算要还,那也得还在老三闺女身上。 结果老太婆一瞒这么多年。 居然想着让小姑子嫁过去,要不是小姑子没看上,哪里有姜双双的份? 真是笑死人了。 明摆着就是抢,老太婆居然还好意思摆着一副施恩的样子。 难得抓到把柄,姜二嫂阴阳怪气的刺了一句,“这么好的事,怎么就没我家楠楠的份呢,都是姜家闺女,这差得也太多了吧。” 王老太剜了她一眼,“你闺女想要,就让她爹多做做事,整天无所事事,还有脸在我面前唠叨。” “原来奶奶也晓得是多亏了我爸啊。”姜双双有话就直说,“我还当是爷爷大发慈悲回报到自己闺女身上了呢,敢情是沾了哥哥的光,还抢了侄女的东西。” 竖起大拇指,“不错不错,不愧是一家子,脸皮一样厚。” “你这死丫头!”王老太气得跺脚。 这要换个孙女,那绝对是想都不想直接一耳光过去。 但落在姜双双这…… 她倒是不对自己动手,但她会对自己的宝贝孙子们动手啊。 “妈,除了这门婚事之外,你还从程兴邦那里拿了多少好处?”许英霞阴着脸。 老姜去世那段时间,她也不好受。 忍着悲哀又得安抚三个不大的孩子,又得处理接班的一些事宜,婆家这边又时时防着她,等她总算能缓口气时,哪里还有程兴邦的影子。 这么多年来,她是真为老姜不值。 倒不是图人家什么东西,而是老姜为他丢了一条命,他磕几个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封信一个话都没。 现在看来,她还真错怪了。 就老头老太的性子,指不准从程兴邦手里扒拉了多少好处。 “胡咧什么?我能拿什么好东西?”王老太心虚的不行,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给你们找个好亲事你们倒怪上我了,懒得同你们说……” 溜得那叫一个快。 姜双双眼带兴奋地撺掇,“要不要追追?” 许英霞瞪了她一眼,“别说话,头疼着呢。” 这事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也不能真放手不管,要是老头老太没底线,真从程兴邦那里扒拉了很多东西,这要传出去,坏得是姜家的名声,同样也会抹黑老姜的名声。 “双双说得没错嘛,趁着老太太心虚,赶紧去问问。”姜二嫂也挺好奇,更好奇两老有多少私房,要是能浑水摸鱼就更好了。 “二伯娘还挺积极呢。”姜双双笑看着她,“真私底下要了好处,那也是用在这一大家子,不如二伯娘先回去清算下自己的私房,看够不够补上。” “哎哟,用了还想补啊?”姜二嫂哼声,“你这丫头,嘴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好说好说。” “……”姜二嫂被哽了下。 还真被她当做夸奖了。 不过这事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三弟妹真要闹起来,那也得老头老太自己垫上,反正他们这一房吃下去的就不会再吐出来。 另一边,王老太心慌意乱的回到屋子。 看见还躺在榻上睡觉的小闺女,顿时气得一巴掌拍在她的大腿上,“要不是你闹来闹去,我会被那两母女吓得躲起来吗?” 说到底,就是心虚。 因为她私底下还真朝程兴邦拿了不少东西。 可她没了一个儿子,要点东西怎么了? 更别说程兴邦现在条件好,要不是她儿子救了他一命,哪里还有他什么事? 现在就该救济救济他们家。 不过王老太也明白,一旦这事被其他人晓得,许英霞肯定会和他们闹。 所以她不就瞒了快十年吗? 要不是因为小闺女的婚事,她都没打算往外露。 “你当长辈的怕什么?”姜清一脸不耐。 “我怕什么?”王老太没好气道:“我怕你嫂子拿着工资不上交了,我怕你那侄女又把家里给砸个稀巴烂,咱家哪有那么多钱经得起她这么折腾啊!” “……”姜清无言以对。 老娘说得这两点,确实可怕。 要不是想安抚她们母女,她也不会将程进介绍给姜双双。 但要是不介绍许英霞会闹着分家,一开始她并不太在意,分就分呗,她不信离了许英霞,他们家能过不下去。 可谁能想到,还真差点过不下去了。 家里这么多人,但真正拿工资的不过四个人。 这四人的工资加在一起还没九十块钱,一下子少了许英霞上交的四十块钱,家里没多久就周转不过来了。 更别说,纺织厂对姜家也是很照顾。 毕竟有三哥救军人的事对于纺织厂来说也算是一个好名声。 原先他们没分家,不管照顾谁都是一个样,但分家后就不同了,所有的照拂都落在三嫂那边,他们老姜家无形之中少了很多进项。 为什么她这么清楚未来的事? 因为她重生了。 上辈子听老娘的话,借着三哥的人情和程家搭上关系,真以为程进是个好对象,以后能跟着去享福。 可哪里知道,自打嫁进程家,她的日子过得是一塌糊涂。 打了结婚证后,程进就去了部队。 她搬进程家,想着程家人口少,一定没那么多鸡毛蒜皮的繁琐事。 可哪里知道。 程家人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这么多年来,老娘从程家弄了不少钱和票,程兴邦就算一开始还惦记着这份恩情,到后来也彻底厌倦。 不过他倒好,明面上也会装一装。 程母就不同,借着婆婆的身份,没少折磨她。 要不是心里想着过一两年就能跟着去随军,她真绝望到发疯。 可等啊等,没等到程进往上升的消息,反而是被灰溜溜的赶了回来。 在老娘口中,程进上进又能干,多拼几年她也能跟着当官太太。 可其实呢? 他就是一个好吃懒做,被家里宠坏的性子。 根本受不了部队的苦,一声不响就申请了退伍,家里为他找了工作,没干几个月就捅出了大篓子,赔了一笔钱还被赶了出去。 那段日子,是她上辈子最难熬的时候。 婆家一堆烂事,伺候老的还得伺候小的,丈夫也没本事,天天只知道往家里伸手要钱。 娘家也不消停,没了三嫂的工资支撑,那么大一家子没多久就掏空了家底,非但不想着怎么给她撑腰,还希望她从婆家弄点钱回娘家。 浑浑噩噩好几年,想着总有熬出头的时候。 结果呢? 八零年代初,程进居然想着下海做生意。 口气大却没能力,不到两年的功夫就败光了家底,气得程兴邦中风半瘫,程母还跟人跑了。 一家子的烂摊子全得她扛着。 那时候,她绝望到恨不得带着儿子跳楼。 但日子还是得过啊。 在最底层挣扎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别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尤其是他们本地有一户人家,也是下海做了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没几年功夫就成了他们省城的首富。 本来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后来无意中听说,这首富早些年就想和姜双双谈对象,求了快两年姜双双都没松口,这才找了其他女同志。 一个个都觉得惋惜,这要真成了,那他们不得成为首富的亲戚了? 那天夜里,姜清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不由自主想着,她要是有这个机会就好了,那一定是牢牢抓住,过上富裕的好日子。 老天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恳求。 第二天一睁眼,她居然重生回来了! 重来一次,打死她都不会再嫁给程进。 她想过得更好一点。 而不是到了四五十岁还为钱奔波。 所以,程进就让给姜双双吧。 姜清耐着性子说:“你又不是不清楚三嫂在意她闺女,你信不信姜双双要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三嫂宁愿把工作让她接班,都不会让她下乡。” “不会吧……” “肯定会。”姜清说得很笃定。 因为上辈子就这样。 先是把工作名额让给姜双双,跟着又闹着分家。 不过那会她正偷摸着和程进处对象,也没太在意家里闹腾的事,反正最后三嫂是分了家。 她跟着道:“三嫂气归气,但最少程进对于姜双双来说是一个很合适的相亲对象,真要成了,她还有什么好气的?” 更重要的是,姜双双必须找个人结婚。 这样盯着她的那个人才能死心,她也才有机会接触未来的首富。 姜清心里忍不住颤栗着。 即使那个人现在带着两个孩子,她真要嫁过去就是当后妈。 看着不像是一个好亲事,但好日子在后头呢。 男人做生意风生水起,儿子和外省千金联姻,强强联手,女儿混在娱乐圈,算不算大明星但也算是家喻户晓。 有这么厉害的继子继女,她当后妈又怎么了? 以后要生了儿子,有这么厉害的哥哥姐姐在,还能帮一把。 越想越激动,她一把抓着老娘的手,“反正你都已经提了,那就把这件事办好,不然三嫂会怪你不说,为了不让姜双双下乡,她还是会将工作让出去。” 王老太迟疑着,“那你呢?” 其实老三家的气不气她还真不在意。 说什么脾性大,其实人还挺好哄,要不然怎么会忍了这么多年一直没闹?以前不闹,她觉得现在也不会闹。 比起老三家,她更操心小闺女的婚事,“当年我就是打听到程兴邦有个儿子才一直联系着,就是想着为你打算打算,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姜清听得心里冒火,“那这些年你还朝程家伸手?人家心里指不准怎么骂咱们家,我嫁过去了能有好日……算了,不说这个。” 她恨死了程家人,拖着她一块下地狱。 她也怨死了娘家人,推着她下地狱。 “你这孩子,说上几句怎么就这么大怨气?”王老太也搞不懂她生什么气,拿回来的东西不大部分都用在她身上,有什么好气的? 还想说什么,姜清根本没给她机会,直接往榻上一躺,将被褥盖在头顶。 但说再多都是过去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和那家人扯上关系。 因为只是亲戚间闲聊了几句,也不清楚对方的名字,更不知道住在什么地方。 但姜双双肯定知道。 因为就是这段时间,那家人寻了媒婆来问话。 她这边盘算着,那边姜双双也在计划。 不客气的掏了把瓜子,往小板凳上一坐,也不管屋里有没有人听到,直接问:“怎样,还要不要提?” “提,干嘛不提。”许英霞更觉得分家这个主意没错。 她都为闺女委屈。 明明人家欠的是老姜,身为老姜闺女非但什么都没得到,姜家随手一给,闺女还得感激涕零说谢谢。 安分这么多年也够了。 这十年算她替老姜尽孝,剩下也该为儿女们打算。 她稍稍往双双身边凑了凑,小声道:“虽然不知道你奶奶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好心,但接班的事要不要先缓缓……” 姜双双挑眉,“怎么,听得心动了?” 许英霞轻轻捶了一下她,“好好说话。” 不过确实是有点心动。 听老太太说得那些,条件确实不错。 比她去张媒婆那打听的强太多了。 “那就看看呗。”姜双双无所谓。 心里其实并不觉得会有多好。 就王老太和姜清的性子,真遇到好人家会让给她? 不存在的。 但见见也不会少块肉,真要去相看,许妈怎么也得给一块两块让她带着去,她又能去国营饭店混上一碗烧肉面了。 “去吧,定好日子告诉我,我亲自去瞅瞅这位程同志。” “那就瞅瞅。”许英霞跟着点头。 确实,合不合适还得先瞅瞅。 合适就谈,不合适那就直接拒绝,反正闺女有退路。 双双这丫头也是越来越有主见。 不由和她商量起来,“接班的事先缓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提分家?” “这还不好提吗?”姜双双认真出着主意,“同意自然再好不过了,爷爷奶奶要是不同意,你拿着工作就说要带着姜小舟改嫁,连带着把他的姓也改了。” “……” “等他们百年后看他们怎么跟爸交代,你千辛万苦给他生了个儿子,被他们给弄没啰。” “……” 姜双双越说越来劲,“现在倡导婚姻自由,他们可没资格干扰你改不改嫁,要真拦着,我帮你去妇联叫人,保证让你顺顺利利带着姜小舟改嫁。”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许英霞被她说得是一脸通红。 彷佛她真谈了个对象似得,“你啊,就是个搅事精,一点都不嫌事大!” 姜双双微微抬起下巴,“你就说行不行得通吧?” “……”许英霞不想说。 因为还真可能行得通。 她要是拿着工作又带着小舟改嫁,那乐子就大了。 老爷子老太太不一定能扛得住。 但她不能夸,一夸这丫头又得飘,只是哼哼道:“对你爹来说,你可真是个大孝女。” 提议亲妈带着弟弟改嫁,不是大孝女是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c/o/m 3、第 3 章 大杂院这边的屋子,都只隔了一面墙。 稍微翻个身,旁边就能听到声响。 姜双双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没遮掩也没故意扬声,但屋里几人该听到的还是听到了。 可听到了该怎么办呢? 回到自己屋的王老太气得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自己却不敢出门咒骂,而是推了推身边的老头,“你不赶紧教训教训?” 姜老头盘腿坐着没动弹,“我那躺椅昨天才修好,再坏一次连修都修不了。” 他苦了一辈子,唯一的消遣就是搁在院子里的躺椅。 闲来无事躺着摇一摇,心里都觉得没那么苦了。 买回来两三年,宝贝的不得了。 结果呢? 姜双双一个发怒,扛起他的宝贝就往地上一摔,摔得缺胳膊少腿,他硬是求爷爷告奶奶,拎着半斤的猪肉才请人修好。 那木工也说了,再摔一次想修都没得修,只能再买一个新的。 可家里现在的情况,哪里掏得出钱再买一个? “那就不管了?” “管什么管。”姜老头一脸风平浪静,“她在你面前提了吗?什么都没提你急什么急,就当她们在背后说悄悄话,你装作没听见就是。” 王老太捧着胸口,“可我心里憋屈啊!” 姜老头闭眼。 憋屈能怎么办? 要怪就怪他们不会生。 这么一大家子没一个有本事,儿子儿子窝囊、孙子孙子不行,凭什么许英霞接班到现在工资能涨到四十多,其他人就不行? 就凭这份工资,他们其实早就被拿捏死了。 说白了,还是老三媳妇好相处,虽然这些年她为儿女争取了不少东西,但让交钱也没拒绝,要不是这次家里实在是掏不出钱给姜双双买工作,估计也不会闹成这样。 可家里是真掏不出。 别说姜双双那份了,就是想给孙子凑钱买工作也不一定凑得到。 一个月进项就这么点,家里人口多事又杂,吃喝拉撒什么都得花钱,这么多年来,家底是一点都没涨,反而越来越少。 其实他早就不想管家了。 都一大把年纪,还死死抓着这么多人做什么? 每天都得发愁明天吃什么,事事都给管好了所有人还怪他们偏心,就没讨到一点好。 还不如分家,由子孙们自己过。 反正他们都得给养老费,到时候他就学隔壁老刘,每天下下棋钓钓鱼,小日子过得多舒适? 可惜老婆子就是想不明白这点。 硬是抓着钱不愿意放手。 “反正我不同意分家。”王老太一脸倔强,“我还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了,她要再敢在家里摔摔打打,对着小河兄弟动手,我就……就、就找公安局收拾她。” 姜老头闭着眼不作声。 闹吧。 闹得分家了更好。 王老太嘴上硬气,可真出了房间却闷不做声。 一个人钻进灶房,和姜二嫂忙活起晚饭来。 除了四个上工的人不在家吃,每天两顿得忙活八九个人的口粮。 王老太掏粮食时,恨不得按一粒一粒数着来,生怕多出一点。 “娘,三弟妹和双双也留下吃饭吧?”姜二嫂提醒一句,就怕她忘记多分粮食,不然等会自己也得少吃两口了。 王老太一顿,到底还是再装了小半碗玉米粉。 小声骂骂咧咧着,“这一个两个心黑,每个月都分给他们粮食了,还来蹭我家的口粮……” 姜二嫂当做没听见。 先前三弟妹两母女在外的话她也听到了。 听着姜双双出的主意差点没笑出声,可笑过之后又心慌了,要是三弟妹分出去,怕是真过不下去了。 现在老屋这边一共四份工作。 大哥大嫂各一份,她家二儿子一份以及小弟一份。 这要分了家,那得靠儿子养他们几个人,偏偏儿子去年才接得班,现在还拿着临时工的工资,哪里养得活他们一家子? “现在后悔了吧?”王老太当了大半辈子的婆婆,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没好气道:“让你们去年不打招呼就把工作转了,以后总有你们后悔的。” 姜二嫂讪笑着。 她倒是不想,可耐不住孩子爹执意要儿子接班。 说什么上工太累,在累下去她都要当寡妇了。 听听,她哪里还敢拒绝? “让小鹏接班也挺好,不然他也得下乡。”姜二嫂舍得闺女下乡,但真舍不得儿子,尤其是已经有个儿子下了乡,再走一个她真会哭死。 不像小弟家。 去年小弟家的姜小国就符合年龄,但因为不想下乡一直躲到今年。 要是还找不到工作,他就得下乡了。 每次看到小弟弟妹急得团团转,她就庆幸二儿子接了班。 不过她瞅着,小弟家里怕也是做着让儿子接班的打算。 他家就一儿一女,怎么可能让儿子下乡。 到时候家里怕是又得吵起来。 她好奇的问了一嘴,“娘,你们真打算给小国买份工作?” “买什么买。”王老太一脸阴沉,“你以为工作名额是随便想买就能买到的?” “那小国不得下乡了?” “又不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种,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王老太瞪了她一眼。 要她说,一个孙子都舍不得送去下乡。 但就那点家底,哪怕真有工作名额摆在他们面前,他们都拿不出,“行了,整天就知道说些有的没的,赶紧把饭给弄好。” 没搭理她,转身就想出灶房。 可刚走两步,就看到门外坐着的两母女,她丝毫没忧虑一个转身又回到灶房,面无表情道:“算了,我给你搭把手,就你磨磨蹭蹭的性子,还不知道耽误到什么时候。” “……”姜二嫂觉得自己很委屈。 分明就是怕了外头的两个,怎么怪上她了? 不过她没三弟妹有底气,到底还是安静的干起了活。 半个小时后,该回的回、该出屋的出屋。 表面上和和气气,一大家子心里谁没些小心思? 许英霞留下来蹭饭,其实就是想在饭桌上提起分家的事。 先提提看看两老的态度,实在是行不通就……试试双双出的主意,倒不是真想改嫁,她要有这个心思早就改嫁了,哪里还会拖到现在。 只是试试,以老爷子老太太的性子,也是不愿意闹得人尽皆知。 吃了两口玉米糊糊,许英霞就开了口,“爹娘,今天来我是想……” “哎哟,老二家的你怎么做的菜?这么大一颗石子差点崩了我得牙。”王老太怪模怪样的喊了一声,寻个理由骂骂咧咧没完没了。 菜里有石子稀奇吗? 打从姜双双穿来后,不知道在饭里菜里吃到多少小石子。 一开始还当是没清洗干净。 提了一口王老太骂了几句“不爱吃就别吃”,跟着一把抢了她的碗,把玉米糊糊喝得干干净净。 再然后呢? 姜双双歪头想了想。 对了,再然后她砸了老太的碗,拿一个砸一个,她没得吃其他人也别想吃。 现在却为了一颗小石子说这说那,摆明就是不想让许妈有说话的机会嘛。 还真是这样。 王老太说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 当许英霞又要开口时,姜二嫂就一脸惭愧的叨叨,“下回我看着些,可不能让娘崩了牙,娘你要是疼得厉害就跟我说,我给……” 王老太给了她一个赞赏的表情,“你啊,还是注意些。” 两婆媳你来我往。 连才回家的几人都察觉到不对劲。 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都保持沉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生怕出了什么事让他们吃不上这顿饭。 毕竟这段时间突然掀桌砸碗这种事在他们家没少发生过。 “娘。”许英霞喊了一声。 加大声音盖过她们,“我这几天想了想,老姜都已经去世这么多年,现在双双姐弟三人也都这么大,还是……” “哎哟喂!”王老太一手捂着胸口惨叫,她扒拉着身边的老头,“快快,送我去卫生院,我一听到老三胸口就疼,哎哟快快,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老太太这么一弄,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就她满脸通红的劲,哪里像是胸口疼得样子? 但不管是不是装,送还是得送。 几个孙子起身,一个抬头一个抬脚,连带着老爷子一块涌出门。 没两分钟的时间,屋子里就剩下三四个人。 许英霞一口气接不上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侧头一看,白眼又是一翻,“你还吃得下!” 姜双双胃口挺好,她这人好养活。 有钱山珍海味,没钱开水泡饭也成。 吃饱身体才能有劲,“不吃干嘛?人都跑了,你想说都没的说。” 对面的姜大嫂转了转眼珠子,迟疑了一会才问道:“弟妹,你刚想说什么?” 许英霞看了她一眼,“没,就随便说说话。” 几个妯娌中,她最不想接触的就是姜大嫂。 看着和和气气,其实人特别精,稍有不慎就会吃亏。 不然,凭什么就他们夫妻一人一个工作? 在这么一大家子中生存,有些东西不光光争还得有手段,不然哪里弄得到手? 她要提分家,最高兴的那人绝对是大嫂。 大哥大嫂两份工资,分了家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多了。 但分家这事谁都能提,就大嫂不能提。 姜大嫂那份工作是她自己找来的,当初家里可是掏了五百多块钱,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就占个工作,工资全部上交,拿到工作也绝对不会提分家。 “没事就好。”姜大嫂轻轻笑了笑,“不过你也得赶紧想想法子,都已经送走了一个闺女,总不能又让双双下乡吧?她堂姐先前来了信,那信上滴满了泪印子,我这个当娘的,看着就心疼。” 许英霞也心疼。 倒不是心疼双双,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 找不到合适的对象那就顶班,反正双双是不可能送下乡。 可大女儿前年就已经下了乡,也不知道日子过得怎么样。 不过说来也奇怪。 在家这个苦吃不了、那个苦受不了,可下乡后就头一两个月寄信回来哭诉,后面寄来的信也没在哭哭啼啼,甚至有一回还寄来了两斤白面。 两斤不多。 但家里这么多下乡的儿女中,也就欢欢一个人往家里寄东西过。 姜大嫂看她没接话,又忍不住说了一句,“要是有打算还是早打算的好,不然真等下乡那天就迟了。” “我家的事就不劳大嫂操心了。”许英霞其实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无非就是让她带头闹着要分家,她跟在后头捡便宜罢了。 她把话题丢回去,“我听说大嫂家的哥哥又进局子?你也知道我家双双和公安局那边有些关系,你要不放心,就让双双去瞅两眼给你报个平安。” “……不用,没几天就出来了。”姜大嫂一脸难看。 让瞅两眼有什么用?又不是帮着跑关系,分明就是去凑热闹看她的笑话。 没心思在搅和,她找了个借口就回了屋。 等人一走,许英霞撇嘴道:“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妈,你还真会吹。”姜双双笑眯了眼,“还‘我家双双和公安局有关系’,我能有什么关系?” 许英霞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腌菜,“好歹你还认识几个人不是?” 姜楠楠这会走进屋子,轻声和她们打了声招呼。 许英霞随口一问,“你奶奶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就得多歇歇。”姜楠楠将碗筷一个个收起来,跟着拿进灶房。 许英霞算是明白了,她们不走,老太太怕是不会回。 实在是没功夫和他们干耗着,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去,反正这几天她天天来,就不信逮不到说话的机会。 两母女手勾着手离开,刚收拾完的姜楠楠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呆呆站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站了好几分钟,直到姜二嫂走了出来,“你傻站在做什么?有闲工夫就把我屋里的那些衣服翻出来,看看有没有要补的都给补上。” 不然她下了乡,可就没女儿帮着补补缝缝了。 “妈。”姜楠楠唤了她一声,“奶奶是不是给双双找了一个对象?能不能……” “没可能,谁让你缺个救人的爹呢。”姜二嫂都不用听完她的话,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你就安安心心下乡,你不是看过你堂姐的来信吗?下乡没你想象中那么糟,待个几年再回来,到时候更好找对象一点。” 其实也不是不能替姜楠楠找个对象。 但她私底下算了一笔,算来算去指不准还得往里面搭钱,现在有工作的男同志抢手得很,一个个彩礼压得特别低,白折腾一场还不如下乡去。 “我去外面转转,你赶紧去我屋把衣服翻出来。” 姜楠楠又一次盯着别人的背影发呆。 堂姐来信是没诉苦,但怎么不说后街一户女儿被欺负的跳了山,被送回来时两条腿都折断了,如今瘫在家里门都没出。 她不敢赌。 从小到大她就没好运过。 万一去的地方不好,她想回都回不来。 微微侧头,看着关着的一扇房门。 深深吸一口气后,她趁着没人注意悄悄进了爷奶的屋子……魔/蝎/小/说/m/o/x/i/e/x/s/.c/o/m 4、第 4 章 姜家五间屋子中,唯一两人住的就是两老。 除了一张红漆床之外,还有两个衣橱和一个带锁的桌子。 先前她们在外面说话,姜楠楠在屋里也听到了。 程家当兵的儿子。 如果、如果小姑姑都可以的话,为什么她不行? 小姑姑搭上程家无非也是占了和三叔是兄妹的情谊,那她身为三叔侄女的身份也能说得过去吧? 面上有些燥热。 其实心里也知道这个理由站不稳。 尤其是奶奶已经将这门婚事说给了姜双双,她这个堂妹才是最有资格的。 但家里满足下乡要求的四个人,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有爸妈为他们考虑想法子,唯有她是彻底被放弃的那个。 她要是再不为自己想想,就真的只能下乡了。 身子紧张地有些发颤。 却还是朝着桌子走去。 她以前没少为奶奶整理过屋子,知晓她藏东西的习惯,重要的物件一定是锁在柜子里。 不过偶然一次她发现,这把锁年头久了有些松动,只要往里摁一下,不用钥匙就能打开。 姜楠楠抖着双手试了试。 “咔嚓”很小的一声,让她心里又喜又紧张,又朝外望了望,确定没人后赶紧打开抽屉。 她想找到奶奶和程家的书信。 想找到关于程家的地址,要是有程家儿子的通信方式就再好不过。 姜双双没有这门婚事,三婶也会为她再想法子。 那她为什么不能偷偷截了这门婚事? 就算事后被发现……只要她牢牢抓住程家儿子,婚事也不会有变化……对吧?对、对吧? 姜楠楠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卑鄙,不住想着要不要住手。 可她的手比脑子快。 翻动着柜子里的物件,没多久就找到了那几封信,信封上的地址一目了然,没多久就记在了心里…… “你在做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响,姜楠楠紧张的脸色苍白,她故作镇定回头,手上悄悄将打开一小缝的抽屉关上,“我、我帮奶奶整理一下柜子里的衣服,有些衣服得拿出来补补……” “我明天有事找你,你别乱跑的找不到人。”姜清打断她的话,没心情听她说这些杂七杂八。 可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语气不是太好,轻咳两声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你烙得饼子挺好吃,明天教教我。” 很显然,她想和姜楠楠打好关系。 因为上辈子姜家子女要说最有出息的,那就是这个和她年岁差不多的侄女了。 估计谁也没想到。 如今要说家里最可怜的,也是她。 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吃却是吃最少的配量。 二哥二嫂对她不理不睬,连法子都没想,已经打定主意要送她下乡。 可姜楠楠却在下乡定下来之前,不声不响带了一个瘸子回家。 瘸子家穷得不行,家里两个得伺候的老人,全靠瘸子扫街为生。 但嫁了,姜楠楠自然也就不用下乡。 二哥二嫂哪里愿意? 一毛钱的聘礼都没,还白白搭上一个闺女。 就女婿家里的条件,以后也别想着能扒拉什么好处回娘家,甚至有可能还得靠他们家救济。 气得对他们小两口又打又骂,直接赶了出去。 还扬言着要断亲。 可其实,姜楠楠的日子不难过。 她很会为自己盘算,家里不是老就是残,后面又生了两个小,明眼上瞧着是挺困难,所以街道办在发放一些手工活时,会优先考虑他们家。 等八零年代初,他们两口子推着一辆拖车在街道卖烙饼。 那时候做这种小生意很丢脸。 二嫂气得是逢人就说没这个闺女,当她死了。 可谁能想到,姜楠楠是他们所有子女中头一个买下小楼房的人。 就建在城南的七层小楼房,最小的户型也得四位数。 姜楠楠两口子说掏就掏,眼都不眨一下就买了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 这还不止。 他们靠着烙饼的摊子不仅仅供着儿女读书,还为他们买房买车,那会她瞧得是特眼红。 肯定比不上首富家那么富裕。 但姜楠楠离她的生活太近了,尤其是以前样样都比不上自己,却比她过得越来越好,心里怎么可能不嫉妒? 不过现在她不嫉妒了。 姜楠楠未来就算发展的再好,能有她重生好吗? 她根本就看不上那些蝇头小利。 只是姜清也确实有和姜楠楠搞好关系的意思。 姜楠楠总能在逆境中总能找到出路,这点她还是蛮佩服的。 尤其是她烙饼确实好吃。 未来首富没等到姜双双松口,后来为了照料家里的老人孩子,还是娶了一个女人回来。 说是特别会照顾人,做得一手好菜。 把家里照料的特别好。 偏偏这是她的短处。 有老爹老娘宠着,她长这么大几乎没怎么下过厨、做过家务,哪怕上辈子嫁人后没少做,但那会家里困难,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会专门研究怎么做的好吃。 姜清觉得有必要学一学厨艺。 只要哄好那两个孩子,还怕未来首富不松口吗? 为了让姜楠楠教得认真,她满口夸着:“你烙得饼子特别酥,咸淡也适中,要是在里面夹着一层肉酱就再好不过了。” 肉酱? 不可能的。 就算老爹老娘宠着她,家里现在也很难吃到一口肉。 而在回去的路上,姜双双闻着国营饭店里飘出来的酱饼香,有些迈不动腿了。 出锅时热气腾腾,金黄酥脆的外皮散发着香气。 你说说,这能不诱人吗? “想吃?” 姜双双立马点头,眼巴巴看着她。 老太向来抠门,定量把得特别死,一碗玉米糊糊下肚,就算还搭了些配菜,现在也就五分饱。 许英霞装作没看出她眼里的渴望,“你不是有私房钱吗?” 姜双双理直气也壮,“都说是私房钱了,那肯定得紧着些花。” 许英霞气得“哈”了一声,“所以自己的私房紧着花,花就花老娘的钱?” 她神色变得温和,“要不你交个底,这段日子到底攒了多少私房?” 姜双双扬了扬眉,“突然觉得酱饼也不香了,家里不是还留着半个馍馍么,咱们回家啃馍馍。” 说完,迈着大步就往前走。 许英霞跟了上去,“真不说?妈攒了一张肉票,说了明儿带你去吃红烧肉?攒了三块还是两块?你这丫头,我又不要你的,你干嘛瞒得这么紧?” 姜双双笑而不语。 不说就是不说。 因为一说,准得吓她一跳。 说来也是巧合。 原身拿到毕业证后也就天天闲在家里,偶尔接点糊纸盒的活计,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闲着的。 姜双双穿来后,她实在是坐不住糊纸盒,一天下来弄得手指都僵了也就挣一两毛,还不如跟着一些小屁娃捡煤渣。 虽然挣得更少,但好歹能到处走走,不至于坐得屁股都疼。 跑了几次,有一天她在铁轨附近转悠时,突然看到一群戴着公安帽的男人在追击一个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跑得那叫一个快。 眼瞅着就要翻过墙,消失在复杂的小巷中。 姜双双有着做好人行好事的优良品德,在他要翻墙时顺脚就是一踹,踹得对方磕掉了半颗门牙,被后面的公安同志们顺利擒住。 本来以为这件事没后续了。 结果两天后街道办的大姐亲自上门嘉奖,夸她做了大好事,还让她去公安局领奖励。 别得事也就算了,有奖金拿她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去。 协助公安的奖励不多,更别说她帮得也不多,就顺脚一踹的事。 最后领了两块钱,五张工业票,还有一张手写盖章的奖状。 但这对姜双双来说,那就是一个大商机! 七零年代,搞钱搞票真的很难。 她虽然穿了但又没完全穿,老天爷少给她发了一个金手指。 在这之前,她除了啃家里好像没法自力更生。 城里不像是山村,还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她就算想上山弄点野货,也得找个正经的理由去开介绍信才行。 出个远门都难的时代,太缺少机会了。 可那次之后,她还真找到了来钱的法子。 倒腾物资这类触线的事她不做,她偏偏还和公安那边搞好了关系。 协助公安能拿奖励。 那她要真逮个小偷小摸送去是不是也能拿奖励? 不是太确定,但姜双双有的就是时间,所以她在捡煤渣的同时也开始注意起周边的人群,还真被她发现一个。 捉贼捉赃,轻轻松松搞定。 跟着就往公安局送。 公安局的老同志夸了又夸,后来见她干站着不走,也不知道是真有这个制度呢,还是老同志自个掏了腰包,反正她离开时兜里又多了一块钱和几张票。 以前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制度。 但现在肯定是有,公安内部也是有任务要求,有热心市民“送”任务,不要白不要。 当然,这事也不能往外传。 毕竟也不是谁都有能耐对付那些惯犯。 像姜双双这样的热心市民,目前就一个。 这大半年来,她靠着这个活计硬是攒了快二十块的私房钱以及一小堆票据,还不算她没忍住嘴馋,花得那些。 见许妈还要追问,姜双双岔开话题,“明天小舟放假,我带他去捡煤。” “去吧去吧。”许英霞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不甘心的叮嘱一声,“小心着些。” 她知道闺女在做什么。 一开始还心惊胆战的,后来才发现闺女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危险的不碰、有刀具的不沾、同伙在附近的不沾…… 连公安都对她赞不绝口,说她性格稳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而且这种事真不算坏事。 先不说奖金不奖金,至少名声在外是好听的,尤其是丫头这段时间躁动了些,要不来点好名声,谁敢有结亲的意思? 就拿老姜来说,他要是没留下一些英勇的好名声,她和孩子这些年也不会过得这么顺畅。 再说了,对于一个女孩子,小偷哪里是那么好碰到的?怕是面对面经过,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一个月两个月也不一定能碰到一两次。 一次两次…… 没错,许英霞只以为就一次两次。 可她不知道,周遭小偷小摸的二流子少了很多很多,因为他们的圈子里都传,说是这边有个特爱踢断牙的煞星,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同类遭了殃,还是能躲就躲。魔/蝎/小/说/m/o/x/i/e/x/s/.c/o/m 5、第 5 章 虽然少了些,但姜双双也没有离开这个区域的打算。 要说小偷哪个地方最多? 汽车站和火车站绝对是一大堆,几乎天天都有乘客丢失物件,怕是刚去不到几分钟就能发现好几个。 但那个地方太不安全了。 绝对是团伙作案,彼此都熟悉,抓了一个能引出一箩筐。 还离开了她的舒适圈。 在这片区域,怎么说也是和公安那边打了不少交道,往公安局去的小道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回,真要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跑为上策,一路跑到公安局躲着,还怕没人护着? 抓贼拿奖金是好事。 但为了奖金去冒险,那还真不是她的性格。 所以第二天,姜双双打算继续在老地方转悠。 能碰到一些“幸运儿”自然最好,但要是碰不到,也能捡捡煤渣。 大清早,姜双双便空着手出门。 身后跟着一个背着两个筐拿着两个钳子的半大少年。 少年一路走一路打哈欠,身子摇摇晃晃,但好歹还是跟上了二姐的步伐,没掉队。 不是不想掉,而是不敢掉。 二姐揍过堂哥堂弟,他这个亲弟弟也没放过。 唯一不同的是,到底给他留了点脸,没往脸上招呼。 本来被揍他还挺生气委屈,可一看到堂哥们顶着猪头脸小半个月,那些懊恼的情绪立马没了,甚至还有点庆幸。 走着走着,姜小舟昂着脑袋深深一嗅,眼睛瞬间瞪得老圆,“阿姐,是蒸馒头的香味!” 他们住的地方就这点不好。 主道经过一家国营饭店,每次经过都能闻到各种香味。 偏偏只能闻却吃不到,嘴上心里是馋得不行。 他刚想舔舔唇瓣,就见二姐往共国营饭店走去。 这这这!! 二姐要请他吃白面馒头不成?! 姜小舟这会哪里还有睡意,连忙跟着跑过去。 可到了门口又不好意思迈步进去,就眼巴巴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三个大面馒头! 一个二姐吃着,另外两个用油纸包着。 自己就算分不到一整个,大半个应该也有吧? 见二姐走出来,姜小舟下意识伸手,“我的、我的。” 结果姜双双身子一偏,和他错身越过。 姜小舟一愣,转身追了上去,“阿姐,我也想吃。” “想吃自己买。”姜双双继续啃着。 出门前吃过一顿。 又是玉米糊糊,扒拉一碗也不过半饱。 再加一个比成年男人拳头大的馒头,那就刚刚好了。 剩下两个一个中午吃,一个当晚饭。 完美! 不过也不是不能给许妈留一个,天天啃老不算事,也得让许妈啃啃小,多少心里也有点慰藉不是? “我没钱。”姜小舟急得想扯她的袖子,刚摸到边边又害怕的缩手,嘴上急切道:“姐姐姐姐,饿饿饿。” 姜双双不为所动,瞟了他一眼,“看你表现再说。” 什么表现呢? 那自然是捡煤渣了。 家属院往东走半个小时有一条轨道。 时不时会过拉煤的货运火车。 稍微震一震,上面就会颠出一些煤渣,要是时机对运气好,能捡小半篓。 姜双双运气就没好过。 她也不是整天就守在这边,等她来的时候,绿皮火车要么早已经过去、要么还没开来,铁轨边上的石头地早已经被扒拉的干干净净,能捡小几块都算是运气好的。 不过她本来就没奢望捡得多。 能捡到是意外惊喜,捡不到就当来玩了。 刚过来,姜双双就发现今天铁轨边上多了不少人。 原先来得大部分都是半大的孩子,要不就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她朝着某个方向招招手,没一会一个背着妹妹的小女孩就跑了过来,“双双姐。” 姜双双问道,“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小女孩脆声道:“听说等下会来两趟火车,好多人听到消息跑来捡,双双姐你多等等,可别提前走了。” “好。”姜双双掰了半小块递过去。 小女孩双眼发亮,手在身上擦了几下,才伸手接了过来,“谢谢双双姐。” “也谢谢你的消息。”姜双双挥挥手,“去忙吧。” 旁边的姜小舟看得眼馋,赶紧加入捡煤渣的一员。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运气,还真在铁轨某个边角缝里找到一小块,他都顾不上用钳子去夹,直接伸手就是一掏,捧着就往二姐那边跑去。 “阿姐阿姐,你看!” 很小的一块,也就指甲盖那么点大。 姜双双同样掐了那么大点的馒头递过去,“呐。” 真就一点点,塞到嘴里都不用嚼,抿一抿就能咽下去了。 没尝过之前就想吃,等尝过之后就更想吃了。 姜小舟哼哼唧唧,“姐、姐姐,你再给我一点嘛。” “我又不是你妈,干嘛要顺着你的要求?” 姜小舟嘴巴翘得老高,“可妈也没事事顺着我。” “……”姜双双一愣。 微微歪头想了想,好像也是。 许妈绝对算不上慈母,哪怕姜爸走得早,家里三个孩子都得她一个人抚养长大,但该教育还是会教育,从没宠着溺着。 但是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想给她的生活增加一些困难。 养出来的三个儿女那是一个比一个糟心。 她不太想搭理面前这个糟心货,“滚一边玩去。” “姐!”姜小舟扭着腰撒娇,还想耍无赖时被二姐一瞪,立马拿着钳子就往铁轨那边去。 看来哼是哼不到,还是得靠劳动争取。 但今天人多,都恨不得趴在地上找了,他硬是没找到第二小块。 而就在这时,余光瞅着旁边一个黑点,姜小舟立马朝那边扑过去,可他还是稍慢了一些,就在快接触到时已经有人伸出钳子夹住了。 他“嗷嗷”乱叫几声,赶着那人放进竹筐之前喊了一句,“大哥,这是我先看到的!” 高瘦的男人一愣。 姜小舟不由缩了缩脖子。 一般情况下,都是默认谁捡到归谁。 像这种“我看到你就得把你捡到的给我”,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姜小舟也明白自己无理取闹,不然又怎么可能在对方不出声时就显得心虚的? 正想着转头就跑时,对方却突然道:“那行,给你吧。” 说着,钳子一挥,煤渣就落在姜小舟的竹筐里。 他惊得瞪大眼,眼珠子跟着一转,得寸进尺般说着,“大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我找了好久好久就这么点,回去准得被我二姐揍……” 再可怜巴巴的语气,那也遮掩不住话里的厚颜无耻。 顾高飞瞅着他,就不由想起自己小弟。 当年他离开时也是这般身高,好几年没见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没多犹豫就将捡到几块煤渣让过去,还一脸和气的样,“这些总能交差了吧?” “谢谢大哥!”姜小舟大声道谢。 没再继续起幺蛾子,转身就跑。 跑到一处石头堆后,盯着瘦高个看了几分钟这才一路大步跑到二姐身边,忍不住激动道:“阿姐阿姐,我看到小偷了!” 姜双双没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用茅草搓草绳。 手上倒是有一条腰绳。 但这玩意算是暂时找家里借用的,要是崩扯坏了,估计许妈会大发雷霆。 所以她就找了好些茅草,用独家秘方炮制了一下,搓出来的草绳更有韧性,以后要是逮到小偷,能直接拿草绳将人一捆,拽着另一端带着走。 当然,这玩意不是不能买。 供销社大把比她的独门秘方强的绳子。 但架不住人穷,能手工还是靠手工吧。 “阿姐,你有没有听!”姜小舟是又急又激动,他小声解释着自己筐里的煤渣是怎么来的,跟着又道:“那个男人太古怪了,专门跑来捡煤渣又给别人?而且他老是盯着别人看,心思根本就不在捡煤渣上面。” 这要换做是他,就是有人给他跪下来,他都不会将捡到的煤渣让出去。 当然,这个人里是不包括二姐。 换做二姐,他得跪着把捡到的煤渣献给她。 再看看刚刚那个男人。 捡到的东西居然白让,让了一个跟着又搭上几个。 他可不觉得有人会这么好心。 能来捡煤都是家里过得不咋地,能捡一点算一点,不然谁乐意天天往铁轨这里跑? 结果这人居然一点都不在意,说送就送。 所以他就留了一个心思,躲在石墩后面悄悄看,就想探探他的情况。 果然啊! 那个男人心思根本就不在捡煤渣上面,时不时就盯着周遭的人打量,那模样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小舟。” “欸?” 姜双双冷冷瞥着他,“谁教你伸手向别人乞讨的?” “……”姜小舟缩了缩脖子,顾不上二姐会不会打人,伸手就扯着她的衣服让她去看,“你先看看嘛,那人真的不对劲!” 姜双双看了。 还真别说,确实有些形迹可疑。 不管是不是小偷,但男人来铁轨的主要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捡煤渣。 他对周边人很关注。 一般来说,捡煤渣不会只盯着一块地方,这个地方找不到肯定去下个地方,但这个男人不是,他像是固定在一个区域,往复徘徊。 借着翻石块的功夫暗中窥视着周遭之人。 “怎么样?是不对劲吧?”姜小舟特别激动,他知道二姐靠什么来钱,而且比阿妈知道的更多一点,“这是我先发现的,真要得了奖金你要分我一点。” 姜双双瞟了他一眼,“等着吧,回来再找你算账。” “……”姜小舟皱巴着脸。 姜双双将草绳丢给他,“在这待着。” 说完,拿着一把钳子就往那人身边去,走近后就自然弯下身翻着石块。 对比男人来说,姜双双找煤渣的姿势要比他更熟稔自然,她刻意和男人走向的轨迹不同,但又时刻关注着对方。 大概五分钟后。 她看到对方经过一个中年男人时,悄悄将手伸进了他背后的竹筐,等再缩回手时,手里拿着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姜双双没有犹豫,一步向前,瞬间便来到了男人背后,飞起一脚,准确无误地踢中男人的膝盖后侧。 男人忍痛侧身一躲,她屈起手肘撞击男人的胸口。 毫无防备的一击,男人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姜双双迅速转身,飞起一脚踹向他的后腰,趁男人朝前扑倒时她用膝盖抵住男人的后背,双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让人无法挣脱。 整个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她垂头咧了咧嘴,笑得一脸灿烂,“嘿,人赃并获。” 被男人偷来的油包掉落在地上,有个孩子帮着捡起来,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佩服的神色,“双双姐,你真厉害!” 不止他,常来的孩童们已经不知道看到过多少次。 一个个鼓掌跳跃,比擒贼的当事人还要激动。 怎么可能不激动? 要不是双双姐,这边还挺乱的。 小偷不说,还有一些喜欢欺负小孩的大人,仗着人高马大老是抢他们捡得煤渣,都是因为双双姐,将这些欺负他们的人打跑,不用胆战心惊被人抢了。 场面瞬间热闹起来。 被擒住的顾高飞一脸涨得通红,他想要翻身起来,却不知道背上的人是怎么做得,稍稍动身筋骨像是要被折断般疼痛。 只能红着脸喊着,“误会误会,我不是小偷。” “都人赃并获了你还狡辩!”姜小舟也跑了过来,他拿过小孩手里的油包就要打开,却在揭开第一层时,一个大高个走了过来按住他的手。 “同志,要不把小偷交给我,我替你送到公安局,马上货运火车就要来了,别耽误你们捡煤。” 姜双双抬头一看。 大高个一身打着补丁的粗衣,倒是脸生得刚毅英俊,惹得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就算再好看,到手的奖金也不可能让出去! “不用。”姜双双捆人的手艺特别麻利。 腰绳在小偷身上捆了一圈又一圈,刚刚在对打时明显感觉到小偷的招式很有章法,力气也不小,如果不是对一个女同志没有忌惮心,估计她想拿下也难。 所以多捆了几圈,省得对方中途挣脱。 “同志你弄错了,我真不是小偷,不信……”顾高飞本来还想解释,可不知为什么又突然闭了嘴,只能一脸悻悻然被捆得牢牢实实。 姜双双没搭理他,拽着腰绳的另一端就往公安局的方向走。 他们走,但后面却跟了一个尾巴。 姜小舟走两步回头看一眼,直到快进入巷子的拐角时,他带着狐疑问道:“你干嘛老跟着我们?” 跟来的就是先前说话的大高个。 他见巷子里有其他人经过,眸子微挑,“我只是想帮帮忙。” 姜小舟不信,充满警惕心道:“你不会是想分走我阿姐的奖金吧?” 分一毛就少一毛。 即使钱到不了自己手里,他也心疼。 被捆着的顾高飞算是明白两姐弟为什么执意要送他去公安局了,无奈“哈”了一声,“敢情你们是为了奖金啊?” 姜双双瞟了他一眼,语气那叫一个正义,“不,我是做好人行好事。”魔/蝎/小/说/m/o/x/i/e/x/s/.c/o/m 6、第 6 章 语气沉稳且正义,令顾高飞内心不禁涌起愧疚之情。 他实在不该对这位同志产生怀疑! 可他也委屈啊。 见巷子里总算没人经过,他再一次为自己伸冤,“这位同志,我真不是小偷,我们是在……嗐,反正我真没偷东西。” “证据!”姜小舟举起手里的证据,看男人的眼就跟看钱一样,怎么可能让钱跑了,这一路他还悄悄摸了摸,里面的物件老沉了,“铁疙瘩,你肯定是打算卖了换钱。” “真不是!”顾高飞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行你问问他。” 姜小舟惊得往二姐身后躲。 原来大高个是团伙! 姜双双也挑了挑眉头,“你们认识?” “对啊。”顾高飞重重点头,“那个铁、铁疙瘩也是我从朋友那拿得,不信等会你去问问。” 姜双双沉默着。 大高个却突然道,“算了,你跟这两位同志去公安局讲清楚,一个小时之内赶回来。” “是!” 大高个转身就要走,却被姜双双突然叫住,“等会,你带他走吧。” “二姐!”姜小舟急得团团转。 钱啊钱啊钱啊! 姜双双对着他抬抬下巴,“把东西给人家,再把腰绳拿回来。” “……”姜小舟心不甘情不愿,但又不敢违背二姐的意思,只能哭丧着脸将油包塞进大高个手里。 总算被松了绑的顾高飞特别奇怪,“你怎么突然又放我走了?” 转变快得让他有些接受不过来。 姜双双看着他,突然高喊一声:“立正!敬礼!” 顾高飞条件反射,下意识双脚并拢、挺直身躯,右手也迅速抬起,五指并拢伸直,不过并没有抬得太高,就一脸讪讪的放下。 左右看看,特别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咳,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姜双双什么都没说,就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身就离开。 看得顾高飞是莫名其妙,瞧着两姐弟的背影,很是不解的问着身边人,“程队,她那是什么表情啊?” 程缙也什么都没说,给了他一个类似的眼神后,转身朝着铁轨的方向走去。 留下的顾高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身为兵被人当做贼了。 这就算了,还被一个女同志给擒住捆了起来。 瞬间脸上生无可恋,这要回到部队,先不说等着他的特训有多少,怕是会被战友笑得直不起腰吧? 不过还好。 程队不是那种多话的人。 他应该会帮着瞒一些……吧? “大哥。” 顾高飞回过神,那半大的小伙子又跑了过来,正当他疑惑时,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油包。 和装着铁疙瘩的不同,稍稍用力一捏,软绵绵的。 他不解道:“这是什么?” “这是阿姐给你的赔礼。”姜小舟没马上离开,而是道:“你拆开看看,可香了!” 顾高飞打开一看,连忙拒绝,“不行不行,我可不能收百姓的东西,这还是白面馒头呢,你赶紧拿回去。” 姜小舟双手反在背后,摇头道:“这是阿姐给你的赔礼,你一定要收下。” 说完,不等对方回,他赶紧又问了一句,“大哥,白面馒头好吃吗?” “那怎么可能不好吃?”顾高飞其实也没吃过几回,但白面馒头再怎么都好吃! 看着小子眼巴巴的神色,他想了想,递过去道:“要不你尝尝?” 哪知小子立马伸出双手接了过来,还大声喊了一声,“谢谢!” 道谢的音都没消,拿着白面馒头转身就跑了。 留下顾高飞垂头看着空空的两手,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两姐弟什么意思啊? 一来一回,就为了在他手里留下白面馒头的香味? 低头嗅了嗅,白面馒头的味还真香。 顾高飞回到铁轨边,走到程队身边,将手掌朝他伸去,“程、程哥你闻闻,白面馒头的香味呢,我都好多年没吃上了。” 程缙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顾高飞讪讪缩回手。 又指了指他手里的油包,“这个……” 程缙冷“呵”了一声,“这玩意你都能脱手,回去等着吧。” 顾高飞挠了挠头还想拯救下自己,却见程缙脸色瞬间一变,低声道:“来了。” …… 姜小舟最后慢了十分钟回到家。 到家的时候,哽得不行,在水井打了一勺清水就直灌,连着灌了好几口这才能缓口气。 两个白面馒头外加一勺子井水,肚子撑得老大老大了。 满足的摸摸肚子,迈着外八字往屋里走,刚进房就看到桌台上放着一碗饺子,眼睛瞬间一亮,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时,视线偏移了一丢丢,就看到二姐手里拿着一根细杆子,脸上瞬间一慌,“阿阿阿姐姐……你这是干嘛呢!” 姜双双似笑非笑,“你说呢?” “……”姜小舟一点都不想说,他其实知道二姐看不惯他的一些脾性,但也得给他时间改嘛,总不能突然让他改掉所有坏习惯,那还不如从外面再捡一个新弟弟回来。 腹议归腹议,为了避免一顿暴打,他赶紧拿起边上的扫帚,“我去扫地,今天还没收拾家里呢,阿姐你放心,我保证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姜双双冷哼一声,继续剥着花生壳。 先前的事还真是一场乌龙,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把一个执行任务的便衣给抓了。 难怪铁轨边突然冒出那么多陌生人,估计是想在那边搭上什么关系。 看来这几天还是歇歇,少掺和这些事最好。 接下来半大小子那叫一个勤快。 把地扫了一遍,跟着打了桶水把桌椅擦了一遍,再将几人的被褥换下来清洗,等听到妈妈的声音时,他正在院子里晒着被,恨不得扑在妈妈的怀里哭诉自己的遭遇,然而这会许英霞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小舟妈,你怀里捧着的是什么好东西呢?还专门用盒子装着。” 大杂院里人口多,难免会有一些好奇打探的人。 许英霞刚迈进门槛,就有人多嘴的问了一句。 要是换做其他时候,她或许还不耐,没人喜欢有人盯着自家的一举一动,恨不得把他们家吃了几粒米的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但现在,她是一脸喜气洋洋回着:“是我大女儿寄来的,一盒子棉絮呢,就怕家里过冬不暖和专门大老远寄了回来。” 不等旁人接着问,许英霞就自顾自的显摆着,“你说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念着家?一个人待在大老远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还时不时往家里寄点东西。” “你家欢欢寄来的?” “看来她在乡里过得挺好嘛,咱们这块也就你家欢欢时不时往家里寄东西。” “可不是么,我娘家大哥别说收东西了,这才一年不到就给下乡的儿子救济了几十块钱。” “她可真孝顺,隔着大老远还念着家里。” 许英霞听得眉开眼笑,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当妈的谁不爱听这些话? 尤其是欢欢下乡她心里本来就担忧。 可现在从寄来的信和物件来看,欢欢在乡下的日子应该不是太难过,不然不会没来诉苦还往家里寄东西。 跟着又听了一些爱听的话,许英霞这才往家走。 期间都没注意到自家宝贝的小子正眼巴巴瞅着她,希望她为自己说说话。 反而首先注意到的是,桌上摆着的一盘饺子。 “你买的?” 姜双双回了一句,“不然是捡的?” “你这丫头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呢。”许英霞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姜双双想了想,决定满足许妈的要求,“这不是念着家中老娘,忍着心中剧痛掏空家底,就是为了让您吃上一碗饺子嘛。” “……算了。”许英霞听不得这种肉麻话。 她低下头,用手在饺子上方扇了扇,“哟,还是猪肉馅?” “所以说还是得生闺女,你看看大闺女给你寄棉花,小闺女给你买猪肉饺子,儿子能做什么?他除了只会自己吃到撑。”姜双双意有所指,不用想就知道最后那两个馒头落在谁肚子里了。 这小子是真欠教训。 对着外人伸手讨要这种坏毛病必须改。 许英霞瞟了一眼门外,“那小子又惹事了?” “别管他,吃吧。”姜双双给她递了一双筷子,跟着将盘子里的水饺一分为二,“大姐信上写了什么?” 聊到这个,许英霞脸上又止不住的笑,“你看看,她在那边的日子过得应该不差,不然哪里还有心情在信里描述下乡的风景?还说有机会让我们过去看看。” 过得好不好,从信里的一字一句中也能看出来些。 她感慨着:“这人啊,还是得吃吃苦才会成长,你大姐原先在家娇滴滴,这干不了、那干不了,现在下了乡反而还挺会过日子。” 姜双双吃着饺子,说着:“有机会就去看看。” “这大老远,多折腾啊。”许英霞本想叹口气,但猪肉饺子实在是太香,香得她都舍不得叹气。 不过说是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有这个想法。 信上说得再多,怎么都不如亲自去看看,只是这一去一回得好长时间,最少也得等儿女接班后才有机会了。 她跟着道:“你要结了婚,这些棉絮就给你打床被子,我估摸着这盒子里也有三四斤,再给添两斤,凑个六斤的大棉被当陪嫁。” 姜双双扬眉,“那要是没相成呢?” “……”许英霞顿了顿,支支吾吾着,“那、那就给你弟弟做套冬衣吧。” 姜双双什么都没说,就做了一个怪模怪样的表情。 许英霞没好气推了她一把,“去年你弟弟冬裤都短了一截,给他做一件怎么了?” 姜双双回想一下。 好像也是,早几年的时候还能隔个两三年买一次新衣服。 后来三姐弟都去上了学,再加上人大了饭量也大,日子过得紧巴巴,所以他们一家子这几年基本上都没怎么穿过新衣。 一般情况下,都是小的捡大的衣服。 原身和大姐身高差不多,两人的衣服都是轮流穿,小了也能两件合成一件,总能穿几年。 姜小舟也就没机会捡两个姐姐的旧衣穿。 他的衣裳,都是用姜爸生前的衣服剪了重新缝,这些年也差不多把姜爸的旧衣耗尽,去年时他的棉裤都短了一截,只能在腿脚绕一圈圈布头防冻。 “行吧行吧,就让他了。”姜双双决定当一个大方的姐姐。 “怎么就让他了?”许英霞心里其实还有期待,她道:“说不准这次能相成功呢?” 说来也是巧,许英霞正好想跟双双聊聊程家这门婚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姜清是特意错过饭点过来的。 本来有事求着人,要是还蹭一顿饭就更讨人嫌了。 但偏偏今个许英霞去拿包裹晚回家,所以她来的时候,这边正吃着猪肉饺子,一时之间还挺尴尬,“三嫂,吃着呢?” 许英霞瞧见她,都忍不住喊了一声,“稀客啊,你这都七八年没往我这里来过了吧?” 当时纺织厂给她分房子,小姑子嚷嚷着想要单独住一间。 但本来就分了两间,单独让出去一间给小姑子,那她一家四口怎么办? 咬着牙没答应,姜家那边也怕人说闲话,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小姑子气性大,哪怕两家离得近,小姑子硬是七八年都没往这边来过。 “……哈哈。”姜清尴尬笑了笑。 许英霞也是脱口而出,倒不是真的在阴阳怪气什么,跟着扯开话题,“吃了吗?要不要再吃……喝点水?” 本想着谦让一下,结果余光瞅见双双将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得了,假装都不用假装了。 “不用不用。”姜清连连摆手,她来也不是为了吃人家一口饭。 而且自己比这些人多活了几十年,就算没吃过好东西,但白面啊、猪肉啊这些,等过个十几年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了,她吃了不知道多少回,哪里会馋这一口? 喉间滚动,忍不住咽着口水。 真不馋! 只是这具身体很久没吃肉而已,她的灵魂是真的一点都不馋! 撇开视线,她赶紧说明来意,“是这样,娘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程家儿子下周就有探亲假,会专门在这边待两天,到时候双双正好能和他见见。” “他一个人来?” “对。”姜清点着头。 程家住在外省,也正是因为离得太远,她被程进妈妈欺负时,娘家离得千远万远,想来帮她出口气都来不了。 不过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反正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和程家打交道。 她这次也不是专门告诉三嫂这件事,而是另有打算。 正要开口时,许英霞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很和气着道:“姜清,你三哥在世前对你可好了,你还记不记他为了给你买双新鞋子,硬是挖了整整一个月的渠,累得浑身都脱了一层皮。三嫂我呢,虽然有私心,但这些年来勤勤恳恳工作,拿得工资都交给了家里,所以……”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你就跟三嫂交交底,娘费了那么多心思为你准备的婚事,你怎么就没看上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 7、第 7 章 姜清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她到底不是二十来岁的姑娘家,早就经过岁月的蹉跎,其实很清楚自家的哥哥嫂嫂中,算不错的那只有三哥三嫂。 因为年岁相差的大,三哥没出事之前一直将她当做闺女。 姜欢欢和姜双双有的,她基本也有。 三嫂就更不用说了,老屋那边到现在没缺粮,其中一部分靠得还真是三嫂的工资,这些恩情年轻的时候她看不透,如今的她还真说不出一句坏话。 但是…… “三嫂,我实话跟你说,我就是过意不去,本来程家的恩情就算要落也得落在双双头上,搁我这里算什么?”姜清微微垂眸,继续说着,“再说了,我也不想找当兵的男人,他一走好几年都不一定能见几次面……” 还没说完,又赶紧圆回来,“不过程家也说了,程进个人能力还是蛮强,再有两三年也能申请家属随军,而且程叔叔怎么说也是欠了嫂子家一条命,双双真要嫁过去,他们家肯定会好好对待。” “这样啊。”许英霞缩回手。 “没错,这么多年来程兴邦一直和娘联系着,怎么说也是重情重义,不然两家离得这么远,换做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怕是早就撇清了关系。”姜清极力劝说,恨不得将程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说得这么多,无非就是想促成这段关系罢了。 “说到这,程家还挺有意思的。”姜双双面上带着讽刺,“这些年奶奶也不知道从程家扒拉了多少好处,程家居然还敢娶姜家的闺女,真不怕被姜家这么大一家子趴着吸血?” “没、没这回事。”姜清立马否认。 但心里却很是心虚。 其实一开始她是真不知道娘找程家要了多少东西,只知晓伸过手,但到底要了多少她也不清楚。 还是她嫁过去后,程进的妈妈一页纸一页纸翻给她看。 那时候别提有多难堪,心里对娘家也是怨得不行。 既然早就做好和程家做亲家的打算,那就别做这些讨人嫌的事啊,弄得她嫁过去里外不是人,拿着这个把柄被嫌弃了几十年。 但现在却又不得不为老娘遮掩着,“你奶奶不是这种人,要真是人家厌烦了,又怎么会让程进来相亲呢?” 姜双双挑眉,没在出声。 姜清也不想继续聊这个,她赶紧问:“三嫂,我听说你先前为双双找了媒婆?能不能告诉我地址,我也不太想下乡,看能不能让媒婆介绍个合适的对象。” 许英霞说了个地址,跟着又道:“也不必要去问了,要有合适的对象哪里还等得到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带着娃或者身上有疾的男同志。” 是真不好找。 条件稍微好点的,早就被人抢先定下来。 要不然她也不会想着让双双去相看下程家儿子。 “带着娃?!”姜清眼睛一亮,按下激动的心问道:“媒婆给双双介绍了一个有娃的对象?是哪家的啊?” “没打听过。”许英霞奇怪看着她。 怎么感觉她脸上的笑都快止不住了呢? 难不成是笑她闺女只配得上带娃的鳏夫? 心里不喜,正想着找个借口赶人时,姜清就先坐不住了,“时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等程进回来的日子定下里,我再来通知三嫂。” 挥挥手,一脸雀跃的离开,搞得许英霞莫名其妙,“你觉得她刚刚说得那些靠谱吗?” 姜双双评价了四个字,“满嘴谎话。” 一个字都不能信。 哦、不对,人家姓程这点应该还是能信一信。 “这一家子心是真黑,我还想着她会念念咱们的好,跟我说实话呢。”许英霞气得胸痛,“等明天我就去老屋那边,他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就找街道办的一块上门,必须把家给分了!” 显然她也是不信。 还是那个意思,如果真那么好,以小姑子的性子肯定不会让出来。 但是吧…… 明明知道,但又忍不住想着或许呢? 许英霞咬咬牙,不确定道:“那还去相看吗?” “去。”姜双双没有犹豫,继续剥着花生壳,“我要不去你心里总会惦记着,倒不如去看看,反正相不中谁也不可能逼着我嫁。” 许英霞想想也是。 本来就不是他们欠着程家的情,真要相不中就退了信就是。 反正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双双还能接班。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叹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居然还没你这个丫头看得明白。” 姜双双轻笑一声,将几粒花生米搁在她手掌心,“好好珍惜这几年,再过几年,你真要当奶奶了。” 许英霞听着,只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她轻声道:“丫头,妈不指望你非找个条件好的对象,但一定要最合适的,只要能合得来,这长长的一辈子你才能过得开开心心的。” 就像她和老姜。 虽然他们这辈子的缘分很浅,也才相伴了不到十年的光景,但一直到现在她都没后悔嫁给老姜。 …… 而离开的姜清这会也挺愧疚。 说起来,不管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三嫂一家都没得罪过她,现在将程进介绍给她,总觉得在坑人似得。 “不,我不能这么想。”姜清甩甩头,低声喃喃自己劝说自己。 她只是为自己多考虑而已。 再说了,姜双双嫁给程进也不一定是坏事。 姜双双比她更有资格,更能正面跟程家对抗,再加上她现在的性子能拿捏住人,说不准能让程进变得更加上进呢? 实在是逃不过她上辈子遭遇的那些,那等她未来的男人成为首富,她愿意拉姜双双一把,给她买房买车,让她一起享受富裕的生活! 而且不管是哪一种,都比姜双双上辈子遭遇的那些要好吧? 她的重生,能改变很多人未来的命运。 即使前期会受罪一些,但未来是很多普通人都享受不到的一切。 这么说来,她也不算有错啊? 姜清把自己说服了。 同时心里也更加紧迫。 她实在是等不及,悄悄从娘藏钱的地方偷了十块钱和一些票,本想去供销社买两瓶罐头上门,结果罐头根本没得买,最后只能买了一袋子糖带着去。 张媒婆住得有些远。 姜清到的时候都快入夜了。 这个时候上门以及她自己上门都不太合适,可架不住她心里着急啊。 她这辈子唯一想嫁得人,是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而且年纪比她大了好几岁,虽然以后会是首富,但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工人,每个月拿着三十块钱的工资。 怎么比,都比不过程进。 真要被爹娘知道,那绝对不会同意。 所以她是想着先斩后奏,等事情定下来,谁也反驳不了。 深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张媒婆的家门。 “谁啊?”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没一会一个老婆子就推开了门,她先是盯着来人看了两眼,紧跟着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布袋子,立马笑得一脸堆起皱眉,“来来,有什么话进来再说。” 拎着东西往自家跑,这不是来送礼是什么? 哪怕现在有些晚,张媒婆那叫一个高高兴兴把人迎进门,“小六家的,赶紧给这位同志端杯热水,来来,我们去这屋聊,这边没人打扰咱们。” 热水捧在手里,姜清顾不上拐弯抹角,直接说,“我想请你帮我做个媒。” “行啊。”张媒婆又瞟了一眼布袋子。 一大袋子的硬皮水果糖,怎么也得要三四块钱。 她笑眯着眼,“是有合适的人选让我帮着撮合,还是想我这边给你介绍合适的对象?” “我听说有位姓马的同志在找对象?” “姓马?”张媒婆想了想,“姓马的还真有几位,这样吧,你把你家的情况说说……” 姜清又补上一句,“还带着两娃的马家。” “两个娃?”张媒婆一脸诧异,“你想给人当后妈?” 虽然对外说得好听,什么有娃好有娃妙,但面前这位同志还是头一个主动对她说要当后妈的。 她迟疑着确认,“小同志,你不会是有什么身体隐患吧?” 不然无端端干嘛要给人当后妈? “我很正常!”姜清赶紧解释,就怕被误会了传到马首富那里去,“我就是……就是……” 一下子还真想不到借口。 总不能实话实说。 “我懂我懂。”张媒婆不想听,就算听了也不见得是真话,她道:“你要找带着孩子的马姓男同志吧?还别说,我这边真有这么一个人。” “对对,就是他。”姜清一脸惊喜。 离得太久远,她忘了首富的名字只记得他的姓。 他当明星的闺女倒是记得,但人家取得又是艺名。 唯一记住的就是姓马,带着两娃,还有一份铁饭碗的工作,在姜双双即将下乡之前,多次请媒婆上门去撮合。 “小同志眼光不错,这位马同志要不是带着两个孩子,怕是早就再婚了。”张媒婆夸起来特别利索,“人能干又上进,两个孩子也乖巧伶俐,好好养大了以后多两个孩子帮着养老多好?” 姜清也觉得好。 能有那么两个出息的养子养女,怎么可能是坏事? 好好养着,以后跟亲生也没多大区别了。 “不过吧。”张媒婆话音一转,“这位马同志暂时没有二婚的想法,你先回去等我消息,等我往他家跑一趟再联系你。” “没二婚的想法?”姜清惊道,“怎么可能?他不是找你撮合他和姜双双吗?” “姜双双?”张媒婆也惊到了,“你说得是那个马家啊?不行不行,他就看上了姜双双,我先前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女同事,他都拒绝了。” 还真不是假话。 为了好处费,她见说服不了姜双双家,便跟着介绍了其他几位女同志,但马季安根本不松口,就认准了姜双双。 虽然姜双双那丫头长得确实俏丽。 但也不至于这么执着吧? 后来她才打听到,原来马季安看上姜双双,除了她模样好之外,还有就是她的性子。 马家媳妇会去世,是意外但也和家里的老虔婆有些关系。 如果不是老虔婆折磨狠了,又怎么会发生意外跌落摔死? 但因为是自己的亲妈,马季安又没法说什么,所以这次二婚就想着找一个厉害的媳妇,最好能把他亲妈拿捏死死,舍得折腾他们的小家。 这不,打听来打听去,就打听到了姜双双。 起初姜双双闹得姜家鸡飞狗跳,几个堂哥堂弟被揍得鼻青脸肿,当时外面还没少说她坏话,后来因为逮贼有功,连街道办和公安局都为她颁发了奖状,口风跟着一变,夸她有勇有谋,不输男儿郎。 简单点说,那就是又有脑子又有武力,模样还生得俊俏。 马季安怎么可能不动心? 就认准了这么一个人,昨个还说了,要是她能撮合撮合,就把好处费再涨五块钱外搭送她一双媒人鞋。 张媒婆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呼着:“哟……你刚说自己叫姜清吧?难不成和姜双双是一家?” 浑浊的眼里透露着八卦的光芒。 这要是一家就有意思了,难不成是姐姐或者妹妹来撬墙角? 不过眼神倒是不好,马季安还真不算良配,就他家里的老虔婆也够折腾的。 和平辈打一架,还能找找借口。 可要真是和婆婆打打闹闹,那会被无数人指着鼻头骂不孝。 “你别打听这些……” 张媒婆听得一脸不高兴,可姜清下面的话让她脸上又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给你十块钱的好处费,你只管把我带到他面前,至于能不成都和你没关系。”姜清不信她拿不下对方。 她长得是没姜双双好看,可她也有优势啊。 白活了那么多年就是她的优势,她完全可以好好收拾打扮一下,再用些小伎量,就不信对方不上钩! “当真?” “当真!说好十块就是十块。” 张媒婆眼珠子一转,“那成,明天马季安有时间,你把钱先给我,我就带你去见他。” 姜清心中一动。 原来他叫马季安!魔/蝎/小/说/m/o/x/i/e/x/s/.c/o/m 8、第 8 章 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张媒婆客客气气将人送出门。 等把人送出大杂院,她再回到屋子时就见小六媳妇收拾着桌面,那包装着糖果的布袋也搁在台面上。 “娘,难不成真的是姐妹之间挖墙角?这马家难不成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怎么还有姑娘家上赶着来当后妈呢?” “肯定是有利图,不然图他什么?图给他马家当牛做马不成?”张媒婆见的人多,尤其是小两口之间的事。 就先前那个姜清,连人的名字都没弄清楚就嚷嚷着要嫁的,那肯定不单单只是因为马季安这个人,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她拿起布袋掂量掂量,“都是别人家的事,咱们就别管了。” “不管了?”小六媳妇有些迟疑,“不跟姜双双那边打个招呼吗?” “打什么打,迟早都会知道的事,再说了姜双双根本就没看上这门亲事。”张媒婆教导着,“就算看上了,人家的家务事咱们也少掺和,不然弄得里外不是人,闹到外面说不准还会坏了我张媒婆的名声,到时候谁还愿意往我这里跑?” 小六媳妇立马打消念头。 婆婆当媒婆虽然不能月月拿固定工资,但运气好每个月挣得不比公公少,时不时还会往家里拿些东西回来。 像今天的糖果,等明个孩子看到,怕是会高兴坏了。 …… 离开的姜清这会心情也挺好。 只要明天见到马季安,她有把握让对方改变主意。 不过在见她之前,还得想想钱的事。 她可没什么私房钱,为了给马季安留下一个好印象,在两人定下来之前,她都没打算花对方的钱,再加上承诺张媒婆的十块钱好处费,怎么也得再弄二十块钱才行。 要是有合适的借口,也不是不能找爹娘开口。 但她还真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向他们伸手,好在娘藏钱的地方她知道,要不还是再悄悄拿一次,等她和马季安定下来后再坦白。 二十块钱而已,她以后能万倍还回去! 带着这个念头,姜清一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离大杂院没几步路时,一个街坊大声喊了一声,“姜清你怎么才回来?赶紧去卫生院看看,你老娘又被送去卫生院了。” “我三嫂来了?” “和你三嫂有什么关系?”街坊一脸奇怪,她道:“是你四哥家的姜小国,这小子胆子是真大,居然敢偷你老娘的钱。” “怎么可能?”姜清猛地瞪大眼,迈步就往屋里冲。 上辈子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她真的记不太清楚,这时的她只顾着和程进相看的事,处上对象后一个月不到就嫁了过去,等她回过头时,家里已经分了家,因为分家的事彼此的关系还闹得特别僵。 其实要说分家也不是不行。 但分家后除了三嫂其他家里越过越差,最后舔着脸找爹娘要钱,爹娘掏不出来又找上程兴邦,弄得程家人恼怒上她。 要真的会成为拖累,还不如保持现在的原样。 好歹有吃有喝,不至于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王老太这会已经被送到卫生院,屋里留下来的几个人要么坐在椅子上长叹气,要么收拾着摔在地面上的物件。 她刚冲进去,就对着四哥大喊着:“你们怎么教儿子的?他还敢在家里偷钱,简直无法无天了,就该狠狠揍几顿,不然以后迟早出事被抓去枪毙!” “行了,你少说两句,还嫌我不够烦吗?”姜老四一脸烦躁。 “你还烦?”姜清怒骂着,“我们才该烦,家里出了一个小偷,谁知道他以前有没有偷过东西?现在外面传来传去,咱们老姜家还有脸出门做人吗?” “够了。”姜四嫂听不得有人诋毁自己儿子,阴阳怪气道:“你们确实该烦,这么大一家子就剩下六十块钱不到的家底,明年一家子就等着喝西北风!” 姜清一愣,“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姜四嫂大吼着,“你去问问你爹妈什么意思,嘴里说得好听,说什么要是有机会就给小国花钱买个工作名额,钱呢?要不是小国有心眼去翻了翻,谁知道咱们的家底才六十块钱不到!” “怎么会……” 姜清不是太相信。 她先前翻老娘的柜子,确实只翻到一小沓钱,但她以为这都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家里怎么可能就这么点钱? “怎么就不会?我亲耳听到的!”姜四嫂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国去偷钱这件事确实错了。 但他能有什么法子? 正巧着他朋友有个关系,就想着能不能走个关系弄个工作名额。 走关系要钱,她和孩子爸都开过口,家里只说再等等,要真遇到有人卖工作名额,一定买下来给小国。 等来等去,眼瞅着离下乡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心里也是没底啊。 就这么犯了糊涂,去老太太房间里偷钱。 钱还没翻到人就被抓个正着,老太太在屋里骂来骂去,她也自认理亏一句话都没坑,等老太太回屋后,她带着小国就想去道歉。 结果听到老爷子老太太在房间里小声说着钱的事。 “五十七块钱的家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可既然没钱,她在那承诺什么?说有工作名额就买给小国,她拿什么买?” 姜四嫂越说越歇斯底里,“她没钱买干嘛要承诺,这不是白白耽误小国吗?她这个当奶奶的,是不是巴不得把小国送去下乡才高兴?” “……”姜清被吼得说不出话来。 她这会心思都乱了,哪里顾得上为自己老娘辩驳。 五十七块钱的家底,能做什么?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上辈子她才嫁人没多久,家里就朝她伸手,找她要不到跟着又找程兴邦了。 这么大的事爹娘居然都没和她交过底。 其他时候也就不说了,爹娘确实当着他们的面说过,要是能遇到有人卖工作名额,那就买一个回来,钱花就花了,但月月有工资也不亏。 这话听在耳里,都以为家里是有一笔家底。 能拿得出钱买工作名额,怎么也得有好几百吧?而且绝对不会掏空家底去买,绝对会再留一些钱出来用作日常开销,她甚至都想过,爹娘最少攒了大几百,甚至过千。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才五十七块…… “是不是弄错了啊,难不成娘把钱花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了?”姜二嫂也不信,所以说这话时,眼神往小姑子以及大哥大嫂那边瞟。 一个老大,一个老小。 那绝对是老头老太最偏爱的。 说不准拿他们的钱去贴补了。 “可别看我。”姜大嫂赶紧否认,“我和你们大哥可是月月交钱,屋里也没置办过大物件,钱肯定不是偷偷花在我这里。” 当然,也不全是。 她大儿子可是最先下乡的一批。 一年总会寄三四次信回来,但她聪明,从没将大儿子哭诉的信件摊开让大伙儿看,而是趁着其他人不在家时,偷偷念给老头老太听。 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大孙子,看大孙子在信里说得那么惨,肯定心疼得不行,偷偷让她帮着寄了不少东西。 钱是少数,大部分都是粮食、衣物以及各类票。 往少得算,怎么也得有大几十了。 不然,大儿子又怎么可能时不时就来一封信? 真当寄信不要钱?要不是每回寄了信来就能收到家里给他邮过去的物件,那没良心的臭小子怕是早就把他们忘了。 “也别看我……”姜清想都不想就跟着附应,结果刚开口,姜大嫂就轻笑一声,“小妹可别和咱比,瞧瞧你这一身的确良的衣裳,咱们家谁比得过你?” 姜清垂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一时之间还真说不清。 她这趟出门就是为了找张媒婆,自然要穿得体面一些。 “嘁。”姜二嫂冷笑一声,“我就说呢,一家这么多人上班拿工资,怎么就攒了这点家底?爹娘可真偏心啊,只顾着小闺女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吗?” “到底是小闺女。”姜大嫂幽幽道,又将另外一个妯娌拉进战场,“要不然怎么可能几年前就为她考虑?瞒着家里给她预定好亲事,嫁了人她也不用下乡了。” 果然,一听到“下乡”的字眼,姜四嫂也暴怒了,“女儿是人,孙子就不是人了吗?他们怎么就那么狠心,看着小国被送去下乡?他们还是人……” “够了!”一声呵斥从门口传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姜老头。 沉闷的声音让姜四嫂下意识闭上嘴。 姜老头一步步往屋里走,后面跟着的是许英霞两母女。 虽然不住一个大杂院,但许英霞被分配的屋子离这也没多远,老太太被送去卫生院,都不需要老姜这边的人通知,就有些街坊自发跑去知会一声了。 老太太被送去卫生院,于情于理都得来一趟。 或者说,难得有热闹,姜双双又怎么可能缺席? 外人来报信,说是老太太被气得昏迷不醒,眼瞅着就要抽过去了。 她是一个字都不信,原先她在老屋闹腾时,老太太没少喊着这里疼那里疼,实在不行就表演一遭昏倒的大戏。 一次两次三四次,谁信谁是傻子。 进了门就找了一个视角最好的位置,她倚靠在墙边打量着屋里的几人。 要说最气,肯定是姜四嫂。 但要说最着急,那绝对是姜大嫂。 姜大嫂见没人开口,顾不上会不会显得迫不及待。 这绝对是分家最好的机会,要是错过还不知道要等几年,所以明知道老爷子会发火,她还是选择继续烘火,“小国也是太不懂事了,就算爷爷奶奶骗他,但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 “你给我闭嘴!”姜老头怒吼着,“老大,你这个狗东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我他么早些年就该把你扔进狗洞里自生自灭!” 其实要说生气,他还真不怎么气。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学会怎么解脱了。 五个儿女,小闺女还没结婚也就先撇开不说,但前头四个儿子,除了早死的老三之外,其他三个一点用处都没。 要真能扛起家,他早就能像隔壁老刘那样,里里外外都有儿子们帮衬着,自己就钓鱼下棋,日子好过得很。 “爹,没有的事……”姜大哥闷声。 “我知道你们在怨我们。”姜老头指了指他们几个,“但在怨我们之前,你们好好算笔账,你们上交的工资养活这么一大家子轻松吗?” “老大家,前几年你们嚷嚷着要买工作,你媳妇的工作名额是不是我和你娘掏了五百二十一块买下工作?” “老二家,你工作失误害得人瘸腿,是不是家里掏了大几十块赔偿?” “老三家,你们……” 姜老头顿了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停顿了好几秒才继续往下说,“家里这么多孩子,你家欢欢和双双是不是家里少数能读到高中的女儿?” “哈。” 一声没有遮掩的轻笑声在屋内响起,姜老头都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这声嘲讽的笑声是谁发出来的。 他像是怕姜双双说什么,赶紧往下接了一句,“老四家,你丈母娘借了五十块钱,到现在都没提一个字,这事你认不认?” 真要掰扯,除了老三家谁都别想掰赢他这个老头子。 哪怕偏心了,但儿女又不是从垃圾桶捡来的,怎么可能完全不管不顾? 只不过分多分少罢了。 “是。”姜老头跟着承认,“家里是拿不出买工作的钱,但也不是完全没法子,要是能有人卖,我和你们娘就是厚着脸皮一家家借都成。” 屋里的气氛瞬间好了一些。 姜老头正要松一口气,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爷爷奶奶可真有面,几百块说借就能借到呢。” “……”借得到吗? 借不到。 前些年三四百说不准就能买到工作名额了,现在正是下乡热潮,谁都想买工作让家里儿女留在家,所以才会这么难买,就算有价格也涨到了七八百。 借七八百怕是十几年都还不上,知根知底的那些亲戚们谁不知道他家的情况,谁又敢借他们这么多钱? 姜老头这会好烦。 到底是哪个讨人嫌的人把姜双双叫来得?魔/蝎/小/说/m/o/x/i/e/x/s/.c/o/m 9、第 9 章 其他人想想也是。 说得好听,但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是一句空话,根本信不得。 姜老头抿着嘴不说话了,屋子里的人也不想听他说,扯得再多但他们又不是没把工资上交,既然交了钱那遇到事不找家里找谁? 没在搭理老头,姜四嫂先开口,“反正小国不能下乡,要是买不到名额就让他顶他爸的工作。” “那怎么行?”姜大嫂不乐意,“小国顶班,工资降到十五块,一下子少了二十多块钱的进项。” 姜二嫂摸摸鼻子,这话她不敢搭腔。 先前孩子爸把工作让给小鹏,家里可没少指着他们夫妻的鼻子骂。 “怎么就不行了?二嫂家的姜小鹏可以,我家小国怎么就不行?”姜四嫂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也是,不是你们家的儿子,你们哪里会心疼。” “我家没儿子下乡吗?”姜大嫂反驳。 姜二嫂跟着道:“就是,我大儿子大女儿不也下乡了?说得好像就你吃亏了似得,你搞清楚,现在家里没儿女下乡的就只有你。” “你们那是自愿的!”姜四嫂嘶吼着,“被别人骗几句就屁颠颠将儿女送下乡,他们有你们这种妈遭了大罪,我不同,我舍不得小国去遭罪!” 三个妯娌吵成一团,姜家的男人却闷不作声,一个个垂头丧气。 整个屋子里,是沉闷的不行。 姜老头被吵得头疼,气上头来,直接一脚将旁边的躺椅掀翻,“吵什么吵,你们老娘还在卫生院躺着,是不是想闹得全家不得安宁?” 话音落下,屋里短暂安静了几秒。 紧跟着三妯娌又吵了起来。 “反正我不同意接班的事,现在家里本来就没多少钱了,再每个月少二十块怕是会饿死人。” 姜大嫂声音最洪亮,她总算喊出了自己想说得话,“要接班那就分家,别连累着一大家子。” “不行!” “你想得美!凭什么家里给你买了工作你就要分家?要分,就把你的工作让给我家小国!” “凭什么让给你家小国?我家楠楠也是要下乡中的一个,为什么就不能分给她?” 姜大嫂把着工作名额不让,想着分家了自家就有两份工作。 姜二嫂属于浑水摸鱼,她才不在意自己闺女会不会下乡,只想着从里面扒拉些好处。 姜四嫂真心为了独子,就是见识到几个侄儿侄女下乡后过得艰难,怎么都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去受苦。 三妯娌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是不可开交。 “还是生太多了。”姜双双慢悠悠道,“但凡少生几个,也不至于吵得这么凶,爷爷你也不会气得把自己心爱的躺椅给踹了。” 姜老头这会心疼得不行。 他的宝贝躺椅啊,居然毁在了他的脚下。 早知道……早知道真不该生那么多。 自己生得多,早些年因为四儿一女,他是没少在外得意过。 可随着四个儿子结婚后一个接着一个生,高兴之余压力是越来越大,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他都不缺,但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来。 到现在,包括下乡的那几个之内,全家总人口超过二十人! 二十多人是什么概念? 每个月消耗掉的粮食能堆起来,月月都有用到钱的地方,他和老伴又不是什么爱吃独食的人,这么多年来没攒下钱,还不是因为家里人实在是太能吃了! “倒不如分了家,一户户过自己的小日子,能不能把日子过好,全凭各家的能耐。” 姜老头回过头瞪了她一眼,“你就盼着分家是吧?” “爷爷没盼着吗?”姜双双轻笑,“看看隔壁的刘爷爷,那日子才舒坦呢,月月拿着儿女的养老钱,吃不愁吃、穿不愁穿,每天不是下棋就是钓鱼,您和他一比,日子过得比狗都不……” 稍稍一顿,她似做刚反应过来,“是不是说得难听了一点?老爷子别气,这不是当孙女的心疼你吗?” 姜老头气得想跳脚。 心疼他过得比狗都不如吗? 不过……这丫头的话倒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是真的不想管这个家了。 管来管去,头发是一把一把掉,夜里做梦都睡不安稳,天没亮就发愁着口粮的事,他现在一把年纪还得天天往街道办哭求,就希望接点手工活补贴点家里,天天盘腿坐在榻上忙活到腰酸背痛,但没一个儿女心疼他。 耳边还是几人大吵着的声音。 姜老头攥紧拳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小鹏你去街道办把王主任叫来。” 众人一愣,自家的事无端端叫外人来做什么? 可老爷子咬着牙就是没出声,一直到王主任过来,他才说出原由。 “分家?”王主任看了姜家人一眼,这家人的情况她也是大概了解,而且主持分家的事她没少做,但也不用担什么责任,无非就是做个见证罢了。 她没过问具体情况,只是道:“姜叔你可想好了?我听说婶子身体不好还待在卫生院,要不要等她回来了再说?” “不不。”姜老头连连拒绝。 老伴一回来准得黄,也不知道她费什么劲硬是要把所有人挤在一块,再挤下去他会被这些人闹疯,“要不是家里闹成这样老婆子也不会气急住院,为了多活几日,还是早些分家的好。” “爹,你这话说得……” “我们没想着分家啊,可不能分。” “分什么分,都是一家人干嘛要分家?” 先不说他们愿不愿意,老爷子在外人面前这么一说,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得憋着,不然以后传出去,他们还用不用做人? 姜老头也是真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说。 但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说了一句后就道:“分,不过家里的家底你们也知道了,那几十块钱我和你们老娘得留着傍身……” 这话一开口,除了姜大一家外,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分家不分钱,就这么把他们赶出去? “除了姜清之外,家里每个儿子都分了一份工作,但大儿媳的工作名额是额外掏钱买的,不可能就这么分给她。”姜老头心里也是有盘算过,他跟着道:“所以老大家每个月给我和他三个弟弟每家五块钱,为期两年。”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在算这笔账。 姜大嫂现在一个月工资十八块五毛,如果给爹娘和三个弟弟各五块,她每个月还得往里倒贴一块五毛。 但这个期限就恰好卡在了她的底线。 别看两年倒贴,但两年后工作就属于她的,干到老了还能让儿女接班,往长远看绝对赚。 同时,姜二嫂和姜四嫂也算了一笔账。 每个月要是能拿五块钱,两年下来怎么也得有一百多。 加上自家有的工资,虽然算不上很多,但养活一家老小应该是不愁问题,这钱自己拿着,怎么都比上交来得强。 不过自家的账能算清,别家的同样也能。 视线都不由自主的往老三家那边望去,加上分的五块,老三家一个月到手的钱都快超过五十块了! 这人还真不能和人比。 姜大嫂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 她想说三弟妹的工资那么高,是不是可以免了?但想想姜双双的折腾劲,万一又发癫了怎么办? 眼瞅着就要签字画押,姜大哥姜大嫂两人打了不少眉眼官司,最后还是决定说一说。 万一真能省下,那就是少给一百多块呢。 值得冒险试一试。 在要签字时,她清了清喉咙道,“三弟妹,这分了家以后就属你家条件最好,你一个人抵得上两个人的工资,要不然……” “啪”的一声响,姜双双一拳落在边上的橱柜上,一拳下去就是一个窟窿,“我记得这橱柜还是我妈发了工资买得吧?这也太不结实了。” 跟着一脚踢了踢边上的桌子,“咔”的一声瞬间散架,“是不是连带着还有这张桌子?眼神不过关啊,都这么不经踢。” “祖宗、祖宗!我的好祖宗,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啊!”姜老头心疼得直抽抽,这一拳一脚又不知道要往木工那送多少钱了。 而作为唯一的外人,王主任觉得这家人挺有意思的。 一个姑娘家动了手,家里不管是长辈还是同龄的堂兄弟,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拦,反而全都下意识退后几步,一张张脸上全是防备的神色。 哈哈,一看就是被揍怕了。 “就按我说得分,老大家要是还有意见就把工作名额让出来,你每个月拿五块钱。”姜老头没好气得瞪了两口子一眼,嘀咕着:“你们惹她干嘛?” “……” “…………” 姜大嫂两口子那叫一个委屈。 谁能想到就一句不和人家就直接开干呢? “大嫂不乐意我乐意……” “我乐意!”姜大嫂打断妯娌的话,怎么可能不乐意? 要真的让出去,她才肉疼呢。 “你乐意就乐意吧。”姜二嫂冷冷瞟了她一眼,“不过这橱柜和桌子修得钱你得出。” “对,和我们可没关系。”姜四嫂难得和妯娌站在同一个战场。 她们心里都明清着,这个家里谁最想分家了,不想事事顺着她的意。 “……”姜大嫂一脸无语。 谁砸得找谁去啊? 但……她也不敢说,她敢肯定一旦她开口说不准连自己儿子都会被砸,瞧瞧,都已经一脸恐慌缩在墙角了。 “那就别废话了,都赶紧把字给签了。”姜老头一脸着急,生怕再出意外。 除了钱,就是一些锅碗瓢盆。 老头在这时候倒不偏不倚,立志于“公平”,每家分配到的东西都相差不大,倒是也没出差错。 至于房子,租房不现实、厂子分房也不可能,以前怎么住还是怎么住,就是灶台轮流用。 再有的就是养老问题。 姜老头实在是不想再管事,更不想被人管着,“姜清没出嫁之前就跟着我们两老,在我和你们老娘还能走能动时,你们每个月送点粮食来就行。” 要真行动不便了,那时候再说。 半个小时的功夫,这个家就彻底分开了。 许英霞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总觉得一阵唏嘘。 整个过程她是一句话都没说,但在来之前,她也是和闺女交过底,想趁着这个机会提出分家的事。 至于分家要不要多拿一点,她是一点想法都没。 他们这一房确实付出的更多一些,但不可否认,为什么她的工资能节节攀升,姜家其他人又或者厂子里的大部分工人不能? 还不是因为老姜的原因。 没道理她这个当婆娘因为老姜能被照拂,身为他的亲爸亲妈不能。 所以以前的事就翻开不提。 但这十年来也足够她为老姜敬孝,在之后她得为儿女们着想着想。 来之前她就想过,如果姜家的人要从她身上扒皮吸血,她怎么都得反抗一下,脑子里已经脑补了无数话,恨不得撸起袖子和他们来一场激烈的舌战。 结果没想到的是,双双这丫头居然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不由又感叹着。 还是有女儿好啊。 瞧瞧姜家的那些儿子孙子,一个个屁都不放全靠女人去争去抢,难怪姜家的日子越过越差,全都不顶事。 “许同志你们是不是要回去?正好咱们顺路一块。”王主任叫住前方的两母女,在走出大杂院时,由衷说了一句,“这以后得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借你吉言。”许英霞也是觉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王主任稍稍偏头看了看,“你家双双是个好的,能扛得住事。” 是真心夸。 而且先前在姜家看到的那些她也没打算往外说。 一个“欺负”亲戚的悍女和一个有勇有谋还被公安局颁发奖状的上进市民,自然是后者让她这个街道主任更有光。 她道:“听说你有让她接班的意思?” 许英霞叹气,“要实在是相不到合适的对象,就只能让她接班,总不能真送她去下乡。” “下乡也没你们说得那么苦,深入基层、服务农村嘛。”王主任说了几句官方话,跟着道:“不过接班也挺好,孩子待在身边也更放心些,等你家双双去了纺织厂,保卫科那边肯定要申请调人了。” 姜双双这个名字,在纺织厂算是小有名气。 当时街道办送嘉奖,公安局颁发奖状,姜双双虽然不属于纺织厂的员工,但也属于员工家属,在广播塔夸了整整一周呢。 “不去。”许英霞立马摇头,“还是接我的班坐办公室的好。” “那是他们的损失。”王主任笑了两声,随后左右看看,确定没其他人后才小声道,“其实你家双双也是没遇到好时候,但凡早个一年半载,纺织厂很乐意给她弄个名额拉进厂子。” 偏偏是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 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早被有门路的人先打听到,落到普通百姓这里时,早就被人占了名额。 她忍不住又看了姜双双一眼。 要不是儿子实在是太小,她真的想结了这门亲事。 她行的好事以及她爸英勇的身份,只要进入厂子,不出太大的差错一定能爬得很快。 只可惜,她家里没适龄的儿子,专门跟嫂子提了提,结果人家短视根本看不透,也就懒得继续开口了。 “没办法,就遇到这时候了。”许英霞不知道想到什么,也跟着叹了一声气,“王主任,我家就在这个葫芦口,那就下次有时间再聊?” “好好,你们回吧。” 两方挥手道别,直到回了屋许英霞才接着先前的话往下说,“其实厂子先前跟我打过招呼,我想着等事情定下来再告诉你,谁想到……” “没了下文?” 许英霞点点头,“后来我去打听,发现上工的是副厂长的侄子,你说说,咱们哪里争得了,不过人家也跟我道了歉,说是等下回有机会准会想着你。” “不落实之前都是空话,就别惦记了。”姜双双给她倒了杯茶水。 “我知道,不然我早就跟你提了。”许英霞叮嘱着,“家里分家的事还瞒着老太太,这些天肯定不消停,你去她面前多晃悠,省得她忘记了程家的事。” “不去,我有事。” 许英霞一脸奇怪,“你能有什么事?” 姜双双说着她打听来的消息,“听说城北那条沟子涨水,要是运气好,晚上咱们家能加餐。” “去捞鱼吗?”里屋的姜小舟听到,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出来,“阿姐,我也要去!我会游泳,游得可好了!” 姜双双对他温柔一笑,“你要敢下水,我就揍死你。” “……” 姜小舟缩着脖子,二姐好凶啊! 但还是想跟着去玩。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第 10 章 城北那条沟子一年有三百多天都是干旱着。 也就只要在汛期主干会溢出一些往这边流下来,运气好的话,能在沟子发现鲫鱼的踪迹,比较难抓但还是引了不少人试试运气。 姜双双就是其中之一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堂她就出了屋子,身后照样随着一个跟屁虫。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那两个白面馒头吃得太饱的缘故,这会出门精神头十足,一点都没想瞌睡的困意。 还兴致勃勃地不住反问,“阿姐,咱们能钓到鱼吗?阿姐,你带的这个油包是什么?是咱们的午饭吗?阿姐……” “再叨叨把你扔下去喂鱼。” 这会姜小舟不怕反而跃跃欲试,他可想下水了。 但不敢当着二姐的面说,说了估计会被踹几脚,还是安安静静跟着的好。 城北沟子离着有些远,一路步行得一个小时。 等两姐弟到时,这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来碰运气的人。 “阿姐,你看他们都下水了!”姜小舟看着水里有些比他还小,真的好想就这么冲下去,“你就让我……啊啊啊,别踹别踹!” 忍了一路,最后还是被踹了几脚。 姜双双指了指一旁,“实在馋就去那,但让我看到你去深水区,你就别上来了。” 下水发生事故的几率不大,但她就是懒得操那个心。 所以直接制止,免去一切烦恼。 姜小舟顺着她的手望去,兴奋僵在脸上。 他是想游泳又不是想去泡脚,就那么点浅,还不如回家泡脚呢。 知道没可能,还是老实待在二姐身边,嘴皮子又痒了起来,“二姐,你不下水准备怎么捞鱼?” “等等。”姜双双找了个石墩坐下,静静等着她的捞鱼搭子。 待了几分钟,沟子里的人一个都没捞到鱼。 不是没看到鱼的影子,但在没有任何工具下,很难徒手抓到鱼,有些还没摸到就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这也太滑了。” “一年比一年难抓,我都没看到鱼影。” “要是能鱼能聚在一块,咱们几个团团包抄就好了。” 姜双双突然轻笑了一声。 姜小舟不明就以,“阿姐,你笑什么呢?” “他们来了。”姜双双抬了抬下巴,示意着前方走来的几人,一个和姜小舟差不多大小的小子,边上还跟着三个和他模样相似的中年男人。 一看就能看出是一大家子。 “双双姐!”草蜢大步跑了过来,“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们刚出来时发现篓子坏了,去借了两个才过来。” “没事,我也没等多久。”姜双双起身,和他身边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 姜小舟看着这几人,除了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外,他一个都不认得。 至于这个草蜢,他先前和二姐去铁轨捡煤渣时遇到过。 “姜小舟同志,你好。”草蜢咧嘴和他打了声招呼,人晒得特黑,显得牙齿挺白的,姜小舟也顺手打了声招呼,跟着套话,“你们要和我二姐一块捞鱼吗?” “嗯。”草蜢重重点着头,“我们上个月就约好了,就等着这边涨水。” 他和双双姐相识在几个月前。 那个时候铁轨边有些乱,运气不好总会遇到一些专门抢他们篓子的二流子,那一次他运气好,捡了两块巴掌大的煤炭,但在要离开时碰到那群二流子,在被踹了几脚后,是双双姐冲了过来把他们打跑。 也是因为双双姐在,那群二流子都不敢往铁轨这边来,他们也不用担心挨打又被抢。 后来闲聊的时候,聊起了这边的沟子,双双姐知道他们家每年都会过来捞鱼,便想着一起合伙试试。 “双双姐,你带鱼饵了吗?”草蜢有些迫不及待,“真像你说得那么好,能把沟子里的鲫鱼都吸引过来吗?” “试试呗。”姜双双拿出一包调制好的饵料,她对着草蜢的几位长辈道:“小草蜢应该都和你们说过了吧?我出饵料你们用篓子下水捞,捞出来的鱼对半分。” “说了说了。”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憨笑着,“对半分都算我们占便宜了,饵料可得费不少钱呢。” “没事,你们也出力了。”姜双双将油包递过去,讲了一下使用的方法,她跟着道:“在鱼没来之前,他们在水里尽量别动,等来得鱼多,别用手去捞,直接用篓子往下抄。” 一番详细的讲解,但到底行不行还得下去才知道。 草蜢二叔是个游泳的好手,他是年年都会往这里来碰碰运气,运气好能捞两条回去,运气不好一条小的都混不上。 至于用饵料,那更是不会往这方面想。 先不说饵料怎么弄,但听说配方里的主料是粮食,谁舍得这么霍霍粮食?万一没捞到不得心疼死? 这次听到侄子说有人愿意和他们合作,一方下水一方提供饵料,捞上来的鱼对半分,他们怎么可能不愿意? 甚至还觉得占了便宜。 本想着要不要多让一让,但草蜢家这几个性格都挺淳朴,面对一个女同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倒是草蜢扯着他们往水边走,“咱们先捞,捞完再说。” 其他人想想也是,还不一定能不能捞到,饵料是好东西,但要是没调制好、运气也不好,说什么都是白说。 几人依次下水,游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按着姜双双说得法子行程了一个半圈,跟着将饵料投放下去。 大概就拳头大小的饵料,落在水里大概也能看出有什么东西。 “这是麦麸吧?” “那白色的是白面?” “肯定不是白面,谁舍得用白面弄饵料?” “就算不是白面也费钱,希望等会多弄几条鱼……二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酒香?” 草蜢二叔吞咽口水,沉默着点了点头。 油包刚打开他就闻到了。 好家伙,这饵料里还掺了白酒? 他按下被酒香勾起的馋意,闷声道:“一半太多了,咱们等会可不能收。” 用料方面他们猜得差不多。 但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贵,只是做法有些繁琐。 姜双双自制的饵料配方很简单,但也是前世公认的好料,主料是麦麸,也就是小麦皮。 在下料之前,得先下锅炒香。 香味一出立马起锅,拌入豆渣蒸熟。 放凉后加入蒜末和一点点玉米面,最关键的是,在搅拌时加入两滴白酒提香。 不能加入太多,太多的酒味反而会失了效果。 两滴正正好,如果不是好酒的人几乎闻不出来。 “阿姐,原来你在家折腾半天就是为了饵料啊。”姜小舟站在一块石墩上眺望,他好奇道:“你什么时候会做饵料了?”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啥都不会?” 姜小舟哼哼唧唧,想着找一样自己拿手的技能反驳二姐。 可想了想,他硬是找不出一点,干巴巴扯开话题,“听爷爷说,隔壁巷子里的刘爷爷做得饵料好多人上赶着求,但他就是舍不得告诉其他人怎么做得,阿姐,你的饵料和他比,谁得更好一点?” 姜双双歪头。 这还真不好比,能被那么多人上赶着求,自然有些过人之处。 这时,水里几个人有了动作。 他们一个个拿着篓子往水里去抄,从下往上,这样进了篓子里的鱼就跑不出来了。 “捞到了!” “哎哟,他们那边怎么那么多条鱼?” “是下饵料,这饵料也太猛了,还有几条没捞进篓子里。” 草蜢家四个人,每个人都带着一个篓子,但因为头一次下手不熟练,再加上难得看到这么多条鱼围过来,下手抄得时候要么没控制好角度、要么就是没控制好力度,还剩几条在外面。 “你拿着篓子,这些我试试用手捞。”草蜢二叔将篓子递给兄弟,一个动作就潜入水里,徒手抓鱼。 靠手在水里抓鱼有些困难。 但草蜢这小子机灵,他将自己篓子里的鱼倒进三叔的篓子里,跟着也是一个动作潜入水里,和二叔打着配合,将两条鲫鱼赶进了篓子中。 “同志,你们是自制的饵料吗?这效果真够猛啊。”有人游了过来,先前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但显然每个篓子里都有鱼,就算一个篓子一条鱼,这一下也有四条往上了。 更别说最后又钻进水里捞了两条。 哟呵,真的是一算吓一跳,他赶紧说明来意,“我能不能跟你们换一点?布票粮食票都行,就换一小把。” 不仅仅是这人有想法,边上几人也跟着提出换的意思。 “这不是我们自己弄得。”草蜢摇摇头,扯着几个叔叔就朝岸边去。 几人刚上岸,姜小舟就迫不及待冲了过来,他刚想问问到底收获了多少条,就被草蜢一把拽着手,朝着边上的林子走去。 “干嘛呢?”搞得姜小舟一头雾水,不过发现二姐这会也到林子里,想了一会瞬间明白了,“偷摸着是吧?” 草蜢点点头,大大的眼里特别亮,“我们捞了好多条!” 从小到大他就明白,有好东西绝对不能外露,连两块煤渣都能引来抢夺的二流子,更别说其他的了。 “这饵料真好用。”草蜢迫不及待分享着,“我们下了料没多久就游来一条鱼,还好三叔说了再等等,等了大概五六分钟游来好多好多条!” 鱼多聚在一块,再加上他们半包着用篓子抄底,即使第一次没掌握好,但收获也不少。 “就是有点不熟练,游跑了好几条鱼。”草蜢连连保证着,“这次有了经验,我和叔叔们可以先练练怎么抄底,下次绝对不会放过一条鱼。” “对对,这次力度没掌握好,篓子差点没脱手。” “水里到底不同,方向也得先认认。” 草蜢的叔叔们其实还挺不好意思,人家的饵料引来了鱼,结果他们居然没全部捞起来,真的太失败了。 “没事,多练练就行。”姜双双不怎么在意,好奇探了探头,“有多少条?” “刚数了下,一共七条鲫鱼。”草蜢小叔傻乐着,“最重那条看着有四五斤,最小的也有两斤出头的样子。” “这么大!!”姜小舟吸溜着。 四五斤一条鱼,没想到他姜小舟也有吃鱼吃到饱的一天! “双双姐,这鱼……” “就按先前的分配来。”姜双双不想去算谁争谁亏,除非她愿意自己下水,不然都得和人分,她只知道自己不过出了一包饵料,现在就能分到三条半的鱼。 这对于她来说不亏。 “单数不好分,那半条我不要,你把最大的那条分给我。” “行行行。”草蜢二叔不但将最大的那条选出来,剩下的两条也选得个头最大的,不过姜双双没接,“我听草蜢说,你们能找到路子换东西?” 三个中年男人还没开口,草蜢就直接将他们卖了,“可以,三婶在巷子里扫街,她认识好多人,肯定有人愿意和你换鱼。” 说是换,但私底下还是用钱票。 除非有固定想要的物件。 “这两条鱼能不能帮我换些棉布?”姜双双问道,“料子要舒适点,实在是不行就换布票和棉花票。” “成,回去我给问问。”草蜢三叔答应下来,人家这算是白送四条鱼,他们还有什么不帮的? 饵料在手,只要找会下水的人都能合作。 可他们却不行,没饵料只能在水里白折腾,运气好,三四天或许能搞一条鱼。 道理他们都懂,这份情还是得承。 “那晚上再来一趟?”姜双双道,“我不确定饵料有没有效,也就做了一点试试,我回去再做一些,等晚上趁着人少再来一趟,省得太打眼。” “行啊!” “可以可以,正好回去问问,晚上给你带信。” 草蜢家里哪有不答应的。 等两姐弟一走,草蜢二叔就对三弟道:“等会回去别按两条鱼换,按三条换,人家好心但咱们也不能黑心。” “成,我也有这个意思。”草蜢三叔点着头,“这位姜同志心底真好。” “我都说了双双姐老好了。”草蜢骄傲的抬起头,“要不是有她在,都不知道挨多少次打。” 草蜢二叔皱着眉头,“都跟你说了,在外被欺负就回来叫二叔,我看谁敢欺负咱们家的种!” 三叔拍拍他的脑袋,“下回带上三叔,三叔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草蜢瞬间笑眯了眼。 他爹虽然不扛事还拖后腿,但他也是有叔叔疼的孩子。 还是三个叔叔呢! …… 而这边,两姐弟带着一条四斤重的鲫鱼回家。 回去的路上,姜小舟兴奋的都快蹦跶起来了,他不住道:“阿姐,晚上我也要来,你可千万要带着我。” “你当然得来。”姜双双空着手往前走,“你不来谁给我背鱼?” “我背我背,再多我都能背!”被差使的姜小舟特别乐意,这种活计恨不得多来几次。 “阿姐你真聪明,坐在岸边等着就有鱼吃,不像其他人还得亲自下河捞。”姜小舟实打实说着,一开始觉得平分挺亏,可再瞅瞅二姐淡定在岸边晒太阳的模样,什么活都不用干,坐等收获就行。 姜双双瞟了他一眼,“你很不对劲。” 姜小舟带着一些讨好,“阿姐,你买布料是要做衣服吗?” 姜双双“嗯哼”了一声。 姜小舟厚着脸皮,“那有我的份嘛?” 姜双双瞥了他一眼,姜小舟赶紧保证,“以后家里的事物都交给我,打扫洗衣做饭,有事你只管‘吱’一声,我绝对二话不说就应了。” “行啊。” 姜小舟瞪大眼,二姐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他连忙道:“说话算话,不然谁就是小狗。” “行,谁反悔谁就是小狗。” “……”姜小舟不知道为嘛,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姜双双勾起嘴角,白得一个保洁。 昨天分家,以后许妈的工资全由自己分配,一个月能拿四十多块钱,她怎么可能不舍得给家里儿女置办套新衣? 根本就不需要她这边掏,许妈就能给姜小舟从里到外换身新衣服了。 当然,肯定也不会少了她和大姐的份。 在这种事上,许妈还挺公平,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该有都有。 至于她想买料子和棉絮,无非是为了过冬打算,她想将家里的几床旧棉被都换了。 厚实的被褥必须备上,不然一个冬日实在是太难熬了。 两人回到家还不到下工的点,姜双双先弄了一整盒的饵料,跟着让姜小舟去清理灶台,等收拾完差不多快到饭点,她又指使他将鲫鱼给杀了。 鲫鱼当然得红烧! 而且得过一遍油才香。 姜双双当了甩手掌柜,一步一步教着姜小舟去做。 等他拎起油壶时,语带惊恐道:“倒、倒那么多?妈回来会骂人吧……” “尽管倒。”姜双双语气坚定。 姜小舟犹豫了一下,反正是二姐让他倒,妈回来骂人也不是骂他吧? 咬咬牙,狠心倒了小半壶。 油热下锅,那香味扑鼻而来。 姜小舟这下不心疼了,心里想着自己说不定能吃上这辈子最美味的食物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第 11 章 香是真的香,唯一不好的是某个人回家后看到油壶立马炸了。 “哎哟我的老天,你们也太能造了吧?!”许英霞直接往儿子肩膀上“啪啪”两下,“一顿饭造这么多油,你可真有能耐!” “不是……”姜小舟嘟囔着,但没继续往下说。 都已经挨了两巴掌了还有什么好说得,惹得二姐生气还得再挨几下。 “你就说香不香吧。”姜双双将一面红烧鲫鱼的肚皮夹到许妈碗里,跟着翻过鱼身夹走另外一边的肚皮。 “又是油又是酱油,还是这么大一条鱼,怎么可能不香。”许英霞瞧着碗里的鱼肚,到底没夹出去。 没分到最好部位的小儿子一点都没放心上,这会正埋头苦吃。 “那就多吃点。”姜双双干着饭,“吃完了我还得再去一趟。” “大晚上去?”许英霞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会不会太晚了点?” “晚点好。”姜双双解释着,“晚上人少不太容易引起注意,而且也就涨几天的水,水退了还得等明年。” 一年就这么几天,她当然想着抓紧时间。 “要不我跟着一块?”许英霞有些不放心。 “你放心,小舟跟着我一块。” 姜小舟总算是抬起头,连连点头保证着,“我肯定照顾好阿姐。” 姜双双跟着道:“要实在是太晚,我就请草蜢叔叔送我们回,你放心吧,我不会拿我自己去冒险。” 重活一世,谁知道有没有第二世,她还是蛮珍惜自己的这条命。 晚上捞鱼比她想象中要顺利。 大晚上阴冷,这边没光又没亮,就算有鱼从身边经过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大概率就是白忙活一场,几乎没什么人跑这边来,相当于包场了。 倒是方便他们几个捞鱼了。 因为是晚上,草蜢叔叔们没让他下水,他和姜小舟两个少年一人拿着一个手电筒,对着水面的方向,给他们亮起唯一的亮光。 “别动,再等等。” “没想到这里的鱼还真多。” “一条条养得可真够肥。” 虽然是第二次在水底用篓子捞鱼,但他们晚上特意早点过来,在水里反复练习了好多次,这次再动手,比头一回利索多了。 没一会,就将水里的鱼抄到篓子里。 直到一饭盒的饵料用完,他们这边也收获了将近二十条鲫鱼,最小的一条都有两斤多,本来还有更小的,被他们又给扔进了水里。 姜双双拿了五条回去,她屋子后面有个廊子,很小的一条廊子,两头都被封住,只能从后窗爬出去,一般晒衣服晒菜干最好不过。 现在正好可以晒几条鱼干,留着以后吃。 至于其他的,还是让草蜢三叔帮着换布料和棉花。 第一天收获不错,紧跟着就是第二、第三天,小廊子里晾晒着将近二十来条鱼,每回许英霞上下班都得看两眼,感叹着他们家居然能攒下这么多家底。 除此之外,也换来了一些布料和棉絮。 一下子换来这么多,想来草蜢家里也是出了大力气。 他们家的情况和原先的姜家也差不多,都是人口多但进项少,不然几个成年人也不会天天往沟子这边跑,就为了试试运气。 现在收获这么多鲫鱼,自己留着吃也能拿去换其他日用品,家里一个个是喜笑颜开,对草蜢嘴里的双双姐是感激的不行。 这天晚上,几人在岸边歇口气时,草蜢三叔突然道:“姜同志,你的饵料换不换?这两天好多人都找我们问呢。” 晚上在沟子这边忙活,白天里他们也没闲着。 只不过白天全凭运气,三兄弟忙活几天就捞了两条鱼。 他接着道:“也不是没人拿饵料过来试试,但都没你自制的饵料来得猛,有几人就托我们来问问,想拿东西和你换。” 姜双双想了想,“算了,你们以后要用可以让草蜢跟我说一声,在外就别换了。” 挣个外快无所谓,但长久的生意她还是不打算沾。 说是交换,但真要计较起来很容易出事。 草蜢三叔没劝说的意思,平来就不是特别熟悉,家人也是看在草蜢的份上才和他们合作,真要再多嘴讨人嫌就不好了。 “休息的差不多,我们把最后一点饵料用了吧。” 三兄弟起身,相继下了水。 这几天摸清了规律,他们每天下水三次,得将时间拉长一点,等水面平静后再来下一次诱来的鲫鱼会更多一些。 饵料投入水下,三人静等着鱼儿“上钩”。 等着等着,草蜢三叔却发现岸上有些不对劲,他眯了眯眼去看,不是很确定道:“是不是来人了?” 另外两兄弟也跟着望过去,因为天色的缘故看的不是很清楚,但确实是有几个人影朝着姜双双那边走去。 “是来捞鱼的?” “嘶,感觉不对劲啊,我……狗东西都给我住手!”草蜢三叔说着说着,就见那几个人影弯身在抢夺什么,他哪里还顾得上水里的鱼,和兄弟拼命往岸边去游。 沟子不宽,但稍微的地方鱼儿更多。 离岸边怎么也得二十几米,想来那些专门来抢鱼的人就是等着他们下了水,岸上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女同志和两个半大的小子,正是抢的好时机。 草蜢三个叔叔拼命往岸上游,但还是没能马上赶到。 才游到一半,就听到那边打起来的声响,看人影一个个高瘦高瘦,以姜同志和两个半大的小子,哪里能打得过? 快点! 还得再快一点! 其实这段时间也没想象中那么长,二十几米游上岸最多就两分钟,再一路跑到姜双双那边也就一分钟左右,整个过程还不到四分钟。 可当他们赶到现场时,入眼一幕让他们有些傻眼。 “这……这是……” 来抢东西的一共四个人,这会全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姜小舟一脚踩在一人的后腰,扯下自己的腰带熟练将人捆绑起来,嘴上还哼唧着,“不长眼的狗东西,还敢抢劫我们的鱼,也不看看我的厉、也不看看我阿姐的厉害!” 草蜢有样学样,虽然没捆过人,但架不住他学得快,裤子在腰间松垮垮,腰绳也被他拿出来捆人,一张黑黝黝的脸蛋上显得格外兴奋。 “你们没事吧?” “没事!”草蜢咧着嘴,“二叔你是没瞧见,双双姐老厉害了,唰唰几下全都倒地上动弹不得。”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双双姐出手,但每次都看不厌,眼里满是崇拜的神色。 草蜢叔叔们算是明白侄子原先说得那些话。 起初还以为有些水分,但瞧瞧这些瘦高个的胳膊,一看就有几分力气,他们要是对上了,也不一定能在三四分钟之内拿下他们。 “这几人逮住了该怎么搞?”草蜢小叔皱着眉头,“怕是早就盯上我们了。” “直接送公安局。”姜双双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丢到边上的竹刀,刀刃特别锋利,“都敢动刀子了,这些人不送去改造改造以后还不指不准烂成什么样。” 她也是有原则的,不是什么人都扭着往公安局送。 但这种动刀子抢东西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 趴在地上的几人本几疼得直哼哼,听到公安局都顾不上疼痛,一个个连连哭求。 “别别别,我们不敢了,我们下次绝对不敢了。” “都是误会,那刀是用来杀鱼的,我们不敢伤人啊。” “求求了,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们别把我送到公安局……” 一个个哭着喊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当他们意识到没人心软时,那张扮着可怜的面容瞬间变了,变得凶神恶煞,嘴里还不住威胁着,“小娘皮,你要干把我送到公安局,信不信我杀你……啊啊啊呃……” 一脚下去,没了两颗门牙。 姜双双半蹲,微笑看着他们,“说,尽管说。” “……” “…………” 一阵夜风吹拂,沟子这边陷入一片寂静。 四个被狠狠揍了一顿的男人一声都不敢吭,被拽着前往公安局的路上还瑟瑟发抖,仿佛去公安局比远离这位煞星还要来得安全一些。 刚到门口不远,就见前方的屋子里灯火通明,看着像是有案子还在加班。 姜双双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草蜢,这几天铁轨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呀。”草蜢点点头,“人也没先前那么多了,我昨天去了一趟,捡了小半篮子呢。” 人没以前多了? 姜双双想着,或许那些人已经达到目的,做完任务离开了吧。 “双双姐,你以后还会去铁轨那边吗?”草蜢好奇问着,他觉得双双姐本事老大了,就算不去捡煤渣也能弄其他活计挣钱。 “去。”姜双双当然要去。 趁着现在还有空闲的时候好好玩玩,不然等接了班就得天天往厂子里跑了。 她其实老早就做好了接班的准备。 至于相看对象…… 她不觉得姜清嘴里的程进是什么好人选,同样也不觉得自己能在一个月内遇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接班上工才是她短期内最好的归宿。 所以得好好珍惜最后自由的时光。 “哟,小姜你这是又逮到贼了?”守门的张大爷轻笑一声,“里面那几位肯定高兴,眼瞅着都要到月底,任务还不达标呢。” “携带凶器抢劫,凶着呢。” 后面被捆着的四个差点哭出来,尤其是那个被踹没门牙的男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到底谁凶啊? 张大爷眯眯眼,“胆子真大,居然还敢携带凶器。” 姜双双好奇问了一句,“老爷子,局里很忙吗?怎么灯火通明。” “忙,怎么可能不忙。”张大爷凑过来小声说一句,“不过是好事,等过段时间魏局得请客,到时候我让小付去喊你。” 混上一顿席,姜双双向来脸皮厚,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行吧,那你去交任务,小付在里面呢。” 姜双双点了点头,带着其他人往里走。 身后的草蜢叔侄一个个都惊呆了,没想到她跟公安局里的人这么熟稔,可真有能耐! 要换做他们看到这类穿制服的公安,吓得说话都会抖两下。 一行人朝着里走去,刚进了院子守门的张大爷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瞧瞧我这脑子,怎么把那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先前还想着等见到小姜一定要告诉她一个大好消息。 结果见到人,聊来聊去都给忘到脑后了。 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跟着去找人,“算了,反正迟早告诉她,再缓两天吧。” 刚迈步上楼的姜双双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消息。 这会熟门熟路的爬着楼梯,朝着三楼去。 就在拐弯时,姜小舟扯了扯她的衣角,“阿姐你看,是你之前抓着的小偷。” 姜双双侧头看过去,和某个人正好对上眼神,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声招呼继续往楼上走。 顾高飞也看到两姐弟,“嘿,还真巧啊,程哥你看到没,就是我们在铁轨边上遇到的两姐弟。” 程缙看到了。 或者说很难不注意到。 那位女同志打头,后面跟着的两个少年拽着四个被捆着的男人,男人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这一伙人走到哪里怕都会很引人注目吧。 “你们认识小姜?”魏局走过来,将一份档案递交过去,跟着道:“这次真的很感谢你们的配合,有你们递交上去的证据,案件估计没什么问题了。” 他一手拍了拍程缙的肩膀,“好小子啊,大有作为。” 本来就是相熟的人也就没说什么场面话,他接着最开始的话题,“对了,你们认识小姜同志?巾帼不让须眉,这位女同志可不得了,咱们所上个月任务拿了最高分,她至少出了三层的力。” 顾高飞有些好奇,“她帮着逮小偷?” 魏局点了点头,“你们还没说呢,怎么认识得?” “……”顾高飞不太想说,总不能说自己差点成为她被逮的小偷吧? 有点丢脸呢。 “在铁轨边见过面。”程缙简短说了一下。 “铁轨啊?那就对了,她没事就往那边捡煤渣。”魏局带着他们往前走,“这小姜同志挺有意思的,头一回打交道是她帮着捉住了一个特.务,因此局里给予了奖励,却不想她给误会了,以为帮着擒拿罪犯就有奖励,没两天就逮了一个小偷过来……” 说到这事也挺搞笑。 上交小偷,接待的人对着她连着夸了又夸。 本以为这事也就能散场了,结果人家小姜同志坐着就是没动,他们又不好直接开口赶人,“最后还是副局琢磨出来,自掏腰包拿红纸一封,人家这才高高兴兴地走。” 当然了,也不是一走就再也没见。 而是没过两天,又逮了两个在医院偷孩子的人贩子,魏局接着说:“警民合作是好事,尤其是像小姜同志这样有些手脚功夫的民众,再说老让副局私自掏腰包也不好,局里就特意为她开了一个会,设了一个《挺身而出》的奖励制度。” 这也算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局里的制度吧。 顾高飞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怎么丢人。 虽说是个女同志,但这位女同志方方面面都不差,就算被她擒住,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她刚刚又逮了四个吧?难不成以前家里是开武馆的,身手那么好?” “没,住在纺织厂的家属区,家里都是本分的老实人。”魏局边说边把人迎进办公室,跟着扯开话题聊起了后续的一些安排。 这次和部队联合破案,效果很是不错。 越聊魏局对面前的程缙是越满意,等一切聊完后,他面上带着些许回忆,“小时候多调皮的一个娃啊,没想到几年没见这般沉稳了。” 顾高飞轻咳一声,盯着死亡视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魏局,程哥小时候很皮?” “皮啊,这小子为了一口红薯,悄悄躲在了灶肚里吃,我们将他找出来时,还当是哪里跑来的猴崽子。” “魏叔。”程缙无奈的笑了笑。 魏局拍拍他的肩膀,“不过现在有出息了,你小子今年二十四吧?魏叔有个侄女和你年龄合适,要不要见个面认识认识?” 程缙立马摇头,“暂时没成婚的打算。” “可以考虑了。”魏局越看越眼馋。 这小子英勇无畏又有担当,而且前途无限,以他身上的功劳怕就这一两年能往上升一升,“我侄女模样长得俊俏性格还好,人就在部队当护士,你真不考虑考虑?” 程缙再次坚定摇头,“真不考虑。” …… “真不考虑嘛?你看看这料子多好看啊。”许英霞拿着一块粉色小碎花的料子,怎么看都好看,“这还是我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呢,做件上衣裤子,你要穿出去,隔壁柳儿肯定满眼羡慕。” “柳儿才五岁!我干嘛要一个五岁奶娃娃的羡慕?”姜双双坚定摇头,这一身又粉嫩又小碎花,真不是她的风格。 蓝色黄色都行,粉嫩嫩就是不行。 她道:“寄给大姐吧,我记得她就爱这色。” 许英霞白了她一眼,“好不容易才抢到,你还嫌弃上了。” 以前没条件,这不她刚刚拿到工资就往供销社跑了一趟。 结果抢回来的料子这丫头居然还没看上。 她将料子搁在桌子上,继续道:“那等会跟我去趟供销社,买了料子早点做成衣服,不然等相看时你还得穿旧衣去。” “明天吧。”姜双双道:“草蜢三叔帮我凑得布料和棉花差不多够了,我打算先去弹四床棉被。” 昨晚从公安局离开就约好,对方介绍了一个弹棉花的老手,只用给四斤玉米面就成。 “已经攒了那么多?”许英霞倒吸一口气。 布票好得,但棉花票真不好弄,“他三叔还挺有能耐。” “谁让鱼是走俏货呢。”姜双双喝了一口温水,“可惜沟子那边已经开始退水,下次得等到明年了。” “也不错了。”许英霞指了指后边的廊子,“咱们家还晒了那么多鱼,以前家里可没这么多食物,昨个许婶子还悄悄来打听,问院子里总能闻到一股鱼腥味,想着从我这里换几条呢。” “你做决定,想换就换,不想换咱们留着自己吃。”姜双双看了看碎花料子,她又道:“天凉后给大姐也寄一点。” 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了约好的点。 姜双双加了一件开衫就要出门,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差点和跑来的姜清撞到一块,她一个侧身越过,又伸手抓住差点要扑倒的姜清。 “好险好险。”姜清庆幸地拍拍胸口,“你这是要出门?” “是姜清啊?”许英霞听到动静走过来,“你急忙忙做什么?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没事,我就是急着给三嫂带个好消息。”姜清先是往里屋的桌面上瞟了一眼,看到上面的碎花料子,神色有了些许变化。 不过这些都得先放放,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跟着开口:“程进刚来了电话,娘和他约好了后天见面!”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20 第12章 后天上午十点, 小公园的南边亭子。 这个选址听着挺不错,许英霞却皱了皱眉头,说着, “对方要是只来了一个人,咱们也别去多了,不然一窝蜂的跑过去对方也尴尬。” 姜清抬了抬眼眸, 这当妈和当妈之间的区别还真不小。 三嫂是一下子就看透了。 小公园附近有一家国营饭店, 离得特别近, 又是约到饭点前一个多小时, 正好见个面认认人,跟着就能让对方在国营饭店请他们吃上一顿。 她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上辈子就这样。 虽然定下来之前没告诉三嫂一家, 毕竟他们住开边有些事也挺好瞒, 但老屋那边就不同, 她相亲时奶奶还带着几个宝贝孙子一块去,嘴上说着给她这个小姑姑撑腰, 省得被欺负。 结果呢? 饭点一到, 全往国营饭店跑,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程进花了七块八毛请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太尴尬了。 这头一次见面, 就让对方花了七块钱请他们一家吃饭,搁在谁心里都不舒坦吧?那时候程进脸色也挺不好看,不过到底好面子也没说什么。 以前没怎么觉得, 现在这么一对比实在是太明显了。 三嫂一听就明白老娘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让那么尴尬的事发生在姜双双身上,可老娘呢,只顾自己和宝贝孙子吃上一顿丰盛的午餐, 都不在意她会不会在程进那落了面子。 “三嫂要是觉得人多不好那就不叫其他人,就娘和我以及你们两怎么样?”姜清问着,其实她跟着去也有些碍事,可她还是想跟着看看。 即使上辈子再怨,程进也是她丈夫,是她儿子的爸爸,她已经决定这辈子不来往,但还是想去做一个告别。 她卖个好提议着,“楠楠烙饼好吃,不如咱们多带几块饼,那边有一片池塘,咱们正好在池塘边上一边吃烙饼一边聊聊。” “这主意好。”许英霞点点头。 在没相中之前,她还是不想让对方太破费,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在外传闺女难听的话,要是真能相中了,那更舍不得了,花对方的钱不就是花闺女的钱? 她哪里舍得咯。 姜清为了让两母女的印象好一点,特意夸着,“程进同志是真不错,他这人脾气好又能忍让,真要发生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会和你争来争去,又是在部队当兵,双双嫁过去了,小两口肯定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对面的许英霞听得蹙眉,忍不住望了闺女一眼,看着她面上似笑非笑的神色,看来她的感觉没有错。 能这么了解应该接触过不少次吧? 瞬间,她不是太期待这门婚事了,和小姑子私底下聊来聊去,转头又来勾搭她闺女? 呸,想得美! 姜清可没发现这些眉眼官司,更没想到她无意中的举动让三嫂以为她和程进早有联系。 那真的是天大的冤枉。 上辈子老娘也是在这段期间才说了程进的事,要不是因为下乡,程家只能是一个备选,毕竟程家离得太远,嫁过去以后怕是很难再相见。 她和程进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公园的亭子里。 而且那天除了吃饭有些尴尬之外,其他时候她真的很满意,不然也不会鼓起勇气主动去接触暂住在招待所的程进,将他彻底拿下。 还是那句话。 程进在某些方面真的挺好。 他脾气好会哄人,就算生气也不会打女人。 但就是没本事没自知之明,又吃不了苦还学着去做生意…… 所以现在有说说程进的好话,对于姜清来说真不困难,只不过这会许英霞不是太想听了,直接扯开话题,“娘这两天还好吧?” 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吞下,姜清苦笑着,“哪里能好起来,这两天还在家里闹着呢,硬是不愿意分家,昨儿还跟我哭了一宿。” 她也不愿意分,但那天穿着一身好料子还真不好开口。 就怕几个嫂子都将矛头对着她。 “三嫂双双,你们也别怪她,她其实没什么坏心,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我们娘,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许英霞沉默着。 先不说她怨不怨婆婆,但小姑子这话听着就觉得不对味。 “我之前有听过一句话。”姜双双轻笑着,“被偏爱的人千万别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那样会显得你很虚伪。” “你……” 姜双双也不管她的脸色难不难看,继续道:“在说这些话之前,先想想你平日里吃穿用度,再想想有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她跟着耸耸肩,“如果你觉得有,那只能说你脸皮厚。” “……”姜清被她这番话堵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如果是年轻时候,她才不懂什么在不在理。 可到底活了这么多年,该懂得肯定懂,就是懂才觉得亏心。 “你这丫头。”许英霞推了推身边的闺女,小声嘀咕着,“别什么实话都往外说。” “……”姜清真的很想走。 立刻、马上这两母女身边,但偏偏她还有其他事。 脑子里忍不住想着,上辈子的姜双双也这么会怼人吗? 还真想不起来,年轻时候的她哪里会在意旁人,只顾自己的小家庭了。 清了清喉咙,她干巴巴道:“是我想得太少了。” 许英霞奇怪看了她一眼,小姑子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以前能因为几句话不和就一直不上她家的门,这次居然没被气跑? “三嫂,其实这次来我是想请你帮帮忙。” 许英霞瞬间了然,原来是在这等着她,赶紧抢先道:“你说,但凡能帮我一定帮,不过你也知道三嫂能耐不大,有些忙也不一定能帮到。” 她叹气一声,“我这个当娘的没本事,亏得就是自己的儿女,你看看他们三个,好几年都没置办新衣,一年到头没几天能吃饱饭,这一拿到工资,我就想着要贴补他们,一眨眼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姜清噎着了,不信她一下子能将四十多块花完。 许英霞对着她笑了笑,“你还没说呢,有什么事?” 她一看小姑子的脸色就猜到了,这才领了工资就上门求帮忙,不是借钱还能是什么? 姜清还能怎么办? 三嫂都这么说了,即使有钱也会推脱掉。 心里有些埋怨,她又不是借了不还?以后万倍还都不带眨眼! 钱借不到,就只能退一步,她指了指桌上的碎花布料,“这是要给双双做新衣服吧?我过几天得去相看,能不能借我穿一次?” 借衣服去相亲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果不是这次分了家有了钱,许英霞都打算去院子里给双双借一套体面的衣物去相看。 到底是亲戚,这个还真不好推,“这料子是要寄给欢欢的,等明天再去供销社给双双买套成衣,你要用就提前一天说。” “这样啊。”姜清其实有体面点的衣裳,只不过颜色有些老气,她觉得这块粉色碎花就特适合她,还能衬得更年轻一些。 她还想争取一下,“怎么不先给双双?赶一赶工后天也能穿上了。” 许英霞笑着摇摇头,跟着反问她:“娘给你找了相看的人家?是哪家的儿子?” 姜清哪里敢说,立马起身,“我想起还有事。” 说完转头就走。 弄得许英霞一脸奇怪,“她跑这么快做什么?” 姜双双点评,“要么心虚,要么见不得人,要么心虚又见不得人。” 姜清是挺心虚。 而且这事没成之前绝对不能让家里知道。 但是不让家里知道,她又拿不出钱来…… 承诺给媒婆的十块钱她硬是凑不出来,之前想着偷偷拿,反正偷拿过十块给媒婆买了糖果也不在乎再偷十块钱。 但之前闹那么一遭,老娘以为是姜小国偷了十块钱,姜小国又咬死不认,家里吵吵闹闹,哪里还顾得上她。 想着给三嫂报喜时提出借钱,她一高兴说不准就借了。 谁知道…… “一个个真小气。”姜清嘟哝着,她还想着以后发财了怎么照顾娘家人,结果这些人都没想着帮帮她。 “不行,得想想法子怎么说服张媒婆,眼瞅着就要下乡,重生回来要是被强制送下乡,那不得比上辈子还苦?” 上次买糖没花完,她手里还有五块多。 实在是借不到钱,就用东西抵账吧? 想了想自己的东西,好像只有几套衣服能入张媒婆的眼。 有些舍不得,但想想以后富贵的日子她又咬了咬牙,趁着没什么人时偷偷回了屋,将那套的确良的衣物悄悄抱着离开了屋子。 她走得着急,并没有发现身后跟了一个尾巴。 现在的她根本就没心思留意那么多,一路跑到张媒婆的家里,将五块钱和那套衣服搁在她家的桌面,“这钱和衣服你拿着,现在就带我去见马季安。” 张媒婆眼珠子一转。 伸手摸了摸衣服的料子,迟疑了一下,“这样,你给我写张帖子,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写得自然是不能反悔的条子,特意让她在条子上写了姜双双和马季安的事,再由她签字,撬亲戚墙角的事多难看?姜清肯定不会想让人知道,有条子在手,她也不怕姜清会反悔。 “不行。”姜清立马拒绝,这不相当于被张媒婆拿捏住一个把柄吗? 这种蠢事她才不会做,“我这么写。” 写用衣服和张媒婆交换了什么物件,并签字画押。 张媒婆看了下,到底还是同意了。 收拾收拾,就带着姜清出了门。 两人一路来到电机厂的家属院,还同她介绍着,“你眼光不错,马同志确实不错,你看看那边的黑板报,就开了一个专门夸奖马同志的小专栏,过不了多久说不住能提工资呢。” “真的?”姜清一脸兴奋,想跑去看看。 结果没迈步就被张媒婆拉住了,“别急啊,先赶紧把正事办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是真喜欢马季安。 马季安家住筒子楼,这个年代能住上筒子楼算是很了不得,要么工龄长、要么为厂子里做过什么贡献,不然不可能分配到筒子楼。 “他家兄弟虽然多,但几乎都在乡下待着,这里就住了他的一双儿女和老娘,也不用像其他人家那样,一大家子挤在一个小屋里。” 姜清重重点头,她家不就是? 哪怕分家了还得挤在一块,她从小到大就没自己睡过一张床。 左右打量着周边,她是越来越满意马家的情况,不愧是未来首富,没下海经商之前也能过得这么好。 至于给人当后妈…… 她真的没那么在意,养好了就是助力,至于嫁给一个带娃的鳏夫会不会面上不好看,那又怎么样?等十几年后一个个都会眼巴巴羡慕她呢。 “马季安!马季安同志!”张媒婆敲着门。 没几秒房门被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怯怯看着她们,“我爸爸不在家,你们是谁?” “你是红娟吧?”张媒婆指了指小丫头,侧头对着姜清道,“这就是马同志的大女儿红娟,里面那个小的就是她弟弟冠军。” 姜清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眼里充满了狐疑。 她想着,上辈子那个明艳动人的大明星肯定是整过容,面前这个小丫头算不上多难看,但真看不出一丁点和大明星相似的地方。 “你爸爸什么时候回?”张媒婆左右看看,“可不能等太久,我还有其他事呢。” “他送奶奶去车站。”红娟糯糯开口。 张媒婆瞬间松口气。 她其实没什么事,就是不想见马季安的老娘,那就是一个无赖婆子,特别招人嫌 ,偏偏一张嘴能骂得人还不了口,什么脏话混话都能说,硬是骂不赢。 也难怪马季安想找像姜双双那样的媳妇。 不厉害点怕是会被欺负死。 “丫头,给我们倒杯水。”张媒婆直接挤进屋子,不客气的往椅子上一坐,跟着指了指屋子,“你看看这,都是丫头收拾出来的,也别想着孩子是个负担,他们都这么大了,能帮着干不少事呢。” 红娟知道来的是媒婆,先前上了好几次门,但每次离开爸爸都会唉声叹气,好像是办得不太顺利。 听着媒婆这么一说,她忍不住瞧了陌生的阿姨一眼。 难不成这就是她以后的妈妈? 对于后妈,红娟并没有太多欣喜或者讨厌。 因为这件事根本和她没关系,不是她想或者不想就能决定的。 唯一能奢望的就是,希望后妈能温柔一点,千万别像彤彤家的后妈,动不动就拿着棍子打人。 “你就是红娟吧?”姜清半蹲下来,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发卡,“这是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 未来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能拥有这么一个女儿,多么让人羡慕啊。 她记得改了艺名的大明星曾经说过,小时候家里困难,差点辍学回家,是自己后妈坚持让她继续读下去,所以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妈妈特别感激,母亲节时还送 给后妈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 “我的呢我的呢。”五六岁的男孩挤了过来,毫不客气就伸手,“我也要见面礼。” “有,都有呢。”姜清怎么可能不准备? 伸进口袋掏出两颗透明的玻璃弹珠,“呐,这是送给你的。” 马冠军一看,嫌弃的将弹珠丢掉,“我才不要!” 他捧着一个玻璃瓶,“我有好多好多弹珠,还是彩色的呢,你这个透明的难看死了!” “……”姜清的笑意僵在脸上,倒不觉得男孩这么闹腾有什么不好,别看孩子还小,长大后可是会和外省的首富千金联姻,强强联手呢! 她挺后悔没带点稀罕点的玩具。 要是有钱的话,她真想给马冠军送一个绿皮青蛙,小孩子一定特别喜欢。 “冠军,你怎么跑出来了?”外面传来一道男声,“不是说了吗?没大人在家别出屋子,你姐姐怎么都不看着你点?” 张媒婆起身喊了一声,“小马,是我来了。” 姜清也猛地起身,一脸紧张盯着门口,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来。 没几秒,她总算和马季安面对面。 居然和想象中很相似,不是那种粗糙的汉子,反而带着些儒雅的气息,不过确实能看出比她大了不少,眼角都带上了皱纹。 “这位是?”马季安有些莫名其妙,实在是没搞懂张媒婆怎么带了一个陌生的女同志上门,弄得他都不好意思进自己屋。 张媒婆凑上前,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刚说完马季安脸色就不好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其他人。” “马同志!”姜清顾不上紧张,赶紧表示:“我真的很诚心想和你发展革命友谊,你可以信任的将屋里的一切交给我,不管是孩子还是你的母亲兄弟,我绝对会照顾周全,让你有充足的时间在事业上发光发亮。” “瞧瞧,人家姜同志多好。”张媒婆也夸着。 “姜?”马季安的注意力只在这个姓上。 张媒婆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清犹豫了一会,没瞒着,只是说得有些含糊,“我是姜双双的小姑姑,在家听她提起才知道马同志,听说了马同志的一些事迹后,是真觉得你挺……挺好,这才莽撞的上了门。” “姜双双提过我?” 姜清低眸,答非所问,“和人对比过。” 这下马季安还有什么不明白? 还能和谁对比,肯定是和其他的相看对象,自个的条件确实比不上,单单一个二婚有娃,就大大减分了。 他不是不明白。 但他就想找个厉害点的媳妇。 媳妇要是好拿捏,不单单她自己过的困难,他和孩子也会跟着遭罪。 “你……”马季安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女同志,心里忍不住冒出一点期待,既然都是姜家女,会不会性格也是一样? 他尝试问道:“我家情况你应该了解了吧?家里除了两个孩子之外,还有一个老娘,我娘年纪大性格有些古怪,动不动就骂人打人,整个筒子楼就没人不怕她,你真能受得住?” “当然可以!”姜清一脸关爱的看着两个孩子,看着他们的眼神和以前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没什么差别,“我一定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苦了自己也不会苦了他们!如果你觉得不放心,在他们没完全接纳我之前,我愿意缓几年再要孩子。” 晚几年更好。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马冠军最后只生了一个闺女,红娟一直未婚连个孩子都没,她晚点生哥哥姐姐反而还能照顾照顾弟弟。 “你瞧瞧,姜同志多有决心。”张媒婆帮着捧个哏。 “张婶子你别添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意什么?”马季安一脸无奈,这姜同志完全没抓住重点。 他哪里是怕孩子不会被好好照顾。 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他这个当爸的会看不到? 他说了那么多,最关心的是该怎么对付老太太。 马季安自认自己很窝囊。 实在是没胆量对抗自己亲妈,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会被亲妈指着鼻子骂娘,被她拿着拖鞋狂打,亲妈更喜欢扒拉家里的东西贴补乡下的弟弟们,稍微不如意就坐在筒子楼下的哭着死去的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当儿子的有多不孝顺。 要是他有钱,贴补就贴补吧。 可弄得自己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往乡下拿钱,他哪里愿意? 当初他拿到电机厂的工作,家里非但没出一分力,还嘲笑他异想天开,现在见他月月拿工资又凑上前吸血啃肉。 最让他烦躁的是,老娘在家属院这么经常闹着,厂子里的领导都有听闻,这对于他来说不是好事,组长都说了,要是再往大的闹,他以后别想往上爬。 所以,他想找的根本就不是一个贤妻良母。 最好凶悍一点,越悍越好。 只要能拿捏住老娘,让家里消停一些,他愿意月月将工资上交也愿意让儿女们好好对她,更愿意事事依着。 就跟姜家的姜双双一样。 听说揍得堂哥堂弟不敢吱声,家里长辈也是能忍就忍,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了。 这简直就是他的梦中爱人啊!! “算了算了,你还是走吧。”马季安摆摆手,就算实在找不到姜双双那种脾性,他也没打算找其她的应付,到时候只会一起被老娘压榨,指不准还会跟他哭哭啼啼求他撑腰,他要能撑得起腰杆子,就不会这么窝囊了! 姜清却摸不清头脑,她不觉自己刚才的表现有问题啊。 一个好后妈一个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好贤妻。 张媒婆翻了个白眼,看在的确良的衣服上,她好心凑过去提醒,“人家问的是老娘。” 那么长一段话马婆子占了十分之七八,这还猜不透马季安最关心的是什么吗? 她瞟了姜清一眼,这次过来应该是特意打扮过。 姜家姑娘模样都俊,再加上一身浅色条纹的装扮,大麻花辫往肩头一搭,确实挺好看的。 但好看也白搭。 马季安想找的根本就不是一个长得温柔性格温柔的姑娘家。 她瞅着,这事怕是不能成。 果然,即使有张媒婆的提醒,姜清还是没弄清状况,“这个你放心,婶子再不好我也受得住,人家年纪大了些,也该我们做晚辈的体谅体谅。” 其实这话真没毛病。 除此见面,正常人都不会说你老娘不好,我替你收拾了。 而且姜清比马季安更在乎“孝顺”。 她必须以身作则,亲自教导两个继女继子该怎么孝顺,这样以后等他们长大成人,才能反过来孝顺她这个后妈。 所以,这两人根本搭不到一块去。 马季安也彻底歇了和她再聊的心思,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他以为自己在外面,对方也就不好多纠缠,结果没想到她对他还挺执着,直接跟了出来,不住说着,“马同志,你真的可以信任我,不管是你的孩子还是你的母亲,我一定都能照顾好,绝对不会……” “我的老娘欸!” 在楼梯口处,藏着一个姜清特别熟悉的人。 姜二嫂先前看着小姑子鬼鬼祟祟的样子,还当是老太太又私底下给了她什么好处,便想着跟上来看看,要是抓到现行她一定要大闹。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小姑子居然自己找上了媒婆,还和一个有孩子的鳏夫扯上关系,瞧着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人家男同志还没看上她。 姜二嫂实在是搞不懂了,小姑子到底看上了对方啥? 就算住上了筒子楼,也不至于为了住的地方给人当后妈吧? 搞不懂归搞不懂,躲在墙角的她眼眸发光,闪烁着浓郁的八卦欲,只可惜前方三人拉拉扯扯闹出不少动静,没一会就冒出好些人来凑热闹。 怕被小姑子看见,姜二嫂只能先离开。 不过在楼下时,她专门找了一个很能说的女同志打听了那家的情况,听得越多她越是不理解,等回到家活都没干,就拉着弟妹八卦着。 姜四嫂一开始不想搭理她。 可没忘记分家时闹得那一出,即使已经分了家,大国也打了接班的报告,但现在气都没消,明明待在一个大杂院,但连眼神都懒得有个交集。 可当她听到二嫂说得那些,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很惊讶道:“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我亲眼看到的!”姜二嫂显得特兴奋,“姜清那丫头居然拽着那个男人不放手,哎哟,一整栋筒子楼的人都看见了,她是一点都不害臊。” 任谁都能听出她幸灾乐祸的意思。 但就是没打算遮掩。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年她生下小国,娘家专门送来给她补补身子的两只大母鸡,就因为小姑子闹腾着要吃,结果全进了她的肚子,她这个坐月子的嫂嫂就混了一碗鸡汤喝。 还不止呢。 这些年谁没在小姑子身上受过气? 一说就是人家还小,当嫂嫂的别计较,真要计较显得她容不下人。 现在总算大了吧。 都快二十岁的人了,居然和一个鳏夫拉拉扯扯,“我是真不知道她怎么想得,对方家里还有两个娃,大得看着都六七岁了,而且家里的老娘特别凶,上头那个儿媳就是被她折腾狠了,这才出了意外。” “不会吧……”姜四嫂还有些不信。 怎么听都不觉得小姑子会看上那么一户人家,要说人家追着小姑子也就算了,小姑子怎么还去倒贴? “就电机厂的家属院,说不准现在还在闹着。”姜二嫂哼哼,“娘也不知道怎么想得,居然让小姑子缠着一个鳏夫,这要是被外面听到,那得多丢人……” “你说什么?!你个蠢婆娘在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好巧不巧,说着时就被从外面回来的王老太给听个正着。 自己的宝贝闺女,缠着一个鳏夫? 放狗屁! 一定是这个黑心的臭婆娘往闺女身上泼脏水,王老太不敢对姜双双动手,但对其他人可没这个顾虑,想都不想就直接扔了一个板凳砸过去。 就跟姜双双原先砸自家桌椅时一个样。 顺手就来了这么一下。 但是吧…… 姜双双就算打砸家里,她也不是乱打乱砸,从根本上她只是为了震慑,总不能真的重伤人,亲手把自己送去吃牢房吧? 但王老太就不是。 她这一砸,没控制好角度,直接往姜二嫂脑袋砸了过去。 只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声,跟着人一软,重重摔在地面没了知觉。 等再看去时,只见她额头上鲜血直流,惊得姜四嫂惊恐尖叫,“杀、杀人啦!!” …… 老屋那边闹得一团糟,姜双双这边收获不少。 草蜢三叔介绍的人手艺特别好,弹出来的棉布软乎乎着,抱在怀里就跟抱着玩偶似得,稍稍用力就能压出印子,特别蓬松暖和。 “你家的旧棉被也能再拿出来弹弹,重弹一次的效果虽然没新棉花的好,但也不至于梆硬梆硬,还不暖和。” 姜双双正巧有这个想法,“那我过两天就送来。” 旧的棉被重新弹一遍,可以当做床垫铺在木板床上,这样睡着更舒适。 “好,尽管送来。”老手艺人笑眯着眼应了。 一次一斤玉米面,怎么说都是他挣了。 等抱着棉被离开,草蜢三叔问道:“剩下的鱼还继续收布料吗?水退了不少,但应该也能再捞一些,你要是想还能再换一些做冬衣。” 开始退水,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捞,他们商量了下打算再试两天。 实在是捞不到了,再退伙。 “剩下的全换票,不拘粮食票还是其他,但期限不能太短。” “行。”草蜢三叔点点头。 照例将他们送到巷子口,这才转身离开。 姜双双和他告别后,轻快往家的方向走,身后是扛着四床棉被的姜小舟,身后背着两床,胸前抱着一床,右手挎着一床。 累得哼唧哼唧,但一想到这其中一床有可能属于他,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双双你回来啦。”邻居许婶子探出头,“你妈让我给你带句话,你二婶出了意外在卫生院,晚上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家,让你们先自个吃别等她。” 姜双双有些无语。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老屋的人多灾多难,这已经是三进卫生院了吧? 前两次王老太肯定是装晕,这次就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了。 “行,我知道了,谢谢许婶。” 许婶子凑了一眼姜小舟身上的棉被,她走过来小声道:“双双,你家棉花还有没有多的?婶子和你换。” 她左右看看,确定没其他人才继续开口,“六七斤的老母鸡,要不是我娘家侄儿冬日怕冷想给他提前备着些,绝对不舍得拿出来换。” “吸溜……” 两人身后传来一声稀稀拉拉流口水的声音。 姜双双都没回头就知道姜小舟馋成什么样了。 不过她也挺馋这一口,“换!” 两人一阵讨价还价,最后许婶子一脸喜气洋洋道,“那成,等明天我就去趟娘家,把老母鸡给你带过来。” 姜双双点点头,跟着回到自家屋子。 刚进去,姜小舟就连着大跳起来,“鸡鸡鸡!有鸡肉吃啦!” 兴奋地停不下来,他将棉被搁在床榻上,就往外跑,“我得去问问吴婆婆怎么杀鸡,鸡血也不能浪费呢。” 看在他已经自动将杀鸡的任务接下来,姜双双也就没打破他的兴奋。 鸡腿鸡翅肯定没他的份,但其它部位分一点也不是不行。 毕竟她是一个很大方的姐姐。 大方的姐姐坐在椅子上嗑着瓜子喝着红糖水。 已经兴奋过的姜小舟先是将四床棉被用干净的尿素袋装好,跟着扛在橱柜上面搁置着,这样方便拿放,大晴天时他还得拿出来晒晒。 一切忙完,跟着又去灶房热菜。 今天没有鸡肉也没有红烧鱼,但有蒸鱼块。 晒好的咸鱼切成段,先泡上一段时间,跟着拌上豆瓣酱放在蒸笼里大火蒸熟,味道不比红烧鱼来得差。 先将留给许妈的饭菜挑出来,两姐弟就开始享用晚餐。 今晚吃得是高粱面煎得饼,往上面铺一层咸菜卷一卷,一口饼子一口蒸鱼,那叫一个美味! 姜小舟一边吃着一边道:“等过两天我去问问楠楠姐,她烙得饼特别好吃,不用放油都特别香。” 姜双双回想一下。 好像是。 也不知道是天赋呢,还是从哪里学到的本事,烙出来的饼子特别香脆。 她点点头,“去柜子里抓一把糖果,当做你的学费。” 姜小舟眼睛一亮。 抓一把怎么也得有十来颗吧? 那他是不是可以悄悄拿一两颗自己吃? 盘算着这个计划的危险程度,反复琢磨着风险大不大,还没想好许英霞就顶着一张疲惫的脸回来了。 不等坐下,就先灌了一口水,“渴死我了。” “妈,咱们今天吃得蒸鱼!”姜小舟去灶台上将温着的碗端了过来,还替她卷了一张饼,“你尝尝,这都是我做的呢,可好吃了。” 许英霞看着碗里的食物,心里有些感叹。 她家小儿子以前哪里会做这些? 要是两个姐姐没在家,他宁愿饿着等也不会自己动手。 真是长大了……不对,真是被他二姐调教的好,看来她以前还是打少了。 许英霞接过碗筷吃起来,她道:“你们二婶这次真的遭了大罪,我去卫生院的时候她半边衣服都被血染红了,被压着缝了整整十二针,整个卫生院都能听到她的惨叫声。” “真出事了?”姜双双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又是装的呢。 “你奶奶用板凳砸得。” “哇哦。”姜双双一脸诧异,“老太太怎么这么凶?” 许英霞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为了这事老屋那边还没消停,当婆婆指点媳妇这种事不稀奇,但把人打成这样还真少见。 她没去评价婆媳之间的矛盾,只是解释了原因,“和你小姑子有关,姜清这丫头不知道怎么想得,居然自己跑去相看了一个带着娃的男同志,而且人家都没看上她,她还纠缠着。” 一开始老太太砸晕了人,还梗着脖子怪姜二嫂胡说八道。 说她往小姑子身上泼脏水,就该打,不然坏了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名声。 可等姜清一回来,一开始还否认说没有,后来二嫂说了电机厂的筒子楼,再逼问了几句还真问出来。 她真就看上了一个带娃的男同志,这下,那边就更热闹了。 “而且这人咱们还认识。”许英霞一言难尽,“你还记得张媒婆给你说得人家吧?那个带着两娃家里好几个兄弟的马同志,姜清看上的就是他。” 她就搞不懂了,小姑子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这家人。 她也不是说二婚带娃的男人都不好。 从马家的家庭状况上了解,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值得托付的好人选。 而且听二嫂的意思,是人家没看上她,她在外对着男同志拉拉扯扯,嘴里嚷嚷着非嫁不可的话。 许英霞本想等双双的附和在往下说,可等了等,等她都吃完了碗里的鱼块,都没等到桌边人的回应,她抬头不解的问:“你怎么不说话呢?” 姜双双单手撑着下巴,“我就在想一个问题。” 许英霞有些好奇,“什么问题还值得你这么费心的想?” 姜双双若有所思,“你说,这程进到底是哪里不行,姜清宁愿嫁给一个带娃的二婚男,也不愿意和他相亲?” “这这这……”许英霞猛地瞪大眼,饭也顾不上吃了。 闺女要是不说,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她就说嘛!难怪小姑子不要这门“好”婚事,敢情那位程同志是有什么隐疾啊! 第13章 原先是觉得事不关己, 只要没闹出事和她家也没什么关系。 但这会许英霞是真坐不住了。 她就说天上没掉馅饼的好事,嘴上夸着程进有多好,但还不是嫌弃上了?要不然她不信姜清会好心推给她家双双。 “不行, 我得去找她问问!”许英霞气得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就要去老屋那边找麻烦。 结果刚站起来就被姜双双给按下,“你急什么。” “怎么可能不急?”许英霞脱口而出, “那可是关系你一辈……算了算了, 这种事你一个姑娘家不懂。” 姜双双没说自己懂不懂, 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一定是我们想得那样,除了程进不行之外,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马同志某个方面优秀到她能忽略掉不好的点。” 许英霞立马摇头, 觉得这个毫无可能, “他本人我不知道优不优秀,但就他家的那个情况, 十个女人有九个不愿意嫁。” 姜双双轻笑, “姜清不就是剩下的那一个?” “……别给我打马虎眼。”许英霞回想着二嫂叫嚣的那些话,“是真不好, 尤其是他家那个老娘,说是一到发工资的日子, 她老娘就守在厂门口,要是马同志不上交就往地上一坐,哭喊着他不孝, 让他死去的爹把他一块带走。” 就这么无赖的一个婆婆,哪个姑娘愿意嫁过去? 本来婆婆这个身份一压,当儿媳只能受着,不然真闹起来, 都只会说年轻的不懂事,连个老人都不体贴。 这马家的婆婆瞅着比自家的老太太还要难缠,真不是谁都能应付得了。 她还有些庆幸,“好在张媒婆提起时我们拒绝了,刚想想就觉得窒息。” “可再不好又如何?姜清就看上了。”姜双双不觉得她那个小姑姑是一个恋爱脑,她眼里流露出的神色常常透着市侩,绝对不会因为“情”去做一件不讨好的事,“既然她看上了,那就肯定有看上的地方,只是我们没看透罢了。” 许英霞沉思,这话有些道理。 “不过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她自个的事。”姜双双将她的筷子递过去,“但我们也不是不能去瞧瞧热闹,赶紧吃完饭,咱们去老屋一趟。” 这个年代,没电视没娱乐。 难得发生这么有趣的事,她怎么能缺席呢? 而且是真的很热闹。 老屋附近的邻居,这会聊得都是姜家的事。 当婆婆一下差点把儿媳砸死,姜四嫂那一声,不知明的人还真以为死人了,尤其是一个血糊了满脸的人被抬出来,瞧着跟死了没两样。 差点有人去公安局报警。 姜家人去了卫生院后,大杂院那边还在聊这件事。 有的猜是不是姜家二嫂在外偷人,所以被砸了。 还有人猜她被王老太砸得流产,以后再也生不了。 反正好多种说法,八卦着八卦着,姜家的人从卫生院回来了,一个个站在姜家门外好奇的瞅着,全都下意识没出声,就怕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 结果他们想错了。 姜家屋里简直大爆发啊,一个个扯着喉咙喊着,生怕人听不到。 而且喊得内容满足了外面群众们的好奇欲,到了饭点都舍不得回屋吃饭,随着时间过去,瞧热闹的人非但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我没听错吧?姜清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对象?” “你没听错,她想去当后妈呢。” “这王老太也太狠了,自己闺女不懂事她怎么砸儿媳妇?” “原来不是姜二嫂偷人啊?我听别人说是姜二嫂偷人被王老太砸得流产了。” 一个女同志不乐意了,“这话可别乱说,传来传去假的都被传成真的,以后姜二嫂还怎么做人?” “姜二嫂那事是假的,姜清的事可是她亲口说得。” 不但是姜清亲口说得,还是她故意说的。 她原先是想着把事情办好了再告诉家里,到时候就算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可谁知道二嫂那么讨人嫌,居然还跟踪她,闹得家里都知道马季安的事,没有一个肯支持她。 那就闹大吧。 闹得人尽皆知,她除了马季安谁也嫁不了。 不是不知道这样会坏了自己的名声,但她这辈子除了马季安就不可能嫁给其他人! 这事一闹起来,那真的是没完没了。 姜家吵了整整一宿,一直到夜里□□来点屋外还有人站着,甚至地面上还留了不少瓜子皮,一边磕着一边瞅热闹。 而在屋内,王老太已经不知道嚎啕了多少次,“你是不是想让我死了才甘心?你这个不孝女,是逼着我去死啊!” 姜清抿着唇瓣没出声。 她不是没争取过,但不管怎么怎么说爹娘都不同意,甚至还让她和马季安断了关系,以后不要再见面。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人家马季安根本就不想和她有关系。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他就是没看上她。 忍不住瞟了一旁的姜双双一眼,满腔都是不甘心。 凭什么啊? 好看能当饭吃吗?姜双双那么凶悍的性子,也不知道马季安喜欢她什么。 姜双双回望过去,对着她微微勾起唇角,“小姑姑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后悔把程家的事推给我了?” “对对对,你不准再找马季安,后天你就去找程进相亲!”王老太被提醒到了,“他哪里不比马季安强?你简直是个糊涂蛋!” “我不要!”姜清大声嚷嚷,“我都跟你说了,马季安同志以后一定会发展的特别好,他有儿有女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孩子们孝顺,我以后的日子会很好过……” “你给我闭嘴!”王老太气得眼前发黑,“以后以后,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你要还认我这个当娘的,你就去找程进!” 两母女一个吼来一个吼去。 姜双双却垂着眼眸再次沉默。 很有意思。 她一开始是真以为程进有什么问题,这两母女才将不要的推给她。 但就现在来看,王老太和姜清的认知有些偏差,一个站程进、一个站马季安,谁也说服不了谁。 “以后的日子”? 姜清话里的这几个字很值得深究。 就跟王老太说得那般,姜清凭什么就认定了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 这个答案好像很容易就蹦跶出来,不过姜双双暂时没深究,而是突然一巴掌拍在桌面,高喊一声,“奶奶!” 她这一举动,把屋里的数人都吓到了。 怎么可能不吓到,这么一巴掌下去,桌面上都裂了一条缝,可想而知力气有多大。 连王老太都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回想着先前的话,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招惹到她吧? “你搞清楚,程家就算要欠那也是欠我爸一条命,你这些年偷偷瞒着我们朝程家伸手要这要那,看在你是长辈份上我们也不好追究,但是!” 姜双双顿了顿,继续扬声:“就算我看不中这门婚事,也不是你能随意开口给姜清就能给的,明白吗?” 许英霞也是一脸沉色,“娘,开口让双双去相看的是您,现在又抢回去让给姜清的也是您,您是不是看我家好作贱,才一直逮着我家欺负?” 她不等屋里人的回应,转身就去开门。 房门打开,任由外面的人探头探脑,她偏头道:“双双走吧,既然都已经分了家,人家也没把咱当家人,以后少来就是了。” 就这样,两母女肩并肩的离开,留下一院子的人窃窃私语。 “我说‘程’这个姓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是姜三哥救得人。” “王老太真是糊涂啊,就算程家还人情那也是还到姜欢欢和姜双双姐妹身上,和姜清有什么关系?” “王老太居然还找程家伸手要东西?这脸皮可真厚。” “不愧是母女,一个比一个糊涂。” 而在回去的路上,许英霞脸上的沉色消失,她小声道:“你故意的吧?” 姜双双跟着回了一句,“你也故意的吧?” 许英霞“噗呲”笑出了声。 她悠悠道:“打从知道你奶奶朝程家伸手我心里就不踏实,现在说开了也好,反正谁伸得手谁就去背骂名。” 所以在猜到双双的意图后,她也就跟着演了起来。 声音是特别洪亮,以为她们是真被气到了,其实是想着让外面凑热闹的人也跟着听一听,先把委屈的标签打在她们身上,以后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怪在她们头上来。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许英霞心里特轻快,还有兴致打趣着:“不过我以为你会靠拳头呢。” 闺女的拳头是真厉害。 一打一个服气。 “能靠嘴的事干嘛靠拳头?”姜双双又不是真莽夫,外面挤了那么多人,真要靠拳头行事,有理也变没理了。 她双手背在脑后,“今晚挺高兴,明天炖大母鸡!” 许英霞一脸惊讶,“你这丫头能耐呀,大母鸡都能弄得到?” “好说好说。” 姜双双心怀期待,这晚上睡得特别踏实,一夜无梦,等天亮姜小舟已经将早饭给做好,热乎乎的白米粥搭配着酱香的小菜,这日子过得确实挺舒坦。 尤其是下午许婶子拎着一个菜篮子进了她家,将上面的干草一掀,下面塞着的就是一只大母鸡,“这母鸡你要是养着生蛋也行,但是婶子得提前跟你说一声,这母鸡下蛋不太行,两三天才一个鸡蛋。”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娘家人再舍得也不会卖掉大母鸡,天天生蛋总比一杆子的买卖来了强。 姜双双点点头,“成,那母鸡我先拿着,等晚一点把棉花给你送过去。” 下不下蛋不重要,只要够肥就行。 “不急不急。”许婶子笑的一脸灿烂。 都是一个大宅院的邻居,又怎么可能信不过她? 不过她也没马上离开,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就说这院子里肯定有人在晒鱼,你娘还想着瞒着我,我一闻就闻出来了。” 在院子里的鱼香味还稍微淡了些。 可一进屋味道就变得更浓郁了,“分家确实好,这一分家你们娘几个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又是棉花又是鱼,她看着都有些羡慕。 而且从这浓郁的鱼香味来看,怕是还不少。 “婶子要是喜欢我给你拿半条。”姜双双对着里屋召唤了一声,没多久姜小舟就拎着小半条鱼干走了出来。 这可是他精挑细选过的。 选的最小最瘦的半条,这样送出去才不会心疼。 姜双双像是没察觉,直接将鱼干塞进了许婶子的篮子中。 许婶子被她的大方惊到了,“这可受不得啊,我前天在供销社遇到一条就得小一块钱呢。” “婶子尽管拿着,我这正好有事想请你帮帮忙。”姜双双自然不是白送,无非是想请她牵个线,“我看周奶奶屋前的空地上搭了一个鸡笼,我想着也学她一样搭个鸡笼养两只下蛋的母鸡。” 有条件的自然想提高一下生活的质量。 现在她还做不到天天大口吃肉的程度,但养两只母鸡下蛋倒是还行。 街道办那边招呼过,家里想养鸡不是不行,但是一家养鸡的数量不能超过两只,而且必须是笼养,绝对不能把大宅院的环境弄得又脏又乱。 她接着说,“婶子能不能帮我寻两只好养活的小母鸡,我来三条鱼干换。” 许婶子先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价钱倒是适中,而且她还能得到半条鱼干的跑腿费,这个买卖划算! 不过她还是提前说一声,“我要去挑肯定给你挑最好的,但是婶子可不能保证它养大后一定天天下蛋。” 姜双双也乐的回了一声,“真要不能天天下蛋那也怪不到你头上,要怪就怪我们不会养。” 许婶子跟着笑了笑,没成想和双双聊天还挺有意思。 事聊完了也该离开,可她就是没动弹,反而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昨天你奶奶家闹的事都传到我们这边来了,我跟你说,有些事千万别让,这一让就是一辈子的事!” …… 姜楠楠也是这么觉得。 有些事必须得争! 她要是不争,那就什么都没了,注定一辈子都过得贫苦,看不到任何希望。 昨晚家里闹了一宿。 她是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眼睁睁看着小姑姑在为自己争取,闹得人尽皆知也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小姑姑嘶吼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在□□她心中的想法。 像是害怕自己会迟疑,眼瞅着到了饭点时她猛地冲进了屋子,对着里面偷偷抽旱烟的人开口,“爸,你能把柜子打开吗?我想从里面掏点高粱面。” 姜二哥被她吓了一跳。 还以为进来的是自己婆娘,那婆娘就看不得他吸两口旱烟,每回看到了都得跟他闹,有时候动起来手还把他腰间扭得青紫,“你这丫头把我吓得够呛,今天的粮食不都给你了吗,怎么还找我要?” 姜楠楠回着话,“妈不是还住在卫生院吗?我想着给她烙几块饼,省得她在卫生院饿着肚子。” 姜二哥差点忘记了,自己婆娘还待着卫生院没回来,如果多待几天也好,老爹可是说了在卫生院所有花销他们负责,那白住谁不乐意? 吸了口汗烟,翻出把钥匙丢过去,“可别掏得太多,那么点粮食得紧着吃才够。” 姜楠楠点了点头。 可是当打开柜子后,趁着爹不注意悄悄掏了两碗的高粱面。 等她出去后,炉子已经烧热。 她卷起袖子就忙活起来。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得到过夸奖。 唯一人人赞不绝口的,就是烙得饼子特别香脆。 尤其是奶奶,不管她做什么活奶奶都会嫌弃这嫌弃那,只有烙饼才会让她满意的点点头,但就算满意也得不到一句夸奖。 可是奶奶都忘记了…… 或者说奶奶从来就没记住过。 她之所以会有这么一门好手艺,是因为小时候鸽子市还在时,奶奶带着她去赶集,结果遇到暴雨天被困在那里根本没法回去。 她们两祖孙从大清早一直饿到下午,饿的浑身发抖都舍不得掏钱买个饼吃。 只能看着旁边烙饼的摊子望梅止渴。 当时奶奶就说,她要是能吃上一口这一辈子都值得了。 姜楠楠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她没钱买给奶奶吃,便想着自己去学。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就盯着烙饼的摊子一直看了好几个小时,回家试过几次不对味,厚着脸皮请摊主教。 人家不乐意她还赖着不走,一声不吭帮着忙这忙那,看着她帮忙摊主也不好赶走人,但也没跟她透露过烙饼的方法。 还是姜楠楠偷学了一手。 可学会后好像也没用。 就算烙得饼要比别人来的香,也不会得到家里人一点点的关注和爱。 有时候想着还不如不学,学会了反而让她明白自己哪怕再优秀,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爸爸妈妈,都不会对她另眼相看,也不会更偏爱她一点。 只是,现在的她没有这种想法。 在烙饼的时候,姜楠楠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有这么一门好厨艺。 也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一共五张饼子。 热乎乎的,香味扑鼻。 拿在手里就觉得特别的酥脆。 她迫不及待的将饼子装进油包里,都顾不上和家里人打声招呼就往外走。 一路跑出家属院,心中忐忑又紧张,但还是特别坚定的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火车站周边有几个招待所。 姜楠楠并没有太费力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迈步走进去。 对着里面的人道,“同志你好,我、呼呼我想找个人。” 即使很坚定但仍旧掩盖不住她的紧张。 连说话都有些哆嗦。 招待所的同志奇怪看着她,“你想找什么人,有介绍信吗?” “今天是不是有一个叫程进的同志落脚在这?我是他的家属,给他送一点吃食。”姜楠楠生怕她不信,还将手里的油包露出来给她看了看,“麻烦你帮我带一句话,就说……就说是小姜来了。” 招待所同志迟疑了几秒,“行吧,你去外面等着,我上去说一声。” “谢谢,谢谢!”姜楠楠连连道谢。 走到门口紧张等待着,紧张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想不到做这件事的后果会怎样。 但是她知道要是真的不来试一试,她的下场要么是下乡,要么是找一个身体有疾或者是年纪比她爸还要大的男人结婚。 家里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为她着想。 所以她只能为自己争取! “你好,你是姜同志吗?” 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惊的姜楠楠猛地转身,等她看到身前穿着军装的男人时,要赶紧垂下眼帘,“对,是、是我。” 程进也没好到哪去。 等看清眼前的女同志,耳廓就已经发热发红,“你你好啊。” 说完,又忍不住瞟了她一眼。 他小的时候他就听爸提起过姜家人。 起初是带着万分的感谢,每一次提起都会跟他念叨一声,说一定要记得姜家的好,要不是救命恩人救了他一命,他们家怕是彻底毁了。 可随着时间过去。 爸不再频繁的提起这件事,就算提起时都忍不住唉声叹气,后来在爸妈一次争吵后他才知道,原来姜家一直寄信过来要东西。 少的时候要一些旧物件,旧衣服旧鞋子。 后来就开始要钱要票,一次十块八块,次数多了胃口也就大了,那一次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足足要了一百块,爸妈也是为了这事争吵个不停。 等他去当兵的时候。 爸有悄悄跟他说,到了年纪想让他和救命恩人的女儿相看一下,要是合适就定下来。 其实一开始程进是不乐意的。 他很感谢姜叔叔救了爸爸的命。 但是姜家人的脾性让他很不喜,不过爸也说了,只是看一看要实在不合适那就不往下聊。 所以他就来了。 来的时候没抱什么希望。 但是现在一看到面前的姜家女儿,就忍不住有些面红耳赤。 他挠了挠头,红着脸道:“你怎么就来了?我……我刚到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拾收拾。” 连着坐了好几天的火车,这一身都成干腌菜,感觉整个人都腌出味了。 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我就是看你才到,想着给你送点吃的来。”姜楠楠也是红着脸,害羞着将手里的油包递了过去,“这是我烙得饼,还热乎着呢,你要是饿了赶紧吃。” “欸,好!”程进脆声答应,张嘴就咬了一口,“好香,这饼真好吃。” 姜楠楠轻轻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程进也确实是饿了。 在火车上哪里能吃得好,下了火车也才刚安顿好,都还没来得及找地方吃饭。 这五张饼子不多不少正好让他吃个肚饱。 对着眼前的姜同志好感度那是大大的提升。 姜楠楠看他吃完,便说着:“那你好好歇歇,等明天我们再见面。” “好!好!”程进看着她傻笑。 他觉得姜叔叔的女儿确实挺好,在相处几日试试,要是合适就给家里回个电报把事情定下来,“那就明天见!” 姜楠楠点了点头。 正要转身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道:“明天换个时间可以吗?提前两个小时在公园的路口见,那边有个湖我们可以绕着湖走一圈。” “可以啊,当然可以!”程进巴不得多相处一下。 就这样,两人其实也没说什么就互相告别。 程进站在门口看着离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等他走进招待所,里面的同志笑着打听了一句,“小同志你是从部队出来的吧?这是来相亲的?” 程进这下倒是没害羞,咧开嘴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男才女貌。”招待所的同志夸着,“还专门跑过来给你送个饭,挺有心的。” 程进也是这么觉得。 对明天的见面更期待了。 …… 姜双双可不知道她即将再一次被撬墙角。 要是知道了,一定鼓着掌叹一声佩服,一件简简单单的相亲硬是被她们玩出花了。 她这会正在百货楼转悠。 有许妈兜底,放肆采购。 都不用掏自己的兜,一点都不心疼。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能买,她眼馋很久的自行车是绝对没可能。 倒是新衣服置办了两套,一套白色褂子搭深色裤,一件同裤子颜色的开衫。 “粉色碎花不比这好看多了?”许英霞逮到机会怼了几句,只不过这话怼得有些亏心,这一套穿在闺女身上,别得不说,特有精气神! 不过她就是不想夸。 谁让这丫头说她好不容易抢到的碎花料子不好看! “我喜欢就行。”穿着新衣服的姜双双原地转了一圈。 她的第一标准就是自己,满足自己的喜好最重要,就连自己亲妈也得排在后头。 毕竟是亲妈亲自认证的大孝女嘛。 “成,你喜欢就好。”许英霞将衣服从她身上扒下来,“去脱个水洗洗,今天太阳大,正好晒干明天穿着这套去见那个谁。” 她又一次重复,“见了人不行咱们就马上拒绝,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成。” 姜双双将衣服换下,出了门就差使着人,“姜小舟!” “来咯!”在外面玩着的姜小舟跑了回来,看到二姐手里的脸盘,不用问就知道她喊自己是为了嘛。 二话不说就接了过来,端着去了井边。 一次两次还挺诧异,见多了许英霞也就习以为常了,她继续道:“等明天送走人,我就去厂子里打报告,争取再下周之前把位置让给你,对了,还有知青办那边也得知会一声,可别再上门催了。” 跟着,许英霞又说了些自己上工的活计。 她属于二号车间的统计员,这个活比车间流水工人要轻松不少,当初选人时,竞争力可不小,能在一众优秀工人中脱颖而出,确实是多亏了孩子爸。 “我先前就跟主任打好招呼,虽然只能拿到临时工的工资,但你还是做我的活,细心点就不会出错,实在是弄不准就问问小许,要不回来问问我也成。” 姜双双没打断她的话,难得摆正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毕竟,就这一两年,她的职场就落在纺织厂了。 至于明天的相亲。 不管是她还是许妈,都没抱希望。 “你踏踏实实干一年,只要不出大错,明年转正的名单里肯定有你的名字。”许英霞掰着手指头算着,“到时候工资应该能涨到二十出头,我在家接点手工活也能挣点,日子肯定不会比以前过得差。” 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这一天也就平平凡凡的度过了。 第二天许英霞请了假没去上工,原先订好四个人一起去小公园的南边亭子,但许英霞才放完狠话,哪里愿意又跟老屋那边有牵扯? 所以九点过了十分,就想着撇开老太太,自己带着双双过去。 可惜,她们晚动身了一步。 这才准备出门,四弟家最小的女儿姜瑶瑶就一脸惊恐的跑了过来,“三婶你快去看看,奶奶闹着要上吊了!” “什么?!” “大伯他们都去上工,家里都没什么人拦着,奶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条绳子,挂在门口说是要吊死自己……”蒋瑶瑶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着道:“连楠楠姐也不在家,我真不知道该找谁了。” “……”许英霞揉了揉额头。 这老太太又在闹哪一出? 她无奈问:“又是为了你小姑姑的事?姜清人呢,她没在家吗?” “她……小姑姑她……她先喊着要上吊的。”蒋瑶瑶憋红了眼,有些手足无措,家里先是吵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吵着吵着,小姑姑就喊着不让她嫁就上吊,紧跟着奶奶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绳子,会骂着她要敢嫁她就上吊。 “……”许英霞无力望天。 这下热闹了,一家两个人争着抢着要上吊。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不会来真的。 但这种事又不比吵架能直接视而不见,尤其是小辈都跑到她这里来了,犹豫了一下,侧头对着闺女道:“你先去公园,我先去老屋那边看看,等完事了我再赶过去。” “不着急赶来,说不准你这边还没完事,我就将人送走了。”姜双双还挺想赶早回来,一屋门前吊着两母女,这场面可不是寻常就能看到的。 “再说吧。”就这样,许英霞不得不带着蒋瑶瑶去了老屋。 而姜双双则独自前往小公园的南边亭子。 这地方她来的次数少。 几个家属院将小公园团团包住,这个时代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活动,闲来无事就来这边转悠,看看湖下下棋。 尤其有不少成双成对的小情侣,肩并肩绕着湖散步,一圈接着一圈,都不嫌累得慌。 第14章 姜双双是抱着赶紧把人送走的态度前往小亭子的。 王老太的黑锅她也不打算背, 一切事情都说明,如果程家想要追究她也乐意帮忙盯着姜家还债,但不会有后续。 如果不是想说这些, 她觉得连面都不用见。 掐着手指算了算。 二十分钟吧。 二十分钟说完,十分钟送到小公园门口,然后她赶回去凑个热闹。 照王老太胡搅蛮缠的劲, 一两个小时肯定停歇不了, 她想赶还是能赶上的。 “姜双双!” 旁边传来一声呼喊, 姜双双侧头一看, 一位老熟人。 正好离九点还有点时间,她便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刘大爷, 大清早就跑来钓鱼呢?” 刘大爷, 家属院老头们最羡慕的对象。 家里儿女不少,个个出息有能耐, 他四十岁就退了休, 天天拎着一根钓鱼竿到处跑,要不就在小公园摆个台子和人下下棋。 人人都羡慕的养老生活。 虽然早早退了休, 家里儿女也都十分孝顺,每个人孝敬的养老钱他们老两口都用不完, 不像姜老头每天还得为吃饱发愁。 这边钓鱼的人不少,但唯有刘大爷手里的钓竿最引人注目。 一瞅就不是便宜货,听说是老爷子六十岁生日时, 几个儿女凑了钱在外省最大的百货楼买来得。 姜双双为什么这么清楚? 因为这都是姜老头时不时念叨着,所有羡慕的老头中,唯有姜老头最羡慕,羡慕得眼都红了。 “大清早跑来也没用啊。”刘大爷指了指边上的空桶, “坐了四五个小时,一条鱼都没上钩,白折腾了。” 嘴上说着白折腾,但也没走的意思,瞅着边上放着的盒饭,还想着再待几个小时。 “那你不得四五点就来了?”姜双双不是不知道钓鱼佬对钓鱼的热情,但这个还是挺诧异的,天天四五点跑来守着,换她一点都待不下来。 “今个都算晚的了。”刘大爷指点着,“夜里安静,更适合钓鱼,要不是家里拦着不让,我都想守个通宵了。” 姜双双笑了两声附和。 心里却一点都不理解这种行为。 不过人人都有自己的爱好,不理解但也没诋毁的意思。 刘大爷将钓鱼杆插到地面,他凑过去小声道:“小姜,听说你能自制一些饵料,能不能给我也弄一点?” 姜双双扬眉,并没有回应什么。 刘大爷有些着急了,“我拿东西和你换,罐头怎么样?一瓶罐头换这么大盒子的饵料。” 边说边比划了一个大小。 不大,真要能换罐头,那绝对是姜双双更赚。 但比起罐头,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你怎么知道得?” 人家都问到她头上来了,那肯定是知道她在沟子那边用饵料捞过鱼。 只是离得那么远,没想到还是被这边的人知道了。 “你还真别说!”刘大爷拍了下大腿,“我找到你可真不容易!我有个老伙计也去沟子那边捞鱼,把自己弄得发烧住院也没弄到半条鱼……” 但给他们带来一个好消息。 说是有人下的饵料特别猛,水里的鱼就跟不要钱似得,全往下窝的地方来。 就是人家没透露到底是谁,他们想找也找不到,只能干着急。 刘大爷一开始也着急。 可听着老伙计的描述,总觉得这个人和姜老头的孙女对得上。 早就想着来问问,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这不刚无意中瞥到,就立马把人喊过来了,“你放心,老头子嘴巴特别严,我连老伴都不说,其他人更不会说了!” “我信你。”姜双双慢悠悠道,“你要说了,以后绝对不可能在我这里再拿到饵料。” “不说不说,绝对不说!”刘大爷连连保证,这句话比什么都来得严重,他就算说梦话都不敢说,“那你要什么?罐头、猪肉还是红糖,你要多给我一点,我可以拿麦乳精和你换。” 这就是姜双双愿意和刘大爷交换的原因。 倒不是他舍得花钱,而是能拿出这么多好东西,可以证明他家的条件是真好,几个儿女在纺织厂担任要职,她以后进去了或许还能被关照下。 她没回,而是问道:“你一般都在这里钓鱼?” “对呀,附近也就这个湖了。”刘大爷解释着,“年轻时还能往远的地方跑跑,现在自己跑不动家里也不放心,只能窝在这里了。” “这湖不流通,里面应该也没多少鱼,就算有饵料也不一定有效果。”姜双双还是一个厚道的人,虽说出手后概不负责,但也不想闹得太僵,还是得提前说好,“肯定不会有在沟子那里的效果好。” “这个我懂。”刘大爷又指了指自己的空桶,“不瞒你说,我已经一周没钓上鱼,很清楚这湖里的鱼少。” “……”姜双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一周都没钓上来还天天来得这么勤快。 这绝对是真爱啊。 都知道没多少鱼,还天天这么坚持,不是真爱是什么? 她问道:“这湖里什么鱼最多?” “狗鱼。”刘大爷说着,“劲特大,上回要不是鱼线不够好,我说不准就能钓上来了,还专门买了一根更耐造的鱼线,就是鱼不上钩。” “成。”姜双双点了点头,“狗鱼和鲫鱼的饵料配方不同,过两天空闲了就给你配,就拿罐头来换。” “好好好,我家你知道在哪,下午四五点我都在家。”刘大爷眼睛都笑成了缝隙,显然特别高兴,“你去忙你去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扫了一眼刘大爷手腕上的表,离着九点还差十几分钟。 早了些,但对刘大爷钓鱼也没兴趣,姜双双对着他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走。 本以为人还没到,谁知亭子里面站着一个身影,远远看去身姿笔直而坚毅,一身军绿制服衬得格外飒爽。 不得不说,这身材和装扮,确实让人有些耳目一新。 初始印象缓缓上涨了那么一丢丢。 他是面对湖泊,背对着亭外。 姜双双在走进亭子时都没看到程同志的面孔,只觉得越近越能感受到他很高,最少也得有一米八的样子,制服上身衬得那双腿也格外的修长。 很少碰到这么高的男同志。 最近的一次好像就是在铁轨那边…… 脚步声带来的声响让面前的男同志转过身,姜双双下意识打了声招呼,“你好,请问是程进同志……是你啊!” 清脆的话语带着些惊喜。 转过过来的男人看着眼前的人,稍稍一顿,“没错,我是程缙。” “你不是早就到这边了吗?为什么……啊,我明白了。”姜双双没往下说,先前程同志在铁轨肯定是带着任务,不管是什么任务,对普通人都得保守秘密,所以明明早到,却对姜家说昨天才下的火车。 说得过去。 姜双双稍稍侧头,仔细打量着面前人。 原先粗布粗衣,故意扮成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都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 更别说这一身制服装扮,她……觉得自己可能多了一个爱好。 ——制服控。 一身特衬身形的军绿制服,搭上一张刚毅英俊的面孔,尤其是他望过来那双眼眸,透露出无畏和果敢,“英姿飒爽”这个成语完全是为他量身打造。 怎么办,妈妈。 不是太想把他送上火车了。 同样,程缙也在回视着对方。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更让他没想到的会是这种场合,魏局真的是一点都没放弃…… 不过对比其他陌生的女同志,至少现在的会面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多少尴尬,反而多了一些不知所措。 稍稍垂下眼帘,有些干巴的开口,“我没想到会以这个方式再次见面。” “谁又能想到。”姜双双轻轻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姜双双,不过你应该有听他们提起吧?” “对,我听魏局提起过你。”程缙点点头。 那次夜里有听魏局提起过她的一些事迹,不过也就提了一两次“姜双双”这个名字,奇怪的是,他居然记下来了。 真的很奇妙。 他回绝过魏局做媒,却没想到魏局又将她介绍到自己面前。 难道魏局今天会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他等在这里。 他不得不承认,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还挺奇妙的。 “魏局提过我?”姜双双笑容更深了一些,“那我觉得他一定在你面前夸了我不少话。” 程缙也跟着勾起嘴角,“对。” 姜双双发现他笑起来后神色没那么严肃,冷峻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心中有些惋惜。 他是程家儿子,和姜家牵扯到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再好看的脸配上一些麻烦事也难免有些提不起劲头。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安静。 程缙突然偏了偏头,视线落在前方的小道上,瞧着一对夫妻抱着酣睡的儿子迈步走过,这一幕莫名让他有些耳廓发热。 结婚生子,好像没自己想象中那么遥远? “程进同志。”姜双双突然开口,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敛起来,“有些事我得跟你说一下,这些年奶奶……” “我的孙孙,你们有没有看到五六岁大的男孩……小姜,你有看到我家小茂吗?” 姜双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刘大爷打断,他这会惊慌失措,整个人一直在哆嗦着,“就、就我最小的孙子,刘茂……小茂儿,我就转过头收拾渔具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小茂不见了?”姜双双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就几分钟的时间,嚇嚇我快喘不过气了,小姜你帮我找找他,你帮帮我……”刘大爷实在是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他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刘大爷抬头,看着问话的人一片军绿色,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绿色,也是绿色的罩子,公安同志您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程缙像是想起了什么,顾不上交代就大步如飞,朝着小道那边快速跑去。 姜双双拍了拍刘大爷的肩膀,安抚一声后也迅速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直接穿过小道来到一片巷子区。 程缙在绕过一个十字口时,突然脚步一缓,贴墙绕到前方的棚屋,注意着前方正在晒被子的婆子。 他关注了一分钟,就在要动作时却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反手一个压制,将人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被困住的姜双双没有挣扎,轻轻嘘了一声。 程缙微微皱了皱眉头,松开手轻声,“你怎么来了?” 姜双双没回答他的问题,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有什么发现吗?” 程缙点头,“我在亭子看到过一个穿军绿罩子的小娃,但当时只以为是一家三口,所以也就只看了几眼。” 他跟着悄声,“在外面晒衣服的婆子,她的裤料纹路和抱着小娃的男人身上的补丁一致。” 姜双双有些惊讶。 这都能记住? 她偏过头打量了一番,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食指上有一个经常戴戒指留下来的痕迹。” 一个住在棚屋的婆子,应该不会常年戴着戒指吧? 当然,也不是没有。 但确实是可疑的一点。 “你在这里藏好,我过去……” “不。”姜双双反过来拦住了他,“你这一身过去太容易打草惊蛇了。” 军绿的制服穿在身上是好看,但落在犯罪分子眼里就是天敌,谁也不知道棚屋里是什么情况,在进攻之前最好去探探情况。 很显然姜双双不是一个乐意接受命令的士兵。 她向来有自己的主见。 即使程同志还有什么要说的,她也没打算去听从,一个弯身从他的手臂下钻出来,右手抓乱自己的头发,左手解开内褂最上面两颗衣襟,还往一侧拉了拉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在程同志要拦住她时,朝着晒衣的婆子跑去。 面上不知什么时候换上惊慌失措的神色,一把抓着婆子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婶、婶子帮帮我……有坏人在追……在追我,我能不能去你屋里躲躲。” 话音还没落下,就恐慌到眼泪滴落下来。 黄婆子能感受抓着自己的手都因为恐慌在发颤,偏头一看,这位姑娘眼角发红,哭泣的样子没显得狼狈不堪,反而添了几分韵味。 心中一喜,送上门的好货有什么不同意的? 她反手抓着姑娘家的手腕,一副着急的模样,“快快,咱们进屋躲躲,这地是好多二流子小混混,就爱逮着漂亮的姑娘家欺负。” 两人依偎着走进棚屋,关上门之前黄婆子还专门看了看外面,确定没动静后,才露着贪婪的神色将门带上。 程缙这会借助墙角的碎石,连着跃身几个助跳,让双手紧紧扣住墙头,双臂肌肉紧绷,一个利索的翻身动作,整个人就稳稳当当地越过了围墙,站在棚屋右侧的上方。 他弓下身子缓缓朝前,以他的视角正好能看到棚屋内。 把“好货”一带进屋,黄婆子就露出了本性,她没功夫和一个蠢货多废话,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季方,拿点药过来把她放倒了。”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的外套确实有几处补丁,可料子却看着很新,感觉是故意弄了几块补丁上去,好看着和街道上的人没什么区别。 他皱了皱眉头,“这哪里来的货?你别多搞事。” “怕什么,我们晚上就走,还怕被抓住?”黄婆子一把钳着“好货”的下巴,“你看看,陈麻子不是让我们给他带个媳妇吗?这个怎么样?” 季方看了两眼,“便宜他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帕子,就想着将人迷倒。 结果手才抬到半路,就被人一把抓住,他不解的抬起头,就看到“好货”对着他微微一笑,心里猛地一惊,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一个屈膝往上一顶,紧接着侧身抬腿一踹,季方就这么嗖……嗖地飞出去了。 “砰”的一声,整个人砸在屋棚的一侧,棚子被他一压,直接塌下来盖在他身上。 “你个臭娘们!”黄婆子尖叫一声,伸手就要去揪“好货”的头发,结果啪啪啪啪不知道被甩了多少耳光,整个人晕头转向,晕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在这时,有一个女人从里屋跑出来,手上拿着一把土枪,抬起就要朝她射击,可还没抬起来,一道身影从上而下,抬腿干净利落地踢向她的手腕,女人疼得手上一松,土枪落下。 还没落地就被程缙在半空中接住,枪在手心转了一圈,一个标准的举枪姿势对准了女人的太阳穴。 “不准动!” 也就三四分钟的功夫吧。 棚屋里的三个人贩子被制服。 接下来,程缙拿着土枪对准三人,让他们互相绑起来。 姜双双进了屋棚里面,在一处地窖发现了被关着的数人,一个个全都昏迷不醒,显然是被下了药。 其中就有小茂儿。 她在老屋那边碰到过这个小孩,比起姜家的孩子有意思多了,年龄不大却特别爱笑,笑出来的声音还跟鸭子似得,一“嘎”一“嘎”。 她将小茂儿抱起来。 跟着爬出地窖,对着上面的人道:“两个女同志四个孩子,你先在这里盯着,我带着小茂儿去找刘大爷,顺路帮你报个警?” 程缙点点头。 然后…… 在姜双双即将要离开时,他到底没忍住,紧绷着面孔道:“姜双双同志,你知道错了吗?” 姜双双一愣,“啥?” 她错啥了? 程缙面上神色不变,然而耳廓却通红,“这么危险的事,你不该以身犯险,你可以……你可以多信任我一点。” 姜双双闻言一笑,笑容特别灿烂,“我当然信任你,人贩子拿出土枪我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她绝对没有开枪的机会。” 果然,人是从天而降的。 身手极为利落! “……嗯。”程缙轻轻回了一声,跟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干脆半蹲下来将捆在季方身上的绳索解开,重新又捆了一遍,却有些心不在焉用力一拉,勒得季方痛呼,肚子都被勒成两半了。 看得姜双双闷笑几声,只可惜时机不对,不然她一定留下来和他多聊几句。 抱着小茂儿一路跑进小公园。 那边已经被叫来了几个公安,其中就有她认识的数人。 她一现身,刘大爷就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小茂儿,我的小茂儿欸……” 人还没跑到跟前,就摔了一个跟头。 好险边上有公安护着,才没让老爷子摔得更狠。 姜双双大步迈了几步,将昏迷的小茂儿搁在他怀里,安抚几声后跟着对小付警官说了屋棚的事,“程进同志还守在那里,最好多带点人,还有六个人被下了药,还是赶紧送卫生院的好。” “程缙吗?”小付公安也是松了一口气,“好好,我们这就过去。” 等公安一走,姜双双对着刘大爷道:“小茂儿也被晕倒了,刘大爷你先别急,赶紧送卫生院。” “好好好。”刘大爷连连点头,他想一把抱起孙子,却蹲着一动不动,“小姜你帮我搭把手,我这腿都还是软的,抱不动小茂儿。” 其他人他也信不过,只信小姜。 姜双双没推辞,又将小茂儿抱在怀里,跟着一同朝卫生院走。 等到了地,一番检查无碍,又等来了刘家的其他人,她才离开。 站在卫生院外,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左,去小公园看看? 可这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人怕是早走了。 那往右? 右边直走几个街,正好是公安局附近,或许人正在公安局协助案件? 想了想,姜双双决定朝前走。 直接回家,反正她知道程进在哪个招待所,程进也知道姜家大概的位置,真有心要找过来,还怕找不到人? 本想着顺路去老屋那边看看热闹,结果那边不知道怎么劝得,院子里特别安静,她就只能失望往家走。 刚到半路,就听到王主任喊了她一声,“小姜,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你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瞧你,走个路都乐着呢。” “喜事?”姜双双不解,家里有什么喜事是她不知道的吗? 王主任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你还不知道吗?” 姜双双摇头,“我还真不知道你说得哪方面。” 王主任一个夸张拍大腿的动作,“哎哟,敢情那边还没通知你呢?那我可不能先说,不然等你知道都没惊喜了。” 姜双双皱了皱眉头,“要不你还是先透露透露?不然弄得我心痒痒。” 王主任将她推着往前,咬死了不说,“不说不说,你赶紧回家吧,没几天你肯定会知道什么惊喜。” “……”姜双双是真心痒痒。 到底是什么喜事,能让街道办的王主任这么神神秘秘? 难不成许妈已经帮她办好接班的手续了? 很有可能,先前就定好,她们这边见了程进将来龙去脉说一说,跟着送他上车,下午许妈就去厂子里打申请,争取尽早把接班的事定下来。 虽然期间出了不少意想不到的事,但老屋那边收场那么快,许妈应该是有时间去厂子里办手续。 加快回家的步伐,自家的房门大敞。 许英霞这会正坐在桌边织着毛衣,边上的姜小舟蹲着掰核桃,弄得一手碎也没见掰完里面的核桃肉。 “妈。” 许英霞抬头,问道:“人送走了?” “没呢。”姜双双坐在另一边,“发生了一些事,和他分开行动了。” “这样啊。”许英霞没在意,继续织着毛衣,“说开了就好,那么大一个人也不怕他自己回不去,他这一走咱们以后也不会和程家打交道了,最好让你奶奶也跟他们断了才好。” 姜双双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一点正事都没提,两人合力擒拿了几个人贩子”? 说也是能说,但一说这个肯定得费好多口舌,她现在就只想喝口水缓缓,“你去工厂办了接班手续吗?” “没呢。”一提到这个许英霞就有些叹气,“老屋那边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我也是刚到家没多久,实在是没劲往工厂跑,等明天我上工的时候再说吧。” 是真没精力了。 她无奈道:“你是不知道你奶奶和小姑子有多折腾人,硬是搬了板凳去上吊,害得我们还得去抱着搂着,生怕她弄假成真了。” 假是真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着要上吊。 这不就笃定有人会上前拦着吗? 而他们这些人呢,明知道是假也得拦一栏,结果好了,姜清不知道踩在哪,脚下一滑从椅子上摔下来,要不是她机灵往边上躲一躲,姜清得往她身上砸来,“她自己摔得脸都肿了,还害得好几个帮着的人扭了腰,那几户人家不乐意,又找你奶奶要医药费。” 要不是担心赔偿,老太太还能继续折腾。 一听有人要钱,她上吊也不上吊了,搬着凳子就回屋,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说起老屋那边的事,那是没完没了,能细数好几个小时的奇葩事。 但说多了也累,她话音一转,“对了,你怎么提接班的事?是不是回来的路上又被知青办的人堵着了?” 知青办的人是真执着。 说不通大人,就去找这些符合下乡年龄的年轻们,大义的话语说得是一套一套的,还真忽悠……鼓舞着一群年轻们签下了名字。 “没有。”姜双双摇头,“我是遇到了王主任,她说我要有喜事了。” “喜事?什么喜事?”许英霞突然一个挺身,“难不成她想给你做媒?”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这是好事啊,她身为街道办的主任,肯定认识不少人,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她问问……” 第15章 可注定要让许英霞失望了。 王主任嘴里的好事和介绍对象没关系, 但她还是咬死了什么都没透露,“你就耐心再等两天,反正是个大好消息。” “你这话说得我有些摸不到头脑。”许英霞都不知道该不该提前高兴下, 她跟着道:“不过你也帮我家双双看看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你今天不是去相亲吗?”王主任知晓姜家的那点事,“程家儿子不合适吗?” “就没抱过希望。”许英霞摇摇头, “相信你也听说了, 家里老太太不知道朝程家伸了多少次手, 就算和我家双双没啥关系, 人家万一迁怒上呢?” 要说完全不抱希望那绝对是假话。 真要掰算起来,和程家结亲也不是没好处。 只不过现在都放弃了, 她话里话外自然不能往好的说, 得多挑挑毛病, 表示她们没看上这门婚事,好继续下一场相看。 “也是。”王主任点点头, 挺理解。 许英霞继续道:“双双肯定得接我的班, 但小舟过两年也到了年龄,我就想着这两年让双双挑个合适的对象。” “接班的事不着急。”王主任提醒了一句, “这离下乡的日子还有一个月,你倒不如先把这个月的工资拿到手。” 许英霞想了想。 其实也不是不行, 这样还能多拿接近三十块钱的工资。 但她觉得不落实下来心里不踏实,“那成,我再想想。” 期待落空, 也没什么好继续聊得。 不过许英霞在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声,“要有合适的对象,可一定要想着我家双双。” “行。”王主任无奈着笑了笑。 只是心里却没这个打算。 倒不是觉得事情难做, 而是过不了多久她相信媒婆会踏平姜家的门槛呢。 但有她的这声答应,许英霞放心多了。 转身原路返回,却不想在大杂院边上的葫芦口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楠楠?你怎么站在这?家里不是有人吗,进屋坐坐。” “不了不了。”姜楠楠像是被她惊到,靠着墙连连摆着手。 许英霞奇怪看着她,“不进去也行,你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姜楠楠抿着唇,因为太过慌乱这一会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只是想来看看姜双双的情况。 今天早上八点她和程进约到小公园见面,就转了两圈后她就提议去另外一个地址,确定姜家其他人不会在小公园遇到程进。 甚至还找了一个借口让程进搬离之前的招待所,这样就算姜家想找人也找不到他。 程进被她支开,他也就不会去亭子那边赴约。 这样一来,她多了好几天和程进接触的机会,把握住最后的希望。 她来这边无非是想打听些什么消息,但内心又愧疚又怕暴露,站在外面久久不敢进去,现在面对三婶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许英霞猜测着,“难不成老屋那边又出什么事了?” “没没……”姜楠楠连连摆手,“我就是想来谢谢三婶,我上午不在家,都没帮到什么忙。” “这有什么,那一家烂事和你也没关系,你别当做自己的责任。”许英霞看着她就有些叹气。 一大家子二十多个人,姜楠楠混入其中特别不起眼。 但有什么办法?连自己爸妈都不管不顾,她这个当婶婶连自己家都照料不过来,又哪里抽得出手照顾她。 “我懂。”姜楠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转身就离开了。 许英霞摇摇头,回头进了院子。 在院子的空地上,周大爷正将一个鸡笼固定在他们门口的坛子里,她不解得问道:“这是什么?” 周大爷抬头,“这是你家双双订得鸡笼,本来我打算给闺女送去的,你家双双要得急,就先给你们了。” “鸡笼?” 姜双双走了出来,“我换了两只小母鸡,以后就养在这里下蛋。” 姜小舟也跑了过来,“以后我来收拾,保证没有一点点味道!妈,咱们以后每天都有鸡蛋吃了。” 许英霞脸上一喜,可紧跟着又板着脸。 将双双拉到一侧,“你这丫头,主意是真的大,这都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双双大了还不好?”周大叔乐呵着,“以后你就等着享福吧。” 鸡笼固定好,他伸手拍了拍,“看看,够结实吧?只要不起大风肯定刮不走,下雨天也能在上面盖一块雨布,不用折腾着老往屋里搬。” 姜双双看了看,确实挺满意,“谢谢周大爷。” 周大爷嘿嘿笑了笑,“这些活计我在行,以后要打什么只管叫我。” 一个鸡笼大半条鱼,他巴不得姜家多找他做活呢。 …… 此时在公安局,该调查的事都调查清楚,解救的那几个人在卫生院的治疗下也陆续苏醒过来,而且顺藤摸瓜,他们手里还掌握了一份买卖人口的名单。 “好小子!又是大功一件啊。”魏局拍了拍程缙的肩膀,显得特别欣慰,“真是多亏了你,那些丢了孩子家属的家里才不会散,咱们手里的名单也能帮助二十多名被拐卖的子女回归家庭。” 程缙立马开口,“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魏局大笑着,“知道知道,还有小姜同志嘛,你已经提醒了不下五次了。” 程缙难得有些不自在。 魏局意有所指,“小姜确实是位好同志,以后说不准有经常打交道的可能。” “……”程缙更不自在了。 经常打交道? 相看后经常见面,这意味着什么还用说吗? 不过,回想着今天和姜同志的相处,确实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两人第一次合作对敌,即使他不认同姜同志的以身犯险,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身手特别好,有她的加入,制伏人贩子的过程变得更简单了。 这是一次并没有任何排斥,甚至令人记忆深刻的再遇。 程缙这时候本该离开,但他站在原地足足待了两分钟,待得魏局都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回去吧,都这么晚了,回去好好歇着。” 程缙还是没走。 魏局没好气道,“到底还有什么事,赶紧……” “谢谢。” 魏局像是没听清,“什么?” “……”程缙有些无奈,他什么都不用说,已经能猜到下面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没两秒办公室里响起一阵狂笑。 魏局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指着他,“你这小子前几天拒绝得多爽快,现在知道谢谢我了?都跟你说了无数遍,人要见见才知道合不合适,要不是我把你骗过去,不就错过这次机会了?” 他绝对不承认,骗人后还挺心慌的。 觉得自己有些自作主张,惹得双方都挺尴尬。 没想到,还真就相上了! 还想打趣几句,结果这小子大腿一迈跑得飞快,魏局跟在后头喊着,“现在知道跑了,刚刚怎么就赖着不愿意走?” 喊是白喊得了,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小付公安进门时,看着喜笑颜开的领导,好奇道:“这么高兴,有大喜事啊?” “喜事,大喜事。”魏局笑得更欢,“说不准过段时间就能喝我侄女的喜酒咯。” “您侄女?”小付公安想了想,“就是那个在部队当护士的侄女?” 他们公安局所有人都听魏局提起过他侄女。 那叫一个夸啊,夸得天花乱坠。 不过听得多但从没见过,“她回来了?” “对啊,专门打了报告回来。”魏局那叫一个骄傲,是他自作主张将侄女叫回来,让她请了探亲假,趁着程缙没离开之前见一面。 还好他多管闲事了,这不就撮合一对了? 侄女有出息,未来的侄女婿也前途无限。 不行,这种大喜事他得赶紧回去告诉孩子妈,尤其是得和大哥那边打好招呼,尽量把这件事定下来。 魏局收拾收拾就要离开。 在离开他想了一件事,“对了,明天你把小姜叫来,难得的一个人才啊,可不能真让她下乡被其他部门抢跑了。” “行,明天上午我先去卫生院记个口供,再去找小姜。” “卫生院?”魏局问道,“被拐骗的受害者不是已经记了口供吗?” “是另外一次事故。”小付公安解释着,“小公园早上发生了一起落水事故,不过好在有热心人把人救了上来,没出大意外就是受了一些惊吓。” 魏局皱着眉头,“这个事得注意一下,小公园老人孩子多,尽量多做一些标识,谨防意外发生。” 叮嘱了几句,魏局这才挎着包离开。 回到家门外时,屋外已经一片黢黑,唯有自家亮着一盏灯,昏暗的灯光让他心里发暖。 这就是成家的意义嘛。 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一盏灯为自己留着。 他拿钥匙开了门,动作很轻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 段先菊披着外套走出来,脸上还带着睡意,“今天这么晚?” “办了个案子。”魏局接过她递来的水杯,迫不及待问道:“小芸呢?” 本带着兴奋的神色,想着说说小芸和程缙的事,结果就看到媳妇脸色一变。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会吧?! 难不成程缙看上小芸,小芸没看上程缙? 不应该啊,就那小子的模样还有人不喜欢?他还专门扣了小子的证件照寄给小芸,小芸要是没心思怎么会从部队请假回来? “不会真没看上吧?你跟她说说,这才见一次面不能就这么仓促的下结论,还是得多见见面才……” 段先菊直接打断他的话,“哪里是没看上,是根本没见到面。” “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段先菊无奈道:“这丫头是真能瞒,要不是我同事恰巧遇上了,我都不知道她早上失足掉进了小公园的湖里,幸好有人救了她……不行,不能往下想,越想越心慌。” “小芸没事吧?”魏局一脸担忧,起身朝着里屋的方向看了看。 “医生说了没事,有些受到惊吓而已。”段先菊安抚着。 回到家后一直闷闷不乐,想来是在可惜没能和程同志见上面,也是太不凑巧了,小芸跑错了街,等她赶到小公园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特别吵闹,她一个没留神掉进了湖泊里,好在有好心人跳下去救了她。 她没解释,只是小声道:“一切等明天再说,先让小芸好好歇歇。” “那就好那就好……不对啊。”魏局一脸困惑,惊呼一声,“她要是没遇到程缙,今天和程缙见面的是谁?!” …… “小姜!” 门外闯来一声大喊,许婶子拎着一个尿素袋敲着门,“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房门猛地被打开,开门的是鞋都来不及穿上的姜小舟,“是小母鸡吗?是小母鸡吗?” “对对。”许婶子将尿素袋打开,“看看,这可是我爹精挑细选的,你们好好养着,肯定一天下一颗蛋。” 半大的母鸡蜷缩在袋子里,把姜小舟心疼的不行。 伸出双手,像是拥抱至宝一般,将它们抱出来搁进早就准备好的鸡笼里。 不过在放进去之前,没忍住多摸了摸。 姜双双这会也走了出来,挺满意里面两只小家伙,“许婶谢谢了。” “客气什么。”许婶子还想和她唠嗑唠嗑,却看到她一身收拾得整齐,“怎么,是要出门吗?” “对,去找个人。”姜双双轻笑着,“那我先出门了,以后再聊。” “好好。”许婶子指着蹲在鸡笼边上的小子,“那我和你弟弟聊聊,这养鸡可是有讲究的。” 姜双双这次选择了左侧,那边是前方招待所的方向。 倒不是她故意要去找程同志。 而是许妈交代得任务都没完成,自然得再一次啦。 是吧?是啦!! 一路轻快朝前,路上遇到不少熟人,还没走两步就见前方乌泱泱一群人朝着她走来。 脚下一顿,稍稍侧过身子打算让一让。 却不想被前方的人猛地抓住了手,“小姜,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有你,我这个老婆子都活不下去了。” “姜同志,感谢你救了小茂儿,大恩大德这辈子都不会忘。” “对对,幸亏有你带他回来……” 一声接着一声的感谢,姜双双这才看清原来这乌泱泱的一群是刘家人。 昨天在卫生院小茂儿还没苏醒,所有人得心思都牵在他身上,也就没顾得上小姜同志。 这不,小茂儿现在没事,他们一大早就去供销社扫购一番,全家聚齐来感谢小姜同志的帮助。 姜双双实在是受不住这种架势,连忙道:“是多亏了部队那位同志才能找到人贩子的根据地,你们可以去公安局谢谢。” “我知道,公安已经跟我说了,没有你们两小茂儿也不会被平安救回来。”刘大爷老泪纵横,死死抓着姜双双的手感谢。 他实在是不敢往下想。 姜双双挤出僵硬的笑容,实在是不适应这种场合。 她宁愿面对小偷,也不想一群人围着她感谢来感谢去,甚至还带着小茂儿给她磕头…… 这瞬间,她恨不得转身逃跑。 好在!有人来解救她。 小付公安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还当发生了什么打架斗殴的事件,挤进来一看,乐得一笑,“在这呢,我刚去你家都没找到你的人,魏局让你有空去趟公安局。” “我有空!”姜双双高声,反手拉着刘大爷的手,“人没事就好,赶紧翻篇过了,以后小茂儿一定事事顺心平安长大,我还有事,咱们以后再遇!” 说完,不等其他人的回应转身就跑。 跑得那叫一个快,连小付公安都追不上,他还想跟着一块回局里呢。 一路狂奔到公安局的大门,守门的张大爷朝外面望了望,“咋滴,被狗追了?” 姜双双真忍不住了,“您能盼我点好吗?” “嘿,我都打算起身帮你把野狗赶跑了,你这丫头尽把我往坏处想。” 姜双双才不信。 就算老爷子起身了,那也是打算瞅她的热闹。 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放在台面,“您忙着吧。” 说完就朝里面走,那架势比这里上班的人员还要来得熟悉。 不过在上楼时,她特意放慢了脚步,想着会不会在这里碰到某个熟人。 只可惜,一直到魏局的办公室前,她还是没找到。 “那臭小子去哪里?赶紧把他给我叫来,别一天天待在外面乱晃找不到人。”魏局还在办公室大喊着,安排人去找程缙的下落。 他昨天一晚上没睡着。 是想了又想,最后得到了一种可能。 小芸都没和程缙见上面,程缙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安排了相亲?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程缙这瞎眼的臭小子,指不准是认错了人! 认错就认错吧,偏偏还很有可能看对眼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更睡不着了,有一种为她人做了嫁衣的无助感,一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侄女婿被不知道哪位女同志拐跑,他这心啊,就一抽一抽疼。 “咚咚”两声,房门被敲响。 魏局赶紧喊了一声,“进来!” 难不成是那小子回来了? 虽然知道那小子难得开窍,但他还是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位提前劫走了他的最佳侄女婿人选。 房门被推开,一个脑袋先探头进来,“魏局。” “是小姜啊。”魏局轻轻咳嗽两声,对着她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一件事和你说说。” 将人请进来,又是一副大领导庄严的样子。 他先是给小姜同志倒了一杯茶水,“这次拐卖的案件你真的帮了大忙,但经过调查涉及到的人员还不少,具体的嘉奖还得等彻底结案后。” “不急不急。”姜双双一点都不着急。 总不能公安局还欠着不给吧? “所以我们主要聊聊之前的事。”魏局官腔起来,先是夸奖了一大堆,细数她这半年来为公安局做出的贡献,紧接着才说了重点,“正巧这次我们局里和街道办需要一个对接的人员,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 姜双双一脸惊喜,“局里要给我安排工作?!” 她算是明白王主任说得喜事是什么了! “虽然你的单位归属于公安局,但办公地点落在街道办。”魏局矜持地一笑,“没错,由于姜双双同志出色的表现,局里特例分派给你一个工作名额,你先去打个申请,下周一就能就职。” 他不是不知道工作名额对于一个闲置在家的同志有多重要。 所以也没遮遮掩掩,详细介绍:“你是高中毕业又多次拿过嘉奖,局里特许你直接为正式工,拿二十八级工资,一个月31.5元。” 姜双双离开魏局办公室后还有些恍惚。 她看着手里的介绍信,都不太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混上了一份工作! 不过她其实早就有这么计划过。 和公安局多次打交道,得到的钱和票数量其实不多,怎么样都没一份正式工月月拿工资来得稳定。 之所以会坚持,其实就是想走走这个门路。 她一直保持着如果能得到自然最好,可要是不能得到,就当挣份外快的态度来试行。 而现在,她得到了! 仰头长叹一声。 愉悦的快感让她恨不得狂叫。 她现在迫不及待想和人分享这件大喜事!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姜双双偏头往下看,正好在下一个弯角的楼梯上看到抬头的程同志,她咧嘴挥着手,“好巧啊,程同志。” 程缙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两个台阶一步,跨着大步向上,直至离她只有四五个台阶才停下,稍稍抬着头看向她,“好巧。” 又迟疑了一会,“抱歉,昨天都没来得及和你正式告别。” “没关系。”姜双双已经迫不及待展示着手上的介绍信,一脸笑得嫣然,“今天有大喜事,你中午有时间吗?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红烧肉!” 是一张入职的介绍信,程缙由衷为她高兴,“恭喜!不过该我请你庆祝,我们十一点在国营饭店门口见面可以吗?” 时间地点都定下来,自然是十分愿意赴约。 姜双双没为谁请客纠结,一口答应下来。 接下来,两人又是面面相觑没有言语,然而这个气氛并不尴尬,沉默几秒姜双双先笑出声,“那就十一点见!” 等了一个回应姜双双便离开。 她想着现在时间还早,她要不要直接去纺织厂给许英霞同志报喜,她一定会乐得狂叫。 不用接班,许妈一个月照样四十多块钱的工资。 再加上她现在能拿三十多块,以及大伯家补偿的五块钱,她们一个月进项能高达八十块钱,只要肉票充足,天天吃肉都没问题了! 虽然她不喜欢被工作困住,显得拘束没了自由,但谁让她需要自己养活自己呢,现在努力工作,才能争取早日退休! 反正现在的姜双双特别高兴。 高兴到任谁都能看出来。 程缙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许久,这才继续迈步走上三楼,来到魏局的办公室。 魏局没见到他之前,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 可见到后,千言万语都被堵在嘴边,最后变成了,“你和昨天那位女同志相处的怎么样?” 冷峻的神色像是被吹拂了些许,程缙微微勾起唇角,“我们约好了中午见面。” 不知道为什么,魏局居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丝得意的情绪? 假的吧,一起吃个饭有什么好得意? 当谁没人陪吗?他天天都有人陪着吃饭呢!还陪了二十多年! 魏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程缙那张脸唉声叹气,叹了几声又掏了掏烟包,问道:“来一根?” “不抽。”程缙摇头,不是很理解他突然叹气的情绪,“从我进门到现在,你已经叹了十六声了。” “……”魏局又瞬间没了抽烟的心思,将烟包丢到一边,问道:“跟我说说,那是个什么样姑娘?” 虽然不是他组得局,但怎么也是因为他而起。 他还是得了解了解,要是脾性好也就算,但要是人没那么好,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程家交代。 不过以他对程缙的了解。 真要起了心思,他就算想拦着都难。 程缙想了想,“我对她的了解还不是太多。” “没错!”魏局猛地拍桌,“所以千万别仓促定下来,你们一定要多多了解,确定对方的脾性再做决定,婚姻大事可不能马虎。” “但我觉得她性格很好,是能……”程缙顿了顿。 他突然想到昨日在棚屋时姜双双说得一句话,他觉得可以用作回应魏局,便接着道:“是能够信任的伙伴。” 伙伴,也可以是伴侣。 “……”魏局哑然,什么劝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于他这个退伍兵来说,“信任”这个词实在是太重了。 第16章 这瞬间魏局是真泄气了。 连拦的心思都没了, 如果硬要说,只能说他侄女差了那么一点运气吧。 好巧不巧,偏偏就迷了路。 阴差阳错, 白白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了其他人。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程缙和那位女同志也是有点缘分在吧,不然又怎么会这么巧合的碰上了? 魏局不由想起了他年轻时, 缓缓开口, “说来我和你段姨也是阴差阳错, 当年我是吃不饱穿不暖, 想着干脆当光棍算了,也省得拖累人家女同志, 没曾想啊……” 一次意外救了个姑娘。 就这么看对了眼。 所以他才一直说, 不管想不想还是得先见见人, 万一就真的看对眼了呢? “这人结了婚和没结婚是真有区别,我当时就想着, 真要娶了你段姨总不能让她和我一起饿肚子吧?正好有机会进了部队, 起初几年的日子是真苦,不是说我过得苦, 而是你段姨,我那个时候就一个小兵, 连家属随军的资格都没,她待在老家替我赡养父母教育孩子,自己病了也得照顾着全家老小……” 即使是整个公安局最大的领导, 但一回旧起来就有些没完没了了。 对于他来说家是港湾,也是奋斗的源泉。 要不然他也不会从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小兵奋斗到局里的大领导,期间的艰辛和危险就不提了,但他觉得很值。 老领导叨叨絮絮, 程缙听得认真觉得可以学以致用。 并且举例对比,他也不想自己身边人跟着他吃苦。 很庆幸的是他的起点要比领导高一些,如果对方愿意,他现在就可以申请随军的报告,而且今年等他再往上升一级,还能在家属院申请一套独栋的好院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愿不愿意。 对了,还有他的存款。 结婚后,必须保证对方的衣食无忧,将所有存款和工资上交,立志于让对方的生活条件大大提升。 他就无所谓,每天管他两顿饭就行。 要实在觉得做饭不方便,也能去食堂吃,要不就等休假了他来掌厨。 程缙想着,这一切也不能光自己一个瞎琢磨。 等再相处几次,他可以慎重地给对方一个保证! “咳咳。”魏局一声咳嗽,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听着听着就发呆了,弄得他回望过去的话都白说,“我说这些是告诉你,婚姻是人生大事,不管对方是谁,你都得仔细想明白再做决定,不然……不仅仅是对你的生活有影响,也会影响你的上升。” “我明白。” “明白就好。”魏局又清了清喉咙,这才问出了最关键的事,“所以那位女同志到底是谁?” …… 纺织厂这边,许英霞也在做准备。 她在厂子里担任二车间的统计,虽然不用在生产线干活,但为了方便统计生产的数量,她所在的小办公室也是挨着车间这边。 说是小办公室那也是真小,就七八平的样子,前后还堆着不少杂物。 这就算了,里面还挤着四个工人,两个统计两个质检。 一个小屋子干活,自然得把关系处好了,不然时不时发生些琐事也挺糟心。 好在许英霞性子好,从不争强好胜,就算和其他工人发生一些争执,也是好声好气,尽量安抚。 所以当她提出以后孩子接班,希望他们多多照顾时,一个两个都拍着胸膛答应下来。 “这还用你说吗?咱们和双双也不陌生,她小时候你还带着来厂子里干活呢。” “就是这几年少见了,不过她到底是老姜的闺女,我可是听说了,她还帮着公安逮小偷?” “真的?那这可是好事啊,以后咱们二车间都不怕那些小偷小摸的人了。” 这话一说,气氛有些古怪了。 倒不是说他们车间有小偷,但确实少不了一些偷偷将碎布碎料往家里带的人,就算保卫科那边严防,都还是没防住。 这些小东西,直接往里衣一塞,保卫科总不至于直接搜身吧? 这就导致了,我看他拿了那我也跟着悄悄拿得连锁反应。 在场人难免有几个人不太自在。 “她来坐班又不是去保卫科当安保,哪里会管这些事?”许英霞赶紧补了一句,“咱的活本来就不少,更没功夫盯着其他其他人看,倒是她年纪小刚进厂,还得你们这些前辈们多多关照。” “那是那是,你就放心吧。” “咱们十几年的老交情,肯定会帮着照看下。” 气氛又变好了些,又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谁不愿意卖声好? 而且明眼人都明白,姜双双不管是学历还是她的出身,只要不出大错肯定能升得快,谁知道以后会变成谁照拂谁呢? 可有时候啊,就会冒出一些讨人嫌的人。 还是刚刚那个说“小偷小摸”的男人,轻轻一哼,“要我说啊,你就该送她去下乡,她这一接班你们家就少了大半的工资,也就你舍得,换做是我……” “换做是你,大女儿早早被嫁出去换了彩礼,二女儿一直蹉跎到现在,在家当牛做马伺候一大家子,托生在你家的姑娘们,那是一个比一个惨。” “你!!” “我什么我?难道我说错了?”许英霞双手叉腰瞪着他,彷佛他要敢开口她就敢撕了他的嘴。 要是以前也就算了,一个车间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现在她可不能退,她一退这些人还当她闺女好欺负呢。 “我懒得跟你说。”男人叽里咕噜着,“等着吧,一个月十几块钱,我看你们能过什么好……” “哪来的苍蝇,嗡嗡烦死人了。” “……”男人这才彻底闭嘴。 许英霞像是打了胜仗般昂起脑袋,她想着等回去后一定要跟丫头叮嘱下。 真要被欺负,那可千万别忍着。 不管是去向领导告状还是找她这个家长都成,越忍只会被欺负的越厉害,实在是不行……靠拳头也没事,好歹受伤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许英霞。”车间走来一个穿着安保制服的人,他喊道:“你闺女来找你了,人在厂门口等着呢。” “双双来了?”许英霞一脸奇怪,跟边上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 以前双双和小舟都很少往厂子里来,要是没什么事肯定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在去厂门口的路上,她忍不住想着难不成又是老屋那边出了什么事? 那一家子是真够折腾。 刚到厂门口,就见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处,许英霞赶过去,“你怎么不往边上站着躲躲风,这风口的风多大啊。” “凉凉心。”姜双双故意站在这里的。 就怕内心的狂热让她太亢奋。 许英霞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怎么过来了?不会是老屋那边又闹起来了?他们闹随他们闹。” “不是。”姜双双不等她继续猜,将兜里的介绍信拿出来,“看看!” 许英霞还没看这张纸写得是什么,就看到丫头一脸骄傲地昂着脑袋,真要形容就跟她老久以前看到的孔雀鸟似得,那下巴抬得高高地。 “瞧你神气的样……啊!啊啊!!” 才看了两样,许英霞就控制不住尖叫起来了,一声比一声来得响亮,惊得守门的大爷探头,担忧问道:“许同志,你没事吧?” “黄大爷,我闺女有单位了!”许英霞激动的都跳起来了,“有盖章,真的有盖章呢,在街道办办事,哎哟我的宝贝闺女,你怎么这么有出息啊啊!” 眼睛就没从介绍信上挪开后,哪怕已经扫了几遍,还是忍不住从头到尾再看一次,不知不觉眼泪都溢出来了。 欢喜的同时又有些愧疚。 她这个当妈给不了孩子,孩子却靠自己的能耐挣回来了。 “我就猜着会这样。”姜双双将提前整备好的手帕递过去,“擦吧,可别糊了一脸。” “我这是高兴!”许英霞哽咽两声,“宝宝啊,你这个工作到底是派出所还是街道办?” 姜双双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哆嗦两下。 嫌弃是叫“丫头”,高兴是叫“双双”,生起气就直呼全名。 而这会,更是肉麻的叫“宝宝”了,看来是真高兴坏了。 “单位归属派出所,在街道办坐班。”姜双双详细解释了一下工作的来源和性质,紧跟着道出重点,“直接为正式工,拿二十八级工资,一个月三十一块五毛。” “这么高?!”许英霞惊呆了。 哪怕是一个临时工都特别惊喜,更别说直接转正拿二十八级工资。 她赶紧把介绍信小心翼翼叠起来,抹了把脸道:“你在这等着我,我去请个假,中午我们去国营饭店吃!” 这么大的喜事,必须好好庆祝。 原先不舍得吃得大菜,她咬咬牙都舍得点了。 “不了。”姜双双婉拒,“中午我有约。” “你和谁约了?”许英霞一脸古怪,“这么大的喜事,你不该和家里人庆祝庆祝?” 姜双双无言以对,许妈的话很有道理呢。 这么大的喜事,不该一家分享庆祝下? 但当时提出邀请时她还真没想这么多,甚至都没过一下脑子,就直接脱口而出了。 看许妈还有追问的意思,她赶紧道:“不急着中午聚,晚上也可以,中午你就回家和小舟吃,我让他做好红烧肉等着你!” 说完,就想撩腿跑。 却被许英霞一把拽着手肘,“介绍信我给你拿回去,你冒冒失失别弄丢了。” 介绍信拿在手里,许英霞也就不在管她,转身就往厂子里去,在经过守门亭时,还扬声喊了一句,“黄大爷叫你看笑话,我家闺女找了份公安局的工作,一时间才大喊大叫……” 这话任谁能听出显摆的意思。 还不止呢,许英霞是一路显摆到车间,恨不得贴着刚刚那位男同志的耳朵大喊着,她闺女出息着呢! 家里的进项不但不会少,甚至还能再多三十几块! 姜双双这会也往家走,可惜还是晚了些,根本就没买到新鲜的猪肉。 干脆将猪肉票发票以及五块钱给了姜小舟。 姜小舟看着被塞在手里的票据,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阿姐,这是看我最近表现好,奖励我的吗?” 姜双双“哈”了一声,“你想的真美。” 不过表现是蛮不错,虽然有些活做得不够细致,但好歹愿意做肯做,确实需要激励一下,促使他更加进步,“中午去国营饭店端两碗大米饭和一碗红烧肉,端回来先在灶上热着,等妈回来了你和她一块吃,剩下的找零就当赏你了。” “红烧肉!大米饭!”姜小舟惊得星星眼。 他都忘记自己上回吃红烧肉是什么时候了。 红烧鱼倒是才吃不久,但鱼和肉怎么能相提并论!! “吸溜……吸溜阿姐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姜小舟连忙保证着。 “嗯。”姜双双正要回屋,突然又转过头叮嘱一声,“在十一点之前回来,要是十一点你没到家,晚上的大餐就没你的份了。” 十一点是她和程同志约好的时间。 要是在国营饭店和姜小舟遇上,那就尴尬了。 “晚上还有大餐!!”姜小舟觉得自己好幸福,中午红烧肉配大米饭,晚上居然还有大餐! 早知道分家后日子能过得这么好,他早就闹着分家了。 不分家就上吊,妈和阿姐肯定心疼他,一定会同意! 姜双双没搭理炸呼呼的小子。 回到屋子打算歇一会。 结果刚进屋就看到柜子上堆满了东西,她扬声喊道:“姜小舟,这哪里来的?” 姜小舟没敢进门,靠在墙边探了个脑袋出来,“是刘大爷给你的谢礼,阿姐,你昨天去抓人贩子?你也太厉害了吧,下回能不能带上我。” “这么多?”姜双双翻了翻。 两瓶罐头,两罐麦乳精,两根腊肉还有一整包奶糖。 “我本来不敢收,但刘奶奶刘婶子硬是挤进来把东西搁下就走了。”姜小舟生怕她会怪自己,赶紧撇清关系。 当然啦…… 拦着得时候也没用力,就是做做样子。 要是这么多好东西被他拦在门外,他一个星期都睡不着觉。 “算了。”姜双双想了想还是不打算推辞。 她不喜欢做推来推去的事,万一刘家又拉着小茂儿给她跪下,她想想就头皮发麻,“你下午帮我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多给刘大爷做点饵料,就当送他的了。 姜小舟很早就出门了。 赶在国营饭店开门时他就已经在门口眼巴巴等着,门一开第一个冲进去就喊着要红烧肉和白米饭。 红烧肉的味道香的不得了。 以前每次都会在国营饭店门口经过,次次都是闻着香,而这一次他总算是能亲口尝一尝了! 将打好的饭再抱在怀里,姜小舟是极力忍耐才没偷偷吃一口,一路抱着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在经过老屋这边时,明显着就听到奶奶在喊他的名字,可他不但没停下来反而跑得更快了。 以前奶奶总是偷偷带着堂哥们吃独食,被抓到现行就说他家条件好,该让着哥哥了。 可他又不是完全不懂。 妈妈把工资都上交了,条件又能好到哪里去? 再说了就算他不明白这些事,单从每天家里吃什么粮食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反正他就是记着仇。 奶奶不带着他悄悄吃独食,他也不会悄悄带着奶奶吃独食,这碗红烧肉谁都不让! “你这混小子真不把我当奶奶啦?小舟,姜小舟!” 身后的声音渐渐消失,姜小舟跑的气喘吁吁都没停下来,不过在前方遇到一个身影时,他突然停了下来,“阿姐,你真不打算在家吃吗?国营饭店的红烧肉老香了!” “那你就多吃点。”姜双双是一点儿都不馋。 因为她等会也能吃上。 没继续和他拉扯,催促着:“赶紧回去温上,妈回来之前可别偷吃。” “我肯定不偷吃!”姜小舟赶紧保证。 他绝对不会偷吃红烧肉,最多就是用筷子沾沾肉汁呼一呼。 两姐弟在街头没多说什么,就一左一右的分开了。 在经过老屋那边时,王老太也看到了姜双双的身影,只不过不像招呼孙子那样招呼她。 而是直接撇过头,当做没发现。 老太太躲着她,姜双双也不会主动搭理,脚步停都没停一下就直接往前走去。 她来得要早一些。 或者自己可以先进去看看有些什么菜色,提前准备上。 可没想到就是,程同志已经等在了门口。 姜双双加快脚步,站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轻笑着:“等很久了吗?” “我也是刚到不久。” 程同志回是这么回,但是当他们俩人都进去之后,已经提前预定好了桌子,甚至几道大菜都已经提前点好,“这里的菜都有份额,我担心都卖完了所以提前点了一些,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加的?” 红烧肉、栗子焖鸡、香糟扣肉、香菇花菜以及一道青菜汤。 想吃的都在这一桌了。 姜双双说着:“会不会太多了一些?还是说你挺能吃?” 程缙稍稍一愣,很认真的解释:“我吃得是多但不挑嘴,无论做什么我都能吃。” 他跟着指了指旁边的饭盒,“店里分量大,所以我想着可以提前分一些出来,带回去给你家人尝尝。” 两个人四菜一汤确实太多了一些。 但一两个菜的菜色又太单一,他便想着分一些打包,既能让她多尝几道菜的味道,也能让她家里的人一并尝尝。 姜双双扬了扬眉头。 这绝对是许妈喜欢的女婿。 大方、周到,什么事都安排的特别细致。 好像她也挺喜欢这样的安排。 不用自己费心,满脑子带着吃就好。 她无声看着面前的程同志将四道菜分出一半装在两个饭盒中,跟着拿出一双筷子擦拭了一下,很慎重的用双手递了过来。 姜双双实在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程缙被她笑的耳廓又有些发热了,刚毅俊朗的脸上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姜双双摇了摇头,稍稍往前凑了凑,一手挡在嘴边小声的道,“我发现拿枪的手干这些事,也挺悦目的。” 就是不是常干的样子。 一板一眼很是僵硬,但又不觉得会滑稽,反而挺有意思的。 “……” 因为这一句话程同志硬是沉默了两三分钟,到最后只憋出了两个字,“吃饭。” 姜双双早就等不住了。 请客的人开口,她拿着筷子就开吃,首选的就是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肉质酥烂入味,搭配着特调的浓汁下饭,那简直是人间一绝! 当然也不光干饭。 姜双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说出口,“昨天就准备找机会跟你说一说,这些年姜家找你家伸手要东西我妈是一点都不知情……” 她把来龙去脉一一都说了出来。 也没添油加醋在程同志面前诋毁老屋那边的人,全都是实打实说,并提出建议,“你可以先跟你爸妈商量一下,再将这些年被姜家拿去的东西汇总,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们讨回来。” 她很乐意帮这个忙。 虽然姜家现在没什么钱,但屋子里那么多东西总能凑出来一些。 正好下周一才正式上班,这几天也能找个事打发打发时间。 姜双双在说这些时,对面的程同志一声没吭,但还是很认真的在听,直到她说完,他才很慎重的问道:“姜同志,你会因为这层关系对我的印象有所改变吗?” 这下姜双双有些愣住了。 她不是没想过他会怎么回,但这个回答确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倒不是说她回答不出来。 而是她心中有肯定的答案。 程同志个人形象确实挺好,短暂的相处也没有让人感觉到不适。 但确实因为姜家和程家的那层关系在,弄得实在是太复杂了。 恰好,她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复杂的事。 “那就不要把我当做他。”程缙没等她的回复,说完后拿筷子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不是纯肥也不是纯瘦,而是肥肉相间的那种,他看得出她很喜欢这种五花肉。 跟着直视她的眼睛,接着往下说:“仅仅只是我和你,我们两个人再接触一段时间,可以吗?” “嗯?” 程缙犹豫了一下,回忆着侄子向他撒娇的表情,抿了抿嘴放缓语调,“拜托了!” “…………哈。”姜双双伸手捂住了双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她很想说这不现实。 不管怎样就算现在是她和他,但最后还是两家人的事,夹杂了太多太多复杂的关系。 但一看到他脸上装乖的怪异表情,就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再接触接触? 只是她并没有同意的意思,而是偏偏头道:“为什么呢?” 程缙沉默了一会。 他没有选择欺骗,但又不想如实坦白,只是道:“我瞒了你一件事,但又出自私心想请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们多接触几次。”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然,知道真相是你的权利,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该瞒着,如果你现在想知道我还是会告诉你。” “瞒了一个秘密?”姜双双是真好奇了,可她没追求答案,“那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不。”程缙摇摇头,“我没有资格决定时间,由你来决定。” 这个请求很是无理。 但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自打在魏局那得到的消息后,简直打破了他所有计划…… 他早上还在想回到部队之后就要去打申请,争取将院子里栽了果树的那套院子留下来,他觉得她肯定会喜欢。 甚至还盘算着自己的家底。 这些年大部分津贴都攒着没花,以前觉得钱不钱的无所谓,他在部队不愁吃不愁穿,根本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攒下的家底还不少。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家里一切行当亲手交到她手上。 很奇怪,明明只是短短接触几次。 但他就已经在畅想未来几年,甚至是数十年。 或许这就是魏局嘴里的合拍吧。 但就在他计划的时候,突然告诉他,一切都错了。 姜双双同志想找的人是程进,而不是程缙。 他现在唯一的请求,就想着让他们多接触一段时间,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他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姜双双同志。 程缙不比程进差! 因为他担心,没有了“程进”的身份,会让他们再一次回到陌路。 等待注定磨人,让人无比忐忑。 程缙早已放下筷子,一个标准的军事坐姿,无比认真等待着一个回答。 姜双双想了想:“那我让你现在说,你也会如实告诉我?” 程缙迟疑了。 但迟疑后的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会。” 又是一阵沉默。 姜双双这会也放下筷子,问了一句没什么干系的话,“程同志,你的探亲假有很多天?” “有!”程缙重重点头,“虽然没办法告诉你具体的原因,但我会在这待半年左右。” “这样呀。”姜双双勾起唇角,“那就半年期限吧,虽然我不知道你瞒着的是什么事,但如果这件事太大并让我心生不喜,我气上头怕是和你打一架。” “你放心,我绝对不反手!” “不反手有什么意思?”姜双双哼唧着,“实打实,看看谁更厉害。” 她早就想着和程同志交交手,对方伸手利落她也差不到哪里去,谁赢谁输谁知道? 程缙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战场上无男女,该怎么打他都不会留情。 但是吧…… 姜双双没等他的回应,伸手示意了一下,“别愣着,赶紧吃,不然都凉了。” 程缙张了张嘴还想争取一下。 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立马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吃!” 两人吃着美味闲聊着,而这时程缙突然一个侧头,扫向门外。 姜双双不解道:“怎么了?” “有人在看我们。” 姜双双顺着望去,不得不说当兵的同志够谨慎,她道:“没事,那是我堂姐。” 堂姐,姜楠楠。 姜楠楠才从外面回来。 她这两天显得特别忙,家里得收拾妥当才有空闲,说是分家,但当奶奶开口指使她做什么,她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洗衣做饭打扫,一切忙活完才能踏出家门。 每次出门都是一身疲惫,可在程进面前还得提起精神应对。 倒不是他们之间相处的不好。 而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好到程进已经不止一次提出想来见见姜家人。 光是找一些合理的推脱理由,就让她精疲力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更无法肯定如果程进知道真相,会不会还认定了她。 一路往家赶,还得回去给家里那群人做午饭。 却不想在路过国营饭店时,看到姜双双和一个男同志在里面吃饭。 这一幕,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难怪姜双双没有见到程进,三婶也没来家里问,原来姜双双已经有了更好的对象。 回想着男人的装扮和相貌,倒不是羡慕嫉妒,而是一股无力感…… 好像姜双双随手可得的东西,永远都是她花费全身力气都得不到的。 “你凭什么把我关在家里?妇联可是说了婚姻自由,你就算是我娘也没资格插手我的婚事!” 歇斯底里的大喊声在大杂院回荡着,姜楠楠回过神,她垂着头走进爸妈的小屋,对着里面的人道:“爸,我来拿粮食。” 姜二哥将钥匙丢过去,“你妈在卫生院还好吧?” “挺好。”姜楠楠一边掏粮食一边小声问,“小姑还在吵?” “大清早就开始吵了,吵得我头疼。”姜二哥一脸烦躁,“也不知道这臭丫头发什么疯,去谁家不好去给人当后妈,你可别跟着学,不然我当没你这个女儿。” 姜楠楠的动作一顿,什么都没说。 他们两父女安静了,隔壁是闹得越来越凶。 姜清哪有时间在家里干耗着? 离下乡的日子越来越近,万一她这边没看着,马季安重新找了一个媳妇怎么办? 可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但爹娘就是不松口,甚至还将她关在家里,连门都不能出。 姜清急躁的不行,急来急去她都想弄个昏招了,直接说她和马季安有了肌肤之亲,只能嫁给他。 但这么一来,她怕到最后收不了场。 这时,正巧看到姜楠楠捧着盆经过,她赶紧把人招呼过来,“姜楠楠你过来。” 姜楠楠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你去把钥匙偷来。”姜清毫不客气的吩咐,“我知道你开过我娘的抽屉,只要你帮我,我就可以当做没看见。” 先前看到姜楠楠鬼鬼祟祟开了老娘的抽屉,只是她懒得深追就当做没看见。 现在正好成了拿捏她的把柄。 果然,话一说完就看到姜楠楠整张脸都变了。 姜清哼哼,“我也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为了不想下乡私自找个男人嫁了吗?我和你目标一致,你把我放了,我帮你瞒着。” “你……知道?”姜楠楠怔怔看着她,心里恐慌得不行。 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却不想早就被人知晓。 “我当然知道。”姜清一脸笃定。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上辈子姜楠楠不就是找了一个瘸子嫁了吗? 算算时间,应该也就这个时间。 想想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姜楠楠却能瞒得死死,不愧是她这辈子想交好的人,难怪姜楠楠嫁个瘸子也能把日子过得特别好。 她放缓语调,“你帮我,我也可以帮你!” 姜楠楠紧紧攥着手,指甲都快掐进掌心。 可她根本感受不到疼痛,脑子像是要炸开又像是特别清明,“现在不行。” “为什么?!”姜清急了,想着要不要威胁几句时姜楠楠跟着开口,“奶奶盯着院门,就算我拿到钥匙打开门,你也离开不了院子。” “那怎么办?”姜清威胁的神情跟着又是一变,急切道:“你想想法子,你肯定有法子。” “等人都回来再说吧。”姜楠楠垂下眼眸,“人多再闹出些什么事,总能把奶奶和其他人吸引过去,到时候你再跑。” “那得闹出什么事才行啊?” 姜楠楠现在也没主意,但她有必要好好想想。 姜清知道她在做什么是一点,更重要的是如果姜清真的愿意帮她,或许更能如愿。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得想办法套套姜清的话,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一切。 两姑侄窃窃私语了好一会,讨论着该怎么把动静闹得更大。 为此,姜清还提议把她爹藏钱买酒的事捅出来,这样爹娘大战,也就顾不上她了。 孝是真的孝,不过姜双双这个孙女间接救了老头一次。 纺织厂虽然有食堂,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那边吃。 以前姜大嫂每天中午都会回来,饭不用自己做,碗不用自己洗,吃完还能在床上躺一个小时再去上班。 分家后懒得自己做饭,就把粮食拿到厂子里,中午在食堂吃。 可今天中午她却一路跑了回来,刚跨进大杂院就嚷嚷着,“娘!娘!” 王老太没好气应了一声,“喊什么喊,糟心玩意,喊得再亲也没你的饭,要吃自己去做。” 姜大嫂没在意,赶紧问道:“娘,你知不知道姜双双找到工作了?!” “找工作?”王老太一愣,“她接许英霞的班了?” “不是接班,是找了一个工作,公安局的工作名额,一个月三十多块钱工资呢!” “不可能!”王老太一点都不信,“你当工作那么好找?还公安单位,还一个月三十多块钱,这种假话也就只有你这个傻子会相信。” “我骗你干嘛,是许英霞自己说得。”姜大嫂一开始也不信,“她在车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得,手里还拿着介绍信呢,说是下周一就在街道办坐班了。” 王老太听得一脸震惊,“真的假的?” “真没骗你!” 要不是真的,姜大嫂也不会这么急匆匆跑回来,她现在是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姜双双能弄到这么高工资的工作,还不如不分家。 她们两母女一个月就有近八十块钱呢! 王老太这下有些坐不住了,实在是太好奇那丫头是怎么弄来得工作,也没听说她们还有这门路啊,“走走,我们去许英霞那里问问。” 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特谨慎问道:“姜双双在家吗?” 要是在家,再好奇她也不想去问了。 本来就是个小煞星,现在又在公安局上班,万一哪天公报私仇把她关进牢里怎么办?她都这么大把年纪要是还去坐牢,那是真没脸见人。 还不如真上吊算了。 “咱们先去看看,要是姜双双不在就问问三弟妹,要是在……”姜大嫂没往下说,要是人在她也不想进门,就算姜双双没打过他们这些长辈,但那张嘴也是她受不起得。 两婆媳意见统一,二话没说就往许英霞那边跑。 而离开的她们并没有发现,就在她们出门后没多久,一道身影贴着墙面悄悄离开了大杂院…… 第17章 姜清离开自然是要去找马季安。 一路朝着电机厂的家属院跑去, 心里乱七八糟想着该怎么办,都有点遗憾刚刚没有把姜楠楠一起带来,说不准还能帮着出出主意。 之前想着, 只要和马季安见上面,她一定有办法让对方心悦她。 本来就比旁人长得好看几分,再加上她自认上辈子活了那么多年, 肯定能展现出旁人比不上的点, 只要多相处几次, 一定能把感情培养起来。 但她没想到的是, 马季安连个机会都不给她。 她也不至于那么差吧? 还愿意帮着照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老的小的都愿意顾着, 这要换个男人, 巴不得早就同意了。 姜清算是看明白了, 谈感情是肯定谈不下去。 她现在要想得是怎么赖上马季安! 来到筒子楼后,一路跑上去。 她没有犹豫敲响了马家的房门, 里面传来马季安的问话声, 她并没有回答,而是等待着房门打开。 房门一开, 姜清闭着眼睛伸手就搂抱上去,埋头在他的颈项中哽咽着, 呼吸落在他的肌肤上,她能感觉到搂抱着的身子瞬间僵硬。 嘴角微微一勾。 她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姑娘,知道还有一种方法抓住男人, 语气变得柔情,故意示弱着,“马大哥,你不知道我能来见你多么不容易, 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就是…………” 实在是“就是”不下去了。 她稍稍一抬头,就在前方的桌子边坐着一老两大两小,全都瞪大眼睛看着她。 马季安这会也反应过来,连忙将她推开,对着老娘和两个兄弟解释着,“我不认识她,我和她真的没关系!” 马小弟一脸调侃,“哥,这就是你厚道了,要真不认识人家会随便抱着你?” “都是兄弟,还和我们装呢。”另一个马家兄弟也是阴阳怪气着,“难不成还怕我们举报你男女作风问题?咱都是一家人,不干这种缺德事。” 马季安脸上微沉。 姜清神色也不太好,怎么都没想到马家有这么多人。 尤其坐在首位的那位,一看就是马季安的老娘,万一她以为自己太浪荡了怎么办? 正焦急想着该怎么弥补时,马老太居然没生气,推着红娟就道:“愣着做什么,去给这位阿姨倒杯热水。” 红娟赶紧起身,费力提起水壶倒着水。 姜清也被请到了桌边坐着,虽然没混上一餐饭,但好歹还是得到了一杯热水,她不由想着,或许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姑娘,你和我家季安认识?”马老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同志,没怎么接触过,但先前她在闹得事也是有所耳闻,对他们家季安特别执着。 执着是好事啊,这样才好拿捏。 性子看着也温和,和她上头死去的儿媳差不多。 “你家都有什么人?” “多大年纪了?高中毕业生啊?那不得要下乡?” “家里老幺,看来挺得宠嘛……”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问得姜清心花怒放,她不怕有人问,就怕马家连问都不想问。 对比姜清的开心,马季安却特别心凉。 怎么说都是为人子女,老娘在想什么他哪里看不透。 怕是真看中了姜清的好糊弄,真要结了婚,他是一辈子都甩不脱被家里人拿捏了。 不行,他绝对不能妥协! 宁愿找街头屠夫的老闺女,也不能再找一个姜清这样性格的媳妇! …… 姜双双是在下午两三点回家的。 吃了午饭跟着去散散步,又约了明天看电影,时间安排得好,流程既不会显得拥挤,也能时不时见个面加深了解。 比起她整天当二流子有趣多了。 拎着饭盒刚进门,就挑了挑眉头,“你怎么就下工了?” “我下午就没去。”许英霞没让她进屋,直接拽着往外走,“你怎么才回来呢?我都等你两个多小时了,咱们赶紧去街道办把证明开了,不办完这些我心里不踏实。” 也怪她太显摆,在车间炫耀是挺兴奋,兴奋完就有些不踏实。 原先厂子不还承诺过要给双双弄个工作名额,可最后还不是没了消息?她就怕手续没走完,最后又有了什么变故。 连老屋那边都得了消息,指不准知道的人多了就有意外。 所以她下午都没上工的心思,就等着双双回来去街道办。 没问东问西,拽着人一路快步走到街道办。 王主任知道她们来意后,直接将证明开了出来,并指了指某个窗户边收拾的小桌子,“以后姜同志就在这里坐班,到时候接触的机会就多了,要互相关照关照。” 许英霞立马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跟着又好奇的问道:“王主任,双双的单位属于公安局,怎么在这里坐班?她一般都是负责些什么?” “主要负责一些案件的处理流程。”王主任简单介绍了一些,“就比如前些日子你们隔壁院不是有两户打起来了吗?最后闹得公安局都来逮人,后续一些流程需要公安局和街道办对接,所以局里便安排了一个位置。” 姜双双大致明白了。 也就是说以后的乐子不会少。 但凡谁家发生打架斗殴以及撕逼名场面时,她就能带薪看热闹了。 越想越满意,这简直为她量身打造啊! “这样啊。”许英霞听得一知半解。 王主任挤眉弄眼,“是大喜事吧?” “喜事大喜事!”许英霞笑得合不拢嘴,这真的是大喜事,比王主任帮忙给双双估摸对象来得还要欢喜。 姜双双掏了掏兜,掏出两把奶糖搁在桌面,“那一起沾沾喜气。” 王主任没拒绝,笑眯着眼,“好好。” 介绍信、街道办的证明,两样东西一到手直接就能入职。 许英霞这才安心的走出街道办。 也就有了心思问其他事,“对了,刘大爷送得东西也太多了,我翻了翻里面,居然还有一封感谢信。” “拿着吧,以后我找机会还回去。”姜双双不想揪着这件事不放。 “你自己看着办。”许英霞听说人贩子的事后,还有一些后怕,“你真的是越来越莽了,连那么多人贩子都敢打。” “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场,另外那人的身手不比我差。”姜双双其实还挺期待半年后的。 不管最后程同志瞒着的秘密是什么。 她都会借此机会和他打一架,难得有合适的练手对象。 走着走着,姜双双突然问道:“妈,你对程家的事了解多少?” “程兴邦的事?怎么突然问起他家的事了?”许英霞努力回忆着,“我对他家了解的真不多,见是见过几面,但那个时候你爸刚走,我根本没什么心思管其他的事。” 尤其是程兴邦,自己男人为了救他而死,每次看到程兴邦她心里就难受的厉害,不过他应该也是感受到了,所以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前,倒是会时不时请人送些东西来。 “虽然东西最后没落在咱们身上,但程家也算是有良心,不然也不会被你奶奶压榨到现在,两家人都不在一个省城,对方要真的不给,老太太也不可能大老远的亲自跑去要,还是有良心所以才会被要挟到。” “对啊,有良心才会被要挟到。”姜双双低声喃喃,脑子里想着的是其他事。 程同志瞒了她什么,她是真猜不到吗? 又或者说,她只是没去确认吧,他先前那些话其实经不起深究,瞒着和没瞒着也差不多了多少。 她没马上追问疑点,这是觉得这样更有意思了。 在他们之间加入一个游戏,会让这段关系更生动一点。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许英霞问道。 姜双双神神秘秘,“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不要问了哦,我不带你玩。” “你当我稀罕。”许英霞白眼一翻,“那你手里提着的是什么?看你提了一路,先前怎么都不搁在家里?” “还不是你把我拽出去了。”姜双双双手抱起饭盒,“专门给你带的美味,提前分出来的,等晚上你好好尝尝。” 因为有打包的这份菜,晚上他们没下馆子,而是在国营饭店买了十个白面馒头搭着吃。 将热乎乎的馒头掰开,油滋滋的荤菜加在里面。 一口下去,香的不得了!! 中午肉、晚上也是肉。 姜小舟感觉自己的人生达到了最幸福的巅峰。 连夜里给妈和二姐烧水都特别带劲,心情特别好,还偷偷摘了两朵周大爷养得菊花泡在水里。 烧好水、倒进桶,费力提进了屋子。 姜小舟一并安排好,然后眼巴巴蹲在二姐身边,“阿姐,明天咱们吃啥呀?” “吃吃吃,你就想着吃。”姜双双还没答,许英霞就先抢了话,叮嘱着,“今天咱们是庆祝,以后可不能这么吃,不然工资再高也经不起这么花。” 好吃是好吃,但一想想花销她就肉痛的抽抽了。 姜双双很赞同的点点头,“对嘛,姜小舟同志你有些飘了,居然还敢想着天天吃这么好。”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就算不能吃得这么丰盛,也得提高一些生活质量,隔三差五来一顿还是有必要的。 不然光干活生活质量却没有提高,她怕是没干几天就想跑了。 只是这些话没敢说出来,那下场肯定是被许妈拽着叨叨叨了。 正在这时,院子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就听到了敲门的声响,“老三媳妇,赶紧开开门。” 许英霞皱着眉头,“是你奶奶。” 这外面都黑了,怎么这个时候跑上门? 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起身将房门打开,还没说什么王老太就挤了进来,朝着屋内一看就跑到姜双双身边,“丫头,你赶紧去帮帮你小姑姑,我们姜家都快被外人欺负死了,就你最有本事,你可得给你小姑姑撑撑腰。” “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许英霞赶紧走过来,身子一扭将王老太顶出去,彻底隔开了她和双双,“她一个晚辈哪里还能给小姑子撑腰?大哥二哥四弟难道不在家?” 突然,她发现老太太很不对劲。 头发被扯得凌乱,有一处好像还被薅秃了,衣服也是乱糟糟,好几处还被撕开破了大洞,她一脸诧异着,“你这是去打架了?” 一提起这个,王老太委屈的要掉老泪了。 她在家属院不说是打架撕逼最厉害的老婆子,但也能排的进前三。 结果呢……这次被打得灰溜溜回来了,“姜清那死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我和你二哥他们就到处找啊,找到了那个骗姜清的马家……” 说到这里,语气拔高,“你是不知道,那老虔婆也太混账了!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被骂得那么难听过!!” 什么脏话浑话对着她就来,骂得她连反嘴的机会都没。 骂不赢那就打呗。 她带了三个儿子,还不怕打不赢对方? 可哪里知道……还真打不赢。 那老虔婆力气大,伸手一抓就快把她头皮都薅下来了,手上脚下也尽往疼得地方招呼,没两招她就被打得躺在地上起不来,被人按在地上狂揍了好几分钟才被人拉开。 老大他们要来帮,结果对方也有三个儿子,那一个个彪悍的不得了,把老大三个揍成了猪头脸。 实在是没招了,又咽不下这口气。 这不就想到了家里的小煞星嘛。 姜双双以前逮着几个堂哥揍得时候老厉害了,小国几个连反手的机会都没,一个个硬是在家躺了好几天才下得了床。 “你可是姜家闺女,难不成就看我们这么被欺负?姜清那是你亲姑姑,你这个当侄女的帮帮她不应该吗?” “不行不行。”许英霞不同意,就算双双能打得过她也不让。 王老太才不管她乐不乐意,一下将她拽开,对着小煞星道:“你说,你还是不是姜家闺女?” “是。” 姜双双这么一回,王老太眼睛都亮了,可还没等她高兴姜双双就接着道,“行啊,但我不以姜双双的身份去,我心眼小气性大,就不乐意帮着姜家人。” “什么意思?”王老太不解,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姜双双对着她笑了笑,“奶奶不是知道我马上就要入职了吗?我愿意为了奶奶提前入职,去马家执行我的权利。” “……”王老太没听懂,但莫名觉得瘆得慌。 姜双双脸上的笑意更深,“打架斗殴搞群战,不仅仅马家,姜家那群人一并带去局里关着悔过!” “!!!夭寿哦!”王老太一脸不可置信,“你还想把你大伯二伯和小叔送到公安局?” 姜双双幽幽道:“不止哦,还有你。” 第18章 姜双双是真蠢蠢欲动, 如果亲自把姜家的人送去公安局,她也不介意提前几天上班,起身就示意着:“赶紧吧, 带路。” “带什么带,不带!”王老太连连后退,跟着一把又将先前推开的许英霞给拽了回来, 挡在她的身前, “姜双双你可别乱来, 我可是你奶奶。” 她可不觉得姜双双在吓唬人, 这小煞星是真能做得出。 姜双双往前走了两步,“你确实是我亲奶奶, 都跑到我这里自投罗网了, 来吧, 我这个亲孙女亲自送你去局里。” “!!!”王老太再也顾不上其他,抬腿转身就跑, 平日里装着老了干不动活了, 这会跑得倒挺利索。 确定人走了,许英霞这才没忍住笑出了声, “瞧你把她吓得。” “我可没吓她。”姜双双哼哼,“我是真不介意亲手把他们送去局里。” 她又不算是以权谋私, 那些人还真触碰到了灰色地带,没人追究也就算了,但真要逮到公安局去, 一家老小都得在劳改所待几天,严重一些甚至会影响到工作。 许英霞一愣,下意识想开口劝劝。 可在快要说出声时又自动闭上嘴,抓就抓吧, 真抓了也影响不到双双,外人知道只会夸她一声大义灭亲,没有因为职位的便利视而不见,任由亲属胡作非为。 “也好,你奶奶那个人只有尝到教训才会安分一些。”许英霞不想插手,她觉得双双如今年纪大了,也比她更有本事,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双双比她还要明白,就没必要去插手。 但不插手可以,她这会也挺八卦,“你说说马家到底给你小姑吃了什么迷药?居然一声不吭偷偷就跑过去,这么一闹,她以后还想不想嫁人?” 本来现在的婚事就不好找。 现在身上多了一个不怎么算好事的谈资,那就更难了。 “她怎么不想?”姜双双说着,“怎么说都是二十岁的大人了,难道她不清楚这么一闹会有什么后果?她就是太想嫁进马家才这么做。” 许英霞想想也是。 可更加不理解了,马季安到底哪里好?值得小姑子出了昏招? “妈。”刚刚去外面倒水的姜小舟走了过来,他抿了抿唇道:“奶奶在外面的门槛上坐着哭。” 和以往嚎啕大哭中夹杂着谩骂的哭不同,是缩着身子不住哆嗦着双肩,压抑着不敢哭出声那种。 他看到后,挺不是滋味的。 “心疼呢?” 姜小舟一愣,心疼吗? “你要心疼就想想她在你五岁时差点一盆烫水往你脑袋上泼,七岁时你饿得差点啃树皮都只带着她大孙子吃独食,八岁时嫌弃你读书费钱把你锁在地窖半天……” 姜小舟听得一脸皱巴。 他还真没忘,就是因为没忘,所以和老屋那边的人关系不亲。 姜双双细数了一大堆,这还仅仅只是对待姜小舟的事情,连一个不偏爱的孙子都是这种待遇,对于重男轻女的老婆子来说,原身和大姐姜欢欢的遭遇只会更难堪。 她问道:“还心疼吗?” “不心疼了!”姜小舟一点感觉都没了,他小时候在奶奶面前不知道掉了多少次眼泪,也没见她心疼过自己。 “你……你们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许英霞惊愕的张大嘴,神情很是震惊。 “你问大姐吧。”姜双双耸耸肩膀,“她让瞒着你。” 姜小舟咬了咬唇,左看看右看看,到底还是开了口,“大姐说妈妈上工辛苦,我们不能老拿这些事烦你,不过那也是很小的时候,后面奶奶欺负我,我转头就跑了。” 许英霞哑然,她好像有些印象了。 最开始那一两年是真的很辛苦。 还来不及多伤心就得收拾收拾接了老姜的班,她一个乡下姑娘连字都认不得,从小到大就只会干农活,后来嫁给老姜跟着学了一些字。 可平日里生活无所谓,在工厂上班难免有些磕磕碰碰。 工作的时候不敢松口气,回家后还得加紧学认字,就怕以后不识字被调了职,连工作都干不下去了。 白天忙晚上也忙,那段时间是真的顾不上三个孩子,白天里就将他们姐弟三个送到老屋,晚上再给接回来。 好像就是那段日子姜小舟跟她闹过几次。 说是不想去爷爷奶奶那边待着,硬是缠着她跟去了工厂。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天天跟着难免有其他人说闲话,也就只能狠下心拒绝他。 后来是怎么变好的? 是欢欢主动提出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她那个时候其实也不大,才八九岁的样子。 老姜在的时候特别宠着三个孩子。 所以才会把欢欢宠得有些娇里娇气,可那么娇气的小丫头却在最艰难的时候替她护着弟弟妹妹。 许英霞鼻头有些发酸。 其实她知道,三姐弟在老屋那边肯定受过委屈,毕竟老两口偏心的显而易见,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但那个时候她也确实没办法,自己一天天忙的昏头乱额,依靠没了,所有的事都得一个人扛着…… 不对,不是这样。 许英霞咬着牙,一脸的愤恨。 是对自己的不满。 说的再多不过都是借口,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她太软弱了,就像双双一样,但凡手段强硬一点她就不会被老屋那边的人拿捏的死死。 说来说去,孩子们在外被欺负都是因为她! 许英霞死死憋着不让自己在孩子们面前落泪。 她突然一把端起了洗完脚的水盆,迈着步子就大步往外走,走到门槛那里时,毫不犹豫将洗脚水往前一泼。 “哎哟,哪个杀千刀的往我这里泼水!”王老太是故意坐在门口,来硬的不行她就来软的。 她知道姜小舟去灶台要经过这个位置,一定会看到她可怜兮兮的背影,说不准就心疼她这个奶奶了。 结果在这里被冷风吹啊吹。 等到时等来了一个脚步声,结果还没等她说话,一盆水就直接从她的后脑勺泼来了。 淋了个透心凉! 等她转头,入眼的却是许英霞的身影。 刚想骂骂咧咧几句,就被她的眼神给镇住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许英霞倒是什么都没说。 站在原地盯着她看了几眼后转身就回屋了。 留下王老太是莫名其妙。 无缘无故居然被儿媳妇给泼了一身脏水,这哪里是能忍得了的? 但想一想屋里的小煞星,犹豫了好几分钟还是没鼓起勇气去敲门,最后只能悻悻然回家了。 她还得赶着回去看看姜清那死丫头是不是真没回来! 而回到屋的许英霞仍旧绷着一张脸,只是对屋里的姐弟俩轻轻的说了一声,“睡觉吧。” 跟着就什么都没说,自己回了屋子。 姜小舟一脸夸张的表情,小声说着:“妈刚刚给奶奶泼了一脸盆的洗脚水,她也太敢了吧!” “也该敢了。”姜双双淡淡地说。 大姐确实对原身说过,有些事还是不要让许妈担心的好。 但是她并不太赞同这一点。 为母则强,尤其是对于许妈来说,三个儿女是他心中唯一能撑起的念想。 就是说的太少了,让许妈觉得就这样过着的日子也不是不行,再加上她心理还有其他的考量,以至于面对老屋那些人时下意识都想着退一退。 可是凭什么要退呢? 如果许妈是伸手向他们讨要饭钱,那骂是打也该她担着,没到你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全部上交后,还得由他们那边的人欺辱自己。 其实姜双双很明白。 许妈心中的考量还有一点也是想为姜爸尽孝。 但这十多年来她做的比老头老太另外三个儿子做的还要多,该尽得孝也都尽了,从现在开始也该为自己的小家考虑考虑了吧? 她在的时候还能为他们挡一挡。 可万一哪天她离开了这个家,难不成这两母子又得被老屋的人拿捏压榨着? 倒不如从现在开始改变,别太心软,也别太……天真。 而在另外一边,回去的王老太把许英霞两母女挂在嘴边骂了好一会,“姜双双也就算了,她许英霞居然还敢对我泼冷水,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她一个乡下来的土泥子,要不是嫁到我们家,能变成城里人吗?” 姜老头抽了一口旱烟,皱着眉头问道:“是不是没看清?” “怎么可能!”王老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就是对着我泼,都看到是我了,连声道歉都没转身就走了,我收拾不了姜双双我还收拾不了她?” 姜老头拧着眉头沉默着。 旱烟抽了一口又一口,最后道:“算了吧。” 他不是太想和这个儿媳妇闹得太僵,不然连个指望都没了。 “算了?”王老太拔高音量,“凭什么算了,我可是她婆婆,这要是换做以前,稍微不顺我对着她甩耳光都在理。” “你也说是以前了。”姜老头不愿意和她掰扯这些,“明眼都看得出来,她们那边要起来了,你把她们得罪死了有什么好处?” 王老太梗着脖子,“我是她婆婆,她敢不给我养老。” “光养老就够了?”姜老头指着墙边的橱柜,“一个月给那么点养老的粮食,你就满足了?” “……”王老太还真不满足。 又怎么可能满足,以前一个月攥着那么多钱,就算最后没花在自己身上,她都觉得管着家的日子舒坦,儿女们一个个瞅着她的脸色过日子,什么事都不用做,吱个声就有人帮着。 不像现在,分了家后那三个儿子儿媳一个个都变了个样,连她的话都不听了。 除了没把儿子儿媳的命脉攥在手里之外,更主要的是他们都知道她和老伴手里没多少钱,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 姜老头也是感觉出来,所以他才道:“你别整天和老三媳妇吵,几个儿媳当中就老三媳妇最好说话,而且她手里攥着的钱多,你顺着些,也能趁机给我们攒点棺材本。” “我就是气不顺。” “气不顺找你闺女去。”姜老头没好气道:“要不是她,家里哪里会闹成这样?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十块钱是她偷得,整个家里也就她有胆子偷咱们得钱,小国那个怂货没这个胆子。” 王老太一脸讪讪,想来她也是早就发现了。 只不过一个是自己的小闺女,一个是众多孙子中的一个,那她自然是偏向亲闺女了,“我怎么知道姜清那么大的胆子,老头子,你说说她怎么就那么不听话?程进当咱女婿多好啊?偏偏就看上了一个带着娃的鳏夫。” “就是你太惯着了。”姜老头哼声,“现在说这么多都晚了,都这么大闹一场,人居然敢野在外面不回来,咱们就算有门路给她找个好对象,对方也看不起她。” 一个未婚的姑娘家,居然留宿一个外男屋里。 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再来下午他们去电机厂的家属院那么一闹,怕是没多久他们这边也都会传开,到时候谁还愿意娶姜清? “算了吧。”姜老头又抽了一口旱烟,结果深吸一口什么都没吸出来。 翻翻烟丝带,已经空的不剩下一根烟丝。 想想他这辈子是真的命苦。 活到这么大把年纪,连烟丝都买不起了,不像隔壁院子的老刘,几块钱的鱼线说买就买! 这人比人啊,真是越比越心寒。 他那么多儿子,就没一个真正孝顺的! 深深一叹,“那丫头想嫁就嫁,但也不能白白这么嫁了,对比周边的彩礼,他家最少也得再往上加五成。” “这就同意了?”王老太还是有些不满。 姜老头瞪了她一眼,“不然呢?好歹人家有房子有工作,经她这么一闹,你闺女还想嫁什么好人家?难不成让她下乡或者找一个身上有疾的男人?” 王老太闷不作声。 想想又觉得老头的话有些道理。 她不情不愿的道:“那成吧,不过不仅仅彩礼要往上加五成,三转一响怎么也得搭两个,姜清可是黄花大闺女,总不能白白便宜了马家人。” 两人商量该收多少彩礼。 姜清那边也是特别的兴奋,她没想到这么顺利就留在了马家! 虽然马季安根本没回家,去工友家里借宿了…… 虽然这一晚上她根本没消停过,先是帮未来婆婆洗脸洗脚,将人伺候地妥妥当当了往床上送,跟着又给两个小的收拾一下,人都睡着了,她还在擦着桌椅…… 但是! 她心里高兴啊。 这类活上辈子她也没少做过,活不少但一个盼头都没有。 不像现在,她只用咬咬牙干个七八年,以后就能迎来好日子,到时候她也不过才三十岁不到,就能住别墅请保姆来伺候,余生富贵雍华,人人都羡慕! 至于婆婆会不会难伺候,上辈子程进的那个妈不也是一个难伺候的人? 甚至伺候了还没一个好脸色,不像马老太,好歹还会说几句话好呢。 姜清越干越有劲,就是可惜马季安躲了出去。 不过没关系,这里的人都说马季安是个孝顺的人,只要她搞定马老太,不信马季安不松口! 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姜清洗了个把脸后,小心翼翼挨着马老太睡下,动作特别的轻缓,生怕吵到熟睡的人,也只敢挤在最边边的床榻上,就怕挤到马老太。 这一觉睡得有些不踏实。 总会梦到上辈子的事,看着梦境中的自己四五十岁的年龄还得推着拖车卖烤红薯,而一辆豪车从自己身边驶过,开车的男人正是马季安,而在他的身边却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这一幕,硬是将姜清给吓醒了。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她赶紧着下床却被马老太一把拦住,“小姜你要累着了就多歇歇,这屋里还是得有个女人才行,看你收拾的多干净啊,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谢不谢。”姜清连连摆手,“这都是我该做的。” 马老太脸色莫名,明明是笑意却又蕴含着几分嘲讽,她垂下头道:“都不早了,小姜还是回去吃饭吧,不然该饿肚子了。” 姜清一愣,她还以为自己能在这里用饭呢。 都忙活了一晚上,居然连一餐早饭都不给她吃? “也是家里条件不好,要不然我就留你吃一顿了。”马老太叹气,“你也知道季安兄弟不少,每个月贴补一些,这家里也剩不了多少粮食了,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兄弟在乡下吃苦,他一个人搁在城里过好日子吧?冠军妈妈就是明事理的媳妇,一直都挺支撑呢。” 姜清赶紧表示,“在意兄弟才是人之常情嘛,毕竟都是一个爹娘的孩子,即使结婚生子了也是一大家子。” “我就知道你能这么想!”马老太笑眯着眼看着她,即使面相挖苦,但和昨天下午薅王老太头发的凶悍模样对比起来,简直温和多了。 她一把拉着姜清的人,粗糙的手掌在姜清的手上刮出了好几道印子,“我可真喜欢你这个丫头,只可惜啊,老马家的条件不好,要不然我真想厚着脸皮让你留下来。” “我可以!”姜清双眼发光。 她哪里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也顾不上矜持,直接就喊出了声,“婶子我也很喜欢您,还有、还有马大哥……我不需要什么条件,只要……” “马大姐!” 姜清还没表示完,外面突然冒出了一个大嗓门。 一个矮瘦的婆子连门都没敲,直接就这么不客气的走了进来,眼里充满着看戏的神色,“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你马上又要当婆婆了哦!” 姜清猛地站起,“什么意思?” 矮瘦婆子知道这个丫头不要脸不要皮,赖着马家不想走,她乐呵着:“还能有什么意思?马季安看上了街头屠夫的老姑娘,已经去打了结婚报告呢!” “!!怎么可能?!”姜清一脸不可置信。 矮瘦婆子不嫌事大,“我骗你干嘛?屠夫家的老姑娘总算嫁了出去,人家还在街道派发硬糖呢,马大姐得恭喜你,你家又添人口咧。” 后半句话姜清都听不清,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形根本就站不稳,整个人晃荡了两下,“啪”的一声摔倒地陷入了昏迷。 …… 姜双双今天没急着出门。 先前让姜小舟帮着买了一些配料,有些东西不是太经放,所以她干脆花些时间将饵料给自制出来。 当然,也不是光她一个人做。 繁琐的地方交给姜小舟,细致的步骤她来调制,一个小时的功夫,满满一饭盒的狗鱼饵料就自制完成。 “阿姐,我跟你一块去!”姜小舟早早就挎了一个斜包,还抢先将装着饵料的饭盒塞进去,咧着嘴一脸傻笑着:“有什么东西交给我拿着就好。” 姜双双没意见,率先出了门。 姜小舟跟在后头关上门,又朝前跑了两步替她推开院门,还指了指某处,“昨天妈就是在这对着奶奶泼洗脚水。” 姜双双有点遗憾。 早知道她昨晚跟姜小舟一块偷摸瞧瞧了,一定特有意思。 吸取教训,以后有这种乐子绝对不要错过。 出了院子就朝着老屋的方向走去,姜小舟奇怪瞧瞧,“阿姐,我们要去爷奶家?” “不去。”姜双双才不去老屋。 她要找的是刘大爷,才没工夫去搭理老屋的人。 对此她心里有把尺,主动凑过去是不可能的,但有乐子也不是不能去凑凑热闹,如果对方要凑过来,心情好逗一逗,心情不好揍一揍。 刘大爷所住的院子就在老屋的隔壁。 先前就跟他承诺过交换鱼饵,正巧这次她想借刘大爷的钓鱼竿钓两条鱼。 这是个两进的院子,大大小小一共有二十几间屋子,唯独后厢房那一块七八间全是刘家的,绝对算得上大户。 刘家人员多,在纺织厂上班的也多。 本身刘大爷就是元老级的存在,他有远见又有魄力,只要攒够了钱也不藏私,直接将儿女们一个个塞进纺织厂。 后来厂子里分配家属院。 他是掏空家底又借了外债,每个儿女都有小两间屋子。 工作有了屋子也有了,他这个当爹的也就没了奋斗的劲,前四十年辛辛苦苦奔波,后面他要享受自在的养活生活。 也就成为了姜老头眼里最羡慕的老头了。 姜双双来之前还担心老爷子不在屋里。 结果刚进院子,就见他坐在板凳上盯着几个孙子孙女玩耍,盯得特别紧,看来因为那次人贩子的事,他是真怕了。 甚至连她走进院子都没察觉。 姜双双唤了一声,“刘大爷。” 刘大爷回过头,看到来人后紧绷着的脸瞬间挤出一个笑容,“小姜啊!快快快,进来我给你倒红糖水喝。” 刚想往屋走又突然停了步子,对着院子里玩耍的孩童们招呼着,“别玩了,先进来歇一下。” 钱玉英走了出来,“爸,你跟小姜聊聊天,孩子们我来看着。” “那行那行!”刘大爷瞬间放了心,带着人就往屋子里走,直接将柜子里的一块红糖拿了出来,不要钱似的往杯子里舀了几勺。” 每舀一勺,姜小舟脸上的笑意就深了一些,跟着二姐出来果然有好事发生! “刘大爷,你可别放了,那么多红糖放进去齁得慌。”姜双双赶紧制止。 “不多不多,多放点才有味。”刘大爷是一点都不心疼,冲了红糖水后递过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大腿,起身就往外走,“我都忘了,得让小茂儿过来给你磕个头。 “可千万别!”姜双双难得带上惊恐,她一脸慌乱着,“你要这样,我下次再也不敢上门了!” 刘大爷比她还着急,“应该的嘛。” “爸,您可别再吓唬小姜,不然人家真不来串门了。”钱玉英牵着小茂儿的手走了进屋,她好笑着道,“小姜不让磕头就不磕,不过还是得让小茂儿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他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双双姐姐,谢谢你呀。”小茂儿说的奶声奶气,他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伸手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两颗糖果,一脸肉痛却又踮着脚尖伸手递过去,“姐姐吃,老好吃了。” 姜双双伸手接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这事就算翻篇,以后平平安安长大。” 刘大爷无奈的笑了笑,“你呀,是个实在人。” 他心里是真的是千谢万谢,恨不得好好感谢感谢对方,但凡小姜再大个几岁,他都恨不得让小茂儿认小姜当干妈,以后给她养老送终。 不过他现在也算明白,真要开这个口以后小姜怕是真的不会再上他们家的门了。 “刘大爷,我这次来是有事儿想找你帮忙。”姜双双赶紧说正题,让姜小舟拿出兜里的饭盒,她说道:“你先前不是问我要饵料吗?我弄了一些要不要去试一试?” 刘大爷眼睛瞬间放光。 可不过一秒的时间,又被他极力压了下去,略微苦笑着,“不了不了,我以后不打算钓鱼了。” 姜双双愣了愣。 不用问就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也就没有劝说的意思。 倒是钱玉英说着,“爸,小茂儿被人贩子抓住的事不怪你,要不是这小子调皮跑开了些,也不至于被人贩子盯上。” 刘大爷摇了摇头,特别自责的道:“我要是不钓鱼就什么事都没了。” “哪能这么说?”钱玉英是真的有些心疼老爷子。 人家都说她公公特别潇洒,整天里不是玩这就是玩那,生活是一点负担都没有。 有些人仅仅只是感叹,还带着些许的羡慕。 可还有一些人那就是红眼病犯了,在她面前故意说这些话,让她对公公产生不喜,最好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她心里明清的很。 老爷子这十几年的日子确实挺潇洒,有时候连她看着都羡慕,但她同样记得早些年老爷子有多辛苦,把他们这些儿子女儿、媳妇女婿塞进厂子里,可不是什么轻轻松松的事。 要不是他勤勤恳恳工作又接了很多私活,哪里能拿得出那么多钱把他们安排进去? 工作有了房子也有了,要是谁家遇到点什么难事,他也是毫不犹豫说帮就帮。 也是这几年他们每个人的小家都过得挺顺,才没让老爷子继续贴补他们。 也正是因为他们家家都过得特别顺,所以想着的是该怎么回报老爷子,看他每天弄呵呵出门,不管是去干什么他们都觉得高兴。 倒是这几天,整天闷在家里,最喜欢的鱼竿再也不碰了、天天擦拭的旗板也不擦了,而是整天坐在院子里盯着孩子们,生怕他们再不见。 私底下他们几兄弟也都商讨过。 想着该怎么劝劝老爷子,本来小茂儿被丢也不能全怪老爷子,真要算起来也是她心大,她抿了抿嘴,“爸,你是不是在怪我?” 刘大爷瞪大眼,“我怎么可能怪你?” “要不是我心大,也不会让小茂儿跑到小公园去叫你回家吃饭,要真错也是我的错。”钱玉英是真觉得自己的过错要比老爷子大很多,就算要自责内疚那也得是她。 虽说这边离小公园很近,家家户户的孩子们也都是在街道上乱跑着玩,但她还是不应该让小茂儿去小公园找老爷子。 “胡说八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钓鱼没顾得上小茂儿。” “我要不让小茂儿出门也就没这些事……” 两人争着抢着想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身为客人的姜双双有些尴尬,连手里的红糖水都不香了。 心里叹了叹气,她只好道:“这事都过去了也就不需要再争,吸取教训以后不犯不就成了?” 她真觉得自己还没上班就已经开始工作了。 虽然这里没人犯事,但她的工作范围应该也是离不开“开导”这件事。 就跟现在的她一样,“要是怕孩子出门离开自己的视线,可以弄根绳子绑着,这样不就不怕被丢了?” 现在可不兴什么牵狗遛弯。 用绳子绑着孩子也不算什么稀罕事,虽然看着有些古怪,但自个心里觉得踏实不就行了? 刘大爷听的眼睛一亮,又是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迫不及待的就开始在屋里找绳子,正找着,钱玉英就伸手给他递了一根过来,“爸,正好你带着小茂儿去小公园钓鱼,有绳子拴着也就不怕他丢了。” 钱玉英根本不给两祖孙的机会,将绳子往他们身上各自一栓,就拜托着:“小姜就麻烦你陪着他们了,等钓鱼中午回来一起吃顿饭。” “不了不了,我今天还有其他事。”姜双双拒绝,她是真有事。 钱玉英没强求,“也行,反正都是这么近的街坊邻居,找个时间让你妈一块过来聚聚,下次可不能推了。” “对对,小钱你在厂子里遇到她妈,就直接约个时间,咱们买只鸡、割点猪肉,好好招待招待他们。”刘大爷刚说完,就听到“吸溜”的一声,他看着边上带着馋意的小伙子,乐着道:“还有小舟,到时候一定要一块来。” 姜小舟恨不得马上点头,不过在点头之前还是记得先看看二姐批不批准。 都这么盛情邀请了,姜双双哪里好拒绝。 主要还是和刘家人相处的来,便点着头:“行,到时候我们就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刘大爷乐得笑眯了眼,这次也就不再拒绝钓鱼的事,拽着小茂儿就回屋拿自己宝贝的鱼竿和鱼线,还对着屋里的人道:“小钱,你等会买两块豆腐回来,我有直觉,今天肯定能钓到鱼。” 刘大爷的直觉还挺准。 一开始并不是很顺利,饵料挂在鱼钩上但并没有吸引来狗鱼,姜双双便用刘大爷装鱼的木桶在湖边舀了些特小的鱼虾,也就小拇指一半长度的那种,特小,小到没人愿意费力去舀。 “狗鱼以荤食为主,但以荤食做饵料成本就太高了,我原先先试试不加入荤食能不能行,看来是不行。”姜双双解释着,将舀上来的小鱼小虾用石块碾成糊,然后拌入到饵料中,弄好后她递过去,“再去试试。” “我来试试。”小老头这会特有干劲,拿过饵料就往鱼钩上装,跟着一甩就蹲在边上眼巴巴瞅着。 小茂儿还是个孩子,根本没这个耐心,这会跟姜小舟在旁边的柳树挖坑,挖出一个小石子正想高兴叫几声,却被刘大爷打断,“嘘嘘,来了!” 不容易啊! 他蹲了这么多天,总算看到有鱼要上钩了。 那兴奋劲,兴奋到有点想哭了。 好在后续没出什么意外,刘大爷训练过无数次甩起鱼竿的动作,一条60公分左右的黑斑狗鱼就这么被钓了起来。 “鱼鱼鱼,爷爷!有鱼鱼!”小茂儿也顾不上挖泥巴了,一边喊着一边蹦蹦跳跳着,不过当他看清后,又猛地后退几步,小脸蛋上满是嫌弃,“爷爷,鱼鱼好丑啊。” 是真丑,嘴巴扁平、下颚突出,口裂还极其宽大。 “你懂什么。”刘大爷笑眯了眼,“这鱼肉厚刺少,肉质坚韧口感甜美,等回去拿豆腐一炖,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小茂儿没什么反应,姜小舟又控制不住了,“吸溜”一声,特别响亮。 “……”姜双双翻了个白眼,她真的有些手痒了,是缺他吃还是饿着他了?都不知道“吸溜”多少次了! “嘿嘿。”姜小舟咧嘴装傻,对着二姐危险的眼神,他选择躲在刘大爷身后。 其实这段时间吃得真不差。 但也得给他时间才能改掉嘛。 委屈,真委屈! “来来来,我们继续。”刘大爷越来越有劲,跟着又下了一个钩子。 属于越战越勇,没两分钟又钓起了第二条狗鱼。 最后在小公园待了四十分钟,他们一共收获了三条! 看着三条不多,但要知道刘大爷先前次次都是拎着空桶回,这一回他恨不得连桶子都不装,直接手拎着回,告诉所有人他刘大帅钓着鱼了! 不过这三条还不属于他,来之前就说好了,先钓起来的三条鱼归小姜,饵料就随他用。 现在看来是占大便宜了,“真就要三条?你再等等,我感觉还能再钓不少呢。” “不用了。”姜双双摇头,“三条差不多了。” “行吧行吧。”刘大爷跟着道,“先前就说好了,我拿罐头和你换,等会我让老大给你送过去……别说不要!一码归一码,这是咱们先前订好的。” 姜双双想了想,到底没拒绝。 主要是刘家也确实不差这些东西,也懒得推来推去。 她让姜小舟拎起桶子,便道:“那我就先走了,下回有时间再来和你一块钓鱼。” “好好好,我家还有一根旧鱼竿,让老二帮着修一修应该还能用,到时候我们一块钓。” 没多聊姜双双就挥手告别,带着姜小舟朝公安局走去。 她来得次数不少,心里已经起不了一丝涟漪,身后跟着的姜小舟不同,他来得次数少,上回是逮着偷鱼贼过来,激动的情绪占据整个胸腔,都感受不到其他的感觉。 可这次看着庄严的场景,他下意识都站得更挺拔了些。 “哟,小姜同志,又送贼过来了?”张大爷从门口的小亭子里探出脑袋,一脸威严盯着姜小舟。 姜小舟吓得都快口吃了,“不不、不不,我、不是小偷……” 姜双双无奈道:“张大爷别吓他了,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弟弟。” “这叫另类的打招呼方式。”张大爷一副“你不懂”的样子,“不信你问问他,是不是好几年都忘不了了?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还不乐意呢。” “……是、是啊。”姜小舟哭笑不得,他并不想要这种另类的打招呼方式。 姜双双懒得和一个无聊的老小孩计较,迈步就要走进去。 张大爷却走出了亭子,看着姜小舟手里提着的水桶,“怎么带三条活鱼来了?姜双双同志我得提醒你,可不能在公安局当众行贿哦。” “张大爷,我现在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民众。”姜双双对着他挑挑眉,“我已经办好了入职手续,虽然还没正式上工,但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是公安局的一员!” 她正儿八经道,“所以这可算不上行贿,这是同事对同事的关爱,也是我这个新兵对老同志的尊敬!” “那还等什么?放着我来。”张大爷一把抢过木桶,朝着某个方向就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大喊着:“老曹老曹,曹炊事员!咱们的新同事来送关爱了,赶紧着,中午给她露一手!” 第19章 公安局里有一个专门的小厨房。 里面掌厨的大师傅是退伍的老兵, 听说他不仅仅是做饭的好手,还是养猪的好手,一年到头有好几个月不在, 专门被附近的生产大队请去教学该如何的科学养猪,每头他经手的猪一个个膘肥体壮,吃起来美味的不得了。 猪养得好, 饭做得也不差。 在部队是当了二三十年的炊事兵, 厨艺早就练出来了。 不过倒不是在部队学得厨艺, 而是他祖上就是干这一行的, 甚至在厨界的圈子里还能排得上名号,虽然历史久远没传承太多东西下来, 但天赋在啊。 魏局吃了他的饭后, 那叫一个茶不思饭不想, 连哄带骗把人留在了公安局,掌管着小食堂。 张大爷为什么跑得这么快? 因为他们的曹炊事员弄得一手好鱼。 一条鱼能做出十八般武艺, 香的那叫一个不得了。 姜双双追上去时, 张大爷直接钻进了打饭的窗口对着里面喊着,“来个焖蒸鱼丸, 小姜没尝过你打得鱼丸,让她尝尝鲜……对了, 再来一个酱油水湿炒鱼条,那玩意下酒,魏局休息室里藏了半瓶白酒, 我等会给摸过来。” 老爷子馋,直接惦记上魏局私藏的白酒。 但就算被拿了,魏局估计也无可奈何,公安局里最不起眼的就是守门的大爷, 但大爷也不是寻常大爷,那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说不准以前还教过大领导打枪呢。 “到底是人家小姜想吃,还是你贪嘴呢?”曹大爷打趣着。 张大爷撇嘴,“你就说你想不想吧。” “想。”曹大爷回的干脆。 现在食材不好得,厨艺再好也难发挥,不用老张吩咐他这会脑子里已经有菜色了,“鱼头鱼骨再打一桶汤,小姜同志你费心了,托你的福又能大吃一顿。” 局里办事人员不多。 但三条鱼分下来吃也吃不到多少。 正好一锅炖,谁都能分上一碗暖暖肚。 但三条鱼又恰恰好,姜双双这个新入职的同事给大伙添菜算合情合理,但要拿得多就有些太超过了。 “应该的。”姜双双客气一声,“老早就想吃曹师傅做的饭菜了,我带弟弟过来混口吃得,不介意吧?” “这餐费你再多带两人都不介意。”曹大爷捞起桶里的三条狗鱼,带着徒弟就开始准备起来。 姜小舟站在打饭的窗台往里凑,瞧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明目张胆在偷师。 现在家里的灶房基本上都是他在使用,原先没觉得自己哪里不足,毕竟天天糊糊、馍馍这些也没发挥的地方,但最近这段时间不同了,食材越来越丰富,好些菜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还得天天在大杂院请教这个请教那个。 可学来学去也没什么花样。 面前的老大爷还是他遇到的头一个正经厨子,自然是厚着脸皮盯着看了。 毕竟他做得饭菜也不光光就二姐吃,他也得吃呢,自然愿意更美味一点! 曹大爷只当他觉得好玩,不过也不怕他偷师,干脆选窗台最近的位置烹饪起来,在教徒弟时声音也大了几分,“去鱼骨得注意些,拿着刀往……” 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 张大爷看了看眼前的丫头,小声问道:“你不会是故意把他带来的吧?” 姜双双回看他,面色不变道:“你多想了。” “嗐,我才不信。” “信不信随你。”姜双双一副赖皮的样子,反正她不承认谁知道? 姜小舟那厨艺她是真快受不了,倒不是说难吃,不管是母鸡、猪肉还是鲫鱼,只要弄熟也难吃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长期缺荤食的人来说,味道已经算不错了。 但人生嘛。 得有追求才行。 而且,学习的又不是她,无非就是带着来一趟,那她干嘛不带着? 多带了一张嘴,但她提着三条鱼也不算失礼数。 尤其是她先前吃过曹大爷做的饭菜,不得不说,比她上辈子在高档餐厅吃得还要美味,学不到十成,学个一点皮毛都是赚得。 她一脸淡定地道:“下回让小舟给曹大爷带点干鱼,算给他的谢礼。” “你家还晒了干鱼?”张大爷提点着,“早说啊,老曹腌得一手好鱼,比干鱼好多了,你要不好意思提就分我一条半条,我去说。” “成交!”姜双双答应的毫不犹豫,“晒干的鱼能腌吗?还是得新鲜的鱼。” “都带一点,老曹总有办法弄得好吃。”张大爷乐呵着,白得一条鱼,说不准还能跟着混一餐。 他得好好想想这局里还有谁藏着白酒,他出鱼对方出酒,又能欢欢喜喜吃一顿了。 老了后就是好啊,撇开脸皮豁出去,美味佳肴时时有。 为了中午这顿,张大爷和曹大爷都提前请了假,就为了中午能浅饮几口。 打了大半辈子的枪,晚年生活馋点酒怎么了?! 就算魏局来了,他也没话说。 不然他藏着白酒做什么?还不是趁着小段没注意,寻人偷偷着喝。 “好好吃啊!”姜小舟尝了一颗鱼丸,香得他瞪大了眼。 怎么都没想到,鱼居然还能这么做! “你得用力搅拌,直到鱼泥变得粘稠并有弹性为止。”曹大爷一边夹菜一边提点,“回去试试,要是不会随时来问我,我要不在小厨房,问我徒弟也行。” 曹大爷的徒弟在旁边点着头,“随时来,我一般都在。” “好,我一定常来!”姜小舟重重点头,他就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不过好在,不客气归不客气,但也不会显得无礼,尤其是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姜双双,这会已经在盘算着下回得带上什么谢礼才行,曹师傅的厨艺实在是太好太好了,必须让姜小舟跟着学一学。 等上班后,她虽然在街道办坐班,但也是会时不时来公安局汇报,到时候可以带着个大跟屁虫,她汇报他学厨。 完美搭配! 有三条鱼的加入,人人分到碗的虽然不多,但都挺高兴。 小付公安一边吃一边道:“我原先就打过湖里鱼的主意,结果蹲了大半天一条都没网上来。” “付大哥,你怎么不用鱼竿钓?”姜小舟奇怪问着,他看刘大爷钓鱼挺轻松,没多久就上钩了,弄得他都心痒痒。 “哪里买得起钓鱼竿。”小付公安摆摆头,“花这个钱还不如给我娘买套新衣服。” 鱼竿其实不费力,要是会点木活连自己都弄得出来。 主要还是鱼线,那么小一卷就得两三块钱,他可舍不得。 能钓上来还好,万一钓不上又被鱼拉断,那他得心疼一周。 姜双双理解点点头,她最开始其实也打过小公园湖里的鱼,但在不能下水的前提下,除了用鱼竿没其他法子,所以她还专门跑去供销社问过,最后是一脸肉痛的光着回。 贵,是真贵! 整个家属院估计没几个像刘大爷那么舍得人。 难怪排在“人人最羡慕的老头”的榜首! “小付还挺孝顺嘛,都知道给你娘买衣服了。”旁边一个大姐突然认真看了他两眼,打趣着:“说来也到了年龄,要不要陆姐给你介绍一个对象?” “快得了吧。”张大爷乐呵着,“人家小付同志有对象,你等着吃喜糖就是了。” “真的?” “哎哟,小付你怎么瞒得这么严实?” “是谁家的姑娘,什么时候带来我们瞧瞧。” 一声接着一声,弄得小付公安脸红的都快炸了,好在这时有人来拯救他,一个同志跑了过来,“付哥,电机厂那边发生持刀事件……” “持刀?!” “这么严重吗?有没有伤到人。” “没有,持刀的是杀猪工,手里拿着把杀猪刀吓吓人但没伤人,但拿了刀性质就不同了,街道办就找人来通知了一声。”胡东贵赶紧解释一声,“带消息的人看着也不着急,应该不会闹得太大。” 小付公安站起身,跟着一同出警。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又回头问了一句,“小姜你要不要跟着一块?你要上班了,以后这类事件你也得出面,正好提前去适应适应?” “我去。”姜双双立马起身,倒是他边上还在埋头苦吃的姜小舟有些舍不得,这么一桌好菜,他还打算等会把没吃完的汤汁淋在饼子上呢,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他扭扭捏捏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想走。 姜双双也没打算带上他,“你留在这吧,吃完就回家,记得把木桶给刘大爷送过去。” “好!”姜小舟毫不犹豫就点头,根本不知道二姐早就想甩开他等会独自前往电影院,这会还高兴的挥手,“阿姐你小心点。” 就这样,姜双双跟着两位公安同志去了电机厂。 电机厂那边闹得是非常热闹,但凡没上班在家的人,一个个都围在边上看乐子,有时候还会跟着吆喝几声。 不过等看到穿着公安服的同志后,倒是消停了些许。 “公安同志你们总算来了,就是他们,他们持刀伤人,必须把他们抓去枪毙了!”一个挖苦相的婆子先冲出来,前一秒她还坐在地上哭嚎着,叫着死去的男人,怎么不把她一块带走,留她一个人活着,落得儿子带着外人欺负她作践她,后一秒看到公安同志,爬起来那叫一个快,边上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老婆子就已经告了状。 “你放屁!”前面一个彪悍大壮呸了一声,“老子刚杀完猪下工,要是不拿着杀猪刀被弄丢了,难不成你来赔?” 他对着小付公安诉苦,“同志,是这个老虔婆先冲到我面前骂人,不信你问问其他人,他们都可以作证。” 小付同志对处理这些事有经验,都能拉出人来作证,大概率和他说得没出入,但是他眉头一杨,“先不说谁找谁麻烦,拿着杀猪刀对着人就是不对,哪怕你没伤人的念头,但你能保证在争执时不会误伤到人?” 语气变得冷厉,“一旦伤人,不管是不是你的过错,刀在你手上就是你的错,难不成你想因为这件事被抓去劳改?” 李屠夫听得心里颤颤,他先前拿着一把杀猪刀确实有吓唬人的意思,但那也不是他的错呀,他总不能站着不动任由一个死老太婆欺负吧? “行,拿刀算我不对。”李屠夫干脆的承认,“但我真的没伤了她,这死老太婆自个往我这边冲,我要不是把刀往后躲了躲,她自个就得把自个给捅死了。” “你放他娘的狗屁!”一脸挖苦的老婆子对着他喷口水,“你怎么不说说你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做了什么丑事?咱们这地谁不知道李家的大姑娘不知廉耻,被老相好抛弃后快三十岁了都没嫁出去!她居然敢骗我儿子和他扯结婚证,我不撕了她才怪!” “骗什么骗?”李屠夫撇撇嘴,“你儿子不也快三十岁?这么大人会轻易被骗去和人结婚?他又不是傻子,再说了我家闺女好歹还是头婚,都没嫌弃他还带着两个孩子呢。” “我不管,反正这门婚事我不依……” “我管你依不依。”李屠夫懒得搭理她,“结婚证已经打好了,你要是不想儿媳妇上门,那就让马季安来我们李家当上门女婿。” “他敢!”老太婆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昂着头眼睛一闭就开始嚎叫着,“我命苦啊,老头子你怎么走的那么早,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马季安养大成人,还把他送到城里当工人,他倒好,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姜双双一脸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电机厂、马季安以及面前这个一看就特别撒泼的马老太,这要是还没认出来那真是她眼神有问题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跟着出警会遇到他们。 而且听着是马季安已经和其他同志扯了结婚证,那姜清呢? 昨天那么闹了一场,无论姜家的人怎么劝怎么骂,姜清咬定要嫁给马季安,甚至昨晚是一夜都没回,直接在马家借宿。 姜双双都想过,姜清这么一闹有可能真被她闹成功了。 但她同样肯定,姜家就算同意她嫁人,最后提出的要求肯定也不少,到时候不知道要扯皮到什么时候。 结果连她都没想到,马季安居然和其他女同志结婚了?! 那姜清呢? 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小姑姑的身影。 怎么办,真的好好奇哦。 “笑死个人。”李屠夫才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咱们电机厂谁不知道马季安能有这份工作可是靠的他自己,别说的好像你们马家出了力似的。” 说完,摆着一副阴阳怪气的脸,“对了,确实出力,一个人挣的工资还得给兄弟侄子花,真是一群吸血的蛀虫!” “老头子啊,你快把我带走吧,这一个个的人竟知道欺负我这个老太婆,我还活着有什么用啊。”马老太说着说着就冲到了公安同志面前,一把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脸上去,“同志,你干脆把我枪毙算了,马季安都不认我这个亲娘,我还活着做什么……” “松手,赶紧松手!”小付公安一脸的无奈。 他出警就怕遇到这种无赖的人,偏偏没犯事又不能动真格,拉扯的时候还不能用太大力。 “大娘,你说归说别动手动脚。”胡东贵也在旁边劝着,“现在倡导着婚姻自由,你儿子想和谁结婚是他的事,再说了人家都已经打了结婚证,你就算闹得再厉害也于事无补。” “不行,我绝对不让那贱蹄子进我家的门!”马老太一脸狰狞,那李屠夫家是好惹的人吗? 要真是好惹,她也不会光就哭天喊地,早就冲上去和他们大战一场,年轻时她可是连自己男人都敢压着打,整个生产队就没她打不过的人。 可是李屠夫家不同,他们家实在是太能生了。 生的儿子一个个都跟他似的横眉竖眼,全都是大块头,连带着他家那个老姑娘都比寻常人高壮不少,别说是这一家人,就是连一个她都打不过。 完全可以预料到,李珍要真的嫁进马家的大门,她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也正是因为想得明白,她这会儿才会一直闹,“我不管,这么婚事我没同意就不算数,就算把结婚证拿回来我也得撕了它。” 胡东贵苦笑着,“撕了也没用,小两口去补办不就行了?” “……”马老太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着:“老马呀,你赶紧带我走吧,马季安就是容不下我这个亲妈,他这是恨不得逼死我啊……” 小付公安有些头疼,没好气了瞪了胡东贵一眼,“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胡东贵讪笑着摇头,他也没想到老太太这么能嚎。 以前出警不是没遇到过撒泼的人,但能嚎成这样的也就这位老太太了。 一旁街道办的同事跟着劝导着,“大娘,这结婚证都扯了,你说再多也没用,倒不如先和儿媳妇好好相处相处,说不准人挺好的呢?” “就是嘛。”有个大妈跟着劝,“李珍就是在咱们这的胡同口出生的,她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肯吃苦又勤奋,咱们这条街好几个男同志都比不上她。” 排除某些事,她说的这些可都是真话,“而且她现在还在杀猪场当临时工,真要进了你家的门,不就多了一个进项?小两口的日子更好过了。” 马老太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点。 即使是临时工一个月有十几块的工资,但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珍不嫁进门,她就能拿捏着马季安,把他的工资都攥在自己手里,拿着这笔钱回到生产大队,既能贴补其他的儿子孙子,也能让儿媳们一个个哄着她顺着她。 李珍一旦嫁进门,就算她是带着工作进来的,有李家替她撑腰,不用想就知道以后这个家就归李珍当家作主了,到时候还有她什么事? 马季安的工资肯定不会再落到自己手上。 没了这份工资的贴补,那她这个老太太还有什么用?她心知肚明,一旦没这个钱,待在生产大队的儿子儿媳绝对不会给她一个好脸色看。 到时候为了混一口吃的,她这么大把年纪怕是得下地干活才不会饿死。 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找一个姜清那样的儿媳妇。 有没有工作无所谓,必须性格是好拿捏的,而且还得把家里打理的妥妥当当,连带着她也得由儿媳妇来伺候,就跟她上个儿媳一样,性子柔弱,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只知道一个人躲着悄悄哭。 就是命不好,这么年轻居然就死,不然她是真想和上个儿媳当一辈子的婆媳呢。 姜清就是这样,一眼看着就好拿捏。 尤其是姜家那边的人也怂得很。 不但不能为姜清做主撑腰,说不准以后还能反过来占占姜家的便宜。 所以马老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李珍嫁进他们家的大门,直接一把挥开劝说的婆子,满脸狰狞的道:“一个被男人抛弃的贱蹄子凭什么进我家的门,说不准哪天还会把野男人带进我儿子家,反正这门婚事我不同意,就算扯了结婚证也要离婚!” 给她推开的老婆子没站稳,要不是边上的公安同志扶了一把,她怕得摔得很惨,“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心劝一劝你还推上了!” 马老太根本没搭理她,双手一扬起又想哭天喊地,而就在这时候李屠夫突然道出了三个字,“那就离!” 这一声惊的边上看热闹的人都有些惊讶了。 “真的离?” “这才结婚一天都不到就离婚?” “那这李珍也太倒霉了吧,连夫家的门都没进就打上了二婚的标签,以后不更难找对象了?” “婚姻大事哪里能这么开玩笑,上午结婚下午离哪有这么干得?” 都是街坊邻居,李家老姑娘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懂事,被一个来这边探亲的男人给骗了,李家这边欢欢喜喜准备着嫁妆,那个骗子说是回老家后先筹备结婚的事,再过来接她。 李珍在这边高高兴兴等消息,等着等着突然没了信息,她大哥还专门跑了一趟外地,结果发现根本没这个人。 这才知道,小姑娘被一个渣男给欺骗了。 而且那个骗子消失后的几个月,李珍突然被送到远房亲戚那住了好久,虽然李家咬死了不承认,但很多人都猜测的李珍怕是早就有了身孕,月份太大不得已只能生在外面。 不过猜是这么猜,这都十一二年前的事了,到现在也没看到差不多大的孩子出现在李家,也不知道是送人了还是没生下来,又或者说这根本是个谣传。 但不管是真是假,她确实被一个男人给骗了,以至于李珍一直到现在都没嫁出去,成了整条街坊人人口中的李家老姑娘。 倒是今天炸了一声响雷,不声不响居然和电机厂的马季安打了结婚证。 谁都不清楚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聊上的,这还真是一件值得八卦的事情,一个个饭都顾不上吃,就凑在一块唠嗑着。 结果还没唠嗑几句,马老太又气势汹汹的来找麻烦,那架势就跟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大戏登场! 不过他们都以为,结婚证已经领了,就算再闹那也是白闹。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李屠夫居然会同意离婚! “李珍爸你可得想清楚啊,这离婚对李珍可不算什么好事啊……” “关你屁事啊?”马老太呸了他一声,起来指着周边的众人就道:“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吗?谁敢乱七八糟搭话我就去谁家骂个三天三夜!” “……”众人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谁都不愿意和这种不讲道理的泼妇打交道,所以还真没人敢再开口,就怕马老太真往他们家门前一坐,骂个三天三夜。 没人在搭腔,马老太又赶紧对着李屠夫道,“是你自个说的离婚,大伙可都是听的清清楚楚,要敢反悔我就去你们屠夫场好好宣扬宣扬你们你家男人没种!” 李屠夫白眼一番,“说话算话,但是你儿子马季安说的话也得算话,在拿结婚证之前他可是给我们签了条子,不管什么原因只要离婚他就得把工作白送给我们李家,当做对李珍的赔偿。” “不可能?!”马老太尖锐大叫。 “不信你问问街道办的小贺同志,马季安签名画押时他可是在现场。”李屠夫又指了指缩在墙角的某个男人,“或者问问你儿子,问问他是不是亲自写下来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当事人马季安缩在墙角的某处,自己亲妈在这里闹腾了半响,他是一声不吭怂的没边。 马季安就是知道自己很怂,所以他没给自己留后路。 无意中知道李珍正在找男人搭伙过日子,所以才知道老娘有意让姜清进门后,他毫不犹豫就去找了李珍。 可一开始李珍是没看上他的。 毕竟也知道他家的那堆麻烦事,能不沾还是不愿意沾。 所以私底下他跟李珍承诺了不少事。 在老娘看过来后,马季安缩了缩脖子,干巴巴地道:“不止离婚了给她、给她工作,我还答应她以后的工资都交给她,她家屋子小,两个侄儿也能跟着一块过来住……” 越说声音越小,在老娘冒火的目光下都快说不下去了。 但是他能承诺这些,心里却没有一丁点不愿意。 因为要是不娶李珍,他的工资也是归老娘拿着,甚至落到他手上的非常非常少,给了李珍却不同,她最少能保证他和孩子们吃的好穿的好。 至于住房的问题。 让两个李家侄儿住过来反而更好,李家的孩子一个个长得特别壮实,要是他乡下的兄弟过来找麻烦,那两个侄儿还能帮着把人赶走。 这么想来,和李珍结婚不比原先他看中的姜双双来的差,姜双双同志属于个人能力强,李珍同志属于家庭团结,个人打不过还能来群战! 不过说到姜双双,他忍不住往人群中瞟了一眼,总觉得刚刚好像看到她了。 又觉得看错了,她应该不会来这个街道。 而且马季安也没功夫观察那么多,马老太一听到那话,就冲过来哐哐两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你蠢吗?谁让你结婚谁让你把工资给她?离婚,你赶紧给我离婚……” 打完后,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哭嚎着:“老头子啊,你把我也带走吧,我活不下去了,你儿子娶一个烂鞋进门,那个被骗了身子还生了野种的脏女人,这是要污了我们马家的大门,老头子啊,你就应该一块把我们带到地底下,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人作伴啊啊啊……” 那尾音,跟唱起来似得。 一荡一荡,尖锐又悠长,没点气息还真哭不出这般音调来。 “那就带走吧。”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带走? 是让人家已经去世的老头把她带走? 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还带着些许玩味,“付同志,咱们还是把这位老同志带去局里吧,当众宣扬封建迷信,必须送到农场改进改进。” 话音落下,尖锐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对哦! 哭着死去的男人,还嚷嚷着黄泉路。 虽然没人没说过这类话,但真算起也是封建迷信啊,还是当着人家公安同志的面说得,这真得被抓去劳改吧! 马老太心里也是一慌。 她哭死去老头这一遭,向来是百战百胜,对着儿女说,到底是自己死去的爹,怎么也不好多计较。 对着外人哭,谁知道说多了会不会半夜爬上门,怎么都有些忌讳。 偏偏这次,居然要抓她去劳改! 马老太一脸阴翳的看着她,或者是看一个姑娘家好欺负,她一跃而起,直接朝着说话那人冲过去,扬起手就想甩她几个巴掌。 要说老婆子最得意的攻击方式,那绝对就是甩人耳光了。 哐哐几下,甩得人头晕眼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这一次她没能顺利的将手甩过去,手都已经扬了起来,却不想一下子被牢牢抓住手腕,紧跟着被猛地朝边上推了出去。 那边站着的正是小付同志,小付同志好心的伸手扶了一下,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一把甩开他的手,反手就去薅他的头发。 但这会小付同志带着的是一顶警帽,马老太这么一伸手,直接将他的帽子给毁掉了,好在旁边的姜双双伸手接着,没在地面上沾了泥巴。 可这也让小付同志瞬间紧绷着脸,姜双双还在烘火,“还敢当众就殴打公安同志,罪加一等,你就等着被送到农场待两三个月吧。” 小付同志两手一擒,连同着胡东贵将她擒住,冷声着:“带回局。” “不不不,我不去!”马老太拼命挣扎,这会是真的慌了,以前闹也不是没闹来公安同志,一开始还有些慌后来她发现吵吵闹闹根本没事,公安同志也都只是劝导,而不是真将她抓去关着。 这还是头一次被扣住,哪里可能不慌? 她连连道:“我错了,我不该乱说,同志你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我现在就回生产大队……” 小付公安冷着面色没搭理她。 之前没点破也就算了,现在都当众说着封建迷信的话,必须得带回去,也该拿这个老婆子当典型,别搞得其他人跟着一块撒泼。 一场闹剧,马老太被公安给带走了。 马季安看着跟在公安同志身后的女同志,不由想着他当初的眼光是真不错,简简单单两句话让他老娘哭着求饶。 不过他不贪心,李珍也很好,有岳丈一家在,他心里觉得踏实多了。 “还愣着做什么?不去上工?”李屠夫冷哼,怎么都瞧不上这个女婿,要不是女儿开了口,他是真不愿意。 他们家珍珍哪哪都好,就是眼光一直不好。 前面遇到一个杂碎,现在又遇到一个怂包。 “去去去,我来接阿珍一块去,正好带她去厂子里做个登记,下个月开始我的工资都归阿珍领了。”马季安微微弓着腰,“爸,你看侄儿们什么时候过来?要不就今天吧,床都有,再收拾出一条被子就行了。” 那叫一个迫不及待。 也不能不急啊,万一生产大队的兄弟知道他娶了媳妇又看着老娘被送去劳改,怕是会把他收拾一顿,有李家两个侄儿在,他心里才踏实。 还有就是姜清…… 家里那么多人,再加上他都已经娶了媳妇,姜清总不至于再来吧? “行,我等会就安排。”李屠夫稍稍有些满意。 虽然怂包了些,但又是上交工资还愿意解决两个孙子的住处,这么也还不错,至于其他的,就暂且先看看吧。 而在街头,姜双双并没有跟着小付公安他们回公安局,在离开之前还幽幽对着马老太道:“劳改一去就得一个多月,怕是赶不回来吃儿子的结婚席了,啧啧,多可惜啊。” “小姜同志。”小付公安无奈笑了笑。 果然,被擒住的婆子刺激的瞬间炸了,扭动着身子大吼大叫。 姜双双做了“坏事”,拍拍屁股就走人。 朝着电影院的方向走去。 他们公社的电影院才修建不到两年,原先还是露天电影,后面在原址盖了一座屋子,里面摆放了一百多张椅子,电影票也从一毛二分涨到了两毛钱。 贵是贵了些,但还是吸引了不少年轻的少女们来观看。 门口的位置更是聚集了不少孩子,他们见不到屏幕能听个响声都觉得稀罕,久久不愿意散开。 姜双双刚到,就在大门口的位置见到一个挺拔的身影。 她走上前,伸手招呼着,“程同志,久等了。” “没有,我刚到。”程缙早就看到她的身影,将手里的一瓶汽水递过去,“渴不渴?渴了就先垫两口,不渴我给你拿着。” 姜双双没接,就着他的手吸了两口,跟着似做无常般往前走,问着:“现在播得都有哪些片?” “……”程缙呆愣在原地,久久没动作。 来之前他就请教了不少有经验的战友们,统一汇总再得出结论。 所以他提前大半个小时就等在这了。 先打听片名,确定下午就一个片后就买了票,跟着去边上买了汽水和零嘴,甜的咸的都备上,不仅仅是零嘴,还有能饱肚的酥饼。 一切准备妥当,争取好好表现。 结果姜同志一个举动把他干得停机,热感瞬间冲上颅顶,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了好一会硬是没想起片名叫什么。 姜双双余光瞟了瞟,微微勾起了唇角。 真的,挺有意思。 “是《血战八大盗》。”旁边一个小女孩脆声声回着,还不忘点评一句,“老好看了!” “这样啊。”姜双双轻笑,“挺期待呢。” 是挺期待。 电影对于她来说真不陌生,但老电影她真没怎么看过,不过最重要的是身边有人陪着。 进入电影院,里面放着的是一排排折叠椅。 位置随便选,程缙没发表意见,跟随在姜双双的身后,两人停在了稍后排的偏中间位置。 刚坐下,他便掏出一小纸捧的炒花生,“吃吗?” 跟着又拿出几颗蜜饯,“这个也来点?” 姜双双没直接接过来,一样拿了一点点搁在掌心,“不够再找你要。” “好!” 接下来的功夫,程缙全程注意力都没放在电影上,而是稍稍偏头,确定余光能扫到身边人的动作,一旦她抬起手,就将各式各样的零嘴搁在她的手边,供其挑选。 也是多亏他夜视能力强,硬是次次不落空,精准到每一次姜双双伸出手都能抓点什么回来,以至于当片子看完后,她光吃零嘴都吃撑了。 “马上就到饭点,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吗?”程缙提出了今天的第二次邀约。 他的某个相亲十天就迅速结婚的战友甲提醒,趁热打铁,只要女同志没有表示出不耐的神色,就立马提出下一次的邀约,争取多多相处! “不行。”姜双双一手落在肚子上,“吃饱喝足,再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本来在公安局的小食堂就吃了不少,刚刚看一场电影,几乎没怎么停过嘴,也不知道程同志到底带了多少零嘴,怎么掏都掏不空。 “那明天怎么样?”程缙犹豫了一秒,又换了一种问法,“或者你觉得什么时候再见得好?” 他的某个结婚后不到一个月就被媳妇气的赶下床的战友乙叮嘱,男人千万不要太强势,太强势只会让媳妇心生不喜,千万要切记一句话。 ——不要我觉得,要她觉得! 第20章 条条框框记了一大堆, 更被战友们打趣着浑身紧绷,最后得来的结果还是十分不错!姜同志答应了他的邀约,他们明天下午将再次重游小公园, 绕着湖泊散步闲聊。 程缙决定等回去后再次咨询咨询“游湖”的注意事项! 姜双双也没空着手回。 手里拿着的是程缙带去没吃完的零嘴。 一包包都有油纸分开,不容易串味也挺好拿,回去的路上没忍住又吃了不少, 最后到家时就剩下小半包蚕豆, 随手就递给了在院子里喂鸡的小子。 姜小舟还当这是对他干活的奖励, 捧着双手就接了过来, 并表示着:“阿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活!” 更示意着一旁的小破罐, “我还抓了好多虫子喂鸡, 每天都给它们加餐, 再长两三个月,阿姐你就能天天吃鸡蛋啦!” 虫子是他请人抓得。 人工特别便宜, 一颗纸皮硬糖敲碎, 敲得还没芝麻大小,谁帮忙捉到虫子就分一小块, 一颗硬糖硬是让他收获了一小陶罐的虫子,能给可爱的母鸡们加餐七八天呢! “再接再厉!”姜双双鼓励了一番, 不能打压式教育,该夸还是得夸、该奖励还是得奖励,实在是不行再试行棍棒式教育, 这样不乖也得乖了。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许英霞从屋里走出来,她赶紧问道:“听小舟说你跟着出警了?怎么样,还能适应不?” “特别能。”姜双双由衷感叹,这种带薪看乐子的工作是真的太适合她了。 时不时来个乐子, 月底还能拿钱。 就问还有什么工作比这好? “那就好。”许英霞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问道:“是屠宰场那边闹得事吗?我在上工的时候都听了几耳朵,说是婆婆不满意进门的儿媳妇?” “妈。”姜双双没回答而是先问道,“你今天有见到姜清吗?” “没呢。”许英霞摇摇头,“不过我今天碰到了你大伯娘,听她的意思,姜清应该快办喜事了,她和我商量着该给她送什么礼。” 小姑子出嫁,她这个当嫂嫂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这个礼没什么讲究,关系好送点贵的,关系不好随便捡点什么都行。 许英霞现在也不是太缺钱,几块钱一双绣花枕套咬咬牙也能送得起。 可她不乐意送,已经决定等姜清结婚她就送上一双木筷子,祝他们小两口成双成对。 “怕是结不了。” “为什么?”许英霞不解,“听大嫂的口气,连老太太都同意了,怎么就结不了呢?” 姜双双炸了一声响雷,“今天马季安和屠宰场的工人结婚了。” “啊?!”许英霞猛地瞪大眼,怎么都没想到这种可能,“昨天姜清还在马家留宿,今天马季安怎么就和其他人结婚了,这也太欺负人……” 说着,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先前二嫂在嘲讽时不就说了一句姜清死皮赖脸? 原来人家马季安是真没看上姜清,是姜清一直在倒贴? 姜双双找了个地方坐下,咕噜咕噜将先前看得乐子分享给许妈,说得那叫一个精彩,就跟到了现场似得。 许英霞也听得入迷,时不时“不会吧……”“这样啊……”“怎么可能……”来附应着。 两母女一个说一个听,根本没留意都到了饭点。 姜小舟觉得自己就算插话,她们也不见得搭理自己,便自己开了橱柜拿粮食,弄点玉米面再搞点酱菜,又从窗子翻到小廊子里弄了半条…… 没经得起诱惑,他干脆拿了一条。 今天在公安局的小厨房吃得鱼肉鲜美的不得了,虽然人家曹师傅用得是鲜鱼,他用干鱼试试说不准也能成功呢? 说试就试试。 少年还是很有敢于尝试的精神。 等灶台那边飘起一股鱼香味时,两母女的八卦总算是唠嗑完了,这会许婶子从外面经过,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喊了一声,“小舟你能耐越来越大了,都是咸鱼,怎么就你家的这么香呢?” 姜小舟挺胸抬头,那叫一个骄傲啊。 还摆出一副指点的模样,“等哪天有功夫,我教教你。” 许婶子大笑几声,“好啊,婶子等着。” 许英霞也闻到香味了,她探头看了看,“先前都没觉得饿,现在闻到饭香就感觉到了,要不让小舟多弄点玉米面,别等会不够吃。” “不了,我还饱着。”姜双双婉拒。 她是真饱了,先前在电影院除了一些零嘴之外,还有特别能饱肚的糯米丸子,虽然凉了些但口感也是特别好,里面还包着一些榨菜和肉干。 越嚼越香,不知不觉连着吃了两个。 个个都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 弄得她都搞不清自己是去看电影还是去吃饭。 “你去外面吃饭了?”许英霞一脸奇怪,忍不住问道:“是和公安局的同志们?” 姜双双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没必要瞒着,“去看电影了。” “看电影?”刚进门打算叫她们吃饭的姜小舟惊呼着。 得意的神色在还显得稚气的脸蛋上瞬间崩裂,“啊啊啊啊啊二姐,你看电影怎么不带上我!” 委屈委屈委屈。 早知道他就该死跟着二姐,他都没去过新电影院看电影呢 姜双双‘哦’了一声,继续刺激他,“不止看电影,我还喝汽水了呢。” “啊啊——”姜小舟抱头狂叫。 他!都!错!过!了!什!么! 许英霞没好气推了推他,“去去去,别插嘴,我跟你二姐问话呢。” 姜双双不用她问,直接坦白部分,“男同志,人还不错,打算再相处相处,昨天的饭盒是他打包回来了,别得都不要问,我自己看着办!” “……”许英霞哑然,张了张嘴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了。 又没好气的推了推她,“你们两姐弟啊,真是越大越气人。” 姜小舟如同一个干巴巴的咸菜,这完全是迁怒! 接下来,饭菜端上桌。 本来这一餐该特别美味,两母子该沉浸入美食的怀抱中。 但这会,这两母子的心思都不在饭菜上。 姜小舟还想着电影院的事,很小的时候他去过一次电影院,大姐攒了钱带着他和二姐一块去的,就一个露天的棚子,人物出现在画布上,显得特别有意思! 可后来电影院重修,他就没去过了。 但家属院有其他孩子们去过,听着他们描述的一切,他面上摆着一副啥也看不上的神色,其实心里老羡慕了…… 这时,一双筷子夹了鱼块搁在他碗里,姜小舟听着二姐说,“多去曹大爷那学学,厨艺进步了二姐就带你去看电影。” “真的?!” 姜双双点着头,“骗你是小狗。” 姜小舟双眼放光,顿时食欲大增,埋头猛干饭。 姜双双跟着又给许妈夹了菜,“你也别急,我再相处几次,要觉得合适就带回来让你见见,要觉得不合适也省得他碍你眼。” 虽然目前还是加分状态,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你啊……”许英霞哼了哼,又很是别扭道:“你比我有主见多了,就按你说得来办,要是觉得合适,记得早些带回来给我看看。” 跟着顿了顿,嘴里有些话到底没说出来。 打算等小舟不在的时候,私底下叮嘱双双。 “我也要看!”姜小舟也挺好奇未来姐夫,也不知道未来姐夫大不大方,他们院子里的峰子去年就多了一个姐夫,特别小气!小气到连一颗糖都舍不得给他,还趁着大人不注意骗他的糖吃。 姜双双想着,这小子早就见过程同志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觉得惊喜。 “对了。”许英霞想起了一件事,“后天你小舅舅生日,我想着好久都没回去了,不如趁着他的生日回去看看?” “小舅舅?”姜双双扬了扬眉头。 她还真没去过舅家。 许妈是从乡下嫁到城里来的,她的娘家离这边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出门还得去街道办开介绍信,会特别麻烦。 这大半年,是一次都没有来往过,唯一的印象是两个月前许妈娘家托人搭了两筐青菜过来。 姜双双回忆着舅家的情况,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昌南生产大队附近有几座山吧?” “对对。”许英霞也想老家了,回忆着过往,“妈以前时不时往山脚去,尤其是雨天后,那边能捡到不少菇子,往锅里一炖就放点盐都特别香。” “行,后天我和你一块去!”姜双双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她老早就惦记着往山里跑一趟,只可惜附近根本就没山,要去远点的地方还得开介绍信,更麻烦的是,真要弄到点什么猎物,这么大老远也不好带回来。 在小舅舅家就不同了。 山就在生产大队周边,弄到猎物还能在小舅舅家收拾一番,真完美! “你是想往山上跑吧?”许英霞一眼就看穿她的打算,只不过她没拒绝,甚至还提议道:“想去就去,到时候让你小舅舅去请武阿妈一块,有她在没问题。” “武阿妈?” “你忘记吗?”许英霞想了想,“也是,当时你们姐弟还小,你爸去世后没多久,武阿妈专门来了一趟,拎了几只野鸡野兔过来。” 一说到自己老家,许英霞就忍不住多说几句。 上半辈子就没离开过生产大队,要不是一次在鸽子市和老姜相识,后面又特有缘分的遇到几次,她也不可能嫁到这边来。 这一嫁都二十多年了,每年回娘家的次数是越来越少,尤其是老爹老娘去世后,大队那边就两个兄弟在,她和小弟弟媳相处的还不错,大哥大嫂却早就闹僵了。 说来也离谱。 老姜去世后,她接班这件事连老屋那边都没意见,自己的亲哥亲嫂却上门说是绝对不能便宜到姜家,让她把工作让给自己刚成年的侄儿。 说什么侄儿才会惦记亲姑姑的好,先替小舟保管着工作名额,等他成年了再让给小舟。 自己亲妹夫刚死,就这么算计自己亲妹子。 她要信,那就是糊涂蛋了。 毫不客气将人赶走,这大几年来都是冷脸对着冷脸,等爹娘一走,就算回大队她也是只落脚在小弟家,从不踏上大哥家的门槛。 许英霞不想将这些糟心事说给儿女听,便捡了一些有意思的话题道,“你们不知道武阿妈可厉害了,她爹以前是村里的老猎手,两父女常年住在半山腰,和山脚的乡亲们很少往来,后来……” 应该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吧。 村子里有几个小子贪玩,趁着大人不注意跑上山去狩猎,嚷嚷着去逮猎物,结果差点被一只野豹子给吃了。 还好武阿妈及时赶到,靠着一张自己弄的木弓将野豹子驱赶跑。 许英霞一脸佩服,说完后又忍不住夸赞一声,“你们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才十五六岁,就已经特别了不起了。” 说完朝着门外看了看,又小声道:“还有一次年荒,家家户户都吃不上饭,我那个时候都差点饿得去吃土,后来武阿妈带着几个男人进了深山,一去去了好几天,就在我们都已经他们回不来时,你猜猜怎么着?” “他们带着猎物回来了?” “对。”许英霞点着头,“我记得特别清楚,武阿妈扛着一头野猪崽一人当先,后面几个男人或拖或扛,手里全都没落空,那一年的冬天除了两个年纪大的老爷子没熬下来,其他人靠着这些食物都扛过来了。” 后来听说,昌南生产大队是周边死的人数最少的大队,有些大队里家家户户都饿死了人,唯独他们大队靠着武阿妈猎来得食物安然度过去了。 也是在很久以后,大队的人才知道那一次狩猎特别危险,主力全靠武阿妈,累得精疲力竭还得护着其他人的周全,那一次身上不知道落下了多少条疤痕。 而且…… 她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空穴来风,大队有人愧疚地隐晦提过,那次冬季狩猎,武阿妈冻伤了身子,怕是怀不上孩子了。 这件事没法求证,因为武阿妈一直到现在都没结婚,身边的独女也是在二十来年前捡到的一个女婴。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整个大队都得承武阿妈的情,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了。 这也是为什么昌南大队里的人不拘男女老少,都称她一声“武阿妈”。 “我已经开始期待后天了。”姜双双单手搭在下巴,“这么厉害的人,我一定要见见!” “你当然要见,以前我手里攒不下钱,每次回去也都没带什么好点的礼,这次我得计划下带些什么回去。”许英霞也挺期待。 她最艰难的时候,人家还大老远的给她带来野鸡野兔,换了她,每次回去虽然也没空手,但带回去的东西价值真不高。 现在兜里有钱有底气,她是得好好计划计划,“武阿妈的闺女前年结婚,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生,要不我弄点红糖回去?正好家里还有大半斤的红糖。” 红糖绝对是走俏货色,就算没生娃平日里喝着也能补补身子。 “直接拿一罐吧,就从刘大爷送我的谢礼中拿。”姜双双特别大方,这不单单是回礼,她还想着跟对方一块进山呢。 自己也不是不行,但武阿妈一听就是一个猎场好手,对他们附近的大山也尤为熟悉,有她带路肯定方便多了。 “……行。”许英霞肉痛归肉痛,但也是答应了,“你小舅舅那就不带这些,我明天看能不能换点粮食,家里有粮心中不慌。” “我先前弄被子还剩了大半尺布和棉花,也给小舅舅带去。”姜双双可记得那两筐青菜,虽然一路送过来有些蔫哒哒,但一看就是特意挑选过的好叶子。 “成,再搭上两条干鱼算做你小舅舅的生日礼了。”许英霞算了算。 嫁到姜家这么多年,这绝对是回娘家带得最厚的一份礼,也算是让小弟弟媳安心,她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 有了回生产大队的计划后,隔天姜双双也就没出门溜达,而是找到了同院的周大爷。 周大爷的手上活特精细,看看他弄得鸡笼就能看出来,除了好用方便之外在姜双双眼里就跟艺术品一样。 所以她这次上门是来请教请教。 “弩?”周大爷看着手上的图纸,“姜丫头,你做这个干嘛?” 姜双双没瞒着,“明天打算去一趟生产大队,顺便去山里转转,要是有收获分你一丢丢。” “那我可就等着咯。 ”换做其他人周大爷或许还不信,但这段日子瞅着,姜家丫头是有点能耐着,虽然姜家没往外说,但谁不知道大院里飘着那股咸鱼香就是从姜家后面的小廊子传出来的? 他仔细看了看图纸,“看着不是很难得样子,你等等,我拿上工具试一试。” 姜双双点了点头,她觉得也能做出来。 最简单的弩用几根牙签和皮绳就能弄出来,她画得样式要复杂一些,但关键的地方画得也算细致,将各个部件都打磨出来,再统一组装即可。 小时候她不爱娃娃不爱跳绳,就爱跟着同院的大叔折腾这些玩意。 长大后自媒体短视频爆火,她爱刷得内容之一也是这类。 只不过那个时候工具要比现在多,自己动手弄配件也更方便简单,现在却不行,所以她只能来找周大爷帮忙,用最简单的工具将配件一一打磨出来。 姜双双选择的是一把十字弓。 主要由弩臂、弩弓、弓弦和弩机等组成。 其他都好说,这个弓弦就不是一天时间就搞定的,周大爷看着手里的皮绳,和孙女头上绑着的没什么差别,他皱着眉头道:“姜丫头,你用皮绳当弓弦会不会太糊弄了?” “没事。”姜双双轻笑解释着,“多来几根就好,虽然不能进行远距离射击,但距离近一点还是能发射出去。” 十字弓也就两个巴掌的大小,她也不主要是为了射击猎物,而是在关键时刻防身用,一旦近距离交战,她也得有个自保的武器才安心。 “那成。”周大爷点点头,也就没再多问,刨出几个部件的大致形状,跟着用中型雕刀一点点刮着。 从大早上弄到中午,进度已经过半。 姜双双直接包了周大爷的午饭,焦脆的酥饼外加五六块的蒸鱼,在酥饼中间放点辣豆豉,特别香。 三张比脸还大的酥饼一下肚,周大爷浑身有劲,“来来来,下午一鼓作气,争取晚上就搞完!” “下午我就不陪着了,我约了人游湖,只能劳烦您老人家忙活着。”姜双双虽然当了甩手掌柜,但还是拉来了一个苦力,“我让小舟陪着你,有什么累活重活麻烦的事,你都交给他。” “这能有什么麻烦事?你出去没事,我一个人也能搞定。”周大爷没有说大话,到底是老手艺人,一开始确实有些不太理解的地方,但一上午问过也琢磨过,大致上是没问题的。 要真有问题,也能先搁着弄起来的部件,等姜丫头回来再说。 安排好后,姜双双便去赴约了。 昨天在电影院刚顾着吃,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今天的游湖,总能多多说一说吧? 想是这么想,包括程缙同志也是这么想,为了不让话落地,他还专门向战友们咨询了一些话题,不然静静悄悄会显得太尴尬。 当然,他不这么觉得。 只要相处在一起,安静也觉得挺好。 但他的某个被前对象吐槽话少人闷被踹了的战友丙强调过,一定不能当闷葫芦,就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得“吱”个声,给足情绪价值!还得寻些有趣好笑的话题,让对方高兴。 程缙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并直接采纳。 只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性子冷又话少的人,以前都没注意过和人接触一定要话多,人家十句话他都不一定能搭一句。 现在要让他变成寻找话题的人,就难免有些没有头绪。 他专门找战友们提供一些话题,满满记了一个本子,觉得可行的画个勾,觉得不行的直接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本以为做好了一切准备,能让他变得更加从容一些。 可当他在小公园见到了姜双双并绕着湖泊转悠了半圈后,倒不是没话说,而是本能的想去更了解她,开口的次数对比以前多了不少。 而且他感觉两人之间没有那么多话也没关系,偶尔的相视一眼笑一笑也能让气氛变得格外好。 前方的湖泊边上坐着一个钓鱼的老爷子,边上还蹲着一个小男孩在挖泥巴。 老爷子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钓鱼杆上,而是时不时往他们这边望了望。 程缙提醒着身边人,“是那天被拐卖小孩的爷爷吧?” 姜双双顺着望去,点了点头跟着又扬起了手,对着湖边看过来的人喊了一声:“刘大爷,今天收获怎么样?” 这一喊倒是把两祖孙给喊了过来。 刘大爷先是回着她的话,“我昨天拎着四条狗鱼特意绕了三条街回家,这一路上别提多少人羡慕了!” 以前没少人打趣他,说是花了那么多钱又花了那么多精力,结果根本没钓上几条鱼。 这不,难得大收获他必须去显摆显摆。 不过这会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钓鱼的事上,而是瞅着面前高壮的男人打量了几眼,不是太确定的问道:“这就是和你一起救了小茂儿的公安同志吧?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先前去公安局打听你没见到你的人……” 说着,又一把将小茂儿拉到前面来,特别感激的道:“来来来小茂儿,赶紧给你的救命恩人磕个头。” “……”姜双双捂额。 怎么又来这一出。 倒是程缙手快,一把将小茂儿捞了过来,“你的感谢,我收到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 “刘大爷都说这事翻篇,你怎么老提呢?”姜双双是真不想继续待着了,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要跑,“我们还打算去前面的亭子转转,就不打扰你继续钓鱼了。” 刘大爷这时候才发现眼前两个年轻同志有些不对劲,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张老脸上透着诡异的笑容,“懂懂懂,我都懂!” 毕竟他也是过来人,年轻时候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男同志,对着小姜小声道,“不错不错,大爷等着给你准备陪嫁!” “……”姜双双干笑了两声。 刘大爷的声音不大,但是旁边的程缙还是听清楚了,耳廓有些发热,不太自然地掏了掏兜,掏出几颗糖果塞在了小茂儿的手掌中。 小茂儿眼睛发亮,脆声声就喊了一句,“谢谢双双姐夫。” “……” “…………” 这地再待下去怕都得面红耳赤,姜双双赶紧着带人就跑,打定主意最少一周不来找刘大爷钓鱼了。 不过好在接下来倒没什么突发事件发生。 绕着小公园的湖泊转了两圈,但彼此都没怎么注意到周边的环境,到了时间姜双双在分开之前说着,“我明天得回生产大队一趟,怕是得待个两三天,等回来后就得去坐班,以后怕是没什么时间能抽出来见面了。” 程缙立马给予回答,“没关系,我可以将时间安排在你休息的中午和下班后。” 他从来没有想过需要姜双双来迁就他的时间,他也可以全程配合她,尽可能的抽出一些时间和她多多相处。 他的某个和媳妇分隔两地的战友丙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最近一次和媳妇联系都是在半年之前,连儿女们的生日都是不确定的给予了几个日期。 程缙立马将他当做反面教材,绝对不采取他任何意见,甚至要引以为戒,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离开之前两人又约定了在姜双双入职当天的中午再去国营饭店庆祝一次, 同样是送到了巷子口,姜双双便挥手和他告别回家。 虽说是随便在小公园转转,但这一转也转了好几个小时,回来时周大爷已经将全部的配件都打磨好,就等着她回来了组装。 “你试试看,要是尺寸不合适我还能帮着改改。” 组装对于姜双双来说问题不大,甚至显得特别熟练,周大爷还没看清楚一张弩就被姜双双组装好并拿在了手中。 她单手握住,瞄准了前方的一棵小树,对着就是一个射击。 “嗖”的一声,射出去的箭支插进了树之中。 “嘿,还真行!”周大爷乐呵着,其实他原先就有把握,但是亲眼看到还是挺激动的。 他搓了搓手道:“那我就在家等你大丰收回来分我一丢丢啦?” “等着吧。”姜双双心情也挺好。 其实准头还是差了些许,箭支射在的地方和她瞄准的地方有几厘米的偏差。 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材料太劣质,能有这种效果已经很好了。 对周大爷画了一张大饼又感谢后,她拿着弩就回了家,正好许英霞提着一个篮子回来,她小声说:“也是运气好,换了十斤玉米粉八斤高粱面,还弄到了三斤黄豆。” 她将布袋打开,抓了一把黄豆看了看:“这豆子饱满,到时候让你小舅妈做成豆腐乳,整个大队就她弄得最好吃,辣香味十足。” 粮食换了这么多但她也没打算带这么多,除了黄豆都带过去让弟媳做成豆腐乳之外,玉米粉和高粱面也就打算带个五斤的样子。 “多做点!”姜双双挺想这一口,“特别下饭。” “够了,一斤黄豆都能做两斤豆腐乳了。”许英霞说着,“让她先做着,等过年的时候咱们再回去一趟就能吃上了,拿回家咱们再放点油和辣椒封着,过一两周更香。” 说话期间她已开始收拾着明天回去的东西。 粮食以及布料棉花,两条干鱼也用油纸包着放进篮子,再有就是送给武阿妈的一罐红糖。 一罐子红糖瞧着两三斤多,算是一份重礼了,但该送还是得送,一来还了以前的人情再来这次双双回去肯定会没少麻烦她。 不过有武阿妈带着进山,她也放心些。 正说话时许婶子跑过来叫门,确定屋内有了回应她这才走进去,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袋子,“我听着你在换粮食?我这里有两斤的白面跟你换点干鱼怎么样?” “换!”姜双双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那成。”许婶子咧嘴笑着,“这两天你家小舟做的鱼特别香,我就寻思着换一些回去让他教教我,家里孩子早就惦记上了。” “这简单,等他回来你随便问。”许英霞去后面拿了些鱼块,也没亏待了人家,在市场价上稍稍多放了那么小一块。 许婶子拿了东西没走,反而找了个椅子坐下,一副想要八卦的样子,“我听说你们家姜清住院了?” 许英霞是一言难尽,她倒是没去老屋那边,但是他们住的这块地都属于纺织厂的家属区,上工的时候早就有人好奇的打探到她这里来,“不止姜清住院,连老太太都气得住院了。” 马季安娶媳妇的事一传过来,就真的跟炸了雷似的,把家里人炸的是晕头转向。 本来闹成那样,连老太太都妥协愿意让姜清嫁到马家。 可现在这么一闹,以后姜清是真的不好再找人嫁了。 许婶子显然还没实时跟进,也顾不上会不会唐突,双眼发亮就开始打听着,“你家老太太怎么也住院了?” “还不是为了那些事气得。”许英霞是真的不想聊,她委婉的道:“我这正收拾东西打算明早就出门,要不等回来了我再好好和你唠嗑唠嗑?” “那行吧……”许婶子有些遗憾。 但也不是那种特厚着脸皮赖着不走的人,还说着:“你们回去了只管好好玩,家里的两只鸡小舟已经托付给我儿子,肯定得好好喂着。” 许英霞听到这,总算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毕竟家里的鸡都是小舟照看着,她根本没费精力管过,这次出门居然把照看母鸡的事给忘了,她笑了两声,“看来这小子是真长大了,比我想的都周到。” “是嘛,孩子大了确实会懂事,你也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许婶子见她有事也没再多说,跟着就离开了。 等人一走许英霞就赶紧吩咐着,“快去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天赶大清早的车,老屋那边的烂事咱们就别掺和了。” 她刚刚说的也都是事实。 不仅仅姜清住了院连老太太也跟着住了进去,再加上被打破头的二嫂,老屋那边连着住进去了三个人。 掺和多了指不准会跟着倒霉。 她也听说了,虽说是住院的也没什么大问题。 姜清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从头到尾检查什么毛病都没,但就是躺在床上不说话,摆出一副心死的模样。 老太太气不过,想跑去电机厂找马家的麻烦,结果马老太没在倒是多了几个人高马壮的李家人,眼瞅着讨不到好又灰溜溜回来,自个把自个给气到了医院里。 往难听的说,这都是她们自个造的,她是一点都不心疼。 而且老太太住了院,说不准还会指使她去照顾,这要搁在以前她说不准还真会去。 但一想到两姐弟原先说的那些事,她心里对老屋那边是攒足了气,没去臭骂一顿都算她能忍了,更别说让她去照顾。 倒不如早早躲开,省得招惹一肚子气。 …… 所以第二天他们五点多就起了床,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就去了汽车站。 去昌南生产大队特别的不方便。 首先他们得去汽车站搭乘三个小时的大巴,跟着再往东方走个五六公里,要是运气好还能搭上过往的牛车,要是运气不好全得靠自己走过去。 不过这次他们运气还真不错。 许英霞恰好就在下车的地方遇到了一个熟人,一开始都没认出来,还是对方先瞧见了他们,跟着打了声招呼,“我还当看错呢,你们来也不提前往公社打个电话,水生也能来接接你们。” “打电话转来转去更麻烦。”许英霞挤着满脸笑容,介绍了身边跟着的儿女后,便问道:“叔,你怎么来这边了?” 许国栋叹了声气,“前些日子听隔壁大队的人提起,他们在这边能接到一些外派的手工活,我就寻思来问问,能给乡亲们多增加一些进项算一些嘛。” 只可惜,来也是白来。 大清早赶过来,昏头昏脑转了半天,连个门路都没找到。 他挥了挥手,“不说这个了,都上牛车,我带你们回去。” 有牛车开路,三人轻松了不少。 许英霞坐在前面,不住跟大队长打听着小弟和大队的情况,都快一年没回来了,以往就算回来也没多待,每次都是坐上几个小时,连夜都没过就往回赶。 “这年头都不太好过啊。”许国栋拧着眉,“今年种下的粮食看着还没去年的好,我们……”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改了口:“不过你放心,就算再不好过那也比你小时候强多了,吃是不能吃饱,但肯定饿不死人,你就在城里安心待着,大队都好着呢。” “好就行。”许英霞内心一叹。 哪里不明白大队长是在劝慰她,可她也没办法帮衬些什么,只能问问小弟家的情况。 “差点忘了。”许国栋突然笑了两声,“你来得还挺巧,你外甥的对象家今天上门做客,你回去说不准还能见见。” “许莫相姑娘了?” “不是许莫,是他弟弟许谭。” 许英霞有些奇怪,“许莫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先轮到许谭?” 她小弟家条件不是太好。 娘家爹娘也是偏心的人,当年闹分家大部分的东西都给了大哥一家,小弟和弟媳直接拎着家当就住在了山脚的一处破屋里。 一开始真的连遮风挡雨的环境都没,不过好在两夫妻都是能干的人,几年后该修缮修缮,还在外面圈了一小块地当院子,也算不错。 只不过需要添得家当太多,一直都没存下什么钱,她那个大外甥许莫现在也得有二十三四岁了,还一直没找到媳妇。 许谭的话小两岁,现在才二十一岁左右。 许英霞怎么都没想到,这先要讨上媳妇的会是小外甥。 “还能为什么,许谭这小子精呗。”许国栋好笑着,“你小弟把他送去学校学几年字,字没学进去什么,倒是在学校里为自己找了一个对象,要不是对方家里想着让姑娘相亲,还不知道自己姑娘已经和人谈了好几年了。” “……”许英霞听得是目瞪口呆,这要换了她家姑娘,一定往死揍那小子! 她觉得自己回得真不是时候,别一到家屋里就打起来吧? 一路是忐忑不安,脑子里已经在想着无数劝导拉架的话,甚至在进了大队的路口后,她拉着双双小声道:“等会劝架手轻着些,说不准以后就是亲家,可别伤着人。” 不过许英霞白担心了。 当他们一家三口站在院子外时,能听到屋子里时不时传来的爽朗笑声。魔/蝎/小/说/m/o/x/i/e/x/s/.c/o/m 20-30 第21章 笑声是真的不小, 站在院子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显然里面不但没打起来甚至相处得特别融洽。 许英霞脸上有些诧异。 不过转头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许谭那小子都能哄到一个对象, 那对象的家人自然能哄得开心。 “大姑?” 许英霞侧头,就看到边上走来一男一女。 男的就是开口喊人的许谭,边上的女人她不认得, 身材有些偏矮但模样清秀, 而且性格应该也不错, 见她望去就露了一个笑脸。 “大姑真是你啊, 你们来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车站接你们啊。”许谭最喜欢的就是大姑了, 小时候能吃到糖果都是大姑给得, 有一段时间甚至天天蹲在道口, 就为了等大姑回来。 起初大姑回来得次数不少,还是大姑父借了单车载姑姑回得。 就可惜大姑父去世的早, 后来大姑接了班回来得次数就少了。 但就算现在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 许谭见到大姑首先想到的就是甜,跟糖果一样甜。 然而这次许英霞根本没搭理他, 直接越过他去牵他身后姑娘的手,“你就是许谭的对象吧?长得可真俊, 来来,大姑姑请你吃糖。” 满满一把糖,全塞在了姑娘手里。 她倒没推辞, 而是很大方的喊了一声,“谢谢大姑姑。” 许英霞笑得眯眼,“不客气不客气,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些。” 说着又将身边的双双小舟介绍给她。 姜双双如许妈一样, 也是伸手抓了一把糖,只不过她抓得是奶糖,“见面礼。” “……”姜小舟皱了皱眉,不是不情愿的掏了掏兜,先从兜里抓了半手蚕豆,可要掏出来时又松口手放出一些,最后掏出来十来粒,学着二姐的话,“见面礼。” “这……”赵丽珠有些不好意思收,长辈也就算了,但就算要给也是她给表妹表弟。 “没事没事,都是自家人收着吧。”许谭也跟着介绍了一下,然后扬声喊着:“妈!妈!大姑姑回来了。” 高声一呼,屋子的房门立马被推开,一个显得有些老态的中年女人迈步出来,等看到院外的人眼睛都亮了,“姐!双双小舟!快快快,快些进屋。” 屋子里挤着不少人。 两人头一遭见面,除了自己一家之外还有两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再加上许英霞一家三口,挤得是满满当当。 许英霞倒是适应这种场面,没一会就加入其中和他们聊了起来,姜双双放下东西后,就提出想在周边转转。 “让你大表哥带你去。”陆莲华将呆坐在边上的大儿子扯了起来,还叮嘱着:“好好照顾着弟弟妹妹,可不能让他们伤着,回来的时候去自留地挖点薯回来,添在炉子里烤了吃,我记得双双就爱烤红薯。” “谢谢小舅妈。” “你这孩子,还谢什么?”陆莲华是真开心,本来和未来亲家聊得就开心,大姑子回来她就是比开心还要开心。 她擦了擦手,还想着出门去借点食材做菜。 “不用,我带了干鱼来,你弄点剁辣椒或者豆豉大火一蒸,特别香。”许英霞翻出两条干鱼递过去,跟着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还给你带了些粮食,你要缺了就先用着。” 声音很小,以防被小弟未来亲家听到,不然就有些扫兴了。 陆莲华见篮子里装了那么多,有些惊讶,“怎么带这么多?” “晚点再跟你说。”许英霞暂时没提自家的事,现在可不是她的主场,这点她还是分得清。 而在另一边,姜双双正在生产大队转悠着。 她身边完全处于两种状态。 右边是嘀嘀咕咕就没停过嘴巴的姜小舟,对什么都充满好奇,踢到一块石头还得惊呼好几句。 左边是闷声不语的表哥,倒不是他不乐意搭理他们,而是真的话说,除了姜小舟的疑惑会回答一声外,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但人又挺细心,带他们走最平坦的小道,遇到带刺的野花野草还会将他们拉到一旁…… 就是话少,特别特别少。 经过一片种植地时,地里的一个婆子抬头瞅了瞅,好奇问着:“许莫,你身边两个是谁家的啊?” 大队的人都知道许家的未来亲家来做客了。 难免猜想着这两个眼生的人是不是那家人,可想想,要真的是那也该是许谭带着过来啊。 “这是我大姑姑家的双双和小舟。” “哟!是英霞的孩子啊?”这一声,地里干活的人全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许英霞那可是他们大队时不时就会挂在嘴里人。 有福气啊,他们大队唯一走出去的姑娘家,硬是成为了城里人还有一份铁饭碗的工作,但说起来命也不好,年纪轻轻就没了男人,听许大嫂婆家还特别厉害,日子过得艰难。 这一年年很少看许英霞回来,尤其是她的几个孩子。 现在难得看到,都恨不得再多看几眼。 这一看,地里就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赵娣不是说许英霞的日子特别难过吗?我瞅着她两个儿女穿得那么好,不至于吧?” “嗐,你还真信了她的鬼话?谁不知道许英霞和他大哥闹僵了,赵娣这个大嫂的自然不愿意往好的说,说不准心里盼着她越过越差呢。” “瞧瞧那姑娘,真跟城里人似得,长得真俊。” “什么似得?人家分明就是城里人,哟,赵娣啊,你家妹子回来你怎么都不知道?她是真不打算上你们家的门?” “谁稀罕她来?”赵娣哼声,“她来了我也得把她赶出去。”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特别酸。 她其实早就看到了许英霞,坐在大队长的牛车上,边上放着大包小包,她忍不住跟了小半路,见她全提着进了许水生的家门。 虽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那么大几个包谁看了不眼馋? 尤其是许英霞一家子看着和以前真不同了。 身上的衣服居然一个补丁都没,也不会摆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以前就算笑起来都能看出脸上的苦涩,但现在瞅着,居然比前两年看着还要年轻了些。 都不用确认,她就能猜出许英霞在婆家的日子应该越来越好了。 也是,攥着一份工作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地里叽里咕噜,也有人好奇地问到姜双双这里来,她倒是适应良好,人家好奇问问她能答就答,不能答就笑笑,反而顺着听了些村里的八卦。 有个婶子就直接问到了许莫身上,“我听说秋玲她婆婆要把大丫送出去,是不是真的啊?” 许莫皱起眉,“没这回事。” “真的吗?”那婶子不信,“昨天秋玲家不是来了两个陌生男女,就是专门过来看大丫,要觉得合适就直接送给他们当闺女……” “都说了没这回事。”许莫扬声,难得话多了起来,“大丫只会是秋玲的闺女,不可能送出去。” 婶子撇嘴,“不是就不是,凶什么凶嘛。” 有人站出来为许莫说话,“你别听风就是雨,柱子去世之前就托付许莫照顾她们母女,你说这些许莫能爱听吗?” 许莫确实不爱听,又一次强调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等远离人群又变得闷声闷气,“我带你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看得也差不多,回去歇会吧。”姜双双确实看得差不多,她对昌南大队最感兴趣的就是周边的几座大山,从她现在的视角望去,一座座山峰层层叠叠,真的有些迫不及待。 不过暂时不着急。 等吃了午饭再歇歇,去拜访武阿妈后再决定什么时候上山。 “那行。”许莫又选了一条他们没走过的路,以便两姐弟能看到更多地方。 等回到家时,陆莲华在大姑子的帮忙下置办了一桌饭菜,有一大碗的蒸鱼块摆在中央,显得更丰盛了。 她是由心的感谢,何尝不是在未来亲家长脸了? 不过她本来准备的也不差,几盘最新鲜的蔬菜之外,还专门换了两斤猪肉回来,以及上个月许谭逮着的一只野鸡,个头不算大,但也是鸡肉了! 满满一桌,有猪肉有野鸡还有蒸鱼。 主粮也够扎实,高粱面蒸出来的馒头,个头有成年人馒头大小。 如果原先心里还有气,赵家数人这会也都气消了,许家摆出这么丰盛的一桌,何尝不是看中他们家丽珠? 虽然这家是穷了点,不过人看着都和气,家里就两兄弟也不会有那么多鸡毛蒜皮的琐事,最重要的是不管是许家两夫妻还是两兄弟,都是能干的人。 家里打理得整整齐齐,刚才聊天时还打听到两夫妻能拿八个工分,两兄弟都拿十个工分,家里人少但个个都能干,就算现在生活苦了点,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赵丽珠早就认准了许谭。 赵父赵母知道后,只真的气炸了。 更让他们生气的是,这还不是最近的事,而是早在五六年就谈上了,只不过闺女一直瞒着屋里所有人,谁都没告诉。 他们心里那叫一个慌啊,连着追问了好几次,才确定闺女并没有人欺负过,也算是许谭那小子识相,没做什么对闺女不好的事,不然他们是真的要打上门。 这次会来,其实也是因为许谭早先就去过他们家。 几人心平气和聊了好几个小时,他们才有了这次来许家的行动。 不过这次初次会面还是挺不错。 许家怕是快掏空家底办了丰盛的一桌,这代表着他们心里挺在乎赵丽珠,很满意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欢欢喜喜吃完,赵家的人也就没多留,虽然没直说但也是透露着让许家赶紧找媒人上门提亲。 陆莲华听得嘴角是更合不拢,把人送走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大姑子身边,“我这心七上八下,现在总算是踏实了。” 许英霞也终于有了功夫问,“到底怎么回事,许谭真跟人家谈了六七年?” “问我干嘛,问这臭小子!”陆莲华想到这里也有气,“他要早说难不成我还会拆散他们?臭小子连我当瞒着,真是没把我当做亲妈。” “可别这么说。”许谭连连举手告饶,“我这不是想着大哥还没结婚吗?就算提前说了也办不了婚事,还不如再等等。” 这个锅有点大。 最重要的情况是家里前几年的条件确实不好,真把人娶回来,难不成一起待在漏雨的屋子里受苦? 那还不如先让她在自家待着,赵家父母也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不会亏着她。 这几年拼命干活,也是想着能有点资本,能争取说服赵家父母将女儿交给他。 只不过这些话他不想说给爸妈听,不然他们总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没能给他和大哥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 但爸妈这些年也不轻松,他和大哥没成年之前,不管是爸还是妈都是拿得最高工分,每天累得倒头就睡一年到头都没歇息过。 这才一点一点将原先破破烂烂的破屋修缮到这般光景。 所以不能伤了爸妈的心,这个锅就直接踹到大哥身上,许莫能怎么办?只能帮着弟弟背锅,“嗯。” “嗯个屁你嗯。”陆莲华又来气了,矛头又对向大儿子,“家里条件虽然没那么好,但你真要娶媳妇我还能不帮着操持?可那么多人给你介绍,你怎么就不答应呢?” “……”许莫沉默不语。 陆莲华还想说些什么,许莫突然一下子站起来,“大姑是不是要去武阿妈家?我给你们带路吧。” 许英霞好笑着,“我都是在大队出生的人,难不成还会不认识路?” 许莫挠挠头,没再开口但还是往前走,沉默表示着这个路他带定了! 第22章 不过当出了院子朝某个方向走了一段后, 许英霞确实发现她需要人带路,“武阿妈换地方住了?” 许水生也跟了过来,回着大姐的话道:“武阿妈家的莘莘上半年怀了娃, 住在半山腰不是太方便,就一并搬了下来。” 武阿妈一直住在半山腰,她爹去世后也没搬下来, 一开始是一个人住, 大队里时不时有人会上去看看, 毕竟这位是真有些能耐, 也确实真救过他们的命,于情于理都得时不时照顾下。 后来她在外面捡了一个女婴回来, 取名莘莘认做了自己的闺女, 也还是住在半山腰, 一直住到莘莘招了一个上门女婿,一家三口也没下山的意思。 “那边时不时跑出个什么东西, 莘莘夜里起身遇到, 想着逮回来加餐,结果动作太大动了胎气, 大队长再上门劝了劝,武阿妈一家三口这才搬到原先早就为他们准备的屋子里。”许水生解释着。 那套院子是全大队为武阿妈修建的。 空置了很多年, 屋里的家具也都打好,原先想着就算武阿妈现在不住,等以后养老也能住在这里。 年轻那一辈的孩子们根本没法理解。 他们不知道在以为自己要饿死时, 武阿妈带着一群食物出现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都不会活生生饿死,还能活下来继续生活,结婚后生下他们。 所以就算武阿妈没有收养莘莘, 又或者莘莘以后不孝顺,昌南生产大队有无数等着为武阿妈养老的人,许水生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武莘莘还是蛮孝顺的。 她陪着武阿妈在半山腰住了快二十年,除了去上学之外也是很少往山下跑,两母女日子也挺清闲。 倒是前年,大队肖家的小子突然要入赘到武家。 入赘这种事很难看,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偏偏肖天材一点都不在意,嚷嚷着他留在家,家里父母也是偏心大哥,与其在家里被压榨死,倒不如“嫁”到好人家过日子。 不得不说,有几分道理。 而且他选得人家就特别不错了。 武阿妈擅长狩猎,武莘莘虽然没那个天赋但也是练了十几年,怎么也是比寻常人要厉害,她们家别得不多,野鸡野兔野狍子,指不准攒了多少家底。 肖天才“嫁”到武家后,短短一年的功夫,硬是从一个瘦麻杆增胖了二十来斤! 也是知道在武家有多幸福,肖天才对外那是非常维护自己的“婆家”,村里总有一些嘴碎的人,但凡有人说武家有个不好,最先撸起袖子冲上去的就是他。 不过…… 一手假把式,根本不是打架的能手。 但架不住他身后有两个特会打架的女人啊,都欺负到自家人头上来,武阿妈那样的性子能容忍? 不过也不需要武阿妈出面,大队的老人们就直接群攻了。 先不论他们看不看得上肖天才这个吃软饭的窝囊废,但至少他是武家的人,只要是武家人,就容不得其他人欺负。 “看,前面就是他们的院子。”许水生指了指山脚某处,他道:“知道武阿妈不习惯待在人多的地方,就专门挑选了这个位置,不会被山上的野物时不时骚扰,又不会在人群堆里闹腾。” “这外面种了一圈的是……刺槐?”许英霞不是太确定,只感觉是,绕着围栏种了一圈圈,估计谁也不敢往围栏翻,不然得皮开肉绽了。 “对,武阿妈专门从山上挖出来的,就怕突然跑来什么野物钻进院子里。”许水生说着,“我原先也打算弄点回来种在院子外面,防野兽还能防小偷,但莲华说巴不得野物跑来,来了就不能放它走,至于小偷……全大队都知道家里条件不太好,小偷就算要偷东西也不会往咱家偷。” “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许英霞笃定着。 小弟最开始分家日子特别艰难,那个时候老姜还在,两人手里存了一些钱,都悄悄借给了小弟,希望他们能渡过难关。 这些年小弟家的破屋越修越好,屋子里也添了不少家具和日用品,虽然身上的衣服都打了补丁,但也没缺胳膊少腿。 至于早些年借得钱,小弟早就还给了她,必须得物件一备好,就立马还了钱,她连催都没催就一分不少的还清了。 这一家四人,全都不是偷懒的性子,只要他们继续干下去,生活条件只会越来越好,绝对不比许石生那一家子差,就算爹娘偏心将大部分家当都给了他,但一个个不知道靠自己,全打着其他不着调的念头,不信他们的日子以后会比小弟家好。 “那就好。”许水生也蛮满意现在的生活。 至少不会饿死、不会冻死,这马上家里就要多了人,过不了一两年他就能当爷爷,哪里还有什么不满足? “武阿妈应该在家,我去叫叫门。” 连着几声喊,一个高个子推开房门,他睡眼朦胧显然才睁眼不久,“水生叔你怎么来了?这几位是?” 许水生还没回应,肖天才身后又走出一个身影。 她挺高,对比肖天才不过矮了小半个头,虽然上了些年龄,但从她的骨相来看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姜双双在她出现的第一秒,就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根据许妈描述的那些,武阿妈在她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形象,果然和她想象中一个样,并不是说样貌完全一致,而是她浑身自带的气势,不似寻常的女子,反而多了些许刚毅的味道。 更让她惊讶的是,武阿妈应该带着些少数民族的血统,她的颧骨高耸而饱满,下颌骨线条立体,尤其是鼻梁显得特别高。 “是英霞?” “武阿妈,是我啊!”许英霞听到武阿妈认出她显得特别高兴,其实真算起来她也不比武阿妈小几岁,可总是将她当做长辈般对待。 肖天才将院子的大门打开,热情欢迎,“快进快进,莘莘刚午睡,等她醒来我再让她出来,这几日她睡得不好,难得睡下我就先不叫她了。” “不用不用,这怀了孩子就得好好歇歇。”许英霞将一罐子红糖拿了出来,“等她生了,弄个猪蹄一起炖着喝,特别下奶。” “好东西,那我就不客气了。”武阿妈直接收下,转头对着上门女婿道:“你去后屋将那半边狍子肉拿下来,连带着捡些香菇装起来。” “不用不用……”许英霞连连摆手。 “我给的你就收着。”武阿妈态度强硬,丝毫不容拒绝,肖天才挤着一张笑脸,“许婶子我给你说,狍子肉爆炒特别香,等拿回去你尝尝,我绝对不说半句假话。” 说完,转头就去了后屋。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后屋里熏着好多好多肉,全都是他伟大的母亲亲自从山上打下来的,想想没“出嫁”之前他天天在家里饿肚子,那时候绝对没想到自己会有吃肉吃不完的一天。 对于母亲要将肉送人,肖天才也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他一个吃软饭的不配有意见! 而在前屋,许英霞拉着儿女对着武阿妈介绍着,“以前见面的次数少,不知道武阿妈还记不记得他们?这是双双,这是小舟,我还有一个大女儿下了乡,不过她在外的日子应该也还行,前几日还专门寄了些棉花来……” 又忍不住叨叨絮絮起来,一说就没完没了。 武阿妈时不时回应了一声,却总能很准确说出三个孩子的一些特征,这让许英霞更加高兴,说起话来连其他人插嘴的机会都没了。 一直说得口干舌燥去喝水,她才想起了正事,“武阿妈,我家双双想着进山一趟,你有没有时间带着她一块去?” 武阿妈视线落在姜双双身上,“你想进山?” 姜双双咧着嘴角,很坦白道:“学了些拳脚,也弄个简易的武器,想着进山碰碰运气。” 武阿妈看着她手里的弩,伸手过去,“我看看。” 姜双双递了过去但没在拿回来了,武阿妈一眼就看出弩的问题,“这根弓弦太差我给你换一根,今天进山有些迟,明早五点你再过来。” “谢谢武阿妈!” 武阿妈能看出弓弦的问题,姜双双也能看出其他问题,就比如说墙面上挂着的几个棍子,棍子瞧着没什么稀奇,但仔细看得话就能发现棍子两头都有一个卡槽,而在悬挂棍子的下侧有一个矮柜,她没打开看过,但她大概能猜到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一定是安装在卡槽的各种刃刀,用于狩猎。 这要搁在她那个年代,武阿妈一定是冷兵器的发烧级玩家! 她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然而武阿妈没打算跟她聊,将许英霞留下来说说,便让其他人都离开了。 离开后,姜双双还真不知道去干什么好。 这边有山却没河,不然还能去钓钓鱼,姜小舟倒是特别适应,花了四五颗蚕豆就打入了孩童们中,一起冲锋陷阵,上树掏鸟蛋。 陆莲华轻笑着,“没事,就让他去玩吧,大队的孩子都有数,不会出什么事。” 她跟着又放下手里的活,问道:“先前没来得急问你妈,你们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真有事就说一声,离得距离是稍微远了些,但也不至于去不了,谁要敢欺负你们仨,小舅舅和你两个表哥都能去为你们撑腰。” 家庭条件不好不代表武力不强。 为什么这两年许石生一家见着他们就绕路走?还不是因为他们家三个壮年,再加上她打起架来也彪悍,真要闹起来,吃亏得准是许石生一家。 “好!下回谁欺负我,我就回来搬救兵。”姜双双还挺期待这一天,有人撑腰的滋味特别有意思,她捡起老屋那边的事大概说了一下,免得他们多担心。 “分家了啊?”许水生一脸惊讶,“你们没吃亏吧?” 陆莲华松了一口气,“分家是好事,就算暂时吃亏也没关系,把家先分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就跟她家,要是一直没分家,有两个偏心的老头老太在上面盯着,只会不住压榨他们,甚至压榨他们的儿子,“那你呢,你下乡的事怎么样?我前段日子还听大队长在发愁,说是咱们大队有可能也要接收知青,如果一定要下乡,能不能走个关系安排在咱们大队来?” “对对,到时候就住咱们家。”许水生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屋,“那间屋子本意就是给你妈留下来得,想着她要回娘家也得有个地方住。” 他心里可是一直惦记着大姐的情。 小时候家里忙,爹娘去忙农活就让大哥照顾他和大姐,结果转头大哥就跑出去玩,照顾他的一直都是只比自己才大两三岁的大姐。 他当时娶媳妇,爹娘的本意是让他娶隔壁村子一个脑子有些问题的女同志,说是不但不花彩礼,对方还愿意搭上一些,正好拿来在隔壁多修一间屋,以后等大侄子长大了娶媳妇用。 还好大姐帮着拦了下来,还亲自跑到媒婆替他寻个合适的媳妇。 后来分家,就拎着小半袋粮食去住破屋。 吃了这顿下一顿还不知道怎么办,也是大姐和姐夫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拎着半篓子粮食和五十六块七毛五分。 这笔钱他记得清清楚楚。 只可惜姐夫走得早。 连带着大姐的性子好像也收敛了起来,这些年在婆家受得憋屈全自己一个人受着,这几年每回见到她,都觉得要比原先苦上几分。 但这次却像是大变样,也让他这个当弟弟的松了一口气。 许水生突然站起,“我去问问大队长,看他那边能不能安排……” “小舅舅不用啦。”玩了一会有些渴,赶着回屋喝口水接着去玩的姜小舟听到他们的谈话,比姜双双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阿姐自个找了一个工作,以后她就在咱们那片的公安局上班,可威风了!” 姜双双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 然而姜小舟根本不给她机会,在小舅舅小舅妈的惊呼下,继续显摆着:“阿姐还带过去吃公安局的小食堂,做饭的大爷以前还上过战场,还给我看他胳膊上的弹孔,说是中了一枪但灭了三个敌人,值!” 不得不说,姜小舟有些交友的天赋。 一顿饭的功夫,都和曹老爷子聊起了过往。 而他说得这些,小舅舅一家显然特别感兴趣,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就不让走,让他继续往下说说。 要换做其他事,姜双双还挺爱听他“说书”。 但全篇都是对她的夸夸夸,她就是脸皮厚了些也有些遭不住,寻了一个去休息的借口,就出了厅门。 许家的院子就是两套屋子搭在一块。 一套分了厅房和灶房,另一套就是几人睡觉的屋,一共两大两小,两小间暂时空着,打算等以后儿子们结婚后再分,另外两大就是夫妻两和兄弟俩各住一间。 姜双双要去小屋子休息时,正好经过两个表哥的住处,倒不是故意去偷听,而是她经过时恰好说话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你真打算瞒着?” “……嗯。” “你打算瞒什么时候去啊,反正早晚要说还不如早点把人娶进门,现在大姑在家,真闹起来了还能帮你说说话。” “……” “得了,你又不出声,你愿意干耗着难不成也得让她跟着耗,她在那边的日子可不好过……” 姜双双加快步子走过。 她觉得自己在哪里都能碰到一些热闹,这两兄弟不知道瞒着什么事,但都让许妈帮着劝的事肯定不会小。 进了小屋,屋子里早就被小舅妈收拾妥当,用得被褥都洗得发白脱线,但是一看就是清洗干净,还铺了一层特别舒适的薄棉絮,躺上去很舒服。 她脱了外衣鞋子躺了上去,入睡之前想着就算有热闹也得等上了山再来。 大丰收时正是心情亢奋身体疲惫之际,特别适合和人聊天唠嗑。 而且短暂的了解了一下,两位表哥看着也不是那种做事太出格的人,应该也不至于捅破了天……吧? 午睡了一两个小时,起来后许英霞还没回来,问了问才知道,她从武阿妈那里回来后,就和小舅妈去大队晒谷场转悠,立志于将闺女有工作的事传得整个大队人都知道。 姜双双对此不反感,她努力争取难道还不配让亲人挂在嘴边炫耀吗? 许妈炫耀,到处嚷嚷着她有多厉害,那是她真心为她高兴并以及引以自豪。 总好过那种盯着她盘算,恨不得将所有都往自己身上扒拉的亲人好。 这一出门,一直到晚饭时间都还没回来,还是许谭亲自去叫人,这才意犹未尽的回。 “你有没有看到赵娣嫉妒的样子?她哪有脸摆出一副愤恨的嘴脸?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抢了她的东西。” 陆莲华向来看不上她这个妯娌,以为自己嫁了个长子,就认为全家都得围着他们一家子贡献。 甚至还插手到自己姑子的事上。 当时她和水生是真的不知道这两口子居然还有脸跑到城里去找大姑子要工作,要是他们早知道肯定会将那些不要脸的人打回家。 不过后来也出气了,她带着男人和儿子就往赵娣家去,没伤到人但也打砸了不少东西,把那两口子心疼得不行,还嚷嚷着要找他们的麻烦。 可这事本来就是赵娣两口子做的不对。 任谁听着都会觉得他们脸大,居然还惦记姑子家的工作名额,也不知道是不是脑抽了才想到这么个烂主意。 不过很显然。 不管是赵娣还是许石生,他们到现在还愤恨着,要不然先前也不会露出那么一副表情。 “我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在外说我什么坏话?以前是没得功夫搭理他们。”许英霞知道怎么做会让大哥大嫂更不舒坦。 打了骂了也不过就是一时,她就要在他们面前把城里的生活说的特别好,让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却得不到,这才更让他们痛不欲生。 出了气,人就神清气爽。 晚上也没什么活动,各自梳洗后就上了床躺着,许英霞和闺女一个被窝,在睡觉之前她叮嘱着:“进了山就跟着武阿妈,她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可千万别擅自离开,不然惹得武阿妈不高兴下回她就不带你进山玩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姜双双闭着眼睛答着。 许英霞还真没什么不放心,有武阿妈在,她肯定双双一定会平安回来。 从武阿妈第一次下山后,这么多年来她带过不少人进山,有的人收获不少、有的人空手而归,但所有人都是平安而归,武阿妈是真的有些真本事在的。 叮嘱一声后她也就放心了,不过许英霞也没立马闭眼睡觉,而是特小声的道:“我瞅着你那个大表哥有事瞒着家里,就刚刚吃饭的时候往我这里望了不知道多少次。” 姜双双猛的睁开眼睛,来了些兴趣。 许英霞跟着又道:“我就猜他是不是想要借钱给自己娶媳妇,想想也是,当弟弟的都马上要结婚了他肯定着急。” “……有没有可能不是借钱?”姜双双委婉提醒。 “肯定是,不然他老是盯着我?还一副特别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样子。”许英霞觉得自己猜得准没错,她道:“不过家里现在还真拿不出多少钱,我就想着他要开口了就再等上两三个月,我手里活络了就借他一些。” 借给其他人她还有些迟疑。 但是借给小弟一家她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还想着说些什么时,姜双双又把眼睛一闭上,“睡觉睡觉,明天我还要早起呢。” 没人跟自己聊许英霞也只能闭上眼睛睡觉。 这一睡一直睡到早上四点出头就被边上的动静给惊醒了,她微微抬了抬眼皮,“就起了?” “你再睡会,武阿妈家我认识,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姜双双给她拉了拉被褥,轻声说完后就转身出了屋。 却不想门口早就等着两个人。 许谭扒拉着火堆中的烤红薯,见到出来的人就扬起手打了声招呼,“来两个先填填肚子,身上也带上几个,要是饿了还能在山上吃。” 姜双双看到他们身边都放着两根锄头,接过红薯后就问:“你们这么早就上工了?” 许谭摇了摇头,咧着嘴角笑:“我和大哥今天不上工,跟着你们一块上山打猎!” 这要换做平时,他肯定不去凑这个热闹。 但是眼瞅着他和对象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不管是去送彩礼还是办酒都得准备一两道硬菜,所以他想着去山上碰碰运气,要是能打到一些猎物也不用爸妈发愁着怎么买荤食。 他问道:“我这边还有一根锄头,你要不要拿着?” “不用,我准备了其他东西。”姜双双先去梳洗,弄完之后就对他们道:“也差不多到时间了,那我们就过去吧。” 一行三人,就这么朝着山脚的地方走去。 武阿妈早就等在了门口,见人过来后她一把将弩丢了过去,“先上手适应一下,这弓弦的劲很大伤害力不小,出了山记得把弓弦下下来,别在城里使用。” “好。”姜双双拿在手里瞄准了前方的树桩,大概有十五到二十米的样子,手中一按,箭头咻的一声正中目标。 这一幕让她眼睛发亮,怎么都没想到在武阿妈的改动下威力变得这么大,“谢谢武阿妈,特别好用。” 武阿妈淡淡地道:“准头挺好。” 这个距离想要直接射中,绝对不可能是才刚刚接触过,私底下绝对没少练习。 许英霞这个女儿还真有神秘感。 她神色有些变化,心中像是下了某个决定,在朝山上走去时她并不是将他们带到一条常去的小道。 许莫走了没多久就发现了,他以前没少跟着武阿妈上山,但每一次他们走的都是西边的丛林,从那里一直上山整条丛林几乎都被他们踏出了一条小道,能看出时常有人往小道上山。 但是这条路却不同。 周边野草遍地,每走一步还得用锄头开路,将半人高的野草挥开并震一下地面,以防有长虫藏在里面。 看似是一条无人踏及过的路。 但看武阿妈没有犹豫的朝前,很显然这条路她并不是第一次走,只不过许莫并不知道为什么武阿妈要带他们往这边来。 想问又不想开口,犹犹豫豫半晌,最后还是身边的小弟发现了不对劲,“武阿妈,这往前走是不是要到一个山洼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千万别往这里跑,这附近好像有一头豹子?” 真豹子,大队有不少人亲眼见过,那豹子不知怎么跑下了山,后来还是武阿妈想办法驱赶进了山里,将它引到山洼这边落脚。 所以每回进山,谁都不愿意往山洼这边跑,就怕运气不好遇到豹子。 武阿妈没有停下步伐,继续往前,“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早死了。” “啊?”许谭有些惊讶,“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为什么要提?” “呃……也是哦。”许谭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答案,估计是这边太危险,为了防止有人偷偷跑上来,所以武阿妈就没澄清。 走在中间的姜双双扬了扬眉头。 听他们交谈的意思,这并不是一条经常走过得路,那是无意呢,还是武阿妈其实是有意将她往这边带? 她并没有觉得恐慌,不管是哪种可能至少武阿妈并没有害她的意思,这点她还是能感受到。 与其说是害人之心,倒不如说是好奇。 一行人继续往前,期间也不是没有遇到野物。 全程武阿妈都没有出手,但在其他人捕捉野物时,她都会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就算野物逃离掉她也没有出手得机会,一副全程不打算参与的样子。 姜双双运气好,有弩在手显得特别方便,远距离、近距离攻击全全具备,只要她视力好,二十米之内的野物全都能拿下。 大概也就一个半小时的功夫,背后的筐子里已经装了一只野鸡两只麻雀还有一只特肥的灰兔子。 许谭两兄弟就要少一些。 他们手里只有一把锄头,想要逮到野物本身就困难,两人包抄这才将一只狍子逮住,也算是全员都有收获了。 又是走了半个小时,姜双双突然停下步子,稍稍往走偏了偏,落手在一根树桩上,树桩和其他树木倒没什么特别,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多了一个被箭头戳出来的小洞。 她左右看看,微微抬眉:“武阿妈,我们是不是来过这边?”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小洞就是被她的弩戳出来的,也就是说这里他们先前就已经走过了。 只不过被压倒的野草又再一次立了起来,他们都没有察觉到。 “来过?” “我……没看出来。” 武阿妈嘴角微微翘起,她并没有回答姜双双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来这里最想逮到什么猎物?” 姜双双也没回答,跟着反问,“我能选?” 进山打猎难道还能随意挑选想要捕获的猎物? 难道不该是看运气,运气好收获满满,运气不好空手而归吗? 可当她看着武阿妈面上认真的神色时,稍稍犹豫了一会,吐出两个字,“野猪?” “跟我来。”武阿妈带路,这次选择了左侧。 又是一片丛林,如果没有人带路他们绝对会迷失方向,而武阿妈却没有停留,一直迈步,时而超前时而左右转,很显然要么这条路她经常走,要么就是有一些除了她才能看明白的路标。 走了大半个小时,他们攀爬着一处较陡的小坡。 就在向上时,许莫突然一怔,“有声音!” 姜双双也听到了,神色瞬间变得有些诧异,一脸惊奇的看向前方的人,“你连山里的猎物落脚在什么地方都知道?” 怪不得许妈每次提起武阿妈都是一脸崇拜的神色,确实本领不小。 刚刚那几声,不正是野猪发出来的声响么! 不用多猜,就知道坡的那边肯定有野猪的存在,而且听声音绝对不止一头两头。 “野猪!真的是野猪啊。”许谭笑眯了眼,他真不贪心,想着进山能弄到两只野鸡都算不错了,到时候一只拎去岳丈家,一只摆酒当头菜,既不用让爸妈操心买荤食的事,也能让岳丈家满意。 而现在,他虽然没打到野鸡,但听到了野猪的动静啊! 到时候全力出手,也能和其他人分到一些呢。 “别急。”许莫按着他的肩膀,慎重道:“可千万别莽撞,赵丽珠还等着你回去娶她过门。” “我懂我懂。”许谭连连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问道:“有什么章程没有?还是直接上?” “先上去看看。”姜双双提议,这会也有些激动。 想野猪来野猪,她跟着武阿妈果然没错。 三人动作放轻,生怕会吓到山坡那边的野猪,一点点向前,直到爬到最顶端时,悄悄探出脑袋,朝着前方的山洼望去。 这一望,全都惊呆了。 三人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 武阿妈双手一撑直接跃到最上端,跟着盘腿而坐,指了指前方就问:“怎么样,还不错吧?” 姜双双还保持着嘴巴合不拢的模样,僵硬侧过头,虚心请教:“您弄得?” “嗯。”武阿妈双手后撑在地面,漫不经心道:“养了有两三年了,宰了两头生了八头,现在一共十五头。” 没错,就在前方的山洼处聚集着十五头野猪。 之所以让姜双双等人目瞪口呆的是,这十五头野猪已经被圈养起来,山窝周边移栽了一圈圈刺槐,野猪活动范围不小,但它们无法离开山洼,明显就是被人故意圈养在这里。 姜双双想得更多,她想到武阿妈刚刚的提问。 ——“你来这里最想逮到什么猎物?” 是不是有可能她的回答不是野猪,武阿妈就会将他们带到另外一个地址? 比如狍子、比如羊、又比如狼? 这里的山很大。 大到不一定有人能将它搜遍,将一处或者几处圈养地“藏”在这几座大山中,寻常人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别乱想。”武阿妈打断她的思路,直接道:“你的任何疑问都可以直接问我,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帮个忙。” 姜双双并不意外,人家都故意将她带到这里来,肯定不是为了跟她显摆这十五头野猪,她想了想,道:“我量小力微,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能帮自然好。”武阿妈显得特别大方,“就算帮不上你也能在这里随便选一头野猪带回去。” “……”姜双双头一次在这个年代感受到霸总般的豪迈感。 第23章 “昨天和英霞聊了不少, 她可是一直将你挂在嘴上,句句都是夸。”武阿妈其实还挺喜欢和英霞闲聊,年轻时没有太多同伴, 唯一能聊得上的话也就英霞和另外一个姑娘。 后来两人都嫁出昌南大队,一个基本没了联系,英霞倒是隔一段时间来一趟, 只是生活里的艰苦反映在面上, 即使只报喜不报忧, 也能看出她在城里的日子并不容易。 这次却不同。 又跟回到了年轻时一般, 不管说什么时脸上都洋溢着笑脸,语气更是充满着活力, 即使偶尔再发发牢骚时, 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轻快。 而这一切的转变, 好像都跟她的二女儿有关。 姜双双一脸讪笑,“我妈夸奖的话您信三分之一就行。” 许妈其实不爱在她面前夸奖她, 但在外, 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这点和姜小舟一脉相传, 不愧是母子连心。 武阿妈“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很是愉快的样子。 一旁的许莫听到她们的交谈, 犹豫了一会开了口:“要不我和许谭去边上转转?” 价值一头野猪的请求,这事也太大了。 他想着要不要和许谭先避开一下。 “没关系,我要是不信任你们, 也不会将你们带过来。”武阿妈是真不太在意,昨天许谭两兄弟来问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什么人能信、什么人不能信。 她心里都有一把尺。 这就是为什么有人跟着她上山能打到猎物,有人却次次空手而归的原因, 要是印象好,她稍稍从指间缝里漏一漏,都不会让人空着手回。 要遇到心生讨厌的人,她绝对不会让对方占得半毛钱的关系。 要是遇到心生好感的人,她也能变得很大方。 为什么承诺送一头野猪给姜双双? 除了这个丫头确实挺入她的眼之外,还因为她是许英霞的闺女、是许水生的外甥女,种种身份加在一起,她乐得送一头野猪出去。 “前些日子隔壁大队的两个猎户去黑市被抓,听说已经送到农场改造,七八年都回不来。”武阿妈问道:“所以我想问问你,除了黑市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将这些猎物换成钱和票?” 早些年她都没有换钱换票的兴趣。 只要在山上,她就能源源不断的弄到猎物,再用部分猎物和大队的乡亲交换粮食以及其他日用品,有粮食有猎物,自己圈个小院子种植青菜,完全能自给自足。 但最近一两年她感受到了紧迫感。 如果她还年轻,她永远都不会让莘莘和她未出生的孩子饿肚子,就算日子过得不如城里人那般,但也绝对能吃得饱、穿得暖。 可人总有老的那么一天。 这些曾经熟悉无比的山峰,已经让她有了力不从心的无奈感。 至于让莘莘接了她的传承…… 哪怕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她也不得不承认莘莘并没有这个天赋。 而且自打为人母后,她总算理解了小时候爹为什么不愿意她走狩猎这条路,以后是家族传男不传女的封建思想,等莘莘七八岁时跟她提起要学打猎时,她才明白爹当年的心情。 人人都夸她狩猎厉害,可即使在厉害,遇到凶猛的野兽后都难免落下一些伤。 她的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数都数不清,落下的病痛也从没和其他人提及,其中的艰辛也就只有自己知晓。 莘莘并不适合狩猎这一条路子。 一旦她没有在周边护着,迟早哪一天莘莘在山里就会发生意外。 这不是她的臆想,以前的祖辈,时不时听到大队外猎人的悲惨事故,连她都经历过十分凶险的时刻,莘莘是她的女儿也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很清楚她确实很努力,但是先天性的力量、耐力不足,根本就不适应当猎手。 所以两年前她明显感受到自己的体力下降后,她便做起了了打算。 她知道相关政策不允许个人饲养畜牧,所以她偷偷将山里的野物都圈养在不同的位置,这片山峰她特别熟悉,熟悉到就跟自己的后花园一样,圈养的地方很难被外人发觉,不说没来过的人,就算让许谭两兄弟出了山再来一次,他们都不一定能找到这片山洼。 就算找到了也没关系。 只要不被抓到现行,谁能判定是她的行为? 而后山是她的主场,她就算年龄再大也不会在这里被人抓到。 只不过唯一的难题是。 她没有路子将这些野物换成钱和票。 不管是拿到黑市还是频繁和大队的乡亲交换,都有风险。 武阿妈不愿意去做冒险的事,因为她有家人,莘莘过不了多久还会生个孩子,她也是当奶奶的人了,还想多陪陪他们。 但同样的,就是因为在意,所以她才会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弄出好几个圈养地,就是希望给他们创造一个更好的条件。 唯一的难题就是她能打能扛,唯独没有路子将这些野物售出。 这不,就问到了姜双双这里来。 在英霞的描绘里,二女儿变得更加懂事、有主见,而且比旁人想得长远又能借助关系为自己谋得一份工作。 绝对不是小聪明,连她这个常年住在半山腰的人都知道城里工作的难得,在没有家里的支助下,她女儿能靠自己得来一份工作,这绝对不是常人能办到的事。 所以她便想着,或许能找姜双双帮着自己出出主意。 许谭这会左右看了看,见她们都没开口的样子这才道:“其实跑远点偷偷卖也不是不行,装探亲的街坊去城里的几个家属院,没多久就没卖完了。” 他以前去读书就见过。 爸妈将他送去读书,就直接说只读一两年,也不需要他拿个毕业证,只要能多认几个字就成。 没心思学也不是那块料,注意力总会落在其他事上。 比如坐在前排的赵丽珠又比如他就见到过有些挑着担子的各种人,嘴上说着来探亲找人,还装模作样掀开担子的一角,然后就被家属院的人一把拉到边上交易。 “这也冒险。”许莫摇摇头,难得多了些话,“不被抓到还好,真要被抓到也得被下放到农场改造。” 小弟机灵脑子活,但有的时候就怕太活了闹出事来。 “对,我不想冒险。”武阿妈是一点风险都不想担,“毕竟不是一点半点,这次卖完就没了下次,时间太长风险太多,出手的猎物多了还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不仅仅是公安那边,还有其他的势力。 如果有得选,她想更稳妥。 要实在是没办法又到了困境,她或许才会去冒险。 “我倒是有个主意。”姜双双突然开口,另外三人的注意力立马落在她的身上,不过她并没有继续往下手,而是问了一句,“武阿妈,我这个法子稳妥,但也不是没有其他弊处,你愿意让一大部分的利给别人吗?” “为什么不?”武阿妈轻笑着,“别看我没怎么出过大队,但我很明白一头野猪的价值,我没奢望过大富大贵,也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太冒头出格。” 一头成年的野猪搁在黑市最少能换来两三百块钱。 十五头野猪价值多少她都不想去算,更别说这还仅仅只是其中一个圈养地,如果让利能不担风险,她为什么不愿意? “那就好办。”姜双双是真觉得这件事不难办,她先解释着:“城里的大小工厂都有专门的采购员,他们能以工厂的身份走遍各个生产大队,向生产大队收购各种物资,你完全能借生产大队的名义将这批猎物出售给各个工厂。” 不能个人交易,那就以生产队的名义,她跟着道:“具体怎么让利你和大队长谈,但是这个钱不要直接交易,以工分的形式发放给你,每年结算工分时你再换成钱和各类票据。” 操作起来会麻烦一点。 但这对于大队来说绝对不是坏事,武阿妈的让利不是让给一个两个人,而是让给全大队的人,野猪换来的钱最后会按工分分到大队每一个人的头上。 同样这对于武阿妈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以生产队的名义去售卖,她也没直接拿钱,而是以工分的方式结算在她头上,到了秋收大队分钱,她到手的钱票来路明了,没人能纠错。 “不过圈养地的事我建议不要再告诉其他人。”姜双双说着,“让大队的人都以为猎物是你现捕得,直接拖到大队长家让他联系厂子里的采购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工分划到你的名下……” 她又有了一些想法,“如果谁信得过拉着他们一起演戏,将太多的工分记在你身上,时间长了难免有一些眼红的人,那就分开记在一起捕获的人身上,分了钱后私底下再让他们还给你,当然你也可以再分他们一些“演戏”费。” 简单来说,假如一头野猪能分到一千工分。 一千个工分全加在武阿妈名下,短时间或许没问题,甚至有人还会觉得少,但时间一长,别人辛辛苦苦忙活的工分都没武阿妈多,难免会有人眼红搞事。 她知道绝大数乡亲都淳朴感恩,但昌南大队这么多社员,总有那么几个心眼小的人,倒不如从根本上杜绝。 所以不如拉四个人合伙。 平摊下来一个人只分了两百多工分,这就没那么起眼,等大队分了钱,另外四个人私底下将钱还给武阿妈,该武阿妈的钱一分不会少。 当然也不能白帮忙,武阿妈也得补偿一些帮忙的费用,相信有不少人愿意,就比如她身边的两个表哥。 “这法子好!”武阿妈听得眼睛放亮,一手搭在姜双双的肩膀上,“喜欢吃羊肉吗?武阿妈再送你一头羊。” “……”姜双双闷笑几声。 又来了,那种霸总般的豪气,她摇摇头道:“先不急,你和大队长好好谈谈,要是这事成了再说也不迟。” “那行。”武阿妈也不着急,就不信没有送不出去的礼。 她问道:“今天玩得怎么样,要不要回了?” 姜双双没立马回答。 她今天上山是真的打算大展身手一番,最好多弄一点猎物回去。 只不过嘛,她虽然没怎么出手,但收获却不小。 自己的篓子装了不少,武阿妈还送了她一头野猪,说不准她回去的时候还能再带上一头野羊,绝对比靠她自己收获得更多。 但她心中还是特别的好奇,所以忍不住问了一句:“武阿妈,如果我们避开你所有的圈养地,还有可能遇到一些大型的猎物吗?” 武阿妈想了想,“有可能吧。” “……”姜双双懂了。 有可能的意思就是说他们运气好的话或许会遇到一些被遗漏的猎物,但是绝大部分怕是都已经被武阿妈圈养起来了。 武阿妈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轻轻一笑说:“你知道我在这片山峰生活了多少年吗?” 不等他们的回答,她直接给出了一个答案:“从我有记忆开始一共四十三年,这里的每一处陡坡、每一片山洼我都摸得清清楚楚。” 所以只要她想,实施起来并不困难。 她有很多种办法能让这片山峰的猎物通通圈养!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遗漏。 肯定还有一些露在外面,只不过坐拥那么多猎物,漏就漏一些吧,她也懒得再去追踪。 武阿妈这会又说道:“不过这座山也不是我的,你们要是真的能在这里找到其他的圈养地,里面的猎物随便拿,我绝对不说半句话。” 要真能找到也算有本事。 她乐得和这种有本事的人打交道。 不过她能这么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底气,她藏着的那些地寻常人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姜双双只觉得她帅爆了! 哪里还有继续捕猎的心思,直接在野猪群中挑选了一头,不算最肥壮也不是最小的猪崽,而是特别合眼缘,一瞧浑身腱子肉,这肉吃起来应该特有嚼劲吧。 回程又是两三个小时。 他们走到山脚时差不多下午两三点的样子,武阿妈不是一个拖拖拉拉的性子,下了山屋都没回就直接朝着大队长家走去。 而剩下的表兄妹这是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将野猪抬进了自家的院子。 “你们逮到野猪了?” “这么大一只……你们没受伤吧?” “肉肉肉好多肉啊!” 野猪一扛进院子里就一来几声惊呼,下来之前三人商量过暂时不将武阿妈的圈养地,等以后由她自己决定说不说。 对于他们的追问,只说姜双双帮了武阿妈的忙,这才送了一头大野猪。 许英霞听的是目瞪口呆,“帮了什么忙?” 什么忙价值一头大野猪? 姜双双扬了扬眉头,“我和武阿妈的事不告诉你。” “……”许英霞白了她一眼,跟着就凑到野猪跟前眉开眼笑,“这得有一两百斤吧?” 许水生肯定得道:“至少有两百多斤,瞧瞧这四只蹄子,真够健壮!” “小舅舅,咱们大队谁会杀猪?能不能请来帮忙杀一下。”姜双双可没打算带一头活猪回去,“酬劳就用猪血来换。” 杀一只猪怎么也得有一大脸盆的猪血。 虽然比不上猪肉,但是加点盐和淀粉放凉,凝固之后再放进热水中煮烫,吃起来味道也很不错。 “找吴鹏那小子吧。”许水生立马想起一个人,“他刀慢了些但嘴巴紧,不会什么事都往外说。” 见外甥女同意后,他便出了院子去喊人。 其他人这会也没闲着,除了野猪之外还逮到了不少其他的野货,陆莲华去灶房烧了热水,手脚利落的把野鸡麻雀那些野货拿去收拾。 许英霞也跟着旁边打下手,这时候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隙,嘴角就没下来过,“这也太多肉了。” “等回到城里你就在灶屋搭个台子熏一熏,多熏一段时间能放两三年呢。”陆莲华问道,“你们那要是不好捡柴火,就从我这里拿些过去烧。” 许英霞听的意动,“就是太麻烦了点。” 路上那么长时间,再带一些柴火就更不方便了。 但要是烧煤炭去熏又有点舍不得。 “让许谭两兄弟跟着你们一块去。”陆莲华给她出了主意,“你就给他们搭上几毛钱的车费,正好沾沾你这个大姑姑的光,能去城里看看。” “那成!”许英霞觉得这个主意好,“等会就去大队长家开介绍信,让他们在我那里多待两天,上回他们过去才五六岁吧?总得让他们去大姑姑家认认门。” 她是真的欢迎。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小弟一家没往城里跑是怕给她添麻烦。 那时候又没分家,生怕过去了还会招人闲话。 但现在不同了,自己的家自己当家做主,而且也有更多的实力招待他们。 都想着到时候找工友们换一些肉票,带着他们下馆子吃一顿。 大肉大鱼吃不起,也能跟着吃上几碗白面饺子。 “行,那就这么定了。”陆莲华也希望两个儿子跟上去,大姑子一家带着这么多肉出发,有两兄弟跟着她也安心一些。 等锅里的水烧开,许水生带着一个年轻的汉子走进院子,手里还拿着一把砍刀。 “特别赶巧,吴鹏昨天才把刀磨好今天就能用上了。”许水生向大姐介绍着,“吴老四的孙子,前几年跟着他大姑父学了杀猪的手艺,再过几年咱们大队的猪都得交给他了。” “吴老四的孙子都这么大了呀?”许英霞伸手比划了一下,“我上次见你好像才这么高吧,这一眨眼都成大小伙子了。” “许婶子还记得我呀。” “记得记得,哪里可能不记得嘛?”许英霞回笑着,是不是真记得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跟着又说了几句话,吴鹏拿起砍刀就要干活。 姜双双一开始对杀猪还有些兴趣,想着在边上站着看看,结果人家才拿几刀许妈就一手抓着一个往屋里走,“你们两个真的是什么热闹都凑,杀猪能有什么好看的?给我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 为了耳朵清净,姜双双选择不忤逆她,抓了把瓜子就在想武阿妈的事。 如果没意外的话,后续这件事有可能还能和她扯上点关系,倒不是说想从中分上一羹,而是说不准能借此打通些路子。 就是还得好好琢磨琢磨,有一个关键刚刚之所以没提,就是不想表现的太上赶着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武阿妈和大队长那边的反应。 “阿姐,野猪肉好吃吗?”姜小舟蹲在窗口,透过缝隙往外看,只可惜这个视角并不能看到院子里头,除了时不时传来的一些说话声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他舔了舔嘴巴,对野猪肉充满了好奇,“比猪肉更好吃吗?” “好不好吃晚上就知道了。”姜双双倒是没什么期待。 比起野猪肉她更觉得家猪肉好吃。 要是不处理下,肉质会很柴还带着一股膻味,怎么都没有加猪肉来的香。 不过要是将野猪肉交给曹大爷,她相信一定会特别好吃,“等回家你拎的几斤肉去找曹大爷,让他教你怎么弄。” 姜小舟根本就没听清这句话,他整个注意力都落在了晚上,“咱们晚上吃野猪肉?!” 太好了,晚上又能好好吃一顿。 他真的太太太幸福了! 吴鹏的刀慢但是人够细致,杀了猪后还帮着划了几刀,全都切成二十来斤的大小块,方便他们储存。 全部弄好后,他被喜滋滋的捧着一大盆的猪血离开,身上还挂着几副猪肠。 猪肠是他花钱换得,这玩意也没什么人爱吃,价格也比猪肉来的便宜,他买回去后清洗一下将猪血灌进去,还能做成猪血肠吃。 除开猪头、内脏和四个猪蹄,猪肉一共被分成了八块,一整张桌子放的是满满当当。 姜双双将内脏以及两块猪肉拿到一边,“小舅舅,这些你们留着吃……” “这不行这不行!”许水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连连摆手,一整幅猪下水不说还有两大块猪肉,这两大块猪肉怕是得有三十来斤他可不敢收下,“这些你都留着自己吃啊,也不用担心拿不回去,到时候让你两个表哥给你们扛回去。” “让你拿着就拿着,啰里八嗦听的人烦。”许英霞没好气给了他一句,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双双老在家里欺负弟弟了,有时候是真觉得弟弟烦人! “这这……”许水生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边上的陆莲华搭了一句,“那就谢谢大姐了,许谭两兄弟逮着的那只野鸡大姐就拿回去,算是他们两兄弟孝敬姑姑的。” “行行,就按你说的办。”许英霞眉开眼笑,还是弟媳妇会来事,她叮嘱着:“许谭的婚事要是定下来就说一声,我一定请假过来一趟,可别不声不响就把事给办了。” “那肯定,事一定好我就托人给你带口信。”陆莲华打从嫁入许家的大门,和她最合得来的就是大姑子,以前是要顾及大姑子婆家,省得来往多了会以为他们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现在不用顾忌了。 大姑子现在自己当家作主,又有工作又能挣钱,也不用管婆家那边能不能看得上,看不上他们这些穷亲戚也拿捏不了大姑子。 今天这日子是真的好。 陆莲华也是一直笑脸盈盈,昨天这才见了未来亲家的面,还正发愁该准备什么礼,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野猪肉还有其他野货,这心里就特别踏实了。 不单单要准备的礼,办席面的大菜也有了,还能留下不少过年吃,哪能不高兴? 只不过笑着笑着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会儿正找了些干草将猪肉捆扎起来,打算挂在灶房里吹一吹,等大姑子走后再装进篮子里。 那么多肉得一家人忙活着。 她一抬起头就看到许谭两兄弟在那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部分的时候还是许谭在说,许莫垂着头忙活着,没看清他到底有没有回应,但从他面上的神色来看显然也是在认真考虑许谭的话。 怎么说都是自己生出来的种。 陆莲华一看就觉得没好事,她收敛了笑意,冷哼哼提醒着他们,“我现在心情好,我警告你们别给我搞什么幺蛾子。” 难得遇到这么高兴的事,她可不想在这时候生气。 许谭赶紧挤出了一个笑容,私底下却用胳膊捅了捅大哥。 就是知道妈心情好才打算在这时候说。 不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再一说,那只会更生气了。 他是真觉得这个时机好,全家高高兴兴还有大姑姑一家在旁边,大哥这个时候说不会太遭罪。 “我……”许莫猛地抬起了头,“我想跟你们说……” “说个屁!”陆莲华放高声,直接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没想好之前就给我憋着,什么都别说!” 说完,她又狠狠瞪了旁边的许谭一眼,“还有你,别整天给你大哥想烂主意,惹得我不高兴我连你一块揍!” 姜双双扬了扬眉头,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呢。 怎么感觉小舅妈不像是不知情的人? 倒是许英霞一头雾水,左右看看很是疑惑,“这是怎么了?” 陆莲华重重哼了一声,“谁知道他们两个打着什么糟主意?你是不知道许谭这小子有多混账,前两个月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从铁柱手里骗了半条鱼,你人家老娘都上门找麻烦,我才知道那半条鱼早就被他偷偷拿去哄丈母娘了。” 她双手一摊,“鱼鳞我都没尝一片,还白得了一餐骂。” “妈妈妈……不是说好不再提这件事吗?”许谭特别的窘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不过也因为这么一打趣,先前的话题算是翻了篇,众人说说笑笑,许莫也就没再提刚刚的事。 一直到将这些都收拾好,陆莲华还将两兄弟赶去外面捡柴,许英霞这才提起刚才的事,“许莫到底藏了什么事在心里?我昨天就感觉他想跟我说些什么,我还想着他是不是想跟我借钱娶媳妇呢。” 刚刚忙活的时候,大概就看出弟妹是故意把话题岔开边,所以专门等两个侄子不在,这才开口问她。 “他要是真差钱娶媳妇,我就是厚着脸皮跟你借都行。”陆莲华叹气的摇摇头,“你别看他是老大,有些事想得还没他弟弟长远。” 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这个当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许莫时常有些心不在焉。 时间长了,许莫心里藏的那点事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许莫小时候有个特别好的玩伴你还记得吧?” 许英霞点着头,“记得,黄大柱嘛,小时候他和许莫玩得特别好,许谭这小子吃味,还拦着人不让进门。” 说完叹了口气,“就是命不好,还那么年轻人就没了。” 得有四五年了吧,那年她回大队,见许莫一脸憔悴的样子就问了问,这才知道黄大柱得了一场怪病,几个月的时间人就没了。 “黄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家里的人心都长偏了,大柱去世之前就当着家里人的面将自己的媳妇女儿托给许莫照看。” 倒不是托孤的意思,家里父母都在,还有其他兄弟姐妹,真要托孤也托不到一个外姓人的身上。 无非是想着,要是媳妇女儿在家受了委屈也能有人给她们撑撑腰,毕竟许莫也是受了大柱的拜托,他要掺和进去没人会说不合适。 陆莲华接着道:“这些年许莫也算对得住这个玩伴了,农活能帮就帮,见她们母女吃得不好也会救济些,黄家要敢闹得太过分,她娘家赶不过来,我们一家也能替她母女撑腰,可没想到啊……” 许英霞猛地瞪大眼,“他们不会谈上了吧?!” 第24章 陆莲华重重一叹。 什么都没说, 却又像是说了千言万语。 这下许英霞还有什么不知道,脸上更是诧异,“是谁先开得头?” 如果是许莫, 那他要是挨揍她绝对不帮着拦,怕是还会跟着补上几巴掌。 但要是对方,就有些不厚道了。 陆莲华摇摇头, “他根本就不会跟我说, 就算是秋玲先开的头, 许莫那傻小子也只会说自己。” 这点她还是敢肯定的。 许英霞想想也是。 她那个侄子, 虽然话少但也不是傻愣愣的性子,如果真是对方开的头, 他一旦对家里坦白那就更加没希望, 而且家里人对秋玲的印象也会很不好。 许英霞心里有很多疑问。 比如说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秋玲的性格怎么样?大队里还有其他人知道吗……等等。 但她最先问得却是, “你怎么想得?我算是明白他们两兄弟为什么打算现在开口了,肯定是想着我帮着劝劝你, 不过你放心, 这个家我和你一条心,绝对站你这边。” 陆莲华“噗呲”笑出了声。 她忍不住想起了结婚之前, 当时许英霞就跟她保证,以后许水生要是和她闹起来, 她二话不说绝对会站在她这边。 但这么多年来,她和许水生还真没发生过什么矛盾,期间遇到不少艰辛的时候, 也是彼此扶持继续往前冲。 而大姑子呢,也没机会站在她这边。 但这么多年来,也是真的实打实帮助过他们,要不然更艰难了。 嫁进许家的日子是真的苦。 二十多年几乎没停下来歇息过, 可即使干再多的活,如今家里还是没攒下多少家底,唯一有的就是这套被修缮过得小院子,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所以她想的都很实在,“家里什么情况大姐你也知道,我甚至都有了两个孩子打光棍的心理准备,要是他们真的能找一个不嫌家里贫瘠的姑娘进门,只要年纪没大到我这种程度,我绝对不会有一丁点的意见。” 许英霞有些诧异。 就没想到……没想到…… “小舅妈真开明!”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姜双双忍不住搭了一句话,见许妈朝着她望过来,就回了一个笑过去,“妈,你可得跟小舅妈学学。” 许英霞没好气道:“怎么,你是打算带个我受不住的对象回来吓我?” “当然不会。”姜双双示意着窗户边,“你不是还有个小儿子嘛。” 小儿子这会挨着床边坐着,时不时透露着窗户的缝隙往灶房望去,正好能看到挂在那边的野猪肉,每看一眼就“吸溜”一下。 简直是没眼看。 许英霞这个当妈的都不想搭理他了,转头说着,“我先前看你的意思还以为你不怎么想同意呢。” “他要真愿意娶秋玲我肯定同意了,秋玲那丫头也命苦,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走在一起,但她的脾性也不差,干活是没什么力气也是因为在黄家吃得太差,黄家人根本不乐意管她闺女的伙食,她就得从自己的口粮里分一些出来……” 是挺可怜,要不然她也不会明知道许莫时不时救济她们母女,还当做没看到一样,但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救济也救济不多,秋玲天天饿着肚子下地哪有力气干活? 但本性是真不差。 没见她跟人发生过口舌,行事也本本分分,唯一出格的就是和自己亡夫的好兄弟处在一块。 “他但凡敢直接在我面前开口,我也就认了,可你看看他刚才支支吾吾的样子,连开口的胆量都没有,以后他们俩怎么面对大队里的那些风言风语?”陆莲华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以他们家的条件许莫能有个媳妇,那绝对是烧高香了,她这个没怎么能给得上助力的母亲还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是二婚,但人家秋玲年龄还比许莫小几个月,嫁给大柱没几个月就怀上了,说明她身子骨好能生养。 模样算不上漂漂亮亮也胜在周正,连黄家那么挖苦的婆婆都能相处得来,更说明她也不是那种挑刺的性子。 陆莲华看人不喜欢专挑人家的缺点,当然了,如果那人只有缺点就没得说了,就比如她那个妯娌,怎么挑都挑不出一个优点来。 撇开二婚带个闺女这点来说,秋玲要真能和许莫走在一起,她觉得也挺好。 但是连许莫自己都没勇气敢跟她开口,他们以后怎么去应对大队里的那些流言蜚语? “和自己好兄弟的媳妇搭在一起,不用想就知道到时候会说得多难听,如果他们两个都没做好去应对的准备,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陆莲华摇头叹气,“省得以后变成一对怨偶,彼此埋怨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好兄弟死前托孤,结果托到自己床上。 类似这种话指不准说得有多难听,不管是许莫还是秋玲的性子,大概率都只会藏在心里不往外说,时间一长,憋出一肚子的怨气。 许英霞皱了皱眉头,“许莫不像是这么没担当的样子。” “这也是我害怕的一点。”陆莲华又是一声叹息,“我就担心他太有担当,把责任当成了喜欢,大柱将媳妇闺女托付给他,他就真打算拿自己的一辈子去挑起这个担子。” 她其实也拿不准许莫在她面前支支吾吾的原因。 有可能像前面说得那样,真喜欢上了,但害怕外面的流言蜚语,心生胆怯。 还有一种可能,是他自己还没摸清到底是喜欢还是责任,一直犹豫没有下定决心。 但不管是哪种,都是没准备好。 所以她才每次在许莫想要开口之前打断他的话,就是担心他自己都没做好准备,就仓促的将这婚事给定下来。 除非哪一天他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那时候她才会同意。 许英霞能感受到弟妹替许莫想了很多很多,她伸手拍了拍弟妹的手背,“这儿女真是债啊。” “可不是么。”陆莲华不喜欢将家事说给外人听,这些话以前都没人陪她唠嗑,现在大姑子在倒是满足了她诉苦的欲望,“你再看看许谭,时不时将往外跑,我当时只以为他是不是跟着谁学坏了,没想到他在外藏着一个对象……” 伸手比划了一下,“认识得有五六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能瞒。” 许英霞听得好笑,“那也是有本事,自己就能带个媳妇回家。” “是挺好。”陆莲华也想过,如果太早知道,她和老许肯定日日发愁怎么弄娶媳妇的钱,前几年是真困难,不比现在好点了。 至少他们住的地方不会漏雨,要是早几年亲家来他们家做客,看到破破烂烂的屋子怕是院子都不愿意进就转身离开了。 她其实明白许谭为什么瞒着家里,所以气也就气那么一下,最后还不是将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亲家,也是想着给许谭在岳丈家面前长个脸。 两人叨叨絮絮着,姜小舟拉了拉二姐的袖子,指着窗外特小声道:“表哥。” 姜双双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发现两道身影扛着木材站在院子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许妈和小舅妈交谈的声音,外面肯定能听清楚。 她小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小舟想了想:“‘谈上了吧’那时候。” 姜双双扬眉,那不得从头听到了尾? 她‘啧’了一声,“你就不会吱一声?” “我看野猪肉去了。”姜小舟腆着脸笑,“阿姐,野猪肉肯定好吃,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啊?” 这才下午三点左右,馋小子就已经喊饿了。 姜双双没搭理他,继续看了一眼门外的两兄弟,两人站在那里没怎么动弹,显然刚刚听到的对话对他们的冲击很大。 确实大,许谭觉得自己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他在知道大哥和秋玲姐的事后,就不该一直催着大哥坦白,妈刚才说得那些很有道理,反而是他的催促更容易让大哥仓促下了决定。 他忍不住想起了以前学校里的一个女同学。 她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就改嫁给自己的小叔子。 其实这种事真不少,但在外人嘴里也确实说得很难听,学校里就很多人拿这种事取笑那位女同学,更严重时还合伙欺负…… 许谭自己都无法肯定,换做是他的话,他能不能承担起那些奚落讽刺的话,“大哥……” “让我想想。”许莫拍拍他的肩膀,跟着放下木柴往院子外走去。 他脸上带着些苦笑,原来自己胆战心惊不敢开口的话,爸妈早已经知情,他却像是一个胆小鬼,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怕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吗? 其实他也不是没被人因此打趣过,那种滋味确实不太好受。 但对比这个,他心里更多的是茫然,很多事确实还没想明白,所以才没法跟爸妈开那个口。 “许莫?你小子傻站在外面做什么?”许国栋带着人朝这边走来,他急匆匆问道:“你表妹在家吗?我有重要的事找她。” “在家。”许莫回过神,将院子的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除了大队长之外,边上还跟着武阿妈,显然他们这次来是为了表妹在山上说得那件事。 许莫犹豫了一下决定跟上去。 他并不是太懂,但听着表妹说得那些总觉得特别稀奇。 许国栋这么着急赶来确实是有些事想讨教一下。 进了门没怎么寒暄就主动聊起了姜双双说得那件事,他道:“像你说得厂子的采购员来大队采购物资不是没有,但咱们大队的条件不好,家家户户自然都吃不够也就拿不出什么东西去换,他们几乎都不往我们这边跑,最重要的是……” 许国栋最开始听武阿妈说起时,他是真觉得这个法子好。 他昨天大老远跑去车站不是头一回了,就是想着能不能找一些活回来,增加社员们的收入,哪怕一年能多几块钱都好。 但难,真的很难。 他不过就是个小小生产队的大队长,在大队里管着不少事,可真走出去谁能认识他?没有路子门脉,连人家的大门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许英霞女儿提得这个建议,要是能实施起来,大队社员都不用做事一年都能分到不少钱,不比去外面接手工活来得差。 只不过有一点他这边没办法,“除非厂子主动找上咱大队,不然我们大队是没有资格主动去联系各个工厂,必须经过公社去对接才行,不然被追究起责任,我这个大队长就逃不脱了。” 他是想给大队搞点创收,但也没大义到把自己给送进去,政策就是这么个政策,厂子要是直接联系他们,以厂子的名义跟生产大队采购物资,这个完全没问题,就算有人看不过也不可能找麻烦。 但他们这边却不能直接联系厂子,必须通过公社那边,这里面就有个讲究,通过公社帮忙对接,野猪卖掉的钱就不全归他们生产大队,公社也得分一些。 具体分多少他以前没研究过,但怎么也得三分之一甚至一半,所以他就想着能不能把这笔钱给省下来,对比分给公社他自然是愿意把好处留给自己大队了。 许国栋将这些弯弯道道说明白后,这才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所以我想着你们不是住在城里吗,能不能帮忙搭个线?” 姜双双还没开口,许英霞先出了声,“让纺织厂来这边采购吗?那也不是不能试试,我记得刘大爷的儿子就是采购科的吧?等回去了是可以问问。” “那太好了!”许国栋高兴的咧着嘴,“等你们回去就帮着问一问,这几天下午我都去公社的电话厅等你们的消息。” 姜双双也开了口:“不仅仅是纺织厂,大队长能不能送我去一趟公社,我和单位联系一下,看那边有没有兴趣拿下一两头野猪。” “你的单位?那不就是公安局吗?!”许国栋惊呼着,要真的和公安局扯上关系那就最好不过了,他赶紧起身:“能,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这就把牛车给你牵过来。” 想的特别迫不及待,起身就离开了院子。 这人一走,武阿妈也将刚刚他们商量的事说了出来,“拿一半,剩下的一半归生产大队,就按双双说的法子,找四个人帮我平分工分,每次分五六斤肉当做报酬。” 姜双双听着点了点头,“挺不错呢。” 不管是对谁这个分成方法都还不错。 武阿妈虽然让了利,但最少心里踏实多了,大队这边牵了线什么都没有做也能平分一半,大队的社员们人人都能分到一羹。 帮忙的四个小伙无非就是做做样子,出出力气将猎物抬到大虎面前,一次就能分到五六斤肉,也算特别大方了。 “暂时就这么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武阿妈本身就不是一个太有贪欲的一个人,要不然这三四十年也不会一直待在山中不愿意走出去。 但凡她对钱和权的心思重一点,她一身本事在哪里都不会混得差。 先拿一半攒攒家底,心里踏实些后她或许还会再让一些利。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暂且就不提了,“以后就让许莫许谭去给我帮忙,随行的还有吴鹏和大队长家的小子。” 四个小子,都是她觉得品行不错的小子。 而且不仅仅是他们品行不错,他们屋里的人也都是对她心生感激的乡亲,以前住在半山腰时,没少找他们换日用品,不说谁挣谁亏,但这份愿意帮忙的心她还是愿意领。 “那行。”陆莲华伸手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笑的是一脸灿烂,“就让他们跟着你去,有什么活尽管使唤着,年轻力气大都能做。” 现在猪肉都得□□毛一斤,还得搭上猪肉票。 帮一次忙五六斤肉,这种好事谁不乐意? 正聊着时,许国栋也将牛车赶了过来,他在外招呼着:“现在过去应该还能赶得上晚餐时回,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许英霞道:“要不要让你表哥跟着去?” 姜双双提了个建议,“要是不嫌折腾,现在就能弄一两头出来,说不准我回来就有消息了。” “当真?” 姜双双点了点头,一脸的肯定:“可千万别低估了人对口腹之欲的需求。” 野猪肉再没家猪肉来的香,那也是肉! …… “张大爷,你要是累了要不要我替你守几个小时?”公安局外面的小亭子里,一位寸头的年轻人一脸无奈劝着。 虽然张大爷是公安局的守门大爷,但没人真的要让他在这一守守好几个小时,毕竟人家年纪大了,身上不是这痛就是那痛,肯定不能让老干部就这么硬扛着。 所以局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谁闲的没事就替老爷子来站站岗,毕竟老爷子在他们局里可不是真的守门大爷,而是吉祥物。 就是吧…… 老爷子性子犟,就不爱听他们的。 年龄越大逆反心越强,这不,明明腰疼得坐不住,他仍旧梗着脖子装没事,“我累?我年轻时三天三夜不睡都不觉得累,这算得上什么?就算现在来一个贼,我都能追他三条街……哎哟,这电话铃声吓得我,什么时候把它拆了塞里面办公室去,别搁我这。” 保安亭里专门搁置了一台电话,但基本上没什么用。 对外的电话都不会打到这里来,一般都是局里的人有什么事说一声,让带个话什么的。 张大爷接起电话,他先是“喂”了一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他眼睛瞬间一亮,“小姜啊,你不是才出门两天吗?怎么就给我打电话……野猪?!要要要……你等等我啊,我去找老曹问问,二十分钟内一定给你打过去!” 搁下电话,他一把将平头拉进亭子里,“你小子把门给我守好了,我去找老曹。” 张大爷上回吃野猪还是在十几年前,他老战友从老家给他寄过来的,可惜他不会弄,就水煮了一炒,他当时还以为野猪肉是不是馊了,后来老曹帮着一加工,哎哟喂!那味道别把他香死了。 只可惜啊,老战友没他命大,他硬是苟到现在还没进棺材,不像老战友早早去投胎,错过那么多好吃的食物。 他想着一定要多劝劝老曹将野猪拿下,他到时候多吃几口肉就当帮老战友吃得。 不过张大爷想错了。 他根本不用劝,曹大爷一口就应了下来,两老头直接冲进楼里敲开了魏局的门,硬是让他开了一个采购批准的单子…… 对于许国栋来说,等待的二十分钟很是难熬。 他就怕不能,哪怕许英霞闺女说了没什么问题,他这心里就不太踏实,焦虑中就忍不住话多了起来,“其实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早个十几二十年,几乎年年都有饿死的时候,但我们也不能满足现状你说是不是?这不就想着多搞些创收,让乡亲们能吃饱、能穿暖,最好像隔壁大队那户,连自行车都骑上了,那可是……” 这一叨叨就是二十分钟。 姜双双倒没觉得不耐烦,她还挺喜欢听这些往事。 不过显然大队长等不起,所以一到二十分钟她就又打了一个电话回去,那边应该也是等着,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张大爷曹大爷争着抢着喊着话筒喊话,她好笑着回,“一个一个说,你们吵成这样我都听不清了。” 那头总算是消停些,但也没给姜双双回话的功夫,一直“嗯”“哦”“好”“行”的回应,急得许国栋在边上迈着步子停不下来,等她刚挂掉电话就赶紧问道:“怎么样?他们愿不愿意收?要是觉得太远我们也可以送过去,几毛钱的车费大队还是能出得起……” “不用了。” “啊——”许国栋一愣,“不、不要了啊?” 姜双双轻笑,“野猪他们收了,不过不用我们送过去,他们明天就安排车过来接,需要你们宰杀好,内脏也先清理一下。” “好好好!让吴鹏那小子去杀,我婆娘再找几个人,一并给收拾得干干净净!”许国栋笑得脸上堆起了皱纹,激动的走来走去,突然猛地拍了下大腿,“走走走,咱们先回去,告诉大伙这个好消息!” 此时的昌南大队也挺热闹。 武阿妈带着四个年轻进山一趟,不到两个小时就扛着两头野猪下山了,那“哼哧哼哧”的猪嚎声吸引了整个大队。 “武阿妈就是厉害啊,我要有她这个本事,家里都不缺肉吃了。” “那还用说?你看看肖天才那家伙,以前多瘦啊?他爹妈还说是天生长不胖,瞧瞧这才入赘多久?就胖了得有二三十斤了吧,早知道我也让我家小子入赘算了,能和武阿妈当亲家,那是我家的福气呢。” 只可惜,肖家没傍上这门福气。 肖天才这小子是真机灵,入赘之前也没说要入赘谁家,听他嚷嚷着要去倒插门,气得直接和他断了关系,为了怕丢人还直接闹着去大队长那里签了一份断亲书。 可当知道他要入赘的武阿妈家,肖家是真傻眼了。 武阿妈是谁啊? 这片山峰相当于她家后花园,想要逮什么逮不到?就连山里的野豹子都不是她的对上,连熊都能对打,家里怎么可能缺肉食? 真要和她结为亲家,还怕以后没肉吃? 估计肖天才就是知道这点,所以才先瞒着断了亲,省得屁股后头还跟着一群打秋风的亲戚。 “这么多肉,得吃好几年了吧?”有人咂吧着嘴,越说越馋。 还有人这会已经在盘算着家里有没有多余的零食,“武阿妈最厚道了,等杀猪的时候我去问问,换个一斤半斤给家里解解馋。” “我也去我也去。” 早几年武阿妈逮到猎物就会让大队的人换,不拘是粮食还是日用品都成,价钱对比外面要便宜不少,谁多想买个一斤半斤解解馋。 只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今年难得碰上,必须买上一点,不然家里的娃子得哭嚎半天。 也是赶巧,武阿妈这边扛着两头野猪下山,许国栋这边赶着牛车刚回大队,在路上他正好遇到几个打算回家拿粮食换肉的乡亲,许国栋一听就急,“换什么换,都不准换!” 第25章 许国栋这一声嚷嚷让边上几个婆子婶子不乐意了。 大队长是大队长, 但大队长凭什么不让她们换野猪肉啊?他们又不是白换不给钱。 一声声反驳的话响起,恨不得把许国栋从牛车拉下来怼上两句。 许国栋缩了缩脖子,知晓这些气上头的婆娘们不好惹, 赶紧补了一句,“是好事!你们赶紧去通知一声,半个小时后全去晒谷场等着, 一家必须来一个人。” 喊了这么一声, 就架着牛车往许水生家走去。 刚到了地, 就等着院子里的人大喊着, “成了成了,两头宰杀好的野猪, 明天人家公安局的同志就来拿货, 快快, 吴鹏你回去拿刀,我再喊几个人过来收拾收拾。” 一通吩咐, 就让许谭回他家把婆娘喊过来。 等所有人到齐后就开始杀猪, 忙得是热火朝天。 许国栋却没待在这里,他找了几个小孩家家户户跑, 这会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晒谷场那边等着,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跑去告诉大伙这个好消息。 姜双双不是昌南大队的人, 但有一颗凑热闹的心,让姜小舟搬着两个小板凳就跟着一块去。 大队的人不少,都不是一家全到场这会也聚集了百来个人。 许国栋拎着个喇叭站在桌子上, “安静安静都安静,郭婆子你闭上嘴,就你一个人话最多……刘麻子你要不安静就给我滚蛋!” 一声声呵斥,晒谷场才彻底安静下来, 许国栋略显激动喊道:“告诉大伙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将武阿妈捕猎以及公安局上门收货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当然也只是说了该说得那些,有一些和武阿妈私下聊的事自然不会透露出去。 大意就是以后武阿妈打到的猎物归大队所有,换来的钱兑换成工分,将一半工分平分到打猎的几人头上,其他充公年底全大队一起分钱。 好事是好事,结果刚刚说完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怒然起身,“我□□许国栋!你脸呢?那是武阿妈凭本事打来的猎物凭什么充公?你要敢拿她一毛钱,老子就和你拼了!” “许国栋啊许国栋,你良心呢?!当年要不是武阿妈在,你他么早死了,还能在这里耍威风?老娘就算再差钱也不会抢了武阿妈的份子。” “就是啊,我们不能那么没良心。” “我娃去年生病,莘莘拎了一只野鸡过来,人家那么好可不能黑心占人家便宜。” “许国栋你给老子下来,今天谁也不许抢了武阿妈的东西……” 姜双双后退几步,退到外场。 她是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引起了整个大队的愤怒。 当然也不全是反对的意见,其中也有个别听到有钱分还是挺高兴的,只不过为武阿妈出头的人太多太多,多到那些人都不敢冒头。 不过好在许国栋能压得住事,到底是当了许多年的大队长, 还是有法子稳住场面。 想来他也是有预想过会面临这种局面,所以直接跳下台子招来了几个大队里特别年长的老人家,围成了一个圈在那里窃窃私语,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还是这些老人家们站出来同意了这件事。 接下来也就能继续往下说了。 姜双双看着这一幕,觉得昌南大队的人其实还挺团结的,尤其是有大部分的人心里是真的很敬佩武阿妈,很多人都愿意站出来拥护她。 “武阿妈可真厉害。”姜小舟也在旁边小声感叹着,他比划着自己的双手,“阿姐,你说我现在跟着武阿妈学打猎,以后是不是也不愁肉吃?” “弟弟,人可以有梦想但不能痴心妄想。”姜双双说出了残忍的现实,“你要是遇到猎物指不准会被它们当做食物。” 武阿妈又不是没有接班人。 但世上还真没几个能像武阿妈这么有天赋而且身体体能又这么好的人,莘莘从小跟着她学打猎,都不能让武阿妈放心她独自上山。 姜小舟这小子半途上车,又能学到什么真本事? 大概率是上山送菜,必须打消他这个念头,“最后谁吃谁还真说不准,你可别抱着侥幸往山上跑,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姜小舟听得一哆嗦,但又很不开心的嘟着嘴,“我没你说的那么废物……” “你当然不废物!”姜双双认真看着他,“你怎么可能是废物呢?谁家废物像你学做菜学的那么快,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衣服还洗得干干净净?” 她单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姜小舟同志,你只是不适合打猎这条路子,在其他方面你还是能发光发亮!要对自己有信心好吗?” 姜小舟听的双眼发光,“好!” 姜双双很赞许的看着他,“明白就好,咱们回去吧,晚上吃野猪肉,这么勤奋的你必须多奖励两块。” 回去的路上,搬着两个小板凳的姜小舟只觉得浑身有劲,下定决心回到城里他一定要多往曹师傅那边跑跑,争取多学几道菜让二姐吃得高高兴兴! 对了,他还得帮二姐把被褥拎出来再晒晒,晒得暖和和睡起来才舒服。 小舅舅的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 不过该准备的晚饭也准备好了,除了野猪肉之外陆莲华还专门去换了一些酱料回来,“许涛的亲家祖辈上是专门弄酱料的,一锅水什么佐料都不用放就挖两勺酱料下去,一股子酱香味特别好吃。” 没放佐料但是放了不少配菜。 粉条、豆腐、红薯块等等,再配上野猪肉块简直是大杂烩,但炖在一块的味道确实特别香。 她说着:“我还给你们换了一小罐子,先拿回去吃着,要是喜欢以后我再给你们换。” “小舅妈,好好吃啊!”姜小舟尝了一筷子,好吃到惊呼连连,也顾不上客气连连将筷子往锅里伸。 陆莲华直接用汤勺给他舀了一勺子,“喜欢就多吃点,这汤汁配大米饭也特别香。” 今天可算是大餐。 一锅大杂烩配着白米饭,这绝对是招待重客的待遇,也不知小舅舅家拿多少粮食去换的大米。 “明天你们是等公安局来人,还是早上就去汽车站搭车?”许水生知道他们都忙,也就没有留客的意思,“我已经跟大队长说好了,借他家的牛车送你们过去。” “等等吧。”许英霞看着双双,“怎么说都是你未来的同事,还是得在这招呼一声,也不急那么一两个小时。” 姜双双也是这个意思。 自己牵的线怎么也得留下来招呼一声。 反正计划的也是明天回,又没说一定得上午还是下午,再等等也不碍事。 只不过来的人要比她想象的早一点。 第二天早上她才刚刚起床洗漱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些动静,还没起身去看就见姜小舟突然大跳起来,“车!车!大汽车啊!” 连自行车都觉得稀罕的时代,更别说一辆军绿色的大汽车。 车子稳稳的停在院子门口,一个小孩趴在院子上对着里面大喊着:“许阿叔,你家来客人啦!” 院子外的姜双双好奇向前,想着来的会是哪位同事。 刚将院门打开,就见一道身影从军用吉普下来,来人一身合体的军绿装扮,衬得身子特别挺拔,光看身形就有些震慑人的紧迫感。 可刚下车没两秒,就因为嘴角微微上翘,神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姜双双略显惊讶,“怎么是你?” “正好听到张大爷说起这件事,我想着今天没事就过来一趟。”程缙简单解释了一下,可没说这件事是自己极力争取来得。 局里破获了一个大案,正是清闲的时候,听闻这边采购了两头野猪,个个都嚷着要过来一趟,他能抢到靠得是拳头。 不过靠拳头的过程可以不用提,他拍了拍身边的铁疙瘩,“张大爷特意跟魏局申请的车,他和曹大爷出得油费,让我一定平安将猪肉……以及你们带回去。” 当然,这也是他跟张大爷先提起的。 本来嘛,两头野猪带过去可得费不少力,“正巧”姜同志一家也得回去,那干嘛不直接派一辆车过来?还能“顺便”带他们回去。 “正巧”和“顺便”才是重点,反正结果是好的,他早上六点就开着军用吉普一路朝着昌南大队行驶,在进入大队的小道时还停了十分钟整理了一下衣物。 这次来,为得是正事。 已经携带局里的证明和介绍信外加一笔不小的巨款。 但同时,他来到这里也会见到姜同志很多亲戚,就算还不到互相介绍的时候,他难免还是很紧张,就想以最周正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所以别看他嘴角带笑,其实心里紧张着呢。 余光能感受到院门那处的数道身影,全都朝着他打量着。 “双双,这是你局里的同事吗?”许英霞先开了口,手里还拿着两根玉米棒,想着怎么说也是和双双同一个单位了,有必要在单位上搞好点人际关系。 所以她出来的时候还专门抓了两根熟玉米,就想着等会塞给双双同志。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递过去,“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好像在公安局没遇到过你。” “我是最近才调到这边协助办案。”程缙站得笔直,“徐阿姨你好,我是程……” “妈,这位是程同志。”姜双双打断他的介绍,这一介绍不得暴露了? 立马将她手里的玉米棒拿了过来,跟着塞进程同志的手掌里,“野猪肉现在搁在大队长家里,我让小舅舅带你过去吧。” 野猪肉是在小舅舅家收拾的,毕竟武阿妈家里有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儿,能不见血还是别见血的好,只不过收拾后就一并用麻布袋装着送去了大队长家。 大队长家里有一个粮食称,正好称完方便开条子。 “好好好,我这就去。”许水生连外套都顾不上穿,推开院门就往外走,经过铁疙瘩时忍不住瞟了好几眼,但没敢上手摸。 “那小舅……那我先跟许同志过去。”程缙没马上走,而是又加了一句,“收完猪肉我就直接回城里,你们要今天回的话我能顺便送你们一趟。” “真的吗?!”围在大汽车边上的姜小舟惊呼着,他兴奋地直接蹦跳起来,“回回回,我们跟着程大哥一块回……啊,我认识你!” 姜小舟先前的注意力全搁在铁疙瘩身上,都没注意到下车的人,这会一看发现还是熟人,“我们在铁轨见过!” 程缙勾起唇角,“对,我们见过。” “那我真的可以坐汽车回吗?”姜小舟星星眼。 汽车呢! 他这辈子连自行车都没骑过,更别说坐大汽车了。 “当然。”程缙说着,“你们可以先收拾下东西,后座空间大可以装不少东西。”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真是谢谢程同志,等会收完猪肉你就来家里吃顿早饭,可不能拒绝。”许英霞热情邀请,她心里不比姜小舟激动少,都想着回到工厂该怎么同人说了,托闺女的福她都能坐上铁疙瘩了。 要不是人家还有事,她真的恨不得拉着多聊聊。 姜双双能看出许妈对程同志的好奇心,人家开着车都走了,她这边还眼巴巴盯着没动,直至汽车屁股都看不见这才往回走。 “那同志长得可真高。”许英霞忍不住赞叹一声,对着边上的弟妹道 :“你刚刚瞧见没?个头比咱家水生高了那么多。” “站得也挺拔。”陆莲华也点了点头,“不像老许,就喜欢弓着背,让他挺都挺不直。” “年纪大了嘛,以前年轻时他站得不板正吗?”许英霞说着说着,她突然回过头问了一句,“双双,你这位同事结婚了没?看着应该也得二十四五了吧?” “……没。”姜双双总觉得这趟顺风车不是那么好搭的,指不准在车上程同志会被许妈查户口本。 第26章 姜双双猜错了。 即使还没上车, 许妈就有查户口的心思,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弄得她实在是待不下去, 拿了一根玉米棒子就往外走。 院子外这会特别清净,铁疙瘩一行驶离开,后面跟了好多跟屁虫, 闻闻尾气都觉得特别开心, 全往大队长那边跑了。 里面在称重算账开条子, 外面早就围了一群人, 注意力都搁在铁疙瘩上面。 “许水生好福气啊,我连自行车都没坐过他就坐上大汽车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还能是什么滋味, 你没见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嘛?”一个矮男人一脸羡慕着, “说来说去,还是有一个好姐姐好外甥女, 听说人家是他外甥女的同事, 以后在一个单位上工,一个电话就让对方开车来收野猪了。” “真有能耐啊。” “大姐有出息, 许水生也能沾着光,听说他未来亲家上门时, 桌上摆着的一盘大菜就是许英霞带来的,还拎了不少粮食来,在未来亲家面前多长脸啊。” 所谓的大菜, 就是荤菜。 寻常人家好几个月都不一定能吃口荤菜,过年也是一盘猪肉片从初一摆到十五,自己是一点都不尝,就摆在桌子上好看, 示意着丰收年。 来客了请客人吃上一两筷,剩下的还能跟着招待下个客人,一直到过年完还能剩一些,就全家一块吃。 反正吃肉的机会是真的少,更别说当大姐的回来做客,又是两条那么大的干鱼还带了些粮食,瞅着那么多大包小包,说不准还装了其他东西。 再看看人家外甥女一个电话就喊来了一辆铁疙瘩,还那么年轻就这么有出息,以后说不准能拉扯许水生一家呢。 “许石生就有些短视了,和最有出息的大妹闹僵,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弟弟妹妹都闹得不来往,他这个做大哥的肯定有问题。” “听说许英霞男人死了还没过头七,许石生就上门找她要工作,他可真是脸大……” “别说了,赵娣来了。” “来就来呗,自己有脸做出来的事,我们干嘛怕她听到?” 声音不小,赵娣还真听到了。 瞧着眼前的铁疙瘩她心里是特别不是滋味。 当年许英霞嫁到城里,她就挺嫉妒,都是乡下姑娘也没长得像个天仙,怎么就偏偏被城里人瞧见,还闹着非她不娶。 更让她不满的是,许英霞嫁到城里享福却从没想过拉娘家人一把,就偶尔送了些东西,那点东西在大队看着不少,但对比城里人又算得了什么? 她要是真将娘家人放在心里,不用他们主动去提就该把工作让给她亲侄子。 “狼心狗肺的东西,许家将她养大成人,她帮衬点不该吗?”赵娣不敢在外面说,回到家就开始拍桌子,“当初就不该把她嫁给姜家,嫁到城里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帮衬到娘家人,就该卖给人当媳妇,谁的彩礼给得高就嫁给谁。” “行了行了,现在提这个干嘛?”许石生不乐意听,说得再多那没用。 “我心里憋着气,怎么就不能提了?”赵娣哼声,“谁家姐姐妹妹不是这样?我也不是惦记着娘家弟弟?陈家生我养我,我要嫁人了就不管不顾,那我还是个东西吗?” “嘿,我可警告你,你要再敢扒拉着屋里的东西偷偷带回去,信不信我拿鞭子抽你!”许石生一听到这个就来气,他年轻时是真没觉得自己大妹得为娘家付出。 家里是有些重男轻女,但也不至于到压榨女儿的程度。 会有这个念头还是在娶了赵娣之后。 在她嘴里,姐姐妹妹为家里男丁付出那是应当的事,就算出嫁了,也得靠娘家兄弟和侄子撑腰,她就该毫不犹豫拉娘家一把。 许石生听得多了,心里也就认同了。 为什么不认同呢? 他就是家里的男丁,大妹真的要付出,得到好处的就是自己,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捧着东西送到他面前,他巴不得呢。 但要是调转一下,成了自己婆娘扒拉婆娘的东西回娘家,那他就不干了。 他自家的东西凭什么白白便宜了陈家的人? 偏偏赵娣被抽了无数次也不长记性,一不留神家里总会少点什么东西,大到粮食小到一把凳子,只要她回去,就算从家里薅不到什么也得从别人的自留地里偷偷薅两把青菜回娘家。 “那是我亲弟弟!”赵娣梗着脖子,“许英霞狼心狗肺不把你当兄弟,可我不能不把我弟弟撇开不管,再说了,你以前不也觉得拉扯娘家兄弟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那不同!”许石生被哽了一下。 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就不同了?陈家生我养我,我回报不应该吗?别看我现在是你们许家的人,但真有人欺负我,我弟弟侄儿难道会不帮我撑腰吗?”赵娣一脸笃定,“我爹妈都说了,这世上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亲弟弟……” “放狗屁!”许石生根本和她讲不明白,伸手就指着门外大吼,“你要觉得娘家才靠得住就给我滚,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赵娣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许石生看她闭嘴心里这才好受一些,结果还没松口气就听到她小声嘀咕着,“我傻啊我?这时候被赶回去不得糟蹋了娘家的粮食?总不能让弟弟侄儿饿着肚子供我吃吧?” “……你!”许石生气得胸膛起伏, 很想破口大骂但他知道就算骂再多也骂不醒这个蠢婆娘,要不结婚到现在都三十多年了也不至于还一直偷偷摸摸往娘家扒拉东西。 懒得和她费嘴皮子,狠狠瞪了她一眼便转身出了家门,他是宁愿去地里干活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赵娣撇了撇嘴没当回事。 吵吵闹闹这么多年,她可不信他会真的把自己赶出去,真要出去了谁给他洗衣做饭?谁给他铺被窝?她要出去两天他就活的比猪都不如。 不过这会实在是懒得出门听那些闲话,干脆回屋翻起了柜子,“她许英霞都能为自己弟弟长脸,我为什么就不行?” 等她再攒些东西就拉回娘家,让弟弟侄子高兴高兴。 而在这时一个小豆丁迈着步子悄悄从她的窗户底下跑过,一直跑到另外一个房间里,偷偷告状:“妈妈,奶奶又打算偷东西带去舅爷爷家。” 王三妹拍了拍她的头,“真乖,以后盯着你奶奶,有什么事都跟妈说一声。” 心里倒没怎么生气。 毕竟以前她因为这件事和婆婆就闹过一场。 她那个婆婆人蠢心傻,还特别双标。 自己可以贴补娘家,但是却又不准她这个儿媳妇跟着一起学。 很简单,婆婆要贴补娘家,那她这个大儿媳妇自然得跟着学一学,婆婆拿了一块肉回娘家,那她就拿三块肉回娘家,看看最后谁心疼。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去贴补娘家,无非是和娘家人一起做做戏,寻常过年过节让她给娘家带些节日礼,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如果要毫无节制不顾自己小家去倒贴娘家,那这种事她可做不来。 她娘家也不会这么的压榨她。 但借着作戏一场,她顺势分了家。 随便婆婆怎么扒拉自己的东西去倒贴都行,只要别盯着她家的东西。 从一开始还有些期待到现在心死如灰,她早已经明白他们这个小家根本没法依靠两老,也就没了什么期盼。 反正等他们老了,她最多也就只给一份养老钱,其他的别想从她这里捞到,既然侄子那么好,有本事就让侄子给她养老去。 “妈妈,我可以出门看铁疙瘩吗?”小丫头眼巴巴的问着,早就迫不及待想出门凑热闹了。 王三妹却不是太想让她这时候出去。 姑姑家这是一出,外面指不准怎么笑话他们家。 也是好好一个亲戚闹得这么僵,有这么一个城里亲戚在,就算沾不上什么便宜但在有些事上多少能沾些光。 就说许谭的婚事,虽然没实际的好处,但是听到家里有个在城里上工的姑姑在,多少还是会觉得有面子些。 她就实在是搞不懂,公公婆婆怎么就和姑姑家闹得那么僵,闹得那么大一点好处都没得到手,现在只能眼瞅着姑姑家越过越好,他们也只能憋着气眼红,真是蠢到家了。 王三妹不太想让闺女听到那些奚落的话,她小声说:“妈妈给你烤个红薯吃好不好?你在边上盯着火,别让红薯烤焦了。” 小丫头在看铁疙瘩和吃红薯两者之间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没能抵得过馋嘴,点着头答应下来。 也是王三妹想的周到,刚出门的许石生总算明白婆娘为什么那么早回家,一路遇到的人都会开口打趣几句,一开始还挺烦躁,可听的多了又觉得后悔了。 他那个大妹其实也不是什么心狠又小气的人。 一开始妹夫还在的时候,他们时不时回到大队都会往家里拿点东西,也正是因为拿来的东西多了他胃口就大了,听那个蠢婆娘吹了几次耳边风,也不免有了其他的心思,生怕姜家把属于妹夫的工作抢去,大老远就赶去让大妹把工作让给他儿子。 这事要是落在赵娣身上。 赵娣那个蠢婆娘绝对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可落在大妹身上,那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直接举起板凳就把他们砸出了家门,害得那天晚上他们没车回又怕被当做盲流抓住,硬是躲在小公园的花丛里不敢冒头。 当时他还特生气的放了狠话,说是以后再也没这个妹子,绝对不会和他再来往。 结果呢? 他现在倒是想和大妹来往,像是以前那样正常走动着,可大妹确实没有一丁点和好的意思,十来年一次门都没进,每次回来都是往许水生那边跑,有时候在大队遇见,她也是连招呼都不打,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狠心呐。 真的是太狠心了,亏他小时候还带她玩过。 “许石生今天怎么这么勤快啊?你说说你当年要不是闹着和你弟弟分家,现在也不至于累得跟条狗似的,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你才是狗呢!”许石生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在牛寡妇身边就跟条狗……” “嗐!谁跟你说这个。”那人赶紧打断他的话,“我说的是你家那两个侄子,许谭俩兄弟不是跟着武阿妈上山打猎,大队长的意思是工分平分在他们头上,你弟弟家出了两个儿子,可得挣不少呢。” “你别瞎说害了武阿妈!他们可不是上山打猎,是野猪下山祸害庄稼这才不得不把它们给逮住。”旁边的人赶紧纠正,这主动上山打猎和不得不打猎还是有区别的。 虽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心里明清得很,但也不能就这么给秃噜出来。 “对对对。”汉子拍了拍自己的嘴,“说错了说错了,是野猪下山要祸害庄稼,武阿妈才和你的侄儿们一起把野猪给逮住了。” 许石生听的是一脸嫉妒。 这么好的事怎么他儿子就没遇上呢? 打算等年底的时候去祖先烧烧香,保佑了许英霞和许水生,也得保佑他这个当大哥的来一笔意外之财吧? ……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条子证明也都开得齐全,半个小时的功夫几袋野猪肉就被装上了吉普车。 许国栋和大队的支书、会计先把钱数清楚,确定无误后就锁进了柜子里,要赶紧对着程缙邀请:“程同志你别急着走,我已经让孩子妈去准备饭菜,要不你留下来吃一顿?” 程缙直接拒绝,“我答应了姜同志去他小舅舅家用饭。” 一旁的许水生赶紧点头,“对对对,我家也安排了饭,一定好好招待程同志。” “那行那行。”许国栋有些遗憾,其实还是挺想把人留下来拉近拉近关系。 毕竟他还期待着下一次的交易。 本想跟许水生打个眼色,让他也把自己邀请去吃饭,倒不是想白吃一顿早饭,而是想着跟公安的同志在饭桌边好好聊聊,增加一下彼此的感情。 结果许水生这家伙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乐呵呵的就爬上了大汽车,在众人都羡慕的眼神下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上。 不过要是换做他,估计也会乐的找不着北。 他这辈子也就坐过拖拉机,还没坐过这种大汽车呢,估计真上去了比许水生还要来的兴奋。 算了算了,这次就不打扰了。 反正只要有许英霞闺女在单位里上班,也就不怕以后没机会多接触接触。 许水生是特别的兴奋。 坐在车子里看外面的风景,即使是自己已经生活了四十多年的生产大队,但仍旧觉得特别新奇。 就是有些遗憾这一条路实在是太短了。 短的没几分钟就体验完,铁疙瘩停在院子外面,不得不从车上下来。 “程同志快进来!”许英霞伸手招唤着,显得是特别热情,“粗茶淡饭,你可别嫌弃哈。” 说是粗茶淡饭,但她和弟妹商量了一下,硬是咬咬牙将腊肉割了小半条。 腊肉搭配稠粥,再搭一些腌萝卜。 格外的还有煮鸡蛋以及玉米棒子,想要烤红薯也能从炉灶里掏两个。 这早饭绝对不算差,也是早不早晚不晚,不然再弄碗大菜也不是不行,就算作车费了,这一路回去也得大几毛的车钱,挤在大巴里还特不舒服,还能尝尝坐汽车的稀罕。 更重要的嘛。 也是许英霞越看这位程同志越满意。 瞅瞅这相貌,够俊! 瞅瞅这一身架势,真硬气! 反正怎么瞧怎么满意,虽然没从双双嘴里问出些什么来,但最重要的一件事问到了,人家没结婚呢! 双双自己有了工作,也不用急着找个对象,但真要遇到一个合适的男同志也不是不能先谈着,培养培养感情嘛! 许英霞瞅着现在这个就蛮不错,所以表现的十分热情,请人上桌了还帮着拿碗筷,把程缙弄得十分惶恐,想站起来帮帮忙却又被陆莲华给压了下来,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白煮蛋。 “这蛋……” “尝尝,昨天才下得蛋,吃起来更嫩一些。”陆莲华一眼就看出大姑子心里的想法,大姑子在她未来亲家面前给她长脸,那她现在肯定也不能拖后腿,“沾点酱吃,吃完还有!” 程缙显得很拘束。 他觉得自己光吃好像不太好,但先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也没能及时跟战友们交流,一时之间有些无措,明亮的眼里难得透出了些许茫然。 “噗呲”一声,姜双双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一声引得程同志朝她望来,表情还是那个表情,只不过表情里透露着求救的神色。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帮这个忙。 别把人家程同志吓坏了不是? 轻轻“咳”了一下,她道:“妈,小舅妈,你们一个说这个一个说那个,还让程同志怎么吃?让他趁热着吃,不然都凉了。” “就你话多。”许英霞白了她一眼,转头又对着程同志眉开眼笑,“程同志你吃你吃,吃完了咱们再好好聊聊。” 她也不着急,以前觉得回城里的路好长,但现在觉得长点也没事,她有一路的时间好好套套这位年轻同志的底,要觉得合适就让双双试试接触下,要不合适还能再看看其他的人选。 吃完后,也就将准备的东西往车上扛。 原先计划让许谭两兄弟扛着柴火一起去趟城里,现在有了车子也用不上他们两兄弟帮忙,不过再问了程同志可以载五个人后,她大手一挥还是决定将两兄弟带上。 就像先前她说得,自己的侄子总得去认认姑姑家的门,不然以后有什么事找都找不到家门口在哪里。 这一决定,许谭两兄弟也乐得止不住笑。 坐吉普去城里,多稀罕的事啊! 程缙开来的吉普车是三排座,后面还能坐一排,就是显得很拥挤,两兄弟二话不说直接坐在后面,把前头的位置让了出来。 本来许英霞的想法是自己坐在副驾驶上。 这样多方便唠嗑啊? 结果她这边还没动,姜双双就拉开了车门将姜小舟给塞了进去,还低声道:“一盘猪肉饺子,到家之前你屁股别离开座位!” “保证完成任务!”姜小舟乐得呲牙。 又能坐在副驾驶又有猪肉饺子吃,谁来也别想把他拉下去! 包括许英霞,又是眼神威胁又是暗地里戳着他的咯吱窝,硬是没能将他从车里拉下来,只能和双双坐在了第二排。 第二排就第二排吧,好歹在一个车厢里也能说说话。 结果她刚开口,姜双双就幽幽提醒着,“别打扰驾驶员,咱一家子都在车里呢。” “……”许英霞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低声啐了一声,“说什么晦气的话。” 但效果显著,许英霞硬是憋了一路。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大杂院的门口,许英霞心里才踏实一些,想着把程同志拉进屋里坐一坐,结果刚下车就听到边上一声惊呼,“双双妈?你总算回来了!” 喊人的是许婶子,她本是来凑凑热闹,看看到底是谁坐大汽车回来了。 这一看,居然是她邻居。 不过这会可顾不上好奇,而是开口道:“你赶紧回去看看,你婆家又往卫生院送了两个,家都被人砸了!” “……”许英霞脸上一僵。 心里算了一个数。 好家伙,那卫生院不得往了五个姜家人? 第27章 到底是家丑, 许英霞不太想让程同志知晓家里的那堆烂事,万一初始印象不好了怎么办?她可不想老屋那边的人连累到双双。 所以见许婶子还想说些什么,她先开口打断:“许妹子快来搭把手, 我带了好些柴火回来,你帮我搬一搬。” 带的还真不少,能塞得地方都塞满了。 局里收得野猪肉搁在后尾箱, 姜双双的野猪肉也搭在边上, 空隙的地方就塞着木柴和新鲜的蔬菜, 连车厢内能塞得地方也都塞了一些, 完全足够许英霞熏肉的计划。 这么多,还真需要有人搭把手, 趁着邻居帮着忙活时, 许英霞拎着一小袋子走到前面, “程同志,今天实在是不赶巧, 等下回家里收拾好了我再让双双请你过来吃饭, 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好。”程缙答应的那叫一个爽快,已经盘算着该带点什么上门。 不过他这边还没想好, 许英霞就往他车里塞了一只野鸡,“这个你拿着, 都已经收拾好了,你回家直接剁块就能炒着吃,可别推啊, 还得谢谢你把我们带回来呢。” 程缙皱了皱眉,“那下回我请婶子吃饭。” 推来推去太难看,而且他也想有来有往,这样更多一些接触的机会。 他记得某个战友家还攒着半只羊腿, 他得想想怎么弄到手送人! 程缙知道姜家有事,对着姜双双点头示意一下便开车离开。 等人一走,许婶子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位同志是谁啊?看着可真气派。” 可不是气派么? 要不然许英霞也不会先盯上,她不用想就知道那一家家屋里有闺女的怕是会有想法,所以咬着牙什么都没透露,而是反问道:“你刚刚说老屋那边又送了两个去卫生院,是怎么回事啊?” 许婶子一言难尽,“真说起来不是两个而是三个,你们刚回去探亲你小姑子就出了院,结果昨天连带着其他又被送进卫生院了。” 几天功夫入了两次卫生院,“姜清”这个名字可是在家属院出了大名。 她继续道:“一同送去的有你二哥和大嫂,现在和你婆婆、二嫂小姑子住在同一间病房,正好住满了一间病房,可够热闹的。” 他们这片的卫生院不大,也就两层楼五间病房。 本来就没什么病人,结果姜家一塞塞了五个过去,连带着卫生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姜家的大名,怕是不仅仅纺织厂的家属区传得热闹,其他地方也在八卦着呢。 主要这件事实在是太奇葩了,“你知道姜清又干嘛了吗?她出了院又跑了电机厂家属区,被人家新上门的媳妇逮个正着,那新媳妇还没说什么呢,你家姜清就放了狠话,说是以后陪在马同志身边的人指不准是谁呢。” “哎哟,别说了别说了,我听得都臊得慌。”许英霞听得是皱巴脸,实在是想不到姜清哪有脸说这种话,她可真是不害臊啊。 “她是真没脑子啊,也不想想这话传出去了还怎么嫁人……” “那倒不用操心。”许婶子一脸神秘道,“你家小姑子已经嫁人了。” “啊?!”许英霞目瞪口呆,被这个消息震到久久没反应过来。 姜双双端了一杯水过来,也特别好奇,“她嫁给谁了?” “一个瘸子。”许婶子其实也没打听到多少消息,盼着许英霞赶紧回,也是想着让她回婆家,说不准还能听到一些内幕呢,“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就上了门,说是已经和姜清扯了结婚证,对了……” 她喝了一口水接着道:“这还是你家那个叫姜、姜楠楠的侄女撮合的,为了这事你婆家才打起来,打得屋里稀巴烂不说,还往卫生院送了三个。” 消息太多太震撼,许英霞是真没反应过来。 老屋那边集体住院,小姑子又莫名其妙嫁给了一个瘸子,这一切还是因为姜楠楠而起,她一直以为姜楠楠这个侄女挺老实,怎么就掺和到这种事里呢? 姜楠楠其实不愿意掺和。 但她没有办法。 自己的把柄被姜清抓住,在没有落定下来之前她只有全力配合姜清。 尤其是家里又打起了程进的主意。 姜清在外闹得名声难听,马季安也已经结婚定了下来,如果姜清不赶紧找一个男同志结婚,那她就只能被送去下乡。 奶奶将她臭骂一顿,可紧跟着就想起了程进。 程进是外地人,还是程兴邦的儿子,把姜清闹得那些丑事遮掩一下,极有可能嫁到程家去。 尤其是姜双双那边没任何消息,大概率是互相没看上,也不算抢了她的婚事,更不会闹得姜双双在家里又打又骂。 但没人知道,这些日子都是她姜楠楠和程进一直联系着。 如果这个时候姜清再参与进来,她所有的计划都得失败,没人会为她考虑什么。 所以,她跟姜清提了一个建议。 如果真的放不起马季安,那就找一个人假结婚吧。 这才刚刚开了口,姜清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下来,还苦苦求着她,希望她能帮忙找一个合适的人选,而报酬就是爷爷奶奶所有的家当。 姜楠楠帮忙了,她替姜清找了一个扫街的瘸子。 在不知道程进的事之前,这是她为自己找得一个备选,如果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她宁愿嫁给对方也不想下乡。 “楠楠。” 前面传来一声叫喊,姜楠楠抬起头,见到来人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笑容,“你来了。” “抱歉,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程进有些拘束,他看向姜楠楠身边的婆子,有些紧张道:“这就是王奶奶吧?” “对对对,我是楠楠奶奶。”老婆子咧着牙,笑得却有些古怪,一双眼睛盯着程进瞅着,显然在盘算着什么,“你和你爸长得还挺像,看着你我就想起了他。” 程进挠了挠头,“都说我和我爸长得像。” 说完,他将手里拎着的小包递过去,“王奶奶,初次见面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些什么,这件衣服你拿着,要是不合身我拿去找人改改。” “合身合身,怎么可能不合身呢?”老婆子眉开眼笑,眼珠子盯着包里的衣服都舍不得挪眼。 姜楠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在来之前她就承诺过,无论程进送什么东西都会给她,所以这个老婆子才愿意答应来扮演她的奶奶。 没错,找人扮演。 相处这段时间,她跟程进坦白了自己的名字。 毕竟真要打结婚证,她不可能拿着姜双双的名字去申请,所以“姜楠楠”这个名字必须要告诉他。 但名字可以告诉,程进却绝对不能去见姜家人。 不然程进会知道她的欺骗,而姜家也绝对不会让她嫁进程家,就算姜双双看不上,姜清也已经嫁人,姜家还有好几个闺女,面对这么好条件的女婿,不管是大伯娘还是小婶婶,他们都会为自己的女儿去争取。 只有自己的爸妈,或许人家只要许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好处,爸妈就会立马放弃她,强制将她送去下乡。 所以在程进第三次提出想要见她家人时,她花钱找了一个老婆子。 没多少钱,但也是掏空了她这些年偷偷攒下的家底,但能让老婆子心甘情愿跟着她来骗人,也是知道程进绝对不会空着手来,答应老婆子无论程进送了什么,都让老婆子拿回去。 一套成衣,即使是薄棉的成衣,怎么说也得七八块一套了。 姜楠楠并不觉得肉疼,她甚至觉得高兴。 程进愿意花这个钱,无非是看重她,这对于她来说是好事。 请来一个老婆子自然不仅仅是说说话,还得借着她的口将两人的婚事给定下来,老婆子照着姜楠楠先前交代的话说了出来,“本想请你去家里坐坐,但这段时间家里闹得是不可开交,你也知道为了下乡的事连我闺女都急着找对象,把楠楠介绍给你引得不少人不高兴,可有什么办法呢,我最心疼这丫头,而且她的性子配你正正好……” 解释不进门的原因,解释为什么选择姜楠楠的理由,以及后面才是最重要的。 老婆子清了清喉咙,跟着道:“下个月就得确定下乡的事,所以我想着你这边要觉得合得来,咱们就把婚事给定下来?” 见程进有话要说,她伸手拦了一下,“这些年家里困难的时候也多亏了你们家愿意帮帮忙,所以我和楠楠商量了一下,彩礼也别提什么三转一响,给个五十块钱的彩金就行,你看呢?” 程进一听很是惊讶,紧跟着面上有些羞愧。 在来之前,他真的不太喜欢姜家人,觉得这几年借着救命之恩找家里要了不少东西,还想着他要和姜家的姑娘结婚,指不准得被开口要多少彩礼。 原先只是想着来看看,能应付就应付着。 没想到他和楠楠相处的确实很好,昨天还和家里通了电话,就为了商量彩礼的事,想着一辆自行车和一百五十块钱的彩金能不能填满姜家的大窟窿,如果还狮子大开口,那他也不愿意因为娶媳妇就掏空家底。 可他现在是真的有些羞愧。 姜家不要三转一响也没提什么自行车,彩金都才只要五十块钱,虽然这和寻常人家娶媳妇的彩金差不多,但这让他觉得自己把姜家想得太坏了。 也是,一定是姜家原先生活遇到困境,才不得不朝爸开口。 现在看来,姜家比他们想象中好了不少,他回去一定要跟爸妈解释一下,尤其是妈,省得误会楠楠家太贪财。 程进猛地起身,他对着老婆子深深鞠了一躬,“王奶奶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楠楠好,绝对不会让她跟着我受委屈!” “还叫什么王奶奶?以后就叫我奶奶吧。”老婆子捧着新衣服笑眯了眼,就几句话的功夫赚了一套新衣服,自然得把这件事办好,万一以后还有用到她的时候,还能再收一次礼。 “把楠楠交给你家我是特别放心,你看看什么时候跟你家商量一下,早点把结婚证领了,省得下个月知青办来拉人。” 程进红着脸看了边上的人一眼,赶紧道:“等回招待所我就去打电话!” 姜楠楠也是脸红着回看了他一眼,心里却觉得特别踏实。 她要的可不仅仅只是嫁给程进,嫁给他就得进程家的大门,以后还会和程家父母住在同一间屋子,如果未来的公婆对她感官不好,那她以后的日子肯定过得不会很舒坦。 结婚这事本来就没打算经过家里,等结婚证一领她就会留下一封信直接离开这个城市,彩礼自然不会给家里人拿着。 倒不如用彩礼挽转一下程家对她的印象。 五十块钱的彩金也是方便于她嫁人之后手上活络一些,还能给未来的公婆置办一些见面礼。 这一切她都已经安排好。 就现在来说也都按照她的计划一步步往下执行,请了一个陌生的老婆子来演戏,最少程进已经见到了“姜家人”,后续她完全能找其他的借口来搪塞,把结婚证一领,立马就跟程进离开这座城市。 聊了大概一个小时,姜楠楠并没有接受程进请客的邀请,让他赶紧回去和家里联系。 等人一走,边上的老婆子就道:“这小伙子是挺不错的,你要嫁过去日子肯定好过。” 姜楠楠并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冷冷的看着她一眼。 老婆子也知道自己嘴多,赶紧道:“我可不是故意要打听什么,你也知道我住在哪里,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你演好这场戏。” 钱也拿了衣服也拿了,老婆子怎么可能不高兴? 欢欢喜喜就回了家。 姜楠楠这边并没有马上离开。 她回想着刚刚的流程,确定自己没有说错话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就朝卫生院走去。 刚到卫生院的大门,就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姜楠楠冷清的脸上多了些许笑意,上前打招呼:“三婶你回来了?” 许英霞对着她点了点头,问着:“他们都还好吧?” “除了小姑姑之外其他人的伤都不是太严重。”姜楠楠说着,“医生说了,这几天就能出院。” 卫生院的医生护士是巴不得他们赶紧出院。 一家五个人躺在一间病房里,整天是吵吵闹闹不消停,一开始想着还能看个热闹,结果一吵起来是没完没了,甚至还把卫生院的板凳给砸坏了。 已经对她暗示了不知道多少次,就希望他们赶紧回家,在家疗养也都一个样。 “怎么打得这么严重?”许英霞实在是搞不懂他们,以前家里也不是没大吵大闹过,但也没像现在一样动不动就把人送到卫生院。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好像从双双开始用拳头教训人后,家里吵闹的方式就有些变了,以前是光费嘴皮子后面就开始砸东西,现在听着又变成打人了…… 许英霞心里激灵了一下,赶紧换了个话题:“你小姑姑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嫁人了?” 姜楠楠垂下眼帘,“小姑姑不想下乡,也不太想听家里的安排嫁到外省,就让我帮忙……” 许英霞直接打断她的话,“这事你怎么能帮忙?!” 姜楠楠抿了抿唇,不免有些苦笑。 又是一个人来指责她。 从姜清领了结婚证后家里所有的人都在责怪她,就好像是她逼着姜清嫁给一个瘸子。 虽然她在这里面推波助澜,但是最开始是姜清先央求她,请她帮忙想个法子。 “你又是不知道你奶奶是个什么人,不管这事到底是谁的主意最后肯定都会怪到你头上来。”许英霞还是挺同情这个侄女,“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以后少做,能推就推,实在是推不了那就直接拒绝,好过所有人都来找你的麻烦……” 许英霞还在叨叨叙叙,姜楠楠却觉得有些恍惚。 这还是头一个为她着想的人。 也是头一个跟她讲这些道理的长辈。 “等会儿进去你就在我身后,要是他们真动手你就躲着些。”许英霞叮嘱着。 她来之前就想到等会肯定会特别闹腾,所以都没让双双跟着过来。 有些热闹一开始瞧着有意思,可多了就觉得烦躁。 她带着姜楠楠就往病房走。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争吵不休的声音,白眼一翻嘀咕着,“瞧这一个个大嗓门,看来伤的是不重。” 推开房门,正想说些什么时候就在里面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同志。 中等身材还特别偏瘦,拘谨的站在姜清病房前,见到两人进来还露出了一个特尴尬的笑容。 许英霞猜了猜,大概猜出这个人是谁了。 “小舟妈你可算回来了,快来看看,咱们姜家的新女婿。”姜二嫂一脸阴阳怪气,“人模人样怎么就不好了?总好过去纠缠人家有夫之妇不是……” “你个贱蹄子给我闭嘴!”王老太气得脸都扭曲了,要不是昨儿打人时扭了下腰,这会恨不得爬起来甩她几巴掌。 “我说得都是事实,凭什么让我闭嘴?”姜二嫂瞧着旁边鼻青脸肿的男人,心疼得直抽抽,以前老太太管着家她不敢闹,现在老太太手里没钱又拿捏不到他们,她怎么可能继续憋着气? 嚷嚷的声音更大了,“你自己闺女要找有夫之妇还是找个瘸子,那是她自己的事,凭什么把我男人打成这样?这事不扯清楚我还得继续闹!” 一旁手被板凳砸到骨裂的姜大嫂也是皱着眉头,“二弟妹说得也没错,妈你生气教训小姑子就是,还把我们打成这样,害得我还得请好几天的假,这钱你们必须补给我。” “怪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一个个往我那里凑就是为了看姜清的笑话,自己不躲着些,怪谁?!”王老太死死盯着门口的人,“还有你姜楠楠,你躲你只管躲,等老娘出院迟早打断你的腿!” 姜楠楠沉默着。 三婶先前那句话说得没错。 姜清嫁人的事一闹出,所有人都怪在她的头上,尤其是奶奶,像是发疯般想要撕打她,只不过她跑得快,不像其他人那么倒霉被砸伤。 面对这种恶狠狠的话语,姜楠楠倒不害怕。 再有几天,她就能离开这里,再也不回那个家。 “你们能不能消停点?这里是卫生院不是菜市场,再嚷嚷就直接回家别住这了。”护士进门大吼一声,显然是被吵得厌烦,“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直接把你们赶出去!” 一个个窝里横,面对护士的大吼谁都不敢多说什么。 等护士一转身才敢小声骂咧几句。 “那个……我就先回去了,还有两条街没扫呢。”瘦个子男人开口说了一句,病床上的姜清并没反应,他也没觉得失落转身就离开。 只不过在经过姜楠楠身边时,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就是姜清的男人?”许英霞问着? 姜楠楠点了点头。 “是个屁!”王老太高声,可又像是想起了护士先前的威胁,她声量跟着变小,“反正我不认……” “娘,你能不能安静。”姜清烦躁的翻个身,“你不认我也领证了,难不成我现在离婚跟着就去下乡?你不能帮忙就别拖后腿行吗?” 她这几天烦得不行,实在是没心情和他们好好说话。 她不结婚就得下乡,那就真的什么机会都没了。 可要是找个男人先假结婚,她还有机会继续接触马季安,她会让马季安明白什么女人更适合他! 不急,她不用着急。 离马季安下海经商还有十几年,只要在这十几年内让马季安爱上她就行。 她只是假结婚而已,又不是真和一个瘸子在一起了。 想到这,姜清忍不住瞟了姜楠楠一眼。 想着这个和她差不多的侄女还挺好的,把自己上辈子的老公介绍给她,她下个月怕是要下乡了。 罢了,看在姜楠楠帮忙的份上,她以后发财一定会给姜楠楠很多很多钱,给她买套大别墅都成!让其他人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谁让他们这个时候不想着帮她,还在旁边用恶毒的语言挖苦。 “那也不能找一个瘸子啊!”王老太一脸痛心,“还是一个扫大街的,你就这么嫁过去连个彩礼都没,你傻啊!”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就这么白白送给人家,她怎么可能不肉痛。 原先还想着让她嫁给马季安拿彩金和自行车回来,就算不嫁给马季安,重新再找一个男人,也比现在什么都没有的强啊。 现在好了,结婚证一领对方还怎么可能补彩礼? 而且那瘸子家里穷得不行,就一个扫街的活还得养着家里两个有病的父母,吃不饱穿不暖,就算愿意补彩礼他家也拿不出钱来。 “我就是不傻才决定嫁给他……算了,你们都不明白,我懒得和你们说。”姜清不愿意多费口舌,说再多他们都不会懂。 她重生之前活了那么多年,难道不比他们明白一些事? 不抓住他们省的未来首富,那她还得再过一辈子苦日子。 将被窝拉高盖在头顶,一点都不想搭理其他人。 许英霞进了病房基本没说什么话,待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要回了。 王老太这会总算正眼看着她,哼哼道:“来看病人都不知道带点啥,分家就真不把我当婆婆了?老三那个兔崽子,娶得媳妇就这么欺负自己的老娘。” 这番话,她还是学得马老太的。 先前看她坐在地上哭自己死了的老头,嚎得那叫一个没人敢插嘴。 她就想着用死去的老三拿捏许英霞,不是感情特别好吗?为了老三她就算再不乐意也得孝顺婆婆吧? 许英霞却冷冷看了她一眼,“我为姜家当牛做马十年也够了,算算你另外三个儿子谁有我出钱出力的多?我许英霞算是对得起你们姜家了。” 跟着她犹豫了两秒,还是继续往下说了一句,“你要这么想老姜孝顺你,那就去下面找他呗。” 说完,不管姜家那些人惊愕的眼神,她抬头挺胸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一直到走出卫生院的大门,这才握拳比划了几下,等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对双双道:“你是没看到你奶奶目瞪口呆的样子,那话一说出来,我这心里别提有多舒畅!” 就得怼一怼。 不然老太太还真以为她像以前那么好欺负呢。 要是以前好好对她三个儿女,她也不是不能孝顺孝顺,怎么说也是老姜的父母。 可现在她一想到欢欢他们姐弟在老屋遭受了什么,就真恨上了他们。 “想骂就多骂几句。”姜双双给她提了一个建议,“怕有人指责你不孝,你就带上几把瓜子往游婆子家门口一坐,跟她叨叨这十年的付出。” 游婆子,他们家属院公认最嘴碎的婆子。 有她知道的事,不到两天绝对整个纺织厂都知晓。 你指责我不孝,我说我的付出。 在上个月之前,许妈的工资都是王老太去签条子领得钱,这些可是抹不掉的。 “我这就去!”许英霞觉得这个建议很好,在柜子里掏了几把瓜子就往外走。 游婆子一般都爱搬着板凳在大院门口坐着,她周边总有些爱热闹的婶子婆子,每天有说不完的话题。 许英霞以前没怎么参与过,她想着先和她们唠嗑唠嗑,等彻底加入后再提一提这些年她为婆家做得事,省得以后被老屋那边的人泼污水。 结果不用她这边怎么想搭话,刚一坐下来就有人主动问着她,“小许,你家双双是不是明天就去单位报到了?” 第28章 一说起这个事许英霞就忍不住咧开嘴角了, “对呀对呀,明天就得去坐班,虽然单位在公安局, 但得在街道办坐班。” “在街道办好啊,离着就两条街,你家双双有出息啊, 这工作可比在工厂里好多了。”有个婶子是一脸羡慕, 她儿子也是即将下乡的一员, 不过家里早有准备就花了六百块钱买了一个工作名额。 原先还挺得意, 即使只是一个临时工以后她儿子也是能捧着铁饭碗了。 乐得她看别人家的热闹,不住听着周边人夸他们家有远见。 可现在一对比, 这差距就来了。 原先还看姜双双这个丫头天天往外跑, 不是在这里溜达就是在那里闲逛, 一个姑娘家还敢跟小偷罪犯对抗,也不知道是真胆子大还是性子莽。 现在看看哪里是人家性子莽撞, 分明是早有谋算, 不然哪里能凭自己就弄来一份工作? 单位是公安局又是在街道办坐班。 刚入职就是正式工,一个月工资三十块出头。 这谁能比得上? 而且还不能小瞧了街道办, 他们这一片大大小小的事都归街道办管。 小到日常所需、大到吃穿住行都离不开街道办,这个单位还真不是寻常人就能进去的。 “哪里有什么好不好, 都是工作不必要比来比去。”许英霞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挺高兴,在街道办坐班总比去车间来得强, 但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有人抓着她的把柄害双双怎么办? 再说了,该炫耀的她早就炫耀完了,现在还是不能太高调, 不然周边人一直盯着她家,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般想着,她直接换了一个话题,将原先准备诉苦的话一一说出来,“别看现在好过了一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原先过得有多苦?上个月还是我婆婆去厂子里画押领得工资……” 这一说,说得是口干舌燥都没停下来。 边上人也爱听,时不时就给了一个回应。 只可惜唠嗑的时间过得太快,一下就到了饭点,一个婆子在离开之前还不忘拉着许英霞的手,叮嘱着:“你那个婆婆做得事咱们其实心里都明清着,等下午咱们再继续好好聊聊。” 一个个依依不舍的离开,许英霞也搬着板凳要回,不过在回去之前被游婆子给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今天跟着你回来的两个年轻人是你娘家侄子吧?” “对对,我小弟家的孩子,一直没来过城里就让他们过来认认门。”许英霞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游婆子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你刚回来还不知道,管旧仓的贺贾昨天捅了大篓子,本来是一边的货架塌了,按理说整理整理就行,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结果副厂长进去一看大发雷霆,原来贺贾偷懒就整理了表面的一圈,里面的旧货全乱七八糟往里堆,入库的单子也是一通乱记,现在就根本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旧货又有哪些货。” 纺织厂有两个大仓库。 一个是出货仓,一个是旧货仓。 顾名思义,旧货仓里堆着的都是一些卖不掉的旧货,日积月累都不知道堆了多少,本来像这种卖不掉的旧货或者残次品低价一点出售给厂子里的工人,绝对有不少工人愿意掏钱。 但纺织厂的孟厂长简直一言难尽,他宁愿将这些货堆在旧仓库生虫也不愿意低价卖出去,说是不允许有人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占国家的便宜。 搞得不少人私底下骂他脑残。 这哪里是占国家便宜?难不成被虫子啃了彻底卖不掉才好? 便宜卖好歹还能增加一点收入,总比直接把成本亏掉强多了。 只可惜没人能劝服这个老迂腐,纺织厂相当于孟厂长的一言堂,他做得决定没人能更改。 所以这些年旧仓库里面的货物越堆越多,寻常人也没太在意那边的事,没想到这次守着旧仓库的贺贾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许英霞想了想,“贺贾和孟厂长是不是有些关系?” “是厂长夫人的娘家侄子。” 许英霞撇撇嘴,“那这件事大概率是不了了之。” 孟厂长是既迂腐又护短,自己婆娘的侄子那肯定会护着,就算捅破了天肯定也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那你还真想差了。”游婆子说着,“这次副厂长顶住了压力,说了一定要严查,如果账目最后对不出来贺贾以及其他几个看管仓库的工人得承担主要责任。” “副厂长?哪个副厂长?” 纺织厂有三个副厂长,许英霞对其中一个感官很不好,要不是那人的侄子突然占了一个工作名额,本来双双也是能被安排进纺织厂的。 虽然双双有更好的工作,但当时那股憋屈劲实在是太难受了。 “就才来没两年的付副厂长。”游婆子说着,“我瞅着啊,这上头迟早要变天,不过也不一定是坏事。” 许英霞也觉得,不过她没怎么在意,“随他们吧,反正这事和我扯不上关系。” “要没关系我能把你留下来?”游婆子这才说出重点,“上面的事和咱们没关系,但付副厂长的意思是要找几个人把旧仓库给清理出来,因为涉及到厂里的一些事,还得从外面找人。” 这种活很多人抢着去做。 现在大把闲在家里的人,哪怕只是短时间干一干也行。 就算最后不能留下来也有钱拿,而且要是干得好万一被领导看中,或许以后还有其他的机会。 游婆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家也有闲在家没事干的晚辈。 只可惜她没这个门路,倒不如借着这个消息跟许英霞卖个好,毕竟她闺女以后要去街道办坐班,谁知道会不会帮得上忙的时候呢,“你和老刘家不是很熟悉吗?这次招短工的事落在他二儿子身上,你去说说准行。” 许英霞皱起眉头没搭话。 回去时一直在想这件事。 事肯定是好事,现在肯定很多人找门路塞人进去。 不管干多久都能拿到钱,怎么都比回大队挣工分来得强。 但许英霞心里也有顾虑。 等回到家后,看着小舟带着许谭两兄弟在灶房忙活着,她便进屋和双双商量起这件事,等说完后她才道:“刘大爷和你的交情深,真要用上人情那也是用你那份,这人情用一份少一份,现在你没什么为难的事去求人,但以后万一遇到难事……” “你想太多了。”姜双双打断她的话,“不想用人情就想想怎么让刘家再欠你一个人情,老爷子家挺会做人,到时候不用你主动去提都会把事给你办了。” 许英霞听得皱起眉头,还在理这话的意思。 姜双双没办法,只能给她一个提示,“局里宁愿借车跑几个小时就为了采购两头野猪,证明现在的物资是真的很难得,你反正要给纺织厂牵线,那就直接经过刘大爷家,这对于他儿子来说也是一件功劳。” 刘大爷的大儿子是采购科的干事,不管功劳大小那也是一件功,厂子里的工人要是知道他能弄到荤肉,吃上一口时不得惦记一下? 反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大爷家的儿子能混的那么好,一些人情往来肯定心里有数。 只要提示一下两个侄子在城里,他们绝对会顺着往下接话。 “那我去试试?”许英霞觉得双双的话有些道理,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了,反正要提现在还能顺着搭上一件好事,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管挣多少也是挣,正好许谭要结婚,手里有点钱总比没钱好。” “那就趁早去吧。”姜双双说着,“现在是消息还没传出去,不然早就被人把名额抢完了。” “行行!”许英霞起了个身,她又问道:“你要不要跟着一块去?” 她觉得有双双跟着,心里更有把握点。 姜双双起身,却道:“不了,我有事。” 在家歇了这么久也该出个门了。 她先让姜小舟切了两三斤的野猪肉,野猪肉没什么肥肉尽是精瘦的肉,拎着就直接往同院的周大爷家走去。 周大爷知道姜家三人回来后就一直坐在家等着。 等着姜双双那丫头承诺的“一丢丢”。 当他看到这“一丢丢”居然是快三斤的野猪肉后,笑得满脸都堆起了皱纹,“野猪肉呀,就知道你这丫头能耐不小,没想到连野猪都能弄到。” “机遇。”姜双双没详细解释。 但也确实是机遇,运气好让她遇到了武阿妈,不然就她弄得圈养地,自己想要在山里发现野猪基本不可能。 “机遇也是一种实力啊。”周大爷乐得不行,一手提着野猪肉一手拍着胸口,“以后要打什么东西尽管找我,我不会也能跟着学。” 他就爱跟大方的人打交道。 而且事少又不挑刺。 “那正巧,我这还真有件事想让你帮帮忙。”姜双双指了指自己家的灶屋,大杂院的灶屋都是另外在院子里搭得小房子,就一个遮风挡雨的顶,里面也就一个灶台,搬来的柴火就堆在边边角角。 她跟着道:“我想在灶台上面搭一个熏肉的吊顶,这事我没经验就麻烦你帮我弄一弄。” “简单!”周大爷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这事交给我,我这边先刨些木块,最迟后天给你搭好!” 这次工程不小,吊顶得搭在梁上,除了木块之外还需要其他物件。 不过周大爷干惯了这个活,对于他来说也挺容易,看在送得两三斤野猪肉份上,他道:“我见你家小舟天天装着一袋子水果糖,你就给我抓一把来,我也哄哄孙子孙女。” 一把水果硬糖没多少钱。 肯定是不值这次的工钱,但人都是有来有往,姜双双立马应下这件事就交给周大爷帮忙弄着了。 接着又和周大爷聊了一会,直到姜小舟那边喊了开饭的声音,她这才回了家。 姜小舟早就想显摆下自己的厨艺,所以这次专门弄了干鱼以及巴掌大一小块野猪肉,再用从小舅妈那里弄来的酱料,香得满院的孩子们流口水。 “咦,妈呢?”姜小舟往屋里望望,并没有看到人。 他突然想着感觉现在和以前完全掉了个头。 以前到饭点的时候都是妈和二姐到处找他回家吃饭,现在变成他把饭做好然后到处喊人。 清了清喉咙,学着妈以前的话:“多大的人了到了饭点都不知道回来,再乱跑就饿她几顿试试!” “你个小兔崽子想饿死谁呢?”许英霞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今天心情好懒得搭理这混小子。 直接往椅子上一坐,对着双双就道:“刘家人可真实在,你是不知道我刚一上门话都还没开始说,刘老爷子就跟我提起了短工的事,说是已经帮我留了两个名额。” 显然刘家是知道他们家来客人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家用不用得上但也帮忙先预留了两个名额。 “这肯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我后面说话的时候把这个人情搭在了大队采购上面。”许英霞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不足,尤其是现在双双越来越扛事就显得她太天真了。 说的好听是太天真,说的难听一点就是这些年都白活了,连自己闺女都比不上。 但她有自知之明,也愿意去改变改变。 这不和刘家交际的时候,特意把人情抵在了大队采购的事上,这确实是一件大好事,刘老爷子的二儿子一听高兴的是不得了,“我回来时老爷子专门叮嘱了我好几次,说是就这几天一定得一起聚一聚,我想着就后天晚上你看成不成?” “没问题。”姜双双点点头。 反正这顿饭是要吃的,就目前来说和刘家接触也挺不错,她愿意多交几个朋友。 她将碗筷递过去,问道:“短工的事是怎么个说法?” “对对对,我还没问你们呢。”许英霞转过头对着两个侄儿说,“纺织厂最近要招几个短工,专门帮着清理旧仓库的一些旧货,大概也就半个月左右,按天算钱,一人一天一块钱包两顿饭,你们想不想干?” “真的?!” “干干干!姑姑,我们愿意留下来干活!” 许莫两兄弟怎么可能不愿意? 干半个月一个人就能拿十五块钱,这是在哪里都找不到的好活。 “那就好,等明天早上我就送你们去厂子里,他们会统一安排住宿的地方,你们干完活再回姑姑家。”许英霞又跟着叮嘱了几声,“干活还是得好好干,但要是有人欺负你们也别闷不出声,直接跟刘组长说,要还是不行就回来找姑姑,可不能硬憋在心里,知道吧?” 怎么说都是她带出来的人。 就算已经成年了在她看来那也是个孩子,总不能任由他们在外被欺负。 两兄弟连连点头应着。 至于被欺负了会不会真的来告状那就另说了。 姜双双倒是不担心这个事,刘家特意留出来的名额,本来就是想着感谢一下,再加上大队采购的事又是一份人情,在自己眼皮底下怎么可能让表哥们受到欺负? 许英霞这会还在说,“厂子里会跟大队联系采购的事,到时候我托他们给你爸妈带个信,你们就只管在这里待着。” 许莫却指了指灶台,“我们要是去上工了那灶台的活……” “没事,咱们院有个大爷是木活好手,已经去请他帮忙了。”姜双双说着,“家里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你们只管去干活,认真干、多干一点说不准以后还会有什么好事等着。” “对对,一定得好好干。”许英霞连连点头,“只要干得好,要是以后还有机会人家小组长才能想着你们。” “大姑姑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两兄弟连连保证,他们在生产大队干活本来就不差,从成年后就一直拿着满工分。 只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这不仅仅是他们头一回来城里,甚至还能进工厂干活,一个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安稳觉,要不是怕打扰到边上的姜小舟,两兄弟怕是能聊一宿。 不过到底还是年轻,即使没怎么睡着第二天也显得特有劲,等一家人都梳洗完,许英霞就带着他们俩往工厂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某个大宅院时,游婆子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立马就知道昨天说的那事有谱了。 看来姜家是真有点能耐呀,这才半天不到的功夫就把事给办妥了,不像她家明明提前知道了消息,但就是寻不着路子。 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好好和许英霞搞好关系。 同时间,姜双双这边也朝着街道办走去。 先前办手续时就说过,让她直接去街道办坐班,等她这边遇到一些闹事的案件,再将资料带去局里汇总。 早上八点半的上班时间,姜双双八点整出门,到街道办的时候正好八点过十五分。 “吃早饭了吗?”王主任见到她,详细介绍了一下街道办的环境,“你可以把粮食带过来,直接在这边的小食堂吃三餐,不过你家离得近想回去吃也行。” 她指了指边上的一个小屋,“那里面有一个小煤炉,你要自己带了饭菜去热也可以。” “离家近,我还是回去吃吧。”姜双双早已经做好决定。 但凡这里的小厨房有像曹大爷那样的大厨,她绝对毫不犹豫就留下来。 只可惜这边的厨子手艺不精,她还不如回家吃姜小舟做的饭菜,怎么说也是跟着曹大爷学了个皮毛。 “那行。”王主任没意见,她也是天天回家吃,他们这里的厨子做饭是真不行,可谁让人家是获过奖章的老同志,厨艺再不行也得供着。 她跟着交代了一下工作的事宜,其实也不是什么太繁琐的事,上几次手大概也就熟悉了。 交代完又提醒一句:“你也知道,咱们街道办处理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吵架打闹的事件,有些人动起手来没谱,你到时候尽量躲着些别被打到了。” 他们这边还真不少调解时被打到的人。 偏偏人家上了头,被打也是白打,最后道几句歉就没了。 所以这种情况下还是得远着些,就算要拉架也得喊周边几个壮实的小伙一块拉,这都是经验之谈。 姜双双认真听着,听完之后又认真的问了一句,“那如果真打起来我能还手吗?” “……能吧?”王主任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问题,给予的答案都带着些不确定。 姜双双点头,“那行,我心里有底了。” “……”王主任皱巴脸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姜同志越有底她越心慌。 第29章 姜双双所在的街道办不仅仅负责纺织厂这片区域, 连带着隔壁的屠宰场家属院也在内,这就是为什么马季安老娘闹到屠宰场时王主任也在的原因。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区域。 王主任不需要姜双双马上去做什么事, 但对于自己管辖的区域得分清楚,她将姜双双带到她的工位上,在工位的对面坐着一个年龄不是太大的女同志, “双双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段语梅同志, 她比你早进来半年, 让她先带带你了解一下我们管辖的区域。” 段语梅立即起身,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 姜双双也对着她点点头, “段同志你好。” “那你们俩熟悉一下。”王主任安排好就离开了。 在姜双双进来之前, 段语梅还是一个新人, 这是她头一次带新人,觉得自己被予以了重任, 显得格外紧张。 捧着一个特大的本子就走到姜双双身边, 深吸一口气才道:“这是我画得地图,搭配着书面记录会更好认一点。” 本子摊开, 空白的纸面画着一个小型地图。 一眼看过去就特别的工整,线都是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 姜双双看了几眼, 赞叹着:“你画得好详细。” “真的吗?”段语梅听到夸奖,嘴角忍不住就咧开了,好像意识到自己在笑, 又赶紧按下翘起的嘴角,“也不算太详细啦,我就是随、随便画画。” 可不是随便。 为了这一张图,她花费了快三个月才完成。 但每次提起这件事, 爸就说她做无用功,街道办又不是没有平面图和住户信息,费心画这么一个图白费功夫。 就连拿给王主任看,也只是惊叹一声后没了下文。 而面前的姜同志虽然只说了一句,但从她的语气中是真的能听到赞叹的意思,而不是随口一夸。 “可不是随便。”姜双双伸手点在某一处,“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巷口都被人拉了木板遮住半边,除非住在这边的老人,一般人都不会知道里面还有那么长的路。” 一条死胡同。 或者说是一条已经被遗忘的死胡同,里面杂草丛生,甚至不知道谁往那里种了一棵树,都长得有屋顶高了。 如果不是一条一条巷子去探,怕是很难发现。 “你怎么知道?”段语梅一脸好奇,“这也是路口的阿嬷告诉我的,不然我真就错过了。” 姜双双回,“因为我是街溜子啊。” “啊……”段语梅眨巴着眼。 姜双双轻轻笑了笑。 她可是家属院公认的街溜子呢,实打实的街溜子,没事就爱在街上溜达着,这边转转那边逛逛,硬是将这片区域给溜得一清二楚。 “不过我也就在纺织厂当街溜子,你这个地图对我的用处很大。”姜双双是真觉得这张地图好,而且一定是特用心,还将一条街有几户人标明了出来,就算在街道办有详细的档案,但字面档案怎么都没图来得一目了然。 她打算利用一上午的时间啃下这个地图。 不过就在要坐下来时,一个男人冲了进来,大喘息道:“快、快快,要杀人了!” 街道办的人心里都是一紧,王主任赶紧问道,“哪家的人?” “就呼呼……就345号廊子的孙李两家!”来人一脸恐慌,手上连连比划着,“一人拿着砍刀,一人不知道从哪里拿了这么长的锯子,要出人命了!” 不想,王主任听到这两家的名字,大大松一口气,她摆摆手道:“出不了人命,那两家就是天生的冤家,闹了几十年也没见过血,不会出事。” 来人不信,“真的吗?那么长的锯子就往人身上比划,真不会杀人?” “杀不了。”王主任苦笑着,“你是不是才搬过去不久?没见其他人都没跑来通风报信吗?那边的街坊邻居都习惯了。” 孙李那两家小时候就是邻居,从小一直打到大,没想到厂子里分房子两人又分到同一个大杂院,好巧不巧还是住在同一边的厢房。 本来就合不来,住的这么近就更是常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争吵吵,气上头也不是没动过手,现在彼此的孩子都长大成人了,还在闹。 但唯一让人庆幸的是打得再凶也没见过血。 起初那两家闹起来还有人跑来告知一声,就怕闹得不好收场,后面大伙都习惯了,劝都懒得劝,重复闹着连看热闹的兴趣都没,他们闹他们的,其他人继续做其他事。 不过这次有人都跑到街道办,怎么也得让人过去劝两声。 王主任想了想,“小段,你就带着小姜去看看,劝劝就好,那两个气上头不管不顾也打到人,实在是劝不动就等他们自己气消。” 刚说完,王主任又问道:“你们知道345号廊子在哪吧?” “我知道。”段语梅点点头。 姜双双指着底图上的某一个位置,“这里。” 王主任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挑了挑眉头,“以前没觉得,现在发现还是蛮实用的嘛。” 对于街道办的人来说用处不大。 他们又不是常年坐在办公室,也是得时不时往外跑几趟,时间一长,整片区域就都被他们跑熟了。 但对于姜双双这个新人来说,有地图在是真的一目了然。 王主任微微拧起眉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过还没等想明白,那个来报信的男人就赶紧道:“我知道路,我带两位同志过去!” 哪怕街道办的人保证不会闹出什么事,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阵仗,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慌,只想赶紧将人带去劝劝。 “行行,你们过去吧。”王主任挥着手让他们离开,等他们一走,边上的熊萍就笑了一声,“那两家人可真够闹腾,怕是七老八十岁还得吵吵闹闹。” “还真有可能,我记得上回就为了门前的两棵树吵了快一周吧?还是我们找人把两棵树移了才消停。”王主任无奈摇摇头,“这次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这次会吵,孙平也觉得莫名其妙,李德柱这小子简直是没事找事,都找上门来了,那他肯定不会怂,拎着一把砍刀就对着他比划,“来啊你来啊,老子砍死你这个臭傻逼。” 刀是真刀,但钝得已经砍不动任何东西,落在人身上最多也只能划出一条红印子。 但气势有。 从五六岁就跟李德柱干架,到现在已经快四十年了,干架的气势怎么可能弱? 尤其是今天李德柱故意挑事,偏偏还摆出他干了什么狼心狗肺的事一般,这股气他哪里受得了? “你砍,你尽管砍!看是你先把老子砍死还是老子先把你锯成两半!”李德柱扬起一条锯子就要往孙平腰间去,锯子看着可怕,但其实锈得连木头都割不动,割在人身上只觉得硌得慌。 所以两人一边比划一边大吵,周边人是一点反应都没。 以前还觉得有点意思,凑凑热闹看看乐子,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但这两人吵得比一家子的公婆还要来得频繁,一周总得呛几次,任谁都看得有些厌烦了,连孙李两家的家人都懒得出门,任由他们在院子里闹着。 “小陆是不是急匆匆跑了?” “肯定是去找人了。”旁边的婆子笑了一声,“你是没见到小陆被吓到的样子,怕真以为咱这边要杀人了。” “谁不以为呢?当年我嫁过来看到他们打起来的架势,吓得我心都快停了。”中年女人好奇的问了一句,“他们这次又为什么打起来了?” “还真不知道。”婆子摇摇头,以前这两人打闹都得找个借口,什么“这棵树是你家的,叶子掉到我家就得你来打扫”,要不就是“你家做饭的菜香飘过来了,我就是不想闻”之类的借口,反正特别离谱。 这次倒是没听到两人在掰扯什么,她想了想,“好像是李德柱先开得头,不知道孙平又哪里惹到他了,一早上就闹个不停,不过我瞅着李德柱这次是真气到了,你瞧瞧他那张脸,不生气哪里会涨得那么红。” 李德柱确实很气。 他和孙平属于世仇,两家的祖辈就闹得特别凶,小时候更是一直打到大,后来厂子里分家属院偏偏又和他分到隔壁。 平日里这混子就爱找他麻烦,找麻烦就找麻烦吧,他也爱找对方的麻烦,就是不想让他过消停的日子。 可这混子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生一个混蛋儿子! 那狗屁的孙一金,居然和他女儿偷偷谈对象! 他家的宝贝闺女,高中毕业就去了屠宰场当会计,一个月能拿三十好几的工资,模样人人都夸俊俏,来他们家的媒婆都快把门槛踏平了,结果被孙一金那混蛋给骗了去! 如果不是他无意间发现两人在巷子里偷偷牵手,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越想越气,偏偏又不敢直接说出来,不然孙平这老小子一定笑话他! “来啊,怎么不动了?”孙平这会还在嚷嚷着,就看不惯这个没事找事的王八蛋,举起手里的砍刀就要往他身上去。 “住手住手!”刚赶来的段语梅见到这一幕是真被吓到了,哪怕王主任事先说了是假把式,她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 下意识就跑上前,举起双手拦了一下,“别打了,刀要是真害人那就是害人害己……” “滚开,老子不让他见血,老子就不姓孙!”孙平一把将人推开,有时候人越被劝越来劲,显然孙李两人就是这样。 尤其是这几年,每次他们两人大吵大闹时,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愿意来劝架,就他们俩在偌大的院子里吵来吵去,时间长了真的有点“寂寞”。 现在突然跑来两个劝架的姑娘,他们一个个是真的特有劲。 一辈子的冤家,在有时候却难得特有默契。 就比如现在。 孙平一推,李德柱一挥。 虽然不至于将人弄伤,但段语梅也是倒吸了一口气,不顾着手臂上被击打后的疼痛,还想着去拦一栏。 “拦什么拦,这是我们俩的私事,你赶紧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锯!” “没错,这是我和这个混子的私事,谁要敢拦我就砍了谁!” 两人扭打成一团,连带着将边上的段语梅拉入了战场,一个向来温温柔柔的姑娘家哪里见到过这种架势,连躲都不知道怎么躲,只能眼瞅着一拳头朝着自己挥过来…… “砰”“啪”两声。 段语梅在惊恐时不会闭上眼,她反而会把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大到先前那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姜同志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一个用力拉到跟前,右手一屈用手肘重击这人的脑袋,趁着那人昏头昏脑时,撩退一个侧踢,踢在另一人的胸口,令其重重摔在地面……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吧。 一个捂着脑袋,一个躺在地上捂着胸口。 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姜双双先是抬起腿拍了拍鞋面,跟着一点一点卷起袖子:“人家好言相劝你们还动手打人,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就这么欺负人家晚辈?这么喜欢打架,那好,我们来过过几招。” “……” “…………” 过什么过啊! 一肘一脚干得两人都懵逼了,他们是喜欢打打闹闹,但又不是傻子喜欢去挨揍。 孙平揉了揉胸口,从地上爬起来后又往后退了两步,一脸的莫名其妙,“不是,你谁啊?” 他和老李打了这么多年,往年拉架的人也不少,但还是头一次以这种方式被拉架,先前那一脚踹得他胸口直抽抽。 李德柱也晃了晃昏呼呼的脑袋,下意识走到老孙身边,“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我们是街道办的职员,有市民举报你们在这里打架斗殴。”姜双双的袖子已经卷起,一脸平静道,“那我们是打算继续斗殴呢,还是先歇会?” 孙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个“我们”,让他们不那么太想斗下去了。 两人的斗殴他们是真不想让第三个人加入进来。 李德柱又晃了晃脑袋,总算没再感觉到晕眩,就是脸包有些肿了,他故作生气却又悻悻然道:“斗什么斗,我才懒得和他斗。” 孙平一听就来气,“你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莫名其妙找我麻烦,我会和你闹起来吗?” 李德柱听他这么一说,比他还要气。 想想自己的宝贝闺女就被他家混小子骗去,脑袋不晕胸口却更堵了,一巴掌就朝他后脑勺扫了过去,还怒吼着:“孙平你个王八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孙家打着什么主意,老子锯了……老子的锯子呢!” “来啊,我还想砍了你呢!”被甩了一巴掌的孙平一把薅着他的头发,另一手抓了抓,发现自己的砍刀也不知道丢哪去了。 转头一看,就见那个给他一脚的年轻同志一手砍刀、一手锯子,就这么微笑的看着他们,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还没回过神就见她突然朝着他们冲过来,双手还高高扬起,就跟一个嗜血的杀人犯一般!!! “啊啊!”孙平狂叫两声,薅着李德柱的手都没松开,而是拽着他一起狂跑,“跑跑跑老李赶紧跑跑跑啊!我们不斗殴啊啊啊……刀刀刀砍下来了……” “嗷嗷嗷,头发头发,老子的头发!”被拽着的李德柱疼得龇牙咧嘴,正想将他的手扒开时,就见眼前银光一闪,一条很熟悉的锯子朝着他而来,那瞬间他彷佛感觉到自己真要被锯成两半…… “哐当”两声。 姜双双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一旁,很是无趣道:“光躲有什么意思?你们也甩甩我耳光、也薅薅我的头发,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还手了。” “……” “…………” 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的两人那叫一言难尽,街道办什么时候进了这么一个疯子啊?确定这是来劝人而不是故意找人打架的嘛?! “不打了不打了。”李德柱摆摆手,累得有些喘不过气,“老子……我听劝,不打了总行了吧。” 孙平也跟着点点头,余光瞟向一旁的砍刀,想着都这么钝的刀子还是赶紧着当废铁卖了吧,别真的哪天砍刀人。 砍不上,一下子打在身上也疼啊。 姜双双挑了挑眉头,侧头对着那边有些愣神的段语梅道:“来,例行劝导几句。” 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毕竟这是她第一天上班呢。 总不能真光靠拳头不靠嘴,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正好她和段语梅可以分工合作,一个靠拳头一个靠嘴巴。 “啊?啊!”段语梅愣愣朝前走了两步,她其实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以前也就看过前辈们怎么劝导,便学着来,“那、那个……都是街坊邻居没必要闹得那么僵,远亲不如近邻嘛,说不准以后相处的比一家人还亲呢。” “放屁!谁他么要和他当一家人?!”李德柱梗着脖子吼了一句,吓得面前的女同志一哆嗦,又瞟到前面的煞星皱起眉头,他赶紧道:“同志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想和孙平这个狗东西当一家人。” “我呸,你以为我想和你当一家人?”孙平白眼一翻,一副瞧不上的眼神。 李德柱瞪着他,“你还不想?你怎么不问问你那混蛋儿子做了什么好事!” “……他乖着呢。”孙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 难不成是家里那小子做了什么混账事才惹得李德柱这么生气? 真是坑他啊! 要不是那混小子他也不会白白挨了人家女同志一脚。 “不当不当,不想当一家人也可以。”段语梅赶紧收回先前的话,还很诚恳的宽慰,“你们以后肯定不会成为一家人,当个街坊邻居就成。” “……”李德柱听这话也心堵。 啥玩意,这不是咒他闺女被抛弃吗? 怎么听怎么怪异,他赶紧打断,“姑娘,你就别说了,先前推你一把是我的不是,你在这等着,我拿点东西给你赔不是。” “凭什么就你拿,我也拿!”孙平起得比他还要快,回屋就装了一小把蚕豆,等出门一看,嘿哟!李德柱这混蛋玩意比他拿得还多,又回屋装了些东西。 “不不不,我不能收,同志你赶紧拿回去我真得不能收……”段语梅推脱不了,想着求助下身后人,结果姜同志已经转身出了院子。 都收场了,姜双双不走还留着做什么? 这边是屠宰场的家属院,前面两个院子就是马婆子闹事的地方。 有人的地方是真不缺热闹。 “同志,你是街道办的人?原先怎么没见过你?”旁边有个婆子凑了过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一下子把孙李两人制服,本事可真不小呢。 不等回答,她就继续道:“那两人就该你这样的人来收拾,劝再多都是白劝,就该好好揍一顿才老实,以后他们再闹起来我就去街道办找你。” 闹得多也烦,见人能压制住他们,周边的街坊是真挺高兴的。 “对对,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下回我们就喊你。” “看你也没人高马大的样没想到力气那么大,孙李两人闹起来时可不容易拉架,还得是你有本事。” 有人问姜双双就回,段语梅还没出来之前,她乐得和他们聊聊。 不过就在这时,她突然朝着右侧看了一眼,有一道身影快速转到巷子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看着……像是姜清? 还真是姜清。 姜清是在今天早上出院的,出了院就往屠宰场走来了。 她想打听打听李珍这个人,上辈子嫁给马季安的根本就不是李珍,如果不是因为她,李珍不可能嫁给未来的首富。 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为了别人的嫁衣,她心里是抽抽得疼。 尤其是和李珍一比,她觉得自己样样都强。 至少她从没有什么相好,不像李珍的名声在外传得那么难听。 实在是不明白马季安为什么不选择她? 心里苦闷,就想来屠宰场的家属院打听下李珍的一些事,结果刚来就在这里遇到了姜双双,吓得她转身就跑到边上的巷子里。 她不是太想和姜双双见面。 尤其是听说姜双双现在有了工作,怎么瞧都比自己好,搞不懂明明上辈子姜双双是接得三嫂的班,为什么现在靠自己找了一份更好的工作。 难不成又是自己煽动的翅膀? 姜清抿着唇瓣很是不甘心。 为什么她重生了,可越过越好的却是别人? 明明她才该是人人眼里羡慕的存在啊。 这时,垂着头的姜清突然撞到前方的一人,本就心烦意乱的她猛地抬头,大声呵斥着,“你怎么走路……程进?!” 第30章 “你认识我?”程进好奇的看着眼前人, 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 只不过对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看到了旧识? 还有些其他看不透的情绪。 但程进肯定他在这里没有相识的人,除了楠楠。 而来到这里, 也是因为和楠楠的事,只不过他找错路了。 他本意是想去纺织厂的家属院看看,虽然楠楠一直说家里不方便待客, 但他打了电话回家后, 不管是爸还是妈, 都觉得未来女婿不上门很不礼貌。 爸还有一层意思, 是想让他去看看许英霞同志家。 对于姜同志的救命之恩,爸心里一直惦记着, 他都已经来到这座城市没道理过门不入, 怎么也得拜访一下。 还有…… 虽然妈没说得太直白, 但也是叮嘱他婚姻是人生大事,也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还有两家人, 必须去见过姜家的人再做打算。 其实他很明白, 妈话里话外,对姜家以及姜楠楠是很不信任。 这些年被姜家掏了不少东西, 她不信姜家会这么轻易将女儿嫁过来,更不信什么生活贫苦不得不朝他们伸手的那些解释。 程进心里不认同但没法反驳。 他便想着先来探探情况, 了解一切好好好跟爸妈解释一下,让他们对楠楠的印象好一点。 只不过因为不熟悉路找到了纺织厂家属院的隔壁,也就是屠宰场的家属院, 在知道找错后他正想走出巷子,不想就被人一下子撞到了。 面前的人久久没有回应,就只是直直盯着他。 程进不太喜欢这种眼神,皱了皱眉头想着要不要直接离开。 而就在这时, 眼前的人开了口,声音还带着些沙哑,“我是姜清,是……姜双双的小姑姑。” 这一声介绍,让姜清心里很不舒服。 面前的男人,是与她同床共枕几十年的丈夫,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洗手作羹,几十年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她其实是真心喜欢过程进。 尤其是眼前的程进,一身军绿戎装,浓眉大眼显得格外神采飞扬。 要不然她上辈子也不会毫不犹豫就应了这门婚事。 但生活中的憋闷和艰苦,早将这份感情淡忘了。 她见到程进后反而更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必须要过得比上辈子好得多,才不枉她重生走一回! 而且在面对程进时,她下意识抬起了下巴。 实在是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表露的太不堪。 “姜双双?”程进知道这个名字。 在来之前就知道,小时候爸在酒后惭愧,说如果自己多坚持一会,说要是自己没有累到精疲力尽拉住对方,或许那几个孩子就不会那么小就没了爸爸。 姜欢欢、姜双双和姜小舟。 他的爸爸还在,继续在家当着顶梁柱,代价就是另外三个孩子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所以当爸让他过来相亲,他也想过能处得来就和姜双双好好相处。 只不过姜双双已经有了对象,姜家来相亲的人是姜双双的堂姐,也就是楠楠。 这是楠楠跟他说得。 说自己还在国营饭店见过姜双双的对象,英姿挺拔,看着坐姿就像是部队走出来的军人。 “你怎么会来这……你是来找姜双双的吧?”姜清问到一半就觉得自己白问了,姜双双就在前面那条街,程进不是来找她又是来找谁? 原先以为三嫂那边没动静,是这两人相亲没成功。 现在看来分明不是,难不成已经处上了? “我不是来找她。”程进摇摇头,以防姜家小姑姑会误会,示意着手里拎着的东西,“我是想着去姜家做做客,都来了这么多天还没上门挺失礼。” 说到这里,他又挠了挠头有些害羞道:“再有,想谈谈我和楠楠的婚事。” “楠楠?姜楠楠?!”姜清猛地瞪大眼,声音变得极为刺耳,“你和姜楠楠的婚事?!” …… 姜双双是在半个小时后回到街道办的。 跟在身边的段语梅手里还是捧着两把零嘴,见到王主任连忙解释着,“他们实在是太热情,我真的推脱不了。” 王主任有些失笑,“一点零嘴而已,拿着就拿着吧。” 旁边的熊萍一脸好奇,“孙李两家今天这么早就收场了?以往不闹个大半天他们都不罢休呢。” “收、收场了。”段语梅说着时忍不住瞟了边上的人一眼,她跟着不少前辈出现场,今天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处理的方法。 惊愕的同时心里又浮现出佩服,看看她们回来时,两个中年男人一脸老实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先前打闹时凶悍的模样。 王主任打量着她们俩,不放心的确定一声,“没事吧?” 姜双双点着头,“没事,都挺听劝。” “嗯??” “孙李两人听劝?” 办公室的人都望着她,仿佛她的话很是令人费解。 那两人要是听劝,也不会打打闹闹几十年吧? 熊萍一脸好奇,摆出一副求学的模样,“你是怎么劝他们的?说了我们也学学,每次遇到他们就是嘴皮子说干了都没用。” 是真心求学,他们要劝解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婆媳矛盾、夫妻矛盾、街坊之间的矛盾,数都数不清。 这么大一片区域,几乎周周都有吵吵闹闹的时候,运气好能遇到一些听劝的人,稍稍拉一拉就能平息。 要是运气不好,嘴皮子说干了都没人搭理,该闹还是继续闹。 她道:“说来我们这片有个婆子特别能说会道,那嘴叭叭能说出一大堆道理,有时候被她指着鼻子骂,还不觉得生气甚至觉得她说得对,咱要有她那么一张嘴,那就轻松多了。” “咱没有,小姜同志有啊。” “能压得住孙李二人,小姜还是有些能耐呢。” 姜双双可不想继续被他们这么夸着,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可不想搞得最后所有人都将难题甩到她头上。 都是拿同一份工资,她可不想次次都越级挑战。 立马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连连说着“没有”,跟着迅速转移话题,“熊大姐,你说得那位是谁?也是咱们街道办的职工?” “那不是。”熊萍摇了摇头,她说:“是南区那片的一个五保户,不过想想也是,身边无儿无女又没老伴,要是她嘴巴不厉害指不准被欺负死。” 五保户就是没有收入来源的特殊人群。 保吃、保穿、保医、保住、保葬。 因为没有收入来源每个月可以领五块钱的生活费,看似不多,但对于一个孤寡老人来说完全够用。 身边又没有亲戚陪同,自己要是不厉害真会被外人欺负。 “五块钱也不少了,有些人就盯着那些孤寡老人手里的钱,好骗一点的就骗,不好骗的就直接抢,好些人被打的都不敢来找我们诉苦,所有的苦都只能往肚子里吞。” 熊萍叹了声气,继续道:“汤婆婆就不一样,她自己敢反抗还敢拉着其他人一起,前年有一户人家被送去农改,就是因为他们霸占了五保户的钱和粮食,被汤婆婆把事闹大了才被人知晓。” “嗐,不提这事了。”王主任摆了摆头,一脸的愧疚,“要不是咱们不称职没注意到,他们又哪里会被欺负那么长时间?” 虽然说他们管辖的人口很多,但逢年过节都会组织人去看望这些五保户,也是他们粗心大意没看清他们脸上流露出的求救,不然也不会让汤婆婆一大把年纪还得站出来为他们诉苦。 “不说了,不说了。”熊萍一脸讪讪,“小姜要是想认识,等节日那天你去探望就能见到了。” 姜双双点了点头,接过王主任递过来的一张报表,“你把今天出现场的地点、人物、原因都写出来,写好后就交给熊萍做个登记,要不知道怎么写就问问小段同志。” 姜双双正要伸手接过,门口又急匆匆的闯进来一人,“不好了不好了,我们院子里的人打……小姜你在这里正好,你赶紧回去看看,你小姑姑和堂姐打起来了,打的特别凶,头发都被薅下来好大一把!” “……”姜双双一脸平静。 好像听到老屋那边打打闹闹的事,她是一点都不稀奇,甚至已经习以为常,反而觉得他们不打进卫生院才古怪。 王主任皱着眉头,“她们怎么又闹起来了?” 光是这一周交上去的登记表,有一大半都和姜家有关系。 要不是不能当众说封建迷信,她真的很想问问他们家祖坟是不是出了问题! “不知道啊。”来报信的人一个摊手,“姜清刚回来就把小姜的堂姐拽出来一顿打,打得老凶了,她家大哥去拦着都被姜清咬了一口。” 王主任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她感觉姜清是真疯了。 先是为自己的亲事闹得那么大,现在又无缘无故的打人,也多亏了自己找个人嫁了,不然谁要是听到她的那些事谁还敢把她娶进门? 她想了想,“小姜,你跟我走一趟,怎么说你们都是姓姜,也好跟着劝一劝。” 姜双双点了点头。 她其实还挺好奇的,老屋那边唯一的堂姐就只有姜楠楠,姜楠楠在姜家一直低眉顺眼的干活,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姜清这么生气,生气到把人拉到院子里狂揍。 “对了,你家还来了一个年轻同志。”在去的路上,报信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人拎着不少东西来你奶奶家,像是做客又不像是,姜清动手时他还帮着拦了下。” 姜双双没太留意过姜家那边的亲戚。 但她发现这人在说话的时候神色特别的古怪。 一副想问什么但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 直觉告诉她,来的这位年轻同志应该就是姜清生气的原因吧。 等到了大宅院,外面已经挤满了一堆人。 有些人挤不进去还直接爬上了旁边的树杈,站在树杈上探头望着里面的热闹。 “都散了都散了,全都挤在这像什么样子?”王主任大手一挥,将挤在那里的人一个个推开。 见来的是街道办的王主任,被推开的人倒是没抱怨什么,只不过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弹。 有人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姜双双,还直接问着:“双双你小姑姑又怎么了?前个是为了电机厂的马同志,今天和姜楠楠闹起来又是为了哪位男同志?” 这种调侃的话听得让人很不舒服。 姜双双瞟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照照镜子吧,为谁也不会为你。”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轰然大笑。 “说的是,二麻子你赶紧回去照照镜子吧,要是没镜子我可以借你一面!” “操心别人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都二十七八了还不赶紧找个婆娘。” “那也得找得到呀,人家双双都让他去照照镜子了,就他这副尊容谁乐意嫁?” 二麻子被挤兑的脸色通红,想骂几句又想起了姜双双不是那么好对付,不像其他姑娘调侃几句只会面红耳赤,可落在姜双双身上,最后的下场怕是他被揍的鼻青脸肿…… 此时姜双双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看到地面上被薅掉的头发,看来先前报信的人真没有夸大其词,这散落了一地的头发还真不少。 “住手!都给我住手!”王主任大声呵斥了一声,她并没有马上冲上前,而是对着旁边的姜大哥吼了一声,“你就待在这看戏吗?赶紧上去拦一把呀!” 姜大哥伸出自己的胳膊,没好气的道:“我他么拦了一下被咬了四口,满胳膊都是牙齿印了!” “……”王主任哽了一下。 还真是一胳膊的牙齿印,都直接被咬出血来了。 果然她没有马上上前的决定是对的,经验告诉她,这时候要是上前拦着,那绝对得带伤回。 但又不能不管。 前面两个人已经扭打在花坛里面,又或者说是单方面被打,姜清直接压在姜楠楠身上,手上挥着不说脚下还在不断踢打着,要不是边上还有一个男同志拦着,怕是真的会被打出大问题来! 不过也奇怪。 姜清连自己大哥都咬成那样,偏偏对劝架的男同志没有动手,甚至还特意避开。 也正是因为这样,姜楠楠在这位男同志的护着下,虽然头发衣服被扯的凌乱,但看着应该没出什么大问题。 但是还是得拦着啊! 王主任喊不动姜大哥就只能拉边上看热闹的人,“你你你,你们四个把她拦下来,四个大老爷们难道还怕被一个女人打吗?你们一起动手她碍不着你们!” 结果很奇怪,被指着的四个年轻人还是一动不动。 其中一人无奈的笑了笑,“王主任我们可不敢上前拉,你是没听到以前王老太是怎么说得,上回他们家闹事橙子去拉了一把,结果王老太说谁要是敢碰他们家闺女,就得拿三百块钱彩礼把人娶回去,不然就告他耍流氓。” 这一说,谁还敢上前? 先不说这个彩礼有多离谱,就说和姜家当亲家,那简直太可怕了。 “……”王主任深深吸了一口气,真的很想甩手不管了,“行,男人不行女人总能拉吧?你们几个上去把姜清拉下来,要是不去也行,你们院子里今年别想评上优级!” 这一说,谁敢待着不动? 评级可是一种荣誉,虽然没什么实际的好处,但以后厂子里升职加薪也会优先这类。 当下将袖子往下拉了拉,省得姜清往她们手上咬。 要真咬破衣服也更好,还能让姜家出钱赔。 姜双双也上前搭了把手,见前面那个年轻的男同志有些碍手,瞟了他一眼后就伸手挡了一下将他顶出去,跟着攥住姜清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抵在树桩上,“能不能安静下?” 被抵在树桩上的姜清动弹不得,死命挣扎时见到身后的人,她一脸狰狞大吼着:“姜双双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姜楠楠这个贱人,大贱人!” 被挡出花坛的程进猛地看向攥着姜清的女同志。 她就是……姜双双啊。 爸爸救命恩人的女儿,以及……原本该和他相亲的是她。 可回想着刚刚姜双双瞟过来的眼神,程进莫名有些难堪,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拉了半天都没拉住,结果姜双双过来就靠一只手就将姜清压制得动弹不得。 一对比下来,显得他真的太不堪了。 而更让他难受的是。 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 姜楠楠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好,是她截了自己堂妹的相亲,抢在定好的时间将他骗到其他地方,那个老婆子也根本不是姜楠楠的奶奶,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谎言。 其实从他跟着姜清来到这里,姜楠楠看到他后一句辩解都没。 但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没说,程进更明白她真的在欺骗他…… 如果不是姜清突然扯着姜楠楠扭打起来,他当时就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直接去招待所拿起行李再也不回这座城市。 “闭嘴。”姜双双不耐烦呵斥一声,姜清尖锐的声音刺得她耳朵疼,又对着旁边的人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人拉开。”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地上趴着的姜楠楠扶起来带走。 却不想刚刚才走了两步,姜楠楠却一手抓住了那位年轻男同志的衣摆,拽得紧紧不愿意松手…… “这……姜楠楠你认识这位同志?” “这是姜家的亲戚吗?” “以前没见过啊,姜楠楠怎么抓着他的衣服不放开?难不成他们两之间……” 很难不多想呢。 瞧瞧姜楠楠现在的样子,狼狈是真狼狈,头发被扯得凌乱,脸上不是被划出来的血印就是被压在地上沾上的泥巴。 但她这会不哭不闹,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被她拽着的男同志。 要说那眼神中不带点什么,谁都不信! 弄得在场的人不住打量着这位年轻男同志,多少带着些探究的神色。 程进被看得特别不自在,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硬生生拉开了姜楠楠的手,对着其他人解释着,“我是程进,程兴邦的儿子。” 程进?! 众人一开始没想到是谁。 直到有一个人高呼着,“程兴邦不就是姜双双父亲救得人嘛?就前段时间他们家闹得特别大的那个。” 这么一提醒,众人恍然大悟。 但是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头闹是因为王老太私底下让自己小女儿去和程兴邦儿子相亲,后来倒又还给了姜双双,但现在怎么和姜楠楠又扯上关系了?! 老天爷啊,这姜家闹得也太复杂了。 真他么……有意思! “等会。”攥着姜清的姜双双松开手,她站在花坛上俯视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你说你叫程进?”魔/蝎/小/说/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没错, 他就是程进!”姜清见姜楠楠的手被拆开,一脸的幸灾乐祸,“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骗了我们所有人,她以你的名义接触程进和他相亲,如果不是被我发现, 他们早就……” “够了, 不要说了。”程进打断她的话。 实在是不想继续听下去, 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蠢货。 想想也是, 从姜楠楠第一次出现就不正常,哪有还没相亲就直接找上招待所的?相处那么多次, 每次提起见面都会用各种借口搪塞, 还找了一个婆子来糊弄他……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你还护着她?”姜清一脸不可置信, 心里尤为的酸涩,就像是……就像是捉到自己的老公出轨了一样, 让她难受死了。 同时心里还觉得格外恐慌。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和上辈子不同了。 马季安娶了别的女人, 姜双双自己找到了工作,连姜楠楠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勾搭上程进, 而上辈子娶了姜楠楠的瘸子却娶了她。 太多的不同让她害怕自己会不会没了优势。 没了重生的优势,她都不敢跟其他人比一比。 姜双双就不说了, 她连姜楠楠都比不上,姜楠楠上辈子过得多好啊,嫁给一个瘸子还能最先买上商品房, 靠着一个小摊子供着儿女们上大学,还为他们置办车房结婚生孩子。 在看看现在。 姜楠楠不声不响就和程进勾搭上,甚至瞒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她不是无意中遇到程进, 他们两人连结婚证都领了。 她这辈子是放弃了程进,还将他推给了姜双双。 但姜楠楠凭什么啊? 搁在现在,程进这门婚事绝对是最优等,姜楠楠有什么资格嫁给这么好的人家? 尤其见程进还这么护着她,姜清心里直冒火,“她就是一个小偷!故意骗了我们所有人,姜双双才是你该相亲的人选,姜楠楠凭什么截胡!” 尖锐的声音极为刺耳,姜双双用手揉了揉耳,侧头瞟向她,“所以这事和你有关系吗?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姜清说不出来。 姜双双继续盯着她,“当初是你先不要的这门婚事,也是你把他当垃圾一样丢给我,我就实在是搞不懂了,姜楠楠截不截胡和你有什么关系?” 至于这么生气吗? 一口一个贱人,望着程进的眼神还带着幽怨。 这要不知情,真以为这是什么捉奸现场。 “我……我、我是为你不值……”姜清干巴巴说着,说得毫无说服力。 姜双双“呵”了一声,实在是懒得搭理她,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催着:“还愣着做什么?都进屋再说,是不是想闹得所有人都来看你们的笑话?” 姜清咬了咬牙,她会选择在外面闹就是想让所有人看清姜楠楠的嘴脸,让所有人都来唾弃她! 她自己的名声不好听,姜楠楠干得事比她还要恶心,要被骂也得一起被骂! 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进去,就看到程进迈步朝着屋子走了进去,姜清这下没犹豫,赶紧跟上前还要凑在程进身边不知道小声说了些什么。 紧跟着就是姜楠楠。 姜楠楠并没有马上进屋,她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后,对着周边的人道了声谢,这才迈步走向屋内。 只不过在经过姜双双身边时,她小声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姜双双对这声道歉不感兴趣。 明知道这件事是错误的还要继续做,最后再说一声抱歉,这声抱歉即使说的再诚恳也不走心。 都不过心,自然当做没听见。 王主任没进屋,她说:“我就不进去了,这都是你们家自己的事那就自家人聊,聊完这事就直接回家吃饭,下午再过来吧。” 她说完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还是咱们街道办头一个一上午出两个现场的新人,希望下午能消停点。” 街道办是忙。 但还真没遇到过刚上班就连着出两个现场的新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好的预兆,总觉得以后这种忙碌会成常态。 不得了不得了,她今天回去一定得悄悄拜一拜。 可不想一直这么忙着到退休,想想就可怕。 王主任不单单自己走,还挥着手把周边的人赶了出去。 只不过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错过这次热闹,见王主任离开后又悄悄地守在了姜家的门口,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时候姜家没什么人。 一部分还在医院里待着,一部分出去上班,也多亏了王老太没在,不然刚刚那绝对不是两人的纠缠而是单方面的群殴了。 “闹闹闹,闹的所有人都知道好让他们看我们的笑话是吧?”说话这人是姜老头,先前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门,就是丢不起这个脸。 但在屋里却表现的特别横,拍着桌子大吼大叫,仿佛这样才能表现出他当家作主的架势来。 “麻烦你闭上嘴,这事好像和你也没关系吧?”姜双双总算知道姜清声音为什么会那么尖锐了,和老头如出一辙,听的人耳朵子疼。 “……”姜老头张了张嘴,满肚子骂人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后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 她都说“麻烦”了,他这个当爷爷的就给她几分面子,就不说了吧。 姜老头一闭嘴,屋子就显得特别安静。 姜双双敲了敲桌面,示意面前的两个人,“你们俩谁先说?” 程进沉默不语,他不是太想说自己做的那些蠢事。 反正一回忆,就觉得自己像是个大傻逼。 姜楠楠却一直看着他,从进屋到现在从来就没有挪开过视线,可偏偏对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她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开口:“我从四岁开始就帮着家里干活,家里二十多口人所有人的衣服我都洗过,每日三餐的饭食都是我做的,梁上的蜘蛛网、地面的垃圾也都是我亲自打扫,我没有拿过家里的一毛钱却每一日都有做不完的家务……” 随手把需要清洗的衣服丢给她,物件坏了让她想法子,粮食吃得快说她浪费…… 她真的数不清自己干了多少活挨了多少骂。 姜楠楠看着屋内所有人,“我任劳任怨这么多年,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还得将所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咽,可这一切都是白搭,没有一个人为我着想过,我唯一的选择就是被送去下乡,运气好就是干几年农活,运气不好就像机械厂的那家闺女,被人糟蹋抛尸荒地……” 她不怕干活,在家她也是干最多活的那一个,最早一个起最晚一个睡,如果真的能一个人去生产大队,她单独一个人生活会轻松很多。 但她不敢赌。 她知道那种几率很小很小,但从小到大她运气就没好过,她害怕自己成为极小的那部分。 姜楠楠憋住即将掉落的眼泪,她害怕眼泪掉下来会让她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她得高高抬起下巴,告诉所有人她没错,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己能有一个更好的将来。 她咬着后槽牙,很坚定道:“我没错,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爸妈、我的亲哥哥都放弃了我,我不能连我自己都放弃我自己。”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唯有的就是姜楠楠急促的呼吸声。 而程进不知什么时候正眼看着她,神色莫名。 可姜清却知道他在想什么。 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她太知道程进这会在想什么了! 他心软了,姜楠楠那么骗他,他居然心软了?! “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是骗了人?”姜清一把将姜楠楠推得后退,站在程进的身前,挡住他的视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个瘸子就是你为自己找得后路是不是?如果没有程进,为了不下乡你肯定会嫁给那个瘸子!” 她太了解程进了,她能看得出程进在心软也知道该如何让他彻底死心。 大大冷笑一声,“所以你根本不喜欢程进,无论对方是鳏夫还是瘸子,只要是个男人就行。” 身后的程进听得一脸黑沉,整颗心又冷了下来。 这比发现姜楠楠在骗他还要来得难受,所以不是非他不可,而是所有男人都行?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有其他后路? 这个认知让他不想继续待在姜家,侧过身子就想离开。 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踏入这座城市,再也不想遇到姜楠楠这个大骗子! 结果还没走两步,又一次被人拽住了衣角,姜楠楠直直看着他,“我想和你私底下说两句话,就两句!” 不等他的回应,就抓着他的胳膊快速进了里屋的一间屋。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快到姜清都没来得及拦一下就被姜楠楠将房门关上了,她大力拍打着房门,“姜楠楠你把门打开!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别以为说什么就能糊弄程进,是不是也想用外面骗野男人的招骗他?开门,开门啊!” 房门被关的很严实,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姜清是越来越着急,对着其他人喊道:“爹大哥,你们帮我把门打开……” 姜大哥托着被咬伤的右手,没好气道:“没见我手上还有伤吗?谁让你刚刚下那么狠的嘴。” 姜老头不是太想劝,“他们的事你让他们自己解决。” 其实他还有些埋怨姜清多事。 要是姜楠楠能和程进结婚,对于他们来说也算好事。 姜清的婚事已经成了定局,是一毛钱的彩礼都拿不回来,但姜楠楠就不同啊,程进家里条件好,说不准还能翻个倍拿两份彩礼。 所以姜老头是一点都不想去敲门,甚至还一脸严肃地拦着:“我警告你别再闹了,要再闹就滚回你婆家去,别在这里闹得大家一起丢人。” 结婚证都领了,但是没办酒。 姜家也不打算办,一毛钱的彩礼都没拿到手又怎么可能自己掏钱办酒? 早知道又是一个搅事精,就应该在她扯证后就直接赶去婆家。 “爹!” “别喊我爹,你才是我祖宗!”姜老头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因为是老来女以前是没少宠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宠的太过,宠的跟个傻子似的,现在是怎么看怎么厌烦。 姜清气的不行,还想说什么时房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先走出来的是程进,脸色比原先还要来的阴沉,垂在腿边的手也是死死攥着,像是在憋着什么气。 “她跟你说了什么?你可别信她的话……” 姜清还没说完,姜楠楠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对着程进道:“那我等你明天来接我。” 程进猛地抬头,一双浓眉大眼死死盯着她,眼眶甚至还有些发红,一看就是被气的不轻。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甩了手就推开姜家的大门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啊?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姜清一看就知道程进很生气,但是听姜楠楠刚才的话,两人不像是彻底闹掰的样子。 姜楠楠没有搭理她,而是走上前将房门又关上,拦住了外面的众多视线。 关上门后她再一次面对姜家的众人,淡淡开口:“我就不扯远了吧,就说今年大伯娘从厂子里偷了一斤多的棉絮,小叔喝酒误事弄坏了厂子的仪器,我哥聚众赌博还悄悄去了黑市……你们说这要是一封举报信寄给厂里会发生什么事?”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脸色都显得很是古怪,她微微勾起了嘴角,“别挡我的路,不然我拉你们一块下地狱。” 她微微偏头,又直视着姜清:“还有你,那么想嫁给马季安啊?那就消停点,不然我嫁不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嫁给他。” “……你。”姜清吞咽口水,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总觉得莫名的渗得慌。 “你可不能乱来啊!”姜大哥一脸着急,不仅仅是他婆娘,连他的手脚也不是太干净,这要是被落到厂子里他们的工作都怕是保不住。 “我肯定不拦着,我从头到尾就没说半句话好吗?”一旁看戏的姜四嫂也开始着急了。 看别人的戏很有意思,可落在自己身上就特别不是滋味,尤其是自己男人弄坏的那个仪器还不便宜,真要是被厂子里发现,工作保不住不说还得赔钱。 也不知道姜楠楠到底从哪里知道的,难不成他们在屋子里说悄悄话时被姜楠楠听到了?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在今天之前姜楠楠给他们的存在感都特别低,甚至有些话都没特意防着她,一个闷不作声的姑娘有什么好怕的? 可现在却真的是被吓到了。 哪里是文文静静的姑娘家,分明疯得狠。 她突然想着这姜家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疯,果然是一个祖宗的血脉,疯起来都好可怕…… 姜楠楠没搭理他们,看向前方站着的老爷子,她说着:“我明天会和程进去街道办打结婚报告,我出嫁不要嫁妆也不会有彩礼,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孙女吧。” 姜老头一言不发。 他根本没话可说,都被这么威胁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 又是重重哼的一声,干巴巴放了一句狠话:“以后别想再进姜家的大门。” 姜楠楠讽刺的笑了笑。 她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个家,想为自己重新找一个归宿,只可惜结果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不过好在她也预想过今天的场景,所以早就有准备。 在姜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找到他们的把柄实在是太容易了,尤其是一个个都不是老实人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要稍稍留意就不会有秘密。 也好,真相大白。 她也不用战战兢兢害怕被程进发现。 程进生气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如愿以偿嫁入程家,她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挽回他对她的印象。 “那我呢?” 姜楠楠一怔,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看着眼前的姜双双,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姜双双是真的挺好奇的,姜楠楠能抓住现场这么多人的把柄,那他们三房这边的把柄又是什么呢? 她双手后搭在桌面,特别好奇的给了一个假设:“如果我要拦着,你该怎么对付我?” 第32章 真的很有意思。 在院子外面, 任谁看着不是姜楠楠被欺负了? 而且被欺负得特别狠,彷佛就是一个常年被压榨欺辱的可怜人,连反抗都不敢, 只会默默承受着挨打和辱骂。 但在屋里,她一人压得姜家那些人喘不过气。 哪里是被人拿捏的小可怜,分明是一个狠角色, 一下子让姜家众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全得看她眼神行事。 但这场戏停在这里就戛然而止, 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姜双双看着愣住的她, 继续说道:“在这间屋里真能和程进扯上关系的是我吧?虽然我对你们抢来抢去的东西不感兴趣,但你这个做法挺遭人厌烦的。” 她稍稍歪头, “所以, 你该怎么威胁让我闭嘴?” 面对她的视线, 姜楠楠偏了偏头不敢直视。 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法说。 她会了解姜家的人, 一来他们确实品行不端再来同住一个屋檐下真的很好发现这些人的秘密, 但三婶一家却不同,三婶本来就没和他们住在一块, 平日里接触的也不多,私密事绝对不会在老屋这边透露, 平日里的行为也挑不出任何的差错。 说不出来并不是因为她觉得心虚。 如果她真的那么在意是与非,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有这个计划。 会那么笃定没有人能阻拦她。 仅仅是因为姜家的人很好拿捏,以及三婶并不是一个会为难人的“好人”。 姜楠楠觉得真的到了那一步, 三婶一家不会为难她,尤其是姜双双已经有了一个对象,那个男人看着比程进好的多,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自己看不上的男人来搅和她的事。 她抿了抿唇, 又一次说出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姜双双轻笑一声,“让我来猜猜,你会对我说对不起并不是因为你真心觉得抱歉,而是因为你发现你没有什么事能拿捏得到我,对吗?” “……”姜楠楠很想否认,很想大声的告诉所有人不要阻碍她的事,不然她一定会闹得鱼死网破,谁也得不到好。 但是这种话她不敢跟姜双双说。 因为直觉告诉她,真要这么说了那先前的一切努力都将是白搭。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有样学样,她是亲眼看见姜双双是如何压制住整个姜家,是如何让他们敢怒不敢言,仅仅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彻底闭口。 这让她明白。 不管是武力还是借助外力,只要抓住某个重点就能直接拿捏住他们。 姜楠楠很明白如果姜双双真的要插手,她完全没有胜算,尤其是程家真正欠的是三婶一家,他们真要在程家面前说些什么,就算她能如愿嫁给程进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就那么一瞬间,她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可到最后吐出来的仍旧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姜双双兴趣减半,她一步一步朝前走着,直至面对面的站在姜楠楠身前,“不过我还想猜猜程进为什么会答应你的婚事,你贯会用威胁,对着程进应该也是用得这招吧?” 她顿了顿,直视着姜楠楠略显恐慌的眼神,“对于一个在部队里当兵的人来说,举报他的作风问题……啊,我猜对了?” 话都没说完,姜楠楠的神色就绷不住了。 想想也是,姜楠楠会有截胡的心思,应该就是那日王老太对她说起这门婚事的时候,这么短的时间姜楠楠没法了解太多关于程家的事,就算在与程进的过往中套话,程进总不会傻到把自己的把柄主动送到姜楠楠的手里吧? 但既然是相亲,而且还是彼此都觉得合适的相亲,程进肯定会将自己的大概情况说明,比如在哪个部队当兵,部队的地址以及具体情况等等。 她不知道他们进展到哪一步,或许根本没有进展,在这个年代举报一个人的作风问题,绝对会影响到仕途。 姜双双理了理,继续道:“作风问题肯定不是空口说白话就能举报成功,你手里应该有物证……或者是人证?” 轻轻一笑,她发现姜楠楠真的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 每次说到关键时候,她的神色都会有些变化,“原来是人证啊,这样的话,就有人证明程进和你谈过,那他确实有嘴都说不清了。” 毕竟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其中一个人乱说,另外一个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够了!”姜楠楠眼里带着恳求,原先死死憋住的眼泪滴落下来,“双双……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姐妹的份上,你放过我好不好……你可以提要求,我现在拿不出来也能给你写欠条,我这辈子一定会还……” “哈哈哈哈哈!”背后传来一声狂笑。 姜清看到姜楠楠卑微祈求时,实在是没憋住放声狂笑。 笑的她直不起腰身,笑的她眼泪都快溢出来了。 她重生到现在就没遇到这么搞笑的事,原先的憋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满腔全是被姜楠楠逗出来的狂喜。 “姜楠楠啊姜楠楠,你算计了这么多哈哈哈到头来什么都没,居然还在这里做着嫁进程家的美梦哈哈哈,你真的是太搞笑了!”姜清笑的肚子都疼了起来,扬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姜楠楠不解的看着她,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你居然还在问我什么意思?”姜清睁大眼睛,生怕自己错过姜楠楠的表情,“程进都要跑路了,你居然还在这里问我?” 之前不知道姜楠楠是用什么来威胁程进,但当她听到姜双双的那些猜测,只觉得格外好笑,笑姜楠楠就是个大傻逼,居然会用部队当兵的事去威胁程进。 上辈子她为什么过得那么贫苦? 就是因为她嫁过去不到两年程进就申请退役回了家。 什么吃苦耐劳?什么前途无限? 都是一些屁话。 程进从小就被家里宠着,他哪里受得了当兵的苦?要不是因为他爸就是部队的老兵,他根本就不会走这些路子。 也正是因为有他爸在上面压着,即使他妈再疼他宠他,他还是在部队待了几年,但那些年他一直在找机会开口说退伍的事。 而现在姜楠楠不就送了一个现成的理由给程进? “都要谈婚论嫁了难道你没发现他根本就不喜欢当兵吗?他早就想退伍了,但他这个人没出息又懦弱,根本就不敢跟他爸提。” 姜清看着神色巨变的姜楠楠,心情好的不得了,“你给了他一个现成的理由,你信不信他现在就收拾行李逃跑了?回到家他会把你威胁他的事告诉他爸妈,借着这个机会实现他退伍的梦想!” 说完,她不住地鼓着掌,“你可真是喜欢他啊,居然送给他这么一个‘完美’的退伍理由。” 姜楠楠死死咬着唇瓣,根本不愿意信她的话。 姜清这会心里只剩狂喜,喜到有些话没过脑就一咕噜全捅了出来,“也是,正和你相亲那肯定不会把最不堪的那面剖出来给你看,他是不是只说他在部队的一些趣闻,却从没说过自己得到过什么奖章?那是因为他样样都排最末,连最基础的训练都坚持不下来,他是不是还跟你承诺过一起去看老家的雪景?那是因为他早就不想在部队待着了,只想赶紧回来……” “你怎么知道?!”姜楠楠一脸不可置信,这些话确实是程进给她说过的。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程进回到家后会跟自己爸妈如实说这件事,他会说姜楠楠是怎么诓骗他,又是怎么威胁他要去举报他的作风问题,他不用主动提,程兴邦会立即帮他办理退伍手续,绝对不会让他的独子在部队时沾上任何污点!” 姜清笑容中带着阴狠,继续道:“而你的一切打算,注定落空!” 话音还没落下,姜楠楠转身就打开了房门,朝着程进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她急切的背影,就能看出她心里有多慌乱。 而姜清仍旧在大笑不止,笑得止都止不住,她周边站着的数人一个个都显得很安静,显然还没回过神。 倒是姜双双带着探究的神色看着她。 姜清很了解程进,了解到有些不对劲的程度。 姜楠楠好歹和程进相处了一段日子,而姜清就算知道程进这个人,也都是从王老太或者往日书信中了解,光凭这些不可能了解这么多。 尤其是连程进相亲时对姜楠楠说得一些话她都知道。 或许姜清也藏着一个大秘密? 而此时姜楠楠一路狂奔到城南的招待所。 她进了门就往楼梯跑去,却被招待所的陈姐给拦了下来,“姜同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上还带着伤,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她会认识姜楠楠同志还是因为招待所的一位住客,两人昨天还说过段时间要请她吃喜糖呢,陈姐一脸奇怪道:“你是不是和程同志闹矛盾了?他刚刚收拾行李急匆匆就走了。” “走……走了?”姜楠楠猛地顿住,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她以为的势在必得,真的就是一场笑话? 陈姐不明原因,但昨天两人之间还甜蜜蜜着,怎么今天就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像是被打了的样子,她皱着眉头提醒道:“我跟你说啊,这打人的男人可要不得,不过……你要真想找他,就去火车站找找,真要离开可不是临时就能买到票。” 姜楠楠却站着没动,显得十分的茫然。 如果程进不受她的威胁,她还有什么办法嫁进程家? 她闭上双眼苦笑。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程进并没有去火车站,当姜楠楠对着他的双眼说出威胁的话后,他对她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无论她是不是骗过他、威胁他,他和她都不可能有未来。 愤怒离开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招待所收拾行李回去。 只不过就在去往火车站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往前两条街,就是纺织厂的大门。 第33章 可当走到厂门口时, 程进又有些迟疑了。 来之前他爸就叮嘱过,到了地方一定要上门拜访一下许英霞婶子,为此在来之前就给他寄了钱和票, 人得上门还得带上重礼,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结果呢? 这都七八天了,他还没见过许英霞婶子。 心里是真觉得挺不好意思, 想想之前的自己是真够混蛋也够愚蠢。 被姜楠楠诓骗几句, 真以为姜家不适合马上见面, 从头到尾居然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 要不是妈一直强调必须和姜家见上一面,他这会已经向部队递交结婚申请了。 “小伙子, 你找谁呢?”守门的大爷看着来人站在门口不言不语, 如果不是一身军装他还当是不是小偷小摸来踩点。 程进回过神, 沉默了几秒到底开了口:“大爷,我想找许英霞同志。” 许英霞现在绝对是车间最受关注的人。 一上工就好多人来问姜双双工作的事, 走得什么门路啊, 负责什么职位啊,一个月工资那么高可真了不得啊。 同时, 还有人来主动说亲。 “我家侄子你不是见过吗?负责给厂长开车呢,小汽车拖拉机什么都会开, 又特得厂长器重,矮是矮了点,但男人矮点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人有本事不就行了?”牛阿花挤在许英霞边上, 一脸笃定道:“咱们厂子可没几个会开车的,你家双双嫁给他,以后一定过好日子,要不是看在我们一个车间的份上, 这种好事绝对落不到你头上。” 许英霞撇撇嘴,“得了吧,你不是说我家双双除了长得好什么都拿不出手吗?怎么,现在惦记上了?” 先前为了双双的婚事,她也不是没问过车间其他同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偏偏这个牛阿花把双双贬低了一遍又夸自己侄子有多好,当时听得她直冒火,“说到开车,你们知道我这次回来坐得什么车吗?大吉普呢!开车那位同志还是双双的同事,年轻人又高又气派还没谱,不像某人会开车,傲气的没边了。” 不就是开车吗? 她又不是不认识会开车的人。 双双那位同事比牛阿花的侄子高一个脑袋,还是公安局的单位,一身军装瞧着气派极了,哪哪都比牛阿花那个侄子强。 “嗐,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牛阿花一脸悻悻然,她觉得许英霞变了,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居然还会挤兑人。 真的是儿女有出息,连自己都变得有底气了。 许英霞哼了哼,没搭理她。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着急双双的婚事,模样好又有一份铁饭碗,不说要把眼光放高一些,但完全有充裕的时间找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对象。 “许英霞,外面有人找。”车间门口来了一人,他见人走过来后就道:“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同志,是你家亲戚吗?小伙子浓眉大眼长得还挺好。” “军装?”许英霞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身影,“难不成是程同志?” “对对对,他姓程。”来人点了点头,一脸八卦着,“是你家什么人啊?” 许英霞哪里有功夫搭理他,跟边上的人交代一声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脑子里一直在想昨天送他们回来的程同志怎么会来厂子里找她?难不成是因为双双的事? 结果到了门口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而是一个显得很拘谨的年轻同志,虽然是一身军装,但因为太局促反而有些撑不起那身衣服。 “许阿姨……” 许英霞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你是程进吧?” 程进有些诧异,“你认得我?” “你和你爸长得太像了。”许英霞偏了偏视线,不是太想看到这张面孔。 说来也奇怪,她和程兴邦见得次数并不多,甚至每次见时情绪都很大,哪里顾得上认真看他的面孔,但她就是记得。 就像现在,不过一个照面她就认出这是程兴邦的儿子。 她其实并不想迁怒,可看到程进时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语气也瞬间冷了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许英霞看他要说不说得样子就不舒服,干脆直接道:“上回我本想陪着双双一起和你见一面,但因为有些意外就没见着面,我不知道双双有没有跟你提,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再说一遍。” 不等人的反应,她继续道:“王老太跟你爸要了多少东西这事我一直不知情,她是老姜的母亲,做的那些事我不想批判,但我有句话想让你带给你爸,老姜救他时肯定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我作为他的媳妇和他想的一样,绝对不会借着救命之恩朝你们伸手。” 有一件事她记了很久很久。 老姜去世没多久,有人就跟她庆幸着,说“还好救得是一个兵,以后你们家要是遇到难事就找找他,一条命呢,人家怎么也得给你们母子搭把手。” 老姜没了一条命,人家还在庆幸着以后能得到的什么好处。 甚至不光光是外人这么想,姜老头王老太在朝着程兴邦伸手时,他们作为父母是不是也曾想过自己儿子以命换命是好事,他们还能白白得了那么多好处? 许英霞都不敢深想,如果老姜知道他的亲生父母觉得他的死是好事,那得多难受啊? 喉间有些哽咽,她继续往下说:“所以就别联系了吧,你爸的命是老姜救得,让他好好活下去行好事做好人,这就是对老姜最大的回报了。” “许阿姨……” 许英霞对着他挥挥手,不耐烦的驱赶着:“回吧回吧,你和双双的事不成也好,一看到你我这心里就难受。” 而且她也真看不上程兴邦的儿子。 唯唯诺诺,到现在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说什么前途无限,一看就扛不起事。 不管对方走没走,许英霞转身就回了厂子,一路挺着腰杆子没回头。 而站在原地的程进有些无措。 他的手一直搁在口袋里,里面装着一封厚厚的信封。 里面装着两百块钱以及一些票据,本来爸是让他用这些置办一份厚礼,但他现在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所以打算直接给钱和票。 但他没想到的是,人家非但没从他这里拿钱的意思,还想着以后都别再来往…… …… 程进最后走没走不知道,姜家这边却有些发愁,姜四嫂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问着老爷子,“如果姜楠楠最后没和程进在一块,她不会气得去举报我们吧?爹,你可得劝劝好,我们这房就这么一个工作,要是丢了怎么办?” “爹,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那个死丫头,居然还敢教训起长辈!”姜大哥倒是很生气,人在这里的时候还觉得恐慌人一走他就发怒,恨不得狠狠教训那丫头一顿,“简直是无法无天,她……” “闭嘴!”姜老头没好气瞪着他,“你是巴不得她去举报你是吧?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随后又瞪着还在大笑不止的姜清,“还有你,笑什么笑,我就不明白了,姜楠楠要真嫁一个好人家,对你们有什么坏处?” 嫁得好才能拉扯娘家人。 嫁得不好还得娘家人去拉扯她。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都不懂吗? 他真觉得自己这些儿女们都是傻得!和王老太一个蠢样,倒是几个孙女像是开了窍,一个比一个难缠,偏偏还得罪死了,以后不知道怎么对付家里。 “我就要笑!”姜清高兴的不得了,“算来算去一场空,你们没看到她先前的表情有多可笑吗?程进肯定不会娶她,她最后只能下乡,只要人一被送走你们还怕什么?” 姜双双见她得意的模样,有些不解,“你觉得她最后会下乡?” “当然!”姜清很笃定,“程进抛弃了她,那个瘸子也娶不了她,她还能怎么办?” 原先还觉得嫁给一个瘸子委屈,尤其是在知道姜楠楠为了程进将一个不要的瘸子推给她,那心里就跟吃了火药一样。 但现在只觉得高兴,姜楠楠的后路彻底没了,她只能被强制性送去下乡,下乡的日子多苦啊,等未来她当上首富的老婆,姜楠楠或许还在农村干活,嫁给一个糙汉子生几个泥腿子,一辈子都得跟田地打交道! 姜双双皱起眉头。 她是真怀疑姜清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 毕竟她有时候知道的事和做的事都太古怪了。 现在同样也在怀疑,怀疑她这个秘密是不是用智商去换得,“程进是走了,但姜楠楠拿捏你们的把柄还在,她为了不下乡谋算这么多事,你为什么会觉得她被男人抛弃就会甘愿被送下乡?” 姜楠楠先前说了那么多,核心就是一个“争”。 她要为自己争一个更好的未来。 为了认准的事,即使手段不光明磊落她也不在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被一个男人抛弃就自甘堕落? 姜清笑话姜楠楠被抛弃,但她反而觉得大笑不止的姜清更可笑。 姜双双环视着姜家众人,幽幽道:“恭喜你们,你们成功的将一个魔鬼留在了自己身边。” 很显然,姜家众人都不是姜楠楠的对手。 让姜楠楠顺利嫁到外省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而不是看笑话般看姜楠楠的乐子,她没法嫁给程进留城,但她既然有手段将所有人玩得团团转,那她自然有第二个、第三个以至于无数个备用手段留下来。 尤其是他们还有那么多把柄留在姜楠楠手上。 “不会吧?!” “姜清你闹什么闹,姜楠楠抢得又不是你的婚事,你闹成这样她肯定恨死你了。” “……”姜清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不、不会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恐慌。 姜楠楠一直都知道她很想嫁给马季安,宁愿找一个瘸子假结婚也想嫁给他,如果、如果姜楠楠真的要阻拦,她该怎么办? 越想越后悔,早知道她就不插手这个事了。 万一姜楠楠真要搅和她的事怎么办? 退一步想想就算姜楠楠嫁给程进又怎么样?就他父母那样的人,姜楠楠靠威胁的路子嫁过去,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尤其是程进这人没本事又爱逞能,以后只会不住拖后腿,连带着把姜楠楠拖到万劫不复。 想想她上辈子的苦全都落在姜楠楠身上,那不大快人心一点? 而现在…… “你多那么多事做什么?姜楠楠真要闹我肯定饶不了你!” “你就是灾星,这段日子给家里闹了多少麻烦?滚滚滚,都嫁出去的人别一直待在娘家。” “爹,这件事都是姜清惹出来的麻烦,我家要有什么损失你必须负责!” “呸!是我让你们偷东西还是我让你们弄坏仪器?还有你姜清,赶紧给我滚回婆家去!” 你一句他一句,全都纷纷指责起来。 姜双双对这个热闹没兴趣,懒得搭理他们直接离开。 她敢肯定以后姜家的热闹绝对不会少,同样她也敢肯定姜楠楠绝对不会真被送去下乡,她绝对有其他的法子留在城里。 姜楠楠真的很有手段,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计划一切,如果不是高估了程进对当兵的重要性,她真的能达成目标。 只是她的手段太狠,不然她真的有兴趣结交一番。 但很显然,她们两人不是一条道上的。 办完事后姜双双直接回了家。 刚进院子就见姜小舟撅着屁股在土里挖什么,她走过去看了看,挑了挑眉头道:“你从哪里挖来的?” 土里密密麻麻的白色疙瘩,这玩意她认得,她将姜小舟打服后,这小子捧着一手掌的蚂蚁蛋来“献宝”。 这对于小孩来说还真是宝藏。 挖来的蚂蚁蛋洗干净,搁在火上烤一烤,味道其实也不怎么样,但对于馋肉的小孩来说,也算是一种零嘴了。 “峰子拿这些和我换了半颗奶糖。”姜小舟挑出来一些搁在叶子上,“我拿来喂鸡呢,鸡可喜欢吃了。” 说完又想到什么,捻起几粒问着,“阿姐,你要再尝尝吗?我拿去烤一烤。” “不了,不爱这味。”姜双双摇了摇头。 她还真尝过,但也是真不爱。 屋里有野猪肉、野鸡野兔还有干鱼,她没必要吃什么烤蚂蚁蛋。 她问着:“你今天有去公安局的小厨房吗?” “去了!”姜小舟眼睛发亮,“曹师傅好厉害啊,他说想去除野猪肉的膻味,得搭配不少佐料腌制一天,肉质会更嫩更鲜。” 他眼巴巴看着二姐,“阿姐,作料我都记下来,你什么时候去买啊?” 姜双双想想:“你下午再去一趟小厨房吧。” “是让曹师傅教我怎么做吗?”姜小舟对下厨是越来越感兴趣,甚至期望晚一点开学,在厨房忙活比上学有趣多了。 但他不敢说,真要说了一定会被妈拿着竹条抽屁股。 “不是。”姜双双摇了摇头,她道:“我是想让你去问问曹师傅有没有不花钱的处理法子。” 这话就有些厚脸皮了。 但也算是很委婉的告诉姜小舟同志,他二姐虽然已经有了工作,身上看着也穿得体面,但其实兜里是真没什么钱。 水里游的山上跑的,想想法子也不是不能来一场零元购。 但像这种花钱的事最好是别找她。 姜小舟却点了点头,“那行,我下午就去问问!实在不行就要曹师傅帮我一起腌了。” 姜双双扬扬眉头。 看来这小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厚脸皮。 她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吃了饭就去。”姜小舟没再管地上的蚂蚁蛋,他道:“菜已经在灶上热着了,等妈回来咱们就能开吃,阿姐你要不要先喝碗汤?我今天学会了一道汤,干鱼放在水里煮一煮捞起来再做其他的菜,就能多一碗鱼肉汤!” 虽然煮出来是清汤寡水,但怎么着都还是能尝出一些鱼肉的味,他特意多舀了两瓢水下去,煮好后还能给院子里的小伙伴们分一分。 当然不是白给。 那也是有条件的! 谁要想喝鱼汤,谁就得帮他洗碗扫地晒衣服。 二姐分给他的活他再分给别人,他就能空出很多时间玩耍,而且分出去的不过是干鱼的“洗澡水”,他是一点都不心疼。 不过这事可不能告诉二姐,万一二姐觉得他偷懒可就不好了,男人嘛,面子活还是需要有一些的。 姜双双摇了摇头,她说着:“我中午不在家吃,等会妈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阿姐,你是去看电影吗?”姜小舟眼巴巴看着她,很想跟着一块去,万一自己又错过了看电影的机会呢? “看什么电影,我下午还得上班呢。”姜双双没再搭理他,直接进屋翻出了一瓶罐头,罐头作为礼也就不算吃白饭了。 出了门她就朝着公安局的方向走去。 刚到门口,就发现张大爷正坐着打盹,她来了一些恶趣味,伸手将罐头重重搁在他的桌面上,“啪”的一声,惊得张大爷猛地睁眼,“嘛呢嘛呢,谁吓唬……哎哟,水果罐头啊!” 原先还生气的哼哼,见到桌面上的罐头瞬间笑眯了眼,“小姜同志觉悟好,还知道请老同志吃罐头,你今天上班怎么样?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只管来告状,我让魏局帮你收拾。” “您不帮啊?” “嘿,你当我还是三四十岁的小年轻不成?大爷我都七老八十了,废胳膊废腿哪里还打得动架?”张大爷对自己有良好的自知之明,绝对不会去逞强,他接着道:“不过张大爷我身体不行,但能喊人啊,十个八个都没问题,咱们来个以多欺少!” 姜双双听得好笑。 明明是退下来的老兵,说起话来却带着一股孩子气。 不过当张大爷想拿起罐头时,她却用手挡了挡。 张大爷挑眉,“咋了,可不许后悔啊!” 姜双双直接将罐头推到他跟前,“您尽管吃,只是有件事我想跟您打听打听。” 张大爷没动,“我一听你说‘您’就觉得没憋好事,你先问,看看这瓶罐头我能不能吃得起。” “肯定能。”姜双双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昨天去大队收野猪的程同志,您认得吧?” 第34章 “小程嘛, 怎么可能不认得。”张大爷一听是他的事,就将罐头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一脸喜滋滋道:“多亏了这小伙呢, 帮着我们跑腿不说还出主意,出完主意又主动找魏局借车,要不然哪里能那么顺利将野猪肉带回来, 还连带着将你们送了回来。” 姜双双扬了扬眉头, 所以是程同志主动去昌南大队, 更是他提出借吉普的主意? 在昌南大队时程同志可没说这些。 这位同志到底还是太老实了些, 做了事又不说谁能知道呢? 她轻轻哼了哼,不过程同志没说得事还真不少呢。 “是个好小伙, 他一来就被魏局给盯上了, 要不是我没闺女也没侄女, 不然也得凑凑热闹。” 姜双双皱起眉头,“盯上了?” “可不是么。”张大爷乐得和她闲聊, “咱们魏局有个侄女, 模样好还在部队当护士,小程一来局里, 魏局就让侄女请了探亲假从部队回来,就想着撮合撮合他们, 结果你猜怎么着?” 姜双双脸上神色没变,只是微微垂了垂眼帘。 一点都没兴趣猜,管他怎么着, 现在只觉得手心发痒想和人过几招。 “结果阴差阳错面都没见着。” 张大爷可不管是不是魏局家的私事直接就叭叭叭往外说,这事也不是他悄悄听来的消息,魏局那老小子自己烦闷请他们喝酒,明知道他这张嘴藏不住什么秘密还跟他抱怨着, 那就别怪他大嘴巴说得全局人都知道了。 小姜也是局里的一份子,没道理其他人知道她不知道吧? 他张大爷可是一个特公平公正的老头子,“魏局把人骗到小公园去见他侄女,结果人家迷了路不一小心给掉湖里,人倒是没出事被一个好心的同志给救上来了,然后你猜猜怎么着?” 又让人猜? 不过这次姜双双倒是给了些反应,“怎么着?” “结果他侄女和救命恩人看对眼了。”张大爷笑得不行,酒桌上魏局是没少唉声叹气,虽然救人的那位男同志还不错,但自己千挑万选的侄女婿就这么错过,怎么可能不苦闷? 他继续道:“魏局没少叹气自己怎么没闺女,要是有一定得把小程同志给定下来,正直果断、前途无限,虽说家里有那么点复杂但分开两地又不会常见面,管那些人拧巴不拧巴……嗐,不能说了,越说我都得遗憾怎么没一个适龄的晚辈,不然我也得……咦?!” 说着说着,张大爷盯着眼前的小姜同志左看右看。 看着看着就有些心动了。 他确实没有年龄合适的晚辈,但又不是不认识适龄的同志,小姜同志不就正适合? 小程方方面面确实不错,但是小姜也没差到哪去,而且真要说起来他反而觉得小姜更好。 可不是哪个姑娘家就敢对小偷小摸下手,拳脚功夫不输男儿,他要是在小姜这个年纪可不一定能比她强。 而且人活的时间长了有些事也能看得清明。 也是运气好正好碰到了这个时机,但运气再好自己没抓住那也是白搭,小姜能靠着自己一步步走的现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 张大爷越看越觉得他俩挺合适的。 别的不说,那肯定是有共同话题,闲来无事过过招也挺有意思,几乎没迟疑就问道:“你觉得小程同事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们撮合撮合?” 姜双双眼睛睁大,“你要撮合我和他?” “对呀!也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就先见个面,觉得合适就继续往下谈,要是觉得不合适你只管跟我说我替你推了。”张大爷还是头一次起了当媒公的心。 姜双双有些啼笑皆非。 张大爷却特别的积极,“我认真的,你大爷怎么说都是活了这么多年,看个人还是能看准的,小程同志绝对是个不错的对象,你要觉得不好意思我就先跟小程提一提,怎么样?” 姜双双挑了挑眉头,“行啊,你先问问他。” 张大爷眼睛放亮,“你真同意?” 姜双双不带犹豫的点头,“同意了。” “那行!”张大爷有些迫不及待,却只能按耐着激动道,“只可惜他接了个临时的任务出省,怕是得过两天再回来,等他一回来我就跟他提!” “行。”姜双双答应的爽快。 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她还挺好奇张大爷提起时程同志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眼瞅着到了饭点,张大爷走出亭子,一手拿着罐头一手招呼着:“走走走,今天就在小食堂用饭,老曹今天做了卤猪脸肉,配上一份焖面味道好的不得了。” 姜双双没有拒绝,她本来就是来蹭饭的,听到张大爷这么一说更是毫不犹豫的跟上前。 不过在去小厨房的路上,她似作不经意的问:“一直都叫他小程同志,还不知道他的全名是?” “程缙。” 这名字一说出,姜双双大概就摸清来龙去脉了。 无奈的笑了一声,她没想到会这么巧,“哪个程哪个进?” “工程的程,缙……”张大爷不太知道这个字该怎么组词,伸手在半空中描述了一下,“就这个缙。” 姜双双一下子就看懂了,轻声喃喃,“原来是缙云山的缙。” 那还真巧。 虽说是不同字但同音,也难怪会闹出这么一场乌龙。 回想一下她和程缙在小公园时的对话,那时候还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现在回想一下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居然也让他们顺利往下聊了几句…… 如果不是因为小茂儿被拐,再聊几句应该也会发现是一场误会。 最开始时程缙应该也是不知情,那第二次见面呢? “瞒了一个大秘密”,“给我们更多的相处时间”,“不要把我当做是他”。 啧啧啧,程缙同志看着也不老实。 其实对于程缙口中的秘密她也猜想过几次,但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还是太少,无法去证实到底是哪种可能性。 姜双双还蛮喜欢这种一步步去解惑的过程。 尤其是他们相处的还挺融洽,在过程中再加一点小游戏反而更让她觉得有意思。 只可惜这个游戏被提前破坏了,程进的出现提前解了密,游戏到此结束。 “这味道可真香。”张大爷昂起头闻了闻,他感慨着:“要不是魏局把曹老头拉到小厨房当掌厨,我肯定不来给他守大门,奔波这么大半辈子,眼瞅着没几年好活,要是不抓紧吃点好的那就真对不起我自个了。” “那您好好养着身子,争取多吃几年。” “你这话我爱听。”张大爷乐呵着,走进了小厨房就往玻璃窗那边探望,“老曹,还多久啊?今天小姜过来你可得给她露两手,不枉人家有野猪肉还想着你。” “那必须的!”曹大爷在里面回了一声,他往外看了一眼,“怎么没把你家小子也带来?他不是想学怎么腌吗?说的再多不如亲自看看。” “他在家陪妈吃饭,下午就过来。” “那行,正好还能给我搭把手。”曹大爷也挺不客气的,已经想好让对方干些什么活了。 不过一个厚脸皮一个不客气,正好能玩在一块去。 卤肉的香味早就传遍了整个公安局。 刚到饭点就有不少人捧着碗和筷子走了进来,一个个在玻璃窗台前探头探脑,对着砧板上正切着的猪头肉馋涎欲滴。 姜双双这会已经端着饭盘坐在了餐位上,边上还放着一个杯子,里面装的小半杯罐头肉。 “张大爷,你可不能吃独食啊!”小付公安看着他桌前的罐头瓶子,端着杯子就来讨:“给点罐头水喝喝呗?我都好久没尝这个滋味了。” “我也想要块罐头肉!”胡东贵也厚着脸皮递了个杯子过去。 张大爷白眼一番,“多跟人家小姜同志学学,哪像你们不想着孝敬老同志,还跟老同志讨东西吃!”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一人给倒了小半瓶。 最后还剩下二分之一的样子,他直接把盖子盖上装进兜里,“剩下的我得给老曹留着,吃了他几年的东西也得让他占占我的便宜。” “等下个月发工资我请你!”小付公安一脸豪气的样子。 张大爷根本就不信他,“还请客?彩礼钱攒够了没,都没攒够你还好意思请客?” 才刚刚谈上对象的小付公安被闹得脸色通红,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听说了吗?屠宰场丢失了两百斤的猪肉,保卫科那边的人一家家搜,到现在都还没查出来。” 一般的大厂都有保卫科,专门负责厂子里的治安问题,除非是一些重大的刑事案件,都是先内部处理。 小付公安也是从其他地方听来的,屠宰场暂时没有来人报警。 “两百斤?那还真不少。”胡东贵好奇,“是屠宰场内部偷盗还是外面的人?” “谁知道呢。”小付公安扒了两口饭,香得有些不想开口了,直至彻底咽下去后才接着道:“我估计他们很难查到,到时候案子还是得移交到我们这里来。” “你这消息不够灵通啊。”曹师傅的徒弟小吴端着一碟酸盐菜过来,他道:“不仅仅只是两百斤呢,那边的人一查单子发现每个月都有百来斤的出入,算起来得有大半年了。” “嘶。”胡东贵倒吸一口气,“那不得丢了上千斤?” “对啊。”小吴跟屠宰场打得交道多,小厨房用得生肉都是他从屠宰场拖回来的,听到盗窃猪肉的事后就顺嘴问了问,“那么多猪肉肯定不是自己吃,想快速转手就只能通过黑市,屠宰场打算派几个人盯着黑市,想着能不能直接逮到人。” 胡东贵皱了皱眉头,“那怎么可能找得到?” “找不找得到那是他们的事,咱们不去凑热闹就是。”小吴意有所指,嘿嘿笑了几声就回了后厨。 胡东贵听得是一脸狐疑,“我们怎么可能去黑市凑热闹?” 小付公安给他夹了一筷子的酸盐菜,“多吃,吃了补脑。” 他们不会去黑市吗? 那还真说不准,各类票据难得,没票有钱也买不来物资,总有人铤而走险去黑市交易,不然为什么黑市抓得那么严还是有人一直往里跑。 就算他们不去,他们的亲朋好友总有吧? 小吴无非是给他们提个醒,这段时间千万不要跑去黑市凑热闹,有屠宰场的人时时盯着,谁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张大爷侧头,“老曹主意多,知道一些储存肉类的法子,他前年灌得肉肠放了一年多都没坏,你让小舟跟着学学。” “行。”姜双双知道老爷子在提醒什么。 她家弄了那么多野猪肉的事只有程同志知道,但他肯定不会去多嘴,那就只有姜小舟那小子不懂如何掩藏,估计在问曹师傅如何腌制时暴露。 而张大爷也是在提醒她肉多就想法子储存,可别往黑市跑。 姜双双还真没往黑市跑的想法。 她现在准备的物资不算少,虽然兜里的钱没多少,但过冬的棉被准备好了,厨房里也有干鱼以及各种野货,再熬几个月攒下钱和票,就能买点舒适的衣服或者搞辆自行车玩玩。 姜双双不是一个爱拼爱卷的人。 上辈子拼得够多,这一世她想放缓步调慢慢来,比起快速积攒家底她更享受这个过程。 但很显然有人不是这么觉得。 姜清上辈子受够了没钱的苦,这辈子同样感受到没钱的焦虑。 要是自己爹娘管钱,她时不时还能偷偷拿着用一用,但分家后就剩下几十块钱的家底,这段时间住院又用了一些,最后还剩三十多块全被她偷出来给了瘸子。 和瘸子结婚只是交易而已。 她嫁人就不用下乡,但她绝对不可能和瘸子睡觉,等她哄得马季安离婚,她还是会再嫁给他! 但姜清觉得自己得做一些什么,才能让马季安对她另眼相看。 马季安上辈子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如果她表现出有做生意的头脑,他会不会对她更欣赏一些? 而且她现在也确实需要钱。 太缺太缺了,钱可以解决很多事,可以给她足够富裕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连吃饱都困难。 而且有足够的钱或许还能让姜楠楠消停一些,她那些手段她是真的吃不消,也是真后悔怎么就没把姜楠楠给送走,真要一直同住一个屋檐下总觉得渗得慌。 所以姜清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越待心里越慌,只想找个法子赶紧挣钱。 她原先觉得自己是重生而来,怎么着都要比其他人有远见一些,可真要让她想法子怎么挣钱时,她还真想不到。 直到这时她听到外面有人在聊。 “你们听说了吗,屠宰场丢了好几百斤的猪肉呢!杀千刀的东西,这么多猪肉怕是一辈子都吃不完了。” “以为偷了是自己吃的呀?” “就算要交易出去一些,那自己肯定也是天天不愁肉吃。” 其中一个老婆子左右看了看,特小声的道:“上个月我听老胡家说有一个人挑着担子在她娘家卖猪肉,一斤才八毛钱还不要票,怎么我就遇不上这种好事呢?” “真的不要票?”有人听得眼馋。 他们去供销社买猪肉,一斤八毛五还得搭上猪肉票,买上一斤的肉痛好几天。 “真不要。”老婆子伸出三根手指头,“她娘家买了三斤,一张猪肉票都没花。” “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挑着担子来咱这边卖。” “那肯定不能。”老婆子摇了摇头,伸手比了个方向:“前面是公安局右边是街道办,谁敢挑着担子来这里投机倒把?” 以前觉得这地方好,离公安局和街道办都不远,没什么小偷小摸敢往这边来,家里不锁门也没人敢来偷东西。 但是吧,像那些挑着担子装走亲戚的投机贩子是绝对不敢往他们这边来,周边巷子也绝对不存在黑市,他们要是想趁夜去悄悄买个东西,那得走两三个小时的夜路才能到,万一路上遇到个什么歹人,东西丢了不说人还得出事,反而没人敢去冒这个险。 几个婆子婶子窃窃私语,窗户边的姜清听了个正着,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还是因为她老娘一直在家里念叨着。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和程进定下了婚事。 虽然说现在不能封建迷信,但是老娘还是偷偷去给她算了一卦,最后花了两斤玉米面去郊外的破庙算了一个好卦回来。 卦象一看就不真,她哪里是好命,分明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程进。 但重要的不是卦象,而是藏在破庙的宝藏! 后来她嫁到程家两三个月的样子,在和老娘通电话时,她是不住的唉声叹气,说自己错过了一次大机缘,还不止提了一次,过后几年里时不时就拍着大腿感叹着,说是自己在算命的破庙多留一留,说不准就能发现佛龛下面挖了一个大地窖。 上辈子就在她嫁给程进没多久,他们这边就破获了一件猪肉盗窃的案子,偷盗者是谁姜清记不清楚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当时盗窃者将偷来的猪肉全都藏在了破庙的地窖中。 而且还都是已经熏制好的腊肉,大概有几百斤的样子! 姜清呼吸有些加重。 要是她能将这几百斤的腊肉弄到手,那不得能换几百块钱? 想换出去也简单,就跟那些婆子说得直接挑着担子去陌生的地方卖,那些人能顺利卖出去她怎么可能不行? 到时候有了钱,才能想法子用钱生钱。 而不是像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她就算有法子没钱也没用。 没错,姜清自己安慰着自己,不是她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钱,而是没有本金,就算法子再多也没用。 再一次有了信心了。 姜清得想想办法,看怎么将那几百斤的腊肉弄到手。 靠她一个人有点困难,就算破庙没人时时守着,肯定也会有人时不时来探探风,要是没法一次性搬空怕是会被察觉到。 所以得一次性全部搬空才行。 那这样一来,就必须再找人一起了。 姜清心里琢磨着,她该找谁一起搬空腊肉呢? 姜家人肯定不行,这一个个都太自私自利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早就恨上他们,哪里愿意带着他们发财。 可姜家不行的话,那还能有谁呢? …… 姜双双蹭了一顿午饭,跟着又聊了一会才离开。 照旧在街道办坐班,段语梅绝对是一个特别好的搭档,见她刚坐下就递了两张纸过来,“我已经填好了出现场的单子,你看看没问题签个名字交上去就行。” 姜双双接过来看了看,单子写得详细又工整,确定没问题后就签下自己的名字,“麻烦了。” “不麻烦,顺手的事。”段语梅又递过来一小块蒸糕,“这是我自己做的,请你尝尝。” 蒸糕还带着热乎劲,姜双双接过来后顺手掏了两颗糖果搁在她的桌面,“也请你尝尝。” 段语梅捧着两颗糖笑得眯眼,决定明天继续给姜同志带点零嘴,她太想和姜同志做朋友了,一人战得两个中年大汉都不敢吭声,多厉害啊! 交友第一步就是互换礼物! 头一天上班并没有太多事分到姜双双这边。 而且她也不隶属街道办,一些繁琐的事也交不到她这里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熟悉一下流程以及周边居民的情况,正好段语梅画制的地图能用上,照着地图以及居民档案,会更方便记录。 “熊萍,下周去看望的名单和救助物资列好了吗?”王主任喊了一声,她道:“马上就要换季,在物资里面加一些柴草,老人家们受不得冬。” “放心吧。”熊萍点了点头,“都列好了,不过我下周得请个假,先前不是跟你提了提吗?我嫁到外省的妹子生产遭了大罪,好险是扛过来了,我得带着老娘去看望下。” “去吧,我另外安排人去探望。”王主任在本子上记录一下省得忘记,她又犹豫着该带谁去看望那些五保户。 想了想,正要确定名单时,外面又来了一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王主任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今天第三遭了! 听到喊声就觉得心慌,她都顾不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起身就按住了想动的姜双双,赶紧道:“小姜你别去了,一个现场接着一个现场的跑,我怕你一跑下来就没完没了。” 上班头一天,上午就跑了两趟。 这下午才刚刚开始又来了一个,她真怕一下午都消停不了。 等晚上回去她一定要悄悄拜一拜! 第35章 能问清楚是什么事, 王主任就决定自己跑一趟,她离开之前还叮嘱着,“你只管在这里好好看资料, 到了点直接下班回去就行。” 叮嘱完要走到熊萍身边,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熊萍一听完,乐的她直抖肩膀:“就是巧合而已, 你还真怕上了?” 两人都是共事十几年的老朋友了, 谁还不了解谁?一下就猜出老王在担心什么, 她一边笑着一边点头, “你就安心的去吧,这里我盯着。” 其实街道办出个现场真的不稀奇。 只不过确实很少像这种连着出现场的事聚在一块, 要真的天天这么忙, 他们一定会向上面打申请多招几个职工来, 不然他们几个可吃不消。 王主任一走,后面当时又来了几个人, 不过好在他们没有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不好不好了”, 全都是来咨询一些事情,客客气气问完后又离开。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熊萍才笑道:“等王主任回来我一定得好好笑话笑话她, 就喜欢胡思乱……” “不好了不好了!陆家婆媳打起来了,闹的还想撞墙呢!” 熊萍的话还没说完, 就冲进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嚷嚷着,扯着最近的段语梅就想往外走,“快快快, 你们赶紧去劝劝,她们谁的话都不听只听你们干事的话!” 熊萍拍了拍胸口,话被堵在嗓子眼的感觉是真难受,她连着咽了两下才喘过气来, “小段你就跟她走一下,陆家婆媳爱打闹但不是难缠的人,你跟她们表明一下身份多劝几句就好。” 有些人爱打爱闹,时间长了也就能摸得清脾气。 像陆家婆媳吵架的次数特别频繁,一吵起来不是互殴就是闹着要上吊跳楼撞墙,但有一点还是挺好,她们听劝,尤其是他们街道办的上门,劝上两句也就能消停了。 等段语梅一走,熊萍就忍不住瞟了窗边的人一眼,心颤颤的自己安慰着自己,“一件小事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吧?” “……”姜双双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她不是没察觉出王主任在担忧什么,那种想说又不好说的眼神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没坐班之前她还想过,来这里后肯定不缺乐子,谁家有个事吵吵闹闹她就算不能赶上头一批去看戏,但去了一定能占据到最好的位置。 但想象和现实有些偏差,她也没想到乐子会这么多,一个接一个,一天的量快赶上往日的一周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办公室又进了几个人,每进一个人,坐着的职工们都会提着下心,就怕来的人会突然嚷嚷起来。 结果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过十分钟而已,一前一后跑来两个人。 前头的小子慌乱叫着,“小公园有个孩子掉进湖里,被送去卫生院了!” 后头的中年男人脸上还挂着伤,“屠宰场那边打了起来,你们赶紧派人去看看,别出了大事!” 一来来俩,熊萍这下也坐不住了,赶紧安排着:“小夏你去卫生院走一趟,小……小姜你还是跟我去趟屠宰场吧。” 她怕小姜不走等会一个接着一个来。 “不够不够,十几个人打起来,去两个人哪里劝得动架啊!”中年男人一听就着急,两个人可不够! 还真是不够。 屠宰场的猪肉被盗是前天发现的,一开始倒没引起太大的阵仗,对于一家屠宰场来说,两百斤猪肉算多但也不算太多,但一查下来发现少得并不是两百斤,而是大半年来陆陆续续不见了上千斤猪肉,还不带其他的一些畜禽。 这下上面的领导们就坐不住了。 这一下损失的可是上千块钱,一个普通工人三四年的工资,而且不逮住立个典型,谁知道以后还会少多少肉? 所以压力全堆到了保卫科身上。 领导们放话,无论他们用什么法子,一周之内必须抓到盗窃者,并将被盗的猪肉找回来一部分,当然了,猪肉这玩意不可能一直存放,也没强求一定要找回来多少,但如果能挽回一部分的损失,一定大大嘉奖保卫科的人员们。 发嘉彰的发嘉彰,评优的评优,还是临时工的直接给予转正! 但如果破不了案,那自然得处分了,保卫科月月拿工资却一直没发现猪肉被盗的事,真要追究起来谁也逃不脱。 这么一来,保卫科的十来人是干劲十足,在屠宰场搜查一番没找到证据,就盯上了屠宰场的工人。 之前的猪肉不好排查,但最近丢失的那两百多斤倒是好查一点,他们商量了一宿决定搜查工人们的住处,觉得盗窃者短时间内肯定没法出手,说不准就会藏在自己家里,正好捉贼捉赃。 想得倒是挺好,但他们忽略了一点。 搁在谁身上,都不愿意有外人来家里排查。 这一查家底不都得被搜出来?万一有人家里确实藏了点什么,那更不愿意了。 保卫科强制性搜查,工人们集体抵抗。 闹着闹着就打起了群架。 姜双双来的时候,大杂院外挤满了人,和以往看热闹的人不同,他们一个个嘶吼着大喊,像是在助威一样,把气氛带得更热烈了些。 也是,以往看热闹的人都是事不关己,现在却不同,围在外面的同样是屠宰场的工人和家属,真要被保卫科占了上风,下个搜到家的就有可能是自己,谁能冷静的了? “像什么样子,你们都闭嘴不准喊!” 在中年男人的强烈要求下,熊萍最后将办公室一半的人都带来了,来了后第一个感觉就是人带少了。 这真的是群架啊! 而且还是一个个膘肥体壮的杀猪匠对战人高马大的保卫科,两头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外面还围着一群闹哄哄的人,这哪里是好拉架的? “不行,得赶紧通知公安局,让他们派人来拉架。”熊萍额头溢出细汗,她就该更重视一点,在来之前就派人去公安局叫人,这种场合闹起来很容易上头,很有可能闹出大事。 没带犹豫,她随意拉着身边一人就道:“就跑一趟,一定要把现场的情况跟公安局说一说,尽快赶过来!” 吩咐的是街道办一个上了几年班的老职员,刘芳也知道事情的严重下,点了头就往公安局的方向大跑。 可即使再快,等她跑到时已经十分钟过去,她顾不上喘口气缓缓,就气喘吁吁将屠宰场的事交代一遍,还催促着:“一定得快点,要是闹大很容易出现伤亡!” 小付公安心里一惊,中午他们才谈起屠宰场的事,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就闹得这么大,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安排人手,带着十几个公安一同快速前往屠宰场的家属院。 一来一回,已经过去将近十五六分钟。 看似不慢,但真要打砸起来,十五六分钟能发生很多事! 就在岔口的时候有人提了一句,“我们要不要派人通知一下卫生院,让他们先有个准备?” 卫生院还在前方,大概还得走个十几分钟的样子,提前让人做好抢救的准备,省得真的闹出人命。 小付公安正想点头时却发现前面有些不对劲。 他们现在已经跑到了岔口,转个弯就是屠宰场的家属院,如果真的是闹哄哄的场面他们跑到这多少都能听到一些动静。 可现在什么声音都听不到,除了时不时的鸟叫声之外显得特别的安静。 “等会,我们再看看情况。”小付公安说了一声,大步朝着前面走去,一个拐弯的距离就看到前方转了不少人。 只不过场面和他们想象中不同,虽然外面围着很多群众,但不是那种激昂的气氛,不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反而一个个神情莫名,显得有些古怪。 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打架的样子。 小付公安朝前走了几步,拍了拍前方人的背,“麻烦让一让。” 前面那人一开始还不乐意,本来就只能看到一点点,再让他就只能看到前方的人头了,偏头正想不耐烦的骂一句,就看到十几个穿着公安服的男人站在身后,他赶紧往边上让了让,还道:“公安同志你们怎么来了?没事没事,咱们这可没闹什么事啊。” 一声公安,让周边人都回过头。 他们都是屠宰场的工人或者家属,知道事情闹大对他们都不好,见来了一群公安这么大的阵仗,赶紧解释几句,“对对,没人闹事。” “就是保卫科强制搜查东西太过生硬,可真没打打杀杀。” 前方的队伍让开了些,小付公安等人总算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和他们想象中的场景差得也太大了。 左边站着穿着制服的保卫科成员,右边站着一群壮汉,两方的神色虽然不是太好看,但彼此之间离得老远,不像是要打架斗殴的样子。 “怎么回事?不是没闹起来吗?”胡东贵小声嘀咕一声。 小付公安跟着道:“没闹起来是好事。” 结果这话被边上的人听到,纷纷替他们解答。 “哪里是没闹起来,是已经闹过头了!”一个男人指了指前方,“看到那位穿着浅蓝外褂的女同志没?她厉害啊,杀猪季刚想动刀子呢,她一下将院子里的桌子扛起来,直接砸在他们头顶上!瞧瞧那几个脑袋长包的人,就是被砸出来的……” 想想看,一个个正闹着时天降一张大桌子砸在头顶,任谁都会被砸懵。 “这还不止呢,保卫科的小黄气得想揍她,她上前‘咔咔’两下,把小黄的胳膊给卸了,疼得他哭爹喊娘又‘咔咔’两下把他的胳膊给接上,你瞧瞧那个缩在角落屁都不敢放的大高个,就是小黄。” “还有杀猪匠的女婿,以往扛一头猪都不费力,力气大到没人敢惹,他抡起拳头过去,结果那位女同志凌空一转,一个飞踢将杀猪匠的女婿踢出去老远,半天都起不来!” “还有还有……” “那啥那啥,叭叭叭叭叭……” 周边的群众们一个个说得特别得劲,将十分钟之前发生的事一一道出,简单点就是那位浅蓝外褂以一人之力“大杀四方”,杀的他们毫无反手之力。 而且那一拳一脚肯定是疼,不然哪里会像现在这么“乖巧”,全都只敢嘴上放肆几句,根本不敢动手动脚。 气上头大家互殴是常态,但那也是互殴,属于你来我往谁都占不上便宜。 可落在这位身上,那就是单方面被揍,他们又不是傻子,谁乐意单方面被揍得哭爹喊娘? “听说那位是街道办的干事,难不成现在街道办放弃了柔怀政策,改用拳头劝服闹事人?” “嘶!”有人倒吸一口气,想想刚刚被揍得很惨的几人,这要落到自己身上不得疼好几天? 算了算了,以后还是消停一点吧。 “……”小付公安嘴角抽搐了下。 想了想还是不解释了,就当是歪打正着吧,只要少闹腾点就好。 不过他不得不佩服小姜同志,居然这么短时间就控制住现场,不得不说魏局把她安排在这个位置挺好,能及时掌控现场不至于闹出大问题来。 没人打架,但还是吵吵闹闹。 打不起来就比谁的声音大,就彷佛谁声音大谁有理一样。 姜双双“啧”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耐,站在视角最好的地方看乐子有一点不好,声音太尖刺耳、声音太大震耳,听得多也挺不耐烦的。 一声‘吱啧’,让两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位小黄同志更是缩在同事的身后,都不敢用眼睛瞟她一眼。 自己的右臂在刚刚被卸下来了!垂着一荡一荡没有任何知觉,疼不说更多是恐慌,他要是右手没用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啊! 身上疼心里恐慌,那种滋味别提有多绝望。 好在对方也只是吓唬吓唬人,没等几分钟又将右臂给他按了上去,但那种绝望的情绪哪怕消散了也让他心颤颤的,反正是没打算再冲上去。 不仅仅是小黄,其他人大多也是这么想。 哪怕不像小黄卸了胳膊又安上去,每个人至少也挨了一两拳,也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劲,到现在还觉得隐隐作痛,实在是不想又挨上两拳。 沉默了大概两分钟,保卫科的组长不得不开口,语气中是不是有一丝哀求的味道,“小姜同志,我们是在执行公事又不是故意捣蛋,厂里的吩咐我们拿了工资也不可能甩手不干呀?” 保卫科的人很委屈。 他们不是不知道会引起公愤,但又有什么法子呢?领导给他们期限,要是找不到偷猪贼,最后受罚的就是他们整个保卫科。 批评也就算了,可这件事影响很大,丢的可是上千斤猪肉,他们要是不查出个所以然来绝对不仅仅只是批评,严重一点甚至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工作和工资。 所以谁能不着急? “那也不能搜我们家呀!”保卫科组长的话刚说完,对面的杀猪匠就不乐意了,“猪又不是我们偷的,你凭什么把我们当做小偷一样来搜我们的屋子?” “就是!” “还把我家翻得乱七八糟,这损失谁来赔?” “反正我不同意你们进我的屋!” 一个个又嚷了起来。 大部分的人都不同意他们进屋搜查。 想想其实也能理解,没有人希望陌生人在自家翻来翻去,先不说会不会弄坏什么东西,就说谁家没有个什么秘密或者是祖辈留下个什么东西,真要被翻出来那可就不得了了。 “都给我闭嘴!”姜双双呵斥一声,她冷冷道:“找一间空着的屋子,一方两个代表进去谈,其他人都给我在外面待着。” 两方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保卫科这边进去的是组长周光发以及副组长黄国耀,杀猪匠这边去的是胡大海以及夏铁柱,同时进去的还有两个街道办的人以及两位公安同志 这样一来,瞬间变得安静很多。 姜双双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她不客气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等他们开口直接抛了个问题,“胡同志,你是整个屠宰场工人的代表,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胡大海不明所以,“你问。” “你们拒绝保卫科的搜查,是因为你们确定所有工人都不是偷猪贼的团伙之一吗?” “……”胡大海张了张嘴,这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 怎么可能确定?他虽然没调查的经验但也明白偷猪贼能顺利偷出那么多猪肉,肯定是屠宰场的其中一人甚至是几人,没有内部的人打掩护,不可能被盗了那么多次。 “就是!”黄国耀一巴掌拍在桌面,像是有人撑腰了似的,他昂着下巴气势昂昂的道:“你们不配合调查,我们怎么才能抓到偷猪贼?” “这……”胡大海和夏铁柱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周光发也一脸严肃的样子,“保卫科行事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也是为了屠宰场的利益,还是需要你们多多配合。” 这话就有些官腔了。 姜双双又看向他,“周同志,我也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啊?”周光发下意识紧张起来,想想刚刚姜同志两句话就让胡大海哑口无言,他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你问。” “这次搜查是要搜查整个屠宰场的工人吗?” 周光发心里一松,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难答。 想都不想就点头,“当然!” 姜双双轻哼了一声,“包括保卫科的成员以及每一位领导?” “……”周光发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也不想有外人搜查他的家。 但一定要搜查他也不怕,他上头也没出过有能耐的祖辈,连双筷子都没传下来更别说其他值钱的宝贝了。 但是他不怕不代表保卫科其他的职工不怕,更不代表上面的那些领导们不怕。 “就是嘛!”这下胡大海也感受到了有人撑腰的滋味,立马就道:“你要搜查我们家也行,先把那几个厂长的家给搜查了,再让我们搜查你们保卫科职工的家,你们要同意我们就不拦着。” 黄国耀皱着眉头,“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呸,凭什么能搜我们的就不能搜你们的?”夏铁柱梗着脖子道,“难道你能保证偷猪贼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周光发沉默着。 姜同志的问题一出来他就明白这件事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有些领导肯定会同意,但屠宰场那么多领导不可能个个都愿意。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扯出什么麻烦来。 也是,不能以身作则又怎么可能顺利的把这件事做下去? 他无奈的叹了叹气:“我明白了,群众们的反应我会跟上面诉说一遍,再找其他法子捉到偷猪贼。” 一旁的小付公安搭了一句话:“要是需要帮助可以直接去公安局找我们。” “不了不了。”周光发连连摆手,“我们打算先自己去找找。” 真要闹到公安局去那就不仅仅只是事关于屠宰场的私事,一个闹不好还有可能影响到来年的考级,这可是事关整个屠宰场的荣耀。 几句话的功夫让所有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案子好像一下子陷入了死胡同,连个方向都没有。 就在一个个出门时周光发突然转过身,他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姜同志,如果是你的话,你觉得这个案子该怎么查下去?” “问我?”姜双双轻笑一声,“你太高估我了,我对查案这种事并不了解,你想讨教还是得找专业人员。”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不过,如果一定要让我出个主意,我会选择砸钱吧。” “砸、砸钱?”周光发一脸茫然。 这钱得怎么砸啊? 第36章 所谓的砸钱, 其实就是设置一些奖励制度。 姜双双不知道屠宰场内部的具体情况,但是就她了解这座屠宰场供应着大半个城市人口的需求,足以可见规模还是挺大的。 而且还是多班倒的班次, 几乎白天晚上都有人在。 偷猪贼不是一次两次“光顾”屠宰场,而是在大半年的期间内多次偷盗,屠宰场的工人们不可能毫无察觉, 不然那些偷猪贼堪称大盗, 有这个本事也就不会只盯上猪肉了。 只要钱砸得够多, 奖励设置的更丰富, 总能引出一些察觉到线索以及掌握线索的人。 甚至将这个奖励制度对向所有人,无论是不是屠宰场的工人又或者是外面的居民, 只要能够提供线索将给予一定的奖励。 这样一来指不准还能搞出一个全民探案的活动, 绝对能吸引到不少人参与。 以前的事暂且不提, 就在前两天才被偷了两百斤的猪肉,这些猪肉肯定得及时处理, 也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进行腌制, 确保它短时间内不会腐败。 但既然需要腌制那肯定需要佐料以及腌制的地方,腌制那么多斤猪肉味道就足够吸引人。 除非是在荒郊野岭才不会被人发现。 另外一种就是转手卖出去, 但只要卖就得找买主,偷猪贼的身影怎么都会短暂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只要把握住时机,不是不能及时抓住。 不过她说的这些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全民探案。 只要关注的人多又想拿这个线索去领取奖励, 运气好说不准就真的能抓到偷猪团伙。 当然姜双双也不是破案的专家,她虽然将这些一一都讲述给周光发几人听,但是他们能不能执行,执行后有没有效果就和她没关系了。 只不过她的话一说完, 胡大海等人就特别的赞同,“这个好这个好,要真是有什么奖励,我等会就回屠宰场好好搜一搜。” 旁边的夏铁柱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甚至想着到时候跟家里的儿女们说一声,反正闲在家里无事倒不如四处溜达溜达,万一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周光发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没奖励你们就不打算帮忙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拿了工资又不是没好好干活。”胡大海可一点都不心虚。 拿一份工资干一份活,他是杀猪的又不是查案的,份内的活一定好好干,份外的活就别想他帮着白干,胡子一撇,“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们保卫科没守住,至于丢那么多猪肉吗?” “就是!拿了工资还不好好干活,还好意思瞪我们?”夏铁柱也附和着他的话,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火气又得上来了。 小付公安赶紧打着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一个厂的职工别伤了和气,小姜的建议确实不错,你们回去商量商量尽快弄一个章程出来,但凡人家将那两百斤猪肉出了手,那就更不好抓人了。” 周光发想想也是,懒得搭理那两个杀猪匠,对着姜双双点了点头就出了门。 等人一走,屋子里的熊萍就大大松了一口气,“今天还真多亏了你,要不然真会打起来。” 说着时,她对着胡大海就一通埋怨,“都四十岁了人了怎么一点后果都不顾,拿着刀就往人身上砍,真伤了人你是想被拉去蹲大牢不成?” 胡大海被说的一脸悻悻然,“这不是气上头了嘛……” “下回再气上头就想想你家的宝贝儿子,难道你不想亲眼看到他结婚生子?”很显然熊萍认识胡大海,而且关系还不浅,算上来两人还有些亲戚关系。 胡大海没吭声,从他的表情上来看肯定是想的。 他左右瞧瞧,确定没有外人后这才小声嘀咕了一句,“周光发那混子想去我家搜查,我能给他去吗?” 熊萍想想胡家的情况后也就不好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声:“有了第一次指不准就有第二次,你还是赶紧想些法子吧。” “我知道。”胡大海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时就看外面的窗户探出来一个脑袋,他瞬间乐呵着:“鬼鬼祟祟做什么,想进来就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材微胖但天生笑脸,一眼瞅着就觉得特别喜庆。 姜双双这会朝他看了两眼。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一身冷白皮,心中想着他要是走在大街上一定会吸引很多目光。 没人会像他这么白,也很少有人吃得像他这么微胖,一看就是不缺肉食的。 想想也是,听着熊萍和胡大海在那打马虎眼,她大概也能猜出来一些,熊萍不让人去他家搜查,肯定是家里藏了一些没法见人的玩意。 现在还好,搜出来后最多打打眼。 要是过个几年,真要说出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一大家子都得遭殃。 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想着回去后好好理理家里的东西。 “那个……” 姜双双回过神,正视着面前的年轻人,“有事?” 胡尧双手背在身后,紧张的不住抠着手指头,“刚刚谢、谢谢了。” 姜双双只是点了点头算做回应,并没有过多交谈的意思。 年轻人的心思真的很好猜,尤其是这位,皮肤真的很白,白到稍微有些什么小心思皮肤就显得特别红润。 她侧过头,喊了一声,“熊姐,咱们现在回吧?” “回回回。”熊萍点点头,瞟了脸红通通的胡尧一眼,跟着道:“走吧走吧,都住这一片区总有打交道的时候。” 事情比想象中处理的要快,对比起焦急赶来,回去的路上就慢了许多。 在路上,熊萍先是庆幸了几句,并给予了肯定,“你就是天生做一行的,瞧瞧那一个个,硬是被你揍……被你劝服的不敢吭声了。” 姜双双一脸谦虚,“过奖过奖。” 熊萍跟着又夸了几句,然后似做不经意的提起,“刚那个老胡其实是我远房亲戚,这要往前走个百来年,咱家还得依仗他们家呢。” 她划手指了指,“那片以及那片,以前都是胡家的宅子,屠宰场和电机厂那一片地都是他家的庄子,听说胡家老祖宗去收租,赶着马车从早上走到晚上才能收完,是这边最富裕的大地主了。” 她倒不是故意透露胡家的根基,而是他们这片的人几乎都知晓,甚至好些老人家以前就是在胡家做佣人呢。 再加上她心里有了些心思,所以说得更详细了些,“不过他家可不是什么地主成分,老胡才十来岁时,胡家老爷子就典卖一大半的家当资助国家,还开了家族的粮仓救济百姓,等老胡二十来岁又将几块地捐出去建厂房,那时省长还专门接待他,问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说到这里,熊萍竖起一根手指头,“胡老爷子还真提了一个要求,他说想把老胡送去学门手艺,恰好就看中了杀猪这门活,这不,老胡在杀猪场一待就待了十几年,杀猪的手艺精湛不说还把他儿子也给带出来了……” 熊萍一说就没停下来,后面全是夸老胡父子有多能耐的话。 姜双双并没有打断她的夸奖。 只是有些出神。 她算是明白胡大海为什么不敢让保卫科搜查房间了,祖辈那么富裕即使将明面上的财富都捐献出去,私底下肯定也是落了不少东西。 “他家还有两个女儿嫁的也挺不错,一个嫁给他徒弟,也是宰猪场的杀猪匠,手艺也都练出来了,周边大队要是有杀猪的都愿意来请他们去帮忙,还能收个跑腿费,另外一个女儿嫁到电机厂,她……”熊萍说着说着就没了音,她奇怪的看着前方的巷子,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熟人。 姜双双见她停了下来,便问道:“怎么了吗?” 熊萍摇了摇头,“我刚好像看到老胡的二女儿胡灿,她应该是听到这边有人吵架所以才过来的吧?” 说是这么说,但是她心里还是带着狐疑。 因为刚刚除了胡灿之外,她还在胡灿身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两人倒是没有什么亲密的行为,但是她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熊萍晃了晃脑袋,不打算再探究这个事,即使是远房亲戚她也不好插手太多事,她继续接着先前的话题问了一句,“小姜啊,你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处对象啊?” 姜双双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着头道:“处了。” “要没处对象的话我给你介绍……处、处对象了?”熊萍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上周你妈不是还来跟王主任打听的吗?” 她就是知道所以才起了这个心思。 尤其是刚刚老胡儿子那个神色,一看就是被迷住了。 也是,她要是换做年轻的男同志也会被小姜那一手给震到,很难不动心思啊。 原先还想着要不要撮合撮合他们,谁知道小姜居然已经处上对象了。 “就前段时间的事。”姜双双适当的流露出一丝害羞,“见过几次,处着还不错呢。” 熊萍一脸的可惜。 小姜同志是真不错,要样貌有样貌、要工作有工作,工作还做得这么出色,难怪小段跟着出一趟现场,回来就对着小姜冒星星眼。 胡尧那孩子也不错。 家里是真的宠,但也没把性子宠坏,才十七八岁的小伙杀起猪来比老师傅还要厉害,听说翻年还会被请去外面做什么指导。 而且不说老祖宗留下的家底,他们家光杀猪的手艺就能挣钱,瞧瞧一个个养得那么好。 这两人要是能凑到一对还真不错,她还想争取一下,“对方是什么人,做什么的?” 姜双双想了想,给了一个回答,“部队当兵的小伙。” 小伙有些牵强了些,虽然年纪不大但程同志刚毅英俊的面孔真看不出是小伙子,她道:“等有机会带他来见见你们。” 算是直接结束这个话题了。 熊萍再遗憾也只能叹声气,正好前方到了街道办,王主任特意站在门口等着,她面带古怪看了小姜一眼,跟着问:“还好吧?” “好!”熊萍来了唠嗑的心思,拉着人就到一旁叨叨着,光说不止还用双手比划着,说得越来越激动,听得人也惊呼连连。 好在下班的点到了,姜双双总算能收拾东西离开,不然熊萍每次话音落下,办公室众人就得朝着她望上几眼,怪别扭的。 到点下班,挥手对着他们告别。 姜双双步行走到家还不到十分钟,这个通勤距离真的太爱了! “阿姐!”姜小舟从灶房里钻出来,他激动招呼着手,“你快过来。” 姜双双走过去看了看,一看就止不住笑了。 他们家的灶房处于一个拐角处,正好是右厢房和廊子的折角上,早些年许妈攒了两年的红砖搭建起来的,因为视角的缘故,如果不走过来根本看到里面的是什么样,姜双双站在门口稍稍抬头,就看到上面悬挂着好几条野猪肉。 “周大爷下午就给搭好了,野猪肉我也拿去小厨房让曹大爷帮着腌了两个小时。”姜小舟已经在厨房待了有一两个小时,守在门口根本不舍得走,“他说用每天用木炭烧火熏一两个小时,熏够一个月就好,要是想保存久一点,就多熏半个月。” 姜双双拍拍他的肩膀,予以重任,“这么重要的活计就交给你了,以后奖励你多吃两块。” 姜小舟挺胸抬头,“保证完成任务!” 熏肉的过程其实没那么好。 整个灶房被火烧得火旺旺,每次进来都会被热得浑身是汗,脸包被熏得通红,但再不好受,只要抬头看看头顶吊着的猪肉条,他就觉得幸福极了! 两姐弟在说话时,许英霞气冲冲往家走,看到双双就咬着牙道:“你上午怎么不给我带个信,我要知道姜楠楠那臭丫头做得那些事,我怎么也得骂她几句才能出出气!” 姜双双晃了晃神。 今天真的是多姿多彩,连着发生了那么多事,回头一想姜家的事也才过去了半天而已,要不是许妈提起,她都差点记错日子了。 见许妈气愤的样子,她建议道:“要不你现在去老屋那边骂骂?她应该待在家呢。” “……”许英霞被噎了下,她其实只想背后骂骂,下午四弟妹专门跑到厂子里找她诉苦,把上午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她。 听过后,除了气愤之外更多的是瘆得慌。 谁能想到啊,她前些日子还在同情的丫头,其实主意多着呢,如果不是四弟妹拍着胸脯跟她保证没说假话,她都不敢信。 可真是因为信了,她还真不敢当着面去骂,“你四婶现在怕死了姜楠楠会报复,我哪里敢这个时候去触霉头,万一连带着把我恨上了怎么办?” 气归气,但她真怕惹上出阴招的人。 她就算了,家里还有双双两姐弟,一想到有双眼睛暗中盯着他们,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而且虽然气姜楠楠截胡,但她也是真没看上程进那样的人当女婿,没必要为了一个瞧不上的人去惹得一身骚。 而姜四嫂几个人是真的怕。 姜楠楠跑出去后好几个小时都没回,他们在家胆战心惊商量了半天都没想到法子,就分开去找救援。 姜四嫂找到许英霞那里去,请着她去说和。 姜老大和姜老头则是去了卫生院,想着让姜老二夫妻劝劝自己的闺女,可别折腾了。 结果他们根本不信,在他们看来姜楠楠这个闺女多好使唤啊。 养了这么多年,几乎就没忤逆过,期间打打骂骂也没见她反抗,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得那么厉害? “嘁,肯定是他们太夸张了。”姜老二是一点不信,他还嘲讽了一声,“你看大哥那怂样,被自己侄女吓成那样,真是丢死人。” 姜二嫂却想得多,她趁着病房里没人在这边,小声道:“你说他们怕姜楠楠捅出那些烂事,咱们要是威胁威胁是不是……” “想啥呢。”姜老二真不想搭理这个蠢婆娘,“你要威胁他们,他们不得将你儿子赌博的事捅出去?我说你有这个时间想些糟主意怎么就不想想怎么劝劝小鹏别赌了?” “嗐,你这个当爸的怎么就不知道劝?” “孩子是你生的,当然你来劝。” “我一个人能生得出来?” 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姜老二正想扬起手吓唬吓唬她时,老四家的姜小国跑了进来,“二伯二伯娘,小鹏哥被抓了!” 第37章 “什么?!”姜二嫂猛地起身, 起得太快以至于头上的伤隐隐作痛,但这会已经顾不上了,一脸满是惊愕和恐慌, “小鹏被抓了?他又没做坏事怎么可能被抓?” 除了恐慌还有茫然。 她生了两儿两女,只可惜大儿子和大女儿已经被送去下乡,时不时来一封信就是诉苦, 满篇都是朝她伸手的意思, 一点都指望不上。 所以他们两口子把养老的希望都寄托在二儿子身上。 虽然是爱赌了点, 但脾气好又孝顺, 都承诺了以后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他们,只要一点点零花钱就好。 可如果小鹏要是被抓, 那她以后怎么办? “不可能不可能, 你肯定搞错了!” “没有啊, 是厂子里来人报信,说是小鹏哥在上工期间和人聚众赌博被抓个正着, 现在人就被压在保卫科, 听他们的意思绝对要严惩!”姜小国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颤巍巍开口:“是、是有人去厂子里举报的。” “哪个杀千刀去举报的?”姜二嫂怒吼一声, 仿佛那个杀千刀的举报者在自己面前她一定会拿刀剁了他,“你说是谁?是不是也是纺织厂的人?你告诉我个名字, 他要是不能将小鹏给放出来我一定闹得他全家不安宁!” “这……”姜小国却吱吱唔唔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旁的姜老二像是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道:“不会是姜楠楠吧?” “怎么可能……” “对,是她。” 姜二嫂和姜小国的声音同时响起, 前者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怎么敢?!” 姜楠楠还真敢。 她从招待所离开后就没回家,一直坐在招待所外的台阶上沉默着。 程进的离开确实让她很伤心,但是对比起伤心她更在意的是未来, 她没有功夫去流泪伤怀,现在要做的是在最后半个月的时间内找到一个让自己留城的方法。 她拿捏着姜家的把柄。 真要大闹起来,她绝对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在经过几个小时的考虑后,姜楠楠直接去了纺织厂,以亲妹妹的身份举报姜小鹏在工作期间与工友聚集赌博,并在车间的小房间里抓个正着。 这个行为属于大义灭亲。 名声传出去是真的不好听,认谁都会嘀咕几声,觉得她实在是太心狠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把自己亲哥哥举报。 可是落在明面上,“大义灭亲”的行为却值得赞赏。 就在隔天纺织厂进行对姜小鹏等人的批评和处分后,还隆重的对姜楠楠进行了夸奖。 为了这事,姜二嫂连卫生院都待不下去了,其实她早就能出院,但住在卫生院比住在家里舒服多了,床板舒适被子暖和,捂着头哼几声还能让护士帮着端茶倒水,闲的没事就去隔壁病房串串门。 更重要的是谁打了她谁出钱,她巴不得一住住上十天半个月。 但这事一闹,他们两口子哪里还住得下。 连架都顾不上吵,跑了一晚上想找个关系将小鹏给放出来,结果隔天还是当着全厂的面公布了对姜小鹏的处分,他以及另外三个赌博的人被拉去农场改造一个月,工资降级三年不得评优。 这事可不小。 工资降级先不说,姜小鹏现在都还只是一个临时工,降不降级对他的影响不大,但三年不得评优就严重了,评不得优就代表这三年他都不可能转为正式工,三年的工资都是十几块钱。 还有下放农场改造,哪怕只是去一个月,这对于姜小鹏来说都是一个污点,以后升迁这种事和他基本没关系,谈对象就更难说了,一般条件好点的姑娘家谁愿意嫁给一个注定没有前途的男人? 姜二嫂听到这个处分后,双腿都软了。 她就是太明白这个处分带来的后果,三年不能转正,就算以后转正了也只能熬工龄不可能升职,干二三十年最后怕也就二三十块钱的工资,这能养活一家人吗? 现在他们家人不多,但小鹏总得找媳妇生孩子吧? 就算最后只生两个,二三十块钱的工资就得养活五口人,别说吃个八成饱,怕是连半饱都吃不了! “畜生啊!”姜二嫂猛地站起,她冲到紧闭的房门前,握着拳头就疯狂的锤门,也不顾自己会不会将门给锤坏,这时候气的早就顾不上这些了,“姜楠楠你给我滚出来!你以为藏着就没事了吗?老娘把你生出来时就该把你溺死,省得你在这祸害人!” “二嫂你轻一点,把门锤坏了还得自己找人来修。”姜四嫂一脸的肉疼,虽说现在分家了但房子还是没分,那间屋子是几个姑娘家一块住的,她小女儿也住在里面呢。 而且她也不是太想家里人把姜楠楠得罪死了。 连自己亲哥哥都下得了狠手,那对其他人更不会顾忌,她可不想和姜楠楠闹得鱼死网破。 她推了推自己男人,“还傻站着干嘛,去拉一拉呀!” “拉什么拉!让她砸!”王老太这会也已经出院,知晓昨天的事后也是气得不得了,她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几十年,无论是钱还是每一口粮食都是由她分配的,在她想来,无论是什么事又或者是一件东西,都必须由她分配而绝对不允许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偷走。 即使现在分家了,她仍旧这么觉得。 比起姜楠楠举报小鹏赌博,她更气姜楠楠居然敢瞒着她私自和程进接触! 就算老二媳妇不收拾姜楠楠,她也得好好教训一顿! 手里早就拿着一根棍子,一等老二媳妇砸开门她就要冲进去将姜楠楠打得半死! “娘!你能不能别闹?”姜四嫂烦得不行,这一家人一个个都不消停,把姜楠楠打了有什么用?巴不得她一生气把他们全家都举报了吗? 刚想上前拦一拦,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姜楠楠当着众人的面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就在姜二嫂举起拳头要挥去时,她淡淡地开口:“如果你觉得被送去改造一个月还不够那就动手,又或者你和爸想过去陪陪他也行,你们不会以为我光只抓了他赌博的一个把柄吧?” 姜二嫂心里咯噔一下,“你还敢威胁我?我可是你亲妈!” 说是这么说,但气势已经虚了。 姜楠楠轻轻哼了一声,“你都说了,姜小鹏是我亲哥,我不还是亲自把他送去农场改造了?” 话音落下,屋子里明明站了好几个人,偏偏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包括怒气冲冲的姜二嫂以及原先还想拿着棍子教训人的王老太,全都是脸色僵硬,想开口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更别提姜四嫂等人,一个个待在原地不吭声,甚至连眼神都不敢有交集。 她有很多法子拿捏他们,却偏偏选择了这个法子,那是因为她在告诉姜家的人,她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所谓的亲情,更别想用亲情来拿捏她。 她连自己亲哥哥都能举报,其他亲戚又算得上什么? 姜楠楠稍稍抬起下巴,她道:“我和厂子已经打好招呼,车间不能缺人,我会接替姜小鹏的班。” “嘶!”姜四嫂倒吸一口气,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真他娘的狠!先举报自己亲哥将他送去农场,跟着又顶替了亲哥的工作名额,这一步步真的好算计啊。 姜双双先前说得没错,他们闹什么闹,让姜楠楠嫁到外省多好啊,现在好了,和这么一个狠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睡觉都睡不踏实。 “你说什么?!”姜二嫂像是没反应过来,“那是你二哥的工作,凭什么让你接替!就算缺人也轮不到你。” “你没得选。”姜楠楠找了把椅子坐下,“三年不评优,干一辈子也升不上去,一直只能拿十几块钱的工资,他能养活一家老小吗?” “……你还好意思说!他这样是被谁害得?”姜二嫂气得咬牙,看她一脸没事般坐在那里心里更来气,恨不得直接朝她脸上扇几巴掌。 “你觉得他很可怜?”姜楠楠嘲讽的笑了笑。 她这辈子最羡慕的人就是二哥,因为她觉得他很幸运。 大哥大姐赶上了头批下乡的时候,两人毫不犹豫跟随着一群有志向的年轻们奔走远方,他们满怀希望然而却跟现实有很大的出入。 有他们在前试水,二哥自然不愿意跟着一起去下乡受苦,但他没有为下乡的事发愁过一天,因为一到年龄爸就直接将工作让给了他。 家里那么多人为下乡的事发愁,奶奶为小姑发愁、三婶为姜双双发愁、四婶为姜小国发愁,还有她已经被所有人都认定为一定会下乡。 只有二哥,顶着爸的班坐看着家里的乐子。 再加上现在知青办催得急,不少女同志为了留城不得不考虑婚姻大事,有工作的姜小鹏瞬间成了香馍馍,和他接触的女同志不少,他全都没拒绝一直周旋着,不然先前工资一直都是上交给奶奶,他哪来的钱去赌博? 那些钱,全是他花言巧语从其他人手里骗来的。 姜楠楠冷冷看着她,继续道:“他现在还不算最可怜的时候,现在不过就是丢了工作、不过就是被下放到农场待一个月而已,最可怜的时候是我去公安局举报他对多名女同志耍流氓,那时他得去蹲几年的牢房!” “!!!”姜二嫂瞪大眼,此时的她浑身僵硬,甚至都不敢呼吸。 她总算明白其他人被威胁后为什么那么害怕。 这就是威胁吧? 威胁不让她顶班,就闹得她亲哥去坐几年牢?! 第38章 姜楠楠的话一出, 其他人都没开口。 他们在惊恐的同时不由回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坐牢的把柄被她抓住,真要闹个不好,岂不是一大家子都得去牢房排排坐? 有些人提着心, 有些人松口气。 这是一直沉默着的姜老头不得不开口了,“楠楠,你想要工作我们不拦着, 你是姜家的一份子, 小鹏确实不适合继续工作下去, 你来接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 一番话说得好听。 在今日之前,姜老头对着姜楠楠的称呼一直都是“丫头”“喂”, 要不就直呼全名,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他亲切的叫了一声“楠楠”。 估计老头子自己都叫得别扭。 可有什么办法? 原先以为姜双双手段够狠, 现在好了,又冒出另外一个狠茬子。 她虽然不像姜双双用拳头说话, 但这种手段也是让他们喘不过气, 恐慌的情绪压得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要真说起来,想对付姜楠楠不难。 她嘴上再厉害也不像姜双双那么能打, 随便找两个人就能轻易抓住她,直接暴打一顿出出气。 可打过之后呢? 让姜楠楠顶着一身伤去举报他们?那更没法说清了。 难不成将人关在家里, 永远都不让她出来? 但他们现在又不是住在荒郊野岭,而是几十口人挤在一个二进的大杂院,稍稍声音大了那么一点, 隔壁就能听得一清二楚,真要将人关起来怕是没两天就有人察觉,到时候怕是又多了一项罪名。 想来想去,除了妥协好像没有其他法子。 不过到底是老二家的事, 怎么都牵连不到他头上来,所以工作给谁对他来说都不重要,现在偏向姜楠楠这边,无非也是不想她继续闹了。 好话说完,还得再提醒一句,“你得记住一点,你姓姜,哪怕家里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不管做什么事你都得有分寸一点。” 姜楠楠轻笑一声。 笑意充满了嘲讽,笑得姜老头面上有些绷不住,不过这时她又很配合的说了一声,“我知道了,爷爷。” 她行事就是太有分寸了,所以知道一旦达到自己的目标,没必要把事情闹得太过。 如果真是意气用事,她就不会在今天举报姜小鹏。 在工厂赌博,无非就是和几个工友打打小牌,但姜小鹏的赌瘾不小,时常跑去黑赌场,与数十个人聚众大赌。 要是在这个时候被抓到,没有耍流氓的事姜小鹏坐牢也坐定了,而且还会将黑赌场一同拉进去,到时候姜小鹏被判得更严重,因为她的缘故还会得罪黑赌场的老板,到时候一家都别想安宁。 她现在做得这些,真的已经算很有分寸。 让姜小鹏受一些小小的委屈而已,他都幸运了那么多年,受点委屈怎么了? 再加家里对她产生忌惮,就算彻底离了心,但她总算不用再过以前那种憋屈的日子。 语气放缓,没了先前的紧张气氛。 姜楠楠道:“爷爷,二哥已经被送去农场,明天就麻烦你陪同一起去厂子,替我办接班手续。” 姜老头神色也跟着缓了下来,正要开口时姜二嫂一脸焦急叫了一声“爹”,显然是想说些什么,不过被老头子直接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这个当妈的人别把闺女想得太坏,就算楠楠接了小鹏的班,以后也不会对自己亲爸亲妈不管不顾。” 说完,他又偏头对着姜楠楠问道:“对吧,楠楠?” 像是偏向了姜楠楠,其实是让她给一个交代。 接班可以,但老二一家就这么一份工作,要真是被姜楠楠拿去还不管家里的吃穿,老二两口子怕是得饿死。 姜楠楠早就做好准备,“临时工工资一个月十五块三,我拿十块剩下的给他们,再加上大伯家每个月给得五块钱,他们一个月也能有十块三毛。” “那不行!”姜二嫂不乐意了,“大嫂又不是月月都给,给完两年就没了。” 姜楠楠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两年后她不信自己还没转正,到时候工资肯定能涨到三十好几,那时就算每个月给十块钱她都能给得起,但凭什么呢? 她家四个兄弟姐妹,凭什么这笔钱她得一个人出? 如果这份工作是家里为她争取来得,让她上交一大部分她都心甘情愿,但这份工作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她能答应每个月给五块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姜楠楠的神色瞬间变冷,让屋内又一次沉默起来。 姜大嫂赶紧道:“算不错了,她给五块钱你们自己再做点手工,还怕饿死吗?” “对嘛,姜楠楠都算不错的了,真要让姜小鹏拿着工作,就他好赌的性子,你们一个月五块钱都拿不到。”姜四嫂也跟着说和。 说得时候心里还在庆幸着。 好在他们家小国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既没像姜小鹏那样惹上坏习惯,也不像姜楠楠手段那么狠,平平凡凡反而是福气,不然像二嫂生了四个儿女,一个比一个难伺候,真是遭大罪。 最后不管姜老二两口子乐不乐意,这件事也就定下来了。 第二天姜楠楠带着姜老头一同去了纺织厂,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操作得,接班手续办得特别快,当天姜楠楠同志就正式成为了纺织厂的一员,接替姜小鹏的工种在三车间干活。 姜老头回去后还忍不住和王老太嘀咕着,“我是真看走眼了,你是没瞧见姜楠楠和那些小领导打交道的场面,比她几个兄弟有胆量多了,我看啊,以后她肯定比那几个兄弟混得更好。”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王老太却不信,也不想信。 她撇撇嘴道:“等以后结了婚,女人不得以男人的事为重?她肯定没你想象中那么好。” 姜老头不这么觉得。 要真是以男人为主,程进离开的事肯定让姜楠楠伤心到无法接受,结果怎么着?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把姜小鹏送去劳改,这才两三天就为自己谋得了一份工作,有胆子又有脑子,还怕混不开? 哎,就是有点可惜。 他生的儿子多,他儿子生的儿子也多,那么多子孙没有一个能扛得起事,怎么偏偏有出息的都是女孩呢? 而且还全都闹僵了,他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是姜双双还是姜楠楠,以后都别想从她们身上讨到好。 …… 姜楠楠虽然是接得三车间的活,但这事当天也就传得全厂都知道了。 很难不注意到啊,昨天才做了全场批评和对姜楠楠的赞赏,今天就直接接了自己亲哥的班,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连带着二车间也在唠叨着这件事,不过许英霞并不知道,因为今天下午她正好请假了。 从昌南大队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收拾给大女儿寄出去的东西。 塞了新棉花的冬衣,一套崭新的内衫,还有那块双双特嫌弃但她怎么瞧都觉得好看的粉色碎花料子。 除此之外就是塞了好几条干鱼。 家里的野货不少,但这会还在熏制中。 照着小舟说得,想要好吃又想要放置更久,那就得好好熏一个半月才行。 所以许英霞想着先将这些东西寄过去,等肉熏好后再寄一批。 正好现在变季,等冬衣到了就能穿上,下一批肉食也能赶上过年前寄到,欢欢也能在外地过一个好年,穿得暖吃得饱。 所以她专门请了下午的假,就为了将一大箱子寄出去。 以前给欢欢寄东西,都是用一个尿素袋装着寄出去。 这次双双特意请周大爷做了一个薄木箱子,好装东西不少寄到后欢欢还能接着用。 将东西一样一样塞进箱子里,并没有直接封箱,而是和小舟一同抬到借来的板车上,朝着邮局拉了过去。 以前许英霞没少来寄东西。 但那个时候寄的东西都很少,要么是小几斤粮食要么是一两件日用品,不是太多但也是他们省吃俭用挤出来的一些。 甚至还比不上欢欢寄给他们的东西多。 其实每次收到欢欢寄来的东西她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愧疚,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辛苦劳作不说,还时时惦记着家里。 而她这个妈却只能挤出小几斤的粮食去贴补她。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上个月的工资自己拿着,又寻人换那些票据,才买到了这些衣服和料子,干鱼和后面要寄得腊肉就全托双双这个妹妹的福气,要不然也弄不来那么多肉。 所以这次还是头一次一次性寄这么多东西过去。 就连邮局的工作人员见到这么大的箱子也挺吃惊,一年到头还真没什么人一下子寄这么多东西出去,他们先是翻了翻里面的东西,确定没什么违规品后便提了个建议:“干鱼用尿素袋装着太容易串味,寄过去得十几二十天,等拿出来后衣服上都沾着咸鱼味了。” 怎么说都是新衣服,沾上一股咸鱼味那多不好。 她指了指某个方向,“你去国营饭店要些油纸包一包,再放进尿素袋里装进去,这样咸鱼味就不容易串出来。” “好好好!”许英霞掏了两毛钱和一张票塞到姜小舟的手里:“都买肉包子,再多要点油纸回来。” 姜小舟乐的去跑腿。 等他们这边重新将箱子整理好后,他捧着四五个大肉包子回,还拿着好几张油纸。 许英霞一共装了六条干鱼。 每条晒干后都还有一斤多重,分开拿着油纸包一包,包完后再用草绳捆紧,一并塞进尿素袋里。 再将尿素袋塞进箱子里,就能让邮局的工作员进行打包,这么大个箱子运费还不少,换做肉包一家三口能吃好几天。 但她掏钱掏的毫不犹豫。 顺便打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想着提前给欢欢去个消息,让她去邮局取货。 从在家收拾到寄出去一共用了两三个小时。 等走出邮局她才彻底安心,并道:“你大姐在外总算能过个好年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姜小舟捧着包子回应着,“等我毕业接了班,你要想大姐就去看看她。” 家里的一些事其实也没瞒着他。 妈和二姐之前商量时也没避着他,都说过让他不用担心毕业后的事,一等高中毕业就让他接班,就不用担心要去下乡当知青。 他很明白自己是被优待的那一个。 大姐下乡受苦,二姐是靠自己的能耐留城,只有他什么都不用发愁。 以前不懂事没想太明白,等明白过后他也想帮着家里做做事,虽然他要是不做那些家务二姐也会用拳头逼着他做,但现在他是真的心甘情愿。 也想着到时候接了妈的工作,让她不用担心家里的事,可以放放心心出个远门去看望大姐。 只有亲眼所见才能安心一些。 “等你接班?”许英霞算了算日子,“那还不得等个一年多啊?到时候你大姐说不准都已经回来了。” 说是怎么说,但其实也知道不太可能。 这边知青办时不时就上门催着赶紧报名,要真的那么快就能回来,这时候也就不会赶着人下去。 两母子一边走着一边聊。 聊着聊着许英霞就听到姜小舟时不时吸溜的声音,她没好气得道:“想吃就吃,不过也别吃的太多。” 叮嘱是这么叮嘱的,但架不住太馋,没一会两个大肉包子就下了肚,剩下的要不是想着给妈和二姐留着,他还能继续往嘴里塞! 对于一个半大小子来说,两个大肉包子真的不顶事,但一个小时后他真的挺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扛住馋嘴! 早知道晚上有大餐,他绝对不先吃肉包子了…… 今日的大餐倒不是一家三口去下馆子。 而是拎着一份薄礼上了刘家的大门。 刘家先前就提了好几次要一家聚一聚,许英霞推了几次没推掉就应了下来,今天就带着一双儿女上门。 她其实也是知道姜小舟能吃。 所以让他先填填肚子,要不然上门做客捧着碗就吃个不停,那多不好意思啊? 不过刘家确实也是将他们当成了重客。 进了门就能看到桌面摆着两三个大盘子,有鱼有肉还有一只烤鸡,边上还放了几盘子凉菜,灶上蒸着满满一锅的大米饭。 “这也准备的太多了……” 比逢年过节还要来的丰盛。 “不多不多,难得请你们上门吃饭自然要好好准备准备。”钱玉英热情家人请了进来。 今天吃饭的人并没多少,人多了虽然热闹但也挺闹腾,所以除了老爷子老太太之外,也就他们两口子带着小茂儿。 刘大爷这会儿显得特显摆,“你别光看着多但其实没花什么钱,这条鱼就是小姜给我的鱼饵钓上来的,这些肉也是我用鱼换来的!” 就连桌上的那只烤鸡,也是他用小半块鱼请老伙计帮忙做的,他烤的鸡那叫一个绝,那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厨艺,寻常人还根本做不出这种味道来。 姜双双被拉着坐下,她说:“等哪天有空咱们再约着一块钓鱼。” “好好好!”刘大爷一听钓鱼双眼就发光,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计划着:“咱们别在小公园钓,小公园湖里没多少鱼,到时候我借个车子咱们去郊外的大湖钓,大清早去晚上回,肯定能钓不少!” 话刚说完他就跑进了屋,等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根钓竿,“这就是我先前说的旧杆子,我让老二修了修还能用,你拿回去用着先。” 姜双双倒不客气,“先搁你这,等我要用再来找你借。” 刘大爷立马点头,“那行,什么时候来都行,我这里除了鱼竿之外其他用具也都齐全,到时候给你备齐了!” 当然,工具备齐了人也得一起去。 到时候他肯定死皮赖脸的跟着一块。 “行了行了,你这老头一说起钓鱼来就没完没了,赶紧让双双吃口热饭!”刘大妈没好气了拍了老头一巴掌,对着姜家母女无奈的笑了笑:“这老头一说起钓鱼就特有劲,咱别搭理他赶紧吃饭。” 菜丰富厨艺也好。 尤其是那盘子烤鸡,绝对算得上一道特色。 刘大爷有些显摆,“好吃吧?我专门请人做的,那老混子一向不怎么出手,这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答应出手。” 他的话刚说完,捧着碗的姜小舟就连连点头。 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 吃得他嘴巴都忙不过来,又一次后悔就不该吃那两个包子的! 姜双双也跟着点头,“有机会介绍我认识认识?” 她还挺喜欢结交这些有真本事的人。 在这个时代想下馆子就只能去国营饭店,虽说里面的厨子也是好手但吃来吃去也都是那些菜,想要吃一些新鲜玩意只能在民间自己找。 “成啊,包在我身上!”刘大爷一口就答应下来,那老伙计脾气犟得很,但要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应该也愿意结交一下吧? 要不愿意那也是他的损失,小姜同志那绝对是一个能结交的人! 一桌子的人自然不是光吃着。 总得找些话来聊。 看着吃得差不多后,钱玉英这才给她们提了一个醒,“我也不是故意想说些你们不爱听的事,就是吧,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是双双的对象被姜楠楠撬了,两姐妹争一个男同志,这要是再传下去就不太好听了。” “哪个王八蛋乱传得?!”许英霞一个瞪眼,“我要知道了,一定好好收拾她!” “该收拾。”刘老太一脸赞同,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给女同志泼脏水的人,更别说双双还是救了她孙子的恩人,便道:“玉英你把人找出来,到时候我和小许一块去质问质问,她要是不给个解释,就别轻易饶了她!” 姜楠楠闹得事其实外面的人也差不多知晓。 那天姜家大闹,外面围了一层又一层人,即使后面把房门一关,但该猜还是能猜得到,尤其是姜楠楠为了让更多人的看到她和程进相处过,没少在附近溜达,前因后果很容易就琢磨出来了。 本身这事落不到姜双双身上来,可谁让在最初的时候,王老太在院子里嚷嚷着要给她介绍一门好婚事,在那时和程进扯上关系的就是她。 定好和她相亲结果又被姜楠楠截胡,有人不带好意的开了口,就成了姜家姐妹为了一个男人闹起来了。 几人商量着怎么洗清,身为当事人的姜双双一点反应都没,继续吃着喝着,反正都有人帮忙了,她干嘛还要费心思去操那个心? 商量完后钱玉英还安抚一声,“不过我觉得这事应该是冲着姜楠楠去的,这个时期突然得了一份工作,肯定有人眼红。” “得了工作?”许英霞一惊,“她得了什么工作?” “你还不知道吗?她今天上午就接了姜小鹏的班。”钱玉英将来龙去脉说了一下,还示意着身边的男人,“手续都是我男人办得。” 刘老二是劳资科的职工,专门管着招工这部分。 他点了点头,“不过我也是接了上面的通知,说只要姜家的人没意见,就想交接手续给办了。” 许英霞听得是一脸惊愕,怎么都没想到姜楠楠居然这么有本事,这才几天的功夫不到就给自己谋了一份工作。 姜双双却一点都不意外,完全在意料之内,姜楠楠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点打击就自甘堕落,只要她想,她有足够的法子留在城里。 “那我就不懂了。”许英霞皱着眉头,很是不解的样子,“她都有这个手段,干嘛还要盯上程进?现在把名声弄得那么难听,还不如直接就用点手段把工作弄到手。” 其实姜楠楠对姜家做得那些事,她非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就该这么做,甚至还带着些佩服,因为姜楠楠做了曾经她不敢做得事。 但她就是怨上姜楠楠截胡的事。 好歹是她们没看上程进而且双双又自己弄到了工作,不然她们将全部的希望搁在程进身上,在最关键的这段日子被姜楠楠截胡去,那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是她就是想不通,姜楠楠既然有能力弄到工作,她干嘛一定要盯上程进? 姜双双想了想,不是太确定道:“或许她最想的是离开这里吧。” 嫁给程进,就是嫁到外省。 彻底远离姜家所有人。 “这样吗?”许英霞还是不能理解。 不过这会钱玉英变得有些沉默。 因为她挺能理解。 她倒不是理解姜楠楠偷偷截胡的事,而是理解姜楠楠为什么有其他法子却选择了嫁人这条路。 因为她的娘家和姜楠楠的原生家庭很类似,一个从小到大被忽略的女儿,明明小时候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却在成年后想着拿她换一笔彩礼。 她真要闹,也不是不能闹起来。 可然后呢? 永无休止的闹下去?要么那一家子死尽要么她死了,不然不可能消停。 在那个时候她正好遇上了外地来办公事的刘老二,是她接触到男同志中条件最好的一个,只犹豫了两天她就忍着羞涩和难为情主动去接触,最后成功嫁到刘家,彻底和娘家那边划开了关系。 所以她还真理解姜楠楠选择嫁人的原因,只不过她的手段太不光明磊落了。 别看现在有了工作顺利留在城里,但绝对不是一丁点影响都没有,以后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有得她受的。 “不说这个。”刘老头皱了皱眉,“难得聚在一起要开开心心,不谈影响心情的事,不然饭菜吃得都不香了。” 刘老太难得赞同老头子,“对对,咱们不聊这个,换个话题。” 刘老二也十分捧场,他道:“说来我这里倒有一个稀罕事,你们知道屠宰场丢失猪肉的事吗?今天屠宰场发了一个通告,不管是屠宰场的员工还是外面的民众,只要提供偷猪贼的线索让保卫科逮捕住,就奖励一辆自行车!” 第39章 自行车啊, 这可真是大手笔。 想买自行车在供销社还买不上,必须去百货大楼订购,运气好的话等一两个月就能拿到车, 最便宜的那辆售价都得两百块出头。 有钱还不行,必须还得有自行车票。 一般中型工厂每年都会发一两张出去,奖励给当年最优秀的员工。 也就是说每年发出去的自行车票很少很少。 尤其是有些人自用, 极少一批才会转卖出去, 一张自行车票在市面上的流通价就得一百来块钱。 所以买一辆自行车, 最少就得准备三百多块钱, 还得是在能换到自行车票的情况下才能买得到。 所以这个奖励制度一出,还真引起了不少轰动。 连带着屠宰场保卫科室的人也特别带劲。 他们本就是拿工资干活, 这份奖励可以给厂子的工人也能给外人, 对他们来说却是本分。 但上面对于他们也有其他的奖励。 反正是特丰富, 丰富到他们干劲十足,“没想到咱们领导这么大方, 不说帮咱们逮到偷猪贼能奖励自行车, 就是提供一些线索也能奖励其他玩意,我看奖励物品中还有保温杯、热水壶, 我都打算让家里兄弟没事就出去多转转,万一能找到什么线索还能得份奖励。” “嘿, 我和你想的一样!”黄国耀也是这个想法,而且他相信在奖励的刺激下有这个想法的人肯定不少,奖励制度刚刚出来没多久, 他们这边就已经登记了不少线索。 就等着一一去排查看哪一条线索能对得上。 他道:“也多亏领导愿意听咱们的建议,相信一周之内肯定能抓到偷猪贼。” “哪里是咱们的建议。”周光发一边喝着热水一边道:“等这件事完了咱们还得去街道办好好谢谢姜同志,要不是她的建议咱们还真不知道往哪里下手查。” 至于奖金的事…… 真以为领导都那么大方? 真是那么大方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大方,无非是想利用奖励制度这件事把先前搜屋的事掩盖掉。 哪怕说的再冠冕堂皇, 也否认不了一点,那就是真搜查到自家谁都不乐意。 本来因为搜查这件事差点闹得全场引起公愤,正愁着找个事遮掩一下,这不正好小姜同志直接送了一个建议上去,几乎没怎么讨论都同意了。 而且几个领导做的事还特漂亮,其他奖励自然是走的公账,但那辆自行车是屠宰场好几个领导集体出资,掏自己的腰包合力买下来的。 周光发不用想就知道以后会什么样。 这辆自行车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到时候有人问一问就会发现原来这辆自行车是屠宰场几位领导为了尽快破案他自己腰包买的。 传来传去,不明所以的人说不准还以为所有的奖品都是领导们花的钱。 那不得高高赞扬他们? 花小钱赚名声,不愧是领导们。 不过知道归知道,他也没打算拿着这些事往外说。 只是道:“先别管奖励的事了,咱们赶紧去排查排查,递交上来的线索中有几条确实很可疑,必须认真查,还有老黄,你还是得带人守着黑市,一旦发现有人大批量出售猪肉就直接逮人……” 给其他人安排了一些任务,保卫科这边彻底忙了起来,周光发也没闲着,直接带人去了厂子里杀猪的地方。 这边的气味不好闻,里面待着的全是杀猪匠。 他对着其中一人打着招呼,“李叔,我和你聊聊。” “行啊。”李屠夫见到他们不觉得奇怪,先去洗了个把手就将人带到隔间那坐坐,坐下就问道:“是为了小洪的事吧?” “对。” 李屠夫“嗐”了声,“那小子也是真能瞒,要不是看着奖励丰富他还能继续瞒下去,我找人查了一下,每个月的二十六、二十七号晚上交班点确实空了一个小时没人……” 屠宰场属于多班倒,但是排班并不是按着固定时间来。 具体得根据运来的猪排班次,有时候运来的猪多了,几个班次就会轮流转,这个班次下工另外一个班次就上工,按照这个方式轮流上工。 李屠夫是一个班次的组长,他向来只管自己班次什么时候上工什么时候下工,还真没注意过其他班次上下班的时间。 如果不是小洪偶然发现,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每个月二十六、二十七号晚上十点到十一点都是空着的。 也就是说上个班次十点钟就下班,可下个班次接班的时间却是十一点,一个小时杀猪场这边完全空着。 “倒不是我们推脱,那个点谁不困?还真没留意谁来了谁没来。”李屠夫心里把小洪骂了一通。 猪肉被偷后他为什么没有马上把这个发现告诉保卫科的人? 还不是因为他知道,真要说了多多少少会惹些麻烦上身,甚至厂子里要是追究起来,他们肯定也会跟着被处分。 可是奖励的政策一下来。 除了丰厚的奖励之外,厂子也保证只要他们没参与过偷东西就绝对不会被追究。 这一下小洪可不就心动了? 政策刚出来他就直接去保卫科打了报告,打完报告才跟他说这话,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赶紧去看了上班时间表,这一对还真发现小洪没说错。 他赶紧将抽屉里的时间表拿了出来,“我找人对了一下,这几个月确实是二十六号二十七号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但往上再推几个月就是其他的时间,反正每个月都会空出那么一两个小时出来。” 都不用费力去猜就有答案了。 恐怕猪肉被偷就是发生在那一个小时内。 李屠夫将时间表递过去后,又连忙证明和自己没关系:“排班表可不是我们自己安排的,这事你还得找排班的人去问问,你放心,我还没和他们打招呼呢。” 怎么可能去打招呼? 万一对方是故意这么排班那岂不是和偷猪贼有关系? 反正这趟浑水他绝对不淌。 “行,我知道了。”周光发看着排班表上特意被李屠夫画出来的地方,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调查。” “那行!”李屠夫这才踏实了一些,“那我就先下班了,本来就是想等你过来才一直留在这,不然我这会都在家躺着了。” 确定没什么事后,他这才离开屠宰场。 一路走回家,这要搁在平时那肯定是直接洗洗就睡了,杀猪可是力气活,一回家真得往床上躺。 但今天他却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像是藏了很多事在心里。 李珍这时走过来,看着爸还没去歇息很奇怪的问:“怎么不去歇歇?你不是说干了一天的活腰酸背痛必须得躺几个小时吗?” 李屠夫摇了摇头,“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李珍替他倒了一杯热茶,“为厂子里偷猪的事?” 李屠夫点了点头,叹气一声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保卫科的人说,以前不好说现在更是不敢说了……” 应该是去年的事吧,突然有个陌生人拎着东西找上门,没说的太直白,就是想让他借用职位之便帮帮忙,还承诺事后一定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 当时他也没听到底要帮什么忙,直接连礼带人一起赶了出去,事后又怕别人多想就没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再之后一直没什么动静他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想想那个陌生人很可能就是为了偷猪来的,他这边把人赶出去了,但总有人会因为那笔丰厚的报酬而心动。 就比如先前那个上班时间表。 绝对不可能是无意中排错了,不可能就那么巧。 就是不知道是排时间表的职工有问题,还是说有其他人授意他这么做的。 “想那么多做什么?”李珍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既没有偷猪肉也没有给别人行个便,这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可就是不踏实嘛。”李屠夫生来人高马大,再加上现在年纪大了胡子拉渣的,这么一个糙汉的形象对着闺女撒娇,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李珍却是笑了笑,“那我说个有趣的事给你听听?” “你说你说。” “你那两个孙子把马家两兄弟给打了!”李珍也是刚刚从马季安那边过来的。 “打的好!”李屠夫还真笑了,“那两兄弟真不是个东西,自己有手有脚不知道劳作就只知道惦记别人的东西,下回再见到他们继续打!” 他是真看不上马季安这个女婿。 瞧瞧连自己弟弟都压制不住,反而被欺负到头上来,就那个窝囊劲太招人嫌了。 不过怂点也有怂的好处,也不怕自己闺女嫁过去后受委屈。 他问道:“马季安的工资真让你拿着了?” 李珍点了点头:“都去电机厂办个手续,下个月他的工资都让我去领。” 这是结婚前就说好的事。 说是工资都归她拿着,但也是变相的帮马季安存着,只要不贴补马家那些人,除开吃穿住行最后还能攒不少。 这笔钱明面上归她拿着,其实还是属于马季安的。 她见爸心情不错,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开了口:“我打算把他接回来。” 其实和马季安结婚对于她来说跟没结一样。 本来也没感情。 她之所以会答应和马季安组建生活,也是因为她这个年龄还不出嫁,外面的议论纷纷不仅仅针对的是自己还有她的家人。 还有一点…… 她也是想借着成家后将那个孩子带回来。 外面都在说她李珍被一个外地男人骗情骗身,最后还跑到外地生了一个孩子。 这话……确实不假。 她是有一个孩子,一个儿子。 那时候她还年轻,对于未婚生子这种事既害怕又怨恨,在爸妈的说服下,孩子生下来后就送给了当地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妇。 是一对很有学问教养的夫妇。 生活条件好,人又温和,孩子跟着他们总好过跟在自己身边。 这些年因为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她遭受了不少非议,她没法想象将孩子带在身边,孩子又会遭受怎么样的恶言恶语。 这个决定她一直觉得没错,孩子的养父养母能给他平静又良好的生活环境。 但可惜那家人出了些事,突然来信希望她将孩子接回来,李珍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既然人家提了那肯定就是孩子没法继续在待在那人家中,无论如何她都得将孩子接回来。 所以这时候她需要一个“家”,一个和寻常人一样的家庭,恰巧马季安则需要一个庇护,而这个庇护她能给。 就这样两人达成合作,一同去领了结婚证。 这件事她没告诉过家里。 她永远不可能和马季安做一对真正的夫妻,爸妈和哥哥们要是知道她的决定,肯定会担心。 她已经让家里人担心了这么多年。 实在是不想让他们再继续为自己操心了。 她继续说着:“我和马季安商量好了,孩子以马家的名义接回来,对外就说是从亲戚过继来的孩子。” 李屠夫皱了皱眉头,“这哪里说的过来?” 马季安又不是无儿无女,怎么可能又过继一个孩子? “无所谓,反正就一个名头罢了。”李珍不在乎外人这么猜,猜来猜去都好过知道孩子是她未婚生下来的,她实在是不想孩子被人指着鼻子骂野种,“只要瞒过几年等他长大就好。” “……唉。”李屠夫见她已经做好决定就不打算劝了。 他是当父亲的,多少还是理解李珍。 怎么说都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即使对那个男人再恨再怨,对孩子还是狠不下心。 不愿再说起这些难过事,他起身站起问道:“马家那两兄弟还没回去吧?没回去我就去会会他们,趁着心情不好揍他们几拳出出气!” 马家两兄弟哪里舍得回去? 以前有马季安的工资贴补,他们在大队的日子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其他人为了钱和粮食辛苦劳作,他们也下地,只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找借口说哪哪不舒服就是说有事,反正就不靠工分吃饭。 现在好了,马季安突然结婚把工资都交给了新嫂子,还害得老娘被送去劳改。 谁都能看出马季安这是不打算再救济他们了,这下马家兄弟哪里还坐得住,立马收拾行李往城里跑,来得路上两兄弟还商量着要不要坑马季安一笔钱,弄个大几百在手,以后吃穿就有保障了。 想法很好,结果刚上门就被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揍得哭爹喊娘。 那一拳拳下来,疼得他们是撕心裂肺,要钱的事还没开口就把他们给吓跑了。 但总不能光着手回乡吧? 没马季安的救济,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这不,家属院是不敢去了,两人就躲在电机厂的门口,想着在这里堵堵马季安。 结果等来等去,他们没等到马季安从厂子里出来,倒是等来了另外一个人。 “你们是季安的兄弟吧?”来人见到他们一脸惊喜,“还记得我吗?上回我在季安家里见过你们。” 马季海瞟了她一眼。 他记得这个人,老娘说有个城里姑娘死皮赖脸想嫁给马季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瞎得眼,居然看上一个马季安那种怂货。 不过老娘说这样也挺好,蠢有蠢的好处,这个城里姑娘的性子和前头嫂子一样,人看着就好拿捏,到时候嫁过来还能一起拉扯着整个大家庭。 可就是太蠢了,自己送上门居然都没拿下马季安,还让他娶了一个悍妇! 没心情搭理她,重重一哼就转过头。 姜清却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还往前凑了凑,特小声道:“我知道一个能挣大钱的活,你们有没有兴趣和我一块做?” 第40章 挣大钱? 谁不想挣大钱? 他们俩兄弟大老远从生产大队跑到这里来, 不就是为了钱? 要不是为了钱他们也不会被李家侄子暴揍一顿,偏偏揍了都不想跑,还不是想着从马季安手里弄到一笔钱。 但是马季海根本就不信姜清的话。 她一个姑娘家能从哪里弄到钱来? 而且但凡她聪明一点, 也不会死皮赖脸缠着马季安结果还没能嫁进马家的大门。 根本就不想搭理她,直接对旁边的兄弟道:“他怎么还没出来?不会知道咱们在这堵他就不敢出来了吧?” “应该不会。”马季湖摇了摇头,“我可是问过了, 电机厂就开了这么一个正门, 后门都被锁着没法进出。” “那他怎么没出来?”马季海一脸烦躁, “这眼瞅着都要天黑了, 等不到他咱们去哪里过夜?李珍真他妈是一个悍婆娘,马季安娶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明明有地方能去。 以前他们去筒子楼就跟去自己家一样。 连钥匙老娘都替他们配了一把, 随时去随时进, 都不用知会一声。 哪像现在, 就跟个过街老鼠似的躲着李家的人。 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着,一旁的姜清听着却格外的高兴。 她怎么可能不高兴? 人家兄弟埋怨自己嫂子, 那就是李珍做的不到位, 只要她好好笼络马家的其他人,总有办法一步一步攻略马季安。 所以这次她想找人一起去偷破庙的腊肉, 想来想去马家的人最合适了。 一来是她真的不知道找什么人。 她认识的人不多,除了亲戚也就是街坊, 可不管是哪一个她现在都恨上了。 家人靠不住,相处了十几年的街坊只知道看热闹,她怎么愿意带着他们一块发大财? 再来她也是想跟马家的人卖个好。 她一直知道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 而是两家人的事,尤其是马季安对外一直都是一个很孝顺的人,连马老太时不时都会在外面夸他有多孝顺、有多爱护兄弟,一个人支撑起一大家子, 累是累了些,但是身上扛着责任和压力不得让他更有奋斗心? 姜清可不愿意去改变这一切,说不准上辈子马季安能成为首富就是家庭给他的动力,上辈子可没听说首富和家里闹僵,那肯定是和和睦睦的一个大家庭。 所以她便想着要讨好马家。 到时候有他们替她说话,马季安对他的印象肯定会更好一点,再让马老太去找找李珍的麻烦,搅和两人之间的事,最好直接把他们搅和到离婚,这样她才有机会成功嫁给马季安。 这不,有大好事首先就想到了他们。 现在听他们抱怨李珍的不好,姜清心里更高兴,见四周没人后便兴奋地透露着:“你们有没有听说屠宰场被偷了很多猪肉?” 马季海扬了扬眉头。 他还真听说了,刚到家属院就听好多人在议论这件事,听得他都心动不已。 不过他们来城里的机会不多,就算想帮忙去找那也找不到,那些奖励就算再丰富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当时特别嫉妒的把偷猪贼给骂了一顿,要是那些猪肉能给他们就好了,几百斤呢,不说拿去换钱自己吃也能吃好几年。 “你说的好事不会是去找偷猪贼吧?”马季湖一脸嘲讽,“还真是个蠢货,你以为偷猪贼那么好找?还带我们挣大钱,真是笑死人了。” 两兄弟嫌弃和讽刺的神色特别的明显。 但是姜清并不生气,她觉得这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自己,一旦知道和她待在一块能得到很多他们以前都没法得到的东西后,一定会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 会觉得她才是最适合当他们大嫂的人。 她扬了扬下巴,带着些神秘道:“我不知道偷猪贼是谁,但我知道他们把猪肉藏在了什么地方!” “!!” “你没骗我们吧?” 两兄弟不约而同的看着她,那双很相似的眼睛中都流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猪肉啊! 如果没听错的话,屠宰场前前后后一共丢了近千斤猪肉,这换成活猪最少也得有五头! 五头活猪是什么价? 大几百块甚至接近一千,他们要是能有这个钱,还用在马季安面前装孙子吗? 这些钱要是落在马季安身上,他得挣个三四年才能挣够! 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给对方递交了一个眼神。 这时,马季海撇了撇嘴:“怎么可能,你都不知道偷猪贼是谁又怎么可能知道猪肉藏在什么地方?” “也是,我还差点信了你的鬼话,难怪我大哥看不上你,净知道胡言乱语框骗人,等我见到大哥一定得跟他好好说说让他离你远一点!”马季湖也跟着搭腔。 “我没骗你们!”姜清见他们怀疑的样子,瞬间有些着急了,迫不及待就将自己的计划给说了出来:“我真知道他们把猪肉藏在什么地方,地窖中藏得满满当当,我们可以借两辆板车过去拖,一个晚上的功夫就能将猪肉拖回来。” 她在家里就想好了。 所以才会一路去电机厂的家属院等着马家兄弟。 本来是想着看能不能碰到他们,要是能碰上就赶紧把这事给办了,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她真的很怕那些偷猪贼会不会把藏在破庙中的猪肉转移地方,所以得加紧时间先弄到手。 好在上天是偏向自己的。 她没等多久还真的等到了马家兄弟,她继续说着:“板车我都准备好了,一等晚上咱们就去破……咱们就去藏猪肉的地方!” 到底还是有些警惕心,姜清并没有把破庙透露出来,她继续说着:“等把猪肉弄到手,咱们也别去黑市出货,听说屠宰场保卫科的人就守在那里,一见有猪肉出售就直接逮人,所以咱们可以去远一点的家属院售卖,看着觉得几百斤多,但是咱们几个合伙肯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卖完。” 先不说这个计划周不周全。 但是姜清居然连板车都已经准备好,那她还真有可能知道猪肉藏在什么地方。 这让马季海两兄弟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几百斤的猪肉啊! “等换了钱咱们再分账,就按……”姜清本来是想着按三七来分,他们三自己七。 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舍不得。 马家兄弟无非就是搭把手,要不是她愿意带着他们发财,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猪肉藏在什么地方? 说白了这件事的核心就是她,那她只拿七也太少了点吧。 稍微顿了顿,说出来的数额就变了,“就按二八来分,你们拿二我拿八,也就是说这批猪肉要是能卖一千块钱,你们就能跟着分二百块。” “才二百?”马季湖眯了眯眼,神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刚想恐吓几句时就被马季海按了下肩膀,对比起兄弟脸上的狰狞他倒显得特别和气,还好声好气的商量着,“二百会不会少了点,怎么说我们也有两个人。” “不少了!”姜清不愿意退步,“要不是我愿意带着你们,你们连两百块钱都没有,我可是看在马季安的份上才愿意带你们发财。” 为了显示自己的重要性,以及让两兄弟愿意听她的话,她还摆出一副特傲气的样子:“我不仅仅这次能带着你们这两百块,只要你们听我的话好好干,以后发财的机会多着呢。” 她可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总能记起一些发财的机遇,就比如说这次的猪肉,说不准下一次还有什么羊肉、鸡肉之类的发财机会。 姜清是真的想将他们绑在一块。 一来是因为马季安,再来她身边也确实缺少人手,有好多事需要有人帮着去做。 马季海摆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像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跟着伸出两根手指头,“再给我们加二十,我们就跟你干!”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马季湖一下子就明白他在打着什么主意,也跟着揉了把脸,把脸上狰狞的神色给揉掉,跟着配合道:“对,再加二十块我们就听你的话。” 二十块对于现在的姜清来说很多。 她掏兜都掏不出一分钱来。 但是想想她马上就要发大财了,自然没什么舍不得,“那行,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就带两人朝着旁边的巷子走去。 里面停着两辆板车。 这是姜清死皮赖脸从邻居那借来的,还承诺事后一定会给笔好处费。 即使口袋空空,但是她说这种话时是一点都不心虚,因为她十分笃定自己一定能发财。 现在的天色还没黑,但破庙离这边有些距离。 所以谈好分配的比例后她就带着两人朝破庙的地方出发了。 …… 全民探案这个“游戏”比想象中来的更火爆一些。 不到一天的功夫传得周边所有人都知道了,街上的人明显的少了一些,大部分人都觉得真的有偷猪贼肯定不会常在人群多的地方,而是三五结群朝着周边去找。 “我妈还挎着一个篮子,她说就算找不到偷猪贼也能顺手在郊区采点野蘑菇回来。” 也不知道这片区域的人都把心思放在了奖励上,这两天都没有人吵吵闹闹,街道办难得显得特别清闲。 这不,甚至还有人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唠嗑着。 熊萍拍了一下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呢?早知道我也跟妈说一声,找不到线索弄点野蘑菇木耳回来也成啊。” “估计也难弄,那么多人一窝蜂的去,线索不好找蘑菇也难的找,一个个倒是精力十足,天还没亮就跑出去了。”王主任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公公婆婆就是其中的一员,以前不是哼哼这疼就是那疼,现在倒是精神了,直接和大宅院其他老朋友们一并约着往山上走,说什么荒郊野里最容易遇到干坏事的人。 不过还好,倒也没被奖励冲昏了头脑。 还知道约着十几个伙伴一块,甚至连奖励怎么分配都给提前说好,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逮到偷猪贼。 她看了看窗边没说话的人,问着:“小姜,怎么没去凑凑热闹?好多人一到下班就去逛悠了。” 姜双双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不是这块料,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虽说建议是她提的,但是这个奖励她是真的没能力去挣。 讲查案不是查案的好手,讲运气也不见得运气有多好,几乎百分之九十九她都不可能碰到偷猪贼,所以还是别费那个精力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待在家嗑嗑瓜子逗逗小弟。 “真不去啊?”王主任有些遗憾,“我还想着你拳脚功夫好,跟着你一块更保险呢,这自行车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这不,我也跟人约好了一块去碰碰运气。” 说着自个就先笑了起来。 嘴上说着公公婆婆被奖励冲昏了头脑。 她何尝不是? 一辆自行车呢,抵得上她一年工资了。 而且就算干一年的活她也不见得能买得到自行车,哪里会不心动? 姜双双其实也能理解。 别说这个时代的人了,她何尝不馋自行车?在这个年代一辆自行车不亚于二十一世纪时一辆豪华跑车。 尤其是她还是一个业余的街溜子。 平时就爱去周边转悠转悠,要是有辆自行车在那就方便多了。 只可惜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攒起来的,自行车票也不是那么好得的,所以全新的自行车她就没想过,而是有了其他的想法。 下了班后虽然没去凑热闹,但她也没直接回家。 而是直接去了附近的一个废品点。 “小姜你来啦。”守着废品点的是一个缺了右腿的大叔,显然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他招呼一声后就指了指隔壁的小房间,“你要的东西都给你清点出来了,但还是缺了一些零件配件,我已经帮你去其他废品点打听了,就是需要些时间。” “谢了,廖大叔。”姜双双走进小房间看了看,里面堆了不少看着没什么用的废品零件,寻常人都看不出它的作用。 但有一样东西是所有人一看就能认出来的。 那就是自行车的躯干。 没有车轮也没有坐垫,就是一个光溜溜的躯干架子。 “这玩意看着没用但也没人舍得当做废品卖掉,宁愿搁在家里当做摆件也不愿意出手,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口舌。” 自行车嘛,那绝对算得上是大件了。 哪怕破破烂烂,但是搁在家里当摆件都觉得稀罕,而且在这个年代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人,自然也不会愿意为了几块钱当废品卖掉。 所以就为了这么一个躯干架子,廖大叔还真费了不少口舌,又是请又是求最后还搭上了一顿酒才拿下来,“车轮我已经打听到了,不过这玩意比这个架子来的更有价值,毕竟搞个木架搭在上面还能推着走,价钱不出的高一点没人愿意换。” “没事,就两个轮子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姜双双倒是不在意,她不觉得两个轮子能贵到哪里去,总不会比一辆全新的自行车来的贵。 “成,你心里有个准备就行。”廖大叔将一个单子递了过去,单子上面列了很多种配件,全都是姜双双原先托他找的,很多配件后面都被他画了一个勾,“还剩三分之一没收到,不过这个月底之前应该就能收的差不多了。” 说完之后他又一次确认道:“你真能组建起来?你可得想清楚啊,所有配件不一定完全对得上,可不是像拼模型一样拼起来就行了。” 毕竟他收的配件都不是属于同一个车型的配件。 有的大了有的小了,型号是配不上的。 还得自己改一改才能对得上。 真就特别困难,不然自行车要是那么好组建的话,早就有人盯上了。 “行不行也都收了三分之一,那就试试呗。”姜双双倒是挺风平浪静的,一点都不担忧的样子。 能不能行,她也没法百分百的保证。 但反正她时间多,暂时又没有其他法子弄一辆自行车,那就试试呗。 而且收购配件的花销还真不多。 也就二十斤左右的野猪肉。 “那行,这些配件你就先拖回去吧。”廖大叔见她主意已定,也就没有再劝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月底你再过来一趟把其他的配件拿去,野猪肉也别忘了,应该也就比你估算的高一点点。” 二十斤左右猪肉的交易,当时听到时就特别的惊讶。 对方也不管他从什么地方收购来的配件,反正只要配件齐全就用二十斤猪肉来换,要是有些配件难收,她也愿意多出一两斤猪肉。 那他肯定答应了。 废品站工资少,他又瘸着一条腿干不了其他活,媳妇孩子都好久没见到肉荤,他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对废品的价值心理有个底,大概算算就知道自己能挣的不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小姜也挺有诚意,提前就支付了他五斤猪肉当定金,剩下的就等配件全部收齐后再交易。 他这会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还好你付的是野猪肉,要不然我都不敢收。” 一下子拿出二十斤猪肉,这搁在平时倒没什么事。 但现在屠宰场被盗猪肉的是越演越烈,谁要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家养猪肉,很难不引起怀疑。 “你也听说了?” “怎么可能没听到。”廖大叔笑个眯眼,“我家小子就跑出去说要寻什么“宝”,不是他妈压着,还不知道跑哪去野了。” 说着,他对姜双双打了个手势:“你先在这等等,我去旁边给你借个板车。” 配件算不上太多,就是太零碎了些。 再加上那么大一个自行车的躯干,没有板车还真不好拉回去。 结果去了没两分钟,他又拄着拐杖回来:“真不凑巧,老张说你小姑把板车借走了,这样吧,我让我家小子明天早上给你送过去。” 要不是他腿不行,也不用这么麻烦。 直接用箩筐一背,不用找别人就能亲自给她送过去。 “姜清?” 廖大叔点了点头,没跟她解释刚刚老张可是把姜清骂的不轻,说是就没见过那么死皮赖脸的人,明明说不借不借,硬是被她推着就走。 还撂下话,说什么还的时候会给他报酬。 这话谁信?要真是愿意给报酬干嘛现在不给,还等着还的时候? 这话不好对着小姜说,只能道:“或许是要拉什么货吧,不止找了老张还找了其他人,一共借了两张板车。” 姜双双拧起了眉头。 姜清借板车要拉什么货? 她又能有什么货物要拉? 这段时间以来姜清做的那些事给她的感觉都很违和,为什么姜老头现在见到这个老闺女都会骂一声疯了? 就是因为她的行事在正常人眼中显得很疯癫。 就拿程进和马季安来说,在没和这两个人接触的前提下,任谁都会选择程进吧? 可姜清偏偏就毫不犹豫选择了一个年龄比自己大还是两个孩子爸爸的马季安。 在姜清眼里,马季安就是哪哪都好,好到不顾自己的名声也要嫁给他。 而程进呢,明明和他没相处过,可姜清就好像特别了解他以及他家的情况。 在这个前提下,姜双双忍不住大胆的去猜测。 猜测姜清是不是很有可能和她一样的经历? 或许还有一些不同,因为她除了原身的一些记忆片段之外,是完全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 但她感觉姜清知道。 知道马季安明面上看着有短处,可她却笃定这个人是良配,或许是因为在未来的某个时候马季安有过人之处? 这个猜测有些大胆,大胆到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证实这个猜测。 不过现在姜双双心里倒是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或许能证明她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姜双双的想法并不困难, 在和廖大叔告别之后她只是绕了个路去了一趟屠宰场,在保卫科室和周光发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至于后续会怎么样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只用等待结果就行。 这么一来一去等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变暗,姜小舟见到她, 装出一副抱怨的样子:“你们啊,一个个吃饭都不积极,瞧瞧都什么点了, 还得我再去热一道。” 话说完人就已经走到了灶房。 将里面热着的饭菜端出来, 又将筷子直接搁在二姐的手里, “吃吧吃吧, 这可是我新学的一道菜,曹师傅教我用肥肉炼出了一些油, 每道菜都搁一点猪油放里面味道会更香。” 只可惜野猪肉并没有什么肥肉, 挑挑选选也就炼了小半碗出来, 炼出来的猪油特别香,哪怕是青菜都能吃到一股肉味。 不过猪油凉的快, 不搁在灶上蒸着不行。 必须得趁热着吃才好。 姜小舟催促着, “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双双拿着筷子问:“你们都吃了?” “嗯。”姜小舟点了点头, “妈说你今天得晚些回来,就先把你那份给分了出来。” 姜双双没再问, 便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姜小舟的厨艺越来越好,以前是食材问题,大鱼大肉再加上他从曹师傅那学来的一点皮毛, 口感便上了几层。 但现在即使是普普通通的蔬菜也有几分滋味,她觉得再让他去学厨几个月,以后她都不会想着去下馆子了。 正吃着,许英霞一脸垂头丧气的回, 坐在桌边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声。 姜双双瞟了她一眼,“瞧你憋的,想说什么就说。” “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吃饭吗?” 说是这么说,但许英霞也确实是憋不住了,她说:“你还记得文英婶子她闺女吗?” 姜双双想了想,“和大姐一批下乡的那个?” “就是她。”许英霞点了点头,“文英今天接到她闺女的来信,说是在大队遇到一个合适的男同志,想着过年前把婚给结了。” 她记得文英闺女和欢欢差不多大,也是两年前头一批下乡的知青。 其实说起来她们这个年龄结婚不是什么稀罕事,要是结婚早一点的,孩子都能走了。 但是下乡的知青在生产大队找对象,那以后要是能回城,她怕是也回不来了。 总不能抛弃丈夫孩子,一个人回来吧? 可要是不回来,相隔这么远以后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再见面,这让当妈的哪里舍得? 文英看完信后捂着脸就哭了起来,还说明天找机会要给她女儿去个电话,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这门婚事。 农村汉子不说,也不了解那家人是什么样的情况,两家离得这么远一旦闺女被欺负连个替她撑腰的人都没,以后更是难得有再见面的机会。 许英霞摸了摸自己胸口,“我听到她的遭遇就忍不住想起了你大姐,我可不希望她像文英闺女那样在生产大队找个婆家,她那么柔的性子怕真的会被欺负死。” 很能感同身受。 所以知道这件事后她还真的挺担心的。 她说:“我想着明天给你大姐打个电话,一定要好好叮嘱她,可千万别在生产大队找对象。” 姜双双没吭声。 她觉得感情这种事还真说不好。 有时候就得看缘分,而不是看能不能。 “我原先就计划着,我拿四十多块钱的工资正好家里有四个人,一人分十块刚刚好。”许英霞一说下来就有些没完没了,掰着手指头在算着,“你和小舟的那份钱就先攒着,正好等你们结婚了用,欢欢那笔钱就给她月月寄过去,有了这笔钱她在生产大队也不会太辛苦了。” 除开这三十块还剩下十三块多,正好可以用在家里的日常所需,也多亏了双双弄来这么多肉,粮食和其他的开销十三块钱绝对够。 “挺好,你就先替我攒着嫁妆吧。”姜双双轻笑着回应,她现在自己就有工资,这十块钱可有可无,但她绝对不会因此推脱。 推的次数多了,很容易让人觉得习惯,到时候反而成了理所当然。 她从来都不是这种不争不抢的性子,她可以给,甚至愿意给的更多。 但属于她的那一份她也会要。 “我不急!”姜小舟连忙表态,“我才不要娶媳妇,你先给大姐二姐攒上。” 娶媳妇有什么好? 隔壁周大哥去年娶了一个媳妇,结果呢?糖果得让媳妇吃、肉也得让媳妇吃,还得天天给媳妇打洗脚水,稍有不如意就被媳妇揪着耳朵骂。 媳妇简直太可怕了,他才不要结婚娶媳妇。 许英霞懒得搭理他。 现在嚷嚷着不要不要,等过个两年成了大小伙子怕是嚷嚷着要娶媳妇了。 吃过饭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姜双双对着刚洗完碗筷的姜小舟招了招手,“你去一趟老屋那边,找姜瑶瑶问一问姜清有没有在家。” “好!”姜小舟也没问原因,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之后转身就跑出大杂院。 许英霞皱了皱眉头,“怎么突然打听起她来了?” 姜双双晃着脑袋笑,“要是猜得准的话,我或许也能从屠宰场拿个奖品。” “什么意思啊?”许英霞没听懂。 屠宰场设立奖励制度这件事她知道,但是她可不觉得猪肉丢失的事和姜清有关系。 姜清那个人做事不着调,尤其是近段时间简直跟疯了似的,但她可不觉得姜清有能力去偷猪肉。 只可惜不管她怎么问双双都没回答,她只能换了个话题:“不过说来也奇怪,姜清都已经领了结婚证还一直待在娘家,也不知道她结这个婚做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留在城里。” “可留在城里那也是结了婚呀,总不能天天住在娘家不去婆家吧?”许英霞可不懂什么假结婚。 在她看来只要是结婚那肯定就得做夫妻呀。 难不成结了婚还想着以后离婚了再嫁给马季安? 那这也太离谱了…… 离不离谱暂且不说,半个小时后姜小舟又跑回屋里,他道:“瑶瑶姐说小姑一直没回家,也不像是去到姑父那边,她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应该还是会回来住的。” 姜双双突然笑出了声。 许英霞越是不懂了,“笑什么呢?你这丫头话说一半藏一半,勾的我心痒痒的。” “不急,等明天就有结果了。”姜双双回应着。 她也没说谎,只要周光发给力一点,明天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而在某个山间小道上,周光发带着一伙人正顶着夜色赶路。 其中一人拿着的手电筒忽明忽暗,他伸手拍了拍,不想手电筒没亮起来反而彻底暗了,“怎么这时候坏了?” “没电池了吧。”黄国耀手里也拿着一个电筒,他看着前方的小道,不是很确定的问:“队长,你得的消息可信吗?你说的那个人和屠宰场扯不上一丁点的关系,我不觉得她有能耐去偷猪肉。” “有没有去了就知道。”周光发其实心里也不是太确定,姜同志提起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吧”,但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他还是派人去调查姜清的动向。 想要在这边调查一个人的动向有点困难。 毕竟他们也不确定姜清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但好在的是他们有目标。 寻找一个带着两个板车的年轻女子,至少这个目标还是有了,而且因为“全民探案”的缘故,他们多了很多眼线。 眼线多运气又好,在圈子里将这个目标放出去后没多久,果然就有人传来了消息。 而且给他们的方向也特别的奇怪。 周光发道:“大晚上的往山里跑,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也值得我们去查一查。” 就他们前去的方向是一座孤山。 很少有人会跑来,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来。 因为在孤山上有一座废弃的破庙,现在可不兴这些封建迷信,真要是被当场逮住了少不了有些麻烦,所以就算有人来也是偷偷摸摸来。 但是来破庙为什么还要带着两个男人以及两辆板车? 就算是偷偷来祈福求卦,也不用带着两辆板车来吧? 既然带着板车那肯定是得拖东西。 这满山荒野没有什么值得拖? 总不会是大半夜的带着人来砍树,砍完后又拖回去当柴火烧吧? 实在是有太多疑点,所以前路就算很难走,也得追上人家确定一下情况。 黄光耀沉着脸没说话,边上的大高个连连点头:“也是,莫名其妙带着板车往山上跑,确实是挺值得怀疑,但是姜清这个人……” 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将姜清这个人打听清楚了。 怎么说呢……这要是八卦八卦,那还挺有意思的,没想到还和他们屠宰场的李屠夫扯上了一些关系。 但要说她有能力在大半年连着偷了上千斤猪肉,那他还是觉得不可信,总觉得这位姜清同志没那个脑子。 “上去就知道……什么人?!”周光发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前方的树丛中闪过了一道黑影,他毫不犹豫就冲了上去! 同时间,黄国耀等人也立马追上前。 好在来之前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这一次是集合了保卫科所有的成员,甚至还带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乌泱泱一群人同时冲上去,还挺壮胆的。 可他们觉得壮胆,对方却被吓破了胆。 马季海两兄弟本来是一脸喜色的往山下走,一人推了一辆板车,板车上堆着满满当当的腊猪肉,推起来那叫一个费力,然而两人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怎么可能止得住? 这里的腊猪肉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还要重,每条腊猪肉搁在手里都特别有分量,看着不仅仅只有千把斤,从地窖里掏都掏了两三个小时才装满车,这要是卖出去怎么也得有一千大几百块! 结果走着走着,两人发现不对劲。 夜色中一片漆黑,可突然却闪起了几道亮光,正当两人疑惑时才发现这个亮光是有人打着的手电筒,吓得他们推着板车就想换条道,却不想慌乱之下闹出了些动静,引起了周光发等人的注意。 十几个人逮两个人,就跟逮小鸡一样容易。 几乎没几分钟的时间,马季海两兄弟就被几个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误会误会!猪肉可不是我们偷的!” “我们只是帮着你们找猪肉,可没真偷……” 两个人赶紧大喊,生怕他们以为自己是偷猪贼,这要是被抓了那不得判几年刑啊! “放狗屁,老子可是把你们逮个正着,猪肉就在这摆着,不是你们偷的还能是谁偷的?”周光华语气中带着些兴奋。 没想到他们真把偷猪贼给逮到了! “真不是我们偷的!是姜清……是姜清告诉我们猪肉藏在这里,你要抓就抓……” “啪”的一声响打断了马季海苦苦哀求的话。 连带着其他人都被这一声枪声给惊到了。 周光发一脸惊愕,“黄国耀你干什么!你怎么把枪也给带出来了?!” 保卫科室是配枪的,早些年甚至连炸弹都有,但因为这几年管得严已经不允许民兵佩戴枪支,大部分都已经上交,有一部分虽然还锁在保卫科的柜子中但也不准随意拿出来使用。 可现在黄国耀却拿着一把枪对准了他。 也就两秒的时间,周光发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糊涂啊!” 他一直知道厂子里肯定有人给偷猪贼打配合,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人是保卫科的副组长! 黄国耀并没有回他的话。 倒是有些人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别以为你拿一把枪就能吓住我们,你就一把枪但我们有十几个人!” “回头是岸,你可别继续犯傻啊!” “我们一起上,就不信拿不下他……” 话还没落音,周边就响起了窸窸窣窣地声响,几个蒙着面的男人从四周走了出来,所有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土枪。 这一下周光发等人瞬间都不敢说话了。 一把枪他们还能赌一赌,这么多把枪对着他们哪里还敢赌? 也就是在这时,他们突然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原来被按在地上的马季海两兄弟这会儿已经被吓尿了…… “他们怎么处理了?”其中一个蒙面人闷声问道。 “绑了。” 黄国耀催促着,“先看看货。” 他无视同事们愤恨的眼神,直接走到板车边将一条腊猪肉拿起来,双手用力一掰断,露出了里面藏着的黄金。 他脸上一喜,“还在。” “到底是谁泄漏了消息?为什么他们知道猪肉藏着的下落?”一个光头阴狠瞪着马季海,如果不是黄国耀给他们递了消息,藏在破庙里的黄金怕是会被这两人给偷走。 “先别管了,拿了东西赶紧走。”黄国耀已经顾不上谁透露的消息,他现在只想赶紧带着这批黄金出海。 只要有钱,哪里不能有家有媳妇有孩子? 他拿了这批黄金可以去国外过富翁的大好日子,而不是留在这里拿一个月三十几块钱的工资。 不想节外生枝,但也不能将屠宰场的这些人放走,光头等人直接脱光他们的裤子,再用腰绳捆绑起来,另外几人则是将板车里的猪肉一条条掰断,从哪里掏出黄金条,那么多金条装了满满四个麻袋,即使在黑夜里也彷佛能看到闪烁着的金光…… 马季海总算明白为什么猪肉为什么比想象中还要重了。 哪里是猪肉重,分明是里面藏着的黄金重! 那么多金条啊,要是他们没被抓住,岂不是得富成大地主了?! 可这会也顾不上想这些,被扒下裤子的他们都不敢出声,就怕出个声这些人会用枪对准他们。 尤其是光头一脸不耐烦道:“还不如都杀了,万一被他们透露出我们的消息怎么办?” 他瞟了某人一眼,“还是说你舍不得?怎么说也是当了那么多年同事。” 黄国耀懒得理他,他无非是给自己留一条活路罢了。 最理想的,就是带着这批黄金偷渡到国外,可万一被抓,只要他们没杀人就不会被枪毙,好歹还能留下一条命。 拎起一麻袋的金条就往山下走,光头咬了咬牙,但到底没说什么,让手下拎起其他的麻袋跟着往山下去。 就在周光发等人松口气时,前方突然冒出了些许动静,只听到无数声枪声响起,隐约中还能看到开枪冒出的火星。 “周、周哥,咱们还能活下去吗?”旁边几人哆哆嗦嗦,一个个脸色吓得苍白。 周光发哪里知道啊。 他真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丢猪案,谁能想到这些人居然把金条藏在猪肉里…… 不是,他们有病吗? 藏哪里不好,干嘛藏在猪肉里啊? 偷啥不好,干嘛又要偷猪肉藏金条? 有那么多金条不知道去黑市买猪肉吗?干嘛还要来屠宰场偷?! 周光发真的想嚎叫,但他不敢…… 尤其是当枪声停下后,远去的脚步声再一次朝着他们走来。 难不成是黄国耀和那些人发生内讧,杀了人后又来把他们干掉? 恐慌到无法呼吸,周光发绝望的闭上双眼,要是……要是他真的逃不过这一劫,希望厂子里看在他们英勇献身的份上多给家里补贴一些,不然媳妇和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啊…… “同志,我们是来营救你们的!” 周光发猛地睁开眼,因为天色太暗的缘故看不清面前人的样子,但当他看到这些人衣物上的标志时,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大松了一口气,“你们是公安……不不,你们是部队的兵?!” 和公安制服有些出入,仔细看就发现这群人穿得是作战的军服。 顾高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并示意他看向边上另一人,“我们是作战队的兵,这是我们副团长程缙,你先缓口气,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第42章 为首的程缙对着他们轻轻颔首, 随即发出指令,“顾高飞你带三人留下来安抚他们,将他们平安送出山, 其他人随我继续搜寻。” “是!” 齐齐一声回应,多位士兵四处散开。 顾高飞蹲下来,将周光发身上的腰绳解开, 同时安抚着, “都没事了。” 话刚说完, 边上被吓坏的几人总算敢开腔了。 “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他们要开枪打我!” “同志同志,你们一定要严惩坏人啊。” “黄国耀那个狗东西, 亏老子叫他一声哥, 他居然拿枪对着我们……” 说着说着, 一个个都哽咽起来。 这一夜是真的太惊险了。 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谁扛得住? 马季海两兄弟也在不住吼叫着, “和我们没关系啊, 猪肉真不是我们偷得,我们和那批歹人一点关系都没, 同志,你们千万不能冤枉好人啊。” “对对对, 我们找到猪肉只想送还给屠宰场,真没想过私吞,你们要是不来, 我们这会已经送到屠宰场了……” 两兄弟一个喊冤一个说是帮忙,齐齐表示他们是想将猪肉送到屠宰场换奖励,绝对没有私吞的意思。 还倒在地上的周光发撇撇嘴。 这话谁信谁傻。 但却又没法反驳,就这两个愣子肯定和刚才那群拿枪的歹人没关系, 猪肉也应该真不是他们从屠宰场偷出来的。 至于到底是私吞还是送回屠宰场,这个都没法证实,想定他们的罪都定不了。 周光发没搭理他们,而是问着眼前的人,“同志,他们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啊?那猪肉里藏着的居然是金条?” 夜色再暗,那一根根金条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先前太恐慌顾不上,现在回想着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本以为就是一起上千块的案子,可那么多金条装了几个麻布袋,不得几万十几万甚至更多啊? “犯了什么事?大事。”顾高飞没详细解释,也不能详细解释,他们追击了这么久的案子总算抓到一些头目和赃物,哪里能和普通人说得? 和战友将绑在他们身上的腰绳解开,又将扒下来的裤子分给他们,等他们发泄的差不多,这才问话:“你们是怎么查到这里来的?” 他们早先就锁定了光头等人的踪迹,但他们一直没有行动,就算直接抓人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的罪行,所以一直都是暗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也是在今天下午光头等人突然拿起武器装备前往这个山头,而他们一直跟在其后,只不过怕惊扰了对方拉开了一些距离。 等他们追上时,光头已经让人将周光发十几个人绑了起来,以免误伤到人质,他们等光头等人离开后才进行伏击。 而现在的疑点就是,周光发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来这里就能搜查到猪肉? “是姜清,我们是一路追着她来……”说到这里周光发猛地转头看向马季海两兄弟,他瞪大眼看着他们,“姜清呢?她不是一直跟着你们进山吗,怎么一直没有看到她?” 先前都没顾得上这个人,但现在想想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看到姜清的身影。 她去了哪里?” 被周光发一追问,两兄弟的脸色瞬间变了,马季海还好,他向来绷得住神色,还知道遮掩一下。 但是马季湖却有些绷不住,慌得浑身发抖,一看就能看出藏着什么事。 顾高飞微微蹙眉,厉声道:“老实交代,姜清到底在什么地方!如果她出了事,你们一个都逃不脱!” “没没没,我们没伤害她!” “她还好好的,真的一点事都没!” 马家两兄弟还真不敢亲自杀人,即使起了贪念他们也没有勇气真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杀了。 但不敢亲自动手,不代表没起这个心思。 十分钟后,程缙等人一直搜寻到山中的破庙,在破庙的地窖中发现了五花大绑的姜清。 把一个人五花大绑又堵住口留在地窖里,何尝不是让她在这里等死? 这是一片荒山野岭,除非偶尔没人会专门跑到这里来拜佛。 如果周光发等人没有上山,如果光头等人没有行动,被丢在这里的姜清只有两个下场。 要么活活饿死憋死。 要么等来了光头派人查看这边的金条有没有出事,被发现后直接虐杀。 马家两兄弟是没动手杀人,但他们也确实存了没让姜清继续活下去的心。 被丢弃在这里的姜清也明白这点,口腔被堵住她除了呜呜的声音根本没法放声求救。 她怎么都想不到会落到这般的下场。 打开地窖发现猪肉还没高兴一分钟,马家兄弟就露出了狰狞的嘴脸,他们甚至没有给姜清说话的机会,一人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就朝着她的脑袋狠狠一击。 剧痛让她陷入昏迷,等再清醒时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丢在地窖的角落,她除了拼命挣扎之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腊肉一条一条搬上去。 她很想大声呼救,也想对着他们苦苦哀求,告诉他们自己一分钱都不要只求他们放过她。 可嘴巴被牢牢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看着他们搬完腊肉后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姜清是真的很绝望。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般处境。 重来一世什么都还没做,她的富豪太太梦挨都没挨着边,难道她就要这么憋屈的死去吗? 早知道…… 早知道她就不起那个心思,好不容易能重活一次她是真的不想就这么死去。 有事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一定…… 还没决定到底要怎样,她就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副团,这里有个被绑的人质!” …… 马季安是在第二天早上接到公安局的通知,说是自己两个弟弟被抓了。 去的时候是一头雾水,心里也是特别不安。 不是担心马季海两兄弟到底出了什么事,而是担心他们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他能从农村走出来是真的很不容易。 尤其是家里没有给他一丁点的帮助,甚至还冷嘲热讽,觉得他异想天开还不如踏踏实实继续在地里忙活着。 等他好不容易闯了出来,家里的人瞬间变了一副嘴脸,冷嘲热讽变成了阴阳怪气,老娘用孝道压着他、兄弟姐妹一个个变成了吸血虫,恨不得将他家里的东西扒拉完。 他一次次劝着自己也劝着媳妇,等老娘过世就好了。 老娘用孝道压自己还能说得过去,总不能老娘去世之后他还得拉扯着家里的兄弟姐妹吧? 没这个道理。 可哪里知道,这一熬没熬到老娘反而把自己媳妇给熬走了。 那时候他就觉得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怕是连自己也会熬走。 真到那个时候家里肯定没有一个人会为他伤心,甚至还会欢天喜地抢着来接他的班,顶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名额。 至于两个孩子,那肯定是不管不顾,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所以呀,他绝对不会选一个老娘觉得满意的儿媳。 那只会让他今后的人生越来越凄惨。 这段时间更是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和李珍假结婚。 结婚一直到现在都是分床睡,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但不重要啊! 没夫妻之实就没夫妻之实,他能忍! 甚至看着李家侄子暴打马家兄弟时,他能体现到那种无与伦比的快乐,比以前任何时候还要快乐! 帮着李珍养她的孩子也没问题。 他巴不得和李家的人接触的越多,想想李珍的亲儿子那一定和李家一模一样,好好养大成人说不准又是一个收拾马家的助力。 别说是一个了,他恨不得来两个三个四个! 到时候好好养,养亲了还能护着他儿子女儿不被马家人欺负。 反正马季安现在是特别满意自己的生活。 这一点都不想和马家那边有牵扯,这次要不是公安局亲自来找,他其实也不是太想过去,生怕他们会牵连到自己。 “马工,怎么没去上班?”前方的唐婆子一手挎着个篮子,见到他特别热情的打招呼。 不等他的回应,自己就叭叭叭说了起来,“你知道我今天在小树林见到了谁?” 马季安不是太想和她说话。 唐婆子嘴碎得很,谁家的事都喜欢拿来说,以前没少拿他们家的事说给外面人听。 对着他从来不称“马工”,而是马家的那个“怂货”“软蛋”,任谁听了都会不高兴。 但马季安没有胆子去找她的麻烦 也就只能躲一躲。 他现在就想躲,“我还有事,就先不跟你聊……” “哎呀别走呀!我就和你说两句话。”唐婆子一把拽着他的手,一脸迫不及待的分享八卦,“我看到小马和一个女同志钻小树林了!你说说你们俩,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你没了婆娘他也死了婆娘,你刚再婚他也马上要再婚了!” 马季安皱起眉头。 小马,马子国。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个人。 两人的人生实在是太相似了,都是从农村奋斗出来的人,差不多时间进了电机厂,差不多的时间结婚生子,同样也是先生了一个闺女再生了一个儿子,双双凑成了一个好字。 本来电机厂就喜欢拿他们俩做比较。 尤其是媳妇都去世后,说的就更多了。 马季安是真不喜欢听这些比较的话,但没办法,总是有人说到他这里来,就连马子国相亲找媳妇的事也拿到他面前说。 不过当初他会相中姜双双其实也是因为马子国。 马子国最先看上的就是姜双双,只不过后来姜双双“悍”的名声一传出来他就打了退堂鼓。 因为马子国家里的情况和他家不同。 他比他更有魄力一些,老家的兄弟姐妹都被他按得死死,根本就不需要一个“悍”媳妇为他撑腰,更偏向的是温柔性子的女同志。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别像你家李珍一样也是屠宰场的吧?”唐婆子一说就停不下来,马季安只能无奈的打断她的话,“他找媳妇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婶子,我现在是真没时间,我就不和你多聊了……” 一把扯开她的手,转身就仓惶的跑开。 唐婆子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撇了撇嘴,“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难怪都说比不上小马,听说明年小马就会往上升一个升,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同志运气这么好嫁给他。” 马季安一路跑到公安局,进了门这才松口气。 不过看着局里穿着制服的同志们,不由又有些慌张了,“同、同志,我是马季海的哥哥,他、他们怎么被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其实他很想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和他没关系。 他和家里的兄弟是真的一点都不熟。 虽然时不时见面,但是一见面他们不是要这就是要那,从来就没有关怀的意思。 不像是家人,倒像是来讨债的债主。 “马家兄弟?”小付公安走上前,先是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马季安吧?” “对对对,我是我是。”马季安紧张的点了点头,刚想表示自己没犯事时就被公安请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房门一打开,他就看到了一个很意外又不觉得意外的人,“你怎么在这里啊?” 意外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姜清。 不意外是他好像在任何地方见到姜清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生活中的一个人。 有时候他连自己都不明白他怎么有那么大的魅力吸引一个女同志为他赴汤蹈火。 而此时姜清偏了偏头,不想和他有眼神上的交流。 实在是没脸。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马季安。 “我们先说说你两个弟弟的事吧。”小付公安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直接说明让他来的原因,“马季海、马季湖两人因为杀人未遂被逮捕,现已经被拘留在局里,具体判决会再另行通知你。” “杀人未遂?!”马季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整个人都在不住的发颤,“他、他们杀谁了?” 他一直都知道这两兄弟心思不好。 但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杀人! 瞬间觉得毛骨悚然,不由庆幸自己以前没怎么反抗,不然会不会把他也杀了? “这位就是受害者。”小付公安指了指一旁的姜清,眼神却是盯着马季安,就怕他突然暴动又伤害苦主,“这位就是受害者,姜清同志,姜清同志无意中发现屠宰场被偷猪肉藏匿的地点,带马家兄弟一同前去,却不想马家兄弟起了贪心,欲谋害姜清同志……” 没错,马季海两兄弟到底是把猪肉送回屠宰场还是私自吞下,这点谁也掰扯不清,但他们将姜清五花大绑丢在地窖,就属于杀人未遂的罪名。 而且这个罪名比偷猪还要来得重,这辈子怕都栽进去了。 马季安并没有暴动起来,而是听得一脸目瞪口呆。 好几分钟后,他才哆哆嗦嗦问道:“这、这得判、判多久啊?” “虽然是未遂但也是重罪,你们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马季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眼死死盯着姜清。 她…… 她真的…… 她真的太牛了吧?! 马季安双眼里渐渐浮现出光亮,像是重获了新生! 和姜清认识不到一个月,就因为她,他老娘先是被送去农场劳改,到现在都没传个消息回来,现在又把他两个混子兄弟送进了局里,听着几年十几年都不一定能出来的样子。 姜清就这么以一己之力将他最害怕和厌恶的人给送走了! 原先觉得自己招惹了一个头脑不清明的人,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竟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每次想到这个人就烦躁自己怎么就惹上这个麻烦精,弄得老是被人开玩笑,真是倒大霉。 但他现在不觉得了。 能认识姜清同志分明就是他的福气啊! 一下子就将所有负担都解决了! 而姜清本还有些惴惴不安,可当她看到马季安明亮的眼神后,她突然一顿,眼泪就哗哗哗流了下来。 在被人救出来之前,绝望中的她还想着只要能活下来,她绝对好好生活,绝对不想首富太太的事了。 可现在…… 她将马季海两兄弟“送”进监狱,马季安居然没怪她,还一脸怜惜的看着她,这么好的未来首富,她怎么放得下啊!! 站在两人中间的小付公安扬了扬眉头,这是个啥发展? 杀人未遂犯的家属和受害人,没闹起来不说,还显得有些……呃,含情脉脉? 他不知道马季安那是啥样的眼神,但他肯定姜清就是。 这……真的是一言难尽。 第43章 马季安那是什么眼神? 那是感谢! 十分感谢、千分感谢、万分感谢! 本来还在发愁, 老娘被送到农场改造,马季海两人一定会借着这个理由跟他要东西,哪怕有李家帮忙拦着, 但李家的人又不会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万一落单的时候被逮住,到时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拒绝, 马季海那阴人一定会在乡下乱传他的事, 虽然他已经打定主意在城里落根, 但怎么说生产大队也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家乡, 实在是不想有人在家乡诋毁他的名声。 可现在,全都不用担心了! 马季海、马季湖被抓, 还是因为杀人未遂被抓, 像这种罪犯的话谁会信?而且他们在牢里一待待那么多年, 等他们出来后老娘说不准已经不在了,到时候他们还怎么拿老娘当借口找他要钱? 至于老娘那边。 两个宝贝儿子入狱, 她以后还能靠谁养老送终, 还不是只能靠他了? 只要不糊涂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要实在是糊涂了…… 马季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姜清,眼里带着掩盖不住的火热。 真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火热, 而是他想着,如果老娘要是再糊涂, 他完全可以再将老娘送到姜清身边来,姜清是他的福星,同时也是老娘和兄弟的克星, 上次接触被送到农场一个月,说不准下次就能被送到农场一年或者十年! 想法很不孝。 但他实在是孝不动了,再孝下去,他得化身成一头老黄牛, 为马家其他人劳心劳力,一直干到死才能解脱。 马季安心里立马有了主意,他迈着大步冲上前,一把拉着姜清的双手,很真诚道:“姜同志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没想到他们会做出这么狼心狗肺的事,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马大哥……”姜清感动的不行,眼泪哗哗哗流个不停,她怎么都没想到马大哥居然不怪她,甚至、甚至还牵着她的手道歉。 他怎么能这么好呢! 将来那么有钱,还这么温柔体贴,这让她如何舍得放弃? 要不……还是再试试吧? 老天爷都让她成功获救,是不是也是让她继续尝试的意思? 毕竟都已经重生一回,总不能平庸的过一辈子吧? 用一秒的时间,姜清自己劝服了自己。 她反手抓着马大哥的手,扮出一副柔情的样子,“马大哥你对我真的太好了,反而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他们去破庙找猪肉,我真的只是想带着他们发……带着他们一起去领奖,谁能想到呜呜……” 本来是想说带着他们发大财。 但这里可是公安局,她再傻也不敢这么说。 只是她本意真的是为了他们好,谁能想到那两个人太狠了,居然把她丢在破庙等死。 马季安没回话,而是死死咬着唇。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恨不得夸姜同志几句。 带得好啊! 一带就把他们带进监狱。 也该,谁让那两人心思坏,居然干起杀人的勾当来了。 “咳咳!”小付公安重重咳嗽两声,这两个人真的是莫名其妙,一个有妇之夫、一个有夫之妇,居然在公安局牵起手来,那眼神放肆地恨不得直接拥抱在一起,简直离了个大谱。 他皱着眉呵斥着,“松开,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马季安赶紧松开手,他发誓自己真对姜同志没其他心思,只觉得这人真的是自己福星,以后也能偶尔来往一下,毕竟他老娘迟早会从农场回来,还有乡下的那些弟媳侄子类得亲戚,最好也和姜同志交流交流一番。 姜清也不得不松开,手指搓了搓,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付公安直接上手,一人向后推了一下,跟着板着脸道:“姜清同志,你到现在还没交代自己是怎么知道猪肉藏匿的消息,你要知道,配合办案是公民的义务,如果你不交代清楚,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和偷猪贼有关系。” “我没有!”本来还羞涩的面孔瞬间一白,姜清赶紧表示,“我真和他们没关系……” 小付公安知道她没关系。 而且程缙和他的小队和对方开战时她还被丢在地窖里,根本不清楚猪肉里面还藏着金条,稍稍一套话就知道她根本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有一点还是很奇怪,姜清到底是怎么知道猪肉藏在破庙? 甚至她十分笃定猪肉就藏在那里,厚着脸皮在街坊家借了两张板车,还专门找到马家兄弟一同前往,也就是说在去之前她十分肯定能在破庙找到猪肉,都不需要自己先去提前确认,所以才会带上运输工具和人手直接出发。 “这个……”马季安不想掺和在这事里,结结巴巴道:“同、同志,这件事和我、和我没关系,我是不是可以先离开了?” 说完还忍不住表个态,“我兄弟做错了事该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绝对不会有一丁点的意见。” “行,我让人送你离开。”小付公安将人送到门口,打开门之前又严肃对着姜清,“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如果是从谁那里听说,就说出名字我们会去核实,如果不给一个答案,那就在这里待着吧。” 不能因为这个定罪,但也能先吓唬吓唬人,看能不能套出什么线索出来。 小付公安没等她的回应,出了门就将门直接反锁。 被关在里面的姜清神色迅速变化,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是从上辈子知道的吧? 也不知道屠宰场到底怎么那么快找到破庙去……不过还好,还好他们找去了,不然她真的要在破庙等死。 但该怎么解释呢? 随便拉一个人出来? 但先前那个公安也说了,真说出一个人来他们就会去核实,怎么都会将她说得那个人找出来,到时候要是证明她说谎,就真得跟着马季海两兄弟一块蹲着去了,就算不会蹲太久,她也不想自己落下一个蹲过局子的污点,不然以后就算当上首富太太也会被人笑话,还会害马季安在外没脸。 那她该怎么解释呢? 姜清还在头疼着找个理由,而现在外面也很热闹。 “全民探案”仅仅用了两天就落幕了。 谁也没想到破案会破得这么快,在街道办的办公室里,王主任还道:“我还和人约着今天下班后一块再去转悠转悠,结果今天刚出门就听别人说,已经逮到偷猪贼了,这也太迅速了吧?” “可不是么。”熊萍好笑着,“我婆婆还和人定好车再跑一趟郊外,还专门借了一个好背的背篓,想着找不到线索就采些菇子回来,准备得妥妥当当,结果今天连门都出不了了。” “也不知道谁拿到头奖。”段语梅一脸羡慕,“屠宰场昨天已经将自行车从百货楼买来了,二八杠凤凰牌,老气派了!” 谁不想要啊。 谁都想要,但就是要不着,最多也就看那么几眼。 她好奇问着前桌的人,“双双,你骑过自行车吗?” 姜双双回忆了下,摇摇头。 怎么可能没骑过,自行车、摩托车、汽车,甚至连游艇她都会开,唯一没尝试过的就是开飞机了。 但要说这辈子,那她还真没骑过自行车。 不过没关系,等到月底就好。 等廖大叔将配件都收齐,她尝试去组一组,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成功,但她确实会组装,就是配件不好重新打磨,不过好在她院子里有一位手活特利索的大爷,两人一个教一个弄,就算弄出来的自行车不能和百货大楼的比,但只要能骑就没问题。 “自行车不知道花落谁家,但其他奖品我倒是知道。”熊萍有亲戚在屠宰场干活,得到的消息会更灵通一点,“有个杀猪匠的徒弟提供了一个线索,得了一个暖水瓶,供销社卖六块五,还要工业票呢。” “这么好!” “正好冬天用,我家早就想备一个了,也省得回家或起夜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姜双双听得心动。 她也想买个暖水瓶,冬天喝凉水可受不了。 王主任好奇问,“那人提供了什么线索,居然能得一个暖水瓶?” “这还真是运气,那徒弟就有一回上工上得早发现仓库没人,觉得奇怪就去看了看几个小组的排班表,结果发现时间对不上,有一个小时仓库里根本没人守着。”熊萍见办公室里没外人,也就实打实说了出来,“后来一查,原来是排班表的工人收了偷猪贼的好处,故意空出一个小时……” 不仅仅排班的工人,还有保卫科的黄国耀。 有这么一个专门管着治安的副组长在,想弄几个外人进去实在是太容易了。 而且还不止,因为这次奖励的原因,屠宰场好多工人都提供了线索,也都拿到了奖励。 不过这些线索有些和案子没什么关系,但却意外让屠宰场的领导发现了不少漏洞。 比如常常有外人进入车间,屠宰场的工人都习以为常,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工人带进去的,还是有人偷摸进去偷东西。 又比如哪里的墙面破了洞,想钻进来轻轻松松……等等。 反正漏洞不少,就连仓库出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了一点也不在意,尾数根本不记之类的,难怪偷猪贼偷了那么长时间,一直到现在才发现。 虽然那些奖品让屠宰场大出血一次,但收获还真不小。 屠宰场并没有直接将奖励制度的通报表撕掉,而是又加了一条,只要提供关于厂子里改善建议,照样能拿奖品,要是建议特别好还能年底评优。 反正屠宰场的工人都挺高兴的,现在拿不到奖品不代表他们一直拿不到,只要多注意注意周边,指不准就能被他们发现需要改善的地方呢。 周光发这会也挺高兴。 这次的功劳不小,虽然奖励方式还没彻底下达,但绝对是大功一件。 而且他们还能活着回来,也算是特别幸运的事了。 他这边从领导的办公室刚回到保卫科,就听到里面一阵哭声,随手拉来一个人问了问,“谁在里面?” “是黄国耀媳妇。” 周光发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进去,而是道:“你们好好劝劝,劝好后再安排一个人将她送回去,我有事就先走了。” 他以前和黄国耀的关系不浅。 共同处事了十几年,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看似不争不抢的人居然这么狠,虽然没打听清楚到底是什么案子,但涉及到那么多金条就知道不是小案子了。 尤其是听说黄国耀还打算偷渡出国。 那是真打算抛妻弃子,一个人去国外过好日子。 可真是狠啊,连媳妇孩子都舍得抛弃,他也实在是不忍心将这些话说给黄国耀的媳妇听,这些事实真的很绝望。 正好他有一件事要办,干脆直接离开屠宰场,一路去了街道办那边。 刚跨进大门,熊萍就瞅见了他,眼睛一亮就赶紧问,“周队长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们屠宰场的自行车到底有没有送出去?” “送了。” 轻飘飘两个字,将办公室所有人都吸引过去。 “真送了?” “谁啊,那个人提供了什么线索?” “真的是二八杠的自行车?哎哟,是谁家这么有福气,居然白白到手一辆自行车!” “没提供线索,是外地来探亲的军人,直接帮忙逮住了偷猪贼,自行车当然得奖励给他。” 有些事不好对普通百姓说。 就说这次猪肉里藏着黄金的事,除了在场的人和后面经手的公安和领导,谁都没往外透露过,甚至都跟他们叮嘱过,这个案子事关重大,连自己床边人都不能透露更别说其他人。 所以往外说,都只说了猪肉没有金条。 周光发跟着走到姜同志身边,他道:“这次我来也是替屠宰场感谢姜同志出的主意,如果不是你的建议以及……我们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到偷猪贼,所以屠宰场的几位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奖励姜同志……”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领取单,特慎重道:“一辆自行车。” 姜双双难得有些惊讶,反手指着自己:“我?” “嘶!” “又一辆自行车?!” “哎哟,姜双双发达啦,一个建议换了一辆自行车?!” “我看看我看看,还真是百货大楼的领取单啊。” 一个个朝着这边凑过来,对着那张条子看了又看,稀罕的不得了。 周光发赶紧拿了回来,一脸小心翼翼道:“可别扯坏了,瞧你们大惊小怪的,咱们屠宰场可是重新发布了通告,以后谁要提有建树性的意见不仅仅能奖励自行车,还能参与厂子里的分房,反正奖励制度不比先前找线索的少。” 这一说更震惊了。 纷纷好奇打听着,不过周光发没理他们,而是对着姜同志道:“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些事想说说。” 王主任赶紧将周边好奇的人拉开,“去去,都赶紧回到座位上去,要觉得羡慕下回就动动脑子想些解决问题的办法。” 小姜的奖励和她没关系。 但她是街道办的主任,人家屠宰场奖励都奖励到街道办来,这让她也感觉到了荣耀了! 将边上的人赶走,就让两人去走廊那处说说话。 确定周边没人后,周光发再一次将领取单递过去,小声道:“抓到偷猪贼的确实是部队的人,但他们不接受任何奖励,厂子里便决定将自行车奖励给你,毕竟你又提供了建议又给了我关于姜清的线索,要不是你,我们还真发现不了猪肉就藏在破庙里……” 说来他也是要谢谢姜同志给他提供的线索,不盯着姜清他们就不会去破庙,不去破庙黄国耀就不会偷偷给偷猪贼递交消息,不偷偷给消息军方也不会跟着一块来,不一块来也就不会多方齐聚山里了…… 反正过程很惊险,但收获很大。 不单单是破了偷猪的案,因为涉及到大案就算不能对外公布,厂子里也会记他一功,说不准过不久他也能往上升一升了。 周光发继续道:“不过那位程副团长跟我们提议,以破案的名义奖励给你怕为你带来危险,倒不如让“不知名的军人”担着,就算外面还有逃走的团伙也会只盯着他,不会给你招惹来麻烦。” 姜双双微微扬眉,重点却没落在奖励上面。 而是缓声道:“程副团长?” 第44章 “对呀, 那位副团长特年轻,真的是年少有为啊。”周光发一提起这个人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人看着挺冷但其实话还挺多的, 他们例行对我进行了问话,我说起了你的建议和提供的线索,这位副团长一路都在夸你呢, 他是真的特别能夸!” 这可不是什么恭维的话。 其实也稍微夸张了一点点, 但是本来看着特严肃特冷静的一个人, 突然开始话多了起来, 而且十句话里有九句话都是对姜同志的夸赞。 是真的让他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反正挺能夸的, 至少他是没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通夸赞。 他继续说着:“后来提起奖励的事, 也是他建议换个方式把自行车兑在你身上, 这样一来能让你避免一些风险,同时也告诉了其他人真要能提供有建树性的意见, 屠宰场一定会奖励, 绝对不会出现不兑换的情况。” 这话也是由他转达给屠宰场的领导们。 为此领导们还拍着他的肩膀表示赞许,反正偷猪这个案子让他获益不少, 不管是姜同志还是那位副团长,他挺感谢他们的。 姜双双似做寻常的搭话, “那位程副团长和你们一起回来了?” “那倒没有。”周光发摇了摇头,“他们就把我们护送下山,交给了守在那的公安同志, 是公安同志们将我们送回来的。” 阵仗是真大,出动那么多兵不说,还来了一群穿着制服的公安守在山脚。 后来他跟几个同事还悄悄讨论过,有可能他们看到的金条还只是冰山一角, 能搞出那么大阵仗,一定掩藏着更大的秘密。 不过好奇归好奇,他们差点死过一回的人还是挺惜命的,并不打算去探究什么。 就连黄国耀最后会落个什么下场他们也不想去打听,就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牵扯到里面。 “他们?公安同志们?”姜双双抓到了重点,很疑惑的问道:“不过就是丢了几百斤的猪肉,为什么会让部队和公安局的人同时行动?” “呃……”周光发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那肯定不仅仅是猪肉才引来那么大的阵仗,本来猪肉的事他们就没想让公安局的人插手,结果现在又是公安局又是部队,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他赶紧弥补下,“就、就恰巧吧。” 姜双双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一叹。 周光发赶紧解释:“别问,这事儿真不好说,而且知道的太多对你也不一定有好处。” 连他都不打算去掺和了,水太深容易陷进去,还是当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比较好。 姜双双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有继续深追的意思。 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换了个话题,周光发道:“对了,你来报信的事也别往外提,姜清怎么说都是你小姑,万一知道是你举报的她,说不准还会闹起来,自行车就当是你提供全民探案的奖励,你对外别说漏嘴了。” 姜双双倒是不在意这个。 她问:“姜清有没有说她是从哪里知道猪肉藏在破庙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周光发摇了摇头,“姜清直接被公安局的人救走问话,具体问出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她倒是走运,被部队的人及时救出来不说,这次偷猪肉的事估计也和她扯不上什么关系。” 用脑子想想就明白,姜清带着马家两兄弟去破庙,肯定是存了自己私吞的意思,不然她为什么不直接把猪肉藏在什么地方告诉他们? 不过这事还真不好定罪。 而且想想,那么多猪肉摆在自己面前说不准他也会动心。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也懒得再提,只道:“天没亮就被带到公安局问话,这会应该已经回来了吧,你要是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问。” 姜双双点了点头,不过她知道姜清现在还没有从公安局回来。 因为今天早上离开之前她就给了姜小舟一个任务。 让他盯着老屋那边的动静,一有消息就来告诉她。 别看姜小舟事多,又要洗衣做饭还得帮忙盯梢,其实她早知道姜小舟在外面找了好几个帮手,连老屋那边的姜瑶瑶都是他的帮手之一。 只不过姜双双没戳穿他罢了,能发展起下线是他的本事,反正她只看结果。 姜小舟一直没来消息,代表姜清这会还在公安局。 想想就知道了姜清应该还没回来。 估计连她都没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猪肉藏在什么地方的。 但这都无所谓,因为她已经确认姜清的来历。 她会那么清楚猪肉藏匿的地方,是因为她很早就知道了吧。 比如说在上辈子。 重生而来,所以姜清选择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路,她没有按照王老太的意思和程进相亲,而是选择了马季安,或许在未来马季安会成为一个特别厉害的人物,有足够吸引姜清的地方,所以她才想嫁给他吧。 挺有意思的。 没想到她身边居然有一个和她差不多情况的人,更有意思的是姜清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同。 跟着又说了几句周光发便离开了。 姜双双拿着领取单进了街道办的门,还没坐到座位上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真的是自行车?” “你这不是问的废话吗,难道刚刚没看清单子上写着的就是自行车三个字。” “走大运咯,自行车可不是那么好买的,小姜啊,你如果想卖就找我,我给你出一个实在价。” “我我我,卖给我吧!” 姜双双轻轻笑了笑,“自行车难得,我打算自己留着。” 虽然她已经提前收了一些零配件,但是家里三个人要是有两辆自行车也不嫌多呀。 正好她可以骑新车,旧车就搁家里让母子俩分配。 毕竟她出了大力,骑新车也无可厚非嘛。 “行啦行啦,你们一个个聚在这还想不想干活啊?”王主任挤了过来,将边上几个人推开后跟着又对着姜双双道:“今天也没什么事,要不你先去百货大楼把车给领回来?光一个条子拿在身上挺不踏实的。” 谁知道会不会掉会不会丢,还是赶紧把自行车领回来强。 正好这几天特别的清闲。 就小姜上班头一天忙得出奇,过后几天基本上没什么事,从上班到下班这段时间没几个人踏进办公室的大门。 她有的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那天晚上悄悄求神拜佛显灵了。 反正都这么清闲倒不如给小姜放个假,让她去把自行车给领回来。 行个方便卖个好,说不准以后还有找她借车的时候,就算没那个时候,以后上班小姜肯定会骑着车,倒是她自个出现场既方便又快速,算是大大提高了街道办出现场的效率呢。 领导都这么说了,姜双双怎么可能不接受这番好意? 说起来上班时间翘班,比放假时还要来得快乐。 她立马答应下来,收拾收拾东西就对着同事们挥挥手离开了。 百货大楼离这里有些距离。 走路去别想了,还得去前面的路口等个巴士。 不过在去之前她还是得先回去一趟,难得去百货大楼自然得好好逛逛。 家底虽然没多少但怎么说也还能再掏出来一些。 再把姜小舟给带上,正好缺个拎包……咦? 姜双双看着前方站在墙边的男同志。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欣赏程同志的站姿。 永远都是那么地坚韧挺拔,即使就这么站在无人的墙边,都不会从他身上看到一丝松懈的慵懒状。 这时,程缙也看到了她,冷厉的面容瞬间变得柔和,他迈着大步朝着她走去,直直走在她面前半米的位置停下,什么也没说,就静静看着她露出了微笑。 还是姜双双先伸手对着他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三天半。”程缙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时间,带着些歉意道:“抱歉,临时接到了一个任务不得不离开。” 姜双双扬了扬眉头,“你没回局里吗?” 看着程同志一点都不心虚的面孔,看来他还没和张大爷碰面呢。 不然就张大爷急着撮合的心,怕是一见面就会跟他提起了,那程同志不得明白他已经掉了马甲么。 “没有。”程缙犹豫了几秒,说得更详细了些,“交了任务我就直接来这里了,怕耽误你工作便想着在这里等等,想请你中午一起去吃饭。” 魏局念叨过好多次,他说和媳妇之间别藏事。 藏事只会让对方猜来猜去,猜对了还好,万一猜错很影响感情。 而且一直让媳妇猜多累啊,心疼媳妇就不该做这种事,无非是多解释几句就能避免的事,为什么要当闷油瓶呢? 程缙觉得这话有道理,纳入能采取的建议中。 心疼媳妇就该事事都说清楚。 不过他还是有点心虚,因为他确实有事瞒着姜同志,只不过不瞒着他怕自己连心疼媳妇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样啊。”姜双双没记错的话这才九点多吧,他这是打算在墙边杵两三个小时? 程缙点点头,他随后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工作要去办?方便我跟着吗?” 姜双双掏出口袋的领取单,分享着快乐:“给屠宰场提了一个建议,他们奖励了我一辆自行车,我正打算去百货大楼。” 程缙脸上并没有出现意外的神色,而是特认真道:“你真厉害!” 姜双双突然想起了周先发的话,某位副团长特别能夸呢。 她稍稍挑眉,问:“我厉害吗?” 程缙毫不犹豫点头,“嗯!” 姜双双眼里带笑,“那你多夸我几句。” “……嗯、嗯?” 第45章 程同志稍稍一愣, 像是没想到她会有这种要求。 不过也仅仅只是愣了那么两三秒,当即想都不想就直接夸起来,“我很佩服你细致入微的心思, 每一个细节都能考虑得面面俱到,有着非常严谨的思维方式和谋划能力,能够以事件本身……” “等等, 等等!” 这下换姜双双有些受不住了。 真情实感吗? 太真情实感了! 此时的程同志直视着她的双眼, 目光真诚语气富有情绪, 毫不犹豫就叭叭出一大段夸赞的话语, 就跟……就跟朗读似的,还是那种富有真情实感地朗读, 每一个字都能感受到它深藏着的情绪…… 真的有些遭不住。 本想着逗弄他, 这哪里是逗弄程同志?反而把她搞得有些面红耳赤了。 “打住, 千万别说了。”姜双双视线偏移,看着程同志后方的小树, 这回实在是不想有眼神的交织。 程缙垂在大腿边的手指稍稍摩挲了下。 有些遗憾呢。 他还能继续往下接着说好几句。 倒不是敷衍地随意说两句, 而是姜同志给他的印象是真的好,好到他觉得只靠嘴去夸都不能完全夸出来。 最先吸引他关注的是她的身手。 不管是在铁轨边一招制服顾高飞还是在棚屋对战人贩子, 招式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如,不是那种花架子也没多余的动作, 招招重击让对方没法反抗。 这样的身手就是搁在部队也能排到首列。 可当了解她后,就会发现极好的身手并不是她身上唯有的闪光点,甚至越接触越会了解她的好。 为自己谋来一份工作、为昌南大队寻找了一个妥当的出售法子, 还有这次全城都在关注的“全民探案”,这一切全是附加在姜同志身上的闪光点,而越来越让他沉沦的是…… 她的笑。 每一次见面,当两人视线交织时, 她总会浅笑回看着他,有时还会扬起手对着他挥一挥。 虽然不喜欢分开,但在分开的日子里他无数次期待过两人再一次的见面。 总算理解了战友们为什么会念家。 也开始更期待屋里有个人等着他回家。 程缙向来不是一个嘴笨的人。 但这回他觉得自己太不会说话了,如果他说得好姜同志又怎么可能打断他的话? 肯定是他的问题,一定是哪里没说对。 这一点有待改进。 先记在心里,他跟着表示:“你是要去百货大楼吗?我和你一块去。” 姜双双只想赶紧越过先前的话题,立马点着头道:“行啊,那就一块去。” 既然是和程同志一块去。 那她肯定不会再回家把姜小舟给带上,两人肩并肩直接出了巷子,恰好就等来了一辆经过的巴士。 搭乘巴士前往百货大楼得要半个小时的工夫。 主要是绕了些路,绕过两个大型工厂再朝百货大楼开去,这时候车上早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姜双双运气好,找了个单人的位置坐着,而在她身侧站着的是程同志,他一手搭在桌子的靠背上,即使是在摇摇晃晃的巴士上也站得笔直,有他在边上挡着,再挤的人群也没挤到她这边来。 包括下车也是。 她只用跟随他的身后,前方的程同志总会帮她挤出一块小地方,什么都不用想跟着就是了。 “我们可以先在一二楼逛一逛再去三楼领自行车,”程缙提议着,“一楼可以逛吃食和日用品,二楼可以逛衣服鞋子和一些百货用品,我们可以一路逛着上去。” “你对这里还挺熟悉?” 程缙点了点头,“之前来过两次。” 不过两次都是空手而归,他只是先来打听打听一些东西的价钱和需要的票据。 他对日常所需的要求并不高,有的吃有的穿就行,每个月拿的津贴大部分也都存了起来,基本上没怎么花钱,家底也是越存越多。 也好在原先存得多。 因为他现在有很多很多东西需要置办,只不过这些暂且不能拿出来说。 姜双双对食物暂时不感兴趣。 不管是糖果、糕点、罐头、还是麦乳精她是一点都不缺,刘大爷先前送来的真的是重礼。 而且考虑得还特别周全,想着他们一家三口应该没法短时间吃完,选的都是一些耐放的食物。 两三个月内都不差一口吃了。 想起先前同事们提起的暖水瓶,姜双双进去后专门看了看,是那种大红牡丹花的暖水瓶,过了这个年代那是大红大火特别的喜庆,没有这个图案的反而还不好卖。 她随大流,这玩意又不用穿在自己身上,倒是无所谓土不土,对着柜台里的售货员问道:“那边大红的暖水瓶多少钱一个?” “七块五,五张工业票或者一张暖水瓶票。” 姜双双想了下自己的家底。 暖水瓶票肯定是弄不到,工业票她倒是还剩两张,再让许妈找人换换应该也能换到。 毕竟猪肉可是大通货。 只要不是特殊稀少的物件,还是很好换的。 售货员问道:“要不要拿一个?再等一两个月变了天想买都买不到了。” 姜双双摇了摇头,“我等过两天……” “要!”程缙从兜里掏出一把钱一把票,问着:“你喜欢大红牡丹的那个吗?一个够不够,要不要来两个?” 姜双双挑眉,看着他手里厚厚的一沓票据,这是把家底都搁身上带着了? “这是给新家置办物件吧?”售货员瞅着他们俩,猜他们是刚结婚不久的夫妻,专门一块来这边采购新家的物件,瞧他手里拿着的钱票就建议着:“那就来两,等以后有了孩子用热水的地方就多了,一个可不够。” 话说完面前两人就迅速红了脸。 她一看就知道这是刚结婚没多久的小夫妻,还想着再打趣几句时,高个的男同志就掏出了钱和票搁在柜子上:“来两个。” 他跟着又偏头问了问,“一个牡丹还要什么花色?一个你用一个婶子用,正正好。” 没什么孩不孩子,现在说孩子还太早了。 真要有孩子,他再买两个! 姜双双犹豫了下,到底没拒绝,“一个玉兰花一个牡丹花。” 推来推去显得难看,倒不如先收下。 反正送礼是你来我往的事,她决定回去后好好想想该还程同志一个什么礼。 虽然还来还去显得有些生疏了。 但是送礼也是一种挺有情调的事,她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费心准备回礼。 两个暖水瓶就这么拿了下来。 程缙一手拎着一个,花了钱的他反而更有精神了,还主动问道:“还想逛什么?” 姜双双摇了摇头,而是问道:“你怎么带这么多钱在身上?” 程缙突然停一下脚步,他面向姜同志,很认真的介绍自己的情况:“这个月我刚提了职,现属于副团级,拿十九级工资一个月一百零五块五毛,还能拿各类票证……” 接着他将自己能拿到的票证以及各种福利一一讲述出来。 肯定是提前做了功夫。 要不然不可能连一些不是太重要的票证都能记得那么牢。 把每个月的收入都讲明白之后,他跟着道:“我到目前为止一共攒了两千七百块钱和一些票据,但这些钱票都一直放在军属区,我手头上的钱和票都是找战友们先凑的,不过我已经请战友帮我把钱和票带过来了,等拿到手后先还清剩下的我再给你!” 这次出任务,他和往常一样兜里就只带了四五十块钱,每次出完任务这些钱都用不完。 其他战友们回去时说不准还得跟家里人带些什么吃的用的,可他每回都是光着手来光着手回。 甚至还觉得钱太多了有些碍事。 但这次他就后悔了。 早知道他会遇到姜同志,那一定将全部家当带在身上,也不至于想花个钱还得先找战友们凑一凑,结果凑完了他还嫌不够,直接一个电报打回了军属区请人把家底都给带了过来。 “给我?”姜双双反手指着自己。 程缙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着头,“当然。” 对于结婚后要不要上交工资和家底,战友们都分为了两个阵营。 其中一部分各有苦衷,自己想留点钱开销还得给家里贴补一些,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另外一部分那就是让媳妇管家做主,结婚第一天就将家里和工资全都上交了,每个月拿点零花钱抽抽小烟喝喝小酒。 那他肯定毫不犹豫犹豫选择第二个阵营。 甚至他都可以不要零花钱,烟酒这玩意他本来就不爱,吃穿住行这些家里肯定都会安排,他们都有时间的话就轮流做做饭,实在懒得折腾就一块去吃食堂。 原先工资高或低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拿了也大部分都是存在家里,但现在对于他来说十九级的工资足够他们俩“放肆大胆”的生活,不用觉得束手束脚,也不用顾虑太多,想买什么就买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才是他往上拼搏的动力! 所以对于姜同志的疑惑,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甚至将手里的暖水瓶搁在地上,直接掏兜递了过去,“这些你先拿着,剩下的等我战友来了我再拿给你。” 姜双双看着他递过来的钱和票据,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她看着眼前显得很认真的人,开口问道:“程同志,你觉得我该以什么身份拿这笔钱?” …… 许英霞今天挺忙的。 老仓库那边的旧货已经清出来了一部分,结果清理时发现好些料子有瑕疵的地方不多,只要不一匹一匹的售卖,根本不用当做瑕疵料低价处理。 所以上头又来了一个新规定。 他们质检时,要将大瑕疵和小瑕疵分出来,以便后续好定价格。 这样一来,质检的工作就增加了不少,尤其是刚换了规定还得磨合一段时间,一个上午忙得不得了,连说话的功夫都没。 “不对不对,小鸿你注意一下,这种料子怎么能归到重度瑕疵呢?”许英霞将一匹刮了毛边的料子再搬回去,刚打算搁下来时就听到仓库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被惊得一起身,动作太快差点把腰给扭了。 “快点快点,门口有人找。” “又找我?”许英霞皱了皱眉头,这段时间怎么老是有人找她呢?她问了一句,“别又是一个穿制服的男同志吧?” 要真是程进,那她不见了。 她实在是不想和那家人打交道,就算捧着一大笔钱来,她也丝毫不动心。 “不是,是你家小子。” “小舟?”许英霞有些惊讶,“他跑来做什么?” “这我哪里知道。”守门的大爷摇摇头,“瞧着挺急的样子,你赶紧去看看。” 许英霞听得有些担忧。 家里没出什么大事时双双小舟都不会跑到厂子里来找她,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顾不上其他,她跟人打了声招呼就往厂门口去。 还没走到,就见小舟在门口不住大跳,还对着她大吼着什么。 没听清,但这瞬间她是踏实了。 就这小子上窜下跳的样子,不像是出了什么坏事,反而像是高兴。 能有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许英霞又往前走了几步,隐隐约约中听到了“自行车”的字眼,但这让她更不解了,自行车和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一分钟后,她算是明白自行车和他们家有什么关系了。 此时厂门口欢喜到上窜下跳的人又多了一个,许英霞喜到嘴巴都合不拢来了,自行车啊,那可是自行车啊! 双双也太有出息了,光靠一个建议居然换了辆自行车回来! “你二姐人呢?” “阿姐去领自行车了。”姜小舟对着她伸手,“妈,你帮我出个路费,我去百货大楼找阿姐。” 许英霞一巴掌拍在他的手心,“你哪里是来跟我报喜,分明是来找我要路费的吧?” “嘿嘿。”姜小舟傻笑两声,要不是兜里没钱搭不了车,他肯定直接去百货大楼找二姐了,哪里顾得上跑这来,“给嘛给嘛,就去的路费,等我找到阿姐就和她一起骑回来。” “傻!”许英霞又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这都多久了?你二姐早往回走了,去了也找不到你二姐,到时候你还得走两三个小时才能回。” 她其实也挺心急,正好这会也差不多到了午饭的点,她干脆带着小舟回了家,母子两人都没心思吃饭,坐在大杂院的门槛上就眼巴巴瞅着。 不单单姜小舟得到了消息,这片几乎人人都知道了。 许婶子也搬了一个板凳坐在门边,手里一边织着毛衣一边道:“你们家真的是越来越好了,才分了家你家双双就找到了工作,刚找到工作这会又弄来了一辆自行车,这还是咱们大杂院头一份呢。” 就他们周边这几座大杂院,就谭工家里有一辆自行车。 谭工是纺织厂唯一的老维修工,八级维修工一个月工资就有八九十块钱,儿孙也都跟着一起学了手艺,虽然拿得没谭工多但也比普通工人多一些,这才在前两年买了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 谁都想着当第二家有自行车的人。 结果谁都没想到,这第二家居然是许英霞家里。 这在一个月前,他们一家三口连饭都不一定能吃饱,现在呢,完全大变样啊,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屋那边的姜家克人,一分家许英霞三母子是越过越好,反而老屋那边是越来越倒霉。 不过说来还是得子女有出息。 要不是有姜双双在,也不一定能过得这么好。 许婶子一边织着毛衣一边想着,她想着是不是也该让大丫多读几年书,费钱是费钱了些,但要是真能有出息,一年就能将几年的读书花费给挣回来了。 实在是不能自己给自己找份工作,到时候大了也好找婆娘,高中生说出去都让人高看一眼些,也能把眼界放高一点,好给大丫找个更好的对象。 就跟双双一样,最近可不少人打听。 听着几个条件都还不错,现在双双又弄了一辆自行车回来,到时候打听的人肯定更多了。 她道:“现在连自行车都有了,就等着你家双双找个对象呢。” 许英霞眉开眼笑,“不急不急,还得慢慢挑,怎么说都是一辈子的大事呢。” “也是,反正她年龄也不大,再等一两年也不着急。”许婶子附应着,她跟着问道:“对了,你家小舟怎么拿了那么多破烂回来?我看那个是自行车的架子吧?这东西有什么用?” 大清早就有人送过来,不过当时她急着给家里弄早饭就没来得及问,等想问时姜家又没了人,她看着堆在灶屋边上的破烂,也不知道他们做什么用。 “双双折腾着,她说想做个什么东西。”许英霞也不是太清楚,“那丫头还神秘兮兮,我问她就光笑,什么都不说。” 她知道那些“破烂”是用野猪肉换来的。 要说肉疼肯定肉疼,但野猪肉都是双双凭本事弄来的,她想吃就吃想换就换,她最多叨唠几句,但肯定不会真拦着。 在外也还会帮着掩饰几句,“反正从废品站拉回来也不贵,她想玩玩就玩玩,总好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边上的姜小舟就一下子窜了出去。 不仅仅是他,还有一群孩子围了过去,将骑着自行车回来的姜双双团团包住,许英霞吓得大喊,“别拦着别拦着,双双头一回骑自行车当心她摔着。” 摔是摔不着得,姜双双稳稳当当停下来,一个高抬腿从自行车下来,将车子推给瞪大双眼的姜小舟,“拿去玩吧。” “真的吗?!”姜小舟兴奋地又要跳起来了。 姜双双没搭理他,把挂在把手的两个暖水瓶提在手里,就直接往前走。 没两秒身后就传来了姜小舟超大的欢呼声。 许英霞这会赶来,瞧着小舟真敢上车蹬,急得不行,“下来下来,你毛毛躁躁把自行车弄坏了怎么办?” “没事。”姜双双将她拦住,用胳膊推着人往前走。 没自行车之前念着呢,等骑上后就没那个稀罕劲了。 尤其是这一路自己骑回来,还有些费腿,必须让姜小舟学会了,等以后要去什么地方就让他载着她去。 对了,还得在后座缝一个棉花包垫着,不然也太硌屁股了。 一边想着一边道:“迟早要学会,正好有那么多孩子帮忙扶着,你就让他学学吧。” “可是……” “妈,来搭把手,我提着手疼。” 一个玩意塞在怀里,许英霞这才发现双双手里提着两个暖水瓶,这也是好东西啊!要不是自行车被吸引去全部目光,她哪里会发现,一脸惊喜道:“难不成除了自行车还奖励了两个暖水瓶?” 那不得不说双双提得建议也太好了,居然这么多奖品。 “想什么呢。”姜双双回,“这两个暖水瓶是领取自行车时顺便买的。” “花钱买的?”许英霞一愣,“这得不少钱吧?还有买暖水瓶的票,你……” 说着她特小声问:“你是不是拿野猪肉换来的?” 姜双双沉默了。 当然不是换来的,而是某位程姓同志送得礼。 她没多解释,只是道:“妈,过段日子给你介绍一个人。” “谁啊?”许英霞觉得这个话题跳脱的太快,她都有些快接不住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姜双双道:“趁着这段时间让姜小舟去曹大爷那多学学,争取多学几道拿手菜。” “你当他天天真没事做呢?”许英霞白了她一眼,“学校那边来消息了,从明天开始接着上学,他中午得在学校吃,也就下午放学能早点回,帮我们提前把饭做上。” 她跟着道:“我想着中午我就在纺织厂吃算了,也省得你提前回来还得把我那份做上。” 姜双双一愣。 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那小子天天跟着她当跟屁虫,都差点忘记他还是一个学生,只不过现在特殊时期,前段日子学校停课才一直待在家,再待下去怕是要成为姜家的二号街溜子了。 她皱了皱眉头。 姜小舟中午不在家,那中午谁来做饭? 她其实不爱往灶房里钻,偶尔兴致来了弄一弄无所谓,但让她天天当做一个任务,那就没意思了。 可街道办的厨子又做得不好吃…… 对了,她可以在公安局的小食堂吃,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单位,交了粮食在小食堂吃一点都不过分,而且她现在还多了一辆自行车,往还更方便了。 不过想到公安局,她就忍不住想到了程同志。 也不知道他这会有没有见到张大爷,张大爷可是天天念叨着要给他相亲,等着撮合撮合他和她呢。 第46章 不过可惜, 程同志到底会是个什么反应还得下次见面才知道。 这次的相聚给他们两人留下了一个共同的问题。 也是需要好好琢磨琢磨的问题。 到底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对方的身边? 姜双双能感受到当她问出这个问题后,程同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要不是她抢先截住了他的话, 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给她一个回答。 但她拦住了。 她希望程同志好好想想,同样她也得好好想想。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想就先放放,反正她有其他事要做。 因为自行车的事, 姜小舟兴奋到根本没顾得上做饭, 最后直接下了面条, 再盖上肉末的浇头, 拌上一拌,味道也特别不错。 吃完后, 姜双双从“破烂”里挑选了一些零碎的配件出来, 在纸上写写画画, 画好图稿后就去找了周大爷。 周大爷其实挺闲的。 他之前是一个木工,像这种老手艺人并不愁工作, 就跟其他院子的谭大爷一样, 只要将手艺活往上升一升,一个月不说多了大几十块还是能拿到。 但周大爷坏就坏在他腰不行。 偶尔干一两天活还行, 但时间一长他腰就受不住了。 为此还专门跑了趟大医院,可得来的不是好消息, 反而是个坏消息,要是他坚持做下去,迟早哪一天瘫在床上起不来。 这一下把周家的人吓得不轻, 后来一商量便把工作名额给了自己刚结婚没多久的孙子顶班,自己退休在家养着。 但这种清闲对于一个干了几十年活的老手艺人来说,实在是太憋了。 所以会时不时接点小活,挣点小钱。 什么活都不拘, 只要是短活又不耗时间,不管是不是木活他都能接,别说,虽然不是天天有,但一年到头也能挣一些,也不至于让儿女养着他。 要说这些活计中,周大爷最喜欢的就是和同院的小姜打交道。 事不多给的报酬却不少,而且从不挑刺还价,也不会这不行那不行让他重头修改。 这不,看着小姜拿着东西往他这边走来时,周大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隙,人家都还没进门,他就催促着孙女去倒了一杯红糖水,还叮嘱着,“多加糖!” 说完,就一脸笑意的迎上去打招呼,打完招呼就迫不及待问道:“这是图稿?你家小舟在灶房堆了那么多东西,不会是想做个什么来玩玩吧?” 同住在一个大杂院,谁家有个什么事都清楚。 尤其是姜小舟又没藏着掖着,直接把东西明晃晃堆在灶房边上,谁能看不到? “做个东西玩玩。”姜双双将图纸递过去,“你看看这些配件能做吗?” 周大爷是个老手艺人,什么东西能做什么东西做不出来,一眼就能看明白,“能做是能做,但……这玩意能用木头做?” “嗯。”姜双双点点头。 别说是一些零配件用木头代替了,全木头式的自行车也能做出来,只是这类自行车不适合远行,只能短途跑着玩。 而她的想法是两种交替着使用。 能弄到的零件自然是用本身的强,但实在是弄不到就用其他材质代替。 她能找周大爷加工一些木制零件,但还真找不到人用铁料加工其他零件。 所以只能暂时这么打算,反正木制零件成本不大,就算用的时间短也能及时替代,在周边骑着跑跑完全没问题,要是跑更远的地方她家不是还有另外一辆自行车么。 “那麻烦你做出来,每个配件做三个,大小都得一致。”姜双双提出要求,并问道:“继续用野猪肉交易怎么样?小舟熏了一些,你想要熏肉也行。” “那就熏肉。”周大爷毫不犹豫就拍板。 姜小舟那小子天天在家熏几个小时的肉,用木炭熏肉不会是一种烟熏难闻的味道,反而带着股肉香,别说院里的孩子了就连他都觉得馋。 他仔细看了看图稿的大小和要求,道:“一共十样配件,每样三个,这玩意看着不大但精细,最少都得四五天搞定,你给大半斤的熏肉就成。” 熏肉比新鲜猪肉要贵,大概一斤一块二毛的样子。 四五天换大半斤熏肉,不算低但也觉得不高。 姜双双觉得价钱公道,“行,我跟小舟说一声,等熏好就拿给你。” “好好好。”周大爷笑得眯眼,“对了,你自行车前面给你弄一个木篮子?装在前头好放东西,比去买划算多了。” “行啊。”姜双双先前就想着买一个,现在听到还能用木料做一个,那肯定选木料的了。 “老周,我先前请你帮我打得东西打好……哟,小姜也在啊。”进屋的是隔壁院子的老太太,眼熟都没怎么聊过,姜双双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是因为她双眼红得不行,一看就是才哭过没多久。 “你这是怎么了?”周大爷也看出来,还当她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还能怎么,小姚定了后天下乡的日子。”老太太抹着泪道:“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嗐,没办法的事,说不准就待一两年就能回来呢……” 姜双双这时候才想起确定下乡名额就是这几天了。 一个月前,姜家有四个子女都符合下乡的条件,知青办是隔三差五就上门催一催,催着赶紧把名额确定下来,好有时间准备带去的物件,省得临时被强制下乡,连准备东西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呢,已经到了最后几天,姜家四人全部留城。 除了姜清之外,其他三人都有了工作。 姜楠楠接了姜小鹏的班,姜小国接了他爸的班,只有姜清是嫁给了有工作的人才留下来,算是都如愿了吧。 不过这会,姜清已经在考虑离婚的事了。 她会结婚无非是不想下乡,这才和一个瘸子假结婚,为此还偷了家里为数不多的钱当报酬,不然人家干嘛和她做戏? 从领了结婚证到现在,姜清是一次都没往瘸子家里去,她也没想过要去,只等今年下乡的事落幕,就立马和瘸子离婚,不然以一个有夫之妇的名义和马季安接触,他肯定会有顾虑。 至于离婚后明年会不会再被强制下乡,她也不是太担忧,都是明年的事了,说不准那个时候她已经嫁给马季安了呢? 实在是没能拿下,大不了她再和瘸子结一次婚,反正只用花几十块钱当报酬,这点钱她还是舍得的。 “四十多啊!你个不孝女,你怎么能又偷家里的钱,你要把我活活气死吗?!”姜老头怒吼着,他以为自己把钱藏得特严实,结果今天一去找发现一毛钱都没了,“钱呢?你把钱放哪里了?” 姜老头眼睛都气红了。 为数不多的家底被偷光,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一毛钱都没。 虽然下个月老大家会再给他们五块,家里也还有一小部分的存粮,但全身上下掏不出一毛钱的恐慌感谁能懂?万一他出个什么意外,连进卫生院的钱都拿不出来。 姜清其实也挺心虚的,但越心虚她越理直气壮,梗着脖子道:“你要是能让我留在城里,我又怎么会偷拿家里的钱?说到底还是你们……” 话还没说完她就尖叫起来。 姜老头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挥着巴掌就朝她脸上去,连着甩了她几耳光,都还觉得没出气。 “够了够了,你打她干什么?打了她不也拿不出钱来吗。”王老太一脸心疼。 气归气,可到底也是自己疼了好些年的老闺女,哪里舍得她被揍。 把人拉开后还继续劝着,“姜清,你到底把钱花在什么地方了?还能不能再拿回来?这可是咱们家最后一点钱,你不拿回来咱们以后吃什么穿什么?” “你那么多儿子还怕自己会饿死?”姜清哪里还拿得出钱来,只能把责任推到几个哥哥身上,她撇撇嘴道:“姜双双不是才被奖励了一辆自行车吗?她肯定有钱,你找她去呗。” 不但有一辆自行车,还有一份好的不得了的工作。 更让她嫉妒的是,马季安最开始看中的就是姜双双,甚至在上辈子还追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放弃。 可现在她倒追,马季安也不愿意看她一眼。 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你脑子被驴踢了吗?”姜老头大吼一声,“我都跟你们交代了无数次别招惹她,你以为她是那么好对付的?是不是还想着全家被她好好收拾一顿?” 真的不知道交代了多少次。 别招惹!别招惹!别!招!惹! 受了那么多次教训难道还没受够吗? 这一个个怎么脑子都不灵光,真的是被驴踢了吧?! “……我就是说说。”姜清一脸悻悻然。 说是那么说,真要让她去她也不敢去。 姜楠楠把自己亲哥哥送去了农场改造,姜双双不也是几句话的工夫将马老太送去了农场呆一个月?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侄女都不是好招惹的。 她这个重生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上辈子不管是姜楠楠还是姜双双都没这么可怕,可现在一个比一个的手段狠,她是哪个都招惹不起。 “你这次能活着回来还多亏了姜双双,不是……”姜老头一脸奇怪,“你到底从哪里知道猪肉藏在了破庙?” 昨天姜清一夜不归,他们还以为她是去了婆家。 可直到早上才被告知姜清差点被人给害了。 后怕的同时又特别好奇,姜清和屠宰场那边没有任何关系,同样也绝对不认识偷猪贼团伙,那她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别问了。”姜清一脸不耐烦。 这个问题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问过她。 甚至她如果不给出一个答案,公安局那边还得把她继续拘留几天,越待她越心慌,生怕被人察觉出什么来。 最后支支吾吾找了一个离谱的不能再离谱的理由想要搪塞过去,没成想还真忽悠过去了。 对方跟着问了几句话就把她放了出来。 “还想瞒着?行行行,你这么有本事就给我滚出去,我们老姜家不欢迎你!” 姜清闭上双眼,无奈的大吼一声:“做梦梦到的行了吧!” 那除了这个理由她还能想到什么? 说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可是公安局的人特严肃的跟她说过,要是他们没找到那个人就定她的罪。 那她除了找一个做梦梦到的借口让他们无处可查之外还能说什么? “真的假的啊?”王老太一脸惊奇,“做梦就能梦到?” “你居然会信她说的这个蠢话?”姜老头比她还要来的惊奇,他算是明白姜清为什么这么蠢呢。 有这么一个蠢妈才会生这么一个蠢货女儿。 连带着几个儿子也不聪明。 “我不管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就不应该带着外人去找,咱们家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够你用的吗?”姜老头一想到被找到的猪肉就肉痛。 要是姜清找的是自家人,这会猪肉说不准都已经拖到自家藏了起来,“找了两个外人还差点被谋财害命,你说你是不是蠢?!” 姜清不说话了。 当时被丢在地窖中时她是真的害怕,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就那么死去。 可是过后她又觉得这个险冒的值得。 最少马季安对她改观了,在公安局里他可是拉着自己的手不住感谢,眼神中甚至都冒着热情的火焰,他对她的印象是越来越好。 所以现在想想,挺值得的。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行了行了,都过去的事你还提他做什么?”王老太也挺肉痛,这要是换做家里其他一个人,她一定指着鼻子骂。 但姜清是她四十岁出头拼了命才生出来的老闺女,她自然是搁在心里疼着宠着。 非但没觉得姜清做错了什么,甚至还道:“要怪就怪屠宰场,拿着工资不好好干活还让别人进去偷了猪肉,偷就偷吧,要不是我们家姜清知道猪肉在什么地方,他们还不知道去哪里找呢……” 说到这里王老太起了些心思,她道:“你说说要不是姜清屠宰场能知道猪肉藏在什么地方吗?怎么说也算是立了大功,屠宰场凭什么不奖励一辆自行车给姜清?” 这么说完全有道理呀。 如果不是屠宰场保卫科的人跟着姜清上了山,他们怎么会知道猪肉就藏在破庙里? 而且他们家姜清拿了猪肉也是想还给屠宰场,这种大好事难道就不该奖励奖励? 王老太有什么心思姜老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这会儿倒是没骂,因为他觉得老婆子难得聪明一次,这话很有道理。 不管姜清最先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但至少保卫科的人是因为她才抓到偷猪贼,就算她的功劳没有姜双双来的大,但怎么说也是有功劳的吧? 拿不到自行车,总能奖励一些其他物件。 他想了想,说:“这样,你和姜清去屠宰场问问,别是把她给忘了。” “成,我这就去!”王老太撸起袖子。 很显然她这是打算去大闹一场,不闹点什么东西回来绝对不罢休。 刚想拽着姜清出门,这时姜楠楠从外面走了进来。 几人瞧了她一眼,全都不约而同的移开了目光,像是生怕被姜楠楠给盯上。 “怎么这时候回来啦?”姜老头倒是好声好气和她打了声招呼,整个姜家为数不多的聪明人,该拉拢还是得拉拢,就算原先有一些过节,但都是一家人总不能记仇记一辈子吧? 他喊了一声:“老婆子你等会再去,先给楠楠把饭菜热了。” 王老太不是太乐意,刚想说些什么时却被姜老头给瞪了一眼,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去热饭。 想想以前,家里这些活都是姜楠楠那丫头做的,现在倒好,轮到她这个老婆子伺候晚辈了。 可心里就是再气,她又不敢真对着姜楠楠发火。 她实在是怕了这些煞星,老二两口子为了小鹏的事哭天喊地,结果身为女儿也身为妹妹的姜楠楠是一点反应都没,好像被送走的那个人无关紧要,完全不在意。 心狠,实在是太狠了。 狠得她有时候都瘆得慌。 而在这时,坐下的姜楠楠开了口,“你们要去屠宰场?” “你听到了?”姜老头没瞒着,“也是多亏了你小姑,屠宰场的人才能找到被偷的猪肉,要点礼物不是应该的嘛?” 姜楠楠皱着眉头,“怎么要?撒泼打滚闹一场,就为了那一点仨瓜俩枣?” 这浓浓的嘲讽味是一听就听出来了。 弄得屋里其他三人脸色瞬间变化,但一个个再不满意也都是憋着,没敢怼一句。 尤其是姜清,这几天更是躲着她,生怕两人会遇上,然后姜楠楠一个生气把她也送到农场改造去。 所以,这会特怂,就算感觉出姜楠楠在嘲讽她,她也没打算吱声。 姜老头左右看了看,不是太确定道:“那……那就不去了?” 姜楠楠却给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回答,“当然要去。” “……”姜老头有些不懂了,上一句不是还在嫌弃仨瓜俩枣吗?怎么这会又要他们去。 “但不是让你们去闹。”姜楠楠其实心里也有些烦躁,她是留城了但也不是所有事都特别顺利。 就比如说外面对她的指指点点,因为厂子里对她的夸赞,没人会以“大义灭亲”的事拿到她面前指点,但姜家一堆烂事,名声臭得比垃圾堆还不如,她如果想安稳的待在纺织厂,就必须做点什么。 “闹或许能闹到一些东西,但外人会怎么看我们姜家?想要达到目的不仅仅只有闹这么一条路,小姑去屠宰场时可以多带一个人。” “带什么人?” “报事人。” “报事人?”姜清一开始没明白她说得是谁,想了一会才惊道:“记者?” 她双眼猛地发亮,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把新闻记者带过去,屠宰场只要不想被记者报道一些不好的消息,他们大概率都会妥协,“对对对,咱们就把报事人带着一块,有他在,屠宰场肯定会给我不少奖励。” 说不准也给一辆自行车。 就算没自行车,肯定也能拿到一些有价值的物件。 到时候她再转卖出去,又能得一笔钱。 “不能要东西。”姜楠楠直接捅破她的美梦,“物资奖励绝对不能收,要就要口头上的夸奖,在报纸上的报道中,你将是一个不惧危险、不求回报的大好人。” “怎么能只要口头夸奖……” “你给我闭嘴!” 王老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老头给打断,他一脸阴沉道:“你个蠢货什么都不懂就别乱插嘴,让楠楠好好说。” 姜楠楠继续说道:“我们家的名声实在是太糟糕了,小姑做得这件事能洗清我们身上的污点,不至于走出去都被别人骂。” 姜老头想想也是。 这段日子他都不想出门,一出门总会被人阴阳怪气说上几句。 弄得他天天待在家里,闷都闷死了。 王老太却撇撇嘴,小声嘀咕着,“名声能当饭吃吗?” 姜清也是这个意思,她又不是真的才二十岁出头,把面子看得特别重,对比起面子她更在意的是钱。 “别得不说,或许某人会高看你一眼。”姜楠楠知道她小姑在意什么,虽然也不懂马季安到底有哪里吸引人,但她知道这点足够小姑改变主意。 姜家分了家,但仍旧都是姜家人。 原先三叔的名声好,连带着整个姜家都能沾光。 小姑这件事要是操作的好,她也能跟着沾沾光,外人怎么看待她不重要,而是她想往上爬,实在是不甘于一个小小的临时工。 …… 程缙是在下午回到公安局。 案件归档,侦查却没有停下来。 但侦查并不属于他负责的一部分,现在只需要在局里等待指令,所以倒显得空闲,不然也不会有时间去逛百货大楼了。 “小程!”魏局在三楼的走廊喊了他一声,对着他招呼,“上来。” 楼下的程缙点了点头,刚要往楼梯走时二楼就探出一个脑袋,张大爷见到下方的人眼睛就是一亮,“你小子站着别动,等等我!” 话刚撂下,就快速下了楼。 瞧着根本不像是一个时时喊着腰酸背痛的老爷子,特有劲。 可不是一般的有劲。 张大爷老早就等着程缙回来了,现在总算是等到人,自然得赶紧去问问。 大步垮下楼梯,身后的小付公安瞧着倒吸一口气,“大爷您慢点!别摔着了!” 好在,即使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大爷步伐还是挺稳当的,冲到程缙面前就道:“程小子,我给你说个媒吧。” “不用。”程缙答得毫不犹豫。 “嘿!我还没说谁呢。”张大爷不乐意了,这几天他不是没预想过程缙的回答,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说得这个媒,程缙一定会特别特别满意。 怎么可能不满意? 魏局觉得他侄女特别好,他也觉得小姜同志特别棒。 程缙只要不是瞎子,他绝对不可能没看上。 谁想到,这小子也太不识趣了,他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您什么都不用说。”程缙很坚定地拒绝。 他当然得拒绝,因为过几天他说不准就能告诉所有人——他程缙有对象了。 就是有点可惜,现在还不能说。 他示意了一下三楼探出的脑袋,“魏局叫我,我先上去了。” “诶诶诶,你真不听听吗?”张大爷有些着急,想着去拉身边人,结果程缙比他的动作更灵活,一下子跨出两大步,直接跨上了台阶,“小姜同志多好啊,你确定不相看看……” “吱砰”一声。 上台阶的程缙一脚踩空,右膝磕在台阶上,好在及时伸手扶在墙面稳住了,他顾不上这些猛地回过头,“你说谁?!” 第47章 “小姜啊, 姜双双同志。”张大爷一看他这样就觉得有戏,怎么说都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这小子眼里是在意的, 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反应? “你不是见过她吗?就去生产大队收猪时接回来的那个姑娘,我跟你说全局没人不认识她,她可是……” 程缙这会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 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她知道了! 难怪, 这次见面总觉得她时不时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今天没来得及多想, 现在…… 怎么办啊? 程缙难得有些慌张,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瞒的这件事有多离谱,也想过什么时候该和她坦白。 “小子, 傻小子?”张大爷说着说着就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 瞬间有些气愤, 双手叉腰就道:“嘿,我和你说了半天你怎么都不理我?怎么, 是看不上我做得媒?” 这么一想就有些不乐意了。 人家小姜配他那是绰绰有余, 这小子居然不稀罕了? 正好身边有一个人经过,张大爷想也不想就拽着那人道:“小孟, 我记得你还没结婚吧?我给你说个媒。” “啊?”被拽住的小孟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过瞬间他就反应过来,呲着牙乐呵着, “对呀对呀,我是还没结婚呢,张大爷你想给我介绍谁呀?” “你认识, 就是姜……” “张大爷!”程缙又是两大步下了台阶,伸手搭在张大爷的肩头,稍稍用力将他带到了旁边,“咱们这边聊。” 张大爷哼哼了两声。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把小姜介绍给小孟。 介绍给程小子那也是因为小姜之前松过口, 在没和小姜说之前他怎么可能随意给她介绍对象? 万一她不喜欢,倒弄得两头都尴尬。 但他之所以会那么说,无非是想急一急程小子。 他要是还没看出来那真的是老眼昏花了,撇了撇嘴,他道:“说吧,你俩是啥时候看上眼的?” 他要是还没察觉出来他就是个蠢蛋了。 难怪他跟小姜提起时,也是一副特别奇怪的样子,虽然没程小子这么反应大,但也没差到哪去。 显然这俩人肯定不仅仅只是坐了一回车的关系。 张大爷还觉得自己挺有眼光的,一瞧就觉得他们能凑成一对,瞧瞧看,这不就凑成了? 程缙喉间有些发紧,略显沙哑的道:“……你跟她提过我?” “提过啊。”张大爷不晓得他们在玩些什么把戏,他道:“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整个公安局谁不知道你程缙是个好同志?连魏局都抢着想让你当他的侄女婿呢。” “还有呢?” 张大爷奇怪看着他,“怎么,我夸的还不够多啊?” 看来程小子还是有些毛病的,居然催着他去夸他,小伙子年纪不大脸皮倒挺厚。 程缙却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听着不像是暴露的样子,其实他已经计划着跟姜同志坦白,看着不过早些日子知晓没什么关系,但其实他很明白坦白和对方查出来的区别。 “那我肯定不能光夸你啊,也就介绍介绍你的名字,对了,要不是小姜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的缙原来是缙云山的缙。”张大爷摸着下巴说个不停,却没察觉到程缙这会已经石化了。 他和程进的名字音相同字却不同。 所以小姜同志是已经知道他是缙云山的缙? “我说你,叫你半天怎么都没上来?”魏局从楼上走了下来,他见到前方的张大爷,问了一句:“找他有事?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只要不是我藏着的酒水,啥事我都找人替你办了。” 张大爷一脸嫌弃,“除了你藏着的那几瓶酒,有什么事我稀罕你去办?” 他真要找人办个事还不容易? 一句话的工夫,大把人等着给他跑腿。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着眼前的小子,“这不是看着他大把年纪,想着给他做做媒吗?” 程缙的年纪真不算大,但有些结婚早的人这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魏局一听,顿时乐呵起来:“那您来迟了,小程早就有对象了,哪里轮得到你操心。” 他就说嘛,自己眼光肯定特别好! 这不,他瞧上的小子张大爷也瞧上了,这么抢手何尝不是证明他的眼光好? 只可惜和他侄女没缘没份,硬是撮合不到一块去。 不过这回张大爷和他“同病相怜”,不管他介绍的是哪个姑娘和小程都没有缘分,毕竟人家早就有了对象,算起来他也能算半个媒婆吧。 “有对象了?!”张大爷拔高音量。 “不……” “嗯?”魏局奇怪的看着程缙,“难不成分了?” “……没有。” 张大爷没好气的瞪着他,“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干脆,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难道很难说吗?” 程缙无奈地笑了笑。 是真的很难说。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和姜同志还没有确定下来关系,他倒是想说处对象了,但是又担心就这么说出去会不会影响到姜同志。 回想以前,自己哪里遇到过这么不犹豫的时候? 即使面对敌人的炮火,他都能在最快的时间作出了反应并给予反击。 而现在确实显得有些不干脆。 和以往二十多年的经历完全不同,但这种莫名的情绪其实他还挺喜欢的,“我先去确认一下,回头再告诉你们好消息!” 魏局笑了两声,“都已经说是好消息了,老师不是得提前恭喜恭喜你?” 张大爷“啧”了一声,“搞不懂你们小年轻,不过可别忘了我的喜糖啊,最好再请我喝杯酒,就要魏局藏在柜子上头的那种,味更醇!” “!!”魏局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藏在柜子上的?” 他零花钱可没多少,攒了好久才攒下来这么一瓶宝贝,知道张大爷和曹大爷最爱往他办公室摸东西,所以专门藏在柜子最上头,还有一个箱子压着,就怕哪天又被摸走了。 “想瞒着我?那你还得再长二三十年。”张大爷一脸得意。 魏局这下坐不住了,一把搂着小程的肩膀就往台阶上走,“走走走,我有事找你去办公室聊。” 聊完后就把酒瓶换个地方藏! 他这次找程缙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要不然也不会在楼下啰里八嗦那么久,等进了门后没说起正事还关心了一句,“要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就尽管跟我说,怎么说我也是过来人,我和你段姨感情好着呢!” 这点程缙还是相信的。 他曾经去魏家吃过饭,亲眼见到过魏局和段姨相处的样子,不过当时看着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还不如桌面的饭菜来的吸引人。 不过这会他真的还有事想请教请教。 从上衣内兜拿出一个小本子,跟着又借了只钢笔拿在手里,一脸认真的道:“正好我这里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请教您。” 魏局挑了挑眉头,没问他是什么问题,而是特好奇地指了指他手中的本子,“这啥玩意?” 程缙手里的小本子可是个宝贝。 天天都搁在兜里装着,上面记载着所有成婚或者已经有对象的战友们的建议,一字不落记载的特别清楚。 有些建议在尾巴上打了一个叉。 有些建议直接圈了起来,重点标记。 这才没多久,小本子就已经用了大半,对于他来说受益匪浅,他决定就算将本子用完也得好好珍藏,等以后白发苍苍,他可以带着她去湖边的长椅上晒晒太阳,顺便拿着小本子回忆一下过往。 程缙没说本子里面记载的内容,只是将它的作用说了说,这一说完,魏局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笑的都直不起腰了。 他这辈子就没见人这么谈恋爱的! 哎哟喂,笑得他肚子疼,这绝对是他今年遇到过最好笑的事,哪有年轻人谈恋爱拿着小本本一个个追着战友学习的? 程缙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笔,就这么安安静静看着他狂笑不止。 面上仍旧是原先的神色,沉着、冷静。 可要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明亮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茫然。 魏局笑的声音都有些哑了,他先是喝了一口水,跟着道:“来来来,你跟我说说你那群战友们是怎么建议的。” 程缙垂了垂眼眸,没犹豫多久就一本正经地开口,将甲乙丙丁战友们的经历一一道出。 说的特别认真,而且还没去翻本子找记录,显然是已经将那些全都记在了脑子里,并学以致用。 魏局一开始还真没当回事。 甚至觉得挺搞笑的。 可听着听着他不由站直了身,还别说,有那么几分道理呀…… 虽然自己和媳妇的感情特别好,但是在一起这么多年也不是完全没有争吵过,就上周媳妇还因为一件他觉得特别小的事生气,直接瞪了他好几眼,晚上留给他的都是冷饭冷菜。 “嘶!”魏局听得眉头皱起,双手抱胸一脸沉思的样子,这神色就像是在对应着一件重大的案子,特严肃的点评:“你说的这些也不是没道理。” 程缙抬眸,神色中的茫然被惊喜替代,“是吧!” 他就知道做这些功课还是有用的。 就连魏局这个已经结婚了二三十年的老同志都在赞许,说明作用还是挺大的,靠着本本上的记载他绝对能学习不少。 魏局点了点头,他稍稍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了口:“那你帮我参考参考,上周我正吃饭,不过就抱怨了一句青瓜炒的有些老了,你段姨就直接瞪了我两眼,晚上连饭菜都不给我热,你说说,这是我错了还是她错了?” “那肯定是你。”程缙答的毫不犹豫,“百分百是你。” 魏局瞪着他,“我哪里错了?” “大错特错。”程缙直接点评,“段姨又不是欠你的,她辛辛苦苦做餐饭还得遭你埋怨,换你你不气?” 魏局皱着眉头,还想说些什么时门外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小付公安推开门,探头进来好奇道:“局长,你做错什么了?” 这么巧,刚上楼就在门外听到了一两句,勾着他心痒痒,特好奇他们大当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魏局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在外秀恩爱挺有意思,但是他可没兴趣让其他人知道他和媳妇吵架的事。 不过说来他也挺莫名其妙的。 不应该是他笑话笑话小程,怎么变成小程教育他了? 魏局想瞒着,程缙却回答得特干脆:“聊一些他和段姨发生矛盾的事。” “去去去!”魏局抬腿就是一踹,可对方比他反应还要快,向后两步直接躲开,这一脚踹了个空。 他没好气道:“现在答得倒是挺干脆,怎么刚刚像个愣子一样什么都不会说?” 程缙没回话。 因为没话可回,这还真是事实。 但他也是真不知道怎么回,垂头看了一眼小本子,他归结与自己学习的还不够多,还需继续努力! 有人捅他,魏局也直接捅回去,哼声道:“有工夫说我家的事,还不如想想怎么把人追到手,人家可是好姑娘,你要不抓紧可就没机会喽。” 程缙微微皱眉。 拿着笔就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 ——“加紧!” “程缙有中意的人了?”小付公安一脸八卦的样,他道:“追的谁呀?是局里的人吗?我认不认识呀?你们谈的怎么样了呀?” 一连好几个问题,很明显就能感觉到他八卦的心。 不过程缙根本没搭理他。 没确定关系之前,他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程缙没说,小付公安却说的停不下来,“我跟你说,这追人也是有技巧的,不单单要在人家女同志面前表现的好,也得好好在人家的家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他觉得自己很有资格参加这个话题。 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单身啦,甚至连结婚的日子都已经定了下来,今年过年前他就得办酒娶媳妇了! 所以就拿自己举了个例子,“我对象有两个妹妹,我给对象送个发夹都会给她妹妹搭两根头绳,邀对象去转小公园,逛完还会送她几捧零嘴拿回去吃,妹子们可没少在我对象面前说我的好话。” 程缙听的认真,跟着又在小本子上记了几个字。 他知道姜同志除了母亲之外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姐姐已经下乡,想讨好都没地讨好。 但身边还有一个亲弟弟在。 之前将他们送回来时,那个半大的小子围着大吉普转了一圈又一圈,爱的是不得了。 想到这他就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请那小子上车坐坐,不会开也能摸摸方向盘,那对他的印象一定大大提升。 只可惜当时他的注意力都落在别的地方。 那已经是他们没见面的第三天了,一到昌南生产大队,很难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又不想让她的家人察觉,瞒得那叫一个辛苦,也就没怎么留意姜小舟。 不过他已经想好送给姜小舟的礼物。 绝对不会比摸摸大吉普的方向盘来的差! …… 姜小舟可不知道有一份大礼正等着他。 他现在特别的发愁,学校那边来了通知,确定了从下周一开始正式上课,他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即将结束…… 自打接到通知,他就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妈提,是真的没什么读书的天赋,也不爱天天坐在教室里听课,尤其是这一两年正是特殊时期,学校的老师少了好几个,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只是坐在教室里自学,连个教学的老师都没有。 还不如他天天待在家里帮着收拾做饭,空下来的时间还能去小厨房“偷学”。 曹师傅可是夸了他好几回,说他学得快,说不准他还挺有这个天赋呢。 犹犹豫豫好多天,他一直不敢跟妈提。 甚至能想到一旦他开口,那妈绝对气的拿扫把抽他,抽就抽吧,要是抽一顿能不去上学也就算了。 可他敢肯定,抽得他屁股肿起来,最后还是得去上学,说也只能白说,几乎没有不上学的可能性。 长长一叹,他什么时候才能为不上学的事发愁啊…… “老大!”竹小五跑了过来,他好奇地问道:“老大,你二姐怎么捡了那么多破烂回来?我听说她还想着自己弄一辆自行车出来呢。” “假的吧?”正在旁边挖蚂蚁蛋的大壮吸了吸鼻子,“三婆子说双双姐异想天开,钱没地方花买了一堆破烂回来,只会糟蹋东西。” 姜小舟一巴掌拍着他的后脑勺,“那可是我二姐,你要再敢说我二姐的坏话,肉汤鱼汤就没有你的份了!” 他口里的鱼汤肉汤,就是做菜之前先用野猪肉或者干鱼过一遍水的汤。 汤里面没有肉也没有鱼,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肉味,放点盐放点葱进去拌一拌,对于好久没尝过肉荤的人来说也是一道美味了。 靠着这一碗汤,姜小舟成了这片地的孩子王。 不单单是他们所在的大宅院,外面有不少孩子听到消息也纷纷拜他为老大。 他手里的活可都是被人抢着要,除了一些实在是不能脱手的活之外,他全部都外包了出去。 就像今天,等妈和二姐出去上班后,他就带着几个小弟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一遍。 连梁上的蜘蛛网都清理掉了,桌椅的缝隙里也全都擦了一遍,可以说是整个大宅院最干净的屋子。 要不是今天天气不怎么好,他都会将被子都搬出来洗洗晒晒,争取让妈和二姐睡得更舒服。 干完了活那也没闲着。 他养的两只小母鸡特别能吃,前些日子挖出来的蚂蚁蛋就快见底,所以他又带着人来挖蚂蚁蛋,挖了小半天手边的小瓶子都装了三分之二。 “我不说我不说,你可一定要给我鱼汤喝!”大壮连忙捂着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说。 可他忘记刚刚还在扒拉着地面,双手脏得不成样,这么一捂着嘴,整张脸都脏兮兮的了。 姜小舟哼哼两声,“你不但不能说,你还得拦着别人说我二姐的坏话,谁要是敢说你就骂回去。” 他不是不知道有一些人嘴巴特别碎。 尤其是看到二姐先有了工作现在又弄了一台自行车后就眼红了,总喜欢在外面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过这些人也是知道二姐不好欺负。 从来都不敢说到他们面前,都只会在背地里窃窃私语。 为了拦住这些人,他郑重承诺着:“谁要是能做得到,我就在汤里……我就多给他一碗汤。” 本来是想说在汤里面加一点点肉末。 肯定不会太多,就比指甲盖还要小。 但想了想他还是不舍得,再小那也是肉,自己都吃不够哪里舍得给别人? 所以还是给汤吧。 他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猪肉和鱼干的“洗澡水”,无非是在里面多加一碗水,这点他还是能舍得。 “真的吗?!” “太好了,老大你真大气,以后谁敢说双双姐的坏话就是跟我大壮过不去,我一定臭骂他!” “老大你真好,我爸都没你这么好,我长大一定会好好孝顺你!” “……”姜小舟看着这个才五六岁的小毛头,他敢说他可不敢信,这要是被他爸知道一定踹他屁股。 “别说废话了,赶紧挖蚂蚁蛋,挖完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在挖着呢,这洞里肯定很多。” “老大你快看,这一片都是。” 竹小五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和姜小舟的年纪差不多吧,两人都是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他好奇的问:“老大,你二姐是不是真的在做自行车?她要是再做一辆,那你家岂不得有两辆自行车了?”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别想!”姜小舟双手包胸,一看就知道这个小伙伴不老实。 无非是想着他家有两辆自行车后,他就能骑着单车上学,除了他之外后座还能再坐一个。 他很有自知之明,“真要再有一辆那也是我妈骑,还轮不到我呢。” 除非家里有三辆。 但他不敢想,三辆自行车哎,纺织厂的厂长都没这么牛逼! 不过他其实也挺好奇的。 这一两天二姐回到家就和周大爷摆弄着那些零碎件,他也挺好奇地去瞅了瞅,最后发现什么都看不懂,还不如待在曹大爷的小厨房看他做菜。 能不能做出来他还真不知道。 而且他感觉应该挺难的吧。 倒不是不信二姐的能力,而是自行车得花两三百块钱才能买得到,要是真的那么容易大伙都不愿意花钱买了。 也确实…… 想的挺好事实却很难,廖大叔连着送了两次配件过来,除了两个轮胎之外几乎都已经配齐。 姜双双连同周大爷将一些零碎的配件改成通用款,但在组装的过程还是出现了很多问题。 “轴转连不起来,还是得再重新想法子啊。”周大爷放下手中的扳手,心里跟着一叹。 从小姜拿图稿过来他就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 本来想着要是她真的能做成,他也会厚着脸皮请她再帮忙做一个。 钱肯定会给,但绝对没有在供销社买的贵。 尤其是不用花自行车票。 前面都进展的挺顺利,零碎的配件一个个弄出来后再加上从废品站收来了一些,满满摆放了一地,除了两个轮胎之外其他配件大致都已经配齐。 但配齐了也没用,有一些地方根本没法组装起来。 “我再想想。”姜双双轻轻咬了咬唇,“我记得市里有一家图书馆,明天放假我去看看有没有相关的书籍。” “有,有一家图书馆。”周大爷点了点头,替她指着路,“你搭个大巴去朝阳巷子下,就在报社边上,咱们这边的日报都是那边出的,你下了车寻人问问肯定能找到。” 第48章 姜双双其实还挺喜欢往书店跑。 上辈子手机不离身, 在手机上想刷什么就刷什么,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光靠手机就能打发时间。 但现在就不同了。 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太少。 待在家除了睡觉就是发呆,连个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都没, 但是她没想过买一些书籍回来在家看。 主要原因还是钱不够。 她对这些技术类的书籍不是太感兴趣。 但确实也能从里面学到不少。 正好现在还有难题摆在她面前,这一趟还是得去。 姜小舟回来后知道二姐要去书店,难得的没有当跟屁虫的意思。 哪怕是大街小巷的转悠转悠, 他都一定屁颠颠的跟上去, 但是书店哎…… 两三本书他都觉得头晕眼花。 更别说是满满当当一屋子了, 他都不用去就知道那地方可怕得很, 怕是一进去就会让人感觉到窒息。 所以饭桌上他表现的特别安静。 就怕妈和二姐注意到他,要他跟着一块去。 尽可能的缩着脖子, 生怕她们会注意到他。 不过许英霞还真没注意到他, 听到双双说起的书店她就想到了一件事, 皱着眉头道:“要不你还是去其他的地方吧,那附近有一家报社, 我听你四婶说, 姜清这几天一直往那边跑,碰上了那多晦气。” 姜双双来了些兴趣, “她去报社做什么?” 虽然不是很想和那边的人打交道。 但是对于那边的事当做乐子听听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谁让现在乐子比较少呢。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从屠宰场弄一笔好处费。”许英霞当时听着时只觉得够不要脸。 不管姜清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 但是她带着马家兄弟去破庙,绝对不可能是想着找到猪肉之后就还给屠宰场。 这是所有人都能想得到的。 要她来说,姜清就应该老实些待在家别再作妖, 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 结果姜清上了头,连带着姜楠楠也不太安分了。 居然想着借着报社的力量,让屠宰场松口,当众承认姜清做好人行好事, 还得再搭一笔奖品和奖金。 想的倒是好,但是没想到屠宰场并没有想过息事宁人,反而和她杠起来了。 “在她们想来,有报社的人跟着一块去,屠宰场说不准为了把这事快速遮掩过去,就真如她们所愿了。” 这事还是四弟妹专门跑来和她唠叨的。 话里话外就是埋怨她们把这事闹得太大,闹得一家人在外都没了脸,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私底下明面上嘲笑着姜家。 许英霞其实最开始和四弟妹的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 早些年为了儿女们的一口粮食,几个妯娌之间没少争吵,有时候吵的凶还会打一架。 即使住在一个屋檐下,四个妯娌的关系都很差。 以前四弟妹可没有跑来和她唠嗑的经历,她想想就明白,无非是家里闹的实在是太过,他们又没办法压得住姜清和姜楠楠,就想着希望她家双双站出来主持公道。 呸,她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最多就是聊一聊,绝对不可能真让双双去掺和。 她跟着道:“不过人家屠宰场说的也有道理,姜清既没有去报案也没有递交线索,也是多亏了保卫科的人及时盯上她,不然她到现在还被丢在地窖里等死,也不知道是谁出了主意,让保卫科的人反过来找她要好处……” 反正两方闹来闹去就是没消停。 倒是让周边的人看了不少乐子。 许英霞皱着眉头,“你四婶说这都是姜楠楠出的主意,一定是恨死了他们,才想着法子糟蹋姜家的名声,让一屋子的人都不好过。” 那这还真猜错了。 姜楠楠最开始的打算并不是这样。 但现在闹成这样对她的影响也不大,甚至姜清名声越坏越能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这样一来没多少人将注意力落在她的头上。 不过这次事后,姜楠楠算是看清楚了一件事。 姜清这个人…… 真的有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都已经把台阶给她摆在那,只用她站上去就能完事了。 可姜清直接将她摆着的台阶一脚踹开不说,是条狗经过她都会踹两脚,就真的很离谱。 屠宰场的工人态度确实很强烈。 但明知道他态度强烈还要去硬碰硬,这不是摆明了把事情搞砸吗? 是个人都知道,这时候与其和屠宰场去闹去骂,倒不如扮个可怜人哭一场,也能吸引一些同情分,以免被不知名的人觉得屠宰场在欺压百姓,大概率都会退一步。 可是姜清和王老太就跟个泼妇似的大吵大闹。 真以为自己坐在地上蹬两下腿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这么一闹屠宰场态度更强硬连带着其他人都会觉得她们是在无理取闹。 更让她头疼的是,姜清没赖上屠宰场居然想去赖报社,闹着让他们直接登报坐实自己是良好市民的事实。 人家会同意吗? 肯定不会啊。 报事人要是只听不证实就将所有东西报道在报纸上,那又怎么可能带着姜清去屠宰场证实这件事? 姜清泼赖的样子和王老太是一模一样。 这事要是对上普通人,或许忍就忍了,懒得和她们一般见识,可是碰到屠宰场这种大厂子和报社,怎么可能因为她们撒泼的样子就甘愿退一步? 这要真的闹到报纸上去,绝对不会是对姜清的夸赞和表扬,真要是贬低的话,别说整个姜家跟着名声受损,连带着她也会受牵连。 所以这一天,她特意请了一天假就去了报社,想着看能不能把这件事给平息下来。 许英霞想让姜双双换个地方图书馆,就是因为她从四弟妹那听说了这几天姜楠楠和姜清时不时就往报社跑,两个地方又是挨着的,很有可能真碰上面。 倒不是怕了她们,而是觉得没必要去沾那个晦气。 姜双双都觉得无所谓,“怕什么?真遇上了她们也不会咬我。” “我哪里是怕她们咬人,我是怕沾上她们就没好事,你是不知道你四婶他们有多害怕,都对外打听着有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换个房子住,可就姜家现在的名声,谁乐意搬过去挨着住?” 他们的住房不属于自己,都是归纺织厂。 但如果纺织厂的员工愿意以房换房,厂子里还是同意的,去办个手续就能定下来。 不单单是姜四嫂,就连姜老大一家也有这个想法。 别说是换得更大,就算只有一个小单间他们也愿意,姜楠楠是怎么拿捏住他们的把柄? 还不是因为住的太近,说不准就是他们说悄悄话时被姜楠楠听墙角偷听到的。 要是再继续住下去,说不准她能挖出多少秘密来。 所以全都想着赶紧搬家,最好离得远远的以后再也别有交集。 可是想换房也很难呢。 他们本来住的地方就不大,地理位置也算不上好,再加上姜家这段时间闹出去的事,家里有儿有女的都不愿意住过来。 有女儿的是怕和姜家离得太近,连累女儿也跟着坏了名声,有儿子的那就想的更多,姜清连一个有娃的男人都看得上,谁知道她会不会看上他们的儿子? 而且谁家没一个男的? 万一姜家的女儿只看得上有妇之夫怎么办? 反正房子不大又有那么多糟心事,根本没人乐意和他们换房子。 许英霞有些庆幸,“还好当时厂子里给我分房时分到了这边来,要不然挤在一个大宅院想安静都安静不了。” 是真的挺庆幸的。 没住在一个大宅院又加上他们分了家,外人就算会说姜家的坏话也不会把他们给带上。 “是挺好。”姜双双也觉得这点好。 没什么心情凑乐子时还能待在家里清静清静,要是有兴趣了无非就是多走几条街的事,看完回来还能安安静静休息一会。 “是吧,那你怎么想的?明天要不要换个地方?” 姜双双摇了摇头,“懒得换,碰到就碰到,我又不怕骂不过也不怕打不过,真要遇上了那也是她们躲着我,而不是我躲着她们。” 就是这么的霸气。 她本来就不惧她们,真要闹起来指不准是谁揍谁。 “……”许英霞一听。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双双骂人不一定有多厉害,但是她从来就不是靠嘴皮子对付别人的,真要是说不过直接撸起袖子上去就是干,论身手还真没人能打得过她。 这么一想,她先前都是白担忧的。 双双的性子老屋那边的人也差不多都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姜楠楠威胁了姜家其他人偏偏漏了他们。 要说完全威胁不了那也不一定,也是因为忌惮双双吧。 真要是在外遇到了,躲着的人还真说不准是谁。 这么一想她就彻底放心下来,跟着问:“那要不要让姜小舟跟着你一块去?” 姜双双还没回答,姜小舟就猛地抬起了头,眼巴巴盯着二姐,希望她赶紧拒绝。 “我自己去就行了。”姜双双如他所愿,直接就拒绝了。 其实她出门还挺喜欢带着人。 多个拎包说话的人在身边,总比自己一个人溜达来得强。 而她这次会拒绝,也是觉得明天她不一定是一个人出行。 第二天早上,姜双双梳洗完吃个早饭,直到九点左右才出门。 出了大杂院一左一右又是两个选择。 一边是去公安局的方向,一边是去乘坐大巴的巷口。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身后的姜小舟看着她,生怕她这会要拉自己一块去,“阿姐,都这个点了你赶紧出门,不然到了图书馆没看一会就到中午了。” 明显就是赶人的意思,姜双双没跟他计较,又想了一会还是决定朝着巷口去。 算了,一个人就一个人吧。 就这么直接去公安局约人,感觉也挺尴尬的。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一个电话直接通知到位,也不至于现在想找个人都这么的麻烦。 正想着姜双双突然停了下来。 她看着前方站在墙边的人,仍旧是笔直挺拔的身躯,和昨天一样站在无人的墙边,直至看到她后,冷厉的神色瞬间有了变化。 在对方对着她微微扬起嘴角时,她也下意识抬起了手,轻笑着对他打了声招呼。 “在等我?” “嗯。” “你就不怕我不出门?” “没事。” 像是察觉到自己回的有些简短,程缙跟着解释:“我今天没什么事,在屋子里也是待着倒不如出来等一等,而且前面有大爷在下棋,我在这站着也不觉得无聊。” 他是真不觉得无趣或者辛苦。 站军姿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特熟练的事,别说是一两个小时,就是让他站一下午他都可以站。 而且现在和以前站军姿还是不同,他还是会有所期待,在前方的路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像是现在。 姜双双的身影出现,会让他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情绪外漏,但其实他心里特别欢喜。 从不会觉得站在这里等待很烦躁无聊。 他只会庆幸还好自己在这等了。 等不到也没关系,能等到那就是他的幸运。 很显然今天对于他来说又是十分幸运的一天。 “那正好,陪我去一趟图书馆吧。”姜双双主动邀请。 程缙回答的毫不犹豫,“好!” 两人又一次肩并肩,朝着前方走去。 经过一个巷子口时,坐在门口的游婆子见到两人,眼睛跟着一亮,问着:“刚刚那是小姜吧?她身边的男同志是她亲戚还是谁?” “瞧着挺气派的,以前都没见过。” “应该不是她亲戚,她两个表哥我们不是见过吗?” 游婆子瞧着也不像是亲戚。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问。 再说了自己也是过来人,以前她和老伴处对象时,也是像他们一样这么肩并肩走着。 时不时胳膊碰一下肩头,又跟着肩头撞上了胳膊。 若隐若离,时不时又贴在一块。 那种气氛只有小情侣之间才知道。 “我怎么觉得挺眼熟的?”旁边一个婶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但又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 而就在这时,旁边一人惊呼起来:“就那个开汽车的,特别大的汽车!我原先还想着给娘家侄女介绍介绍,没想到是小姜的对象呀。”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倒是想起来了。 很难不想起来,他们家属院骑单车的人都少更别说有人把大吉普开了进来,前段日子许英霞带着儿女从车上下来时可引起了不少轰动。 好些人就盯上了开车的那位男同志。 一身军绿的装扮衬得他特别气派,模样长得好又会开车,怎么看都觉得特不错。 好几个人都想现场打听打听他有没有结婚,要是没结婚就给自己亲戚撮合撮合。 可惜当时人来得快走得也快,等后来他们问起许英霞时,许英霞每次都会岔开话题,敢情这是她未来女婿呢! “我就说嘛,每次问她她就是不说,原来早就被她给定下来了。” “等她下班我得好好说说她,这么好的女婿干嘛还瞒着?” “我也一块去,我得提前跟她讨颗喜糖吃!” 姜双双可不知道有人要把这事捅到了许妈面前。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拦着。 大概会在家属院这边和程同志走得这么近,摆明了就是不怕有人看到。 同样她也明白程同志的小心思。 等人都等到这边来,就不信他心里没其他想法。 尤其是他昨天还去了局里,大概率是和张大爷有过对话,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时不时就往她这边瞟上一两眼。 那种欲言又止,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眼神显而易见,整个人难得有些忐忑不安。 “我想跟你……” “你知道我去图书馆要干嘛吗?”姜双双直接打断他的话,原先这场游戏是程缙主导,是他先埋藏着“宝藏”,由她去慢慢挖掘。 但现在不同了。 主导的那个人变成了她。 要是就这么结束那多没意思? 直接岔开话题,不给他说出来的机会,“我打算自己组建一辆自行车,只不过我太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好些零件都弄不明白,我想着去图书馆找找类似的书籍,补补课或许就能弄明白了。” 程缙想都不想就开口,“你懂得真多!” 姜双双笑出了声,偏头望向他:“这也算是对我的夸奖吧?看来周队长说的真没错,你真的太会夸人了。” “……”程缙耳廓有些发热。 他知道她口中的周队长是谁,回想那天晚上从山里下来时他对周队长说的那些话,没想到他居然说到姜同志耳里。 当时那些夸奖说的特别流畅,言语之中没有一丝停顿,根本就不用去琢磨下一句该说什么,张嘴就能连着夸个不停。 可是在姜同志面前,就真的怪难为情的。 不过,说到制作自行车他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自建的自行车是不能重新被挂钢牌,这样的自行车骑出去很容易被举报。” “嗯?”姜双双微微皱眉,她还真没想到这点。 昨天领完自行车后就直接去相关部门挂了钢牌,她倒是知道这点,钢牌类似于自行车的身份证,这样即使被丢了也很容易找到。 但是她不知道自建的自行车没法被挂钢牌。 细细想想,上辈子看的那些年代文小说,主角们一个个靠着自建自行车发家,但好像都是在七零年代末或者是八零年代初。 在她这个年代,还真没什么印象了。 可这样一来,那她不是白折腾了…… 姜双双停下步子站在原地。 那她还去什么图书馆啊? 又不是真的去丰富丰富自己的知识海,要不是为了这辆自行车,她对技术类的书籍可没什么兴趣。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程缙看她瞬间泄气的模样,赶紧道:“只要拿到指标还是能挂牌。” “你有渠道?” 程缙立马点头,“我有个战友退伍后就是在这上班,等我明天去找找他。” 姜双双没有马上回应。 去找关系要么得搭上人情,要么得搭上钱票。 总不可能这一句话让人帮着干事。 她想了想,问道:“如果需要重新挂牌该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补办。”程缙没说让她放心,万事有他绝对能办好,而是细细的将流程一一道出,“你要组建自行车肯定用的不是全新的配件,只要用到旧自行车上的零件和躯干,就可以让我战友找出它原先的钢牌,费些事而已,不会动用太多的关系。”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和他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些小忙真的不算什么事。” 只要不是一些违法犯罪的事,战友们之间互帮互助很寻常。 他帮过别人别人也帮过他。 就像这次他将随行战友们的兜都掏空了,那是一点都不见外,掏得是理直气壮。 “行。”姜双双答应下来,“那等哪天我们请他去国营饭店吃一顿,我请客!” “好!”程缙嘴角上翘久久没平下来。 他很喜欢“我们”这个词,光想想就让他心情尤为的高兴,一直到两人来到图书馆的门口,他嘴角的幅度都没有下来。 而就在两人走进图书馆时,隔壁报社门口有一人正好看到了他们,“那不是姜双双吗?” 姜清不是太确定。 看着像是姜双双,但是她身边怎么站着一个男人? 她还想去确认一下,却不想刚走了两步就被姜楠楠给拦了下来,“不用去了,就是姜双双。” 先前那一幕她也看到了。 同样也看到姜双双身边的男同志,就是她在国营饭店看到和姜双双吃饭的那位男同志。 应该就是从部队出来的人,格外的警惕。 在国营饭店不过是多看了几眼,那个男人就立马注意到她。 又是一起逛街,又是一起出门。 不用多想就能猜到他们是什么关系。 “真的是她?”姜清更好奇了,“那她身边站着的男人是谁?不会是她哪个亲戚吧?” 姜楠楠瞟了她一眼,一听就能听出姜清话里酸涩的味,就不信她看不出姜双双和那人之间的关系,无非是看着那位男同志的形象不错,不想承认姜双双找个对象更好罢了。 姜清还真是这么想的。 心里真的是酸涩涩。 想想上辈子姜双双…… 等等,上辈子马季安追了姜双双两年都没把人追到手,那后来她是嫁给了谁? 姜清神色大变,她突然发现自己记不起上辈子姜双双到底嫁给了谁。 那姜小舟呢?姜欢欢呢? 为什么她连这些人的记忆也没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可能记不起来了呢?为、为什么会这样?其他人呢?对对对,我该想想其他人……我记得姜楠楠嫁给一个瘸子,那我一定还记得……为什么,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啊啊啊,我的记忆呢?!” 第49章 姜清是真的慌了, 慌的不得了。 她这辈子最依仗的不是家人也不是嫁给马季安,而是她上辈子的经历。 有这些记忆在,她笃定自己能过得比别人好。 就比如她要嫁给马季安, 因为她知道马季安上辈子是他们省的首富,身价过亿的大富豪! 她记得很清楚,马季安上辈子的老婆买了一件首饰, 不过就是一个戒指, 就花了上千万。 相当于在手指上挂了好几套房子。 这种富裕的生活, 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却觉得离自己很近很近。 只要有上辈子的记忆在, 她还能借着上辈子知晓的一些事在这辈子获利。 就拿这次猪肉的事来说。 虽然最后一分钱都没挣到,甚至还差点遭殃, 但下一次或许就能获利呢? 对比起马季安来说, 她的记忆才是最最最重要的! 也是让她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人, 就跟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模一样。 可现在…… 她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上辈子姜双双到底嫁给了谁?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不仅仅是姜双双,还有很多很多人。 在她还能记得的记忆里, 好像印象最深的就只有姜楠楠和程家的那些人, 其他的却很模糊,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样, 怎么掀都掀不开…… 姜清疯狂的抓着自己的脑袋,整个人陷入疯癫中似的, 抓着脑袋大声嘶吼,说着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话。 这把姜楠楠和报社的人都吓到了。 尤其是报社的人,本来对这种撒泼的人很不满, 心里更是认定了姜清就是屠宰场说得那种人,就这个素质怎么可能拾金不昧?绝对是存着把猪肉私吞的心思。 明明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报社又怎么可能以好的形象让她登报? 真要登报了,那就是他们不称职。 所以即使姜清这几天时不时来闹一次, 他们也没打算松口,今天倒是带着家里一个挺好说话的亲戚来,但经过上几回的接触,对姜家的人感官还是很不好,说话时都带着刺。 和读书人对骂,姜清不一定能占便宜,不然她也不会撒泼打滚式闹腾着。 眼瞅着报社这边一边倒,这正中场休息时,姜清却突然癫狂大喊,就跟发疯了一样,瞧着就有些瘆得慌。 “别、别是被我们气疯了吧……” “怎么办,要不要去劝一劝?” “她万一伤人怎么办?昨天没疯时都差点弄伤小刘。” “要不……要不我们吃点亏,给点东西把人送走吧,她真要在我们这里出了事,我们也难办。” 如果对方和他们来硬的,那就硬碰硬,他们读书人谁也不怕! 可看着姜清这般疯癫的样子,一个个心里都有些发虚,万一真出什么事,这个责任他们可不想承担。 这边还在商量着要送什么把人赶紧送走时,姜楠楠同样也是被姜清吓了一跳。 但因为她站的比较近,能听到姜清嘴里滴滴咕咕的话,只是这些话她是一点都听不明白。 为什么姜清会这么笃定她和瘸子结婚了? 其实在最初时她确实是有这个想法。 甚至是在去年就已经开始琢磨着这件事,她很明白以她的条件想找一个条件更优越的男同志很难。 一是她接触不到。 再来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下,对方的父母也绝对不会让儿子娶她这样的媳妇。 所以从一开始她的眼界就放得很低。 在遇到方水平后,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彻底摸清楚他家的情况,跟着又接触了小半年,完全摸透了他以及方家人的品性和性格。 在确定自己能压得住方家的人后,她这才决定结婚的人选。 如果不是因为半路冒出了一个程进,她大概率会嫁到方家,日子肯定会很贫苦,靠着方水平一个人扫街的工资养活一家四口,等以后生儿育女,日子怕是会更难。 但总比下乡来的强。 而且嫁到方家她能当家作主,即使要伺候老的也要伺候小的,但不会有人再指着她的鼻头骂,一不高兴还会往她头上甩两巴掌。 可这些事姜清又怎么知道的? 看着疯狂抓着头发的姜清,姜楠楠心里有很多很多疑惑,但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难道她在偷偷注意着姜家的一举一动时,姜清也在注意她? “这是你小姑姑吧?你要不把她送卫生院,药费我们来出,可别真在这闹出什么事。” “对对对,我们再给你搭些粮食,还有这一麻布袋的土豆都给你们提回去,能不能别在这折腾了?” “我说这人怎么这么难缠,敢情是个疯子,真是倒大霉了,怎么就招惹上这种人……” 有人劝有人求,同样也有人嘀嘀咕咕咒骂着。 姜楠楠看着小姑姑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上前,而是一脸抱歉的道:“能不能麻烦你们先把我小姑姑控制住,我怕她这么下去会伤了自己。” 头发扯下来一大把,好些地方都薅秃了。 这么下去真有可能会出事。 报社的人没办法,只能走出两个年轻人去制服,结果看着是两个大男人却连一个女同志都制服不了,脸上都被抓出好多印子才堪堪将人压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狗东西,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未来的首……唔唔唔。” 姜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楠楠用一张报纸给堵住。 她听不懂姜清到底在说什么,但是那些话听着太诡异了,万一有人以为她鬼上身那可就不好了。 “太谢谢你们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再将她送到卫生院?” 姜楠楠是一点都不想沾手。 谁知道会不会像那两个男同志一样被抓花脸?躲远一些才是正确的。 然而她嘴上说着“请”和“麻烦”,却一听就不真诚,弄得报社的人是特别无语,偏偏她不动他们还真的不能把这两个麻烦给送走。 “算了算了,赶紧送去吧。” “那我们也抬不起呀,还得借辆板车来。” “钱呢,住卫生院总得花钱吧,总不能让我们掏?” 不管这些人是怎么商量的,最后还是将一直挣扎扭动的姜清送往了卫生院。 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在快要到卫生院时姜清总算停止了挣扎。 她这回显得特狼狈,头发凌乱好些地方都被薅秃了,因为不断挣扎衣服也显得乱七八糟,有一截后腰都被漏了出来,要不是有位女同志看不过去,脱下外套给她挡了挡,一路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光。 可姜清自己却不在意。 她还是在不住的回忆着,即使脑袋已经特别的胀痛,仍旧忍不住去回忆上辈子的事。 可想到头都要爆炸了她都还是没想起来。 同时她倒是记起了一件事。 自打重生之后,她回忆最多的就是马季安、程进以及姜楠楠的事。 和程进生活了二三十年,想忘记都难。 上辈子最羡慕的就是姜楠楠,因为她靠着自己比所有亲戚过得都好。 还有马季安,上辈子他们省的首富,那是她遥不可及的大人物,唯一和他扯上关系的就是姜双双,羡慕姜双双被这么一个大人物追求了整整两年,心里又阴暗的想着她居然没把握住,错失了一个大富大贵的机会。 剩下的记忆都是围绕着这三个人,再让她去想其他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就感觉…… 因为这辈子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以至于未来有了改变。 所以连带着她的记忆也慢慢消失了。 可一想明白她更慌了。 要是没了记忆她该怎么办? 她最大的优势就这么没、没了?! 人刚被送进卫生院,报社的人塞了一把钱给护士,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生怕多留一会又招惹什么麻烦事上身。 “怎么把人绑成这样?”护士不明所以,下意识就要去解她身上的绳子。 却不想才刚刚解开,就突然被木板上的人狠狠推了一下,要不是身后有人扶着,怕是早就跌倒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要不是……” 埋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木板上的人突然站立起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转身就跑出了卫生院的大门。 护士愣住,很是不解地望着姜楠楠。 姜楠楠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将她手里的医药费拿了过来,“抱歉,我们先不办理住院了。” 把钱装进口袋,再把报社赔的一些粮食拎在手里。 这一趟也算是有收获了。 到了她手里的东西肯定不会再还回去。 不过姜清也没想着要她还。 她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那就是一定一定一定要嫁给马季安! 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她根本没法再记起来,她唯一能够抓住的就是马季安,只要她还记得马季安是上辈子的首富就行,顺利嫁给他,自己还是能过好日子! 带着这个念头,姜清一路狂奔到电机厂,趁着守门的保安不注意,一下子就冲了进去。 “你谁呀!站住,赶紧给我站住!” 守门的大爷被她吓了一跳,赶紧追了上去,一路又追又喊,好在有人帮着把她给拦了下来。 大爷气的刚要大骂,却不想这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腿就哭喊着:“我要找马季安,你们把马季安给我找出来,他要是不见我,我就……我就吊死在你们厂里!” “唉唉唉!姑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大爷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安抚着,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在电机厂寻死觅活。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的样子瞧着还挺可怕,头皮上还冒着血丝,感觉有些疯疯癫癫的,他道:“你是要找马季安对吧?行行行,我现在就替你把他找过来。” 这么一闹周边围绕的人还真不少。 看她又哭又闹的要找马工,一个个神色怪异,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她和马工是什么关系啊?” “是马工前些日子娶的媳妇吗,难不成被家暴了?” “不是她,马季安娶得是屠宰场的李珍,这人好像是先前一直缠着马季安的女人。” “怎么就偏偏缠着马季安?难不成他们俩人之间……” 后面的话没说,但是谁都懂这个意思。 要是私底下没发生过什么事,人家怎么可能死缠烂打? 人群中有一个高个子捅了捅身边的男人,“你要再娶媳妇可得好好挑挑,可别像马季安一样,在厂子里这么闹一场以后别想往上升了。” 马子国看着前面坐在地上撒泼的女人,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娶媳妇可是大事,自然得慎重一点。” 其实他认识姜清。 电机厂所有人都喜欢把他和马季安拿来作比较。 他可以肯定马季安一定偷偷关注着他,就像他一直关注着马季安一样。 当时姜清被媒婆带上马季安家的门时,他还忍不住好奇去看了看。 他对姜清的第一印象其实挺好的。 温温柔柔的姑娘家,模样长得还挺俊俏,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脸上时不时都会露出一个微甜的笑容。 他当时还想着,要是她和马季安没处成,他便去找媒婆看能不能撮合撮合他们之间。 毕竟他和马季安的条件都差不多。 既然对方能接受二婚带娃的马季安,那说不准也能接受他呢? 尤其是知道姜清是姜双双的小姑姑后,更觉得有些缘分呢。 他当时就挺喜欢姜双双的。 不管是模样还是性格,都非常的满意。 可直到她将家里的兄弟姐妹狂揍一顿后,这个念头就瞬间消失了。 因为他家难缠的亲戚也挺多,处理的手段和姜双双差不多,直接将人打得是不敢再起乱心思,这些年一直安安稳稳在乡下没敢来打扰他的生活。 两人差不多的性子,要是相处的好也就算了,但要是相处不来难不成天天硬碰硬? 他是喜欢靠拳头教训人,但也没有打婆娘的爱好。 还是偏向找一个性子较软的媳妇。 而姜清看着就像是这样的性格。 他对马季安就更关注了一些,想着要是两人没谈下来,他就去接触接触。 可结果是让他大吃一惊。 姜清看着温温和和,但做的事就实在是太不聪明了! 哪有才见面几次就直接在男同志家过夜的? 哪有人家都结婚了,她还带着自己的家人来闹的? 还有现在…… 马子国是真的很怀疑姜清到底是喜欢马季安还是特别的恨他,在电机厂这么闹一场,不管这两人到底有没有私情,以后的流言蜚语绝对不会少,绝对说的特别难听。 尤其是马季安已经结了婚,要是没结婚都还好,闹一场后大不了跟姜清结婚,大伙也只会以为是他们情侣之间闹了一些矛盾。 可现在……啧啧。 这么一闹以后马季安还怎么在电器厂抬起头做人? 摊上这么一个作风问题,马季安也别想升职加薪,就连每年评优都没他的份了。 马季安的技术挺好,即使人有些唯唯诺诺,但是熬几年工龄也能熬上去。 而现在一切都被一个女人给毁了。 好友还在边上叮嘱着,“那你以后找媳妇一定得睁大眼睛找,可千万别找一个来害自己的。” 马子国沉默了。 其实他藏了一个小秘密。 他已经有对象了,只不过对象的身份不能摆在明面上。 因为她还没离婚…… 两人会处在一块说不清是孽缘还是正缘,她男人脾气暴躁,一生气就爱对她动手动脚。 胡灿要是强硬一些,她娘家的那些人都能替她做主,压的对方不敢动手。 但偏偏她瞒了下来。 一瞒瞒了好几年,有几次他看不过眼就上前帮帮忙,没成想一来二去就陷进去了。 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很不是个东西。 和一个有夫之妇偷情,虽然两人之间是有感情,但也夹杂着一些其他的想法。 之所以会谈,其实也有胡灿娘家的缘故。 胡大海的名声谁不知道啊? 他小时候曾听太爷爷说过,他们这片地全都是胡大海祖上的田地,大地主来收租时,还小的太爷爷不过就因为逗笑了他一声,就被赏了一把银瓜子。 祖宅比周边的公园还要大,骑单车绕圈都得十几二十分钟,宅子里的奴仆上百个,那么多人就只伺候着一家十来口。 这种生活他想都不敢想。 再来现在也不是几十年前,胡大海祖上的家底就算再丰厚,这些年也是将田地、将大部分的家产都捐了出去,要不然也不会过这么安稳的生活,光地主成分就有得他们一家子受罪了。 可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胡大海家现在和寻常人家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家里人都有一份杀猪的工作,每个月拿着几十块钱的工资而已。 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就是他们看到的样子。 胡大海的祖先很有远见。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将大部分的家产转换为他们的庇护。 这么一个有远见的祖先,又怎么可能完全不给后辈留下一些资产? 就算这些资产现在见不得光,那等以后呢? 十年后二十年后,总有能见光的时候吧? 如果他成了胡家的女婿。 这也会成为他的助力。 相当于一场赌博,但是马子国觉得能赌一赌。 赌输了就输了吧,但至少胡灿是一个挺好相处的人,他相信他们也能好好经营他们的小家。 反正怎么着都比马季安来得强。 边上的人一直待着没走,等着马季安过来继续看热闹,结果没想到等啊等,等到中午要开饭了,马季安都没有来。 再寻人一找,才知道他跑了。 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溜去了屠宰场,想着让李珍给他撑撑腰。 “收拾你家里人也就算了,你还想我给你处理在外的烂桃花?”李珍一手拿着砍刀,用十分不满的眼神盯着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废。 这些日子马家特别热闹。 马季海两兄弟被抓的事已经被老家的人知道,他们媳妇外加儿女齐齐来了城里,又是哭又是闹,特理直气壮开口要他们去公安局捞人,还得赔偿他们的损失。 李珍就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是她逼着马季海两兄弟去杀人吗? 凭什么她要赔偿?还让他们去局子里捞人,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们是天皇老子不成,还能直接让公安局放人了? 李珍懒得搭理他们,直接将哥哥和侄子往马家人面前一放,关上门就打狗,总算将那群人打得回了乡,好不容易才消停点。 结果这才消停半天不到的工夫,又来事了。 她真的很怀疑自己嫁给马季安的决定是对是错。 麻烦事是一件接着一件,更让人烦躁的是,马季安自己是一点主见都没,一发生事首先想到的就是躲,然后来李家找靠山。 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都一个样。 她可没兴趣一直替他擦屁股,冷声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下午我和几个侄子要外去接孩子,几天都不会在家。” “啊?”马季安急了,“那姜清怎么办?” “她一个女人你怕什么?难不成怕她把你吃了?!” 这……李珍说这话时,估计没想到自己的话成了真。 马季安没来,姜清就赖在电机厂没走。 闹得电机厂的领导都听闻,不得不找人出来处理下,有领导的召唤,马季安就算不想面对姜清也不得不来。 “我要和他单独说话。”姜清咬死了这点,就这么痴痴看着进屋的马季安。 领导早就不想管了,立马起身道:“行行行,你们先聊聊,马工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事,赶紧说清楚!” “……”马季安很委屈,他是真的没什么跟姜清说啊。 但人家根本不搭理他,出了门还好心将门带上,只希望别聊得太凶,把办公室的东西给砸坏了。 房门一关,姜清还上去直接反锁。 跟着在马季安惊恐的神色下,直接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她想明白了,讨欢喜那都不重要,她害怕自己连马季安是首富的记忆都消失了,所以就算当不了正房太太,她也得先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坐实了。 就算是情人,那她也是未来首富的情人! 第50章 最后有没有成事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 只不过在姜清离开电机厂时, 她是容光焕发,显得心情极好的样子,一路走回家还不忘哼了几首歌。 她一点都不在意这么闹一闹对季安有没有影响, 反正他又没打算在电机厂干一辈子的活,等七八年后就直接下海经商,谁乐意待在小小的电机厂? 心情愉悦, 还想着等回到家就拿本子写些上辈子能记住的记忆, 以防真的哪天忘记了, 还能靠写下来的这些回忆下。 正想着, 前方突然跑过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姑娘,马尾辫一荡一荡还侧头对着身边的小伙伴灿烂大笑。 姜清微微蹙眉, 总觉得这个小孩有些面熟。 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到底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只觉得模样挺好看, 哪怕没彻底长开也能看出很漂亮。 算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还是得想想怎么彻底坐实吧。 刚刚那一闹,虽然没做到最后但马季安可是把她的身子都看光了!那傻愣愣盯着她的目光, 一看就是入了迷。 要不是那地方不太好办事, 她就真…… 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太大引得前方几个孩子看了过来。 一看正面, 姜清就想起来了。 这个小姑娘的模样和上辈子的大明星还有几分相似,难不成马季安的女儿是照着这个模子整得容? 说来她也好久没见红娟和冠军了。 得什么时候去和他们多处处, 增加增加感情,要让他们知道小妈才是真正在意他们的人,不像李珍, 她要是生儿育女,绝对不可能将红娟和冠军当做亲生儿女对待。 但她不同,她可以做到! 不管姜清怎么想,马季安这会还在办公室发愣着, 愣着愣着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造孽啊,怎么偏偏被这么个癫子缠上了?! 双手抱头,他也想薅头发了。 太可怕了,这也太可怕了吧! 以前和媳妇办事,一直都是大晚上,结婚那么多年从没清楚看过媳妇的身子,这还是头一次… 老太爷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啊啊啊。 “马工,你这是怎么了?”领导开门进来,说完后就环视一周,确定没有损坏物件心里才松一口气,然后板着脸教育着,“你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都已经娶了媳妇怎么还能和其他女同志拉拉扯扯?这要是有人告你一个耍流氓,那不是一告一个准。” “不不不,我没对她耍流氓,是她对……” “咋地,你还想说是人家女同志逼着你?”领导撇撇嘴,“我可是听说了,人家一个没结过婚才二十出头的姑娘,难不成还会对你耍流氓?这事说出去谁信?” 马季安一愣。 对啊。 这种事说出去谁信? 他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电工,也算不上有大本事,养着两个娃才刚娶了媳妇,家里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亲戚。 就算有人看到过是姜清缠着他,但都会想着肯定是他私底下撩人家姑娘,才会被缠上吧。 还有刚刚的事…… 谁又会想到姜清脱了衣服就朝他扑来,这要真的去告她耍流氓,估计也没人会信啊…… 马季安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老天爷啊,他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让他遇到这种事。 姜清今天敢脱衣服扑向他,那以后岂不会做得更过分?! 一想到,就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眼见猛地一黑,只听到领导突然惊恐大叫随后什么都感觉不到,向后栽倒在地。 …… 而在图书馆那边,姜双双找到了相关的资料书。 看着有些烧脑,但大概也能琢磨出一些想法,她拿着纸笔记载了好几页,等收笔时才看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12”点。 “饿了吗?” 对面响起了一道轻声,坐在对面的程缙小声道:“边上有一家国营面馆,要不要去尝尝?” “好。”姜双双也确实饿了,就在要收拾桌面时,程缙快手替她收了起来,拿着去前台还书。 这个空档,她也将记录的地方再翻看一遍,将重点圈画起来。 等弄完,程缙也已经还了书。 没一会两人再一次肩并肩离开了图书馆,姜双双道:“来一趟值,我有些头绪了。” “那就好,等我有时间就去找那位战友,让他先将钢牌找出来,等你这边一做完就直接重新上牌。”程缙决定今晚就去,给战友两天时间办好,办好后再和战友切磋切磋,打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在街道办墙边等姜同志一块吃午饭! 完美的计划。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得找机会坦白坦白。 这一上午别看他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没动弹,时不时跟着翻两页书,其实心里不踏实着呢,姜同志知道他的名字,肯定是知道了真相,那她对他的印象还好吗?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骗子?会不会觉得他不值得依靠? 在部队里,他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过。 但好像面对姜同志时,他觉得自己样样拿不出手。 工资是高、职位是特有前景。 但人家姜同志比他有能耐多了,随手一做就能做出一辆自行车,顶得上他两三个月的工资,动作能力这么强,一副好头脑外加厉害的身手,她要加入部队不一定比他差。 “你想吃什么?”姜双双问着身边人,“我请你吃。” 程缙沉默了一下,在姜双双开口之前他的手就已经伸进兜里,正打算将钱掏出来,这会有些迟疑该不该掏出来了。 姜双双没看他,只是轻缓着说,“晚上换你请我。” “好!”程缙光着手从兜里拿出来,算算吃晚饭的时间,他们还能相处五六个小时! “要不要来碗牛肉面?难得到的牛肉,煮得特别烂乎。”窗台里的工作员招呼着。 “要!”姜双双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吃到牛肉了。 询问程同志的意见后,两碗牛肉面外加一盘一斤的卤牛肉就这么端上桌。 好在出门时她就做好两人的计划,带足了钱和票。 “慢慢吃,下午就不去图书馆了,有的是时间转悠。”姜双双接过对方递来的筷子,问道:“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跟你走。”程缙答得是毫不犹豫。 “行叭。”姜双双夹了一筷子卤牛肉,口感醇香,咀嚼时肉质极为鲜嫩。 只可惜牛肉比猪肉难得,想花钱都没地买。 这家店的面条都是手工擀出来的,特别有嚼劲,搭配秘制的汤料和牛肉块,口口都好吃! 吃着吃着,她突然道:“跟我说说你在部队的生活。” 程缙一下子就坐直了。 来了! 立马将筷子搁放,坐姿极为标准,就跟要汇报什么大事件一样。 还没开口,姜双双就笑了一声,“一边吃一边说,面别坨了。” 程缙一顿,“好。” 再一次拿起筷子,却还是没顾得上吃,他先是问道:“你喜欢独栋的二楼小院吗?二层两间屋子,一层一厅一厨房,还能收拾出一间客房来,外院有个三四十平方的小院子,种了一棵大枣树。” 随着他的介绍,姜双双脑补出一栋小院,“你在部队的屋子?” “我前些日子刚打得申请。”程缙对住房没什么要求,在没升副团之前就住的一个小单间,本来想着继续住下去也懒得搬,但在遇到姜同志之后,他就立马将其中一个空院子给定了下来,“院子是在最里层,一边是一样的独栋小院,另外一边是片地,还能看到一片荷塘。” 会看中这座独院,除了那棵长势特别好的枣树之外,就是处在最边角。 虽然邻着荷塘,但也是修了高墙隔开了。 只有在二楼和屋顶平台能看到那处的风景,寻常时没人能跑过来,不然时不时经过人和车,会显得很喧闹,大清早很容易闹着人。 程缙记得,她曾说过睡觉时不喜欢有人吵闹。 大杂院住了那么多人,除了要上工的人赶着出门外,其他早起的人在院子一边干活一边唠嗑,就算不是故意扯着嗓子,也会显得喧闹。 独院这点就好。 尤其是处在边角的独院,人和车都不会特意绕到这边来。 他接着道:“当然,在还没定下来之前还能换,你要不喜欢独院或者这个位置,我们也可以换到其他空院,也能选择住在筒子楼。” 姜双双笑意更深,“我们啊?” 这下程缙重重点头,“我们。” 姜双双的笑意没变。 她还挺喜欢“我们”这个词。 本来就对程同志有好感,要不然她总不能因为乐趣一直玩到现在吧? 初次见面的好印象,被那一身军装迷了眼,说起来也算是“见色起意”? 不过更多的还是在之后的相处。 她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可是程同志这种能在方方面面做得很周全,就像是她给一个目标,他总能够将一切都打点的特别好,给她一种称心称意的感觉。 她还挺喜欢这种被护着的滋味。 不仅仅是上辈子,就连这辈子也同样只在程同志身上体验过。 连在许妈身上都没有感受到。 虽说是母女但在大部分的时候其实都是她顾着家里的周全,许妈要是真的能扛得起事,也不会被姜家那些人欺压了十几年。 都说她能力强主意大,但是一个人强大起来其实心里也挺累的,她不是不需要一个依靠,而是没找到能依靠的人罢了。 拼搏的滋味她不是没感受过,这一辈子她可不想太卷,要是能放松下来她难道还不愿意轻轻松松的活着吗? 很满意程同志对“我们”的未来做了计划。 部队里的独门小院,种着枣树,离荷塘又不远,她可以在枣树下搭一个摇椅,没事时晒晒太阳睡个午觉。 再在高墙内侧搭一个梯子,来了兴趣就带着鱼竿直接翻墙去河塘边钓鱼。 越想越觉得不错,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加深,姜双双轻轻点了点头,“有机会去看看吧。” 程缙心中大喜,毫不犹豫道:“一定有机会!” 她的回应像是给予了他的肯定,这才一脸慎重地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姜双双做了个手势打住他接下来的话,“我不爱听道歉的话,说得再好听也没有做来得实际,浅看你以后的表现吧。” 道歉实在是太容易了。 张个嘴轻轻松松说出三个字。 哪怕再真诚的道歉也比不上实际的行为。 她先前的话确实是有在一起的意思。 但是在一起又不是说一定得绑定一辈子,真要相处不来觉得不合适,大不了就分开。 不过就是扯了一张结婚证,总不能因为这一张纸让自己委屈一辈子吧? 程同志能不能让她跟他处一辈子,还得看他以后的所作所为,而不是光凭一张嘴。 姜双双喝了口水,越过这个话题直接问道:“我家的情况你应该有了解过?我妈和弟弟你都见过了,还有一个下乡的大姐在外地,那你家的情况呢?” “我家的情况有一些复杂,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打扰到我们两人的生活。”程缙知晓她怕麻烦,同样他也是这样的性子。 所以十六岁就不顾家里的阻拦进了部队,到现在七八年了,回家的次数屈手可指。 “复杂?”姜双双挑了挑眉头,“怎么个复杂?” “我上头还有一个大哥,因为当年出于某些缘故,他们将不过才几个月的大哥托付给一户村民抚养,直至十年后才找回来……” 程缙没有故意隐瞒。 很详细的说明了当年的一些情况。 因为那时正是特殊时期,他爸是兵、他妈也是在部队当护士,两方长辈也各带要职,一大家子根本没有功夫照顾孩子,他妈身子曾泡过寒冷的河水,不易有孕也想着顾不上手先不要孩子,没曾想就那么意外的怀上,等胎动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在计划之外,但怀上了当然也得生。 只是那个时期实在是没法好好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只能托付给当地的一户村民抚养。 当然也不是一丢开就完全不管。 那十年也是寄了不少钱给村民,算作是孩子的开销和养大孩子的辛苦费。 程爸程妈看人的眼光也算不错,那家人倒没有克扣孩子,也算是尽心尽力抚养长大,把孩子照顾得不错还送去读书。 “只不过……接回来后七八年才发现把大哥和他们的儿子弄错了。” 姜双双听到这里瞬间来了兴趣。 哇哦,这不就是年代文版的真假少爷? 她好奇,“这是不是话本里的李代桃僵?” 她倒是想用狸猫换太子来形容,但这个成语可不能在这个年代乱说。 程缙摇了摇头,“当时也有人这么猜想过,不过后来调查发现确实是无意中弄错了,当年也是白家的人主动找上门家里才发现,不然到现在都没人发现大哥没被接回来。” “那他们怎么发现的?” “因为大哥长大后的样子。”程缙一边说着,一边给她夹了一块卤牛肉,“白家的人都以为大哥是自己的孩子,等他十七八岁时彻底长开,才发现他和我母亲越长越像……” 虽然在白家生活了十七八年,但是大哥从小到大也没吃什么苦头,有他爸妈寄回去的辛苦费,白家人哪怕生活在农村日子也过得要比其他人家好。 尤其是在十岁那年他父母将孩子接回去后,也是给了一笔不小的感谢费。 拿着这笔钱白家将大哥送去了学校,高中毕业后又找关系学了门手艺,就等着再过几年给他找个媳妇结婚生子。 怎么说都比村子里其他人好了不少。 本以为就这么过一辈子了,可年纪小的时候还不觉得,农村的孩子晒得又黑又糙,十来岁时根本看不出谁像谁,等彻底长开后才发现大哥的眉眼以及嘴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酒窝,怎么看怎么都像程母。 这下白家人才发现自己有可能弄错了孩子。 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大老远跑一趟把这件事告诉了程家,两家人一对比,这才肯定孩子是真的弄错了。 白家人愧疚的不行,再加上大哥对白家的感情其实也挺深。 不管弄错孩子到底是故意还是意外,白家这十几年是真的将大哥当做亲生儿子对待,这点身为当事人的大哥很肯定。 所以倒也没有发生那些扯皮的事。 只不过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是接回来养了七八年,程父程母两边都不舍得,最后商量了好长时间,决定两个儿子都留在身边养着。 白家虽然不舍得,但也明白程家的条件要比自家好太多太多,儿子留在程家那才大有所为,而不是一辈子只能当个泥腿子。 更重要的是,白元华也是想留在程家。 又不是十来岁的小儿,自然知道留在哪里对他更有助力。 姜双双听他说起的前情,有点奇怪:“照你这么说两方都是挺好相处的样子,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很麻烦?” “一开始大哥和二哥相处的是挺好。”程缙本来就一个亲大哥,白元华留在家里后就成了他二哥。 不管是他大哥还是二哥,相处得也确实还好。 毕竟他们小时候可是从小一直玩到十来岁才分开,真论起兄弟情,怎么都比他要来的深厚一些。 他年纪比两位哥哥要小好几岁,再加上小的时候爷爷受伤退伍,爸妈便将他交给爷爷抚养长大,一直到爷爷去世,两位哥哥被接回来后他才被搬回军属大院。 所以真算起来,大哥二哥的感情才更深厚一点,相处在一个屋檐下也没发生那些你争我抢的龌龊事。 但坏就坏在…… 他们一同喜欢上大院的一位女同志。 喜欢的不得了,谁也不愿意放弃,两人争得头破血流,一点都不顾兄弟情。 为了这事家里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起来不管不顾,戳心的话听到他都皱眉。 程父程母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一方是在身边培养了十来年感情的养子,一方是身怀愧疚的亲子,有时候因为感情偏向这边,有时候因为愧疚偏向那边,这么不坚定的立场反而让家里的关系闹得越来越僵。 “哇哦!”姜双双觉得这个故事越来越刺激了,真假少爷秒变情敌,这不得打个天翻地覆? 难怪程同志受不住要入伍。 她特好奇地问:“最后谁追上了?” “谁都没追上,那位女同志喜欢上自己的书友,嫁到了南方城市,一走好几年都没音讯……”程缙想了想,“不过听说最近回来了,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很久没有和那边的人打交道。” “哈?”姜双双微微蹙眉。 这走向怎么听着挺熟悉的? 上辈子看的一本小说叫啥来着,《千里奔夫被嫌,二嫁绝嗣军官一夜三崽》? 不怪她对这本小说特别的熟悉,光这个文名就看的她是目瞪口呆,偏偏内容精彩连连,熬夜到凌晨四五点才依依不舍放下手机。 女主远赴千里嫁给真爱。 却不想嫁给了一个渣,还有一堆极品亲戚。 为了真爱,嫁过去几年的日子都不好过,尤其是婚后好几年都没能生出孩子,不知道被婆家嘲笑了多少次是不下蛋的母鸡。 为此更没底气,觉得是自己拖累了真爱。 之所以会爆发选择离婚,也是因为女主在结婚后几年才发现,自己的体检报告是被人更改了,自己根本就不是无孕的体质,生不出孩子是因为丈夫的缘故。 可婆家所有人都瞒着她,将生不出孩子的过错推到她身上。 她男人怕老了后没人养老送终,还勾搭上一个有两个儿子的寡妇,背地里打得火热,婆家上上下下全都知晓,就瞒着她一个人。 为什么没直接离婚? 因为女主家的条件更好,婆家看不起她但又得靠着她的钱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又不想让她显得高高在上,所以平日里不断贬低她,将生不出孩子的过错压在她身上。 就这些背景在,看文会觉得很憋屈。 可其实不是,女主在发现体检的报告和寡妇的事后,来了一个咔咔乱杀,脚踹渣男,彻底废了他的根子,掌扇极品亲戚,主打一个都不放过,再设计妇联抓到渣男和寡妇的偷情现场,将两人成功送去坐牢。 在婆娘闹得天翻地覆,离婚后便回到娘家。 不过别以为是灰溜溜回,女主的魅力可不小,没结婚时就有两个舔狗舔了她好几年,哪怕她嫁到很远的地方都没有忘掉对她的感情,等她离婚回来,两个舔狗结了婚也对她念念不忘,争先抢后帮这帮那。 女主自然不会对他们产生感情,她嫁给了一个绝嗣的军官,人人都笑她倒霉,嫁谁不好嫁一个生不出孩子的二婚男。 然后…… 一年后三胞胎降临,轰动整个家属院。 再然后,姜双双没看了。 比起婚后的甜甜蜜蜜,她更喜欢女主收拾极品时的霸道样子,一个狠茬子将婆家搅得天翻地覆,将负心汉直接送进牢房蹲着,全都跪地磕头求她放过。 程同志所说的背景和女主的挺一致。 让她忍不住回想起这本小说的内容。 不过,怎么可能那么巧。 “你要想知道我就去打听打听。”程缙知道她爱凑乐子,只要她不觉得烦闷也不是不能去打听打听家里的那些事,反正不参与其中当个过客,也不会觉得厌烦,他们都在老家待着,总不能跑到附近时时打扰。 “我和大哥二哥不是太熟,但我有个战友是二嫂的弟弟,等我有空就去问问,不过我先前是听说过因为那位女同志的缘故,二哥二嫂有过争吵,我那位战友差点打上门。” 为什么还记得这点? 因为他听战友说起时,没劝甚至还叮嘱他多揍几拳,像这种结了婚心里还惦记其他女人的残渣,必须暴揍。 更让人心里厌烦的是,这种残渣他家有两个。魔/蝎/小/说/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为什么越来越不爱回家? 就是因为家里的糟心事太多了。 不管是程经还是白元华, 他们就算不聪明但至少能看清形势,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两都能看出来, 家里根本就管不住他们。 程爸程妈在部队都管理着一群人,他们在事业上大有所为,但对于家里的三个孩子他们都管不住。 一个觉得有愧疚, 觉得他在乡下吃了不少苦。 一个亲自养大了十几年, 是三个儿子中唯一在身边待了那么长的儿子。 一个一丢在老爷子那边就是十六年, 接回家没一年又跑去部队, 哪怕现在已经二十四五岁,但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到一年。 不管是对上哪个儿子, 他们都理不直气不壮, 即使儿子们做了一些他们觉得并不好的事情, 他们除了委婉地劝导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真的强硬一点,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 他们多少都会收敛一下。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家现在靠谁吃饭。 哪怕父母都已经退下, 但是光他们手中的人脉就足够两兄弟接着往上升,一旦惹得父母不喜, 仕途上很难走得通。 可问题就是程爸程妈根本硬不起来。 导致家里时不时发生特离谱的事情,平白惹出很多笑话。 程缙一开始是不在意的, 只会觉得特别烦闷。 他从小就是跟在老爷子身边,不管是对父母还是对兄弟都特别地陌生,有血缘亲情在, 但感情是真的一点都不深。 再来他也没想过依靠家里,更没想过插手家里的任何事,去了部队后很少回去不说也基本没打听过家里的事。 只是偶尔会从相识的朋友那听到一些消息。 而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在吐槽。 就像是二嫂的弟弟抱怨二哥做的事有多离谱。 不过姜同志要是有兴趣的话,他很乐意去打听打听, 甚至还挺庆幸家里的糟心事并没有让她觉得厌烦反而产生了些许兴趣。 在庆幸时他还不忘强调一点,“虽然他们是我哥,但我和他们之间绝对没有相同点,像他们这样结了婚还对之前的追求者念念不忘,是十分不耻的行为。” 太渣了,真的很嫌弃和他们成为兄弟。 所以大哥和二哥先前也不是没有和他打好关系的意思,但来电话他不接、寄了信他也不回,没有必要的事就过年时打一个平安的电报回家。 看着冷血,但其实他知道家里也不是太在意他。 他在部队有任务没法离开,但父母真的想他这个儿子,以他们的身份想过来一趟容易的不得了,之所以好几年没见,无非是双方都不惦记罢了。 程缙倒不觉得可惜。 自己一个人在部队过得也挺自在。 等以后真的成了家,年节时稍稍拜访一下就好,也不需要走动的太多。 姜双双看着他,微微扬起头:“嘴上说的那一套我可不信。” “我保证!” 姜双双轻轻笑了笑,仍旧是摇了摇头。 就在程缙有些着急时,有听到她说:“且看你如何去做,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去印证这个话。” 程缙稍稍一愣。 随即绽开了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 头一次看他脸部动作这么大,因为笑容眼角都被挤成了一条缝隙,他重重点着头:“对,不着急!” 光说有什么用?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印证他是否能做到。 姜双双放下筷子,吃饱喝足,便邀请着:“我回去后和家里商量一下,过几天请你来我家吃顿饭?” “好!”程缙立马坐直身子。 这个邀请意味着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明明连时间都没定下来,可他这会儿就已经开始紧张了,先前不是没见过姜同志的家人,但那次见面和去她家吃饭可完全不同。 紧张得有些坐不住。 好在这会两人都吃的差不多,稍稍坐坐就一同出了门。 下午也没什么好逛的地方。 好在姜双双喜欢溜街,四处逛逛也觉得挺有意思。 还在一处发现有戏剧表演,两人看不懂但也买了票去凑凑热闹,晚上又在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一顿杀猪席,等回到家附近的巷子时,都已经夕阳西下太阳就快落幕了。 和以往一般告别,只不过这次两人约定了明天去小食堂见面的时间。 下馆子也不能天天下,而且曹师傅的手艺绝对不比国营饭店的厨师来的差,那还不如就在小厨房混几餐。 姜双双刚进院门,就看到坐在自家门口的许英霞。 许英霞这会手里正卷着一团毛线,想着过段时间请隔壁的许妹子帮双双织一件毛衣。 这团毛线来的可不容易,马上就要过冬了,现在棉花和毛线都是时髦货,就算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而且颜色更没法挑。 像那种大红浅粉早就被人挑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特淡的白色米色类,好在双双不爱大红大紫,偏偏就爱人家不喜欢的浅色,倒是便宜她买了好几圈。 本来她喜气洋洋拎着几卷毛线回家,打算等晚上告诉双双这个好消息,趁换季之前织好,天冷也就直接能穿上新毛衣了。 结果还没等她带回这个好消息,双双就给她一个“爆炸式”的消息。 倒不是双双说给她听的。 而是当走进院子就被好几个人拉了过去,一个个又是恭喜又是套话,说的她是莫名其妙。 但好不容易理清了她们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对程同志的印象是真的挺好。 甚至都想着要不要过段时间让姜小舟去公安局打听打听,她不太认识公安局的人,但是姜小舟去的多呀。 要是方方面面都觉得合适,就请人撮合撮合。 毕竟难得碰到模样又好、感官又好的男同志了。 以前说男人长得好不好无所谓,只要人好有本事能养家糊口就可以了。 但这话不过就是寻了一个好听的借口罢了。 谁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又有本事又长得好看的男同志? 等以后生了外孙外孙女,也长得漂漂亮亮的,父母长的好孩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想法,还没实行起来。 但是许英霞没想到的是双双比她的动作还要快! 没成想早就和人家程同志有联系…… 不对,说不准程同志在去昌南大队之前他们俩就认识,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难怪回来路上双双找足了借口就是不准她和程同志多说话,这不就是怕说漏了嘴吗?! 自打得到这个消息一直到现在已经有两三个小时了。 许英霞饭都没心思吃,一直坐在家门口等着。 手上的毛线也没卷,还是乱七八糟的一团。 哪里还有心思卷毛线,时不时就抬头往院门口望一眼,跟着脑子里就胡乱想一些事。 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进院门,她一下子就站起了身,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这一举动把姜双双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退了退,却还是被扑过来的许妈给搂住了肩膀。 “你赶紧给我说说,你和程同志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双双扬了扬眉头,迟疑了几秒后给了一个答案,“是过几天要上门做客的关系。” “!!!”许英霞瞪大眼,“你啥时候和他处上了?你这丫头瞒的可真紧,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我听别人说起我还不知道呢。” 姜双双可不觉得心虚,轻轻笑着:“那是你消息不灵通。” 从相亲过后她和程同志见了很多次面。 而且见面的地点都是他们这一片,期间不知道遇到了多少人,要是消息灵通点的怕是早就知道了。 主要是她本来就没打算瞒着。 这有什么好瞒着的? 不管能成还是不能成,她又不是在大众广庭之下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无非就是和人一边散散步聊聊天吧。 “你要跟我提一提我能不知道吗?”许英霞白了她一眼,不过这回也不是和她计较这些事的时候,赶紧问:“你说说他家的情况,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是哪里的人?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住在哪里工资多少……” “等等等等!”姜双双赶紧打断她的话。 一大句话中间都没停顿过,这么多问题她怎么回答? 所以她选择全都不答:“要不你赶紧定个日子,我把他请上门你自个问问?” “行!”许英霞也挺迫不及待的。 不过这日子可不能选得太快,这都往家里带了那肯定不是寻常的关系,指不准就是未来女婿头一回上门,为了给双双涨涨脸,那也得好好置办一桌。 想要置办一桌好饭好菜,还得花时间准备准备。 同时间,回到宿舍的程缙也开始着急起来。 刚回来就直接把战友们叫到一间房,房间里的人看到他拿出纸和笔,这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顾高飞头一个打趣:“头,你这又是想请教什么?不得行啊,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把嫂子追到手吗?” 程缙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我不和没对象的人废话。” 顾高飞不乐意了,他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直接反击,“那你不也没对象嘛!” 程缙挑了挑眉头,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丝笑,“谁说我没对象?” 那显摆的劲是显而易见。 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明白。 很显然副团长就在这等着他们呢,怕是顾高飞不反问,副团长都会忍不住跟他们显摆自己已经脱了单! “……”顾高飞顿时泄了气。 他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家里给他介绍对象!最好赶在头儿面前把婚给结了,看他还怎么在自己面前显摆! 他哼哼的道:“你都有对象了还把本子拿出来干嘛?” 说着目光紧紧盯着头儿手里的小本子。 以前他还觉得好笑,哪有人追对象跟读书一样,还拿着个本子一个个请教,明明人高马大还时不时冷着一张脸,行为却跟个小毛头似的。 反正以前从来没见过头儿这般。 搞得他们没少跟着打趣。 但没想到这个小本子还这么有用啊。 算起来也没多久呢,头居然就已经有对象了。 他不如摸了摸下巴,不如自己也借来跟着学学经验? 程缙将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虽然仍旧是以往的语气,但谁都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欢喜,“以前是记录追求的过程需要注意的点,现在记录的是我初次登门需要注意些什么以及需要备些什么上门礼?” “这简单,带酒带肉再带一兜子糖。” “老大,你是不是也得先请我们吃吃喜糖啊?” “见了长辈可千万别喝醉,我当初被老丈人灌醉,在他们家发酒疯砸东西,老丈人家一年都没给我好脸色看。” “该!” “嘿,你还说我!是谁骑自行车载老丈人,把老丈人往沟里带?” “不是说了不提这事嘛!” “就提就提,你打我呀?” 像这种请求,战友和战友们之间是不会客气的,必须满足他! 一个俯冲,直接将人压在大通铺上,两人瞬间扭打起来,边上还有好多喝彩助威的。 程缙这会在记录着。 像他们说的这些事应该没什么用。 他未来的老丈人早就英勇牺牲,酒水和烟应该用不着。 不过……也不是不能备点。 到时候能给亡者敬敬酒,让老丈人泉下有知,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姜同……对待双双! 这般想着,他就在纸上将“酒”字画了几个圈,烟就不需要备了,肉类一定得弄一点。 除了猪肉之外再找找有没有牛肉。 双双看着还挺喜欢吃卤牛肉,等明天他再去一趟小厨房,请曹师傅备一些卤料。 将这些写好,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场景。 从两人的扭打变成了一堆人的乱斗。 他眯了眯眼,跟着将本子和笔好好的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紧跟着解开袖口卷起袖子,再迈步上前加入乱斗中。 “啊啊啊谁这么不要脸打我腰,老、老大呀……” “嘶嘶!!不来了不来了,头我不打了!” “老大,我没打,我只是劝架哎哟……哭死我了,我好冤枉啊……” 有程缙的参与,这场乱斗没多久就收场了。 一个个老老实实或坐或站待在屋子里,还费心费力帮着老大出主意。 “不拘一些日常所需,老大也可以置办些稀罕货呀,我妹老稀罕手表了,宁愿省吃俭用一两年,也得买块女士表戴在手上,她戴去文工团,好多女兵瞧着都特喜欢。” 本来还有些焉哒哒的顾高飞突然来了精神,“三子,你妹认识的女同志多,要不给我介绍介绍?” “呸!”三子啐了他一口,“我自己都没对象呢,哪里轮得上你。” “人家瞧不上你不一定瞧不上我,我比你帅……”顾高飞本想自夸一下,可瞧着头一个横眼过来他就不太敢吭声了。 三子嘿嘿笑了两声,无声对他吐出两个字,“怂货!” 顾高飞白了他一眼。 他是怂,但他也没好到哪去啊。 程缙重新拿起本子把手表记了上去,不用讨论直接画了一个圈。 人家有的他对象就必须有! 要是买不起,那只能说他太没用,还得好好努力奋斗,争取让对象过上想买啥就买啥的生活! “手表要是行的话,收音机也可以呀。”有人出着主意,“收音机多有意思,能听新闻也能听人讲书,要不是票太难弄了,我也想买一台。” “政委家就有一台,听戏老有意思了。” “倒不是太贵,就是票太不好用了,我老早就想替阿爷买一台。” 程缙听得点了点头。 觉得这个也可行。 将收音机写在本子上,又是画了一个圈 顾高飞这伙走过来看了看,很是不解的道:“不是,你这不是第一次上门吗?你写的这些都能比得上别人的彩礼了,真要先送这些,那你彩礼又得准备啥?” 程缙挑了挑眉,反问:“多吗?” “多啊!”顾高飞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差一辆自行车就能集齐三大件了,谁家第一次上门带这些礼?” 要真的按这个规格来备礼,那他感觉自己单身也挺好的。 不然攒了这么多年的钱都不够花。 “用不着自行车,她凭自己的能力就弄了一辆。”程缙眼眸明亮,隐隐中有一种引以自豪的神色。 他的对象特别厉害。 别人弄不到的东西,她凭自己的本事就弄到了!都不需要花钱花票买。 这种引以自豪的情绪他真的是头一次感受到,感觉真的太好了,好到如果不是极力忍住他恨不得又夸夸夸。 他将画圈的几样估算了一下价钱和需要的票。 然后伸手一摊,“来,有钱的拿钱有票的拿票,过后再还给你们。” 话音落下,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三子伸手在兜里掏了掏,空着手掏进去,又空着手掏出来,一脸苦巴巴的道:“哥啊,我最后的八块七都被你拿走了,真的一毛钱都拿不出来了……” “最后七分,要吗?” “真没了,你把我扒光都找不出一分钱。” “我……”顾高飞颤颤巍巍举起手,“头,我还是两毛,正打算明天和丑猴啃个肉包。” “…………”程缙很是沉默,钢笔的笔尖停在纸上落下一团墨。 礼单倒是列齐了,可没钱又没票那咋整? 一时太兴奋他都忘记先前已经把战友的兜给掏空了,这一个个还剩几毛几分,也算是他们藏钱有些本事,要不然先前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留。 他真的很想抽一个月前离开部队的自己一耳光。 出个门怎么能不带足钱和票呢? 怎么办啊……他那个带着他家当赶过来的好兄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第52章 好兄弟什么时候来不知道, 但是程缙先等来了一个临时任务,连床板的边都没碰,就整装出发连夜离开。 不过这次任务多少还是给他们留了一些时间。 他托人给张大爷递了个话, 请他明天给双双带的信。 中午的聚餐怕是只能失约,但好在这个任务的地点不在外省,不至于一走就是好几天。 在前行的车子里, 坐在边上的顾高飞很好奇地问了一句, “头儿, 出任务给对象留信, 时时都有人在家等着你回,这感觉是不是挺好?” 他是真的很好奇。 以前不是没人跟他提过, 说是结婚了好, 有个人天天在家等着候着, 回家时还有一盏灯等着自己,不至于打开门乌漆麻黑还特冷清。 那时候才知道成家有多幸福。 他没体会过, 所以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但是在这之前头儿和他一样是单身, 还没确定关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人显得更鲜活了些, 脸上的笑也添了很多。 所以没忍住就问了这个问题。 能时不时笑出来,那肯定是更高兴更幸福吧? 程缙犹豫了几秒, 却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样。” 有个人等他回家,这确实能让他感觉到幸福。 但同时也有愧疚。 才兴高采烈做好的约定, 不得不毁约; 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只能在家干等,任谁都会觉得焦虑难熬; 平平安安自然最好,但是谁也没法百分百保证自己在枪火炮弹中一定能安然无恙,每次出任务家里人都会跟着担惊受怕。 同样, 他在部队待了那么多年,一些家里的情况他也是有所了解。 一旦出任务离开,家里的大大小小事全都是他们媳妇来操办,不管是累活还是重活都得自己来安排,出个什么意外也只能指望街坊邻居来搭把手。 在这一瞬间他才深刻地体会到。 家人并不是仅仅只是待在家里等待这么简单。 等待从来就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 姜双双是在第二天中午知道这个消息的,张大爷显然也是一个乐子人,将程同志带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后,就一脸八卦地打听着:“咋滴,成了?” 姜双双什么都没说,只不过在离开的时候掏了一把糖搁在张大爷的台面上,跟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走几步就听到张大爷哈哈大笑的声音。 他吆喝着,“好事啊,看来过年前能吃几个席,有福喽。” 姜双双扬了扬眉头。 关系是确定下来了。 但什么时候结婚那还真说不准。 不过她倒是做好了随军的准备,对程同志描述的独栋小院,她可是挺感兴趣的。 尤其是还带着一个小园子,到时候种种菜养养花,还能养两只母鸡下蛋。 不过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两地离得有些距离,她又不能把姜小舟给带上,到时候打扫家里养鸡种地的活也不知道该交给谁。 她有这个兴趣但没工夫去折腾。 但又是自己的常住的地方,肯定得收拾得更好一点,她不想收拾就只能找其他人来收拾,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找个姜小舟二号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想把姜小舟当作嫁妆一样带过去。 “小姜,这段时间的工作怎么样?” 刚进小厨房的门,就见魏局坐在桌边吃着饭,他直接把人招呼到跟前,摆着一副领导的架势说着:“要是遇到困难就尽管开口,你虽然属于公安局的一员,咱们不但要解决市民的困难,也得解决内部人……” “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张大爷走过来就瞪了他一眼,“天天就是一口官腔,听得我都没胃口吃饭了。” 魏局脸色未变,自打把张大爷请来守门,他一年就得被怼几百次,早就已经习惯了。 无奈地摇摇头,“成成成,您吃您吃,曹叔过两天就得下乡跑一趟,你这两天不赶紧多吃几口怕是得好长一段时间吃不到他做的菜了。” “怎么又要下乡?”张大爷苦着脸。 虽然老曹走了还有他的徒弟在,但是教出来的徒弟暂时还没有青春于蓝胜于蓝,两者之间的厨艺还是差了不少。 “秋收杀猪嘛。”魏局说着,“等他回来应该还能带不少好东西呢。” 张大爷一听才想起来。 以前对于秋收杀猪那是期待得不得了。 每次老曹下乡都会带一些猪肉或者猪下水回来,整个公安局吃得那叫一个香! 不过今年多亏了小姜,他们从昌南大队拖回来的两头野猪肉,到现在还没吃完。 弄得他也就忘记了秋收杀猪的事,“不行,等老曹做好菜我得跟他说说,这次得带副猪大肠回来,我就爱这一个。” “成啊,等你们俩吃的时候叫上我,我给你们带壶黄酒。” “那不成,怎么也得来壶白酒……”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边上的姜双双一边吃也一边想着秋收的事。 正好前几天许妈跟她提过。 说是和小舅妈联系过了,说是今年运气好,秋收的时候正赶上两个表哥在纺织厂干短活,也就能直接避开了。 不然每回秋收时,都得累个半死,得休整个把月才能缓过来。 自家的儿子自家疼,自然是希望他们俩在厂子里干些轻松的活,能躲一次算一次。 不过说来许谭两兄弟的运气是真的好。 当然也有刘家给面子的缘故吧,让他们去仓库整理旧货不说,还安排的都是一些记录的活,现在连着干了七八天,仓库的旧货都整理得差不多,有一部分短工已经离开。 两个表哥却还一直做着盘点的活,大概还能再干个十来天。 到时候回去,说不准一人兜里还能赚个二十来块钱,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大笔的收入。 最重要的是他们俩表现得确实不错。 这样一来以他们和刘家的关系以及刘家对表哥们的印象,以后要有这种短活首先考虑的就是表哥们。 第一次很重要,只有抓住这个机会总会等来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以后的无数次。 就算没有后续,至少他们有过这个经验,以后再遇到这类事时,和其他竞争对手会多了一个优势。 不管怎么说,好好做绝对不是坏事。 许谭两兄弟也是这么觉得。 所以除了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之外,他们也会帮着其他人做做活。 就比如现在,刚吃完饭后就帮着车间把挑选出来的瑕疵品扛进了旧仓库。 他们对纺织厂其他都是不清楚,只知道这几天搬来的瑕疵品是越来越多,也就弄得有些人手不足,有两兄弟主动来帮忙,可是减轻了不少负担。 为首的人知道他们是许英霞的侄子。 将东西都搬进去后就提点了一句,“听说副厂长打算把旧仓库里的一些瑕疵品处理了,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准备点钱,这些料子虽然有瑕疵但价格便宜还不用票,买回去绝对不会亏。” “这么好?”许莫一脸惊喜。 瑕疵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以前就听说供销社会便宜处理一批瑕疵品,价格便宜不说还不用票,好多人抢着要。 但就是太抢手了,连镇上的人都不一定能抢得到,更别说他们住在生产大队,消息是一点都不灵通,等传到他们耳里时早就卖完了。 这人并没有说得太死,“反正准备好钱,就算买不到也不碍事。” 上面确实有这个计划,但这是厂长和副厂长之间的斗争,一个主张继续堆积一个觉得趁布料没被虫啃食坏,赶紧换一笔资金回来。 但现在不仅仅是副厂长给厂长压力,厂子里的工人也有很多意见。 堆在那里等着烂还不如便宜处理,也算是给他们工人的一种福利,而且这种事又算不上违法,其他厂子不都这样操作? 没道理别的厂子可以他们厂就不行。 所以话虽然说得没那么肯定,但还是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性。 反正先准备好钱没错。 不要票的东西可不是寻常时候能买到的。 要是家里有钱还能多攒一点,不说以后用,就是拿布料和其他人换东西都比较容易些。 对这人的提醒,许谭两兄弟是连连道谢。 一直帮到他们自己要上工才停下手。 下午又是忙碌的一天,将仓库某一侧的货物登记得仔仔细细时,他们是一次又一次庆幸好歹当年家里把他们送去上学,虽然没拿文凭,但也认得了字知道该怎么算数,要不然他们就只能干苦力活了。 下了班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宿舍。 去食堂吃了饭就跟宿管的人打了声招呼,跟着就去了大姑家。 “你们来的正好。”许英霞看到他们赶紧往里招呼着,跟着从里屋掏出了两颗梨子,“我同事娘家送来的野梨子,酸酸甜甜可好吃了,你们尝尝。” “不了不了,大姑你留着自己吃。” “我们刚吃完饭来的,就不吃了。” “都拿着,现在吃不下就回去吃。”许英霞将梨子塞在他们的手里,“你们要不来我明天也打算带去厂子里给你们,正好省得我多走几步路。” 对这两个侄子她其实还挺喜欢的。 不管是她还是老姜的兄弟姐妹都不少,侄子侄女也是一大堆,但要说关系最亲近的也就许谭两兄弟。 不仅仅是因为她和小弟以及弟妹关系好,也是因为这两兄弟品行不错,是个感恩又懂事的孩子。 这段时间两兄弟虽然一直住在宿舍,但有时间也是会过来一趟,帮着把家里上上下下需要修缮的地方全都修缮了一遍,连带着灶屋的灶炉也给用黄土糊了一遍。 所以别说是两颗梨子了,其他东西她也愿意给。 许莫两兄弟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瑕疵布的事,想听听大姑的意见,要是觉得可行他们就联系家里送些钱来。 “当然要买,有多少钱就买多少布。”回答他们的是正巧回到家的姜双双,听到纺织厂要处理这些瑕疵布,她也有些心动了,“布料都是大通货,你们拿回大队完全可以和乡亲换其他物件,绝对不会亏。” 不能投机倒把,但是能以物换物。 用物件换物件这是允许的,“咬死了只换粮食和其他物件,不收钱票,定价就按供销社的价钱来定。” “对对对,就按你表妹说的办,听她的准没错。”许英霞连连点头,“你们的消息比我的还灵通,我只听到有人这么提过,但还真没想到副厂长能把这件事办妥了。” 她这会也在盘算着手里有多少钱。 钱是真没多少了,她也就自己拿了一个月的工资,这段时间置办了不少东西再加上给欢欢寄过去的钱和物件,大概还剩十几块钱的样子。 想买也买不了多少。 姜双双这会也在盘算着自己的家里。 许妈手上有多少钱她大概能猜出来,两人的家里都不丰厚,不过好在她钱不多但是肉多呀。 无非就是转一手,到时候她从已经买布料的人手中再用猪肉换一些回来就是。 “那成,等明天我给家里带信,让爸送些钱过来。”许谭见大姑和表妹都赞成,立马决定下来。 他其实也觉得这里面利润很大。 以物换物根本没危险,但如果实在担心,大不了他就在大队里换东西。 昌南大队人口不多,但怎么说也是有一两百户人。 弄一些布料在大队交换也足够他赚的了。 这个消息都能传到许谭两兄弟这边,自然也会传到纺织厂其他人那里。 绝大部分人都和他们的想法一致。 旧仓库装着的瑕疵品不少,真要处理那绝对是一大批,就算不拿出去和人交换,也能给自家的人备上一两件新衣。 连带着老屋姜家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一件大好事,但让他们都特别无奈的是,全家这么多人,家里居然都凑不出几十块钱来。 总不能把这点钱拿去买布料,然后一家老小等着饿肚子吧? 但让他们就这么放弃又觉得舍不得,便难得召集一大家子,想着人多能不能出点有用的主意。 结果商量来商量去,姜老头是彻底失望了。 商量了大半个小时,最后得到的结论就是老大家要老二家去岳丈家借钱,老二转头把老小卖了,说是他岳丈家好哄,拿个大几十块钱轻轻松松,老小气得冷嘲热讽,闹得和老二两口子打了起来,最后老大家在边上阴阳怪气,被拉入混战之中…… “够了,你们都给我住手!”姜老头一声呵斥,不得不开口打断他们,再这么打下去凑不到钱买瑕疵布不说,怕还得往卫生院再搭进去一点,“滚滚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一个个屁点本事都没就知道闹,闹有用吗?是能让你们多捡钱还是能发财?要不是你们姓姜,老子是真的不想搭理你们!” 老头子是真生气,直接举起扫帚将这些人全都赶了出去。 连带着王老太也一同赶出门,等屋子里就他一人后,他抽着旱烟想啊想,一直想到深夜都没动一下,也不知道盘坐了多久,等他想站起来时,双腿都麻了,要不是扶了一下床板,差点摔下去。 活动腿脚,他穿上鞋推开房门。 王老太本来靠在桌面歇,听到动静抬起头,不满道:“你个老头子把门关上,害得我都不能回屋歇着,我都打算在桌子上睡一宿……你去哪里?” 埋怨了一堆,结果老头子根本没搭理她,就这么越过她直接走到隔壁的一间屋子。 那是姜楠楠三个堂姐妹以及姜清的房间。 四个未出阁的姑娘挤在一间屋,拥挤了些,但现在谁家不挤呢? 姜老头站在门外,他没有犹豫抬起手敲门,对着里面喊道:“楠楠,有时间吗?爷爷想和你聊一聊。” 第53章 “老头子你发什么癫, 这大晚上的早就睡着……” 王老太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几秒房门被打开, 披着外衣的姜楠楠就站在门口,她轻轻勾了勾唇角,“爷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外院樟树下清静, 我们去那边说说话。”姜老头选了一个地方。 他不是不知道老大和老四家想着换个地方搬出去, 就是觉得一家人挤在一块, 说个小秘密都容易被人听到, 到时候又成了其他人的把柄。 他同样也是这么觉得,所以真说起重要事时, 宁愿待在巷子里吹冷风, 也不想待在家里被人听到。 外院的樟树种在十字路口, 那边都挨不着高墙,也不会被人偷听到。 姜楠楠没有犹豫, “好, 我拿盏油灯。” 没一会,两祖孙提着一盏油灯就出了院子, 王老太想跟上却被姜老头给瞪了回来,她只能撇撇嘴站在原地。 “娘, 爹把姜楠楠叫去做什么?”姜清也爬了起来,她脸上还带着些睡意,强撑着睁开眼问着, 以前可没见爹对姜楠楠这个孙女这么在意过,倒是挺好奇他们两能聊什么,但再好奇她也没跟上去。 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爹专门带着人去巷子里聊就是不想让他们听到, 就算跟上去也会被赶回来,与其冒着冷风折腾,还不如直接放弃。 “我哪里知道。”王老太哼声,“你爹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这段时间没少嫌弃我笨,呸,他自己又能聪明到哪里去?早知道当年我就嫁给临街的小刘子,人家都成了技术工,一个月拿好几十块钱呢,不像你爹,屁本事都没还在这骂人。” 一通埋怨,但声音特别小。 显然是怕被老头子听到,虽然她家老头不打人,但凶起来脾气特别大,没人能受得了。 “就几十块钱而已,有什么用。”姜清一点都看不上。 王老太白了她一眼,“还而已,你给我拿几十块钱出来看看?不是我说你,你结婚了就去方家住着,别天天待在娘家,平白让人笑话。” 嫁人了,结婚证也领了。 但没摆酒,女婿也没上门,本来就被周边的人指指点点,结果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姜清天天待在家里就没去婆家待过,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每次她出门刚走几步就会被人拦下来打听。 “你家姑娘不是出嫁了吗?怎么一直待在娘家?” “别是不满意她嫁的婆家吧?你们这种观念要不得,哪里出嫁还拦着闺女不出门?” “是不是你家姜清有什么隐患,被那家人知道赶出了门?” 类似的话多的不得了,一开始还直接骂回去,次数一多她就算说得口干舌燥,也挡不住那么多人。 最开始王老太是不喜欢那个瘸子女婿。 可婚都结了还能怎么办?真像外人说的那般拦着她还真做不到,家里现在缺吃缺穿,总不能白养着姜清一辈子吧? 现在一个月就老大家给的五块钱,她和老头勉强够用,再加上一个姜清,那真得要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了。 还有一点,以前老闺女在她心里那绝对是宝贝疙瘩。 但宝贝疙瘩只想掏空她的家底,都数不清在她这里偷了多少次钱,这都是她和老伴最后一点棺材本,对老闺女哪里还喜欢得起来,心里早就多了不喜。 “我可不去方家。”姜清撇撇嘴,“你是不知道他家住的环境,就两个高墙之间搭了一个屋棚,风声呜呜地吹、下雨天还哗啦啦漏水,而且家里还瘫着两个走不动的老人,那气味难闻死了。” 她是真不知道上辈子姜楠楠是怎么忍受得了。 反正她可不愿意去受这个委屈。 “现在嫌弃有什么用?谁让你不打招呼就跟他打了结婚证!”王老太没好气说着,看着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觉得生气,还想继续唠叨几句时,就被姜清下一句话给惊到了。 “所以我打算离婚啊。” “什么??!”王老太一声惊呼,仿佛自己没听懂她的话。 怎么可能听得懂? 这才结婚不到半个月,就说着要离婚。 要是传出去,他们姜家还用做人吗? “不行不行,你脑子糊涂了吧?婚姻大事怎么……” “娘!”姜清打断她的话,左右瞧瞧确定没人后便将人拉到拐角的一处,她特小声的道:“你知道我先前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屠宰场的猪肉藏在什么地方吗?” “你不是说了吗?做梦梦到的。”王老太直接甩开她的手,她还有些生气就是觉得老闺女有事瞒着她,亏她这么多年事事为她着想,可她居然还有事儿瞒她这个娘。 “我真没骗你。”姜清当时觉得这个借口很离谱,但现在想想好像也能当作一个借口去解释其他的事,“我不仅仅梦到猪肉藏在哪里,我还梦到了其他事,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嫁给马季安吗?” “为什么?”王老太也特别好奇。 怎么瞧都不觉得马季安是一个好人选,但就是不知道姜清到底是入了什么魔,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带娃的二婚男,虽说是电工但能力也强不到哪里去,模样勉强算得上周正,可年龄都那么大了,怎么瞧都瞧不出一个特别明显的优点。 “那是因为我做梦梦到过他,人家十年后特别有钱,一年能挣这个数。”姜清说这时,对着王老太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千?” “怎么可能才一千,是一万!”姜清刚说完,就看到自己老娘猛地瞪大了眼睛,其实哪里只是1万?马季安以后挣得数是十万百万甚至过亿,但她知道,数额说的太大反而老娘会不信。 十万对于她们来说遥不可及。 但一万的话,老娘心里肯定会开始算一笔账。 果然如姜清所想,王老太掰着手指头算,算来算去怎么都算不明白,只是她很肯定就算他们全家加在一块,辛辛苦苦干个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挣到一万块钱。 她忍不住吞咽口水,“他真能挣这么多?!” “我还能骗你?”姜清觉得这话自己老娘肯定会信,因为她特别地封建迷信,要不然上辈子老娘也不会因为她要嫁给程进偷偷去破庙求签,这要是被抓住了,那得直接压着往局里送。 还不是因为特别信,所以愿意去冒这个险。 “我会和方水平结婚不过就是为了躲下乡,肯定不会去方家受苦受累一辈子,无论如何我都得嫁给马季安。”姜清拉了拉王老太的手,如同小时候撒娇,“娘,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只要嫁给马季安我就能过上好日子,我以后肯定会给你和爹养老送终,让你们住上大房子,天天大鱼大肉保你们顿顿吃饱!” 这边姜清是想拉个帮手,有些事一个人办着确实困难。 要是多一个人帮忙,不说帮大忙了,能有个人站在门口帮着望风都蛮好的。 而在巷子外面,姜老头也是想拉一个帮手。 或许是真的看清现状,很明白自己那么多儿子都靠不住,想要以后不至于被饿死冻死,他只能把姿态放得很低,一番诚心诚意地投靠话后,便低垂着脑袋继续道:“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决定的事我一定好好说服家里其他人,让所有人配合你行事,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肯定是盼着你越来越好,有余力就拉拉家人一把。” 话说完后,姜老头还有些忐忑不安,姜家的人确实挺多,但是能扛得起事的人一个都没。 他还真怕姜楠楠会拒绝。 所以说完之后时不时就瞟了她一眼,惴惴不安等待着一个回应。 “行呀。” “你真答应了?”姜老头猛地高声。 他没想到姜楠楠会答应的这么快,几乎没几秒就同意了他的投诚,不由高兴地戳了戳手,“那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做?” “不急,我先想想。”姜楠楠轻声细语安抚着,不管从神色上还是语气上来看,都表现的特别和气,仿佛两人真的是关系特好的祖孙。 她甚至还搀扶着姜老头的胳膊,“今天太晚了,咱们好好歇歇,其他的事等我计划好后再通知你。” “行行,就按你说的办。”姜老头笑眯了眼,总算是能大大松一口气。 姜家这么多人也就姜双双和姜楠楠看着有出息。 但对比姜双双,他还是更乐意和姜楠楠打交道,别看姜楠楠手段有些不光彩,但好歹她能给人说话的机会,不像姜双双,每次他这个爷爷说话时她就似笑非笑,稍有不乐意就直接撸起袖子揍他的孙子。 就算想好好说话也没得说。 不像姜楠楠,到底还是念着姜家这份恩情,再说她确实有些手段,虽说不太光彩但只要不使在自家人身上,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手段,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件好事。 这般想着,心里是越来越高兴,在回家的路上他还不断地强调:“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家里的人都好好配合你,以后家里有什么事你也别干了,像洗衣做饭这种活你让瑶瑶……” 他在叨叨絮絮说个不停,就完全没注意到姜楠楠脸上讽刺的笑意。 真以为她拿捏住他们就厉害到能带着他们大富大贵,直摇而上? 简直是个笑话。 她要是有那么厉害的能力,又怎么可能蜗居在小小的姜家,早就想法子离的远远,最好一辈子都别再来往。 之所以只能待在姜家。 是因为她的能力仅仅只能应付姜家的人而已。 老头子太看得起她了,也太没将她以前在姜家受的苦当回事。 正是因为没当作一回事,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所以才会觉得凭借他的几句话就翻篇了,让她费尽心思带着姜家一起越来越好。 姜楠楠咬了咬唇瓣,要不是极力忍住她真的要大笑出声,他想的实在是太简单太美好了。 嘴里骂着其他人不成器,但怎么不想想那些都是他的儿女孙子孙女,要不是他这个长辈不会教育,又怎么可能活成现在这个样子? 要说蠢,最蠢的那个人应该是他姜老头。 不过无所谓,他们要上赶着来求她,她又怎么可能拒绝? 这次可不是她偷偷利用他们。 而是他们求着她利用他们,即使是蠢货那也有用得着的地方,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 姜双双这两天倒是挺清闲的。 上班没多久就混成了老油条,其他人织织毛衣唠嗑唠嗑,她也坐在桌边干着私事。 将从图书馆学到的知识转换过来,这两天并没有和周大爷继续掰弄着自行车,而是在图纸上写写画画,将一个个小配件带着尺寸精准地画在图稿上。 而这时,熊萍叹了声气:“你们说说,怎么好端端地有人就想着要离婚呢?谁家的日子不是那么过,闹着离婚难不成就对自己好了?” “谁闹着想离婚?” “就我那个亲戚。”熊萍看向姜双双,“小姜知道,就胡大海的二女儿胡灿,之前都好好的,突然就闹着要离婚。” 姜双双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 想了想才想起胡灿是谁。 其他人也想到了,倒不是胡灿人缘有多好谁都认识,而是胡大海这个名字实在是赫赫有名,很少有人不知道。 这要是往前再推几十年,他们脚下的土地都是归胡家的,那可是他们这边的最大的地主,说不准几十年前他们的祖辈还是胡家的佃户呢。 “我以前听你提过她嫁的还不错吧?怎么突然间就闹着要离婚?” “可不是吗。”熊萍叹气一声,“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真当结婚是过家家,说结就结说离就离。” “那不一定。”王主任皱着眉头,“你又不是她,又怎么知道她结婚后日子过得好不好?肯定是实在是过不下去,不然谁愿意顶着一个离婚的名头?” “也是,这日子也就只有自己才知道过得好不好。”旁边一位大姐苦笑着摇头,“就说我吧,对着娘家报喜不报忧,可他们哪里知道我过的是什么鬼日子,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都想离婚了。” 熊萍想了想,“你们这么说也有道理,等我下班了去胡家走一趟,好好问问胡灿到底……” “不好了不好了!” 熊萍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冲进来一个人,她大喊着:“屠宰场又有人动刀子了,那个谁你赶紧过去劝劝!” 她喊完,就看上了坐在窗台边的人,直接越过赶来问情况的王主任就冲到了窗台边,“同志你赶紧去,再不过去就要见血了!” 姜双双挑了挑眉头,“我去?” 老婆子立马点头,“当然得你去,你要不去哪里劝得住!保卫科那群孬货一点用都没,连几个杀猪匠都拦不住!” 身后的王主任啼笑皆非,上回她没看到现场,但也是听熊萍翻来覆去地说小姜同志有多威武。 以一人之力硬是让那群老爷们不得不住嘴。 现在好了,还有人专门跑到街道办找小张同志去劝话,显然明眼的人都知道到底谁才能真劝得动。 “那行,小姜你跟我走一趟。”王主任直接安排,听得再多不如亲眼去瞧瞧,这次她怎么都得跟上,“熊萍,这里你看着些。” “成。”熊萍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想跟去,但没办法,办公室总得有老员工守着。 姜双双只能将桌上的图稿收起来,跟着一块离开了街道办。 算起来上次出现场已经好几天了。 除了第一天显得特别忙之外,其他日子要多清闲有多清闲,就拿熊大姐手里的毛衣来说,短短几天都已经织了过半,都是带薪织! 足以可见有多清闲。 在去的路上,王主任问着:“屠宰场又发生什么事?我说你们厂怎么一直不安宁呢,往街道办都闹了好多次,再这么闹下来,今年的评优肯定没你们厂子的份了。” “嗐,我们就没报希望。”老婆子一点都不着急,“猪肉被偷的事闹得那么大,哪怕已经抓到人,评优的事也轮不到他们身上来。 倒不如今年多闹几场,等来年再好好争取评优。 “……”王主任瞬间理解对方的意思。 死猪不怕开水烫,彻底躺平了。 反正不能评优,闹不闹都无所谓,她无奈道:“那成,所以这次是为什么闹?” “还不是胡大海家嘛,她家姑娘嫁到了电机厂,前些日子闹腾着要离婚,一开始胡大海还劝着胡灿别耍小性子,更是偷偷将二女婿一家叫来,就想着把她劝回去,谁知道啊……” 老婆子重重一哼,“那杀千刀的卢家不是个东西,嫌弃胡灿生不出孩子,全家对她非打即骂,要不是拉扯时胡灿弟弟看到她身上的伤,还不知她被欺负了呢。” 胡大海一个疼儿子又疼闺女的老父亲,哪里能忍受得了闺女被欺负? 当下就拿出杀猪刀对着卢家的人砍过去。 王主任倒吸一口气,“胡大海把人砍伤了?” “……那倒没有。”老婆子眼珠子乱转,胡大海怎么说都是屠宰场的人,对外那就是自己人,要真是胡大海占了上风她肯定不会来报信,一定等胡家人将卢家好好揍一顿出气了再说。 一般情况下,胡大海两父子个个壮硕,再加上周边帮忙的几个杀猪匠,抱起团还真不容易被人欺负,不然上回保卫科的人也不至于拿他们没办法。 可这会…… 遇上狠茬子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去街道办找姜同志,这不是找人为屠宰场撑撑腰嘛。 老婆子说得磕磕绊绊,但好歹是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可就是太清楚,听得姜双双是皱巴着脸,不太置信的道:“这是让我去劝架呢,还是去打架呢?” 所以不是让她劝架,而是让她加入他们? 第54章 面对姜双双的疑问, 老婆子回答得理直气壮,“这有什么区别吗?” 在她看来是真的没区别,上回姜同志去屠宰场拉劝, 不也是把其他人给揍服了? 怎么说都是老熟人,帮着他们屠宰场出出气又怎么了? 她继续说着:“再说了,今天这事本来就是卢家人太过分, 娶回去的媳妇怎么能这么作贱?虽然胡灿确实没能给卢家生个孩子, 但这些年来也是将卢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且啊……” 老婆子左右看了看, 确定没人后才小声说着:“卢耀祖在电机厂的工作是怎么来的?还不是胡家掏钱给他买的指标,就连他们家现在住的屋子都是胡大海找的关系, 结婚前口口声声保证会对胡灿好, 结婚后翻脸不认人, 这种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 姜双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觉得上次出现场后让周边的人对她产生了一些误会,她可没兴趣加入战场中, 只是靠嘴劝不动那她就只能靠拳头了。 总不能真的一到现场, 就直接撸起袖子加入其中吧? “这人品性确实不行。”王主任听得皱眉,她跟着道:“不过咱们街道办的人可不能一过去就直接打人, 上次是事出有因,咱们小姜不把人先控制住就怕闹出大事, 可不是那种什么道理都不讲就直接打人的。” “我懂我懂。”老婆子连连点头,嘴上说着什么都懂,可一到了地方就对着人群大喊着, “赶紧把路让开,我可是把小姜同志给请来了!” 周边看热闹的还是那一群人。 听到“小姜同志”四个字后纷纷转过头,根本不用老婆子再说第二遍,就直接让出了一条道, 全都瞪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她。 这时候周边人是一句话都没说,显得尤为地安静。 全都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鼓舞她赶紧冲过去,狠狠将卢家的人揍一顿。 “……”姜双双对此表示很无语。 回想先前也是在这个院子里,她无非就是把几个杀猪匠以及保卫科的人揍得不敢动手吧,也就那么一次而已,这些人会不会太看得起她了? 自己人打不赢,就希望她帮着出手? “快呀快呀,就在里面,你不是特熟悉吗?”老婆子催促着,不过她就算再急也没想过伸手去拉,她上回可是亲眼看见过保卫科的人想拉住小姜同志的手,结果被反擒了一下,手都差点骨折,听说疼了好几天呢! “……”姜双双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如所有人所愿,朝着让出来的那条小道走去,没一会儿就进了院子里。 “怎么这么多人?”身后的王主任发出惊呼,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这可是两家闹出来的事,人数肯定不会少。 但院子里乌泱泱站着一群人,这得有四五十号人了?心中跟着一紧,对着边上的老婆子就道:“来之前你怎么不说清楚,不行不行,得找人把公安局的人叫过来。” “用不着!”老婆子摆摆手,“安心啦,上回小姜同志以一抵二十,这次卢家也不过才二十来人,可小姜同志这边可是多了二十多个帮手,怎么可能打不过!” 果然,她的话刚说完。 院子里站着的人就看到了姜双双,那几个壮硕的杀猪匠以及穿着制服的保卫科成员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纷纷迎上来。 “姜同志你可算来了!” “就是他们这些混账,小姜同志你一定要替我们做做主……” “总算等到你了,你只管开口让我们打哪我们就打哪!” “……”姜双双有些看不懂了。 看着面前这群眼熟的人,感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小弟。 偏偏不是像姜小舟那样任劳任怨的弟弟。 而是等着她撑腰的小弟。 一个个壮硕的汉子声音洪亮,可再洪亮的声音也掩盖不了话里带着委屈的情绪。 一个个说个不停,就感觉像是回到了幼儿园,小朋友们纷纷委屈告着状,求着她帮忙撑腰。 她无奈地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手刚放下去,这些人瞬间闭了嘴。 对于这点姜双双还是挺满意的。 先不说她乐不乐意接受这群小弟,但好在都还挺听话。 “笑死个人,他们居然等着一个娘们来撑腰。” “屠宰场的人都是群怂货,打不过我们还躲在女人身后,你们还要不要脸啊?” “想让我们走可以,把胡灿交出来,再每个人赔偿一百块钱的损失费,不然这件事别想善!” 话音落下,周边人顿时喧闹不已。 “一百块钱,你们是强盗不成?” “二十多个人,这是打算让胡大海一家掏两千多块钱出来?” “不管能不能掏出来,这钱也不能给,凭什么啊?!” 姜双双微微皱了皱眉,她环视四周,盯准了一个白胖子,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 白胖子反手指了指自己,大大的眼里带着些惊喜,“叫我?” 一等姜双双点头,他就赶紧跑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这几步的原因,等他跑到姜双双面前时,脸上已经通红一片,还显得特紧张,“姜同志,你、你叫我……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他们嘴里的损失费是什么意思?” 胡尧侧头看着对面的人,眼里很是愤恨:“都是一群无理取闹的混账,要不是我今天看到二姐身上带着伤,我都不知道二姐居然被家暴过,这群人却说是二姐……二姐不能生,娶了她害卢耀祖没个孩子继承血脉,必须给他们家一笔损失费。” 最开始家里面不太赞同二姐要离婚。 因为二姐一直瞒着家暴的事,卢耀祖又装得特别和善的样子,就觉得要真的离婚挺可惜,而且真要离婚了外面的人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二姐,所以就让人偷偷给卢家带了信,想着就算是吵吵闹闹,让卢家的人给二姐一个梯子,说不准又能劝和。 可谁知道卢家的人还没来,爸和二姐在争执的时候他上前去拦了拦,一不小心把二姐的袖子给扯坏了,这才发现二姐手臂上带着不少伤。 后来一逼问才知道,卢耀祖对她家暴已经不是一两回的事,不仅仅他动手连带着卢家其他人也借着二姐不能生对她动手动脚。 当时他们家真的是气炸了。 都很不明白她在卢家受了那么多委屈干嘛不早点说,早知道卢家人家暴他们也不会让二姐一直待在卢家,肯定是早早把人给接回来。 就算外面有些风言风语,那也好过在卢家挨打挨骂的强。 后来卢家人一到,爸就拎着把杀猪刀冲了出去。 一开始卢耀祖还想遮掩一下,后来发现二姐没替他瞒着就露出了真面目,直接叫来了一群身手特别好的人来找他们麻烦。 不得不说,这还是头一次吃亏。 有一群杀猪匠叔伯在,再加上保卫科的人赶来帮忙,结果居然没打过……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小姜同志,顿时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想着盼着赶紧来帮帮忙。 等小姜同志来了后,一个个年纪比她大不少,但就跟见到自己亲妈似的,向她告状诉委屈。 那个…… 胡尧忍不住看了姜同志一眼,其实他看到她时也挺开心的,就是不太好意思站出来。 可没想到姜同志居然还记得他。 要不是场合不对,真的挺高兴的。 姜双双跟着问,“然后呢,赔偿损失后他就愿意离婚?” “他不愿意。”胡尧皱了皱眉头,卢家的人实在是太难缠了,虽然有些憋屈但爸之前就说过他们家的成分不好把事闹大,爷爷在世时为什么让他们家走杀猪这条路?还不是想着越低调越安全,即使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胡家的名头这片地谁不知道? 哪怕爷爷捐出去好多钱和地,但总有人猜测他们家其实偷偷藏了不少东西。 不过……也确实藏了不少,那数额比旁人猜得还要多。 卢家就算狮子大开口,但要得数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他们没想到卢耀祖会这么可恶,自己要两千,还得给他叫来的打手再一人给一千,加起来足足四千块钱,这已经不能用狮子大开口来形容了,简直无耻。 就算家里能拿出这么多钱,他爸都不会给。 轻轻松松拿出四千块钱,别人会怎么想他们胡家?一定会觉得猜测得果然没错,胡家肯定还藏了不少钱。 那爷爷费心为他们铺得路彻底毁了。 给肯定不会给。 但他们没想到卢耀祖简直猪狗不如,他沉着脸道:“他钱也要人也要。” 也就是说,他们就算给了钱,卢耀祖还是要将二姐带回去,之所以一直闹到现在,并不是他们不罢休,而是卢耀祖摆明了让他们妥协,不然就不消停,一直闹腾下去。 “原来是这样。”姜双双眼里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耀祖,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的父母,一定是对自己的儿子有很大的期望吧,你觉得卢耀祖爸妈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注定生不了孩子的媳妇吗?” “啊?”胡尧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姜双双没解释,而是问道:“胡灿不能生是在她婚前检查出来还是婚后检查出来的?” “婚后!”胡尧赶紧解释,“我们家真的没有骗婚的意思,还是二姐结婚大半年一直没怀上,卢家带二姐去卫生院检查才知道。” “就做过那么一次检查?” “后面也做过几次检查,卢耀祖那个时候装得特别关心二姐,大医院去过小诊所也去过,还偷偷去找过……” 说到这,声音变得特别小:“还偷偷去找过神婆算了算,都说二姐身体问题根本生不出来。” 那个时候他们还觉得挺愧疚的。 反而是卢耀祖一直劝着他们放宽心,说什么没孩子就没孩子,只要能和二姐在一块就什么都值。 为此爸还专门掏钱给卢耀祖买了一份工作的指标,进了电机厂就直接是正式工,还寻关系给他找了一个师傅,拜师礼也是爸给他备下的。 “那你们不觉得很可疑吗?”姜双双很是费劲,胡家这么多人难道一个人都没起过疑心? 还是说寻常人都这般,只是她疑心重? 可是很难不多想啊。 先不说卢耀祖自己是不是在意有孩子,但对于把希望搁在他身上的卢家父母来说,难道他们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像这种情况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卢耀祖不缺孩子。 他娶胡灿并不是因为要延续血脉,而是看中了胡家的家底,想借着胡灿给自己捞钱。 所以胡灿能不能生都无所谓,因为他在外面可以找其他女人生,生了要么接回来养着、要么养在外面等以后长大了再接回来,反正是卢家的血脉,能替卢家把血脉延续下去。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因为很有风险,在这个年代和其他女人生下私生子,那就是作风问题。 一旦被抓住现行,那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得在牢房里待上不知道多少年。 所以还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到底是谁不能生,这还真说不准。 不然卢耀祖在这次拿到钱后,他完全可以和胡灿离婚,手里有钱又有工作还怕娶不到能生养的媳妇? 除非不能生的是他。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放胡灿离开,抓住胡灿能继续从胡家捞钱,同样“不能生”这口黑锅还有人替自己背着,岂不是两全其美? 胡尧挠了挠头,白胖的脸上有些羞涩,“那那个……我我还是没听明白……” 他是觉得姜同志在提醒什么。 但是他真的没懂她到底提醒的是什么。 低着头又忍不住偷偷看着她,感觉自己真的太蠢了,也不知道姜同志会不会嫌弃他。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突然走了过来,她一脸怒意的道:“你的意思是卢耀祖有可能在骗我们?” 姜双双看了看她,很眼生的一个人。 胡尧赶紧介绍,“这是我大姐胡丹。” 胡丹顾不上介绍自己,她刚刚看着小弟和这位女同志在交谈,一眼就看出小弟时不时害羞的样子,哪里有些不明白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要是换个时候,她一定好好撮合撮合。 可这会她心里只想着怎么把二妹的事给搞定,可是当他凑过来留心两人交谈的话后,一下就听明白了关键所在。 她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脸都气白了,赶紧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双双缓缓道:“你现在该做的不是问我,卫生院离这边这么近,去检查检查不就知道了?” “可她之前去过卫生院……我懂了!”胡丹咬牙切齿,她突然扬起声音,大吼着,“我这就带胡灿去卫生院检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能生!卫生院那么多大夫在,谁要是敢弄虚作假我就去公安局告他!” 当她说这话时,眼睛是一直盯着前方的某个人。 她不确定姜同志的猜测到底准不准,但是这时候她敢确定了。 就卢耀祖突然惊慌的神色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胡丹是气得心口疼,她亲妹妹被践踏这么多年,所以根本就不是因为妹妹不能生! 她立马转身冲进屋子,没多久就拽着一个人朝院子外冲去,而这时卢耀祖也带着人赶了过来,伸手就想把两姐妹拉回来…… 却不想,这时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们之间。 定眼一看,不就是那个被几个杀猪匠求着来撑腰的女同志吗? 一个小娘们而已,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卢耀祖想都不想就一拳挥过去,用足了力道,想着直接将人击趴,让胡家的人好好掂量掂量,他卢耀祖可不是好欺负的。 结果拳头还没挥出去,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姜双双冷冷地看着他,对着周边的王主任道:“你可得帮我作证,是他们先动的手。” “……啊?”王主任有些愣愣的,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可周边的群众们却反应得特别快。 “我替你作证!” “没错,就是他们这些狗男人先动的手。” “打打打,他都要动手打你了难不成你还等着被打?所以千万别留情,一定要往死里揍!” “不过刚刚胡丹那话是什么意思啊?她要带着胡灿去卫生院检查,难不成不能生的人是卢耀祖?” 不是没人心中起疑,不过这会儿根本没人搭理他的话,而是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来了来了,那个靠拳头征服屠宰场的同志又来了! 这一次她是为了屠宰场而战斗! 欢呼吧、喝彩吧! 让我们热烈地欢迎她狂揍这群混账们。 随着一阵拳打脚踢的声响,以及时不时惨叫的声音,王主任这才回过神,她呆呆了好一会,才倒吸一口气大喊着:“你们几个老爷们怎么还站着不动啊!就算小姜厉害你们也不能看着她一个人战斗啊,赶紧赶紧,都他么给我动起来!” 随着这声大喊,胡大海几个杀猪匠以及周先发几个保卫科的人也加入战斗中,一场混乱的群殴,最后还是姜双双凌空而起一脚踢飞卢耀祖终止。 不过她也没停下,直接走到重重摔在地面的卢耀祖跟前,一脚直接踩在他的手背上,哪怕凄惨的呼痛声大的刺耳,她也没放缓力度。 甚至力度慢慢加重,她半蹲下来,幽幽对着他道:“就是这只手对人进行家暴的吧?这么喜欢对人暴力,那就赏你感受感受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都给我住手,我们是公安,谁要敢再……欸?小姜是你啊。” 接到群众举报消息的小付公安带着一群同事赶来,老远就听到惨叫声,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叫得最惨的那个人被小姜踩在脚下。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说了。 不过他不知道有人知道,边上紧跟着响起了一道明显带着夸赞的明朗男声,“能迅速平息混战,不愧是姜同志,有勇有谋值得赞许!” 小付公安一言难尽看着他。 程兄弟欸,你听听你怎么夸得?要不要先睁大眼睛先看看情况,人家惨叫的嗓子眼都哑了,小姜同志还没把脚挪开呢。 程缙哪还有心思注意他? 眼里只有眼前半蹲着的人,不单单嘴上夸着,眼里甚至还带着引以为傲的神色,仿佛是自己打了胜仗般。 不过可惜,来迟了一会,并没有看到刚刚混战的场景,他还挺想加入,和双双背靠背再次打同一场架…… 等会…… 程缙看着一个微胖的男人快步走到双双面前,还红着一张脸给她递了帕子。 嘶!这是从哪冒出来献殷勤的男人?! 第55章 程缙以前并不太注重别人的眼神。 尤其是情情爱爱, 一扫而过,丝毫不会留意更不会在意,看过就忘连回想都不会回想一下。 可现在…… 毫不犹豫迈出了腿, 就在微胖男人要说些什么时,他一马当先走到两人之间,掏了掏兜想着也拿出一块帕子。 掏完才想起自己是什么德性, 又怎么可能在口袋里装着干净的帕子? 除了钱和票之外, 什么都没。 不过程缙并没有迟疑, 直接拽着袖摆伸过去, “哪里脏了吗,我替你擦。” “……”被挡在后面的胡尧瞪大眼。 他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男人, 怎么擦?拿着你的袖子擦? 大兄弟你是谁呀! 无缘无故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姑娘用你的袖子擦东西? 还有让胡尧更傻眼的, 只见这个厚脸皮的男人半蹲下来, 拽着袖子擦了擦姜同志的鞋面,还特做作地开口, “看着很干净, 不过我还是替你擦擦鞋面,毕竟踩了脏东西。” “嘶!”被他高级手段惊得倒吸气的胡尧。 “????”仍旧被踩着的脏东西的卢耀祖。 姜双双倒没什么反应, 任由他擦拭着并不脏的鞋面,嘴角也跟着浮现出笑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汇报完就跟着过来了。”程缙才回来不久,连夜完成任务再加上一路奔波赶回,程序走完他也就能回宿舍歇着, 但正好听到小付公安要来这边出现场,所以跟着一道过来。 屠宰场在街道办的管辖内,但出现场的人不一定是双双,赶来也无非就是赌一个碰面的概率。 他运气好, 赌中了。 身体疲不疲倦都不重要,他轻笑着继续,“抱歉,昨天失约了,不知道能不能今天中午补上?” 姜双双眼尾上挑,“不行。” “……”程缙眼眸低垂,却不等他神色变化,姜双双跟着道:“哪能就这么放过你,今天请我下馆子。”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好!”程缙猛地抬眸,欢喜尽在眼底。 到底是他生疏了些,稍长他十岁的战友戊曾教过他,真要惹得媳妇不高兴那就装可怜哄着顺着,绝对不能硬碰硬,以软碰硬才能哄得媳妇开开心心,自己也能躲过一劫。 可惜,他这辈子狠过凶过,就没可怜过。 脸部肌肉不协调,再挤下去都得抽抽了。 不过他对象真好,都没生他的气! “那个……”王主任不是没看出他俩之间有什么,但在这个场合会不会不太好?尤其边上还一堆人盯着呢,“小姜,要不你先把人放了?我看他一时半会也爬不起来了。” 还得是亲眼所见。 原先熊萍不止一次跟她提起小姜有多厉害,但听归听,真正看在眼里才是真佩服,先前那一场暴乱,其实就算没有屠宰场的人一起上,最后赢的这方肯定也是小姜。 那拳脚,老厉害了! 这回王主任是特别感谢公安局,给他们街道办送来了这么厉害的同志,以后真有闹得不好收场的局面,完全可以派小姜过去主持现场,等小姜的名气传出去,他们这片地肯定会清闲很多! 王主任心里已经决定了,这个月优秀员工的名额就让给小姜。 有福利拿,还能加三块钱的工资,街道办数人可都盯着,但落在小姜头上肯定没人会反对。 毕竟,论劝架谁会不服她? “对对对,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打了……祖奶奶你就放过我吧,钱我也不要了,这一切都是卢耀祖把我们哄来的,要打你就打他。” “是他说我们要过来帮他撑腰,就能给我们一笔好处费,从胡家坑多少我们就能拿多少,和我真没关系……” “医药费我也不要了,能不能把我放走啊?” 原先还气势汹汹的几个壮男,这会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伤,疼是真疼但又不至于真伤得动弹不得。 但他们又不傻,明摆着打不过面前这个悍婆娘,现在又来了一堆公安,他们哪里敢继续留下来? 心里把卢耀祖骂得要死,要不是他保证胡家好算计,说什么因为成分问题胡家绝对不敢把事闹大,就算最后人人拿不到一百块钱,但十几二十块绝对没问题。 结果呢? 他们可没瞧出胡家不怕把事闹大。 先是一堆杀猪匠,后面又来了十几个保卫科的人,没多久又盼来了一个替他们撑腰的煞星,靠山这么多,哪里是好算计的? 一个个心里恨死了卢耀祖,想着等以后一定找他把药费给拿回来。 以至于现在,他们只盼着能赶紧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姜双双根本不搭理他们的求饶,直接对着小付公安道,“这些人威胁敲诈数千元,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 “数千元?!”小付公安瞪大眼。 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居然敢当众敲诈这么多钱? “没没没,我们没说……” “我听到了!” 躺在地上的人还没说话,周边的群众就纷纷举起手。 “他们一人要一百,卢耀祖一人要两千,加起来不就是数千元吗,我听得清清楚楚,姜同志可没说谎。” “对,我也听到了!” “就这群无赖,必须抓去蹲局子!” 姜双双不太清楚这犯不犯法,但将人带去公安局走一遭也能吓唬吓唬人,省得没事就到处祸害人。 “简直无法无天了!”小付公安黑沉着脸,“都抓起来送到局里去,再找几名群众过去举证,要是属实一定严惩!” 数千元是什么概念? 一个普通的工人一年也才三百出头,十年不吃不喝不花一分钱才有可能攒到三千块钱,这些人可真敢开口! 无视这些人的大喊哀求,几个公安直接将他们都押走,院子里没了他们哭喊的声音总算是安静了些。 至于卢耀祖…… 姜双双挪开了脚,见卢耀祖的手背被踩得通红发紫,她淡淡的道:“先不急,让他在这等个消息,我还挺好奇不能生的到底是谁。” 先前胡丹注意到卢耀祖的神色有些变化,她又怎么可能没发现? 更何况他那么着急地想把人拦着,就已经很可疑了。 胡丹表明了就是要带胡灿去检查,如果胡灿真的不能生育,检查出来的单子对于卢耀祖来说并不是坏处,甚至他可以更理直气壮地向胡家讨要损失费。 可偏偏他就拦了,拦得那么急切,生怕抓不住人。 “你个王八蛋,你说!到底是不是你骗了我闺女?”胡大海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根很粗的棍子,扬起就狠狠抽在他身上,“我们胡家哪里对你不住?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混账东西,我要打死你!” “我没骗她,是她、是她不能生!”卢耀祖咬死了这点,她不用去看周边的人,就能感受到有人用那种奇异的眼神盯着他。 这滋味难受死了! 不行,不能生的只能是胡灿! 木棍抽在身上疼得不行,但他还是大喊着:“不管是卫生院还是医院要不就是些小诊所中医,不管是谁都说了胡灿不能生,她那个贱蹄子肯定是跟谁勾搭在一块,想跟我离婚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那我凭什么不能找你们要损失费!” 这话也不是不能说通。 毕竟不是在一个两个地方检查身体,这么多地方都说了胡灿不能生,应该也不能作假吧? “他在说谎。” 姜双双能感受到身边人离自己很近,热气喷在耳廓上,热得让她有些发痒。 她稍稍侧过头,头一次离这么近的距离看着程同志,甚至都能从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轮廓。 想了想,她跟着凑过去,同样也是在他的耳廓前轻声发问:“你怎么知道的?” “!!” 程缙久久没有动作,整个人像是僵在了原地。 但能看到他小麦肤色瞬间发红,整个人红得像是要发热气一般。 姜双双抿了抿唇,压住笑声。 她想着自己真要笑出声来,程同志怕不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谁让他逗她呢,那就不怪她给逗回去。 就看谁扛得住! 很显然程同志是那位扛不住的人,垂在腿边的手紧紧攥成拳,小臂被袖子遮掩住,无人能看到因为他太用劲使得青筋爆出,是极力克制才忍了下来。 过了半分钟,他轻轻咳嗽两声,这才道:“从他的眼神,从他的语气,都能感受出他心中的惊慌,害怕埋藏的秘密被人发现。” 姜双双却没搭理他这话,而是打趣着:“这回怎么不凑近点说?就不怕我这次没听清楚?” “……”程缙摸了摸鼻尖,他下回再也不敢了! 好在姜双双也没继续逗他,而是顺着他先前的话往下说,“那就有些意思了,如果他真的在说谎,那就是说卫生院有人帮着他在作假。” …… 胡丹带着妹妹来到卫生院后,就直接冲到了医生的办公室,顾不上解释什么,直接开了单子去检查。 “真不是我不能生吗?” 检查完的胡灿坐在椅子上,双手落在腹部显得很是茫然,整整五年了! 她都已经接受她不能生的事。 从一开始的愧疚到后面因这个原因被折磨得麻木,她早就没抱任何希望。 现在突然告诉她有可能不能生的是卢耀祖,这让她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该高兴吗? 但回想这些年因为不能生而受的苦,她根本高兴不起来,要不是觉得愧疚和心虚,她又怎么可能在卢家硬生生忍了五年? 要不是、要不是因为心中有了另外一个人,她或许还会一直忍耐着,而不是鼓起勇气跟家里提出要离婚。 “胡同志,你怎么在这?”前方走来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他问着,“你是来检查的吗?那正好,我去把你的单子加急,等不了多久就能拿到了。” 没多说什么,甚至没等胡灿的回应,他就转身走去了检验科。 胡丹问道:“他是谁?” 胡灿解释着,“以前来卫生院检查,就是他帮我开的单子。” 胡丹皱了皱眉头,“不行,要是真有人帮卢耀祖换了检验单子,那很有可能就是这里的医生,走,我记得附近有个老中医,咱们去那里看看。” 就这样,邓文耀拿着检验单子出来时,并没有在走廊处看到两姐妹的身影,他只是将单子搁在了自己的口袋中,想着等会儿见到人再亲手交给她。 这一等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等再见到胡灿时,她显得有些愣神,摆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一边掏出单子一边道:“我去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像你这种情况治都没得治,难得有一个不嫌弃你的男人在,你就和他好好过日子,没必要天天往卫生院跑,这不是摆明了乱花钱吗?” 旁边一个婆子特好奇地打量了胡灿两眼,“得了啥病?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治不好了呢?” “生不了,你就算去大城市大医院也治不了。”邓文耀很肯定地道:“没必要折腾,就安安心心和卢耀祖好好过日子,你不能生他都不嫌弃你,反正他兄弟多,到时候过去一个儿子过来不就行……” “你放他爹的狗屁!”胡丹一个暴起,对着他就冲过去。 女人打架没那么多招式,薅头发用牙齿用爪子,这一下把邓文耀打懵了,直至脸上刺痛让他回过神,举起手就想甩她一耳光。 可不想这会胡灿也发了威,直接抬起旁边的一把椅子就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响,邓文耀只觉得天翻地覆,眼睛一黑就“啪嗒”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旁边的老婆子被吓得瑟瑟发抖,怎么都搞不懂怎么好端端地就差点把人给打死了?! 这么大动静,没一会儿就围了不少人过来。 几个医生护士看着倒在地上的邓文耀,有些去扶有些去救人,还有人指着两姐妹骂,“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能无端端把人打得昏迷不醒?人呢,赶紧过来把她们抓起来直接送到公安局去!” “别说是昏迷不醒,我恨不得打死他!”胡丹直接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气得都哽咽起来:“隔壁的老中医你们应该都认得吧?我带着我妹子去他那里把脉,人家敢保证我妹子根本就没有不孕,是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连同卢耀祖骗我妹子,说我妹子不能生育,骗了她整整五年!” 这一声嘶吼,把在场人所有人都吼懵了。 “不可能吧……” “这,这好像真是刘中医的字迹。” “怎么回事,这个检验单子也是刚刚出的?上面确实是说的终身不能生育。” 一张是老中医的诊断。 上面的诊断很清楚的讲述患者虽然身体服用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是得好好调养调养,但不影响生育。 而另外一张是半个小时从卫生院出的检验单子。 寻常人不一定能看得懂,但是医生护士一看就能明白,上面确实标明患者终生不孕。 两张单子互相矛盾,但是刘中医他们也认识,祖祖辈辈都是赫赫有名的中医,他们院长恨不得把人挖到卫生院来坐班。 一个小问题而已,不可能出这么大的差错。 那…… 而在这时,昏迷的邓文耀醒了过来,他看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顿时有些慌乱,都顾不上脑袋上被砸出的鼓包,赶紧道:“谁知道刘中医是不是给胡灿诊断的?你不能因为自己不能生就把责任怪在我头上……”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老爷子就走了进来,直接打断他的话,对其他人安排着,“小柳,你把这位同志再带去检验科重新做一个检查。” 邓文耀一看来的人,脸都吓得惨白,“院长不用这样,这单子才做出来,就算重新检查不还是老样子?干嘛重复浪费资源。” “我给钱!”胡丹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攥成一团砸在他脸上,“重新检验可以,但绝对不能让这个混蛋插手,要是我们冤枉他,医药费我赔损失费我赔,要我跪在地上给他磕头道歉我都没问题!” “小柳,还不赶紧去!” “好!”柳医生走了出来,对着胡灿道:“同志我带你去重新做一遍检查,你放心检查过程我一定盯得严严实实,绝对不会给其他人插手。” “院、院长……”邓文耀这下是真坐不住了。 检验单子有没有问题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他这下后悔死了,早知道……早知道当初他就不该收卢耀祖给的好处费。 拿的时候心里高兴的不得了,除了自己开假单子之外,还帮卢耀祖去找了其他关系,好几个地方同时证明胡灿不能生,也就不会让她起疑。 办起来很麻烦,但架不住好处费不少。 两三条二档烟,一二十张大团圆。 还有一些零碎物品,抵得上他大半年的工资。 可现在…… 邓文耀是真后悔了,为了这抵得上大半年工资的好处费,他怕是工作都保不住了。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没有邓文耀的故意作祟,卫生院出来的检验单子能证明胡灿并不是不能生。 在看到检验单子上的结果后,她双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捧着那张单子嚎啕大哭。 没人能理解她这五年来遭受的折磨。 而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同志,对于邓文耀的所作所为我们卫生院感觉十分抱歉,你可以放心,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邓文耀同时给你们一个交代。”院长其实早就想到这种可能性。 要不然他也不会什么都没问直接让小柳去帮患者检验,无非是看出了邓文耀的心虚。 邓文耀在卫生院待了十几年,虽然是有一些小毛病但怎么都没想到他胆子会这么大,居然随意窜改患者的病因,尤其是把一个能生育的女同志改成了不孕。 院长没法理解她这些年遭受了什么。 但耳边响着的嚎啕哭喊,足以能想象到她这些年为此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 “其他的先不说。”胡丹暂时不想提这些糟心事,她现在就一个想法,“我需要你们卫生院派两名医生跟我去一趟屠宰场,让他们证明我妹子能生!” “行,小柳你和小张去一趟。”院长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虽然这种事会影响到卫生院的声誉,但这事已经闹起来,与其一直捂着人家的嘴,倒不如让所有人都看看卫生院的诚意。 有错就改,天经地义。 就这样,胡丹两姐妹再一次回到屠宰场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而这一次她们身上带着的是两张诊断单子以及两位医生。 等他们走进院子时,入眼就能看到卢耀祖被绑在院子里的树桩上,脸上被揍的鼻青脸肿,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足她们出气。 胡丹是个暴脾气,刚进院门就直接捡起了地上的碎砖,冲过去对着卢耀祖的肩膀就是狠狠砸了一下,“你这个断子绝孙的狗东西,自己身下二两肉没用就怪在我妹子头上?看老娘不废了你!” 说完对着他两腿之间就是狠狠一踹。 “啊呜呜!!!”这个惨叫声让在场所有男同胞激灵了一下,不自在的动了动腿,都不敢往那处望。 惨,真的太惨了! 不过也该! 没想到原来是这个龟孙子不能生,却把责任都推在了胡灿身上,这么狠毒的心难怪老天爷看不过眼,就该让他断子绝孙。 先前威胁敲诈,这次又来了一个欺骗。 胡家要是狠狠心直接把人送到局子里关着都行,更别说是离婚了。 这一场闹剧也即将落幕。 王主任看了看时间,她说着:“反正就要到饭点你就别回街道办了,等下午再过来。” 姜双双自然没意见,“行。” 王主任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男人。 眼里满是好奇心,不过这会也不好意思多问,想着等下午的时候和她聊聊,说不准过不了多久他们办公室就有喜糖吃了。 跟着又望了望另外一边耸着肩膀的白胖子。 只可惜熊萍这个亲戚怕是没希望了,不过说来嫁到胡家其实也挺不错的,谁也摸不准胡家到底有多少家底,但看看卢耀祖的情况。 自打娶了胡灿之后,有了工作又换了房子,居然还能拿得出钱去贿赂卫生院的医生,要不是有胡家给他兜底,就他一个二流子哪里有这个本事? 等着看吧。 胡灿一离婚,胡家的门槛绝对会被媒婆踏平。 先前还以为不能生,让不少人退了步。 但现在人家能生,模样长得也挺好,再加上家底丰厚的岳丈家,又有几个男人忍得住不心动? 胡家的闺女这么抢手,那唯一的儿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虽说模样白白胖胖,但如果不是家里丰厚谁家能把儿子养的胖胖乎乎? 再说胡尧本人也不差,也是在屠宰场当杀猪匠,有这么一手本事在,就算不靠家里自己也能养活媳妇孩子。 要不是小姜明显着和这位男同志表现亲密,她其实都想帮着胡尧做做媒了。 不过先不论家世,两位男同志站在一块,那不得不说小姜同志还是有些眼光的。 就这身高、就这气势,一瞧着就有些挪不开眼,再想想他是跟着小付公安一块来,应该也是在公安局上班。 两人站在一块,男才女貌确实挺搭配的。 王主任也没瞧多久,对着小姜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这会保卫科的人见没事也跟着离开。 没一会儿院子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 姜双双对着程同志道,“那咱们也走吧?不过这会回到小食堂还有些早,要不咱们去小公园转转,刘大爷应该还在那边钓鱼,咱们向他讨两条鱼吃。” 对于刘大爷她可是真不客气。 上回两家人聚餐,她可是给刘大爷送了一份饵料,刘大爷答应她,钓来的鱼一分为二,她什么时候要就什么去拿,要不就让小茂儿给他们家送去。 “行,听你的。”程缙挺喜欢跟着她一块走,尤其是跟着去见她认识的人,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将他介绍给熟人。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以双双对象的身份走进她家的大杂院。 两人商量好,就打算离开大杂院。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胡大海给拦了下来,“小姜同志啊,这次真的是太谢谢你,你可千万不能走,来来,我已经让胡丹去买些卤菜,中午可一定要留下来吃口便饭。” 是真感谢! 本来就只想着让小姜同志把那群混账给赶走,没想到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气得他都要炸了,不过现在却是庆幸,要不是小姜同志看穿了卢耀祖,他家胡灿还不知道要背“不下蛋的母鸡”这个标签多久。 “姜同志,拜托你一定要留下来。”胡灿也跟着来劝,对比起一两个小时前的她,这会虽然有些憔悴,但眸光更明亮了些,“真的太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父女一直在劝,胡大海甚至道:“这位同志是你朋友吧?正好也留下一块吃,我家人口少,一个圆桌肯定坐得下。” 姜双双却摆了摆手,“我要是一名群众就是赖也得赖在你家吃一顿饭,但我是作为街道办职工来劝解,做得一切都应当,真要留下来吃你们家一粒米,回去也得受处分。” “啊……这、这……”胡大海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人家姜同志都说了会受处分,那他总不能硬逼着人家留下来,那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你们自家人好好吃一顿,胡灿同志能摆脱一个残渣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一定得好吃好喝当做庆祝新生。” 胡灿眼眶一红,“姜同志,太谢谢你了。” 姜双双受不了这种气氛,跟着说了几句就拽着程同志的袖子往外走,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的白胖子一脸忧伤的盯着她。 不过,就算看到了也不在意。 她现在只想赶紧去小公园,趁着时间还早说不准还能过过瘾。 可这会,许英霞也找上了刘家人。 对于双双提起程同志要上门的事,她是真的有些着急,她对于程同志的印象本来就好,巴不得早早将人请过来见见面。 但就是印象太好了,而且人又是双双自己选得,所以她自然得好好准备准备,得给双双长长脸。 为此她还专门去请教了几个家里嫁过女儿的同事。 想问问他们女婿第一次上门时都准备了些什么。 这不,干活时不专心,活没干多少但记了一本子的食材和配菜,想靠她手里的票据置办那就特困难了些。 想来想去,最后她还是打算来刘家请人帮帮忙。 第56章 许英霞这次来主要是想换一些肉票以及上回在刘家吃的那份烤鸡, 回去后两个孩子时常念叨不说她也觉得特别好吃,所以想着请老爷子帮忙再订一只。 “这事简单,等他回来我跟他说一声就行。”钱玉英特别爽快, 回了屋子就翻出三张一公斤的肉票,也没接她递过来的钱,道:“咱不拿钱换, 等什么时候小姜有空就让她替老爷子多弄些饵料, 靠她弄出来的饵料老爷子总算没空手回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 看着比以前精神多了。” 对于这点她是真的很感谢小姜。 本来因为小茂儿的事,老爷子连院门都不敢出天天在家盯着, 就怕小茂儿再次被人拐走。 好在小姜帮着劝了劝, 又弄出饵料让老爷子继续去钓鱼, 这段日子瞧这精神头是越来越好,他们这些当晚辈的也就更放心了些。 “这不成, 一码事归一码。”许英霞没同意, 硬是把钱塞在她手里。 “你瞧瞧你……行行行,那就这样。”钱玉英无奈地笑了笑,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跟着站了起来,“你等会。” 又回屋翻了一会,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罐,“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腌菜,算不上多稀罕但却是老家那边的做法, 偏甜口,你就当尝尝鲜。” “好东西呀!”许英霞特别捧场,“我家那小子就爱吃甜的食物,他姐就用了一把糖果, 指使着他干这干那,还别说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对于怎么养孩子,她谁都不服就服双双。 硬是把一个招人嫌的熊孩子养成了出得厅房下得厨房好小子,她敢拍着胸脯说,以后谁要嫁给她家小子,不说是来享福但也绝对轻松不少。 又能干家务活又能下厨,能省不少事呢。 “说到这我还真想请教请教他,老爷子说姜小舟弄的鱼特别好吃,等哪天有空请他教教我。” “行啊,哪天都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都忘记了时间。 直到刘大爷扛着鱼竿走进来,许英霞这才发现到了饭点,她赶紧站起身:“都这个点了,那我得赶紧回去。” “回什么回,就在这吃了。”刘大爷把人拦了下来,一脸神秘兮兮的道,“你要不留下来我可就不告诉你,我刚刚见到了谁。” 许英霞一脸疑惑,“谁呀?” 刘大爷没接她的话,而是从桶子里掏出了两条狗鱼,“老二媳妇,杀条鱼蒸上,等会和小许同志边吃边聊。 “你可不准走了,就在这吃,这鱼还是多亏你家双双才能钓上来,你不吃谁吃?”钱玉英也是真心留客。 虽说现在粮食都不够吃,谁上门做客也都是自带粮食,但是她是真的挺喜欢和许英霞一家人来往,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而已,还真说不上谁亏谁赚。 面对刘家人热情待客,许英霞只好留下来,心里想着等过几天再送些什么东西过来,总不能真占便宜。 这么想着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人家热情邀请她也不想扭扭捏捏,等吃饭的时候她才问道:“老爷子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刚刚到底见到谁了?” “你家双双呗。” “见到双双有啥神神秘……”刚说到这,许英霞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道:“你是不是见到双双的对象啦?” 钱玉英这回也挺好奇的,“爸,你真见到了?” 刘老头点着头,竖起了三根手指头,“我见了三次,还都是在小公园碰见的。” 先前在小公园碰到了双双和她对象。 正式地介绍了一下,也说起了过段时间会往家里带一带,所以这次见到小许他也就没瞒着,“上回小茂儿被人贩子拐走,就是小程同志和双双一定把他给救回来的,当时两人就在小公园的亭子里聊天呢。” “这么巧?”钱玉英一脸惊喜,“那以后一定要请双双和小程同志过来吃顿饭,得好好谢谢他。” 许英霞却听得莫名其妙,“小茂儿被拐的那一天……双双不是和程进见面吗?” 刘大爷听到她嘀咕的声音,点了点头,“对呀,就是程缙。” 这把许英霞吓了一跳,“程进?怎么可能是程进?!” “呃……就、就是他。”这把刘老头也弄得莫名其妙,程缙怎么了吗?怎么瞧着小许很惊讶一样。 “不不不不,不可能是程进,他不是早就回去了吗?咱们家双双可不能和他在一块。”许英霞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她可真的瞧不上程进当她的女婿,她以为的程同志是那天开着大吉普送他们回城的男同志,而不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程进。 “我怎么听着程进这个名字很耳熟?”钱玉英皱着眉头,真的很耳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怎么可能不耳熟啊,就是那个和姜楠楠搞在一起的程家小子。”许英霞急得不行,饭都顾不上吃了,站起来就伸手比划着:“老爷子啊,你见到的人是这么高、还是这么高?模样是硬气还是秀气?不会是那种说个话磕磕巴巴的吧?” 钱玉英被她一提醒,总算想起程进这个人是谁了,姜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家属区就没人没听到过,哪怕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还有人将他们家当作谈资,一聊起来没完没了。 主要姜家也是有太多事可以聊了。 姜清的事、姜楠楠的事、还有那个被送去农场改造的姜小鹏,那真的一聊起来好几个小时都停不下来。 她也是看向老爷子,“会不会弄错名字了?我听人提起过程进这人,确实不是值得托付的对象。” “没弄错啊?”刘老头被她们弄得一脸懵。 他最在意的事就是钓鱼了,要不就跟人下下棋,还真不喜欢到处去凑热闹和人唠嗑。 就算听到过姜家的那些事,也都是听过就忘,连个名字都记不住,所以还真不知道她们口中的程进到底是谁。 便也跟着小许那般比划着,“比我高了大半个头,倒也不觉得硬气,我看他望着小姜时脸上的笑挺温和的,模样长得也好,路过的姑娘家就没少往这边瞧。” 许英霞看他一比划,算是松了半口气。 程进可没这么高,倒是程同志和刘老爷子比划得差不多高,“那应该不是程进,可为什么都是一个名字呢?” 钱玉英也问着,“爸,你是不是记错了?是哪个程?哪个进?” 刘老头摇了摇头,“那我可不知道。” “没事没事,等我回去问问双双。”许英霞摆了摆手,拿着筷子继续吃了起来,她想着等回去后一定好好问问。 要不是老爷子记错了,要不就真的这么巧。 可这……也太巧了吧? 心里藏着事,许英霞一下午都没能好好上班,本来上午就堆了不少活,下午又心不在焉没赶上进度,要不是相熟的同事帮着遮掩,她都得被主任拿出来批评了。 可这会儿实在是顾不上这些,下了班就赶着往家走,结果还没出厂门口就被许谭给叫住,“姑姑,那天的事我跟家里说了,爸打算明天过来给我们送钱和换洗的衣服。” “你爸要过来?”许英霞都记不起小弟上回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就算来也是当天来了当天走,随行还带着几张硬饼子生怕吃她家的饭。 在他想来,他多吃一口自己大姐和外甥们就得少吃一口,所以怎么劝都咬死了不吃。 真要饿肚子,那就直接去院子里打几口井水喝。 水灌饱了也能撑一会。 不过那时候她家也确实吃得不好,想招待也拿不出东西招待,她赶紧道:“明天接到你爸,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你把他送到大姑家来。” 生怕许谭不听,强调道:“一定要送来,要是招呼都不打就走那我可得生气了。” “行,一定送去。”许谭笑眯着眼,“妈说今年收成不错,让爸给你们带了些稻米,他肯定会过去的。” “留着自己吃啊,干嘛还给我带?”许英霞还想拒绝,结果许谭这小子转身就跑,跑开几步对着她挥手,“姑,我先去食堂吃饭了,明天再见!” “……这孩子。”许英霞没好气瞪着他,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挺欣慰的。 不枉她从小带着小弟,每回自家得了什么东西总会给她送来,不像那个黑心肠的大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和他当兄妹。 这一耽误,也就没那么着急了。 一路走回家,见姜双双还没回来就自己先喝了杯水,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等着。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吧,回来的姜双双并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先去了灶屋。 姜小舟已经开始上学,中午回不来但下午放学早,晚上这一餐仍旧是他的活。 一放学回来他就钻进灶屋忙活着。 把炉子里的火升起来,还得熏两三个小时的猪肉,曹师傅可是说了,雷打不动每天都熏两三个小时,坚持一个半月将收获一批极为美味的熏肉。 这个活干得比读书来得更带劲。 课堂上听得昏昏欲睡,但是在灶屋里忙得是精神抖擞,甚至连自己妈回来他都不知道,要不是二姐推开了灶屋的房门,他都不知道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 家里没钟没表,不好计算时间。 但是他放学的时间和二姐下班的时间隔了两个半小时,所以每次二姐回来他就能把火给熄了,开始做他们今天晚上的晚饭。 “今晚就不用做菜了,直接把这个热了再煮一锅米饭。”姜双双递过去两个饭盒。 今天中午又和程同志下了馆子,因为时间充裕他们就没去附近的国营饭店,而是绕了一些路去吃了一家国营羊肉馆。 吃了一顿涮羊肉,满锅奶白、不膻不腻,搭配着热气腾腾的羊汤,她在那个瞬间仿佛找到了赚钱的动力。 就为了这一口吃的,她就必须挣大钱! 没有了那些娱乐,总不能连一口美味都吃不到吧? 当然,不仅仅她得挣钱。 她还得督促程同志挣大钱。 别的不说,和她在一起下馆子那肯定是常有的事,不加紧挣钱真遭不住她花。 涮羊肉吃完,程同志还提议打包一份卤羊排回来,以便她和家里人晚上吃。 对于这个极好的提议,姜双双自然不会拒绝。 这不,一份还没动筷子的卤羊排被打包回来。 “哇!排骨,是排骨欸!”姜小舟看到饭盒里的食物,惊到眼睛都瞪大了,他深深吸了一口,入鼻的香味让他馋得不行,却又有些疑惑:“阿姐,这是什么肉啊?怎么看着不像是猪肉。” “卤羊排。”姜双双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画了一张更大的饼,“好好干活,以后带你去吃涮羊肉。” “好!”姜小舟疯狂点头。 发誓自己一定会好好干活! 其实他隐隐约约知道二姐在哄着他,但是他也没少吃到以前没吃过的东西啊,就像这次的羊排,他以前只听过羊肉,但从来不知道羊肉到底是什么味道。 所以,听二姐的话准没错! 将锅架在炉灶上,跟着又去井边挑水。 曹师傅跟他说过,像这种卤菜想要不失原先的味道,可以大火隔水蒸热。 之前没机会试一试,正好这次可以试试了。 刚提着木桶过来,蜂子就跑了过来,“老大,你要打水就叫我呀,这种活哪里用得着你自己上手?来来来,我替你打!” 姜小舟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今天可没有鱼汤喝。” 蜂子一听有些遗憾,不过嘴上说得倒是漂亮,“没事,小弟我又不是为了鱼汤才跟着你混,我是觉得你特有义气!但凡你再大那么几岁,我都想让阿姐嫁给你了。” “可别!”姜小舟被他吓了一跳。 蜂子“嘿嘿”傻傻一笑,今天是没鱼汤,但不一定明天没有,只要跟着老大混总能混到一口喝的! 尤其是老大特别好说话,心情好了还愿意给他们刮点鱼肉吃,这种大方的老大谁不愿意跟着? 他道:“我很认真的,我阿姐嫁给你总好过嫁给一个抠门,你是不知道我那姐夫有多抠,送给我的糖还是他舔过的!” 不过最后他也没舍得扔,而是放在热水里过了一遍,洗了洗就给吃了。 这事姜小舟怎么可能不知道。 住在一个大宅院,再加上蜂子这个大嘴巴,说得整个家属区都知道这回事,弄得人家姐夫都不好意思再上门了。 “老大,我听游婆子说你二姐也找了个对象。”蜂子一边打着井水一边道:“你未来姐夫抠门吗?” 姜小舟沉默了。 家里虽然没跟他说但也没瞒着他,所以他还真知道二姐找了对象的事,这两天妈里里外外忙着,就是想着怎么招待未来姐夫。 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会也跟蜂子姐夫那样,送颗糖还是自己吃过的吧? 那他要不要给扔了? 不行……有点舍不得呢。 要不也学蜂子那般,洗洗再吃? 不过半个小时后,姜小舟把未来姐夫给忘到了脑后,主要是卤羊排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香得他差点把头给埋进碗里,吃的啥都忘了,只知道这羊排绝对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之一! 以至于当天晚上做梦,他还在梦里啃着羊排。 吃得肚子鼓得老大还不舍得停下来,最后……“砰”的一声自己变成了一头卷毛小羊,吓得他从床上跳了起来。 许英霞听到动静,透过隔板往他屋里看了看,“怎么还没起来?赶紧着,再晚得迟到了。” “妈,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头羊,好可怕呀!” “咋滴,梦到自己被扒了皮烤了?” “……”姜小舟不想说话了。 妈比他做的梦还要来的可怕! 许英霞看他一言难尽的神色就觉得好笑,没再继续逗他,而是道:“晚上你小舅舅会过来,你记得多煮三个人的饭,再去周大爷家借点辣椒,我晚上带肉回来炒着吃。” “好!”姜小舟立马高兴起来,晚上又有肉吃了! 真希望小舅舅赶紧来。 …… 而在另外一边,马季安也在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李珍赶紧回来,她这一走还把她两个侄子给带走,家里就剩下他和两个孩子在,晚上睡觉他都睡得不踏实。 好几次做噩梦把他给吓醒,生怕姜清突然踹开门朝他扑过来。 被折磨了好几天,他想李珍想的不得了。 好在今天早上就要出门上班时,见李珍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走了过来,毫不夸张,见到她时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流,冲到她面前就道:“你可算回来了!” “……”李珍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们好像也没熟到分开几天就想得不得了的阶段吧? 不过当着儿子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而是半蹲下来,有些生疏又带着浓浓的温情,她开口道:“这就是马叔叔,你可以叫他……爸爸。” 豆豆脆脆声道:“好。” 不但答应得快,他还安慰着她,“妈妈你放心,我会乖乖听话的。” 李珍抿着唇,眼眶瞬间通红。 豆豆的养父养母真的很好,养得好教育得也好,是真的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来疼,要不是家中出了变故也不会把他送回来。 可就是因为这样,李珍觉得很亏待孩子。 因为豆豆跟在她身边,生活条件变得更差不说,还会遭遇更多闲话。 先前来的一路,就好多人明着暗着打听豆豆是谁家的孩子,即使编造了一个理由,那些人看着豆豆的眼神也让她十分不喜。 但又有什么法子呢。 只能怪她这个当亲妈的没本事,无法为他遮风挡雨。 “这就是豆豆吧?你们先回屋歇着,我去给你们买点肉包子回!”马季安说完拔腿就跑,在路上遇到相熟的人还打了声招呼,“小陈,你去了厂里帮我请个假,就说我儿子回来了,我下午再去上工。” “你儿子?你儿子不是一直在家吗?”小陈一脸疑惑,然而没人替他解惑,马季安丢了一句话后就跑得没影了。 在国营饭店买了十个大肉包子。 肉痛归肉痛,但马季安还是毫不犹豫掏了钱,十个包子两个大人三个孩子分,一人正好分两个。 该花还是得花,不然等会他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等回到自己家时,豆豆已经在冠军的床上睡着了。 李珍看着他手里的包子,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买了这么多?” “不多不多,一人两个。”马季安以为她怪自己乱花钱,赶紧道:“你这不是去外地了吗?我就先把工资给领了,不过你放心,等会我全都给你。” “我没这个意思,以后买孩子的份就好。”李珍接过包子,对着边上两姐弟招招手,“过来。” 自打后妈进门,这两姐弟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马冠军的日子苦了很多,以前奶奶宠着,稍有不如意嚎几声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后妈进门后他已经挨了不知道多少次揍。 不听话,后妈打手掌。 闹腾乱叫,李家表哥哥踹屁股。 不乖都不行。 对比马冠军的“悲惨”日子,马红娟就幸福很多了,奶奶不会指着她的鼻头骂赔钱货,更不用被弟弟当作马来骑,家里的活虽然也在做,但后妈帮着分担不少,她都有空余的时间下楼玩耍。 更重要的是,现在弟弟吃多少饭她也吃多少,不像奶奶在时,分到自己碗里的粮食只有弟弟的二分之一。 所以,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后妈! 也喜欢后妈带来的两个表哥哥,弟弟或者外面的小子欺负她时,表哥哥还会帮她撑腰,要是后妈和表哥哥能一直在就好了。 这会看着后妈对他们招手,马红娟立马就凑了过去,还甜甜喊了一声,“妈妈。” 马冠军心不甘情不愿,但也不敢不听话,跟在姐姐后面凑过去。 李珍在他们手里各放一个肉包,并道:“一人一个,剩下的留着午饭时候吃。” 刚分完,马季安就开始赶人,“你们先出去玩。” 两姐弟没动,而是抬头看着李珍。 李珍早就看出马季安有话要跟她说,便对着两姐弟点了点头,并重点叮嘱某个熊小子,“要让我知道你抢姐姐的肉包吃,你今天就别吃饭了。” “……我不抢!”马冠军被吓得赶紧打消心里的念头,她怎么这么厉害,连他心里想着什么都知道?! 真是可怕的女人。 两姐弟听话地走出房门,马季安连忙将房门关上,对着李珍就迫不及待道:“咱们离开这里吧!” 李珍一愣,“离开?离开这里我们还能去哪?” 第57章 李珍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 离开, 说得容易但他们要怎么离开? 在这里他们有房子有工作,两人所拥有的一切能供着三个孩子平平安安长大,一旦丢掉, 他们靠什么为生? 还是说举家搬去生产大队,靠着工分养活一大家子? 可要真的作出这个决定,那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是愚不可及的傻子。 生产大队的乡亲们盼着念着就希望家里能出一个城里人, 拿着铁饭碗吃着商品粮, 巴不得能成为城里人, 他们要是放弃在城里的一切回到乡下, 两个从没做过农活的大人该怎么挣足够的工分? 三个孩子的学业又该怎么办? 李珍直接摇头,“我不同意, 我不会回生产大队。” “不不不, 我不是说要回乡下。”马季安见她误会了, 立马解释着,“我那么拼命才从乡下走出来, 又怎么可能回去?” 从乡下人变成手握铁饭碗工作的城里人, 这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家里人都以为他的运气, 换做另外一个人也能行,所以从不觉得他多厉害, 只会觉得他挡了路,没有他,不管是其他哪个兄弟都成。 运气确实有运气, 他运气好遇到一个好师父,跟在他身边学了几年电工。 但人家为什么会教他? 因为师父出了意外瘫痪,连师父的儿女都嫌弃不愿意照顾他,将人直接丢回乡下, 每个月花两块钱请一个鳏夫帮着照看,可那鳏夫拿钱不办事,任由师父在破屋里自生自灭。 是他觉得可怜,无事时去看一看帮一帮。 不过那时也不仅仅是可怜,他也是对城里很盼望,难得大队来了一个城里人,哪怕是被家人嫌弃丢回来,他也挺好奇,想着能不能从师父嘴里得到一些关于城里的事。 一开始还有些胆战心惊,担心过去后被人赶出来。 后来发现特别顺利,能从瘫痪在木板床上的人嘴里听到他最想听到的事,尤其是他居然还提出要收他当徒弟,教他电工的活计。 那时候,马季安高兴得不得了。 哪里会想那么多?直接跪在地上就磕了三个响头。 直到六年后师父去世,看过他留下的信件才知道。 其实这一切,不过都是一个局。 师父是瘫痪了但脑子还清楚,他很明白自己被家人抛弃,鳏夫也对他不管不顾,照这么下去,怕是活不了多久。 正好他这个愣小子凑了过来,用教学电工为由,让他照顾了整整六年。 照顾一个瘫在床上没法动弹的成年人,那是真的不太容易,而且那时候他还在大队挣工分,又要忙地里的活又要照顾一个瘫痪的人。 那时候家里人特别不理解,觉得他吃里扒外,异想天开,宁愿照顾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在家多干活,时常对他指责又打骂。 结果到头来一切都是骗局,师父教给他的电工活只能算是皮毛中的皮毛,如果他的电工技术真的那么厉害,他家里人看到这点就不会把他丢到下乡来自生自灭,完全可以留在家里教导孩子们技术。 毕竟他只是瘫痪了,嘴巴还是能动弹。 会丢弃,无非是觉得他毫无用处,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马季安不明白这些,他只知道六年的付出让师父多少有些愧疚,死前留了一封信给他,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当时的他是真的很难受。 但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师父的死难受呢,还是因为师父欺骗了他。 不过就现在来说他还是感谢师父的,哪怕是一些皮毛至少也是让他入了这行,好歹还有勇气出门闯一闯。 十年前想要找工作比现在来的容易。 尤其是他勉强算得上是技术工,鼓着勇气来城里试了试,但试了好几次都是失望而归,面对家中的取笑他还是没放弃。 直到有一次在试工的时候,小厂里的电路发生爆炸,没一个人敢进去切断电源。 是他冒着被炸死的风险冲了进去,好在有惊无险,电路被切断而他身上最后一件稍微体面的衣服也被电火烧得尽是小窟窿。 可就算如此那家小厂还是没留下他。 不是城里人,没门路,没学历,光学会了一点点皮毛哪里算得上是技术工? 塞了他五块钱当作奖励,就让他回乡了。 一次次失败让他有些筋疲力尽,但每一次去城里试工,他想成为城里人的念头就越来越浓郁。 即使失败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就想着等过年后再去城里试试。 结果没想到,他还没去就等来了电机厂的招工通知,原来是电机厂知道他英勇的行为后,决定给他一次机会进厂当临时工。 马季安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聪明人。 不然也不会被师父用一根“胡萝卜”钓了整整六年,进了电机厂后主任是拍着他的肩膀夸他英勇,说很看重他,让他好好跟着厂子里的老师父学学,等技术学上来就给他转正,以后说不准还能当个小领导。 可主任实在是高估了他。 光是转正他就花了差不多四年的时间,后来他站在主任面前,主任都不记得他这个人是谁了。 再后来年年评优都没他的资格,升职加薪也轮不到他这个小电工,无非是混混工龄才把工资涨到了三十块出头。 不过他自己倒是觉得挺满意的。 能从乡下走出来成为城里人,他已经特别满足了,就算在电机厂待了大几年也不过才拿三十多块钱的工资,但比他工资少的人大把,他好歹还能被厂子里其他人称呼一声“马工”,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技术工种了。 在他原先的计划中。 等自己老娘去世之后,他就不用被家里人压榨,自己拿的工资也能自己做主,攒个几年能给闺女攒笔嫁妆,也能给儿子讨个媳妇。 到时候也能教教儿子一些电工的活,以后好让他接自己的班。 只可惜他前头的那个媳妇没熬过来,跟着他受了不少苦,结果一点福都没享到人就没了。 后面会有再婚的打算,也是想着找一个厉害点的媳妇,能帮着摆脱老家的压榨。 虽然没能娶到姜双双,但能娶到李珍也是他的福分。 这段日子要不是李家的人帮着,老家那群亲戚指不准过来闹了多少次,要是日子也能这么过下去,他觉得也挺好的。 可是!! 他实在是怕了姜清! 前些日子还觉得姜清是他的福星,先是把他娘送去了农场改造,跟着把他两个弟弟送到局子里蹲十几年,一下子解决了他很多隐患。 就凭老家待着的弟媳侄子们,只要有李珍在谁也奈何不了他。 可他错了。 姜清绝对不是他的福星,而是他们整个马家的灾星! 再在这里待下去,姜清迟早把他也送进局子里。 都敢在他面前脱光衣服,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真闹起来说他耍流氓,谁又会相信耍流氓的人是她? 到时候被抓进监狱有理都说不清,还不得含冤坐个十几年的牢? 所以必须得走,而且还得悄摸摸地走,绝对不能被姜清发现,要不然他想走都走不了了。 只不过就算要离开这里,他还是不愿意回乡。 拼了命才走出来哪里愿意回去? 所以李珍不在的这几天,他一直在厂子里打听个消息,便道:“前年东北那边有个小公社建了个机房,因为缺少技术工,便向咱们厂子递交了技术工调职的申请。” 不过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了。 虽然那边同意加工资,但是位置处于一个东北的小疙瘩,属于才成立不久的公社,周边环境还在开发中和农村没什么两样。 而且路途遥远,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得来,谁愿意和家人分开跑那么远的地方工作? 主要是他们又不是没工作,人家要的是电工,缺的就是技术工,他们本来在电机厂拿的就是技术工的工资,自然不愿意为了多加的那几块钱远离家乡,去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当时主任就问到他这里来。 那时候他媳妇还在,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舍不得走,哪怕被老娘和几个弟弟压榨,但他们更怕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到时候要是过得不好又或者被人欺负,他们想回都回不来也没熟人帮着搭把手。 还不如待在这里继续熬,熬到老娘去世就彻底解脱了。 可现在他是真的熬不下去了。 再熬就两种可能性。 要么被姜清送进局里,要么被姜清逼疯。 所以还不如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不等李珍发问,跟着继续说:“那地方确实比较偏厂子也特别小,也就百来号人的样子,但厂子小有厂子小的好处,真要过去了算不上大师傅但怎么也比现在来的强,人家承诺了只要我愿意过去,在原先的工资上再涨十块钱。” 就是因为又小又偏,有能力的技术工人哪里愿意过去? 倒是便宜了他这种不上不下的技术工,在这里什么都上不上,可要是过去了多少也能混个小头头当。 李珍听得认真,跟着问道:“住房问题呢?” 马季安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的道:“他们的厂子很小,没有建家属院也就不可能分配房子。” 李珍皱了皱眉头。 马季安又赶紧说:“不过人家说了,厂子里可以给咱们划一块地,我们可以自己修,只要能拿得出钱修四五间房都成。” 到时候他们两大三小,一人一间房都没问题。 “哪来的钱?”李珍说是这么说,但是心里也在盘算着。 马季安肯定是没钱的,原先的钱都被马老太拿在手里,他就算偷偷攒了一些也攒不了太多。 她手里倒是有一些钱,临时工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家里也没让她拿钱补贴过,所以这几年来倒是存了有四五百块。 这些钱修四五间平屋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该不该拿出来建房就是个大问题。 “我有想过,咱们现在住得这两间房属于厂子的,我真的要调职了房子也得给厂子收回去。”马季安是真的有想过,因为实在是太想跑路了,所以这些天想来想去还真给他想出了不少法子来。 他继续说着,“不过在走之前,咱们可以先和其他工人换房拿个差价,再让厂子把房子收回去。” 虽说是厂子里分配的房子,但只要他和另外一户人家都同意,在厂子做个登记后就能调换住房。 他现在住的是筒子楼。 对比大杂院多少要稀罕些。 要是他愿意换,绝对有住在大宅院的人掏钱置换,等他把住房换到了大宅院,调职后厂子就算收回也只会收回大宅院的房子。 马季安伸出两个巴掌,“我问过了,有人愿意拿一百块钱和咱换,这钱虽然不够多,但咱们可以先建一两间房,好在孩子们都不大,咱们这几年多攒攒肯定能多建几间。” 李珍看着他,连这个都问过,显然他真的很想离开这里。 “还有,那边承诺过我要是过去可以安排一位家属的工作,也是临时工,和你现在拿的工资差不多。”马季安是真的很想说服她,“咱们要是过去,我的工作属于调职,但你那份工作完全可以让家里其他人接班,你大侄子不是明年就到了要下乡的年纪吗?是卖是给都随你,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李珍沉默不语。 这还真说到她的心坎上了。 今年还没轮到大侄子,但家里已经有些着急了。 攒了钱却没门路,眼瞅着明年大侄子就要下乡,急得他爸妈头上都开始长了白发。 她原先就想着,实在是不行就将自己的工作让给侄子。 倒不是她心软糊涂,而是娘家对她是真的很好,被男人骗心骗身,要不是这些年家里护着她顾着她,她这些年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就连现在的工作,也是在她明确表示不想结婚后,家里凑了钱给她买来得。 早几年的事了,那时候工作指标比现在好买,但也是花了家里四五百块钱,这钱家里没让她出一分,自己拿得工资也是归她自己攒着。 全家人这么全心全意对她,她怎么可能冷眼看着大侄子下乡受苦? 所以马季安说得这点,她还真心动了。 她过去了,照样有一份临时工的工作,而在屠宰场的工作就能让大侄子接班,卖肯定不会卖,毕竟真说起来这份工作也不是她花钱买来得,可没脸让家里掏钱给她买工作,现在她又卖回去,那岂不是收了家里两回钱? 而且…… “而且咱们要是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就没人知道豆豆的来历。”马季安看着床榻上睡得脸包通红的男娃,他小声道:“到时候,我们可以说豆豆就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也就不会有人在豆豆面前胡说八道了。” 李珍沉默着,也侧头望过去。 她刚刚就想到这点。 偏了些远了些,周边一个人都不认识,想想就觉得不太适应。 可不认识也有不认识的好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曾经被男人哄骗的事,也就不会有人猜测豆豆是个野种,更不会用异色的眼光盯着他…… 在那里,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喊她妈妈。 也能如同正常孩子般生活。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心动了。 虽然会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乡,也得和父母兄弟离得很远很远。 但她真的太亏欠豆豆了,是她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却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好好照顾过他,就因为她的愚蠢和自私,让他饱受非议…… 可如果真和马季安说得那般,即使很偏僻但怎么说也是公社,迟早会好好发展,一个小厂总能慢慢发展起来,只要把握住机会不一定过得比现在差。 到时候他们两人都有工作,工资对比现在还要高了十块钱左右。 房子虽然要重建,但那不属于厂子分配,是他们自己花了真金白银修起来得,不说最后是不是归他们,但旁人也不是随便想拿就拿走。 而且那地方人少,只要他们有钱就能多盖点房。 不像这里,有钱也不能自己私自盖,她娘家那么多人挤得屋子都快塞不下,找遍了关系也找不到其他空屋。 如果真的过去…… 她的想法和马季安不一样,房子不拿去置换,而是用她的工作换一份电机厂的工作,什么工种都行,杂活累活都没关系,只要大侄子是电机厂的工人,再寻一些关系以及看在马季安“自愿”调职外地的份上,将这两间屋子留下来让大侄子住。 两间留不住,能留一间也好。 哪怕最后要花一些钱也值得。 不然等侄子结婚,总不能还和一群人挤在一块吧? 不过这些她并没有跟马季安说,打算回了娘家和家里好好商量下,她现在就一个疑惑,“你为什么突然想离开?” 以前被马家的人那么欺负他都没想走,为什么现在马老太被送去农场、马家兄弟去坐牢后他反而要离开了。 可李珍没想到的是,她就这么一问,马季安就红着眼睛在她面前哭出来了,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无声地落泪,眼泪哗哗流,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委屈得不得了。 “……”李珍看得特无措,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不过好在马季安并不需要劝慰,他只想诉说满腔的委屈,“你是不知道姜清那人有多可怕,我实在是受不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我怕自己会被她逼疯。” 李珍挑了挑眉头,“她可怕?” 她倒是知道姜清这个人,说实话,挺不能理解的。 她会选择嫁给马季安,与其说选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倒不是说就仅仅只是一场合作,马季安这人虽然窝囊了些但心不坏,但如果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嫁给他,更不会死皮赖脸地直接上门巴着不放。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马季安现在都已经结婚了,姜清还有纠缠的意思,如果不是知道马季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甚至都会想着是不是马季安私底下跟她勾搭过,不然怎么姜清到现在还不愿意放手? 她皱着眉头,问道:“你和她见面时,是不是做过什么让她会错意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马季安委屈得不得了,他就知道会这样,不管这事说给谁听,所有人第一个想法都不会是姜清的问题。 李珍说得都算委婉了,说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姜清会错了意,这要是说给其他人听,别人一定以为是他私底下勾搭了姜清,才会让姜清对他用情至深。 可天地良心啊,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以前能躲就躲,后面在局里见面,他就是对姜清感谢了一番,感谢她把他那两个恶心的兄弟送进了局里,总不能就因为他感谢的两句,让姜清觉得他对她有爱意吧? “行了,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李珍实在是看不得他委屈巴巴的脸,一个大男人怂得不像样。 她跟着问:“那她做了什么让你突然有了离开的想法?” “她……她……”马季安一脸窘迫,姜清做出的那些事他连说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真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敢做出来的。 “嗯?”李珍等了半天,就是没等到一个回答。 不过她也不怎么好奇,她脑子里想的反而是他先前说的那些事,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要和家人分开,但除此之外去北方公社不管对于他们大人的发展也好,还是对于孩子们,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说豆豆,就拿另外两个孩子来说也更好一点。 因为她和马季安发展得越好,最后得利的肯定就是孩子们,她觉得有必要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商量一下。 要是可以就早点决定下来,毕竟有很多事都得提前做好准备。 见马季安一直不说,李珍也懒得等了,正想起身时就被马季安的话给惊了一下,愣了一会才不可置信地问:“你刚刚说的啥?” 听清了,但真的不敢信。 感觉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又问了一遍。 马季安坐在板凳上,双手互抠手指,一张脸上又羞又恼,干巴巴地重复了一句:“她在电机厂的办公室里,对着我把衣服脱光了,还差点朝我扑过来……”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感觉自己的清白都要被毁了! 太可怕了,他必须要跑! “????” “…………”李珍整个人都呆了,哪怕第二次听她还是有些不敢信。 “电机厂的办公室”、“脱光了”。 这真的是人类的语言? 她一时之间是真的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她可真是个疯子。” …… 姜清确实是个疯子,王老太也跟着她发癫。 她本来就特别迷信,听到老闺女说起做梦的事后,她忍不住想起当初怀着姜清时有个和尚就跟她说过,但到这一胎怀的可是天命之子,这要是早个几百年,当个皇帝都有可能。 虽然后来那个老和尚被人打断了腿,说是他对所有人都是这个说法,一点都不准就是来骗钱的。 但现在想想说不准批在老闺女身上的命格是准的呢?要不然老闺女为什么会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还在现实灵验了? 肯定是命中带着福气,以后注定要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 想想十年后她女婿一年就能挣一万块钱,嘶!那她这个丈母娘不也得跟着享福? 所以她想着,一定得帮帮姜清把马季安给拿下。 就算最后和姜清的梦有偏差,挣不了一万块挣个几千也不错呀,反正怎么都比她那个瘸子女婿来得强。 不过这两天倒是抽不出时间去接触马季安,老头子可是放了话,说这次旧仓库要是真处理瑕疵布,要是好好计划计划说不准能够挣上一笔。 十年后的一万块钱很诱惑人。 但那也是十年之后的事,现在要是不抓紧点挣钱,她怕都活不到十年后。 所以马季安的事只能先放一放,现在姜家全部人都配合姜楠楠,争取从旧仓库拿下一批瑕疵布,跟着转手卖出去。 这可不仅仅是姜家一家人的想法。 旧仓库要开仓的事纺织厂的员工基本上都知晓了,现在该凑钱的凑钱、该出力的出力,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旧仓库那边的动静,打算一有消息,就带着钱买货! 许谭两兄弟接的是旧仓库记载的活。 原先可没人会搭理他们这种短工,毕竟干一段时间也就遇不着,也没必要费心去打交道。 可现在却不同了,上班前以及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来打听消息的人络绎不绝。 有些人好奇旧仓库有多少匹瑕疵布,又有人好奇有瑕疵的地方会不会太多,还有人好奇都是些什么料子和花纹…… 反正身边的位置就没空过。 一开始两人还不好说,后来也是小组长当众说没关系,他们才将这些数据说了出来。 等午餐结束后,两人手上或多或少都被塞了一些糖果和果子,全都是其他工人为了感谢送给他们的。 “反正那些数据别人想查也很容易查到,咱们说出去还能得个好。”小组长在离开之前还夸了他们一句,“不过我没想到你们记得这么牢,好些地方我都没记清呢。” 许谭挠了挠头,“也是向大队长学的,我和大哥各自记不同的东西,这样需要记住的数据也就少了一半。” 就比如说他记料子的数量和花色,大哥记瑕疵的程度和堆放的位置。 两人交替着来记,工作量就比旁人来得轻松。 小组长点了点头,“是个好法子。” 而一旁的许莫将收来的糖果和果子塞进了小组长的手里,“孟哥,我记得你家有孩子,这些零嘴你就带回去吃。” 许谭也跟着点头,“对对,给孩子哄哄嘴最好。” 小组长半推半就,最后也只收了一半,跟着道:“我记得你们提过老家要来人了吧?正好今天的事不多,你们两兄弟就派一个人去车站接人,省得找不着路。” 两兄弟连连道谢,最后商量了一下决定让许谭去车站接人。 先前联系过,爸的意思是把今天的农活趁早干完再过来,应该也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到。 这时候去车站等个把小时差不多就能等到人。 许谭在去的时候,还专门找人借了水壶装点热水带过去,就怕爸一路赶来渴到了。 等他搭着大巴到车站时,挂在墙上的大钟正好指向两点左右。 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眼睛就盯着车站的方向。 等了一个多小时,他突然一下站了起来。 在走进来的人群中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对着前方大喊一声:“赵丽珠!” 这一喊,人群中有一人对着他招手,许谭笑得咧开嘴,他对象也来了诶! 第58章 在这里待了快半个月, 要说许谭最不适应的那就是已经好久没看到自己对象了。 他们俩虽然不在同一个生产大队,但离得也不是太远,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在大哥的掩护下去找赵丽珠, 而她也会在自己弟弟的掩护下,偷偷和他待在一块相处。 什么都不需要做,光是待在一块他都觉得很高兴。 一个月偷偷跑过去五六七八次, 他也不会觉得太麻烦, 要不是害怕次数多了被察觉到, 他都想天天跑过去了! 早就想的不行, 现在看到对象就在自己眼前,许谭一下就冲了过去, 对着她就傻笑着, “你怎么来啦?累不累?要不要喝点水?对了, 我这里还有糖……” 又是水又是糖,完全没发现旁边的许水生已经在翻白眼了。 倒是赵丽珠有些不好意思, 推了推他的手臂, 提醒着:“你赶紧帮叔叔背筐子,他一路背过来怪重的。” 许谭侧头一看, “啊,你也在啊。” 许水生都不想跟这个傻儿子说话了, 他不在谁在? 直接将背上的筐子卸下来让他背着,也不管会不会累着他,就这傻小子也该累一累。 “这么重。”许谭将筐子提了提, 比想象中还要来得重,他知道爸妈肯定会给姑姑送些东西,但没想到这次准备了这么多。 不过也该送。 要不是姑姑的缘故,他和大哥这会也不会留在城里干短活, 一人一天一块钱,等回去他们两个都能拿十几二十块呢。 “是挺重,我还想帮着分担一些,可是……”赵丽珠脸上发红,来之前爸妈就叮嘱过她一定得帮帮忙,结果这一路许叔叔背着那么多东西,她反而空着手。 “用不着,这一路都在车里待着,也没费什么劲。”许水生替未来儿媳解释着,并道:“这里面有三十来斤的红薯是赵家送得,咱家就拿了二十来斤的稻米,还有青菜以及山里摘的板栗,武阿妈也塞了十来枚野鸭蛋。” 所以这筐子装的东西还真不少。 全部加在一块得有七十来斤,无论搁在哪里都算是一份重礼了。 自家和武阿妈的暂且不说,赵家会送三十斤红薯过来,也是因为许谭的缘故。 虽然两个孩子还没结婚,但亲事已经定下来就等着日子到了把婚给结了,大姐这么照顾许谭,那把许谭当作自家女婿看的赵家,自然也得表示表示。 所以当赵家送来三十斤红薯后,他媳妇就特意去给大姐来了一通电话,商量了一番后决定还是把瑕疵布的事告诉赵家,要他们觉得有兴趣,也能拿钱买一些。 一来两家是亲家,自然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 再来他家也是拿不出太多钱,便宜了谁倒还不如便宜亲家,虽然最后钱也不会落在他们兜里,但是也能给许谭这小子长长脸,本来家里的条件就不太好,要是能拉着亲家挣上一笔,无论多少都算是一份人情。 更何况赵家也挺好相处的。 今天早上赵丽珠他爸就亲自上门,说是让赵丽珠带来了五十块钱,这钱无论最后会换多少东西,都当做嫁妆让赵丽珠带到婆家来。 不得不说许谭这小子挑媳妇的眼光还挺不错,比他大哥强多了。 这般想着,许水生也不好对自家小子翻白眼了,“走吧,这里人挤人都不好说话。” “行,我带你们去姑姑家。”许谭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就回头望了一眼,对着对象就是傻傻一笑。 姜双双回家时,屋里显得特别热闹。 刚进屋就被姜小舟晒了一个烤红薯,“阿姐你吃,表嫂送来了特别甜!” 姜双双还在想表嫂是谁,就看到屋里坐着的赵丽珠通红着一张脸,红得不得了,都恨不得把脸埋起来了。 许谭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不可以打趣你未来嫂子哦,现在得叫赵姐姐。” “哦。”姜小舟啃了一口红薯,大声嚷嚷着:“赵姐姐,你送的红薯可好吃了!” 是真的好吃,放在炉灶里烤熟,又香又甜糯呼呼的,要不是知道晚上有肉吃,他靠红薯就能吃饱。 姜双双对小舅舅以及未来表嫂打了声招呼,跟着就坐在椅子上和他们一块聊了起来。 一边闲聊一边吃着烤红薯,还别说味道确实不错。 她对着姜小舟招了招手,等他走过来便道:“明天早上给我留两三个红薯,我带出去吃。” 姜小舟一愣,“阿姐,你是自己吃还是给别人吃啊?” 姜双双看着他,“你还管起我的事来了?” “不敢不敢。”姜小舟咧嘴一笑,“我这不是见了未来表嫂后,特好奇未来姐夫是什么样的人嘛。” 未来表嫂可大方了,刚见到他就给他塞了一块钱的红包! 这可是他目前为止收到数额最大的一次红包。 妈看到后想让他还回去,表哥表嫂硬是塞进他衣兜里不让拿出来,最后还是小舅舅说服了妈,让他收着。 刚刚去烤红薯的时候他偷偷将红包塞进了墙缝里,妈就算要没收她也找不着。 头一次知道,原来见未来表嫂还有红包收,不由有些期待见到未来姐夫了。 以二姐的眼光来看,应该不会相中一个抠门的男同志吧? 也不知道下回他能收多少钱的红包。 姜双双一开始只当他好奇,等赵丽珠给她塞红包时才明白过来,没推推拉拉,对着他们就笑:“谢谢表哥表嫂。” 一个称呼,赵丽珠脸上又通红一片。 许英霞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逗着吧,等哪天看他们怎么逗你。” 许谭一听,顿时有些好奇:“双双谈对象啦?” 许水生也赶紧看了过来,“真谈上了?什么时候把他带上去家里坐坐,舅舅舅妈一定好好招待招待。” 对此,姜双双是一点都不害臊,直接点头:“谈了,你们都见过。” “见过?” “我们都见过?”许谭想了想,双方谈的对象肯定不是生产大队的人,他在城里待了这么久认识了不少人,但如果他爸都见过的话,那就只有…… “那天开着大吉普来大队的男同志吗?” “对,就是他。”许英霞笑眯了眼,昨天回到家就问起了“程缙”是哪个“程缙”。 好在不是她先前在厂门口见到的人。 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劝吧,可明显双双比她考虑的更周全,双双想做的事她还真不好阻拦。 可不劝吧,她是真不想有那么一个女婿。 不过好在,双双所说的程缙就是她以为的那个程缙,她便道:“要不这样,你们再多待两天,后天请程缙上门时,正好你们一并见见。” “这不好吧……”许水生有些迟疑,这一待就得待好几天,他还挺怕给大姐添麻烦的。 “有什么不好的?”许英霞直接做了安排,“丽珠跟我睡一个铺,你就跟你外甥一块睡,挤是挤了一点,但也就这么两三天而已。” 姜双双跟着点点头,“挺好的,小舅舅难得过来就多待两天,表嫂也是头一回上门,趁着这几天都熟悉熟悉。” 她是真觉得可以,她倒不觉得家里多了人显得有些喧闹,人多才热闹,尤其是这些亲戚自己都还挺喜欢的,多多来往挺好。 再说许妈的安排也挺合她的意。 晚上也不会占用自己的那半间屋子,白天无事的时候和他们聊聊天说说话,更别说小舅舅一家可以说是两姓中唯一还来往的亲戚了。 一家人的热情邀请,最后许水生还是说不过他们,到底答应了下来。 许谭巴不得他们留下来。 那这几天自己也能在城里见到对象,总算不用好几天都见不着人了,他立马说:“那我明天就给妈打个电话过去,让他再给赵家递个信。” 全都安排好,这时候许英霞才道:“那你明天遇到小程记得跟他说一说,就请他后天下午过来吃饭。” 姜双双点了点头,打算明天中午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程同志,顺便送他两个红薯吃。 …… 烤红薯放凉后口感就没那么好。 但是程缙却特别宝贝地捧在手心,左手掂量掂量,跟着又换到右手握着,拿在手里就是不舍得吃。 一直到下午三四点,一行人训练后原地坐下歇息,顾高飞摸了摸肚子,很是不解的道:“我是不是还在长个?饭量越来越大,怎么吃都吃不饱。” “都多大的人了还长个?你当你自己还是个毛头小子不成。” 顾高飞不搭理肖三子的话,而是一手搭在丑猴的肩膀,“哥们,你不是还藏着一个干馍馍吗?要不和兄弟分享一下?” 丑猴捂着兜表示拒绝。 可他这么一动不就是明摆着兜里有东西吃吗? 这一下不单单是顾高飞动了起来,连带着边上的几个小子也跟着朝他扑去,没一会就将他兜里的干馍馍给掏了出来,直接给瓜分了。 可吃着吃着顾高飞就一脸奇怪,“你这馍馍里面怎么有红薯的味道?” 丑猴白了他一眼,“吃傻了吧你?” 不过刚说完,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好像真闻到了一股红薯的香味。 这下他来劲了,人家抢他的他就抢人家的,撸起袖子就看到底是谁藏了红薯,可当他看到是谁后,又彻底地没劲了…… “老大,你从哪里拿的红薯啊?” “好香啊……吸溜。” “头儿,饿饿饿!” 全都一个意思,想吃,好想吃! 不过程缙根本就没给的意思,无视这群馋虫,他像红薯皮慢慢撕下来,那动作就仿佛像是对待这一件艺术品般,“是挺香,我对象送我的。” “……” “…………”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摆明了就是在显摆给他送了红薯呗。 结过婚的人哼了哼,“我媳妇还给我送过猪肉呢。” “肉算什么,看看我穿的这双鞋,可是我媳妇一针一针缝出来的。”他不但说,还站起来跳了两下,“瞧瞧,穿起来可舒服了!” “不就是一双鞋吗,我对象还给我送了套衣服。”他顺手一指,“顾高飞你说说,就你夸的那件格子衣,是不是特时髦?你还问我是不是在百货大楼买的呢。” “……”没对象也没媳妇的顾高飞什么都不想说。 他觉得自己的战友们都不是个东西,有媳妇了不起吗?有对象了不起吗? 他……他大不了回去了也找一个! 就因为一个红薯,引发了男人之间的攀比。 从猪肉到鞋子又到衣服,那是节节攀升,真的面红耳赤也绝对不服输! 不过程缙没有跟他们争。 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都比不上他手中的红薯来的重要。 张嘴咬了一口,微凉中带着香甜。 心中不由想着双双烤得红薯真香,连这个红薯的外形都比其他红薯来的好看,不愧双双亲自挑选! “头儿,你说咱们在运动会之前能赶回去吗?”顾高飞走了过来,直接用鞋底扫了扫地面的沙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要是能,那我一定得在运动会上好好表现表现。” 部队的运动会其实是他们自行举办的一个活动。 主要是为了体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良好精神,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解决部队里单身同志们的婚姻大事。 除了部队之外,还会邀请周边几个工厂的女同志们一块参加或者表演节目。 到时候要是互相看对了眼,这不就成了? 运动会年年都会举办,但是顾高飞是年年都没参加,对于结婚大事他向来是不着急,每次有人问起他都直接推脱,说比他年纪还大的老大都是单身,他着什么急? 可他现在着急了,老大马上就要离开单身阵营了,那他自然得跟随着一块去。 主要是这段时间每回看老大提起“对象”,那一张熟悉的脸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搞得他也想有个对象了。 正好过三四个月就要举办运动会,他还挺想参加呢。 程缙算了算时间,“要咱们追查的线索没有查错,应该能赶到。” “那就好!”顾高飞觉得肯定能行,他跟着又问:“不过你有对象的事有跟家里提吗?叔叔阿姨是什么意思?” “提过,不重要。” 五个字回答了两个问题,程缙早先就发过电报给家里,但家里是什么意见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当父母的都管不住大儿子、二儿子婚后还惦记着别的女人,那自然也别来管他了。 能同意自然好,不同意他也不会听。 甚至结婚后他带双双回老家也不是为了去看望父母,而是去祭拜一下爷爷奶奶。 从小到大,他都是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也是他在老家那边唯一一个感情最深厚的亲人。 不过说这个还有些遥远,现在最重要的还得看明天。 双双可是说了,除了阿姨和弟弟在之外,她小舅舅一家几口人也会在。 还是专门留下来和他见见面的。 这么想着是真的有些紧张。 好在明天要带去的上门礼已经准备好,连要穿的衣服鞋子都已经备好,本来想着去供销社买一套新衣,穿着新衣上门怎么说都挺体面。 不过在数位战友们的提议下,他还是决定穿一身军装上门。 他到现在可都还记得,自己一身军装与双双见面时,她眼睛都发亮了。 同样在昌南大队时,许阿姨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一身军装的他,脸上的笑容也是加深了。 所以今天早上就拿出来去洗了一遍,现在就晒在宿舍下面的院子里,正好明天下午穿着去姜家。 比起程缙的忐忑和急切,姜双双倒显得淡定一点,尤其是经过几天的研究,她总算把自行车所有的零配件都给画了出来。 只要按照这个配件来制作,大体都不会出问题。 为此,她决定翘个班。 找了个理由就跟王主任请了假,并道:“我一直都会待在院子里,要是有解决不了的麻烦随时叫我就成。” 翘班归翘班,但真要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她也不是不能去“劝导”。 只不过劝导的方式从靠“嘴”变成了靠“拳头”。 “成,你回去吧。”王主任爽快的同意。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甚至觉得小姜觉悟好,连请假都不忘操心工作上的事,这样的人不评优谁评优? 就这样,才下午两点多姜双双就回到了大宅院。 自家的房门打开着,她走过去一看,发现小舅舅借了把梯子爬到梁上围了一些干草。 “双双,你怎么就回来啦?”赵丽珠先看到她,这会她正扶着梯子没动,解释着:“许叔叔说在屋顶上塞些干草,冬天就不会太冷。” 许水生一开始是打算大姐家修缮修缮,结果转了一圈发现该做的都被自家两个小子给做了,他在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总算被他找到了一样能做的事。 站在梯子上的他骂的自家小子,“他们就是太不细心,这都被他们疏忽了,不在上面堵些干草那冬天有多冷?” 说着,许水生指了指旁边被堵好的地方,“你放心,我都给你们弄得好好的,绝对不会显得太乱。” 昨天进大姐家的门他就发现了,家里东西虽然不少但都是摆放得整整齐齐,收拾得特别利索。 所以在梁上糊干草时他就特注意,免得弄得乱七八糟,显得特别不好看。 “小舅舅,您这手艺真不错。”姜双双比着大拇指,是真的很不错,虽然还是能看到梁上塞着的干草,但小舅舅一定有强迫症,搞得特别整齐工整,瞧着还别有一番意思。 “你觉得好就好。”许水生笑眯了眼,笑着笑着跟着又问:“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我找同院的周大爷有点事。”姜双双扬了扬手里的手稿,她道:“那你们忙着,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直接在院子里喊我一声。” “行行。” 姜双双没马上走,而是从兜里掏出了四颗奶糖,直接塞在赵丽珠的手里,“你和小舅吃。” 不得不说,糖这玩意儿小孩喜欢大人也一样。 出了门就直接去了周大爷家。 和他打了声招呼后,也掏出两颗奶糖搁在他桌面。 小孩喜欢大人喜欢,老人家同样喜欢。 只不过大多都是省着给孩子吃而已。 “哟,奶糖啊!”周大爷笑的眼角堆起皱纹,将奶糖搁在抽屉里,跟着问道:“怎么,是不是图稿都给画好了?” “画是画好了,能不能成还得再试试。” 两人也没多说,直接去了院子就开始忙活起来。 周大爷将全部工具都拿了出来,自己忙活的时候还不忘指导了小姜几句,不得不说她在动手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没一会就能看出她手中的木块已经有了雏形。 “这里的勾一下边,你注意一下大拇指的指腹,往上靠勾边的时候很容易划伤,你得……” “快快快!王定国你还在磨蹭什么,再晚就买不到了!” “来了来了,你总得让我拿好钱。” 周大爷叮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的大喊打断了,他见大杂院的两人急匆匆的进来又急匆匆跑出去,很奇怪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姜双双摇摇头,她修正握着木块的手势,拿着刻刀就想继续下手,不过这次又有一个人跑进了院子,“爸!你怎么爬到梁上去,赶紧去厂子里……咦,双双你在更好,纺织厂的旧仓库马上就要开仓,你要不要一块过去看看?” 第59章 有关于纺织厂旧仓库的事, 那绝对是最近的一件大事。 早就有人等着通知,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许谭没想到双双就在家,他在厂子里听到消息就和大哥兵分两路, 他来家属院通知爸和丽珠,大哥就去街道办通知双双。 看来大哥得白跑一趟了。 他直接跑到双双面前,把厂子里的事说了一遍, “他们都说厂子里的两个厂长互吵了一架, 最后副厂长吵赢了但也没完全吵赢, 三点半就仓库开仓, 只销售四分之一的瑕疵品,一直卖到六点下班, 过时不候。” 简单点就是卡着时间、卡着定量, 能不能买到全凭运气, 就这都还是副厂长争取来的。 上面有一个老迂腐的厂长在,纺织厂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厂内的福利, 所以消息一传出工厂就没人有心思干活了。 要么请假回来喊人, 要么直接偷偷旷工。 还在岗位上的大部分都是已经有家人回来报信的。 他继续说:“姑姑已经在厂子里排队,她让你带着钱过去, 咱们得赶紧着些,不然等会旧仓库那边会特别拥挤。” “去去去, 我也去!”周大爷先坐不住了,将自己的工具以及木块都收拢在一块,跟着就进了屋子去拿钱, 还不忘喊一声:“小姜,不急着一时半会,咱们先买了布回来再继续干,老婆子可是说了, 买了布今年就给我做一件新衣裳呢,可是好些年没穿过新衣了。” “行,那就晚点再来。”姜双双也有些期待,把东西都放好后就进屋拿钱。 钱并不多,她手里剩下的十五块以及妈攒下的十九块,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十四块多点。 不过这些钱肯定不能全用来买布,最后她只带了二十块钱出门。 市面上一市尺的棉布大概在两毛五到四毛之间。 但厂子里卖的是瑕疵布,根据瑕疵的程度价钱肯定各有不同,但怎么着都会比供销社来的便宜,而且还不用布票。 她准备的钱不多,但是她打算用鱼干和腊肉去换,尤其是野猪肉,那么多能供他们一家人吃很长时间,倒也没必要全部都留着,完全可以拿出一部分来换置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这次的布料,二十块钱大概能买到一百市尺的棉布,三市尺大概一米的样子,也就是三十三米左右的布料。 像一套女士的单衣长裤,最少也得用到两米五的料子,一百市尺大概能缝制出十五套左右的衣服。 怎么说都要比供销社两三块钱一件上衣来得划算。 不过最后缝制出来的肯定没有十五套。 因为这都是瑕疵布,得将有瑕疵的地方裁掉,要是运气好挑的都是一些瑕疵少的料子,应该也能做出十二三套来,要是瑕疵的地方多怕是只能出十来套。 不过再怎么着都比在供销社买成衣来的划算。 要不为什么这么多人盯着瑕疵品? 还不就是因为有便宜能占。 当然,她算得这些都是特普通的薄棉布,其他布料的价格会多少上涨一些,所以二十块钱买布远远不够。 他们家四口人,再加上程同志吧。 二十块钱五口人最多只能置办出两套衣服,夏天穿了冬天就没新衣穿,冬天穿了夏天还得穿旧衣。 现在还算好的,之前没分家时他们一家四口柜子里的衣服少得可怜,而且还全都是旧衣服。 原身和大姐身形差不多,两人的衣服还能交换着穿,姜小舟在他能记得起事后,就从没穿过新衣服。 所有的衣服都是姜爸生前留下来的,将那些衣服改小了穿,个头大了就减掉一截缝起来,等姜爸生前的衣服用完,便将能用的地方裁下来当补丁。 去年姜小舟的裤腿衣袖就短了一截,大冬天稍稍动作大一点,就能看到脚脖子,冻得青白青白,实在是冻得受不了就用一块废料子缠在腿上,也能抵寒。 等分家后许妈自己拿着工资,除了她着急去相看买得成衣长裤之外,给大姐和小舟都是买得布料,再找人帮着做。 她那一套,上衣两块七毛长裤三块六毛,给大姐和小舟买得就是布料,但料子选得是最鲜嫩的色和厚实的款,价钱要比普通的纯色贵一点,最后做出来一套也在四块左右。 不只钱,就这一些将家里的布票都掏了空,还在外面换了不少。 搁在寻常人家里,三套衣服相当于一个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 这就是为什么家家户户宁愿缝缝补补也舍不得花钱买套新衣,要是往百货大楼走一趟,一件的确良的衬衫就得七八块钱。 真不是寻常人掏得起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次纺织厂处理瑕疵布才这么多人抢着去。 一算下来差不多砍半,谁不心动? 姜双双也心动,所以出门后并没有马上赶去纺织厂,而是站在另外一间门前喊了一声,“许婶子,你好了吗?” “好了好了!”许婶子挎着一个小包出来,包里装得鼓鼓,显然带了不少碎票子,她迈着大步走到小姜身边,小声确认着:“小姜啊,咱们先前说得事还算数吧?” “当然算。” “那就好。”许婶子笑眯了眼,意有所指道:“那我就敞开了买?” “买!”姜双双也跟着说,“小舟熏的肉不少,晚上你来灶房挑挑,尽管选你满意的。” “那敢情好。”许婶子这次可是把大部分家底都带上了,倒不是她家要买那么多,而是前些日子小姜找上她,说是可以用野猪肉换布料,给的价和市面上没差多少,一斤就按一块一角,但不用肉票。 布料难得,荤肉也不容易买。 尤其还是熏好的腊肉,不少放一两年,但挂在通风的地方怎么也能放大半年,那这种送上门的便宜她厚着脸皮也得占一占。 三人也不是一路朝着纺织厂狂奔,而是让许谭骑着自行车前带一个后载一个,一路飞驰硬是在路上超了不少人。 斜坐在杆子上的许婶子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一个被追上,笑得嘴角都合不上了,“有自行车就是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家也能买一辆。” 不过想想就好,让她真掏一百多买票又花两百多买自行车,一下子就得掏出三百块钱,那她是真舍不得。 她跟着道:“许谭你骑得真不错,稳稳当当,不像我家那小子没人扶着都不敢骑。” 说来小姜是真大方。 院子里的小孩谁要是想骑她就会借。 连她家的小子都厚着脸皮去求了求,结果练了两圈还是不敢自己骑,得让姜小舟一直扶着车座,他才敢站起来踩那么两下。 不过不是她说。 小姜大方,但是他们的大杂院还真没不讲理的人。 都是挺好说话,更不会看在小姜大方的份上就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不过估计也没人敢提。 小姜可不像寻常姑娘那么好欺负。 “我练了几次。”许谭被夸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在半个月之前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有骑上自行车的一天,表妹得到自行车后他们好奇过来看看,没承想就被表妹把自行车塞在了他们手上,一人学了一两个小时,到现在骑得也确实挺稳当。 靠自行车他们超过了不少人,结果等他们到旧仓库的厂门外时,还是被乌泱泱的一片人给惊到了。 “哪来的这么多人?”许婶子惊呼着,手上还不忘捂着自己的挎包,这里面可是装了不少钱,要是被偷了她得哭死。 “人传人,倒也能理解。”姜双双看着前方的场景,人群全都堵在了仓库的门口,现在还不到三点半,但瞧着前面已经开始售卖了。 想来也是看到人多,想着提前省得越来越挤。 想想确实也能理解,就像她家,不还是把消息带给了生产大队的小舅舅,小舅舅又看在许谭的份上给赵家递了个信,一下就发展了两个下家。 其他人家中关系好的亲朋好友肯定比她还要多,指不准通知了多少人,而这些人跟着又往外通知,所以面前才会乌泱泱挤成一片吧。 她道:“你们先去排队,我去前面看一看。” 前面被堵得严严实实,想要挤进去难上加难。 所以姜双双选择走一条不寻常的路,她伸手利索地爬上边上的一棵树,借着树枝直接跨到另外一棵树上,紧跟着翻到旁边的平台上,一直朝前走到底,以她所在的位置旧仓库的大门正好在斜对面。 平台下方仍旧挤满了人群,但是她也没打算直接挤到旧仓库的门口,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也能看到门口混乱的场面。 “给我拿八十市尺,不不,我不要这块布,这颜色也太老气了,你给我选块浅蓝色的料子。” “这碎花纹是我先看上的你凭什么抢?赶紧给我拿来!” “拿什么拿,没看我钱都给了吗?小同志,就按这种碎花的料子你再给我找五十市尺……后面的人别挤我,没看我还没买完吗?急什么急。” “你是不是把钱算错了,我刚刚明明给你的两张大团结,你不应该找我三块七角五厘吗?” “这料子也太破了,再便宜点,便宜一点我都要了!” “没其他花色了吗?你再去里面给我翻翻,我想要波点纹的,就前年夏天生产的那批……” 看到这一幕,姜双双算是明白为什么这边挤了这么多人。 从他们这些人的话中就能听出来。 买家是有各种各样的要求,这个很理所当然。 谁花钱不想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很显然这个道理不能用在目前的情况,本来就是限时又卡量,前面的人还在挑选,后面的人只会越来越急躁,他们担心超过时间不卖了,他们也担心前面的人把自己想要的花色和料子给买完了。 时间一长,挤着的人群会越来越多,场面也会越来越混乱。 姜双双觉得纺织厂的人肯定也发现了,说不准这会正在商议着决策,她没必要去参与这件事。 但是她还挺担心会不会因为场面越来越混乱导致这件事不得不提前终止? 这种大好事她可不想错过。 微微皱起眉头,在原地足足待了两分钟,紧跟着他又按原先的路线返回,直接找到了许谭…… 而此时在旧仓库内,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紧蹙眉头,他沉声道:“这样下去不行,迟早把事闹得越来越大,最后反而闹得不好收场了。” 这人正是为工人争取福利的副厂长。 这段日子他是大清早就去厂长家门口蹲人,大晚上也跟着去敲门,与其说是劝服了厂长倒不如说是把厂长给烦得不行,最后不得不松口给了他两个半小时的售卖时间。 但他还是低估了群众们对瑕疵布的热衷。 “要不我们把外面的人都赶出去,只售卖给厂里的工人吧?”有人提议着,“外面那些人大部分都眼生,别到时候咱们自家的人没买上,反而便宜了外人。” “千万别,你都说了外面大部分的人都眼生,你要这么说不得引起公愤?”有人吓得连连摇头,“咱们保卫科的人可拦不住那么多人。” “那怎么办?”杨复方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和副厂长一个阵营,原先也是想着这件事既可以给厂子的工人们带去一些福利,同样也能让副厂长在工人们面前的威望声越来越高,这样的老厂长退休后,付副厂长还能竞选一下厂长的位置。 到时候他这个跟班也能水涨船高。 可这件事要是没办好,厂长那边不用说了,其他几个副厂长肯定是幸灾乐祸,付副厂长在工人们面前的声望肯定也是越来越低。 这般想着他还真后悔了。 尤其是看着门口站着的一个老头子,挑来挑去挑了半天,他前面都堆了十几款料子,还在那挥着手让人帮着拿其他料子来看,磨磨蹭蹭不知道要挑到什么时候去,他直接一个大吼:“挑什么挑,不买就让路,后面还有的是人等着要买呢!” 可这种事吼得了一个人,总不能个个人都这么吼着来,也就两个半小时的工夫,别到时候连现场十分之一的人都买不到。 “要不限量限款?就把仓库里堆得最多的那几个款式拿出来卖?也就没人因为款式挑来挑去了。” “不挑款式,就得挑瑕疵程度,而且说实在的,咱们的初衷也是想为工人们谋得一些福利,旧仓库里堆得最多的那个款,便宜卖都有人嫌弃。” 这还真不是说假。 就凭为什么那款料子堆的最多,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原因吗? 那批料子还是七八年前弄出来的一个新手艺新款式,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提议在面料里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既能减少成本又能显得新颖。 结果弄出来的料子比草纸还要来得粗,纹路也是麻麻点点,当时这批货不过就卖出了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都堆着仓库生虫。 料子本身就不太行,又在仓库搁了七八年,不知道被啃了多少虫窟窿,他们要是卖这款料子,指不准厂里的人怎么骂他们呢。 换作是他,哪怕再便宜也不愿意花钱买,除非白送给他。 “那怎么办?要不就提前结束吧。” “搞这么大阵仗结果提前结束?那不得笑死人啊。” “不然呢?你说怎么办……” 旁边的人接连出着主意,站在中央的付国安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就说看了看手表,现在离三点半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道:“停止继续销售,旧仓库一共有四个门,将外面的人群分成四堆,由保卫科以及运输装卸的人员组织他们排好队形,再把其他仓库的人全部调来,劳资科以及会计分别驻守四个门,三点半统一开仓。” 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既然拥挤那就只能分流。 杨复方等人点了点头,纷纷说着这个法子好。 “一个门销售压力确实太大,再开三个门会好很多。” “副厂长的决定确实挺好,不过……向那些人挑来挑去的行为该怎么制止?” “规定时间?在定好的时间内必须选完,不选完就下一个?” “也不是不行……” 但这个时间要该怎么定? 定的太短根本不够时间选。 定的时间太长,一个两个还好,这么多人一起那时间又不够用了。 因为绝对会有人卡着时间来,反正给我的时间充裕,那我就慢慢选,直到最后几秒再做决定。 有人叹气,“不应该这么仓促,就应该好好商量了再决定开仓的时间。” 杨复方确定周边都是自己人,他小声说:“不仓促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厂长的性子,他前一秒做出的决定下一秒就会变卦,咱们要是不赶紧落实,怕就没机会落实了。” “先就这样吧,找个人通知一下外面的人,三点半准时开仓。”付国安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显得很疲倦,他心里倒是没后悔,既然已经开始那就得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件事给办好。 他还得再想想,还要半个小时好好想想,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办得更有效率,更能令群众们满意…… 而就在仓库的大门要关上时,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弓着腰钻了进来,杨复方不满地看着他,“你谁呀?不是仓库的工人就赶紧出去,买个东西怎么还能跑到里面来?” “他是旧仓库的人。”旁边的小组长赶紧道:“他是这段日子在旧仓库盘点的短工。” 许谭咧开嘴角笑了笑,还跟着弓了弓腰,“领导们好。” 杨复方这才收起怒意,对着他挥挥手:“行了,去干活吧,等会可得有得忙了。” 许谭点了点头,跟着就去仓库里面找了自家大哥。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拿的单子就在仓库四处找了起来,也不知道忙活什么,最后裁了一米半的麻点粗布,又将这块布裁成了一大一小。 大的有差不多一米,小的有差不多半米。 两兄弟一人拿着一条,将两条粗布各自包起了他们先前找出来的料子,牢牢一捆,问出了一大一小两个包。 弄好之后,两兄弟一人一个提到了领导的面前,许谭紧张到手心都发了汗,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开口,“领导,如果厂子里将这两个包以五块、十块钱卖给您,您要吗?” “啥?”杨复方听得是莫名其妙,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没恶言相向,只是沉声道:“没见我们还忙着吗?赶紧走。” 付国安挑了挑眉,他却伸手拦了一下,问道:“这两个包我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可能愿意花钱买?” 两个包一大一小。 可全都被粗布给裹了起来,根本看不到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五块十块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谁愿意花这个钱去买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五块钱的小包里一共装了薄款秋款各四种颜色图纹的布料,所有料子加在一块总价值在五块两角。”许谭伸出了一个巴掌,“你只要花五块钱就能买到五块两角的货物,还送一块半米的麻点粗布。” 他刚刚说完,边上的许莫也跟着开口,“十块钱的大包里一共装了四季各六种颜色图纹的布料,所有料子加在一起的总价值在十块五角,你只要花十块钱就能买到价值十块五角的布料,包着布料的这块一米的麻点粗布也是白送。” 他歇了一口气,继续道:“当然,你要是怕买的布料自己不喜欢,也可以自己去挑选料子,可如果你想花更少的钱买价值更多的布料外加还能白得一块粗布,那就可以试试我们的盲买。” 许谭又伸出了一个巴掌,“不过因为人力有限,大包小包各售卖三百份,售罄就没了。” 两兄弟“叭叭”一通说,面前的人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可听着听着就认真起来。 “花更少的钱买价值更多的布料。” “白送!” “售罄就没了。” 这几句话一直在脑子里环绕着,心动吗? 那还是挺心动的。 到底是这家厂子制作出来的料子,差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如果花钱买的话他们肯定愿意买自己更喜欢的颜色和图纹,但更便宜还能赠送一块料子的话,那真的很难不心动。 因为这一次开仓,家家户户买的料子还不少。 就拿大包来说,一包少五毛钱,两包那就是一块钱!那要是买十包的话,不得一下子便宜五块?! 便宜五块不说,还能得到近五米的麻点粗布! 麻点粗布人人都嫌弃,可这个嫌弃的前提是他们花钱买,要是白送的话谁不喜欢? 穿在身上不舒服不好看,那也能用在其他事上啊。 可以缝在被套的正面吧? 可以当作帘子吧? 还能在干活的时候套在外面挡挡灰,反正也不好看弄脏了也不会心疼。 白送的东西,他们还怕不知道怎么用吗? “咳咳……那个也挺……”杨复方其实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因为他家早就准备了一百块钱买料子,像这种盲买又能省钱还有赠品,他哪里不心动? 不过也不能表现的太直白,还是得皱着眉头说:“那不行,按三百个大包来算,到最后不得亏一百五十块钱?再加上小包,那就得亏二百一十块钱了。” 付国安却道:“可这样一来,光靠这批旧货就能给厂子里回四千五百块现金。” 买的越多亏得越多吗? 他不这么觉得。 要按老厂长的意思,这批旧货就没打算动,就一直丢在仓库里等着虫子啃咬。 烂到最后只能当垃圾一样清理出去。 这真不是他夸张。 为什么这次会有处理瑕疵布的事? 就是因为这次在清理旧仓库时,很多料子都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只能丢出去当作废品卖了。 与其最后当作废品,那为什么现在不靠这批瑕疵布换一笔四千五百块钱的资金回来? 还有那批麻点粗布,卖肯定是卖不出去,但也还没到丢掉的地步,与其堆在仓库碍眼,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送出去! 至于最后老厂长会不会因此处分他。 付国安还真不怕。 又是便宜又是送,他可是实打实为工人们争取了福利,不管最后老厂长会不会处分他,他都是获利的一方。 不处分,那总得嘉奖吧? 办了这么一场大事,无声无息绝对不可能。 可要是对他处分了,那那些获利的工人们会这么想? 想他付国安心系工人却惨遭处分,他还怕自己的声望在工人们心里提不起来吗? 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不但解决了时间不够的问题,还能直接让他转危为安,更有可能成为他往上走的机遇。 “好!”付国安大声一吼,眉眼间总算没挤在一起,反而添了些欢喜,“三百份太少了,外面等着买布的人都有三百个,直接翻个倍!” 他很是满意的看着面前两兄弟,道:“你们挺了解仓库的嘛,这事就交给你们两兄弟来负责,一个备大包一个备小包,我会让其他人配合你们俩,各按六百份来备。” 许谭两兄弟瞬间一喜! 能入副厂长的眼,那绝对是一件好事! 不过,许谭回想表妹先前说的话,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开口:“我们对外可以说只有三百份,数量越少越会让人心动,可以在快要卖完时领导您亲自出面,当众告诉大伙再加份额的好消息。” 付国安眼睛一亮。 这个好! 这个简直太好了! 他甚至都不用想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一旦他公布这个好消息,外面所有人都会为他欢呼。 伸手拍了拍这位同志的肩膀,大笑着:“不错不错,年纪看着不大但是主意多啊,是个好小伙!” “不不不。”许谭连连摆手,“这都是我表妹的主意,我就是来帮着传传话。” “表妹?” 旁边有人知晓情况,低声在付国安耳边说了几句,付国安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家啊,真不愧是老姜的闺女,等这件事后我一定得见见她。” 不过这都是过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半个小时内先把大包小包给准备起来。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许谭两兄弟好用了,两人记忆力好又会算数,在和其他几人的分工合作下,快速进行打包。 而此时,在旧仓库的厂房外,四个仓门外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时不时还有人过来排队,等着的人越来越多。 “还得等多久啊?”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三点半了。” “我听说这次副厂长把事办砸了,等会不一定能开仓呢。” “真的假的?” “还是来晚了,咱们排这么后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前面的人一挑挑半天,这也太慢了。” “瞧你说得,说得好像你等会不挑。” “……那还是得挑挑,咦!开了开了,仓库的门打开了!” 第60章 排在前头的那几个人竟然仓库门被打开就一拥而上, 可当他们看到摆在地上的那几个大包小包后,都有些莫名其妙。 “这包的是什么?” “这布也太难看了,干嘛把这个东西堆这里?多碍事啊。” “同志, 我想要两块深蓝色的料子,你能不能拿出来让我挑挑?” “有大红色的料子吗?我闺女过年就要结婚,正好给她备一套红色嫁衣。” 一个个纷纷提着要求, 结果这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了出来, 他一手拿着喇叭, 对着面前的人大喊着:“同志们, 纺织厂为了感谢大伙这么多年来付出了一切,现特别准备了三百个福利盲袋……” 先是讲了讲大包小包中都包含着哪些布料, 薄款厚款、几种颜色几种花纹, 随后才重点道出:“小包原价五块二角现只要五块钱, 大包原价十块五角现只要十块钱,小包还附送半米麻点粗布, 大包更附送一米麻点粗布, 先到先得,售罄就没了!” 话音落下, 面前的人是一脸茫然。 福利盲袋? 这是个啥玩意儿? “不要不要,你快给我找些深蓝色的料子, 谁知道那包里面装的是什么料子,我万一开出不喜欢的怎么办?”一个老婆子大喊着,她指挥着仓库的人, 对这大包小包根本就没兴趣,还让他们赶紧把里面的蓝色料子给搬出来让她挑选。 不过这种事显然他们都预料过,倒也不着急,人群中这会已经开始喧闹起来, 一个个都议论着大包小包的事。 心动肯定是心动,又便宜还有的送。 有人甚至还大声喊了一句,“我能不能自己挑选,你便宜一点再给我们搭块粗布?” 站在门口的许谭笑了笑,把话说得特别好听:“那肯定不行,咱们副厂长之所以会想出这种对策,无非是觉得挑选太费功夫,以防后面的群众买不上,要不然也不会在本是瑕疵品的价钱上还优惠了一些。” 这么一说,众人倒是挺理解的。 尤其是排在后方的群众,本就担心队伍这么长他们还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去,一旦超过六点那可得关仓了。 “副厂长人真好。” “要是不好又怎么可能把旧仓库的货卖给咱们?” “如果说来买福利盲盒也挺好的,除了送的那块粗布之外咱们厂子里生产的布料就没有太难看的,买的哪一种颜色图纹都无所谓。” “你说的也挺有道理哦,寻常有的穿就行了,要是能便宜谁不愿意便宜点?” “等会儿再看看吧,看看是自己挑选还是买盲袋……” 而就在这时,一人显得特别着急,“哪里还有你选的份!你刚刚没听到吗,副厂长就准备了三百份,四个厂门一边分一些,一边也才七十多份,哪里还轮得到咱们?” 这一看还真是。 瞧着前方长长的队伍,也就七十多份哪里轮得到他们? 这一下他们顿时都着急了。 要是能选,那自然是好好选选看看到底要买哪种,可现在告诉他们盲袋根本就没自己的份,这哪里还站得住? 有人就大声喊了起来,“前面不买盲袋的能不能让让路,让我们先买了,买完就走肯定不耽误你们选。” “对对对,想挑的让他们挑,我们买完盲袋就走。” “让条路吧,我就选三个盲袋……” “那不成,凭什么让你们后面的人先选?我也要买盲袋。” “同志,大包是不是十块钱一个?来来,我这里有五张大团结,你给我拿五个大包!” “我也要我也要,先给我拿七……先给我拿三个看看。” “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们怎么就敢花钱买?万一……”有人质疑着,价钱便宜心动是心动,万一买到不喜欢的怎么办?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就响起了一道惊呼声,“哎哟,是嫩黄小花的料子!这我闺女肯定喜欢。” 那个先拿了三个大包的大男人惊喜喊着,瞧人家买他就忍不住心动了,但一下不敢买太多也就先买了三个,付完钱都没离开直接将一个大包拆开,可等看到里面放着的布料后没失望反而更多惊喜。 这大包里面装的料子也是有些讲究的。 有薄款有厚款,有颜色暗淡也有明亮色,男女老少都能搭出衣服来。 而且这种拆盲袋会让人有一种惊喜感。 和自己挑选完全不同,一旦发现里面有自己喜欢的料子,那种愉悦的成就感就膨胀在胸腔。 男人越看越满意,他又对着仓库的人道:“再给我拿四个大包,不不不,四个大包一个小包……” “你都买完了怎么还买!” “对呀,你要再买就重新去排队。” 后方的人看到他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再算算两三个人一下去了十几二十包,留给后面的人那不得更少了? “我都没离开凭什么不能卖?来来,赶紧着给我拿几个包,拿完我就走。” 而此时,最先去挑那些蓝色布料的老婆子看着看着也心动了,尤其是见一个个大包小包被卖出去,她心中也特别急,立马就丢下手中的布料对着那边的人喊着,“也给我来三个大包,帮我往大的挑!” 门口的许谭见到这一幕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表妹说的果然没错,只有抢着要才会觉得香。 见准备好的数十个大包短短十分钟就销售了快一半,他觉得就算是翻个倍估计也能在关仓之前卖完。 尤其是这会好多已经买到盲袋的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连同家人一起把大包小包扛到边上,一一将粗布给解开。 等看到里面放着的布料后,时不时会响起惊喜的欢呼声。 “这料子厚实!正好给孩子做身新衣过冬。” “哎哟,这颜色可真够正,好衬肤色呀!” “我刚刚算了算,这一包的价确实便宜了五角,而且我还掐了掐,所有料子给得尺都足,不差一点反而还超了一些。” 对于他们说的这些,许谭是一点不意外。 先前整理旧仓库时,他和大哥就商量过一定得好好干活,争取在小组长面前表现的更好,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脑子说不上有多聪明,但他们肯干也愿意往死里记,干活的时候把旧仓库里所有的布料都记得清清楚楚,害怕忘记回到宿舍也跟大哥轮流着背。 所以这次担了包盲袋的任务。 一下子就把他们的优势发挥出来了。 料子的花色款式都记得清清楚楚,摆放在什么地方也记得特别牢,再对一对副厂长标出的价钱。 两兄弟立马就商量出大包小包里该放些什么,挑选出来的布料都是市面上很常见的,并不会太出格。 像那些颜色特亮以及花色特艳,他们都没敢往里搭,寻寻常常反而更符合群众心中的期待,太出格或许有人喜欢,但总有一些人并不是特满意。 所以大包小包里装的都是一些寻常的料子,同时为了满足需要一些特别颜色和花纹料子的人,他们也将这部分料子搬到了仓库门口,以便想买的人立马就能看到。 比如说大红色。 要是谁家有个喜事那肯定是想买一些大红的料子做身新衣,就像前面有个人买了三个大包后跟着又买了三尺大红料子。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满意。 总会有些人觉得开出的料子自己不喜欢,有个大妈看着手中嫩色的料子,皱着眉头就道:“这颜色我家小子哪里能穿?” “这颜色不是特适合你家姑娘?” “一个姑娘穿这么好的料子怎么行?我可是跟家里小子保证过了,这次要给他做两身新衣服呢。” 像这类的人其实也不少。 好些人家都是先紧着自己儿子孙子,然后才轮得到家里的丫头们。 有些甚至轮都轮不到,全都是捡着家里的旧衣服穿。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这样,正巧有一个大妈道:“那正好,我家小柳就喜欢这么嫩的颜色,我拿这块暗灰的料子和你换怎么样? 都是薄款,尺寸也都差不多。 两人没聊几句就高高兴兴换了布。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旁边的人,就算开出不喜欢的料子,但自己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完全可以自己置换呀。 这样一来,既能换到自己喜欢的料子还能更便宜,尤其是送的那块粗布,这要是花钱买那是一点都不愿意,但这是白送的! “粗是粗了一点,但咱们又不是大家闺秀,总不能害怕料子把皮肤划破吧?” “粗点好,粗点耐造,正好我家男人能穿着干活,也不用担心时不时就破个洞。” 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 本来家里最容易被忽视的就是男人了。 买布做衣服肯定最先想到的就是儿女孙子,跟着再是自己长辈,最后才会落在一家之主身上。 现在正好,多买几个大包还能给自己男人凑一身衣服,白得的衣服谁不喜欢? 反正场面是越来越热闹。 队伍不过才往前走了一小截,分到这个厂门的七十五个大包和七十五个小包几乎没剩几个了。 这一下后面的人就特着急,“怎么就没了?” “不行不行,你们可不能光顾着他们就不管我们了,可得给我们也准备一些。” “刘家的,你买那么多个要不也给我分三个吧?我给你加一角钱!” “不给不给。”刘家婆子笑的眯起了眼,她乐呵着:“我都嫌少了呢,要不是带的钱少又没法赶回去拿钱,我还想再买两三个。” 她这么一说倒是给前面的人提了个醒,“老张,你排到那么后肯定是买不着了,要不你把钱先借我等我回去再还你?” “对对对,周菊先借我二十块钱吧,你排在后面也不着急,我回了家就给你送钱来。” 这一下现场又开始寻人借钱了。 反正看着仓库里的大包小包越来越少,他们就觉得要是不多买几个那就亏大了。 排在后头的许婶子伸长脖子往前看,不过她倒是不着急,谁能想到她也是有情报员的。 就刚刚小姜的表哥寻人带来了消息,说是厂子里准备的大包小包可不止各三百个,这会众人看不到的仓库内部正忙得热火朝天,都在继续打包着。 不过不着急能不能买得到,她只是有些心痒痒,想着赶紧买上几个盲袋,亲自猜猜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样的料子。 她小声说着:“前面那个黄扒皮的心可真够黑,她帮朋友买,说是先拆开了把自己喜欢的料子选出来,再把不喜欢的给送过去,你说她心是不是真黑?” 许婶子自然不是想让她附和,而是为了接下来的话,“我可没她那么黑,你只管说要多少个包,买来是什么样你拿回去就是什么样,我肯定不会拆开了自己换。” 其实是挺心动的,但真的没必要。 她可不希望因为这事和小姜把关系弄僵,用腊肉和她换布料,明显就是她占了便宜。 没道理占了便宜还要占,这种黑心肝的事她可做不来。 姜双双轻轻笑了笑:“还是婶子厚道。” “那是。”许婶子看着前面的小伙子,她道:“你们家有本事的人还真不少,瞧瞧你表哥那个劲,看着就跟个小领导似的,我要是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都得发抖。” 姜双双抬头看去。 她也觉得许谭这次的表现很好。 只要上面是个爱才的人,多少都会对许谭有些关注,尤其是她这个表哥其实也有些真本事。 她确实是出了这个主意。 但能不能实现下来还得看两兄弟怎么在领导面前表达出来,尤其是他还在她的提议中做了一些改进。 就拿这个增加份额这事说。 增加份额不奇怪,人家领导觉得这个主意好那自然会知道这么一点绝对不够能买的人分。 那就只能增加份额。 但是她可没说先上三百份各大包小包,跟着又往后再加三百份各大包小包。 而且还给了副厂长一个当众表现的机会。 都说副厂长为民办事,这次与老厂长争了好几天,也是想着给厂子里的工人谋取一些福利。 心确实挺好,也确实为民众们考虑过。 但要说完全没私心,她绝对不信。 旧仓库里的货可不是才放了一两天。 付副厂长更不是在这一两天才升上去,为什么偏偏卡着这个关头突然为工人们谋取福利? 那是因为老厂长马上就要到了退休的年纪,他必须做些什么才有可能从另外几名副厂长中脱颖而出。 不过无所谓。 论迹不论心嘛,只要他行的是好事就行。 而许谭的提议,正好就戳中了他的心腔,直接给了他一个站在所有人眼前的机会。 这不,眼瞅着盲袋越来越少,队伍中的人也是越来越急切,所有人都担心自己买不到盲袋,要不是周边有保卫科的人守着,他们都想冲到前面抢先买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副厂长拿着喇叭一下子跨上了桌面,对着众人大声喊道:“同志们!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买不到盲袋,但我想告诉大伙,这次会开旧厂本就是因为想感谢你们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纺织厂工作……” 官方话连着说了一两分钟,就在最后才说出重点:“所以我付国安决定,再为同志们增加三百个大包以及三百个小包!” “好!” “副厂长好样的!” “太好了,小六你赶紧回家找你奶奶拿钱,咱们得多买几个。” “付国安真是为民的好领导啊,以前鞋厂那边处理的瑕疵品,看的我是眼红不已,这下得轮其他厂子来眼红咱们了。” 听到一声声欢呼,付国安难得显得激动亢奋。 当领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多人喊着他的名字叫好。 而且这种激动万分的场面来了四次。 四次过后,他脸上都已经红温了,好半天都没下去,对比先前拧着眉的苦恼模样,这会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单单他高兴,他身边站着的人也个个喜气洋洋。 杨复方嘴角就没下来过,他不住拍着手道:“这次的事办的可真漂亮,盲袋再加上挑选出去的一些料子,这次估计能收上一万块钱,咱们把钱搁在老厂长的书桌上,他估计是没话可说了。” 要真的按照老厂长的意思不管不顾,这一万多块钱就相当于白扔了。 而现在可是换成了实打实的钞票子,有这笔钱在,往大的说可以给厂子里再进一批小设备,往小的说明年一整年大大小小的年礼都能用这笔钱置办,还能置办的特别好! 反正对于副厂长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功劳。 而他这个跟班也能跟着沾沾光。 别的不说就说这次的盲袋,他提前知道消息在厂房里还在打包时,就派人给家里带了信,多准备了一百块钱买了十个大包。 这么多布料自家肯定是用不完,但可以转卖出去。 刚刚可是好多人宁愿多加两角三角找买到的人买,多加这两三角对于他们来说也不亏,还能白得一条粗布。 十个大包转卖,他也能跟着赚个两三块。 看似不多,但还能搭个人情出去。 反正又不费事,不过就是让家里几个小子跑跑腿就能挣两三块,那干嘛不挣? “还是年轻人脑子活啊,一下就把咱们的大麻烦给解决了。”付国安是发自内心地满意。 要不然这场仗还真没法打的这么漂亮。 一个不好说不准还会让他栽跟头,他敢肯定那几个死对头先前一定躲在哪个地方看他笑话。 不过现在笑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确实挺不错。”杨复方也跟着点点头,身为合格的狗腿子,他趁着刚刚其他人忙活的时候就去打听了下,“咱们二车间的许英霞同志就是他们的姑姑,许英霞同志家里可出了不少能耐人,她男人早些年英勇献身,她自己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的工作,还有她的二闺女也是个能耐人,这大半年咱们这片区的小偷小摸少了好多,就是被她闺女抓去了局里,前些日子还被公安局收了编……”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果然说的没错。”付国安听的是一脸稀奇。 他知道许英霞这个人。 当年她男人救人的事估计厂子里没人不知道,而且因为这件事棉纺厂可是被上头重点夸奖过。 但是他不知道当爸的那么英勇,生来的闺女也这般厉害。 “还不止呢。”杨复方稍稍往前凑了凑,“上周采购科的刘主任不是从生产大队拉来了两头野猪吗?我一打听才知道许谭两兄弟就是那个生产大队的乡亲,还是他们俩跟着其他人一块上山打到的。” “这么厉害?”付国安有些诧异,“你得跟大刘好好提提,和生产大队的关系一定得搞好,人家竟然能弄到野猪那肯定也能弄到其他物资,得把厂子里的伙食搞好,大伙才能吃饱了好好干活。” “大刘办事妥当,肯定能办好。” “那就好。”付国安点了点头,紧跟着往仓门的方向看了看,他意有所指道:“可惜啊,这么有想法的年轻人居然只是个短工。” 杨复方听的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些其他想法,不过他也知道不能直白的说,只是跟着附和了几句,打算回去后好好想想。 在他们说话时,仓库外面的队伍非但没减少反而还多了些许。 现在赶来的都是一些听到消息的人,既不是棉纺厂的工人,也没棉纺厂的人脉,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迟赶过来。 不过一个个还是去排了队伍,运气好的话说不准也能轮到他们。 但盲袋就别想了。 整整一千两百个大包小包全都被一扫而空,卖完后也没再继续增加,排到稍后的人就只能自己选料子。 别说,自己花钱自己挑选的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但现在挑选的人就算能买到自己喜欢的料子,心里也是挺不舒坦的,觉得自己多花钱了还少了一块粗布。 不像买到盲袋的人,个个喜气洋洋,尤其是见好多人都没买到,就更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 姜双双等人运气好,自己买了两个大包,又请许婶子帮着买六个大包。 一共扛了八个大包回去。 刚进大宅院,就见小舅舅边上也搁着十个大包,五个是他自己买的,不但掏空了家底还朝外面借了一些,不过借了外债的他一点压力都没,等把这些料子拿回大队,总能还清债还能挣一些。 另外五个就是赵丽珠从娘家带来了钱。 爸妈将钱给她的时候就直说了,这就是她的陪嫁,所以这五个大包都是她的嫁妆。魔/蝎/小/说/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不过赵丽珠这会并不太在意大包里装着的是什么, 这会姜小舟已经放学回来并把饭给做上,赵丽珠在边上帮忙的同时还不忘一直说着话,“你是没瞧见, 许谭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话居然一点都不怵,还有一个老爷子特别凶,开到不喜欢的料子居然骂人, 结果被许谭三两句话的工夫就给劝回去了……” 排队那时, 对比起周边人担心买不上, 她则是只在意前方站在仓库门口的男人, 满心满眼都是他,头一回感觉到她的对象比她想象中还要棒, 对着这么多城里人是一点都不怵, 遇到一些变故也能处理得很快, 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好些穿着纺织厂工服的人找他要意见。 看得她心脏狂跳, 极为有分享欲。 这不, 她不好对着自己未来公公夸对象,就找上了姜小舟。 借着帮忙为理由, 在小舟弟弟面前叭叭个不停,等姜双双回来时, 姜小舟已经被她说得脑袋有点晕了。 一开始他觉得还挺有意思,表嫂说起时他还跟着附和,后来发现表嫂根本不需要一个附和的人, 她只是想说说而已,他听不听其实都无所谓…… 见到二姐的身影,他是一下就直起身,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着:“阿姐你可算回来了!来来, 我来帮忙。” 这么多大包,自然没法靠人扛回来。 有些聪明的人就寻了板车在纺织厂帮着运货,只要在家属院就三分钱一趟,要是买得少的人还能跟其他人拼一趟,算起来也不贵。 姜双双找得就是拉板车的人,她买的八包以及许婶子买的五包,全都卸在了大杂院的门口,姜小舟先跑过来,紧跟着小舅舅和丽珠也跑来帮忙。 全都搬进家里后,姜双双对着许婶子道:“哪天有空来灶房,由你自己选。” “那敢情好,今天明天你家肯定忙,我后天再来。”许婶子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帮小姜垫付了六十块,一斤猪肉按一块一角来算,她能在小姜这里拿接近五十五斤熏猪肉。 她长这么大,家里就没这么多猪肉过! 不过这也不是光她家吃,还得再换一些出去,可就算这样也是值得高兴的事。 送走许婶子,姜双双就回了屋,刚进去就看到姜小舟蹲在那拆包,他乐呵着:“阿姐你这个主意想得可真有意思,就跟拆宝藏似的老有意思了。” 他翻出一条军绿色的布料,拿在身上比划比划,“阿姐,你觉得我穿这个好看吗?” 军绿色绝对是所有人都喜欢的颜色。 他拆第一个大包就拆出这个色来,证明他的运气特别好,这块料子就是为他而生! 不过想要归想要,他又不敢直接伸手。 以前对着大姐二姐伸手伸得是理直气壮,要是不给就耍无赖,十次有七八次都能把想要的东西要到手。 可直到大半年前,每一次伸手落下来的就是一巴掌,被打的第一次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反而还对着二姐发脾气,最后屁股都差点被打肿了…… 连着被揍了几次后,他便学乖了,想要也只敢委婉着要,就像现在眼巴巴看着二姐不说,他还连连保证着:“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把这八个包收拾得妥妥当当,绝对不会让你累着。” 姜双双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看年纪比她小几岁,但是个头和她都差不多了,一个小子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难看。 不过这小子还是得夸一夸,毕竟有他在真的很省事。 家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厨艺也是越来越好。 一想着以后要和这小子相隔两地,那是真的好舍不得,“自己去挑三块布,拿着去找吴奶奶帮你做三套衣服,剩下的碎料子就当报酬了。” 一整块料子做成新衣服,怎么都能省下一些。 虽然这些碎料子没法再缝制出一套新衣,但是能用来做内衣,要不就是旧衣裳当做补丁缝起来。 实在不行还能绕成头绳,反正很多人巴不得帮着做一做,能得些碎布总好过没有。 “三套吗?!”姜小舟瞬间星星眼。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从现在开始他将是获得三套新衣服的姜小舟! 三套啊! 感觉自己都穿不过来了,“那我可以都要军绿色的料子吗?” “这问我没用,你也得拆开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军绿色的料子。”姜双双倒无所谓。 本来就是为自家人买的,他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这么勤劳的弟弟总不能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吧? 她可是个大方的姐姐,必须满足! “我这边有一块军绿色的厚棉。”赵丽娟想起刚刚拆开的料子,她说:“不是太大但应该也能做一件外套,我拿给你看看。” 姜小舟有些迟疑,不是太好意思要未来表嫂的东西。 “想要就拿其他的布和她换。”姜双双说,“这么多布总有她喜欢的。” “对嘛。”许水生也跟着点点头,他现在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是越来越满意,小姑娘挺会来事的,和大姐一家相处得也特别好。 而且他刚刚其实也听到了,赵丽珠对儿子的崇拜从言语间就能感受到。 他自己也挺自豪的,看着儿子在前面掌控大局,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不敢认,反正换作他这个老子是真的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话,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对呀,喜欢你就拿着。”赵丽珠翻出了那块布,是那种正绿色,要比浅绿来的更好看一些,“你们还有那么多包没拆开,我要是能遇到喜欢的就不会跟你客气。” 姜小舟一看确实很喜欢。 见谁都没意见也就高兴地答应下来。 他捧着那块布料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我想让吴奶奶帮我做一件带三个口袋的衣服,得往大些做,我现在正在长身子,怎么也得往大两号来做。” “看来是真喜欢,这是打算穿到结婚生子那一年?”许水生打趣着。 不过一个小屁孩根本就不懂得害羞,“我不娶媳妇,娶媳妇了我还得跟她分糖吃。” 他可都看见了! 表哥手里的糖全都塞给了表嫂,塞就塞了,还得高高兴兴地塞。 一想到以后自己的糖都得归媳妇,他就肉痛得心抽抽。 对了,还不仅仅得给媳妇。 要是媳妇有弟弟妹妹,他这个当姐夫的还得给弟弟妹妹塞糖。 塞得多他肉痛,塞得少在弟弟妹妹口中就是姜扒皮了。 就跟峰子那个抠门姐夫一样。 他吓得摇摇头,赶紧换了一个话题:“阿姐,妈说今天得晚点回来,她让我们先吃。” 姜双双这才发现许妈并没有在家,“她去哪了?” 明知道她会带些布料回来,她还以为许妈肯定会早早等着,毕竟很少有人能忍住不去拆开盲袋里到底装着啥。 “她去老屋了。”姜小舟皱了皱眉头,“有人说老屋那边借了好多钱去买布,她怕这事最后影响到咱家,所以得给那边的人说清楚。” “借钱?”姜双双挑了挑眉。 难不成又是姜清在搞什么事? 不过这次她还真猜错了,姜清其实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弄点瑕疵布再转手一卖,怎么都能赚上一笔。 但可惜的是家里根本就不听她的。 也不知姜楠楠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管是老爹还是几个哥嫂居然都以她为主。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还不敢提出质疑。 开始的时候几个嫂子互相指望对方去娘家借钱,为这事差点闹着打起来。 谁能想到姜楠楠一开口,她们一个个屁都不敢放,让回娘家借钱就回,不单单她们借,姜楠楠自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借了两百块钱,这次纺织厂处理瑕疵布,整个大宅院就他们家扛回来的大包最多。 整整有三十来包! 也就是三百多块钱呢! 姜清这边还在想她这钱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的许英霞就赶了过来,头一次看她居然还敢跟他们叫板,直接在大宅院的院子里对着他们嚷嚷着。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觉得老屋这边借了太多钱,生怕他们连累到她。 而更没有让她想到的是,这次出面的居然会是姜楠楠,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姜家轮得到姜楠楠当家做主了? 见她拿着一张和许英霞签署的承诺书,姜清倚靠在门边,冷哼哼地说:“爹可真看重你,要不然你干脆找个入赘的吧,以后生了孩子也能跟着姜家姓。” 姜楠楠没理会她的嘲讽,而是问道:“我听说你要离婚了?” “那不然呢?你不会真以为我愿意和他待一辈子吧?”姜清早就做好了离婚的打算,只不过现在还没法去办理,下乡名额已经定下来,但都是一批一批往乡下送,到现在还有一批人没走完,她可不愿意被强制送去下乡。 所以还得等人都走完了再公布离婚的事。 反正她肯定不会和一个瘸子相伴一生。 虽然上辈子那家人过得不错,荷姜楠楠头一批买起了商品楼,但不就是一间小小的电梯房吗?又哪里比得上他们省的首富? 姜楠楠奇怪地看了她两眼,“我听奶奶说你是因为梦到马季安以后会发财,所以认准了他?” “……”姜清脸上的神色很古怪。 又心虚又恼怒自己老娘把什么事都往外说。 这种事是能跟外人说的? 姜楠楠没再接着问,从姜清脸上的神色就能看出答案了。 一开始听奶奶说其实她就觉得好笑。 简直就是一个让人贻笑大方的借口,她这个小姑姑蠢的连借口都不知道该怎么编。 可是后来想了想。 她发现以前有很多事都说不通。 姜清是怎么知道她认识方水平?当时姜清还威胁她,说是自己不帮她的忙,就要将她的秘密告诉所有人。 那个时候她以为姜清口中的秘密是她截了姜双双的胡,可后来才发现姜清口中的秘密仅仅只是她认识方水平。 而且当姜清知道她和程进偷偷在一起后比其他人的反应来的还要大。 以及在报社那边癫狂的窃窃私语。是真感觉她知道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对于做梦这个解释她还真认真想过有没有可能。 年入过万,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她其实也不是不能跟着去赌一赌。 赌赢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要是赌输了她好像也没有损失,她像是没察觉到姜清怪模怪样的表情,而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先示好,“爷爷说的没错,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如果姑姑真的很想嫁给马季安,不如我也来帮帮忙?” “你要帮我?!”姜清猛的站直身子,惊讶过后便是狂喜,“你真的愿意帮我?” 别看刚刚她一脸阴阳怪气,但不过是嫉妒罢了,连爹都愿意放下姿态让一个孙女来当家做主,那自然是因为他们都看重姜楠楠的本事。 如果这么有能耐的人愿意帮她,那一定事半功倍! “咱们说好了,你真的愿意帮我?” 姜楠楠只是轻轻笑了笑,“想要嫁给马季安,必须要做到的就是让李珍主动和他离婚,其实并不需要使一些阴谋诡计。” “什么意思啊?不使用一些手段难不成让她主动离婚?” “为什么不?”她跟着说:“他们本来就是半路夫妻是没有一丁点感情基础的,李珍愿意嫁给马季安,也是因为迫于无奈,她要是不结婚不单单影响她,还影响她的家庭……” 她专门去了解过李家的事。 越了解越羡慕李珍,同为女子,李珍却被家里人爱护着,所有人都愿意替她遮风挡雨。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愿意再拖累自己的家人,所以选择了和马季安组建家庭。 单凭这一点就能猜到,他们两人之间肯定是没有感情基础。 一旦有外力介入,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容易崩塌。 所以只要借助外力,就能很轻松地解决这一段婚姻关系。 “那能借助什么外力?”姜清赶紧问着,她觉得姜楠楠说得很对,她可不信马季安会喜欢李珍,一个被人骗过身子还生了崽子的女人,马季安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倒是马季安那么优秀,就算李珍现在不喜欢,以后迟早也会喜欢上的,趁她喜欢上之前一定得将他们分开。 “李珍很在意她的家人,所以我们可以从这方面想想。”姜楠楠显然是有想过,不然这会儿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她两个侄儿明年就到了下乡的年纪,你说如果你承诺她可以给她两个侄儿一份工作,她会不会答应你离婚?” “给两份工作?”姜清皱起眉头,刚想说些什么时就被姜楠楠给打断了:“十年后年入过万,拿两份工作换很值得。” 姜清闭上嘴,这么算起来换肯定是很值,但问题是她要是能找到工作就不用嫁给那个瘸子了。 姜楠楠轻笑的看着她,眼里带着些蛊惑的意思:“所以你还做过什么其他的梦吗,就像猪肉藏在什么地方那样的梦,你只要能弄到钱,我就有办法帮你弄到两份工作,到时……也就能如愿了!” 姜清能如愿,她也能证实“做梦”这件事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这一切都是个笑话。 但她同样也没有损失,无非就是费点力气和姜清玩一场罢了。 可要是真…… 那她一定会将姜清当作自己最亲的姑姑,从她嘴里套出更多的话。 在遇到程进之前,她一直觉得找到一个好的归宿离开姜家才是最好的路子。 可现在她才明白。 与其去依附一个男人,倒不如将所有的东西都掌握在自己手上。 因为只有她自己才不会辜负自己。 所以她现在最想要的不是男人也不是感情,而是钱! …… 许英霞是在半个小时后到家的。 手里拿着一张承诺书,说是姜家以后不管出现任何事都和他们无关,“他们胆子可真大,一借借那么多钱也不怕中途出个什么意外。” 她听到的时候是真的吓了一跳。 所有人加在一块借了三百多块钱,抵得上老屋那边一年的工资了。 尤其是那些人到现在拿着的工资都吃不饱,更别说攒钱,要是出了个什么事这三百多块钱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真要还不上说不准她这边还得跟着遭殃。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姜家闹一场,闹也是闹给别人看的,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竟然敢借姜家钱,那就别以后真拿不回钱又找她。 尤其是有了手上这张承诺书后,心里多少还是踏实了一些,真要有人找来靠着这张承诺书别人也不可能强制要求她替姜家还债。 不过看着承诺书上姜楠楠的签名,她一脸感慨:“谁能想到啊,老屋那边现在轮到姜楠楠当家做主,这搁在一个月之前我是想都不敢想。” 一个毫不起眼的人,居然成了顶梁柱。 听说那边会有借钱的意思也是因为姜楠楠出的主意,老爷子会那么信任她,想来也是对其他人特别失望吧,不然明摆着重男轻女却又不得不重视自己的孙女,要不是其他儿子孙子扛不起事,他又怎么可能会拿下这个脸? “他们家要是欺负你们,你就给大队去个信,就算离得再远我也会带家里两个小子来给你撑腰。” 许水生有些担忧。 倒不是担忧姜家那边真的欺负人,他们真敢欺负,那他也敢撸起袖子收拾他们。 但他担忧的是大姐又是报喜不报忧。 什么苦都往自个心里放,怕和老屋那边的关系闹得更僵,也怕麻烦他们。 “放心吧,我没以前那么傻了。”许英霞觉得自己变化也不小,她说姜楠楠不起眼,其实自己何尝不是被压榨得更狠? 但那个时候顾虑得太多,什么苦都自己往下咽,连带着三个孩子也跟着她一起受罪。 现在却不同了。 反抗没自己想象得那么困难,反抗后的感觉也特别地舒畅,仿佛自己重获新生一般。 而且她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有一天还敢和公公婆婆直接叫板。 唠叨完,也就注意到地面上堆起的大包。 她看着被拆出来的布料,满是欢喜:“许谭两兄弟这事办得挺好,选的布料都是大伙喜欢的,就连上面的瑕疵也不多,厂子里好些人都在夸呢。” 都是自家的厂子,流水线上生产的什么布谁不知道? 就连堆在旧仓库的那些卖不出去的货,大伙心里都明白得很,知道里面大概有些什么料子。 而这次装在盲袋中的布料虽然有些杂但选的都是较好的那一类,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夸的原因,就算买的时候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拆出来后大伙都挺满意。 “那也是表妹出的主意好!”许谭这会儿走进屋,他刚刚到门口就听到大姑在夸,连忙解释着:“要不是表妹出的这个主意,我想表现都没得表现。” “主意是我出的,但能不能办好也是你们的本事。”姜双双是真心在夸,给了机会也得有本事抓住机会。 很显然这次两个表哥算是抓住了。 “双双啊,下次这事你就自己去。”许水生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有本事,更知道今天这个主意还是双双提起的,听说厂子那边不住地夸,连副厂长都特别看重这件事。 说不准过后又能得到一个奖章,让许谭两兄弟去主办这事,功劳还得分给他们两兄弟。 自己儿子被夸奖那他这个当父亲的肯定高兴,但想想这个功劳是从外甥女身上分出去的,他又觉得愧疚,“你有本事把这件事办得更好,就没必要让他们两兄弟去分你的功劳。” 他这话一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许英霞左看看右看看,其实她也挺纳闷,明明双双自己能办好的事干嘛要让许谭去跑腿。 她倒不是不想两个侄子好,只是不太理解而已。 姜双双沉默了一会。 没想到小小舅舅会这么直接地提出来,不过这么一提她反而更高兴了些,轻轻笑了笑,道:“我是有单位的人,与其提一个建议让纺织厂给予夸奖,倒不如让纺织厂对表哥们的印象更深一些,这样或许能得到更多的机会。” 她不缺这么一个夸奖,她想要的是造势。 让纺织厂所有的人都对两个表哥有印象。 让他们在副厂长心里留下深刻的记印,让他觉得两兄弟是可塑之才,动了将他们留下来的想法。 这并不是姜双双一时的念头。 而是在和程同志确定一下关系后就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她对程同志口中形容的独栋小院很有兴趣,虽然不是现在但总有那么一天她会住在那栋小院中,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 可如果她真去了。 就许妈和姜小舟两人留在这,先不说他们会不会被欺负,但如果小舅舅家的人在城里,那最少两母子还是有个依靠,她也能更安心一些。 当然了,想是这么想。 但最后能不能成她也不能确定。 就像她自己一样,当时会经常往公安局送小偷,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想着在他们面前刷刷印象分。 也是想着先试试。 要实在不行她最后肯定也是接了许妈的班。 反正她身上不需要太多的荣誉,尤其是这个荣誉对她来说是真的没什么用,纺织厂就算再看中她也不可能给她升职加薪,哪怕愿意提供一个工作指标给她,她也不可能辞掉公安局的工作跑到纺织厂去。 所以这个机会倒不如给许谭两兄弟。 小舅舅一家本来就对他们很好,再加上真靠着这个机会让两兄弟或者其中一人留在城里,那必然会对许妈两母子多有照顾。 “机会?”许英霞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不舍,不过她也没表现出什么,而是道:“那这个好,年轻人是得多一些机会。” “什么机会?”许水生倒是没听懂,但是看到许谭这小子突然激动起来,显然是什么好事。 不过没等他多问,许英霞就换了一个话题,随手拿起一块料子,就道:“这瑕疵的地方也不多嘛,全塞在旧仓库是真的浪费了。” 许谭解释着,“瑕疵多的料子不少,不过我们在分配的时候副厂长可是交代了,先紧着瑕疵少的装包。” 凭这一点,他就觉得副厂长多少还是为民考虑。 毕竟旧仓库里面瑕疵多的料子数不胜数,要不是他和大哥记得全,还真分不出这么多瑕疵少的布料来。 “副厂长心是真好。”赵丽珠扯着一块深色的料子就朝许谭身上比划着,她想着和他说些知心话,但屋里这么多人又不好意思说。 只能红着脸咬了咬唇瓣,打算等会许谭要走时她跟着去送送。 就这布料的话题,一屋子的人就这么聊了下去。 直到吃完饭,许谭得赶着回厂子,张丽珠跟着去送送,小舅舅和姜小舟就端着碗筷回灶房收拾,想着朝外甥取取经,问问熏肉是怎么个熏法。 上回双双给他们的猪肉到现在都没吃完。 也是拿到火上熏了熏,但熏出来的味道就是没有姜小舟熏的香。 他们一走,屋里就只剩下两母女。 坐在椅子上的许英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姜双双等着她开口,但等啊等就是没等到她开口,“你要再不说,那我就出门转悠咯?” 现在天还没黑,她还能在巷子里转悠两圈。 散散步歇歇食,守住她街溜子的身份。 许英霞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想让你表哥留在城里?” 姜双双反问,“不好吗?” “怎么可能不好……”许英霞心里有些舍不得。 侄子能留在城里她当然高兴,但她也知道双双这么做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想想明天什么人会上门,她难道还猜不到原因吗? 原先对未来女婿上门那是特别地期待,恨不得早点到、早点见到人。 兴奋得她都忘记对方是部队的兵,双双迟早得跟着他一块离开。 对比欢欢,双双离开并不是一件坏事。 能在部队生活,不缺吃不缺穿,还有个人护着陪着,怎么都要比现在来的好。 但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她心里是越想越舍不得,但她又不敢说,双双明显就是不放心他们母子,才想着许谭俩兄弟要是在城里也能护着他们。 双双这么为他们打算,她又怎么可能狠得下心说自己不舍得,让双双无法安心跟着程缙离开? 鼻子有些发酸,许英霞却极力忍住,还挤出一个笑容道:“那肯定是好事,有个熟人在没事了还能一块聚聚,而且你也别担心妈会被人欺负,你看我今天多勇敢?一个人冲去老屋那边找他们叫板,他们一个个屁话都不敢说……” 说了好些话,说自己勇敢、说自己不会再被欺负、说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有她在谁也别想欺负他们一家。 说了好长一段,最后才着重强调:“所以你放心,一个姑娘家别像老太太似的担心这担心那,我可是你妈,再、再怎么说那、那也是我该护着你才对。” 说到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哽咽起来。 眼泪也是止不住往下落,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了,怎么就能在双双面前哭成这样,连话都说不稳…… 正想着捂着脸出去躲一躲,却不想被面前的人直接抱住,背上传来轻轻的拍打,耳边也听到了轻缓的声音,“可你都护了我们二十多年,现在轮到我护着你,不是应该的吗?” 姜爸去世得那么早。 那时候姜小舟不过两三岁的样子。 许妈要是只顾着自己,也就不会被姜家压榨这么多年,她完全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那时候的她还很年轻,想要再组建一个家庭完全没问题。 可她还是留下来了,不是留下来找虐,而是因为她舍不得三个子女,虽然性格是很懦弱,不懂得反抗只会忍着,但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孩子。 “哎呀,说这些话干嘛!”许英霞听得心里暖暖的,却又特别地不好意思,伸手抹了把脸就赶紧岔开话题,“你还没说小程是在哪个部队?离这边很远吗?” “……”姜双双沉默着,她好像没问过。 许英霞挑了挑眉头,“你也不知道?” 姜双双没承认,“明天你就能见到他了,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他,那就一块问呗。” 许英霞还真是有很多问题。 念着盼着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一天。 白天的时候又没心思干活了,好在今天偷懒的人不少,别说是二车间,就是整个厂子都在讨论昨天买瑕疵布的事。 一个个都在说自家拆到了什么料子,好些人更是一个个问,想着和人换一换。 这一天下来,还真有几人达成了互换料子的交易。 许英霞却没参与这个话题,时不时就寻人问了问时间,只想赶紧下工,回到家就能看到坐在屋子里的小程同志。 先前就说好了,小程同志会来得稍早一些。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上门了吧? 还真是,不多一秒也没少一秒。 拎着两大袋的程缙整点跨进了大宅院的门槛,他进门的时候姜双双正蹲在院子的某个角落和周大爷雕着配件。 没错,她又旷工了。 不把自行车组装起来,她真在办公室坐不住,与其心不在焉乱想着,倒不如厚着脸皮再请一次假,早点搞完早点了结心愿。 不过她是背对着大宅院的大门,程同志进来时她都没察觉到,甚至那几声惊呼声她都没听到。 还是周大爷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她往后看。 转头一看,看到的是姜小舟先冲到了程同志面前。 “你来啦。”姜小舟也是早早就等在门口,见人进来就立马冲过来,落在未来姐夫脸上的视线不过两秒,紧跟着视线就往下移到他手上拎着的东西上。 两个大布袋子。 右边的布袋子没绑紧,一个鸡头钻了出来。 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他未来姐夫也不是太抠门,上门还带了只鸡! 这么一想姜小舟脸上的笑意就多了那么一丢丢,“程缙大哥是吧?来来,我等你好久了。” 然而他没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作为未来姐夫并没有看着他,而是越过他直接看向院子那边的二姐。 不过程缙也是知道礼节的。 可不能在正式上门的时候就给小舅子没脸,他将右侧的袋子放在地面,跟着从胸口掏出了一个木盒子,“这算是我们正式第一次见面,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姜小舟立马接了过来。 普普通通的木盒子,也就两个巴掌大的样子。 看着挺不小,难不成里面装的都是糖果? 他还没问是什么东西,未来姐夫就直接拎着东西擦过他的身边朝二姐走去。 而这时,几个小弟朝着他跑了过来。 峰子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吸了吸快流出来的鼻涕,“老大,你姐夫挺大方的呀,这里面得装多少糖果?” “十颗?”一个小矮子眼巴巴盯着,舔了舔唇馋得不得了,“小舟哥哥,糖甜不甜呀?” “老大,你有活要干吗?什么活我都能干!” 拿着木盒子的姜小舟这回倒是挺大方,“要真是糖果就分一颗给你们尝尝,就当是沾沾我姐的喜气了。” 这么大一个盒子真要是装着糖果怎么也有十几二十颗,分一颗出去他还是不肉痛的。 说完,就掰开了盒子的锁扣。 直接向上一打开,可等他们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所有孩子都是一脸惊呆的样子,双眼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木盒。 “!!!!啊啊!!” “是、是坦克!” “啊啊啊居然是子弹壳做成的坦克!” “这太厉害了,这得多少枚子……啊啊啊老大你手别抖啊,别摔着了……” 姜小舟手抖的不行。 不单单是手抖,整个身子都抖起来了。 爹爹呀!子弹壳做成的坦克,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牛逼的东西。 从前都只听学校里的同学提起过,那还是他亲哥送给他的一枚子弹壳,就这么一枚子弹壳就让他成为整个学校里最令人羡慕的存在。 而现在,他手里有一个用三四十枚子弹壳做成的坦克! 不对!是拥有!! 他甚至想都不用想,打从这一秒开始,他绝对是整个家属院最亮的那个崽,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会羡慕他羡慕得不得了。 半大的小伙子这会激动得都要哭出来了,只要眨个了眼眼泪就会落下来,不过……姜小舟这会根本舍不得眨眼,就怕眨眼手里的宝贝就没了。 他决定了,以后姐夫就是他最最最最亲的亲姐夫! 第62章 “老大, 我能摸摸吗?” “小舟哥哥,这就是坦克啊?” “我把绿皮青蛙借你玩,你能借我坦克玩玩吗?” 在这辆子弹壳做成的坦克出来之前, 绿皮青蛙绝对是整个家属院最稀罕的玩具了,望望靠着绿皮青蛙的玩具一直和姜小舟打对抗战,立志于取代他成为家属院的孩子王。 但现在, 绿皮青蛙算什么?! 攒攒零花钱, 几个人再一块凑凑, 还怕买不到一个小小的癞蛤蟆? 但子弹壳做的坦克就不同了, 那可是花钱都买不来! 就算家里有人当兵,也不过就是带回来一两枚, 像这种用子弹壳做成的坦克, 他们头一次见不说, 以前连听都没听过呢! 拿着绿皮青蛙的望望恨不得将玩具硬塞在姜小舟手里,可他哪里能如愿, 姜小舟自己宝贝的不得了, 一手紧紧抓着一手牢牢护着,还把身边的两个小伙伴拉过来挡住其他人, 更是大放血吼着:“帮我拦着些,谁都不准放过来, 事后我给你们分糖吃!” 向来将糖果当作宝贝的他这次是真舍得。 也能看出他有多喜欢亲姐夫送来的宝贝疙瘩! 在小伙伴们的“护送”下,他成功“逃”回屋里,还将房门直接一关, 连这他都觉得不保险,又将里屋的门给关上,还将隔板的帘子给拉上,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来, 小隔间不透光显得有些昏暗,但姜小舟也没在意,小心翼翼将盒子里的坦克拿出来,专门用手指指腹摩挲着。 怎么办,好喜欢啊!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一碰上就不舍得放下来,把自家老妈交代的话全忘到脑后,灶屋的炉子都忘记烧了。 拿了亲姐夫送的宝贝,却忘记给亲姐夫做菜。 完全将他忘到脑后了,甚至都不记得将人请进来倒杯热水。、 不过程缙也不在意。 带来的东西先搁在台阶上,就直接蹲在双双身边,不是太懂她弄的东西但也不妨碍他想和她待在一块,“我帮帮你?” “行。”姜双双答应的爽快,将程同志介绍给周大爷,跟着就将一些简单的活交给他,“你不需要刮得太精细,弄个大概的形状出来就行,刻刀别往上……” 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就让他在边上弄着。 周大爷这看看那看看,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着:“小姜啊,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等明天闲了些再继续弄?” 对象头一次上门,连他这个大老粗都觉得不该把人拉来这一块做什么配件。 怎么也得把人请进门坐坐,递上热水摆上零食,把家里人拉过来和他说说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大包上门礼都还没领进屋,就搁他这边的台阶上蹲着,他都觉得有些尴尬。 姜双双停下手中的动作,偏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双眼直视着他像是在寻求他的意见。 “在这待着也挺好,等会阿姨他们回来咱们再进屋。”程缙其实还挺想和她待在一块干活。 虽然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时不时递个东西过去都会让他觉得高兴。 “那就在这待着。”姜双双愉快地做了决定,她道:“灶房的活有姜小舟在,咱们回屋也没得其他事做,倒不如加紧把这几个配件给弄出来。” 所有配件的进度已经到达百分之七八十。 再加紧赶工两天,就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做成了。 比想象中来得要费事,不过靠自己琢磨又研究弄出来的东西,会让她更有成就感。 继续手上的动作,但也没把程同志晾在旁边,她问:“你给姜小舟送了什么?我在这边都能听到他刚刚的惊呼声了。” “一个小玩意。”程缙倒实在,直接说着:“最开始是打算送他一些劳保用品,后来看到战友手里的子弹壳坦克,我就先借了过来,等回到部队再还他。” 重点是“借”,他还是挺感谢战友们的,又是借钱给他又是借票给他,现在还帮着解决了小舅子的礼物。 等回到部队,一定得在食堂备一桌大餐请他们。 “子弹壳坦克?”周大爷惊呼着,“这可是好玩意啊。” 抬头看了看姜家门口挤着的好几个孩子,他跟着笑道:“看来这段时间咱家小的总算不用念叨你家吃的有多好了。” 姜家这段时间的伙食是真的好。 具体吃的啥他们也摸不清,但时不时传来的香味把院子里的小娃们馋的不行,没到饭点他家小子就念叨着想吃肉。 不过从今天开始,肯定不会再念叨着吃肉了。 而是念叨着也想要一个子弹壳坦克,肉还能想想法子,毕竟他还攒了两斤肉在小姜的灶房里,但是子弹壳坦克这玩意他就是念叨个一年半载那也弄不来。 姜双双轻轻笑了笑,“这礼物好,印象分大大上涨。” 程缙忍不住挺直了背脊,视线落在她手腕上,细腕洁白,他觉得自己准备的礼物特别合适。 不过稍稍瞟了一眼周大爷,到底不好说些太亲密的话题,只能先按耐住。 不过周大爷怎么说都是过来人,哪里还不懂? 直接放下手中的工具,拍了拍膝盖就站了起来,“老喽,坐一会儿就坐得腰酸背疼,我得出去走上几步,小程小姜你们就待在这继续忙活吧。” 老人家倒没打趣他们,反而把借口都找到了自己身上来。 说完,起身就要走。 不过就在下台阶时程缙从其中一个大包里抓了把糖果塞着他手中,“那你先去转悠,有机会咱们好好聊聊。” “行啊!都进了姜家的大门,以后还怕找不到机会吗?”周大爷乐得眉开眼笑,将糖果就往兜里放,“那我就厚着脸皮沾沾你们的喜气。” 小姜找的这个对象还真不错。 人跟她一样大方,大方可不是坏事,至少得有家底才能大方的起来。 等周大爷一走,程缙就搬着小板凳坐在了双双对面,怕耽误她也没开口,而是继续拿着刻刀忙活着手里的木块。 不过他没说,姜双双先开了口:“程同志不老实哦,刚刚偷偷瞟什么呢?” 她说话时一直没抬头,不过她既然都这么说了,就证明即使她没抬头余光也在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就比如程同志望来的眼神。 “你看到了?”被抓包的程缙一点都不觉得慌,反而将手里的刻刀放下,又从一侧的口袋掏出了一个长条彩绘盒子,“看喜不喜欢?我问过售卖员,如果你觉得样式不合心意,咱们能去百货大楼换款。” 姜双双抬起头,就这盒子一看就能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可当她接过来打开一看时,仍旧有些惊喜。 瑞士梅花表,很经典的一个款式。 银色全钢表,唯有表盘上有一个独特的红梅花图案为点缀,简单大方却又不失格调。 确实是她喜欢的风格。 她直接将左手伸到他跟前,直接道:“帮我带上。” “好!”程缙心中一喜,赶紧将表拿出来替她戴上,动作显得极为小心翼翼。 小心到什么程度呢? 小心到他都不敢去碰姜双双的手腕,而是刻意地避开,生怕唐突了似的。 可即使没有碰到,程缙这会都能感觉自己的心跳特别快,他是第二次离双双这么近。 第一次是找到人贩子时躲在小巷的时候。 她突然拉住了他,两人距离近到能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可那一次他们只是才见面,并没有现在感触这么深,再给她带上手表时,他甚至都不敢正常地呼吸,就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大…… 姜双双怎么可能没发现? 只不过她当做了没看到,当手表戴好后她抬起来看了看,“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就这三个字程缙就觉得自己花的钱特别值,他还道:“还有一款的表带更细,颜色也要比这深一些,等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你要喜欢也买下来。” 又一次感谢自己以前是个能攒钱的主,这样碰到双双喜欢的东西就能直接花钱买下来。 他决定,以后要更能攒钱! “有一块就够了,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姜双双只是真的挺喜欢的,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特别地满意。 其实真说起来她上辈子拥有的名表不少,但没有一个都像现在更符合她的心意。 或许和手表没关系,是因为人的缘故吧? 不是太懂,但已经开始期待下一份礼物了。 顿时对手里的配件少了那么一些兴趣,她直接把东西放下,拽着他的手腕就起身,“走,咱们回屋待着,我昨天弄了好些料子回来,给你做几身衣服。” 送礼物这种事有来有往才更有意思,程同志给了她惊喜,她自然也得回报一些惊喜给他。 昨天弄来的那么多布料本来就做了程同志的打算。 不过她嘴里的惊喜仅仅只是为他挑选,为他提议款式,以及为他找缝制的手艺人。 不然让她来做。 怕是程同志白发苍苍都穿不到这件衣服了。 拽着手腕把人拉了起来,看着程同志逐渐发红的耳廓,姜双双抿了抿唇,要是不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还对着他眨了眨眼,像是很不明白为什么他站着不动不说还这么大反应,“怎么了吗?” “我……”程缙是极力忍住才没低下头去看自己被牵着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会转了个身伸手牵起了双双另外一只手,他脸上有些不自然但眼神带着浓浓的欢喜,“走,我们回家。” “哈。”姜双双实在是没忍住,他们现在处于一个很搞笑的姿势,两人面对着面,她的右手拽着他左手的手腕,而他的右手牵着自己的左手。 她好笑地问:“你牵着我怎么拎东西?” “……”程缙这才想起自己可是专门备了两大布袋的东西,原先还觉得这些东西会不会太少了,现在却觉得挺碍事儿的。 重倒是不重,主要是太大个了。 一只手根本提不过来,再让双双帮提一个以及自己松开手去提两个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没关系,以后总能找到牵手的机会。 但不能让双双真累着了。 哪怕就只是短短的一截路,他觉得还是得自己来。 手指松开垂在腿边。 两指指尖轻轻搓着,跟着弯身提起了两个布袋。 姜双双朝前带路,就见一群孩子围在自家门口,她很不客气地伸手在程同志拎着的袋子里抓了一把糖,直接塞在峰子的手里,“拿到院子外平均分给他们,多出来的一两颗就当你的酬劳。” 峰子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一把糖打发走这些孩子,自家的房门却还是紧锁,姜双双伸手敲了敲,“姜小舟,姜小舟!” 喊了两声,她跟着回头:“一定是太稀罕你送的东西,偷偷藏在家自己玩。” “等我回了部队就给他弄一些子弹壳,让他自己黏着玩,除了坦克还能黏出很多形状。” “真的吗?!”房门还没打开,屋里就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推开门的姜小舟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亲姐夫,“姐夫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去做,蒸鱼还是炒腊肉?我再给你剥两个鸭蛋?” “都、都行。”程缙有些绷不住了,余光时不时瞟向身边人,小舅子叫他姐夫了耶! “那行,我全都给你备上!”姜小舟显得特大气。 本来妈就说了要准备一顿大餐,除了自家准备的饭菜之外还专门从外面订了一只烤鸡。 正好有鱼有肉有鸡,不就显得他们对亲姐夫的看重? 见姐夫手里拎着的两个大袋子,他赶紧伸手去接一个,“来来,我帮你拿进来,姐夫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忙来忙去显得特别殷勤,足以可见子弹壳的诱惑力。 没一分钟,两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就端上桌,姜小舟一脸笑容继续道,“现在离饭点还得有一会,姐夫要不要先吃两个红薯填填肚子?我烤的红薯特好吃,不信你问问阿姐。” “烤红薯?”程缙转头看向双双。 姜双双对着他点了点头,坦然承认,“就是你原先吃的那个。” “这样啊……”程缙忍不住想起昨天下午,拿着烤红薯对着一众战友们夸来夸去,把那两个瞧着普普通通的烤红薯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 所以他夸了那么多其实夸错对象了? 不!不是这样的。 他没有夸错,双双和小舅子姐友弟恭,这也是一种能耐,想想他上面的那两个哥哥,但凡聪明善良一些,他们兄弟之间也不会像陌生人一般。 所以能维护好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那也算是一种大本事。 一定是小舅子钦佩自己姐姐,所以才会特地去烤红薯给她吃,而双双心疼他,又将烤红薯转送给他。 这么一想着,心里暖洋洋的。 感觉比原先还要来的幸福了。 他立马夸:“你烤的红薯特别好吃,我等会一定得再尝尝。” “那我这就去烤上!”姜小舟不怕麻烦,怕的是自己姐夫不麻烦他,这样的话如果姐夫忘记了,他还能理直气壮去提醒一下。 应下后转身就跑去了灶屋,把火生起来后就开始准备其他食材,等妈和小舅舅他们回来就直接下锅。 这一等倒是没等多久。 许英霞是和小弟一家一块回来的,下班后就一路赶着往回走,到大宅院门口时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她赶紧深呼几口气平息下来,跟着又整理了下衣服,确定没问题后这才迈过门槛朝自家走去。 程缙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立马站起身,也忍不住拉了拉衣摆。 姜双双看着他,轻轻的道:“不用紧张,你早就过了关,还怕有人把你踢出去不成?” 程缙稍稍一怔。 不过两秒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由跟着露了一个笑容,“好。” 许英霞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这一幕。 两人相视而笑,这让她不由想起了老姜,二十多年前她和老姜站在人群中,不也是这般面对着面,对彼此露出了一个笑容? 也正是因为眼前这一幕,她对小程同志不由又满意了些许,对于双双要去随军的伤感也少了些。 她原先就说过,她希望双双能找个自己喜欢的对象,那样相处起来的日子才会更快乐一些。 而现在她敢肯定地说,这两个孩子一定是互相喜欢着。 见小弟一家也跟着进屋,许英霞轻轻咳嗽了两声,“小程同志,咱们又见面啦,上回就想请你进屋坐坐,这次总算有机会了。” 她热情招呼着,还将身后的许水生等人介绍给他,“除了丽珠你应该都挺熟悉的,上回在昌南大队还一起吃过饭……” 接下来就是一些客套的话。 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聊了起来。 许英霞说的嘴干,走到边上为自己去倒了一杯水,正好就看到旁边搁着的两个布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但其中一个袋子的鸡头还是能看清。 不免有些满意,第一次上门就带着一只鸡,这怎么说都算是重礼了,倒是不贪图什么,而是觉得他这么慎重自然是对双双表示看重。 端起水杯正想喝一口,可下一秒她直接瞪大了眼,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水都顾不上喝了,直接拉着双双就往里屋走。 一进去,就将她的手给抬了起来,“这手表哪来的啊?嘶,是小程送的?” 双双有多少家底她摸不清。 但就算再多也应该拿不出两三百块钱来,更别说手表票可不好得。 那除了小程同志外,好像也没第二个人选了。 见双双点了点头,许英霞又倒吸了一口气,特小声的道:“这孩子可真大方,头回上个门就给你送了一块手表,不行不行,我准备的还不够多,我还得再去加几个菜!” 姜双双将人拉住,“菜准备的太多等会都吃不完了,等会儿吃完选几块布料回送过去就是。” 许英霞想了想,“也行。” 说完转身就走,见小程杯子里的水喝了小半,等到立马拿起去添,不单单添水还特大方地往里面再舀了两勺红糖。 这要不是重客她可舍不得。 可就是太“重”了,程缙端起喝了一口,那味道齁到头皮发麻,甜的都有些发苦了。 不过脸上的表情没变,任谁都没看出有什么不对,那先前一般和屋里的人继续聊着。 不管是许阿姨还是许叔叔一家,闲聊的话题或多或少都在套他家的情况。 程缙特别地配合,人家问一句他能用十句话回,把家里老老小小的人口都说了一遍,多大了、在哪上班、工资多少、住的环境……几乎将程家的家底都掏了个空。 还表示着:“我所在的部队与老家有些距离,一年到头都很少有联系。” 不管程家的那些人好不好相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来往就少,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见一次面,就算想找麻烦也找不到他这里来。 而且真要那么不识趣,他也不是兄友弟恭的主,真闹起来只怕他们遭不住。 “这样啊。”许英霞听得脸上笑意更浓了。 她自然想双双和婆家的关系更好点,但要真相处不来还是远着些,小程倒也实诚,他那两个哥哥一听就不是好相处的主,要是能远着些自然好。 她这辈子受够了婆家带来的苦,双双能避着些更好,更重要的是小程的态度,虽然不清楚他以后的行为,但现在言语间还是挺护着,对他这个态度她还是挺满意的。 问得也都差不多,她最后才问起一个最重要的话题,“不知道你部队是哪个省?离咱们这边远吗?”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程缙。 这个问题关系到最后他们还能不能偶尔和双双见面,近点好办,要是稍微远点,哪怕是“偶尔”都没可能,这一走还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再见了。 姜双双也挺好奇,她倒不在乎远近,只要想路程再远她也能回,要不然先前也不会没问过程同志,只是在她心里,远点近点都无所谓,主要还是得看人。 程缙说了一个地名,他跟着道:“确实有些远,不过有直达的火车来往更方便,有机会许阿姨可以过去看看,那边离海近,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就能见到大海。” “安东啊?”许英霞脸上的笑都有些摆不住了,她喃喃道:“坐火车都得七八天……等会,平阳公社是不是在安东?” “对。”程缙点点头,“离得不算远,大概就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哎呀!那太好了!”许英霞面上瞬间挤满了笑容。 她激动的话都有些说不清了,“欢、欢欢不就是在平阳公社的贤长生产大队吗?双双要是跟你去随军,她们两姐妹不就能在一块了?” 第63章 “这么近?” “对啊, 没想到会这么近!”许英霞是真的特激动,三个子女中她最放不下的就是欢欢,因为是头一个孩子, 那会老姜还在世,对头一个闺女宠着惯着,宠得欢欢从小就娇娇气气, 一个不乐意就嘟着嘴生气, 得哄好半天才行。 可后来老姜去世她接了班, 也是这个最娇气的闺女在家带着弟弟妹妹。 受了委屈也不说, 生怕她担忧。 肚子饿了也忍着,就怕弟弟妹妹饿得肚子疼。 前年突然发布下乡政策, 欢欢为什么愿意头一批去?还不是想着去的人能领一些粮食, 去了后搞建设说不准还能挣些粮食给家里寄来。 知道苦, 可谁都没想到下乡会那么苦。 但欢欢却真做到了,她是整个大杂院为数不多往家里寄东西的知青, 好像下乡后的知青往家里寄东西的就那么两三个人。 其他人要么很少有消息传来, 要么时不时就来一封诉苦的信件。 就跟老屋那边,本来姜老头也是盼着这些孙子孙女下乡后拉扯一把家里, 却不想全都是来诉苦,信里满篇哀求, 就希望家里能想法子把他们弄回来。 要真的那么好弄回来,今年他们也不用为了下乡的事那么着急了。 但欢欢又能往家里寄东西,信里也尽是让她放心, 可许英霞还是放心不下来,这么大老远她也没法真跑到安东,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时不时挤出点东西给她送过去。 上回拿到工资,她就直接挂了记号信给邮了十块钱。 后面又是寄了一大包的东西过去, 双双更是说等猪肉熏好,再和布料一块寄过去,钱和日常所需都备足了,不管欢欢是报喜不报忧还是其他,有家里时不时寄过去的物件,日子肯定能稍微好过一点。 有了这些,最少粮食方面不发愁。 也就不用自己辛苦下地挣粮食了,许英霞是从乡下走出来的,没嫁人之前也干过不少年的农活,太明白下地干活有多辛苦了。 她便希望,欢欢有家里的底气在,干农活装装样子就好,不需要太辛苦,等以后找到回城的机会,再想法子让她回来。 可就这样,她不亲眼看一眼还是不安心。 要是两姐妹以后能在一个地方就好了,两三个小时的车程不远,不管是欢欢还是双双,要是遇到什么事都能有个依靠。 程同志是个会来事的,见许阿姨这么着急的样子,便道:“我现在还有任务没法回去,但如果阿姨实在是担心,我可以联系战友去贤长生产大队走一趟。” 许英霞一脸大喜,“会不会不方便?” 程缙摇摇头,“两三个小时的车程而已,一个上午就能办好事,阿姨有没有什么话或者东西想给她带过去?” 别说不麻烦,就算麻烦战友又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事关他的婚姻大事,战友们帮帮忙应该的嘛! “没没没,就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许英霞可不想太麻烦人家,只要能看看就行。 一旁的姜双双沉默着。 她倒是没想到会和大姐离得这么近。 而且她心里早就有了其他打算,只不过暂时没定下来,程同志最先就说过,他会在这边待半年左右,现在不过一个月,有些事也就没那么着急定下来。 她和大姐没见过面。 但在原身的记忆里,和大姐相处的片段最多。 很小的时候,就是大姐带着她和姜小舟,大部分都是关着门待在屋子里,宁愿三姐弟待着,也不愿意去老屋那边让王老太看着他们。 因为那样,弟弟妹妹在老屋会被其他人欺负。 宁愿自己累着些,也得将弟弟妹妹带在身边,宁愿关在小小的屋子里不出门,也不愿意去老屋。 在记忆里大姐要是有一个馍馍,她都会先掰开,给弟弟妹妹一人一半,那时候的姜小舟很不讨喜,性格特别霸道,会将姐姐们的食物抢过来自己吃,也因为是最小的弟弟,上头两个姐姐也都会让着他。 不过大姐会偷偷藏一些,等将姜小舟哄睡后,会将藏起来的那份食物偷偷塞进原身的嘴里,两姐妹靠在一块无声笑着,那是属于原身最快乐的记忆。 姜双双倒是不信什么因果。 只是她觉得,既然她现在已经是原身,那原身在意的家人以及在意的事,便是她在意的人以及事。 半年后她去部队随军,除了要将许妈和姜小舟安顿好之外,她还得处理一下工作的事。 工作指标难得,她又不是太缺钱用,那自然是把工作名额留给自家人。 而这个人选还用想吗? 只不过在落实之前她一直没跟许妈提起过,而且她相信许妈或许也有过这个想法,但她从没在她面前提起过。 在某些事上许妈真的很有边界感。 如果这份工作是家里给她弄来的,不用她提许妈肯定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但因为这份工作是她自己得来的,许妈没提是她也不想影响她的决定。 不过在说之前,还得看这事好不好办。 下乡容易回城难,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并不是说有个工作指标等着她,就能将大姐直接弄回来。 而此时在贤长大队的姜欢欢可不知道家里为她做的打算,在乡下的日子特别艰苦。 他们大队一共收了八名知青。 如今七个全都住在山脚的一处破屋里,是真的特别破,破的贤长大队的乡亲们都不好意思这么欺负人,在他们住进去之前还帮着修缮了一下。 可即使如此,那也仅仅只是从漏大雨变成了漏小雨、吹大风变成了吹小风,好在这两年修修这、修修那,寻常时候倒也能勉强住人,唯独过冬……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今年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把炕烧起来,多捡点柴火总能熬得过去。” “屋子到处都漏风,那风呱呱地往屋里吹,温度哪里上得去?”周青青叹着气,“咱们还是得去找大队长,让他找人帮着把屋子修一修,不然这风吹着咱们哪里熬得住?” “那总不能光凭一张嘴就找人吧?” 周青青咬了咬唇,“那就一人拿点粮食出来,咱们几个人凑一凑,每个人也凑不了多少,不然冬天冷得生病,还得花更多的粮食。” 这个道理谁都懂。 但其他六人还是很舍不得,前头秋收才分了粮食,别说给家里寄去了,还了原先的欠粮,他们每人剩下的就不多,一天吃个五六分饱都难。 如果没事做也就算了,他们每天的活不少,不吃饱点哪里能干得动活? 见一个个都没开口,今年刚下乡的杨苏安问:“我记得你们之前说过,这房子还是开春修补过一次,那去年你们是怎么过冬的?” 刚问完,他就发现三个老知青脸上有些奇怪的神色。 一看就知道肯定发生过什么事,他想了想,“咱们虽然是从五湖四海来,但既然已经待在一个生产大队,那自然得相互扶持才能坚持下去,你们说呢?” 所以别有事没事就瞒着,有商有量才是他们知青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更好的生存方式。 “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有人不自爱,借住几个月就和人家儿子好上了,这大队谁还敢让咱们进屋?”矮个头的男人撇撇嘴,可他脸上的神色不像是嫌弃,表情反而更像是恼羞成怒。 周青青皱了皱眉头,“王强你别乱说,这件事之前就已经解释过,你要是因为又胡说八道被冯家找上门,我们可不会再替你说好话。” “吃过一次教训还不够,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人家摆了酒领了证,冯家的人都没意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阴阳怪气?” 王强梗着脖子,“反正就是因为这件事,大队的乡亲就根本不可能再让我们知青借住他们家,这件事她必须负责任。” 周青青白眼一番,“行,那你自己去跟冯家说。” “……”王强哪里有胆子,上回他差点被冯二川以及他家的兄弟打断腿,哪里还有胆子去闹? 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他们,“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不是说了要团结一致吗?大队的人要护着冯家,那咱们就去公社告状!” 周青青都懒得搭理他。 王强为什么会这么恼怒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同一批下乡的知青难道还不清楚? 根本就和借住没关系,她对着四个新知青说:“去年过冬我们都是借住在大队的乡亲家,但一借就得借住三四个月,他们不方便我们自己也不方便,而且借住也得给乡亲们一些借住费,与其连连花这笔钱,倒不如拿来修缮房子,毕竟咱们还不知道得在这里待多少年,自然得有一个安妥的落脚处。” 其实这个想法是好的,虽然借住花的并不多,但是就现在的情况他们怕是在生产大队得待好几年,那倒不如所有人凑一凑把这间知青屋修得更好一点。 能住得更久也能住得更好。 总比去乡亲们家借住来的好。 谁说贤长大队的乡亲人都挺好,但是能借住的那几家都有男同志,对于她们来说是真的不方便。 至于王强,呵,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怂货。 知道她们几位女知青看不上他,便把主意打在了贤长大队的女同志身上,哪家姑娘漂亮哪家姑娘多,恨不得直接搬进去一块住。 等着吧,迟早有他受教训的时候。 杨苏安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投你一票,我也觉得把知青屋修缮比较好。” 周青青这么一说,明白的人自然知道选哪个好,除了王强之外所有人都赞同拿出一部分的粮食请大队长帮忙去找几个人来修缮屋子。 最后王强不同意都不行,除非他不住在知青屋,最后气得他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 商量好后,差不多到了要干活的时间。 一个个收拾完便一同出了屋子,朝着田地的方向走去,杨苏安慢了一步没有跟上前面的队伍,而是特意和周青青并排走在一块,他道:“我能冒昧打听一下吗?王强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毕竟以他的一面之词很容易让我们这种刚来的知青误会。” “确实容易误会。”周青青叹了一口气,“刚来一两个月还不清楚,贤长大队一共来了八名知青,但现在知青屋就只住了七个人,那一个就是姜欢欢同志。” “她没有住在知青屋?” 周青青无奈地笑了笑,“她都嫁人了,自然是要搬到婆家去。” “嫁人?!”杨苏安一脸震惊,“她……她不是知青吗?她难道不想回城了” 现在就嫁了人,能回城了怎么办? 总不能一辈子留在这乡下吧? “回城?”周青青讽刺地笑了笑,“回城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更何况你要是盼着念着想回城,那总得坚持熬下去吧?” 农活是真的不好干。 即使已经下乡两年,她到现在还是不适应,干活干得累、吃又是吃得最少,这日子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回去的那一天。 姜欢欢就很有自知之明。 她在尝试两个月的农活后,很明白自己不是干这个的料,所以她果断地选择嫁人了。 倒不是像王强说的那样,借住时和冯家的二儿子勾搭在一块,而是早在借住之前她就认准了这个人。 一个特别高壮的农家汉子。 模样长得还挺周正,但她姜欢欢也不是光看脸的人,她看中的是冯二川健硕的身材,一锄头下去,土地中就弄出好大一个洞。 她挥十几下都挖掘不出来。 当时她看得就心动不已,不过那时她还挺矜持,看也是偷偷摸摸地看,对方要看过来她赶紧撇开眼神,脸上红得厉害也不敢和他对上眼神。 可干了两个月的农活后她就实在是遭不住了。 她觉得再这么干下去要么人没了、要么人废了,浑身筋疲力尽的她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浑身酸痛,连翻个身都困难。 一边哭一边足足考虑了十五分钟。 然后她很坚定地决定,她得找个男人养着。 而身材健硕的冯二川,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这个决定仓促了那么一点点,但自打有了个对象后,她在贤长大队的生活条件那是呈直线上涨。 有人护着她、疼着她。 她再也不用在田地里忙得腰酸背疼直不起身,也不用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饿得极为难受。 所以呀,就是很多人不理解她一个城里来的知青为什么愿意嫁给一个乡下汉子。 还有人觉得她是不是被骗或者被强迫了,要不然一个城里姑娘怎么下乡不到半年就和一个乡下汉子结了婚。 可其实哪里是半年呀。 她想得很清楚。 自己真的不是干农活的料,总有一天会撑不住,那既然都是撑不住,她干嘛还要继续熬着受累? 所以下乡不到三个月她就和冯二川偷偷谈起了恋爱,当时知青们要借住在乡亲们家,还是私底下操作了一番让她搬进了冯家的小柴房。 倒没做什么偷偷见不得人的事。 但更方便冯二川悄摸摸地投喂她,有什么好吃的就从小柴房的窗户扔到桌子上,一个星期四五天她推开房门就能看到桌子上的惊喜。 半个烙饼、两个馍馍,又或者是好几枚鸟蛋。 有时还能见到一些肉荤,鸟肉鱼肉,全是他和伙伴从山里弄来的,自己不一定吃到多少,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 也正是因为投喂得多了,冯大娘察觉到粮食对不上,偷偷观察一下才知道是自家二小子祸害了不少,拿起竹条就往他身上抽。 姜欢欢哪里舍得自己对象被抽? 尤其还是抽打在胸脯上,想想上面落了印子她就心疼得不行,想都不想就直接挡在了他面前。 这一下冯家所有人都知道冯二川这小子有对象了。 还是来借住的知青。 既然都过了明路,那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嫁了。 这一嫁才知道生活有多美好! 偷偷谈对象时,冯二川大晚上会将她的任务做个大半,等第二天她装装样子就能完成任务。 等结了婚,那她更是明目张胆地偷懒。 她男人从十五岁就开始拿十个工分,可现在大队长记分的本子上却只登记了七个工分,因为还有三个工分分到了她头上,她随随便便干点活挣一两个工分,也能凑齐最低线。 这下大队里也没人说她偷懒不干活,反正工分是挣到了,谁让她有丈夫帮忙呢! 所以姜欢欢对目前的生活是特别满足。 只不过…… 结婚的事到现在她一直没跟娘家说,前段日子妈还特意叮嘱让她千万别在生产大队找对象。 可惜太迟了。 她都已经结婚快一年半。 不过她没做到这一点,但是她做到了另外一点,妈以前就叮嘱过她,找对象一定要找自己喜欢的,这样日子才会更快乐一些。 她找到了呀! 她实在是太太太喜欢冯二川了,有他在,自己好像就回到了小时候爸爸还在时,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担忧,不管发生什么事身边都有人替她扛着,尤其是…… 一看到冯二川健硕的身材她就觉得特别地有安全感,尤其是他的胸肌,每天晚上趴在他的胸脯上入睡,都会睡得更加香甜! 就像现在! 明明已经醒了,可她还是不愿意睁开眼。 她靠在冯二川的手臂上,右手落在他的腰间,手掌无意识地上下挪动,耳边还时不时传来一声闷笑,可现在的她已经经历了一年半的夫妻生活,早已经不是动不动就脸红害臊的那个她。 反正就是不愿意睁眼。 她得好好享受享受清晨的独处时光。 任谁都不能打扰! “哐当、哐当”两声,房门被拍着坐下,紧跟着便是一声喊:“都什么点了还在睡?赶紧吃饭了给我去干活,我真是造了什么孽哦,伺候完老的还得伺候小的……” 冯大妈独有的大嗓门在外响起。 叨叨絮絮念了好一会。 最开始时姜欢欢还挺怕她这个婆婆,嗓门大不说,身高还是整个大队最高的女同志,连一些男同志都比不过,真动起手来一个打三绝对不是问题。 人长得高嗓门也特别大。 说话就跟吵架似的,最开始可是把她吓得不轻,后来相处过一段时间才知道,看着凶但其实也就嘴上凶。 真要是恶婆婆,又哪里会敲门让她吃饭? 怕是会直接破门拽着她去做饭。 而且以前他们在房间里黏糊半天婆婆就算气也不会来敲门,她抬起头往外看了看,脸上全是不解,“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都不着急,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冯二川将被褥往上拉了拉,以免她露在外面的肩膀冻着。 “睡什么睡?冯二川你这个王八羔子没听到我的话吗?赶紧起来,大队长刚派人来说了,公社上有你媳妇的包裹,赶紧把活干了去公社把包裹给扛回来。” “有我的包裹?”姜欢欢一脸惊喜,“肯定是妈给我寄来的,咱们早点把活干了就去公社!” 这里的“咱们”其实就是冯二川个人。 自己凭本事哄回来的媳妇自然得宠着,哪里舍得她累得腰酸背痛? 冯二川立马点头,“行,我争取中午就把活干完,咱们下午就去公社。” 一上午的时间能不能把活干完不重要。 他还有两个兄弟,叫来帮帮忙理所当然吧? 大队长还是他小时候一起爬过树掏鸟蛋的小伙伴,真要干不完就先欠着,等他明天还上就是。 他伸手从床榻的一边往里掏了掏,掏出了四角钱出来,小声道:“捡柴换来的钱,下午我带你去公社看电影。” “好呀!”姜欢欢眉开眼笑,她直接趴在冯二川的身上,一手还往他鼓鼓囊囊的胸上拍了拍,“冯哥哥你真好,我可喜欢你了!” 冯二川下意识挺起了身子,他媳妇喜欢他哪一点,这都结婚一两年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枉他私底下练了练,媳妇难得的喜好必须满足了! 两人黏黏糊糊,外头等了好一会没等到人开门的冯大妈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跺跺脚转身就走了。 她不走干嘛?留在门口听小两口卿卿我我? “冯二川这个狗东西,老娘生他还不如生条狗,狗都知道听到叫唤过来,他当老娘放屁呢。”冯大妈骂骂咧咧,“尤其是娶了媳妇,更是连狗都不如了。” 一旁的冯三溪听得好笑,“二哥还是挺好的呢,最少他没花家里一分钱就娶回来一个漂漂亮亮的媳妇。” 冯大妈扬扬眉头。 这也是,也不知道姜欢欢那丫头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黑心馅的狗东西了,一分彩礼没要就屁颠颠拎着包住进他们家,那急迫的架势生怕他们会赶人似的。 所以哪怕那丫头懒了点、娇了点、贪吃了点、憨了点……,她不也就嘀咕嘀咕,没动真格嘛? 第64章 冯家的条件在贤长大队不算好。 家里人口倒是不少, 冯大妈生了三儿一女,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连带着她都是干活的好手, 家里硬要说干不了活的,除了才两岁大的孙女之外就是她家男人了。 冯大海生得不高不矮,但和自家婆娘站在一块, 矮了快有半个脑袋。 人生得矮, 身子也不好。 本来冯大妈还想着儿女生得多, 等长大后能帮着忙活, 她日子就能轻松很多。 只可惜,冯家两老接连生病, 她自己亲妈瘫在家里被哥嫂赶出来, 也是她接回来照顾着, 虽然三个老人一个没留住,但好在也算是尽了孝, 心里也没什么遗憾。 唯一不好的是, 三个老人治病看病的花销让家里欠了不少外债。 她和儿女们好不容易在三年前还完欠债,还攒了些钱给老大娶了个媳妇, 眼瞅着日子越来越好,自家男人又患了富贵的毛病, 干不动活还得月月拿药养着,不过有一大家子供着冯大海一人,倒也不是太困难。 就是二小子的婚事得往后推一推, 原先想着再攒两三年的钱,攒够一笔彩礼就给二小子讨个媳妇回来。 结果没想到,他大哥才结婚不到两个月,冯二川这个狗东西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漂亮漂亮的媳妇, 彩礼一分钱不要直接拎包就住了进来。 原先是又欢喜又担忧。 喜得二小子不用打光棍了,忧的是人家一个城里姑娘,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回城?万一能回城她拍拍屁股走了怎么办? 不单单她担心,她还知道大队里还有好多人等着看笑话。 就比如前道的奉寡妇,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嫁给冯大海时,奉寡妇就盯上他了,只不过冯大海眼光不少,哪个都看不上就看上了她。 奉寡妇后来只能嫁给别人,结果没几年男人就去世,留下她和两个孩子。 明明和她家没关系,这奉寡妇就恨上了他们一家,老是攀比不说,一旦她家出了什么事,就能听到奉寡妇幸灾乐祸的声音。 一开始冯二川娶了姜欢欢,奉寡妇就嘲讽他家新娶的媳妇迟早就会跑,嘲讽了两年姜欢欢还是好好住在冯家,她又阴阳怪气说城里儿媳怎么了?要是心疼闺女哪里舍得让她下乡,离得这么远又不能拉扯婆娘,又是一个娇懒的性子…… 呸! 娇懒怎么了? 是吃她家大米还是让她帮着干活了? 姜欢欢就算再娇气、再懒惰,那也是她家儿媳妇。 别冯二川这个狗东西愿意宠着,她这个正经婆婆都没意见,她一个外姓的寡妇有什么资格在这放屁? 姜欢欢是有点小毛病,但城里来的姑娘也能理解。 虽骄纵但不跋扈,说话时轻声轻语,她这个婆婆要是在外面不护着些,指不准怎么被欺负。 贪吃了点又不愿意干活。 这个不干活可不是下地干农活。 好几次她亲眼看到冯二川这个狗东西偷偷给姜欢欢洗里衣,连袜子都是他亲手搓的。 那真的是没眼看! 可没办法,冯二川自己心甘情愿,她还能说什么? 唯一觉得不高兴的就是结婚都快两年了,姜欢欢一直没把结婚的事告诉亲家,搞得他们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冯大妈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布袋子。 分别往里面舀了五斤左右的稻米,她递给闺女,“你两个嫂嫂一人一袋,等会你提醒一下你二哥,让他把这袋子粮食一并带去邮局,给他丈母娘家寄过去。” 两个儿媳妇一人五斤,不偏不倚。 等再过几年就得分成四份,四个儿女一人分一些,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生养了这四个孩子。 平日里虽然气人了一些,但一个个都是干活的好主,也没那么多的坏心思,全家和睦就已经很满足了。 即使以后都成了家要分些东西出去她也乐意,没办法啊,她家孩子一个个都能干,哪怕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波折,但全家一块干活劳务,再大的波折他们都能跨过去。 孩子们小的时候那才叫困难,老的要照顾小的也要照顾,担子都压在她和老冯身上,老冯那一身病也是被累出来的。 当年老冯查出毛病,她唯一庆幸的是还好,要是早发病两三年,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现在子女都有一身的力气,只要继续好好干着,总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但是吧…… 冯大妈深吸一口气,仰头就大喊着:“怎么还磨磨蹭蹭?是不是得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身啊?冯二川,你这个狗东西赶紧给我滚起来!” 吃个饭还得三请四请,一天不被骂几次就跟不舒坦似的,这小子生来就是欠骂。 “妈,我们起来了!”姜欢欢先出了门,身后跟着的冯二川手里拿着一顶草帽。 这顶草帽和其他人的还不同,上面还绑着一根粉色的布条,戴着时还能在下巴上打个蝴蝶结,既牢固又美观。 其他人都以为是姜欢欢自己给自己做的,还夸她城里人手巧眼光又时髦。 可其实是冯二川大晚上点着油灯在屋里一针一针缝起来的。 吃了碗热气腾腾的糊糊,出门时手里还拿着两个烤红薯。 很小的一个烤红薯,也就巴掌大的样子。 但这种红薯烤出来会更香甜,口感要比大的好不少。 这一年半的夫妻生活冯二川早就摸准了媳妇的喜好, 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当当,连带着走路时他都会让媳妇勾着他的右臂。 稍稍用力,右上臂鼓鼓囊囊,显得特有力道。 这一路走到庄稼地,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媳妇偷偷捏了他好几次呢。 俩人干活的不是一个地方,冯二川先将媳妇送到目的地,将草帽给她戴好,他道:“中午我提前来接你,吃完饭咱们就去公社。” “好!” 冯二川又握着她的手,“要是觉得拔草累就找个地方歇着,等下午回来我再替你把活干了。” “嗯!” 冯二川又检查了一下她带的水袋,确定里面装着温水,跟着将凉了的红薯放进她的口袋,“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实在觉得不够就直接回去,让爸给你做点吃的。” 在他们家爸主内妈主外。 爸得富贵病干不了重活,所以干活的时候他就在家里带着两岁大的孙女,一日三餐也是他主厨。 “你当我小孩呢?”姜欢欢明目张胆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右上臂,硬邦邦的,戳得她手指都疼,“冯哥哥你就放心啦,真要干不动我肯定不硬撑。” 以前是没条件,想撒娇也没人哄着她。 现在被这个男人宠着哄着,感觉自己越来越年轻了。 所以呀,这人知道有人愿意哄着自己时,就开始得寸进尺了,她要是累了饿了绝对不会硬撑着。 因为她明显能感受到有人心甘情愿护着她。 冯二川眼里带笑,“行,那我们中午再见。” 说是这么说,一直看到姜欢欢下了地,走到相熟人身边一起蹲下干活后,他这才转身离开。 “你男人可真心疼你,这都快两年了吧?还天天送你过来,一天都没落下。”旁边的张小花一脸羡慕着,她这段时间她相了几次亲,接触的男同志越多越能感受到想找一个样样都符合心意的丈夫真的好难。 尤其是真没几个人能做到像冯二川这么贴心的。 一个月两个月也就算了,这都快两年每天都能看到冯二川将自己媳妇送过来。 看似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可偏偏这么小的事情也就冯二川能做得到,也是真放在心上才会坚持这么长时间吧。 不过羡慕归羡慕。 她可没对冯二川起了心思。 都在一个大队,谁还不了解谁? 冯二川这个人从小就特别狠,打起来特别凶不说还阴人,她亲哥小时候不但被他狠揍了一顿,最后反而还得被家里人拎着去道歉。 把她哥委屈得哭了,哭得老惨了。 那段时间更是天天念叨着冯二川就是他一辈子的大仇人,以后一定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可结果怎么着? 不过三天,她哥把冯二川当成了亲兄弟般,甚至连最舍不得的鸟蛋都得留给他这个好兄弟吃。 也不知道被冯二川灌了什么迷魂汤。 反正这个男人她惹不起。 心眼多得跟窟窿似的,也就对姜欢欢真心,要是换个人试试,怕是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他送我过来我们在路上就能多说说话嘛。”姜欢欢觉得这样挺好的,虽然这段路也不过才十来分钟,但他们俩每天多相处十来分钟,上一辈子就很长很长很长了。 而且她男人送她过来,边上有一些人就算不喜欢她,也不敢在她面前乱说什么话。 整个贤长大队都知道,冯家那可是特团结。 真要闹起来,冯家绝对全家出动,堵着人门口要一个说法! 冯大妈先不说打架如何,就她那张嘴整个大队没人能说得过她! 不但会骂人嗓门还特大,被她追着念叨好几个小时,她闭嘴不念叨了那声音都会留在被骂的人的脑海中。 战斗力巨强! 当时她之所以会看中冯二川,除了他健壮的身材之外,还因为他家的情况。 冯家子女不少,有些人会觉得兄弟姐妹多了难免会发生一些矛盾。 这点姜欢欢亲身体验过。 倒不是她亲弟弟亲妹妹,而是她那些堂兄弟姐妹,小时候欺负他们姐弟三人最狠的就是老屋那边的堂兄弟姐妹。 不过就算亲身体验过,她还是更喜欢大家庭一些,尤其是家庭和睦的那种。 姜欢欢还记得是在下乡来后的一个月不到,她是亲眼看着冯大妈带着家里的子女去找人麻烦。 那家人取笑冯老爹一个大男人在家吃软饭,结果被冯大妈踩在地上打,冯二川几人在边上拦着其他人,根本没人能冲进去救人。 那户人家得有十几口人,硬是打不过冯大妈一家五口,最后挨了打不说还亲自跟冯老爹去赔罪道歉,周边看热闹的人不住说冯家有多狠,细数他们家以前揍过了多少人,可千万不能得罪了。 可这些话听在姜欢欢的耳里,她只觉得要是能被他们一家人护着,那一定特别有安全感! 果然,她想得没错。 真的是超级无敌有安全感! 不是没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但也只敢在背后说,不然下场肯定就跟王强一个样! 她的运气还算不错,下乡后遇到的人都挺好。 唯独这个王强,盯着她的眼神特别地恶心,甚至私底下还特不要脸地跟她说,他们知青才是一路人,要互相扶持互相依靠,干脆直接搭个伴,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这里的“搭个伴”可不是指普通的朋友关系,而是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在贤长大队当夫妻,以后回了城就各回各家再也不来往。 当时可没把她恶心坏了! 她确实是想找个人养着护着,但也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就行啊,王强自诩是城里人,对着贤长大队的乡亲们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可其实他又有什么? 粮食是朝大队借的,住的屋子也是破破烂烂,干活连大队长要求的最低工分都挣不到,还说什么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她要是信了那才是大傻子! 分明就是一个找这个借口来占便宜的浪荡子,她拒绝得毫不犹豫,偏偏对方还是不要脸不要皮地粘过来,好在知青屋其他人心好帮忙瞒着,要不然她就算不会吃亏也觉得碍眼。 后来她和冯二川结婚,这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逢人就说她的坏话,说的还是一些荤话,说她借住在冯家,指不准做了多少婚前不该做的事。 还说她奔着男人去的,一看就是浪货色。 不过她还没跟婆家诉委屈,冯家就全部出动,将人直接拎到晒谷场后几兄弟轮流挥拳,差点把王强的腿给打折了。 打那之后,就算有人看不惯她,那也只敢私底下偷偷说,绝对不敢说到她面前来。 不过她倒也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说她。 因为她身边有一个报信的好朋友! 张小花一边拔着地里的野草,一边小声说着:“夜婆子新进门的儿媳妇又拿你说事,说什么自己从娘家扒拉了不少东西过来,凭什么还要她干那么多活……” 嫁人的时间长了,被生活中的油米柴盐磨去了性子,早就已经认命。 但一些新媳妇就不同,就比如夜婆子这个儿媳妇。 觉得自己娘家条件好,陪嫁了不少东西不说,进门后还没少从娘家扒拉东西回婆家,那可以说在婆家腰杆子挺得特别直! 可一见到姜欢欢,她就不乐意了。 姜欢欢虽然是城里姑娘,但是她娘家要么条件不好、要么就是不在意她,下乡都快两年也没见娘家寄什么东西过来。 可以说冯家根本就没有沾亲家的光。 这要是换在其他人家里,婆家多少都会有些不满,偏偏冯家不是这样。 就看姜欢欢干活。 要是冯家不满,姜欢欢这一年多也不会天天就拿两个工分,剩下三个工分大部分都是由冯二川替她补上,又或者是冯家其他的人,反正大队伍要求的最低工分她是次次都达标。 可以说整个贤长大队,也就姜欢欢独一份。 那夜婆子的儿媳妇怎么可能不眼红? 都是进门的儿媳妇,她还背着两床棉被进门,前些日子更是拿了一套八成新的衣服孝敬自己婆婆,夜婆子把她夸得跟个花似的,可夸归夸,该干活还是得继续干。 这儿媳就不乐意了,直接把姜欢欢给挂在嘴上,说她进门除了身上那套衣服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拿,对比之下她就强多了。 姜欢欢一听就不乐意了,“谁说就一身衣服?我当时也是带了不少东西进门呢,而且这两年,我妈也给我寄了几次邮件,只是她在老家的情况不太好,身不由己罢了。” 有时候她是真遗憾老家离这里太远了。 不然她一定带着冯家的人回去替妈撑腰,就不信老屋那边的人能打得过她婆家。 其实外面那些话她多少也听到过一些。 八个知青中她带来的东西不多但真的也不算少,全都是妈特意给她准备的,就怕她在陌生的地方过得不好。 为此还找外面的人借了不少钱和票,嘴上说着不让她操心,所有压力都扛在自己身上。 这两年来,家里给她寄了几次东西,在外人眼里看来或许挺少,但她知道家里的情况,哪怕只是一点点那绝对都是家里挤了挤才给她挤出来的一些。 虽然前段时间得了信说是让她放心,但是这种报喜不报忧的事她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嘴上说着那就好,但其实心里也跟着担忧。 只不过她也是有心无力。 她一个挣两个工分的人,是真的没能力为娘家的人多种一份粮食,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吹吹冯二川的耳边风。 可去年因为要给公爹看病,拿粮食换了不少钱去看病,往娘家寄出去的东西就没多少。 不过今年要好一些,冯二川和他的伙伴们一块去山上转悠,弄来的猎物换了些棉絮回来。 说是其中一部分给她攒着做一身棉衣,另外一部分就让她寄回老家。 这次分粮,冯二川也跟她交了底,到时候也会分一些给她寄回去。 多肯定没多少,但他能记着她心里也挺开心的。 而且妈那边虽然一直被老屋压榨着,但也是有的吃有的穿,她再寄一些东西回去,倒不是说想救济他们,而是想着让他们放宽心,告诉他们自己在贤长大队过得也不错。 反正她就是很不喜欢听大队里的人对她娘家指指点点。 姜欢欢想了想,决定等会儿不去看电影了。 四角钱多少还是能买一些东西,到时候装在妈寄来的包裹里充充量,回来时绕着大队走一圈,告诉所有人她也是有娘家人惦记得! 中午还没到,冯二川就过来接人。 姜欢欢把计划说了说,冯二川很乐意配合,还道:“大哥还有一些私房钱,小弟攒了些糖果票,我跟他们借一借等以后再还。” “那行!”姜欢欢盯着男人的眼睛发亮。 她男人真的太好了! 不管什么事都能轻松替她解决。 就这样,冯二川先回去借钱借票,冯家两兄弟苦着脸却又不得不借,尤其是冯家大哥,他藏私房钱的事连媳妇都不晓得,也不知道二弟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藏钱的地方得再换一换! 钱借好,冯二川先出了个门,找大队长借了辆牛车才带着媳妇一块去了公社。 公社离大队得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走起来特别费脚,既然牛车就不费事,还能在车上歇会。 既然不打算看电影两人便先去了邮局。 想着先看看寄来的是什么东西,再想想要买些什么放进去充充量。 到了邮局门口,冯二川将牛车拴在旁边的石墩上后,就将媳妇给抱了下来。 两人一块走进邮局,他跟着将介绍信和身份证明递给工作人员,“贤长大队的知青姜欢欢来取包裹。” “姜欢欢?等一会,我找找……”工作人员回头就去找包裹。 姜欢欢也不是头一回来取包裹了,知道包裹都是堆在一块找起来挺费劲,她便提醒着:“不会太大,你看看有没有小一点的尿素袋子?” “尿素袋子?我找找啊。”工作人员盯着那些尿素袋翻找,找了大概五六分钟还是没找到,他扬声喊了一句:“赵天,贤长大队姜欢欢的包裹你有印象吗?” “谁呀?”屋里走出来一个男同志,他没听清同事说的名字。” “姜欢欢。” 赵天一听这名,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可算来了,赶紧把东西搬走,这也太占地了。” 说完他指了指就立在几人面前的一个木箱子,“呐,这就是你家寄来的包裹。” 姜欢欢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么大?” “可不是么,我们从车站搬过来费了老大的劲。”赵天拍了拍木箱子,“不过这箱子做得可真好,这么大老远的寄过来居然都没被损坏,你搬回去还能装装东西。” 姜欢欢还是一脸的惊讶,箱子明明就在眼前,她却碰都不敢碰,“会不会弄错了,我家不可能给我寄这么多东西……” “错了吗?”赵天拿过他们的介绍信和身份证明,一一对证了一下,很肯定地道:“没错,发件人许英霞,她是不是你母亲?” “……” “!!!”还真是她妈! 姜欢欢人还有些恍惚,她妈到底干啥了,居然寄了这么大一箱子东西给她? 不会是把老屋给打劫了吧?! 第65章 其实妈要是真能和老屋那边闹起来, 姜欢欢觉得挺好,与其一直被压榨倒不如反抗一下。 可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又被她给立马压了下去。 娘家就三个人, 妈这么多年的性格肯定是没法改,妹妹一个女同志也奈何不了老屋那么多人,弟弟现在都没成年, 他要冲过去只有挨揍的份。 要是娘家就在这边就好了。 她带着婆家的人上门, 别说直接开揍, 就冯家人的个头站在屋里, 也得把老屋的人吓个半死! 可要不是打劫了老屋,那这些东西又是怎么来的? 家里什么情况她清楚得很, 就算娘想救济一下她, 也不可能一下子寄这么大的包裹。 难不成是东西看着大, 其实并不怎么值钱? 不对不对…… 先不说里面的东西值不值钱,这么大的箱子光是运费就得花不少, 她忍不住担忧着, 要是家里将钱都花在她身上,那弟弟妹妹怎么办? 上回她和妈通过电话, 只是很简单地说了一下双方的情况,只让她不用担心家里, 说是双双也想法子留在了城里不用下乡,还说过段时间会给她一个惊喜。 ……难不成这就是那个惊喜? “想再多不如拆开看看,妈肯定在里面放了封信给你, 看了信一切就有答案了。” 姜欢欢觉得冯二川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她赶紧道:“快快,帮我把箱子拆开,可别拆坏了, 咱们搬回去还能当柜子用。” 冯家屋子虽然旧但挺宽敞,冯家老祖宗也是能干活的主,早些年修的院子特别大,每个人都能分一间屋子还空了两间小屋当柴房。 也正是因为大,所以那个时候她才能暂住进来,不然冯家人挤在一块她一个外人还要搬进来,这一想就知道不对劲了。 不过屋子虽然宽敞,但是家具还真没多少。 她和冯二川的房间除了一张床板之外,也就两个掉漆的柜子,不过她过两个月应该还能多一张躺椅。 冯二川早就许诺过她,说是等她生日的时候就送一张亲手做的躺椅。 现在多了这么一个箱子,正好可以将换季的被褥以及衣服放进去,然后搁在柜子上方。 既不占空间还能装不少东西,她越看越喜欢。 冯二川借了一把剪子过来,下手特意放得很缓慢,先撬掉箱子四角钉着的螺丝,跟着又将绑在上面的绳子剪掉…… 弄了大概四五分钟,这才将箱子掀开。 一打开,就看到摆在上面的尿素袋,实在是太熟悉了,每次妈寄来东西都是用尿素袋装着的。 她蹲下来,好奇地解开尿素袋看了看,结果里面都是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不清楚是什么,但看着还不少。 她拿出一个看了看,将绑在上面的草绳解开,紧跟着她就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味,好难……啊!是干鱼,我说呢,怎么这么香!原来是熏干的鲫鱼啊!” 一开始闻味道其实并不好闻。 但是一看清油纸里面包着的是什么东西后,整个人惊喜得不得了,哪里是味道难闻,分明是特别香! 她赶紧翻了翻尿素袋,发现里面还有五个油包,眼睛又瞪得老大,“六条干鱼!还都这么大一条,冯哥哥,咱们一家能吃好久了!” 一条鱼干分两次吃,那能吃十二次! 也就是说她未来一年里,月月都能吃到干鱼,娘家人真的太好了,一定很辛苦才弄到这么多鱼,一下子给她寄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他们自己够不够吃…… 将干鱼放到旁边,紧跟着去翻下面的东西。 这一翻她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己最喜欢的粉色,等拿出来她更是惊呆了,居然是一块粉色碎花的布料!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料子! 姜欢欢小心翼翼拿起料子,结果还没欣赏两眼就被料子下面挡着的东西又惊了一下。 是一套特别厚实的冬衣! 里面塞了很多棉絮,光摸起来就特别地暖和。 而在冬衣下面又是一床厚厚的棉被。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妈要用这么大的箱子了,又是棉被又是冬衣,这不就是想着让她过个暖和的冬天吗? 鼻子一酸,姜欢欢放下手中的东西就一起身扑进了冯二川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上方,泪水清透了他的衣服,因为哽咽显得语气更娇气了,“怎么办呀冯哥哥,他们给我寄来这么多东西,万一自己不够吃不够用怎么办?” “不着急。”冯二川将手落在她的后脑勺,轻轻按压着,她缓声安抚:“咱们先看看妈给你寄的信,看完后再做打算好不好?” “信?”姜欢欢偏过头,果然在棉衣和棉被之间看到了一封厚厚的信。 同时余光也扫到了旁边人看过来的眼神。 她瞬间脸红起来,好丢人啊,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哭起来了。 还是抱着自家男人哭…… 她将脸埋得更深,都没勇气抬起头了。 当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闷笑,紧跟着被人搂着肩膀往外带,走了大概一两分钟,跟着姜欢欢就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她惊得小叫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被冯二川抱上了牛车。 冯二川将人安妥地放在牛车上后,跟着用指腹抹掉了她脸上的泪痕,他道:“在这就没人能看到了,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把箱子搬出来。” 姜欢欢赶紧点头。 牛车是停靠在邮局的边上,后方就是一个死胡同,所以这边还真没什么人经过。 没人看到,也就不在意会不会丢脸了。 在车上又等了几分钟,冯二川一人扛着偌大的箱子走了过来,丝毫不费力! 她半跪着,从里面拿出了那封信,没有马上拆开,而是对冯二川招了招手,跟着又拍了拍自己边上的木板,“快过来,咱们一块看。” 媳妇的邀请冯二川自然不会拒绝,坐到她边上就看了起来,这封信拿在手里真的很厚。 粗略估计了一下,怕是得有十几二十张,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有这么多事情要写。 一开始姜欢欢还挺担忧,想着能写这么多张纸那一定是发生了不少事,就怕妈和妹妹弟弟吃亏,离得这么远她想帮忙都帮不到。 可当看到前几行字后,姜欢欢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太好了,他们真的分家了!” 既然分家那工资肯定不会再给老屋那边拿着,妈现在一个月四十多块钱的工资,难怪能给她寄来这么多东西。 可随着下面的内容,她“哇”地一下惊呼出声,“我妹妹居然这么厉害?!” 打从这时起,心里的担忧消失不见满眼都是既惊讶又佩服的神色。 花了足足半个小时,她总算将这封信给看完。 跟着又用了十几分钟才彻底消化完。 一旁的冯二川将信纸重新叠好,他挺为媳妇高兴的,有这封信以及寄来的这个大包裹,都能证明媳妇娘家的人现在过得挺好,也就不用她时不时操心着。 他问道:“还要不要再看看?” 姜欢欢把信拿了过来,却没有重新再看一遍,而是直接塞进箱子里,对着男人道:“冯哥哥,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娘家寄来这么多东西,自然不需要她再买其他玩意去充充量,这要是其他时候绝对会拉着自家男人去电影院。 可现在,她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想和妈通通电话听听她的声音。 “那就打。” 邮局边上就能打电话,就是麻烦了些。 尤其是长途电话还得转接一道,还不一定能找到想联系的人,全看运气。 姜欢欢的运气好,等了半个小时再打过去,就在电话那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眼泪跟着就往下掉了,“妈,我收到你寄来的包裹了,怎么给我寄来了这么多……” 接下来,几乎没有姜欢欢说话的机会。 全是在“哦”“嗯”“啊”“好”,赶在一分钟之内,电话被那边“啪”地一声挂断了。 就……挺突然的。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她心里踏实多了。 除了信里说得事,妈又告诉了她不少好消息。 抹了把脸,她道:“冯哥哥,咱们回大队!” 来的时候不紧不慢,回去时加快了些速度。 刚刚进了大队,前方遇到几个拎着农具打算回屋歇息的乡亲,他们见到行驶过来的牛车,好奇地问着,“二川,你们这是去镇上了?” “马大爷你怎么知道我娘家给我寄东西来了?”姜欢欢热情得不得了,恨不得将大箱子推到他面前让他多看几眼,“瞧瞧这干鱼,瞧瞧这厚实的棉衣,还有老大一床棉被,您说说我娘和妹子怎么就这么关心我,大老远给我寄来这么多东西……” “啊?”马大爷被她说得一脸懵。 他、他不知道啊…… 他怎么可能知道姜欢欢的娘家人会给她寄东西? 不过重点不在这,当他们一群人看着姜欢欢从箱子里拿出的东西后,一个个都挺惊讶的。 “这被褥得有十来斤吧?” “哎哟,瞧这料子多好看啊,公社的供销社都没得卖,到底是城里来的姑娘,寄来的东西都这么时髦。” “这套冬衣也太厚实了,光看着就觉得暖和。” 羡慕的同时有人又觉得奇怪,小声问着身边人,“奉寡妇不是说姜知青的家里不待见她吗,真要不心疼这个闺女怎么会寄来这么多东西?” “难不成是他们自己买的,然后……不可能,这一箱子东西可得不少钱,冯家可不一定能拿出这么多钱和票。” “肯定是奉寡妇胡说八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原先就想嫁给冯大海,结果人家根本就没瞧上她。” “姜知青,你这块粉色的料子换吗?我拿家里的老母鸡和你换怎么样?”有人盯上了箱子里的东西,率先开口想要换。 这块料子是真的好看,但凡年轻点的姑娘家一定都喜欢。 姜欢欢也特别喜欢,抱着料子就不撒手了,“那不成,这么好看的料子一定是我妹子心疼我,才专门寄给我的。” 她觉得没有哪个姑娘家能拒绝这么粉粉嫩嫩的颜色! 双双一定也特别喜欢,但因为惦记她这个姐姐,所以才忍痛寄给了她。 别说是一只大母鸡,就是两只母鸡她也不换! 不过她舔了舔唇,有些馋:“干鱼你要吗?我拿两条半的干鱼换你的大母鸡。” 她捅了捅冯二川的胳膊,示意他翻出两条干鱼,“都是一斤左右的大鲫鱼,寻常很难碰到的哦。” 刚说话的婆子有些犹豫。 鱼啊虾啊这些东西在他们这块地挺常见,搁在十年前,谁家要是没粮饿着肚子,那就朝东走个一两天,就能走到大海边上,怎么都能从海里弄点吃食。 对比干鱼,那还是大母鸡更稀罕一点。 “我和你换!”边上的中年男子举起手,“我拿着快三斤的公鸡和你换怎么样?” “换!”姜欢欢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原先还想着六条干鱼省着吃,一个月吃半条也能吃上一年。 可刚刚通电话时,妈就跟她说了,过段时间等弟弟把野猪肉熏好,还会给她再寄四五十斤过来,还问她有没有瘦,想着给她再做几身衣服。 结果当她说自己比原先还胖了些许时,她就算没看到妈惊讶的眼神,也能从她语气中听出来。 不过或许是知道她养得更好,所以电话那头的妈更放心了些。 不过说到猪肉,她又忍不住想着妹子可真厉害,甭管人家有没有问,她就直接道:“润儿奶,你是不知道我妹子有多厉害,你知道她在哪里上班吗?” “哈?”润儿奶奶跟马大爷一样懵,她都不认识姜知青的妹子,又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里上班? “她在公安局上班!”姜欢欢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附和,自己说得那叫一个欢,“这还是她自个找到的工作,都没靠家里就自个捧上铁饭碗了。” “公安局?” “哎哟,那你妹子可真厉害,都成人民公安了?” “那可不!”姜欢欢一脸骄傲,“她对象还在部队当兵,就在咱们省,等过几个月她来随军,我就介绍给你们认识……等会!”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没心情显摆了,双双要来随军的话那肯定会来大队,到时候不得知道她结婚的事了? 一想到这,姜欢欢还挺心虚的。 其实她倒不觉得冯家有什么不好,只是最开始没告诉家里,也是害怕家里会胡思乱想。 毕竟到现在都还有很多人不理解她一个知青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乡下汉子。 可乡下汉子又怎么了? 她身为当事人最能明白冯家人有多好。 可是她也知道,有些事光靠嘴上说是没用的。 她要是跟家里人说她嫁给了大队的一个乡下汉子,她敢肯定妈一定以为她是被逼迫的,觉得她在大队过的日子惨不忍睹,被逼着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 所以她才想着先缓缓。 等日子长了,以后找到机会带着冯二川回娘家,当面和她好好说说。 只可惜想要回去实在是太难。 哪怕只是探亲,也很难批下来。 前几个月冯二川就专门找大队长问过这件事,但因为其他大队有人借着探亲的理由回老家,却一走再也没回来,人也不知道躲在哪当盲流了,想找也找不到人。 还不是一两起,搞得上面抓得特别严。 探亲的条子一直批不下来。 所以她想着再等等。 而且她心里其实也是想着把这件事再放放,时间越长越不好开口。 可没想到的是,她这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去,而双双却在明年就有可能过来…… 姐妹相聚,那肯定是欣喜万分。 但一想到小姨子见姐夫的场面,她心里就有些发虚。 “放松,有我在呢。” 感受到背上有手轻轻拍了拍,姜欢欢立马被安抚下来,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妈说双双现在打人特厉害,她要是打你你可不能还手。” 打了姐夫,应该就不会打她了吧? “那肯定不会。”冯二川再凶也不会对着小姨子凶,巴不得在媳妇娘家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要是被揍一顿能让丈母娘一家满意,他直接就把脸凑过去等着挨揍。 姜欢欢没了显摆的心情,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冯哥哥,咱们赶紧回去。” 都来不及对着边上的乡亲们告别,牛车就朝前行驶起来。 那个想要换干鱼的中年汉子赶紧吼了一声,“姜知青咱们说好了啊,等会我就让我媳妇去你家拿干鱼!” 姜欢欢抬起手示意了一下,却也没嚷嚷着回他,而是凑到了冯二川耳边,轻声说:“冯哥哥,咱们加把劲赶紧怀个孩子吧!” “……”冯二川手上一紧,好险没直接摔下去。 姜欢欢却没察觉到自己这话对冯二川的影响力有多大。 她是真的想生个孩子! 等她怀个孩子,双双就算来了也不好把气撒在她身上吧? 而且她可是孕妇,以前是厚着脸皮偷懒摸鱼,等有了孩子,不就能理直气壮不干活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尤其是娘家给了她很多底气。 除了寄过来的这些东西之外,妈刚刚也跟他说了,以后每个月都会给她寄个挂号信,邮十块钱过来。 再加上她男人也是个能干活的。 每天雷打不动的十个工分,虽然会分她三个但也算是拿得最高分,闲来无事时还会跟伙伴们一块进山弄点野货。 这种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好像也是可以生个孩子陪她玩玩,她靠在冯二川的肩膀上,伸手圈着他的胳膊,无意识地捏了捏他的肉肉,和他商量着:“生个女孩子吧,男娃女娃我小时候都带过,你是不知道男娃有多调皮,好几次气得我都想动手揍他了。” 说的就是她亲弟弟,姜小舟。 带了他几年,做梦梦到他自己都会被吓醒。 至于为什么没真揍,也是那小子会看人眼色,一看她生气想扬起手时,他就可怜巴巴凑过来,嘴里嚷嚷着好姐姐好姐姐…… 这不就,心软了嘛。 姜欢欢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生一个和姜小舟一样的男孩子就觉得可怕,她还和自己男人打着商量,“但要真的生了个男娃娃,你可得狠狠心教育他,可别指望我,我好容易心软呢……” 冯二川咧着嘴角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媳妇心软,当初也是知道她心软,才会在她偷偷瞧着他时,假意被锄头弄伤了脚。 果然,没一会她就一脸紧张地跑了过来,担心的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就一直注意到这个新来的知青很喜欢在远处偷偷看着自己,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懂她偷看些什么。 可后来她看他,他也在观察她。 不知不觉中,都上了心。 等他们两人到了院子门口时,都已经商量好生了女娃要取什么名字。 可还不等他们商量要给孩子准备什么衣服时,冯大妈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她看着马车上的箱子一脸不解,刚想问这是些什么东西时姜欢欢就迫不及待从牛车上跳下来,叽里咕噜和她分享着! 将先前对着乡亲们的话再跟婆婆重复了一遍。 说得更详细,还特别大方的道:“妈,这些干鱼你拿着,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也别省着,一次做一条咱们一家人人都能多吃几口。” 吃的用的她是真的不介意大方一些。 嫁进冯家一两年,她可不敢说自己是靠着自己才把日子过得这么好。 一天就挣两个工分,要不是有冯二川帮着,她早就饿死了。 两个工分的活基本上都是一些老人孩子做的活,拔拔野草、捡捡碎石子,没人的时候就找个地方坐着偷偷懒。 这要是还说累,那绝对是昧着良心说假话。 所以她就算再厚脸皮也不敢说自己这两年没吃过冯家的米,没用过冯家的钱。 不过吃的时候用的时候她也不心虚,她都已经嫁进冯家,吃他们家的大米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原先她是真的没条件回报,可现在不同了呀,娘家给了她底气,吃的用的她愿意分享。 不过每个月有十块钱的事姜欢欢就没打算交底,婆家要是真遇到个什么事,那她肯定会毫不犹豫搭把手,要是没事就更好,她攒攒家底等妹子结婚时,给她送一个大红包! …… 大姐的惊喜还在准备当中,姜双双自己先送自己一个大惊喜。 翘班三次,她总算把这辆自行车给组装起来了! 因为全都是用零碎的配件组合起来的,所以样式真的不好看,这边一个乌漆麻黑的转轮,那边几块小木头雕刻成的配件,再搭上一个掉了漆的自行车躯体,反正任谁看着都夸不出一身好看。 但是这玩意儿又不是用来看的! 还是得上去骑一骑才知道行不行。 姜小舟不是反应最快第一个举手的人,但是他仗着自己是亲弟弟,硬是排在了最前头。 后面的小伙伴倒没意见。 怎么可能有意见? 老大左手握着鱼汤,右手拿着子弹壳的坦克,谁敢和他争第一? 这不,姜小舟如愿以偿地推着这辆怪模怪样的自行车出了院子,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小伙伴们扶着车尾,等确定能骑起来后这才加快了速度。 站在院子里的姜双双都能听到他欢喜地大叫声。 “真能行啊!”周大爷是一脸的惊喜,从一开始他就相信小姜一定能行,但是这比他想象中来得顺利多了。 还以为要反复琢磨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弄出来。 没想到这也没弄多久就被他们弄出了一辆自行车。 虽然小姜之前说过这种用木料做出来的自行车只能跑短途不能跑长途,但再怎么样这也是自行车呀! 搞得他都有些心动了,“你说我要不要也去收些废品弄一辆?” “成啊,那你得赶紧去找廖大叔。”姜双双替他出着主意,“那些小子这么一闹,肯定会有不少人起心思,你晚一些可就弄不到了。” 周大爷可是和她一块做出这辆自行车,与其让别人弄出第二辆,那还不如便宜周大爷。 她提醒着:“不过你也知道自行车上路得要钢牌,我可以帮着你一块组装,但是钢牌你得自己想办法。” 这块自行车的钢牌是程同志上门时给她的,早先就提过这事,但是没想到程同志提前帮她弄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他嘴上说的那样不麻烦。 帮忙组装没问题,周大爷什么时候弄到配件她就什么时候过来帮忙。 但不管是不是真的不麻烦,她也没有替周大爷再要一块的意思。 “这倒是个麻烦的事。”周大爷抓了抓下巴,他小声的道,“不过找找关系应该也不是不行,我先去问问,等确定好了再来找你。” 无非就是花些钱的事。 但就算要花钱那也比买自行车票再去买自行车来的便宜! 听着外面嬉闹的声音,他有些站不住了,“我这就去找小廖把配件给定下来!” 说完就回屋拿钱,没一会挎着个小包就出了院子。 姜双双看时间还早,干脆又回了一趟街道办。 到底是离得近,她刚坐下熊萍就问起了自行车的事,“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本事啊,可真了不得!我跟你讲,也是你现在有了工作,要不然一些缺技术人才的厂子准得盯上你。” “那还真算不上是技术工。”姜双双很谦虚,她因为这些手工爱好确实刷过不少视频,所以知道得是多一些,但怎么也算不上技术人才。 “这还算不上啊?”熊萍是真的在夸,胡大海是自己的远房亲戚,两家时不时也有来往,她可是听胡家说了那天的事,要不是小姜帮忙,胡灿哪里能顺利离婚? 她掏了把瓜子递过去,刚想和她继续唠嗑唠嗑时王主任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闲聊了,昨日住房的事你处理好了没?那家人又递了报告上来,你赶紧处理下。” “别提这个,一提这个我就头疼。”熊萍愁眉苦脸,“现在谁家住房不紧张?哪里是那么好安排的,而且陆家这小子户口都还没转过来,按规定也没法给他办。” “还没转过来?” “没呢。”熊萍说到这就很气,“我看他一个年轻人变成那样觉得可怜,想着帮他跑跑腿把手续办下来,结果他的户口现在还在生产大队,那我能怎么办?” 旁边的刘芳有些好奇,“你说的是陆家下乡当知青的那个大儿子?” 熊萍点了点头,“对呀,就是他。” 刘芳更奇怪了,“他不是下乡了吗,怎么能回来?” 第66章 不单单刘芳好奇, 除了新来的两位同事外,其他人也都好奇。 因为陆家去年为了大儿子下不下乡的事在街道办大闹特闹,尤其是陆母, 差点喝了农药。 倒不是为了不让大儿子下乡,对着他们这群工作人员威胁要喝农药。 而是拿着孝道威胁儿子,说是他要是不下乡, 就在他面前喝农药死了算了。 反正那件事闹得特别大, 陆家父母只偏心小儿子, 对这个大儿子从小不管不问, 担心他不下乡以后会妨碍到小儿子,便逼着他不得不下乡。 他们街道办也不是没劝过, 最后闹了足足半个月, 陆家大儿子还是走了。 可刘芳他们没想到, 人家下乡了一年怎么就回来了? 熊萍叹了叹气,“不回来不行啊, 人病得变得不成样了, 那边的生产大队怕不好交代就把人送回来了。” 是真的病得特严重。 她亲眼见过,和去年一比完全像是两个人, 那脸颊都瘦得凹陷下去了,几句话都说不过来得喘半天气, 偏偏人成这样陆家的人还拦着不让他上门,说什么小儿子结了婚,他这个当哥哥的待在家里不方便。 最后没办法, 便想着来这边申请一下房子。 可他们这边的房屋本来就很紧张,她也是看在陆家大儿子可怜的份上想着帮忙走走程序,就算没法弄到房屋好歹也给他找个住处。 但结果一查,人家的户籍现在还在生产大队, 要是不赶紧转过来,就会被当作盲流处置了。 熊萍有些无奈,“他家的人是不管不顾,他自己病得都快爬不起身,总不能我这一个外人替他签名担保吧?” 王主任皱了皱眉头,“你去一趟知青办,把情况说明一下请他们的工作人员上门协助处理。” “那行,我现在就去。”熊萍收拾了下东西,跟着就出了门。 而办公室内也没安静下来。 一个个都在议论着陆家的事。 “原先他邻居还说,要不是亲眼看到是他妈把他生出来了,她都得怀疑这大儿子是不是捡来的。” “偏心偏成这样我还真没见到过。” 姜双双对这事不是很好奇,连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自然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见王主任端着茶杯去倒水,她紧跟着站起来跟了上去,“主任,我有事想请问一下。” “你说。”王主任对着小姜就忍不住露出温和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姜的名声传了出去,最近这段时间他们管辖的区域一直很安静,住户之间那是一片和睦,连着好几天他们都没出现场了。 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小姜特别旺街道办,除了入职的第一天忙得不行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特别地清闲。 她想着要是能一直这么清闲到她退休,那得多爽啊。 所以很难不对小姜露出笑容,还主动道:“你要是有事就尽管跟我说一声,不忙的时候就当你出现场了,毕竟谁家没有个私事要办呢,你说是吧?” “谢谢主任。”姜双双道谢道的那就一个快。 这不明显这就是“带薪旷工”嘛,不过这次她倒不是为了请假的事,她问:“主任我想问一下,如果给下乡的知青一个工作指标,那她能再调回来吗?” 王主任皱了皱眉头,她没马上说话,而是把人带到了楼梯口才小声道:“你是替你大姐问的吧?” 姜双双点了点头。 王主任一看心里就叹了口气,不过也是人之常情,之前就知道小姜的对象上门做客,对象都带进了家门那大喜事肯定也是迟早的事。 人家又是部队的兵,小两口肯定不会相隔两地,要不然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前些日子她和熊萍就聊过,说是小姜肯定在这待不长。 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倒也能理解,如果小姜真的要去随军,她的工作指标总得有一个人来接,她大姐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只不过,这个事还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 她说着:“这两年下乡的号召喊得越大执行起来却越困难,想要你大姐回城并不是有个工作指标就能行,西城那边的邹家和你的打算差不多,他们办了整整三个月到现在还没有把手续办下来……” 去得容易回来难。 知青办现在的工作量比他们大得要多,就是因为绝大多数人其实都不太敢下乡。 尤其是下乡知青们一封一封信寄回来,是个人都会害怕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发生什么意外。 而且农活也不是那么好干的,不说他们这一辈,就说现在城里年轻人哪个是干过农活的? 但凡下乡的知青就没有不诉苦。 没去的不想去,去了的想回来。 要大批量的知青又回城,那这个号召还有什么用? 所以原先确实有过程序,只要在城里有工作指标也不是不能回,但是这一项要求想要完全落实下来真的太难了。 从地方上的大队到公社再到市里,程序都不知道要走多少回,那边走完了还得他们这边再受理,先推一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办得了。 就像邹家,到现在三个月都还没办完手续。 再来小姜和邹家的情况还不同,在小姜大姐把手续办完之前,小姜还不能离开,她这个岗位属于特殊性,她和街道办其他员工不同,她是属于公安局来这里坐班的,也就她一个人。 这个岗位要是空着那就没人了。 所以小姜大姐什么时候把手续办好,小姜才能跟着去随军,运气好半年左右,要是运气不好拖个一两年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她特意提点了一下,“刚刚陆家大儿子的事你应该听到了吧?如果想要回城快现在就两条路子,第一就是去部队当兵,第二那就是病得没法下地干活。” 知青下乡那是为了建设农村。 但你病得连床都下不了,总不能还让大队的乡亲们反过来养着你吧? 陆家大儿子就属于这种情况,户籍都还没调过来人就已经被“赶”了回来。 会这么着急除了他不能干活之外,也是担心一个不好人在生产大队没了,到时候还更不好交代。 所以生产大队就直接开了介绍信让人先回来,手续也是过后补办。 不说其他地方,就他们这片区少数回城的知青要不就是病、要不就是伤,反正都是没法继续待在乡下干农活。 至于走其他路子的,那还真没有。 像这种情况自家肯定会有些门路才能把手续办全,可是要有这些门路的家庭从一开始就不会把儿女们送下乡。 不过她觉得现在的趋势不是太好。 自家儿女不得不忍心送下乡,可个别领导们的儿女却全都留在城,时间一长迟早会出乱子。 王主任不好说得太详细,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具体的情况你还得去知青办问问,要真有让她接班的想法,就得赶紧操办起来,也给她去个信,让她去问问当地的公社具体是个什么流程。” 姜双双点了点头,“好,我明天就去问问。” “行,那我就继续去倒水……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问!”王主任刚转了半个身又赶紧转了回来,她以前见过姜欢欢,但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你大姐也像你一样能打吗?” “……”姜双双不知道该怎么说,记忆中的大姐肯定是没对原身动过手,倒是偶尔揍过姜小舟。 但那小子时不时就犯一些臭毛病,肯定是没下狠手让他记不起教训。 犹豫了两秒,她不是太确定:“应该也还行吧。” 她觉得可以试一试。 怎么说都是在生产大队干了两年的活,力气多少还是会有点,到时候她再教大姐几招,一打三打不过,一打一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实在不行就让她把姜小舟给带上。 好好训练训练,既能在家把家务活给包了,出门带着还能当打手,简直是全能弟弟! 不行…… 不能多想,一想又有些舍不得他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主任听她这么一说瞬间眉飞色舞。 能打就好啊。 打出名声,周边的群众也能消停些。 不过就算不太能打也没事,小姜的名声可是传出去了,谁要是敢不给小姜大姐点面子,难道就不担心小姜以后回来不收拾他? 毕竟她只是嫁人是随军,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楼梯间,各回各的座位又开始忙活起来。 一个忙着织毛衣,一个忙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看着不像是什么图稿,倒像是鬼画符,姜双双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数着秒针到点收拾东西下班走人! 街道办离大宅院本来就近,骑上自行车那更没几分钟就到了。 她骑的这辆自行车是屠宰场的奖品,虽说自己弄出来了一辆但她肯定还是偏向新的质量。 先前姜小舟去试骑的时候她其实就发现了问题。 因为锁链和转轴多少有些不匹配,骑起来时车身会发出“嘎呀”的声响,还挺恼人的。 不像新的这辆,特别地丝滑。 还得改进改进,只不过她这么一闹,廖大叔想要再收一些自行车的配件就有些困难了,一个是当废品卖掉、一个是变废为宝有可能再弄出一辆能再骑的自行车。 是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看来只能等啥时候有空和程同志去远一点的地方溜达溜达,顺便看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零配件。 刚到大宅院的门口,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周大爷。 周大爷见到她立马挥起手,“小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等一会儿呢。” “怎么在这等我?”姜双双从车上下来,“这边风不小,可别吹得感冒了。” “不会不会。”周大爷显得有些迫不及待,满是皱纹的脸上硬是按捺不住笑容,“好事,大好事啊!你知道我刚刚在小廖那里有什么事了吗?” 都不用姜双双开口问,他就立马跟着往下说,“有人听说你用些破烂就弄了辆自行车,好些人就去小廖那边打听想着也弄一套自行车的配件……” 先前还真被小姜说准了。 去小廖那边的人真不少,那小子也是个有远见的,在知道她在组装自行车后,他跟着又收了一些压在了仓库里,也是赌一赌过后会不会有人再来换。 结果还真被他赌着了。 他去的时候正跟人家谈价,不收钱也不收票就收粮食和荤肉。 本来他还不想打扰到小廖,没承想小廖反而给他推了一门生意,“那人的意思是想请我们帮着组装一台自行车,价格好商量!” 姜双双想了想,并没有马上作出回应。 周大爷生怕她误会,还解释了一句:“帮不帮你来决定,我反正就跟着你打下手,你就看在老头子我可怜的份上,分我一斤半斤野猪肉就行。” 这段时间帮着小姜弄自行车,他不说完全学会了,但是心里多少有个谱。 可他也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直接抛开小姜自己去接活,那这种昧了良心的事他周老头可做不来。 但如果小姜真的要接,他厚着脸皮也想帮着去打打下手,他也不要多,一斤半斤野猪肉就行。 姜双双听他的话笑了笑,问道:“你有跟他们说钢牌的事吗?” “说了,人家说了自己想办法。”周老头肯定会说,要不然组装好的自行车不能上路,别到时候还怪他们没说清,“咱要真接那就提前签个协议,就跟我接木活一个样,直接去街道办做个公证不会有问题。” 像是一些民间手艺,比如说谁家要打个柜子做个木活,总不能直接去工厂找那些木工吧? 都是自己去找手艺人,两方达成协议后再去街道办做个登记,拿钱还是拿东西抵钱,这都是双方自己协调的事。 周大爷闲在家没事,因为背痛的缘故又不能长时间做活,所以就偶尔接一些木活,对这方面的事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行。”姜双双点了点头,她弄出一辆自行车本来就不光光是为了自己骑,要是能靠这些攒些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你跟他们说这个数,要是没问题就直接把配件送到院子里。” “六……六十?!”周大爷一开始还当是六块,可六块也太少了一些,忙活几天就挣六块钱实在是不划算。 可要说六十…… 他倒吸了一口气,“这会不会太贵了些?” “贵吗?” 周大爷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没说。 单说六十块那肯定是贵了。 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可这是自行车! 一个普通的工人想买自行车,不吃不喝也得攒一年的工资,而且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可是算算组装自行车的价钱,从小廖那里收配件顶多也就三四十块的样子,再想想法子弄一张钢牌,充其量也就大几十块钱,再加上六十块钱的组装费……嘶,算起来也就一百五六十块钱左右,对比一起去百货大楼买自行车那也便宜了至少一半! 虽然不能跑长途,也就只能在周边骑上几圈,但是它便宜呀! 虽然有一些配件是木头制作,时间长了就得及时更换,但是它便宜啊! 虽然模样丑不拉叽,骑起来还咯吱咯吱响,但是它!便!宜!呀! 价钱能便宜至少一半,还有什么好讲究的? 这么算起来六十块钱的组装费是真的一点也不多! 周大爷越想越兴奋,兴奋的一张老脸都涨红起来,都不敢去数多接几个单子能挣多少钱,但还是忍不住兴奋的开了口,“咱们这次弄的这么慢也是因为中间耽误了一段时间,有了上回的经验,十天半个月就能搞出一辆,那要是一个月挣两辆的钱……” “哪有那么容易。”姜双双轻笑地摇了摇头,“你觉得组装自行车费事吗?” 周大爷想了想。 一开始肯定是费事的,各个零配件搭不上,组来组去最后还是重新拆了再另外做了一种木质配件。 说来也是多亏了小姜弄的图稿,要不是有那么详细的尺寸在,很难将各个配件组装在一块。 但开头难不代表后面也难。 弄了一次之后什么配件该做什么样的尺寸心里都有谱,实在要是不想费事那就照葫芦画瓢,按照原先那个一一复制过来。 不过小姜这么一提,周大爷算是明白他刚刚的话有多搞笑,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个老同志还没你想得明白,也是,又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只有咱们俩能做到,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们能做到的事其他人也能做到。” 姜双双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又不是什么太复杂的技术难题,一些有经验的技术工拆开看一看,不但能轻松再装回来还能照着做一辆出来。 所以这个活不能以量为主。 真要是靠低价来吸引客人,没准下个月就冒出无数个同行来拉客,真有本事的老师傅做得绝对会比她的好,价钱便宜质量又好,那还有她什么事? 而且组装自行车不可缺少的就是一些原有的配件。 自行车的躯干与轮子是必须有的,这两个地方要是用木头制作,那做出来也就相当于一个玩具,只有观赏性没有实用性。 本来自行车就很贵,买的人少不说,有自行车的家庭也会非常珍惜,想要收到这些原有配件只会越来越困难。 尤其是当知道有人能将这些破烂的配件又组装成能骑行的自行车,那谁又愿意低价卖掉? 所以这个活只能赚个快钱,能接两三个单子都算他们手脚快的了。 既然量少那价格自然得往上涨一涨。 就像周大爷刚刚算的那笔账,六十块钱还真不算高,对于出钱的那一方绝对不算亏。 姜双双见周大爷想明白后,便道:“咱们七三分,你去联系有组装自行车想法的人,确定好后将东西拉到院子里,咱们加班加点,争取在铺厂之前多挣几笔!” 第67章 七三分?七三分是多少? 六十块钱七三分……六七啊啊啊啊啊, 周大爷紧张到都算不过来了,当木工这么多年,简单的算术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可现在这么一个简单的算术题他居然卡住了。 反正他知道特别多。 比他原先想的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开始他没想那么多,想着就是组装一下又不用买配件又不用办理钢牌,收个十块十五块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跟着小姜身边帮把手, 酬劳也不需要太多, 给个半斤一斤的野猪肉他就很满足。 换做钱的话大概也就一块左右。 可要是六十块七三分的话, 那他…… 十八块钱?! 当算出来的那瞬间, 周大爷惊得是目瞪口呆,十天半月要是能搞定一辆, 一个月那不就得三十多块钱? 而且这事真的不算太难。 小姜可是有正经工作的, 她最多是在下班休息的时候弄一弄, 他手上的活稍微繁琐一点,但那可是自己不知道做了多少年的木活。 繁琐归繁琐但是一点都不难, 而且他得跟着小姜的进度来, 腰酸背痛了完全可以去歇会,根本就不赶着完成。 这个活实在是太适合他了。 尤其是钱还不少。 别说一个月拿三十多块钱, 他是个老头子拿十块钱就已经很欢喜了,虽说家里儿子儿媳们没觉得他这个老头子是个拖累, 但想想自己进账少不说还时不时要家里帮着掏药费,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但现在只感觉背脊挺得更直了! “那行,我这就去联系他们!”周大爷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本来这都已经快到了饭点,他连这一会儿都等不上直接就往废品站跑去。 因为他这个活一定得加紧,他们现在就是赶个先机,一旦等其他木工或者机修工反映过来, 那就没他们能挣得了。 运气好能挣个两三单,运气差点怕只能挣一两单。 完全就是赶个先机,挣个快钱。 就是明白,所以周大爷特别着急,以往走几步就得缓缓,这会快步如风。 正好离开时和走过来的许英霞擦身而过,她看老爷子跑得飞快,赶紧提醒一句:“你慢着些,可别摔着了。” 周大爷连道“好”,可仍旧是走得飞快。 许英霞有些无奈,推了推身边的小儿子,“去给周家带个信,让他家孙子跟着过去看看,老爷子年纪不小了倒挺有劲的。” 姜小舟一听,捂着耳朵就往院子里跑。 许英霞白眼一番,这臭小子是被她拎着耳朵回来的,她没好气的抱怨,“这小子真的是无法无天了,居然还把自行车骑到了小公园,这一个不好冲进湖里怎么办?” “身边跟着一群小伙,不会有事的。”姜双双让她放宽心,姜小舟这个弟弟野是野了点,但也不是完全不着调,对于这点她还是挺满意的。 许英霞其实也知道。 只不过就是看着姜小舟太高调了,觉得这样不是太好。 别看前半个月她还不住显摆,但是她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家境很不错,但偏偏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以前不是很理解,但是现在懂了。 太高调只会让落在身上的注意力越来越多,要都是一些好奇也就算了,可是隐隐约约中总是能感受到一些毛骨悚然的视线。 搞得她现在都不敢怎么说话,就算有人来捧着,她也是藏着掖着,绝不将家里的情况往外漏。 结果这臭小子,骑自行车骑到了小公园那边,正好现在又是下工的时间点,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 这下好啦,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现在可不止一辆自行车。 有一辆就已经够稀罕了。 而现在他们家有两辆。 哪怕其中一辆看着稀奇古怪,但再稀奇古怪它也是一辆能骑的自行车。 许英霞不是一个能藏事的人,回到家后就将这些担忧说了出来,并道:“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车间的潘阿姨?他们家六个人四个工作指标,全家一个月的工资得有一百五左右,跟你瞧瞧他们吃的什么穿的什么?衣服穿的比咱们家还要破,不知道的还当她家有多困难呢。” 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好好学学小潘。 不说一定要装的有多穷,但怎么也不能太高调了,搞得自己比厂长还要吸引人的注意力。 许英霞这么一说,姜双双心里浮现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该怎么说呢? 像是感动或者是欣慰。 欣慰许妈是真的成长了。 这个感觉真的有点啼笑皆非,仿佛她们俩的身份置换了一样,她居然会因为自己的母亲成长而觉得欣慰。 但也确实是这样,她得了一份工作,还没去办理手续她就在纺织厂炫耀一番,得了自行车后,逢人就得说上几句。 现在却觉得不该太高调,做事还是得稳稳当当的好。 这不是成长是什么? 姜双双很有兴趣的问:“那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做?” 许英霞想了想,“要不今年的新衣服咱们就先别做了?” 姜双双摇了摇头,“那不行,我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想穿的更好、吃的更好,要是兜里有钱还得装作省吃俭用的样子,那我这么努力干嘛?” 钱都不敢花,直接躺平摆烂就好了。 反正都是吃不好穿不好,那还不如不费那个劲去努力。 “……你说得也有道理。”许英霞想想也是,既然生活条件和原先没什么不一样,哪里还有劲继续努力? 可要是不做改变的话,那又该怎么做? “那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做?” “首先出门时把腰杆子挺直了,咱们的条件好是咱们用劳动挣来的,既不偷又不抢,就算有人眼红又能怎样?”这就是姜双双不想去冒险的原因,因为她行的端坐的正,就算别人眼红又能怎样? 既抓不到她的把柄又打不过她,那就只能在阴暗处继续眼红咯,“要实在觉得不放心,那就少说多做,用行为告诉所有人你所获得的一切都是靠自己这双手。” 许英霞听得都惊呆了,仿佛怎么都没想到双双会说出这番有道理的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完。 可她神情又变得有些古怪,“可是……咱们家能变得这么好还真不是靠我这双手,而是靠你这个闺女。” 对于这点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要是靠她自己,做肯定还是做了不少事,但现在怕还是被老屋那边的人压榨着,月月工资都到不了自己手上。 虽然有的吃有的穿,但条件还比不上贫困户,和现在一比那差得天远地远。 姜双双轻轻笑了笑,“那这个更简单了,就让他们多看看我呗,除了靠双手劳动之外……” 说到这里,她举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还靠脑子。” 许英霞笑了笑。 可笑着笑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味,“咋滴,你这是说我没脑子?” 姜双双耸了耸肩膀,“我可没说。” “……”许英霞看着她的样子手心就有些发痒,正好这是姜小舟进了屋,她想都没想直接拎着他的耳朵,“别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外瞎混,多读点书,别到时候连高中都毕不了业。” 姜小舟弯腰一躲,躲到了二姐身后,他探出脑袋道:“就算不能毕业那也不是我的原因,学校里根本就没老师教。” 许英霞皱了皱眉头。 这事她在车间也听人提起过,前不久停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课,现在总算是开课了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让学生们自习,根本就没老师教学。 也不知道这群学生们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学习。 姜双双却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隔壁大院的三丫成绩不是挺好的嘛,你有什么不会的就去问问她。” 说完,对着许妈抬了抬下巴,“让妈给你抓把糖,就当是学费了。” “这个好,这个好。”许英霞连连点头,“咱们家属区就属三丫的成绩最好,要不是因为她每次考试都排头名,不然她奶奶都不愿意继续供着她读书了。” 又聪明又敢拼,家里也是看她成绩好才让她一直读下去,和三丫的成绩相比,姜小舟那就是惨不忍睹…… 她这个当妈的都没好意思提。 有三丫帮着辅导辅导,不说成绩能排的有多前,只要能顺利毕业就行了。 她站起身,就要去开柜子拿糖果。 不过在拿的时候她还想起了一件事,“今天你们大姐来电话了,说是已经收到了包裹,没想到这么快就寄到了,那丫头还说自己比原先胖了些,我想着干脆就别做成衣了,直接把布料给她寄过去……” “先别急着寄。”姜双双打断她的话,“妈,你明天再联系一下大姐,你让她去打听打听如果有工作指标该怎么办回城手续。” 许英霞的手一顿,猛地回过头:“你想把工作让给她?” 姜双双点了点头,“大姐接我的班,过两年小舟也能接你的班,他们也都能留在城里陪在你身边。” “真的吗,大姐能回来了?”一旁的姜小舟兴奋的手舞足蹈,他可太想大姐了! 以后要是犯了什么错,有大姐帮忙拦着就不会有人再打他了。 许英霞却没说话,她突然站起来就往里屋走,房门一关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 姜小舟有些莫名其妙,“妈怎么了?” 姜双双没解释,而是提醒他,“你是不是该去做饭了?再帮我烤几个红薯,我明天带出去吃。” “是不是要给姐夫?那我得给他挑几个好的!”姜小舟撸起袖子就出了门,先是利索着做了些准备,跟了又去挑选了几个形状特好的红薯,等火升起来后直接塞进灶膛里。 一个人在这屋里忙来忙去,但现在已经做习惯了,手脚都特别利索,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将两菜一汤给弄好。 现在他们家的伙食是真好。 妈和二姐都不会插手他做菜的事,想用什么食材直接在灶屋里拿,今天想吃肉就割点野猪肉、明天想吃鱼就将干鱼泡上一晚上,这样吃起来不会太咸也不会太硬,口感都是正正好。 二姐唯一的要求就是,量足还必须得准备一道荤菜。 不过今天他准备了两道荤菜。 一盘子蒸好的鱼块,还有一小盘子炒鸡蛋。 真的很小一盘,就放了一枚鸡蛋,还是一枚看着有些营养不良的鸡蛋。 不过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养的母鸡生的头一枚鸡蛋,他闻着就觉得特别香! 将两盘菜端回屋子,便发现妈已经坐在了桌子边上,神色瞧着和平时差不多,但眼眶却红彤彤的,一看就知道刚刚躲在屋里哭了一会。 他张了张嘴正想安慰几句,结果就被妈给瞪了一眼,“别说些有的没的,赶紧把菜放上来。” “好好好。”姜小舟很识趣,他知道自己要是敢再多说几句一定会被扇几巴掌,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端碗端筷吧。 几道菜端上桌,刚刚坐下许英霞就问了句:“先前忘了问,你是看着你小舅舅上车的吧?” 姜小舟连连点头,“嗯,看他们上车我才走。” “那就好,你小舅舅向来不识路,我还挺放心不下他的。”许英霞还记得自己没结婚前,小弟去镇上逛鸽子市,这一去到了晚上都还没回,她在家里担心的不得了,正想着要不要请人去找找时他顶着夜色回了家。 后来一问才知道鸽子市在南边,他给跑去了北边。 要不是好心人指了指路,他还不知道得走到哪里去。 不过这一次,许水生很顺利地到了家。 上车之前有外甥送,下车后有赵丽珠带路,两人带了有八个大包,好在运气不错遇到了一辆牛车。 花了五角钱请人直接送到了大队。 贵是贵了点,但八个大包他们两人还真扛不住,到了大队的道口,又在那遇到了等着的陆莲华。 陆莲华看到他们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怎么这么晚才到?我生怕你们路上出了什么事。” 许水生笑着解释,“昨天不是见了双双的对象嘛,家里准备了太多菜没吃完,中午留下来吃了一顿才出发。” 他说着就从背后的竹筐里掏出一个饭盒,“大姐还给你留了半只烤鸡,你晚上饿了吃。” “还给我带了呀?”陆莲华高兴得不得了,“我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饭菜,赶紧回去还能吃口热乎的。” 跟着她又拍了拍赵丽珠的背,“今天太晚了就先别回去,等明天我让你叔送你过去。” 两个儿子都不在家,赵丽珠就算在他们家过夜也没人会说什么闲话。 不然大晚上的赶回去,她也不放心。 “好,就听婶子的。”赵丽珠立马点头应下,她现在对自己这门婚事是特别期待。 她和许谭在一起的那几年是一直瞒着家里。 因为她很明白爸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让她分手,许谭从来就没有瞒过她,许家是什么条件他说的清清楚楚,也是希望她再多等他几年,等日子好一些后再将她娶进门。 会瞒着也是知道他家的条件是真不好,知道她和许谭在一起的小姐妹们也都劝过她,让她慎重考虑一下。 要不是因为许谭这个人,她是真的会犹豫。 而这几年他也用行动证明他在努力,努力让自家的条件越来越好,虽然不知道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但许谭的所作所为都在告诉她他在努力,他们的未来是有期待的。 而这一次的城里之旅,让她感觉笃定了。 哪怕现在还没结婚,她都已经将许家当做了自己家,住下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回去的路上还不住跟婶子说了说许谭的一些事。 说来说去大部分都是在夸,陆莲华心里别提听的有多舒坦了,夸的还是自己儿子,她怎么可能不高兴? 她乐呵着,“这小子从小就主意多,以前全大队开会,他都敢直接溜在台上给大伙讲笑话,人越多他越不怵。” “还真是,咱们家就他胆子最大了。”许水生也跟着也跟着点点头,忍不住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脸上的笑意就没落下来过。 一行人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时不时会遇到几个人,有人好奇他们拿的这些大包都是什么,陆莲华直接敷衍过去:“明个再说,老许他们坐了大半天的车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自家的人自家疼,有在这闲聊的功夫还不如赶紧回去吃口饭填填肚子。 不过这一路也确实挺累的。 大巴车坐起来特快,但一路摇摇晃晃下车时都觉得脚有些不稳,赵丽珠也确实觉得累了,吃了饭都顾不上去收拾其他的东西,在婶子再三劝说下便回了屋子歇着。 这一睡睡到日上竿头。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人在推她,睁开眼睛一看,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妈?干嘛……咦?妈你怎么来了?” 赵母没好气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还好意思说,第一次在人家这里过夜一睡睡到快中午!” 她是真被这丫头大大咧咧的性子给气到了,这还没进门呢,在未来公公婆婆心里就成懒丫头了。 不说帮着干些什么活吧,但怎么也不能睡到现在呀,人家都快干活回来了她还搁屋里躺着呢。 赵丽珠吐了吐舌尖,还真挺不好意思的,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穿着衣一边解释,“我这不是前天晚上没睡着再加上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 没睡着也是有原因的。 双双表妹那番话让她忍不住地激动,虽然不是百分百的肯定,但听双双表妹那话的意思,许谭和他哥或许能留在城里。 不管是谁留在城里,对于这个家来说都是好事。 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只不过这件事还没定下来,她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不打算跟其他人说,就算是自己爸妈也不准备说。 她爸妈对她挺好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被送到学校读书,更不会在学校认识许谭了。 但是她爸妈都是那种藏不住事的性子,他们要是知道了整个大队就知道了,万一节外生枝把这事给弄没了,那她会哭死。 所以她得瞒得死死的,谁也不告诉! 要是没成,也省得他们太过期待。 要是真成了,再告诉我他们这个大好消息! 不过这事不好说,买布的事倒是可以说一说,赵丽珠洗漱完后才发现家里来了不少人,全都搁在外面坐着。 见她起来后,一个个都指着她念叨了好几句。 赵丽珠一脸悻悻然,赶紧说起了正事,“你们给我的五十块钱我全买布了。” 家里给她五十块钱当嫁妆的事哥哥嫂子们都知道,早在大哥结婚时爸妈就当着全家的人说过,无论儿女,彩礼和嫁妆都是五十块钱,要钱还是买物件是他们自己安排。 赵丽珠直接扯着大哥的手,“来来,帮我把布包扛出来。” 一开始说五十块钱时,赵家的人都觉得挺肉痛的。 他们想挣五十块钱可不容易,一下子花这么多,即使是赵丽珠花自己的钱还是肉痛了那么一下。 可当看到两兄妹从屋子里抬出来的五个大包时,赵家人就有些不淡定了。 “这全都是?” “五十块钱怎么能买这么多啊?” “真不要布票,光出钱就行吗?” “这也太值了,早知道当初我们也买一些。” 是真的后悔,这么大几个包五十块钱那绝对是挣,要是去供销社花五十块钱最多买四个大包,而且还得塞不少布票。 赵母着急的直接动起手,将其中一个大包拆开来看看,入眼的一块大红料子就让她惊呼起来,“哎哟,这块红料子好啊,等回去让你大嫂给你做件新衣,正好出嫁了穿。” “这块料子我打算做被套。”赵丽珠从其他的大包里翻出另外一块红色的料子,颜色正红不说还带了一些好看的纹路,“我要用这块料子做嫁衣。” 赵大哥“啧啧”两声,“现在倒不害臊了,那干嘛还要瞒着家里五六年?” 赵丽珠哼了两声,“你再说就没你的份了,我还打算送你一套新衣服呢。” 赵大哥反手指着自己,“还有我的份啊?” “所有人都有!”赵丽珠倒也挺大方,但她觉得这都是应该的,爸妈对她好,哥哥嫂嫂们也没计较什么,那她现在得了这么多布料给他们这一身新衣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她说:“除了这两块红色的料子以及这个包里的料子,其他的你们随便挑,挑完之后我再拿去大队换其他物件。” 她指着的那个包里装了几块男士的布料,都是她先前清出来打算给许谭做衣服的料子。 几人正说话时,许水生两夫妻拿着农具进了院子,见到未来亲家们,他们是一脸的欢喜,“都坐都坐,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不用不用。”赵母一脸笑呵呵地打趣,“你家的人已经给我们倒水了。” 许水生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倒是陆莲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伸手搭在赵丽珠的肩膀上,轻笑着道:“那丽珠就替我们好好招待招待。” “好!”赵丽珠答的爽快,让一院子里的人轰然大笑,笑得她红通了脸,刚想赶紧换个话题时就看到院子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想了想,找了一个理由就先出了院子。 在旁边的树丛边上见到一个人对着她招手。 赵丽珠跑了过去,“秋玲姐。” 秋玲对着她点了点头,跟着指了指一旁,“我们去那边说吧,我怕……我怕被人看见。” “好。”赵丽珠跟着她走到林子中,其实心里已经猜到秋玲姐为什么会来找她。 以前她两人有接触过。 两兄弟都是偷偷谈的对象瞒着家里,有一次还是她替秋玲姐打的掩护。 如果不是太着急,秋玲姐这会儿肯定也不会来许家院子外找她,不然被叔叔婶子看到,还真不好解释。 赵丽珠猜得还真没错,秋玲是真的着急了。 许莫一走走了大半个月,期间是一次消息都没传回来,许家对外只说他们在城里找到了短工,其他消息就一概没有,无论别人怎么问许家都只是含糊过去,根本没有一点消息。 时间越久她心里越不安。 尤其是现在婆家那边给了她不少压力,大柱生病时,婆家押着她在大柱的病床上许诺不再嫁人,可这才几年就改了口风,说是等大丫再大几岁就给她挑选一个好人家嫁了,也省得她守寡一辈子。 怎么说也在黄家待了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这所谓的“好人家”有多假,上一回他们口里的“好人家”,是说替大丫找个不缺吃不缺穿的人领养,要不是许莫帮着周旋,大丫怕真的会被送走。 如果……如果连许莫也要放弃她,那她和大丫该怎么办? 第68章 秋玲是真的慌。 每到夜深人静时, 她回想自己这一辈子真的是糟糕透顶,甚至有时候想她当初还不如跟着大柱一块走了算了。 可当感觉到怀里温热的身体时,她又会打消这个念头。 是她将大丫带到这个世界, 在怀上大丫时她是真的很期待,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主要是她的孩子她都会特别喜欢。 会尽可能给孩子最好的爱意。 是她小时候一直得不到的东西。 原生家庭重男轻女, 大队同龄的姑娘家都已经谈婚论嫁, 她还被留在家里干活挣工分。 倒不是不想她嫁人, 而是她从小生得就不秀气, 再加上干活干得多又吃不饱,皮肤又黑身体又瘦, 就算有人愿意娶那也拿不出多少彩礼。 还不如留在家里帮着干活, 既能洗衣做饭带小孩, 也能下地干活挣七八个工分。 如果不是遇到了大柱,她怕是到现在都没法嫁人, 也能想象到以后的日子。 能干活的时候自然是对娘家有用的, 可要是没法干活了,那娘家人一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 要么丢弃到一旁让她活活饿死, 要么直接驱赶她上山被野兽咬死。 所以当黄家来提亲时,她是既感激又忐忑, 感激他们能带她离开,同时又忐忑她嫁过去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她对自己的人生从来都不会抱太美好的希望。 可没想到的是,她的丈夫黄大柱对她真的很好很好。 如果不好, 当初他病在床上都快喘不过气来时,就不会将自己最好的兄弟叫过来托孤。 事后,大柱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许莫。 不单单他对不起许莫, 她何尝不是? 她又不是一个漂亮又特殊的女人,而是一个丢在人群中都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女人,还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如果不是因为大柱,这几年来许莫不会那么照顾她母女,而她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她借着大柱和他的兄弟情,就这么赖上了许莫。 这一赖上,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向他求助。 一次一次又一次,她都已经数不清到底麻烦了许莫多少次,嘴里说着感情,可是她和许莫都很明白,他心里不一定有她,而她心里也不一定有他。 一个是为了责任,一个是为了依赖。 倒是把他们两个人搅合在一块。 秋玲有时候真的很希望自己不要想得太明白,她现在就是什么都明白却还是牢牢拽着许莫的手不敢放开。 一旦放开,她粉身碎骨无所谓。 可是大丫怎么办? 她最宝贝的孩子,明明在怀上她时就想着一定要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 可她要是没了,大丫在黄家的日子可想而知会有多惨。 连现在她都还在,黄家的人就已经想着要把她送出去,嘴上说着要送她去过好日子,说那户人家祖上可是老地主,不知道埋了多少金银珠宝,以后既能吃得饱也能穿得暖,大好的日子等着她。 可后来她拜托许莫去查一查那户人家。 本想着如果那户人家的条件真的好,她总不能拦着大丫去享福,结果…… 条件是挺好,怎么都比黄家来得好,现在没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但只要能吃得好穿得暖就算富足。 可真仔细去打听就会知道,那户人家的男人年轻时寻花问柳得了脏病,膝下就一个儿子,而他这个儿子生来就痴傻,便想着买一个小丫头回去,小时候能帮着做些事,长大了正好嫁给自己痴傻的儿子,好为他们家传宗接代。 瞧瞧,这就是黄家人。 她又怎么敢真将大丫一人留在黄家?到时候大丫就算能活下去,那也是很凄惨地活下去,比她这条苦命还要苦。 所以她真的很想离开黄家,即使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对,即使知道将所有的压力和责任都压在了许莫身上,她还是、还是向他表达了想在一起的意思。 他应了。 没有犹豫就应了。 可那时秋玲是真笑不出来,就因为许莫善心、就因为他看中和大柱的兄弟情谊,而她却很卑鄙地借着这点,将本不该属于他的责任强压在他肩膀上。 而有了一次,就有了第二、第三次。 时间越长她仿佛越不认识自己,明明脑子里很清明,却觉得所有的事都很恍惚,像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尸体,做了一件又一件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事,还偏偏一直在做下去。 就像现在,许莫不过消失了大半个月,许家也无数次提过他迟早会回来,可她还是等得焦虑,恶心自己缠着许莫却又不得不死死缠着他。 也……只能缠着他。 秋玲硬生生忍住心里的反呕,生理上对自己的恶心感,她强逼着自己开口去问:“许莫在城里还好吗?他、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应该得再过一段时间。”赵丽珠如实说着,“前头他们办得一件事办得特别好,副厂长将他们留下来收尾,但怎么都不会超过一个月吧。” 当然,这是收尾结束的时间。 如果真像双双表妹说得那样,回来的时间就不一定了。 “这样啊……”秋玲得了一个时间,却因为时间太久还是有些心不安。 而在这时,赵丽珠突然道:“秋玲姐,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带你去外面走走。” 秋玲一怔,“去外面?” “嗯,看看外面。”赵丽珠重重点点头,她虽然被家里送出去读过书,但以往也都是在家和学校的路上两点一线,几乎没去过其他地方。 想出去也不方便,没有介绍信兜里没钱,想走也走不了。 对于城里的了解,大多都是听别人说再自己脑补一下,根本没有真正地踏入过。 可真去了,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城里的向往,更觉得自己的眼界打开了不少,倒不是说大队不好,而是真的有需要多看看,才不会将自己拘束在小小的一片天地里。 在城里那几天,她一开始都不敢出外院,每次都是等许谭下工后带着她去周边转转,还是双双表妹鼓励她去走走,细细观察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 她不是太懂,但所有人都说双双表妹有多厉害,那她说得话准没错。 最初还是在许叔叔的陪伴下,在家属院转了转。 当尝试后发现,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可怕的,她胆子大了些也敢一个人出门,也敢走得更远一些。 同样,也看得更多一些。 她和秋玲姐的生活完全不同,无法去感同身受,对比起秋玲姐来说她在自家的生活是真的太好了,父母顺着哥嫂让着,会真心实意为她考虑着。 所以想说“我很理解你”这话就实在是太假了,但在这个世上总有人的起点比秋玲姐还要惨,但只要自己扛得起事,大胆勇敢一点,其实就会发现再大的事也不是不能扛过去。 “我这次在城里认识了一位姓汤的婆婆,秋玲姐你知道什么叫五保户吗?”赵丽珠没等她回应继续说着,“就是没老伴没儿没女连亲戚都没,你觉得这样的人会不会被欺负?” 秋玲拧着眉头,“当然。” 她的大丫,有爷爷奶奶在,有妈妈有伯伯伯母在,不还是被欺负被当作货物想要拿去换钱。 这世界的恶意不少,如果没人护着,老人女人和孩子最容易被欺负了。 “但我发现并不是这样。”赵丽珠轻笑着,“汤婆婆没有收入,国家每个月会补贴五块钱当作日常所需,汤婆婆没亲戚护着,但街道办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望一次,逢年过节也会拎着东西上门,如果有人欺负她,妇联也会替她撑腰做主。” 她顿了顿,很认真看着眼前的人,“秋玲姐你知道吗?虽然你嫁入了黄家,但这并不代表黄家就是你的主人,你就是黄家的奴隶,只要你想你会发现愿意帮你的人有很多很多……” 而不是只有许莫大哥。 这几天在城里她见到的事多,听到的事也多,尤其是关于姑姑和婆家的事,原来早在半年前,姑姑连自己的工资都做不了主,而现在却完全反过来,只要豁得出去、站得住理,没人能真正压在她们身上,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婚姻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倡导自由恋爱,要是过不下去还能选择离婚,而不是死耗一辈子。 黄家仅仅只是婆家而已。 他们没权利拦着秋玲姐嫁人,要是他们逼迫她做不愿意的事,她也能对他们直接说“不”,如果自身不够强大,她完全可以借助外力。 而这个外力,也不仅仅只是许莫大哥。 大队管不了就找妇联,妇联管不了就找公社,公社管不了就报警闹大,只要站得住理还怕什么? 赵丽珠其实觉得自己不该管这些事。 可就凭秋玲姐和许莫大哥之间的关系,现在不管,等她以后嫁给许谭成为许家的一份子,最后和黄家的矛盾也会闹到她面前来。 到时候自家不一定能受什么损失,但隔三岔五闹一场谁又会高兴? 倒不如早早做个了断,只要秋玲姐勇敢一些,就会发现黄家根本算不上什么事,这点她敢肯定。 毕竟她也知道这些年有许莫大哥在,黄家就算有一些过分的想法都被制止了,说明这家人就算很离谱但好歹也是有顾忌的。 只要秋玲姐愿意,或许过程会很艰难但一定能迎来一个好的结局。 所以她邀请着:“你想和我去外面看看吗?听说妇联处理过很多这类的事,也不是说一定要他们帮你做什么,我们可以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秋玲愣在原处,久久都回不过神。 而赵丽珠还在盛情邀请,“就当陪陪我,说来我们也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了,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过。” “可是介绍信,还有……”秋玲有些犹豫。 还有钱该怎么办? 出个门身上总不能一毛钱都不带吧,可她别说是一毛钱,连一分钱都没有,即使赵丽珠说得再心动她还是会有些犹豫。 “你跟着我就行,其他的事我来办。”赵丽珠说这话时还挺有底气的。 就院子里放着的那些布料,可以换来不少东西和钱,这就是她的底气。 而且也就是出个门而已,又不是出远门。 最多也就是花点路费,这个钱她还是愿意替秋玲姐出,虽然她也没想着让她还,但是许莫大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把钱给她。 看秋玲姐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给反驳的机会,直接就道:“那咱们就定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左右在大队口见,你把大丫带上也行,正好带她去见见世面。” 说完转身就跑,一点犹豫的时间都没给她。 赵丽珠知道自己要是进了院子,秋玲姐就是再着急也不会真过来,她真的很怕和许家叔叔婶子见面。 进了院子,陆莲华像是没发现她去干嘛,继续和未来亲家说着话,商量着过年办婚事的细节。 或许是因为兜里有钱了,这次聊这些许水生两口子倒是更有底气点。 他们家这次只弄了三个大包的布料,掏空了家里的钱不说还欠了一些外债,但是把这些布料清空后,不但能还清外债还能再挣一些。 再加上两个小子在纺织厂打工,一开始是十天半个月,现在待了快有二十多天,而且厂子里的意思是让他们收个尾,再重新规整一下旧仓库的货,怕是又能再待十来天。 这么算下来两人回来的时候兜里都能装着三十多块钱,办婚事那不是轻轻松松的嘛。 还能办得更气派一点。 几人说着话时,院门外传来了叫门的声音,陆莲华起身开门,见到来人后一脸惊喜,“武阿妈怎么来了?快进快进,我去给你们倒杯热水。” “不用麻烦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家的布。”武阿妈光着手走进来,不过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野货的女婿。 武家的这个上门女婿现在见谁都是一副笑脸,和以往完全是两个样,不过有人想了想到也能理解,但凡谁要是像肖天材这样一两年长胖二十来斤,足以可见他的伙食有多好,换做是他们别说是见人笑了就连睡觉都会笑醒。 肖天材将手里的野货搁在地面上,直接说明来意,“妈早就想着来挑几块布,给莘莘和孩子多做几套衣服。” “那成那成,你们赶紧先挑。”陆莲华直接将两人带到一间房里,大包已经被打开里面的料子全都铺在地面上,“孩子娇嫩,像这种舒适的棉布最合适了,还是娇黄色,要不是我家没孩子我还真想留着自家用。” “这块要了。”武阿妈一看就喜欢上,示意肖天材拿着,跟着又选了几块浅色的料子,收养莘莘后在吃方面还真没亏的她过,但是像这种好料子还真难得,没一会儿工夫就选了好几块。 反正对于她来说不差肉,拿不出钞票也能用肉交换,山里圈养的那些野猪过段时间又会下崽,源源不断,队伍只会越来越大。 先选了一些适合年轻姑娘的布料,紧跟着又给自己挑了几块,随后就对肖天材道:“你也选几身,选好了就一块拿去陈婆子家,请她帮着做几身衣服。” “好嘞!”肖天材听的是眉开眼笑,他就知道妈心里想着自己,感动得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老人家! 他跟着道:“要不把碎料子都送给陈婆婆,让她教我怎么做衣服?” 拿针线这种活肯定不能让妈和莘莘来干,反正他没事正好自己学学,以后能给妈和媳妇做衣服,缝缝补补也不用麻烦外人了。 “你决定就好。”武阿妈没怎么在意,挑选完布料后就问了一下双双的事,知道她有了对象后便道,“日子定好后一定要告诉我,酒席上的肉菜我都包了。” 多亏了双双的主意,她现在可是拿工分的人。 正好前段时间地里收成粮食,一部分工分换做钱一部分工分换做粮食,现在屋里有钱有粮还有肉,那种紧迫感也就消散了很多。 现在就盼着莘莘赶紧生,无论男娃女娃,等孩子长大后她还得教他们捕猎的好活。 现在又弄来这么多块布料,虽说是瑕疵品,但这么一点瑕疵对于他们来说真不算事。 常年进山,很难不在身上的衣服弄出点刮痕或者口子,一点点小瑕疵真的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说:“还有其他乡亲要换,但如果有多的你就只管拿给我,我按市价拿野猪肉和你换。” “那不……”许水生本想说价钱他再给低一些,但是武阿妈一个眼神横过来他就不敢说话了,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行行,只要你想要就尽管说,我这里没了双双和丽珠手里还有不少,你想换多少都成。” “那敢情好。”武阿妈有钱又有肉,很难抑制住购物的欲望,“要是有的多,那就再买两个大包,我拿一整条后猪腿和你换。” 一条后猪腿除掉骨头大概也有三十来斤。 按照市价怎么也得有三十三块钱,这还是往少了的算。 许水生连连摆手,“多了多了,这一个大包也才十……” “磨磨唧唧,我懒得和你说。”武阿妈看向一旁的姑娘,“这就是许谭的对象吧?我和你换,随便拿两个大包给我,什么布料都成。” “啊……”赵丽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一个大包买来才十块钱,这才扛回来就转手就赚六七块,知道能挣不少但这也挣得太多了点吧,而且三十多斤的野猪肉换到手,最后价值有可能比她估算的还要高,不要票的野猪肉咬咬牙往高的喊,一斤一块二三也不是卖不出去。 “就按武阿妈说得。”陆莲华替丽珠接了这份好意,“等你们结婚,到时候请武阿妈坐上席,喜糖给足了。” “这个好。”武阿妈满意地笑了笑,年纪大了就爱沾沾喜事,算算日子莘莘那会应该也生了,正好多抓些喜糖回去给她吃。 最后,肖天才先回了一趟屋,将一块接近三十六斤的后腿肉拎了过来,“去掉骨头应该有三十三斤左右。” 比预计的要高两三斤,赵丽珠不好再占便宜,跟着又翻出块丹红的料子递过去,“这料子算我送给莘莘姐,以后有机会一定上门找她玩。” “成,那你可得多来,莘莘都当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多个玩伴她一定高兴。”武阿妈倒挺喜欢许谭对象,大大方方又会说话。 说了一会,武阿妈这才离开,身后跟着扛了两个大包还捧着不少料子的肖天才。 重是重了些但一点都不累。 反而更高兴呢,扛在身上的那可是布料!谁家有这么多布料不得高兴疯了? 哦,是他家,难怪他这么高兴呢~ 将人送出院,跟着又回屋把散开的料子整理了下,赵家一行人也不好在这里多待,原先想着东西多好帮着丽珠扛回去,结果还没回大队就卖掉两个大包,卖得价钱还不低,赵家大哥都后悔了,“早知道我也花钱买点了。” “谁让你抠门,进了你兜里的钱就出不来,该你挣不着。” 一旁的赵丽珠听到妈呵斥大哥的话就好笑,不过看在大哥辛苦帮忙的份上,还是决定给他留些颜面,便走出屋子去弄点水洗洗手。 结果刚出来就被人叫了过去。 她过去后就问:“婶子,有事吗?” 陆莲华点点头,她直接问:“你刚刚出院子,是因为秋玲吗?” 第69章 赵丽珠一听就慌了, “婶子,我……” 许莫大哥和秋玲姐的事一直瞒着家里,她大概也猜得到为什么他们没敢公开。 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要是传出去, 先不说外面怎么议论纷纷,叔叔婶子怕是也接受不了吧。 生怕自己暴露了什么,她紧张得不行, 想说个谎敷衍过去, 可是看着婶子的眼神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陆莲华却没瞒着她, 以前是等着许莫那小子主动来跟她坦白, 可是等啊等,等了这么长时间那小子还是什么都不敢说。 他越不说她心里反而越担忧, 如果他能有勇气说出来, 就代表他已经做好了选择也有了面对所有人的勇气。 可是很显然他没有做好准备。 原先是想着等等吧, 总有一天能想明白。 可现在连他弟弟都要结婚了他自己还懵懵懂懂,搞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 这一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这次她才会开口跟丽珠说, “我也不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婶子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跟你打听许莫的事?” 赵丽珠犹豫了一下, 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她问我许莫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她应该很着急吧。”陆莲华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是她有眼睛会看,这段日子她不是没感觉到秋玲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次数变多了。 以前或许是因为心虚吧。 能不在她身边出现就不会出现,实在是躲不了, 也不敢和她多说几句话。 这和以前可不同,大柱还在的时候,他们小两口经常结伴来他们家做客,路上遇到了也会待在一块说说话聊聊天。 哪像现在能躲就躲, 躲不开也会找些借口马上离开。 要说这里面没事,她怎么会相信? 她一直装着没看见,还有一点也是因为不赞同,哪怕许莫是自己的儿子,她也不得不说他这种行为太不负责了。 犹犹豫豫,只会让秋玲更不踏实。 她接着问道,“你们还说了别的事吗?” 赵丽珠迟疑了几秒,到底还是将先前和秋玲姐的话说了出来,担心婶子嫌她多事,还赶紧解释了一句:“我就是觉得黄家人心太坏了,要是可以的话想帮帮秋玲姐脱离……” 她下面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想帮秋玲姐脱离婆家? 她在未来婆婆面前说帮别人摆脱婆家的纠缠,这种话是不是会让人往另一方面想? 会不会婶子以为她不喜欢婆家? 赵丽珠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有些慌了,可别还没嫁进来就和婆婆的关系搞得僵硬,那以后还怎么办啊…… 尤其是婶子现在突然变得安静,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却什么话都没说,不会是真生她的气了吧? 不过赵丽珠还真想错了。 陆莲华之所以怔住了,是她没想到丽珠居然会想到这种主意,黄家是什么德性,一个大队的人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要真说她不满意秋玲什么,不是因为她是寡妇,也不是因为她还带着一个小孩,而是她的婆家。 黄家人既不胡搅蛮缠也没凶神恶煞般不好对付,但这家人不好好干活挣工分,尽知道想些歪门邪道的主意来弄钱。 虽然好打发,但一直被这群阴沟里的老鼠盯着,也挺烦躁的。 很显然丽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帮着秋玲出这个主意,她突然开口:“你等着。” 说着转身就回了屋。 就在赵丽珠忐忑不安时,陆莲华跟着又走了出来,直接往她手里塞了两块钱以及两张粮食票,“这钱你拿着,明天你和秋玲在街上饿了就买两个馒头吃。” “这钱我可不能拿着……” “怎么就不行了?”陆莲华强塞在她手里,“你这么费时间费工夫也是为了家里好,这份情婶子必须领,总不能让你出力还往外掏钱。” “婶子你……你不怪我多管闲事?” “哪里是多管闲事?虽然还没领证办酒,但我现在已经当你是我的儿媳妇了,这事你办得特别好,就算是我也没想出这个法子来。” 陆莲华是真的没想到。 就跟大队里闹得再凶也不会去公安局报警一个性质。 总觉得是自家的事,是他们大队内部的事,没必要闹到外面去,搞不好还不好收场。 但有些事如果不闹大一点根本撇不清关系。 就像秋玲和黄家一样,要是能彻底撇开关系,以后就算秋玲真的和许莫在一块,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 不过他们俩最后到底能不能走在一块,她也不是太确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到时候等那小子回来再好好问一问吧。 而此时许莫两兄弟在纺织厂现在混得是风生水起,先前卖瑕疵布,四个厂房中有两扇门是两兄弟分别守着的。 许谭在西侧的门弄得不错,许莫在东侧的门也处理得很好,两人是真的很会调动外面人群的情绪,也能处理大大小小的突发事件。 后来经过清点,发现这两个门售卖盲袋的数量是最多的,反倒是另外两个门加起来还比不上两兄弟中的一个。 副厂长在知道后,对着两兄弟是夸了又夸,只不过夸了后就没有下文了,仿佛对这两兄弟根本不在意。 可身为副厂长的狗腿子,杨复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领导心里的意思?只不过现在不比以前,但凡早个两三年想要安排两个人进厂那再容易不过了。 可现在因为下乡的缘故,厂子里的工作指标基本上都分配出去,一个萝卜一个坑,还真没坑让这两兄弟填进去。 但身为领导的狗腿子一号,他要是连这事都办不好,又怎么能让领导满意? 尤其是这次瑕疵布的是让副厂长在工人们心中的威望大大上涨,就连老厂长对他的态度都有所改观,神色都不知道温和了多少,对于竞争几年后的厂长位置,机遇是大大上涨。 到时候付副厂长一升,他身边的助手不也得跟着往上升?他要是能把事办得更漂亮,往上能升的更高! 说不准自己也能捞个副厂长当当。 要不是家里的婆娘不准,他都想着把儿子的工作指标先拉出来顶一顶,以后要是有位置再还给儿子。 可他一提出来,鸡毛掸子就直接往身上甩过来,要不是他躲得快脸上都得留印子! 那他杨复方还有没有脸出来混啦? “杨主任,你先前交代的事我去问过了,咱们厂真的再找不出一个空位来。”张德一脸苦笑,“前头刘副厂长也来找我问过,说是想着把他外甥女安排进来,可真的没空位,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拿钱买。”张德说着,“烧锅炉那边的老刘想退休了,他家小儿子不孝顺,不想把工作给他儿子孙子顶班,就想着把工作指标卖掉,拿着钱当棺材本。” 杨复方皱起眉头,“你这算什么法子,难不成还要我掏钱给他们买工作指标?” 就算他想借,那他也掏不出这么多钱来啊。 而且和那两兄弟又没有太多交往,谁知道是不是老实的主,万一以后不打算还钱怎么办? “那就真没办法了。”张德摊了摊手,“不然再等等?或许过个一两年就没这么紧张了。” “那黄花菜都凉了。”杨复方有些发愁。 张德看他慎重的样子,很是不理解:“这两小子有那么重要吗?乡下人还没读过几年书,虽然会认字算数但我听说连毕业证都没拿到,他们哪里……” “呵。”杨复方冷笑打断了他的话,“人家是乡下人,人家也确实没读过几年书,那你这个高中毕业的城里人怎么就没为副厂长出出好主意?这次要不是他们俩,瑕疵布的事还真不好处理。” 虽然两兄弟都说主意不是他们出的。 但这个倒不是太重要,出主意的是他们在公安局上班的表妹,就算副厂长看中许诺她一个工作名额,人家也不会傻得离开公安局跑到他们纺织厂来。 所以只要留下两兄弟也一样。 都是亲戚,要是真遇到什么难题,亲戚帮亲戚出出主意总可以吧? 而且副厂长会那么看重,除了这个主意之外还有两兄弟的现场表现,不怯场又能灵机应变,最主要的是他们还不贪功,知道在最重要的环节时应该让给副厂长。 这一次副厂长的威望为什么会提高得那么快? 还不是因为他在四个门进行了四场讲话,每一次都是站在桌面上为大伙争取更多的福利,话音落下那掌声别提有多热烈了,连他听得心里都澎湃不已。 还别说,他手下要是有这种好工人,那他也挺高兴的。 张德一脸悻悻然,“也是也是。”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 主意多又怎么样?没个萝卜坑他们也别想进厂子当工人,最后还是只能在生产大队种田干活。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说了只会让杨主任更不喜,他便违心道:“主任说的是,年轻人就是脑子活,我看他们就算不进厂也能在生产大队大有作为,以后说不准还能混个大队长当当。” 杨复方挑了挑眉头,“大队长?”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早些年厂子里有人提出改革,那一次是冒险一试,想着是在布料的成分上搞点花样,弄出一批市面上很稀罕的料子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一批的料子现在全堆在旧仓库,根本就没人买,就是前天出瑕疵布是拿来包着的麻点粗布,买是没人买,但要是白送还是很喜欢。 为什么会想起这件事呢? 因为当时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就专门去了生产大队请了一个老师傅上门指导,当时叫什么来着? 借调? 好像是生产大队的会计,后来借调到他们厂子里当指导教学的老师傅,待了足足有三四个月,后来也是因为年纪大了呆不住,再加上弄出来的料子卖不出去,觉得自己丢了人就又回到了生产大队。 但在借调的期间,也是拿着纺织厂给的工资,虽然户籍还在生产大队但因为厂子和生产大队开的介绍信也能在城里长时间逗留。 既然现在没有工作指标,那是不是可以先走这个路子? 把人先弄进来,以后要是有工作名额了再让他们顶上,或者他们表现得不是太尽人意,也能把人再送回去。 反正人他是弄进了纺织厂,要是表现得不好那也和他没关系,杨复方双手撑在桌面,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你去,去把那两兄弟给我叫过来。” 张德去找许莫两兄弟时,许英霞这会正等着电话,大早上她就请了假去了趟邮局,给欢欢那边的公社发了一封电报。 电报可是按字收费,许英霞也顾不上贵不贵,直接发了三个字——速回电。 跟着就回到了纺织厂的通讯室守着。 这一守就守了三四个小时,眼瞅着还有两个小时就要下工了,可还是没电话打进来。 “都说了电话来了我去叫你,你看看,在这干巴巴守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如回车间干活。”守着通讯室的王大爷忍不住念叨着。 “没事,反正都请假了。”许英霞觉得自己有些堕落了,这一个月都不知道请了多少天假,不过或许是压力没那么大了吧,想着有正事那还是得请假来办。 不然她宁愿让小舟旷课她也不会请假。 毕竟旷的也是自习课,有老师盯着他都不一定认真学,没有老师盯着那更不会学了。 “请假不就没钱了吗?”王大爷很不理解,“都在一个厂子里,就算会慢一些接到电话,那也不会慢太久,没必要请假专门守在这。 “我心里着急。”许英霞是真的很着急,双双愿意把工作让给欢欢,欢欢也就不用在乡下吃苦受累了。 不过她也打算跟欢欢说,就算她接了双双的工作也不能白接,以后她拿的工资攒够了一定数额,还得还给双双。 亲兄弟明算账,对于亲姐妹来说也是一个样。 得了好可不能只是随口一声谢谢。 而且现在的工作名额多难得啊,双双要是真想卖不说上千块,大几百块钱绝对能卖到,可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大姐,这份情谊可不能辜负了。 正想着,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许英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伸了出去,拿起电话筒就喊了一声,“欢欢,我是你……哦,找牛秀芬呢?” “我来说我来说。”王大爷把电话抢了过来,快速熟悉地将对方想找的人记下来,等他挂上电话后,开口说:“我看今天不一定能等得到,电报是发到公社,公社还得派人转交到生产大队,而且还不一定当天就能通知到位,要是有事耽误了,迟个两三天也不是没可能……” 还真是这样,最少现在在贤长大队的姜欢欢还真没收到消息,昨天收到包裹后今天下地她最积极,以往不睡到最后一秒她绝对不起床,今早冯大妈才刚刚穿好衣服起身打算去灶屋把火升起,结果刚推开房门就看到院子站着的姜欢欢。 那瞬间,她还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丫头嫁进门这么久也就结婚后装了那么两三回,后面暴露本性,有冯二川那个狗东西护着,比家里的小娃娃还要起得晚。 一开始还没搞懂,可当下了地后她算是明白姜欢欢今天怎么这么勤快了。 她和姜欢欢不在一块地,姜欢欢拿两个工分,她这个当婆婆的拿六个工分,干活的地相差了十几分钟的路程,结果下午的时候她这边的人都听说姜欢欢娘家寄来了什么物件,比她这个当婆婆的还要清楚。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起得那么早,原来是等着下地来显摆呢。 不过有这么惦记自己的娘家,换她她也显摆了,听到边上有人还在说这事,冯大妈扯着大嗓门就道:“可不是么,那么厚实的棉被,足足有八九斤呢!而且被套的料子也特舒服,比咱们身上穿得还要好!” 虽然不是自己娘家,但那是她儿媳妇的娘家,她当然也得为亲家显摆显摆啦! 第70章 周边人听得是羡慕不已, 就不说钱了,那么厚实的棉被不知道要用多少棉花票,而且一般棉被只在乎里面用的棉花, 外罩大多都是用碎布缝起来,听说姜知青娘家寄来的被套料子都特别好,要不是真舍得, 谁乐意用能做衣服的料子弄成被套? “还不止棉被, 还有六条干鱼。”冯大妈夸张地比划着, “这么大的鲫鱼你们看过吗?比咱们河里的大多了, 风晒得也特别好,挂在梁上老香了。” 六条干鱼、一床厚棉被, 听说还有料子和棉衣。 还真把周边人羡慕到了。 “到底是城里人, 一下子寄来这么多东西。” “冯姐, 你家的干鱼换不换?我拿几斤玉米面和你换怎么样?” “不换不换,昨儿就被换了两条半, 剩下的留着自家吃。”冯大妈摇头, 亲家辛辛苦苦晒出来,她是不舍得拿去换。 而在稍远处, 有人低声道:“不是说姜知青家里不待见她吗?怎么一下子寄了这么多东西来。” “人家姜知青从来就没说过,是奉寡妇乱编, 前年姜知青还解释过,你不记得了?” “还真没印象。” “谁让奉寡妇那张嘴臭,就喜欢到处胡说八道, 说人家知青会被送到下乡来,那都是家里不在意,一下子把所有知青都得罪了。” “我听说姜知青原先家里出了些事,最近才好起来, 她妹子现在还在公安局工作呢,公安局啊!”有个婶子叹气,“你说说,当初姜知青怎么就没看上我家儿子,要是有这么一个城里儿媳在,真是赚大了。”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冯二川要娶姜知青,你不是说这婚事要不得,怎么都不会让儿子娶一个下乡来的知青吗?” 被戳穿的婶子一脸悻悻然,“我还不是想着人家是城里人,万一政策准许拍拍屁股抛夫弃子怎么办?” 这也是大多人不放心的。 到底是外来人,离得还那么远,谁知道这群知青能在这里待多久,万一能回去了,自己一走了之那他们儿女怎么办? “嘁,如果真有知青看上你家小子,你巴不得娶进来哪里会拒绝,说再多,还不是因为没知青看上你家小子。” 再怎么样,那都是城里人。 虽然有一走了之的风险,但回城到现在一直没消息,有个城里亲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回城了,万一人家愿意带着丈夫媳妇一块回呢?自家儿女一下子就从乡下人变成城里人了。 要真有知青来提亲,她敢保证不少人都会答应。 解释再多,不过就是掩饰人家知青根本看不上她儿子罢了。 说来也理解,再怎么着都是城里人,谁乐意嫁或者娶一个乡下人,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姜知青嫁给冯二川时,全大队的人都十分不解,甚至族里的老祖宗们还亲自上门,就怕冯二川搞什么威胁逼迫的坏事。 “知青看不上我家小子,那不也看不上你家闺女,要我说啊还是让你家蓉蓉矜持些,人家孟知青看到她吓得转身就跑了。”瘦婶子说完起身就跑,生怕会被追上来暴揍一顿。 不过她就算被暴揍也不稀奇,直接跑到冯大妈身前就道:“你家二川已经结婚一年多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怀上?我跟你说啊,还是得让她生个孩子,她才会老老实实跟着二川。” 冯大妈瞥了她一眼,“咋滴,惦记着我们家二川什么时候生孩子,你这是想来投胎不成?” “……这叫啥话?!”瘦婶子被怼得一脸尴尬,却顾忌冯大妈的战斗力不敢骂过去。 “啥话都别说,我们家可看不上你这个虎婆子,要投胎另找地方。”冯大妈可不管她的话难不难听,反正别人说些让她不好听的话,那她能十倍还回去。 而且对于狗东西要孩子的事,她是真的不着急。 姜欢欢这丫头自己就跟个孩子似的,冯二川眼里心里都是她,到时候弄出个孩子指不准还得她来伺候。 就在这时,周小队长跑了过来,“冯大妈,你家老二的媳妇去哪了?公社来了电报,她娘家让她回个电话。” “回个电话?”冯大妈站起身。 昨天不就联系了,怎么今天又要通个电话? 一般没要紧的事可舍不得打电话,现在又是电报又是电话那肯定发生了急事,她赶紧喊了一声:“她一定躲在草堆那啃着苞谷,你让她去五棵树那里等着,我这就去找大队长借牛车。” 冯大妈不单单去借了牛车,还回家拿了两块钱,等见到冯二川小两口时就把钱塞在他们手上,“快去快去,办了事就赶紧回来,家里等你们吃饭。” 冯二川没推托,拿着钱就带着媳妇上了牛车,一路朝着公社赶去。 去的路上姜欢欢还挺担心的。 昨天才聊完,妈要是没什么急事不可能又让她打个电话过去,肯定是很着急的事。 她就怕是些坏事,等赶到邮局后,牛车刚刚停下来她就一下子跳下去,好险边上的冯二川扶了一下这才站稳。 拿着话筒拨号,手都紧张得有些发颤。 好在身边一直有人陪同着,他没说太多安抚的话,只是用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时不时用了些力度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响了响了,同志你好,我是……妈?家里是有什么事儿吗,怎么这么着急让我回个电话……啥?!” 突然间,姜欢欢猛地瞪大了眼,电话那头的许英霞却是特别的欢喜,不住催促着:“回了大队你就问问你们那的大队长,看看到底是什么流程好不好办,要是顺利的话你或许还能在家过年。” 离开两年了,总算是有机会再见的闺女。 她这辈子亏待了双双,同样也忽视了欢欢,三个子女一个都没照顾好,心里怎么可能没愧疚? 要是欢欢回来得早,等双双随军之前一家人还能待在一块过个年。 可她没想到的是,以为自己的话说完后能听到电话那头的欢呼,毕竟在欢欢最开始下乡的时候,也曾来信诉苦过,如果不是真的苦她绝对不会写那么一封信过来。 想来她应该也不是太想待在乡下干农活。 可为什么当她说完后,电话那头居然没音了,“欢欢?喂、喂姜欢欢能听得到吗?” 过了大概三五秒,姜欢欢才干巴巴地开口,“妈,我、我不回去。”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而是她就没想过回去的可能。 那天夜里,自己蒙在被窝里偷偷哭泣了十五分钟。 想了十五分钟今后的打算。 时间很短,肯定会有人觉得用十五分钟来决定未来实在是太仓促了。 可她想得很明白很清楚,除非冯二川辜负了她,不然她绝对不会离开他。 最初是她先向冯二川伸的手,没道理自己有更好的未来后就直接甩开他的手一走了之。 这种事她做不来,也不可能做。 她想找的不仅仅只是养她的人,也是一辈子相伴到老的伴侣。 她之所以会回复得那么迟疑。 并不是她心中有了犹豫,而是她不知道怎么跟妈说,如果她决定一直在这边,以后很少有机会能再见到自己的娘家人。 而且他们还为自己这么打算,一份工作说给就给,可她却…… “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你是不是糊涂了,别人巴不得往城里回你却……等等,姜欢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本来姜欢欢是想承认的,可一听到妈在电话里头吼了起来,她就吓得一激灵,“没没没,我来就是想为农村做建设的嘛,我打算在这努力干活好好搞建设……不说了不说了,电话费老贵了,我明天再给你寄封信好好详说!” 就是这么怂,吓得她不等那边的回应就把电话给挂了,还不住拍着胸口说着好可怕。 “等明年,明年一定找个机会陪你回家看看,你别慌,什么事都由我来说。”冯二川觉得是该找时候再和自己的伙伴聊聊,明年无论如何都得亲自去见见丈母娘。 “冯哥哥,等回去你记得把我的户籍收起来。” “嗯?” “这样你就不用害怕我跑了呀。”姜欢欢知道他刚刚肯定是听到了她和妈的通话,他一直让她很安心,同样她也想让他安安心心,“不然我怕你晚上睡觉都睡不安。” “我不怕。”冯二川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因为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姜欢欢笑得眯起眼,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肌,“真的吗?冯哥哥这么离不开我呀?” 好巧哦,她也离不开他。 …… 不过许英霞却不是那么好受了。 姜双双回到家时就看到许妈一脸黑沉地坐在那里,连她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都没注意到,这一看就是有什么事。 她也没马上问,先是倒了杯热水暖暖身,跟着又在柜子里翻了些糕点填填肚子。 紧跟着从筐里拿了些毛线开始卷起来,这才开口问道:“许英霞同志,怎么愁眉苦脸,是谁惹你生气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许英霞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我今天和你大姐通话了,你猜猜她怎么说?” “不想回?” “她那死丫头……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回?”许英霞有些惊住了,这要让她猜她绝对是猜不出来。 甚至在打通电话之前,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欢欢会有多高兴,一定迫不及待地想回来。 “这还用猜吗?”姜双双一边卷着毛线一边笑着,“要是大姐想回来,你现在就不会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 “那你说说她为什么不想回来?”许英霞是实在想不明白,她挂断电话后回家一直想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说说这乡下有什么好的?我当年就是从乡下出来的,数不清的农活就不说了,住的也没城里好,事事都没城里方便,而且她离得这么远,她就不想家吗?” 姜双双停下手中的动作,“那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想听假话?” “……”本来等着双双附和的许英霞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整个人僵在原地,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不难看出她心里其实也有些猜想。 姜双双这一看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其实心里都有猜测,只是在没有去亲自证实之前都不愿意相信是真的罢了,她也不强求,所以就随便说说:“或许是在生产大队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知青呢?大姐下乡之前本来就是奔着建设农村去的,说不准她还能在那边做出一番事业。” 她这话倒也不全是安慰。 在生产大队发展不仅仅只能干农活,结合当地的一些情况也不是不能找其他的路子。 虽然会很困难,困难程度得翻个好几倍吧。 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这得看看当地的民情以及本地独有的条件,还得看看我周边的人有没有用得上的资源以及……方方面面吧,反正很困难就是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留在城里的原因。 上辈子拼搏得太多,困难模式不知道通了多少次关,这辈子她还是愿意选择更简单更轻松一些。 奋斗还是交给其他人奋斗吧。 她继续道:“你要实在不放心明天我就去找程同志,请她的战友提前去大队打听打听情况。” “不用!”许英霞立马拒绝,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又不想去证实这个猜测,反而有一种逃避的心态。 姜双双有些诧异,“你不劝她回来?” 许英霞犹豫了一下,她说:“那时候你太小应该记不得了,你大姐小时候特别会撒娇,一不如意就哼哼唧唧,平时说话时那尾调就跟唱歌似的往上跑……” 当时她还怪老姜太宠着欢欢了。 小时候娇娇气气显得可爱,长大可就没那么讨喜,还想着什么时候把她的性子掰正一下。 后来如她所愿,欢欢在一夜之间就改了性子,老姜去世她又护不住他们,没人能宠着顺着她,她又能向谁撒娇? 所以从老姜去世后,她已经好多年没听到那种说话的语气了。 “可直到昨天和她通话,那调子又回来了。”许英霞苦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既然她能在大队开心还长胖了些,那就……那就随她的意思吧。” 不过刚说完,她又赶紧强调了下:“反正你迟早要过去,到时候你和小程亲自跑一趟!她要是过得没那么好,押也得把她押回来!” 那这个不用许妈提醒,姜双双也会去,她是真好奇贤长大队到底有谁在。魔/蝎/小/说/m/o/x/i/e/x/s/.c/o/m 70-80 第71章 不过大姐既然没打算回来的意思, 那该寄的东西还是得寄过去,姜双双道:“熏肉还得再熏一段时间,免得到时候肉把布料染上味, 还是想将布料先寄过去,直接寄料子,让她自个找人做成衣服。” 有料子又有许妈寄过去的十块钱, 想做衣服难道还困难? 有可能这些还不需要她去考虑…… 姜双双想了想, 她跟着道:“在从搁在小舟那的包里寻几尺出来, 一并给她寄过去。” “等等, 那不都是深色吗?”许英霞不乐意了,“你大姐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穿那种颜色。” 先前的布料他们都已经清理出来, 搁在小舟那边的料子全都是褐色、深蓝、黑灰之类的料子, 小舟倒是喜欢, 他觉得那才是男人该穿的颜色。 这要寄过去,给谁穿? “行, 听你的。”姜双双没意见, “你说不寄就不寄。” “……” 许英霞又不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犹犹豫豫, 最后眼神极为躲闪的道:“还是、还是装一些吧,姑娘家也不是不能穿深色的衣服, 她要是干活的时候穿不正好?耐造又防脏,太适合了。” 姜双双忍住没笑出声,“那就装一些?” “装、装吧。”许英霞不是太想继续说这件事, “你自己的料子你来安排就好,什么时候装好箱子我再送去邮局。” 反正这事她是不想再插手了。 不然她会心塞。 那臭丫头最好别在外面搞些鬼事,不然见到她一定得狠狠揍她一顿。 将这事说好后,她就赶紧换了一个话题:“但欢欢要是不接替你的工作, 那你的工作指标怎么办?” 如果真的认准了小程,即使是再不舍得她都觉得双双还是得去随军。 毕竟她也是过来人,新婚初期谁不想和自己的伴侣待在一块? 分隔两地的那种苦,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这和没结婚有什么区别? “我还真得好好想想。”在决定和程同志在一起后,姜双双首先想到的就是把工作让给大姐接班,也是唯一的一个选择。 她和许妈的想法一样,想着大姐应该不会拒绝,也没想到办理回城的手续会这么麻烦。 她说:“这份工作指标肯定不能卖,虽然卖的钱不少但是完全没必要。” 虽然还有十年不到就能度过这个特殊的年代,但是有一份铁饭碗的工作至少能够保障未来二十年的安稳。 对比起一次性拿钱,她肯定会选择把这份工作指标保下来,尤其是单位归属还是在公安局,未来几年动荡更大时,这份工作示意着安全。 “那你打算让谁接班?” 许妈的问题让姜双双也有些迟疑,因为她还真选不出除了大姐之外的第二个人。 老屋那边的人肯定不用想,这份工作要是给了出去那绝对是她脑子有坑。 但是自家又只有姐弟妹三人,根本没其他选择。 许英霞犹豫了一下,不是很肯定地道:“要不让你两个表哥替一替,他们……算了,还是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她想说他们值得信任,让其中一个侄子先把工作接替了,等以后欢欢要是愿意回来就让她继续接班,又或者是让姜小舟毕业后接替这个职位。 但是她又怕,利益这种东西实在是太会蛊惑人心了,现在一切说得好听,但以后会怎样谁也拿不准。 “他们不行。”姜双双摇了摇头,“我这份工作是有学历要求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苦恼了。” 不说高中毕业,小学毕业证怎么都得有一个。 可是两个表哥虽然会认字也会算数,但是当初小舅舅家只是将他们送去了一两年,并没有从头读到尾,学校是去过但他们没拿到毕业证。 或许在其他单位还能从优,但在公安局却不行。 她揉了揉太阳穴,“我再想想法子吧。” 谁能想到在一个月之前,她还在为一个工作指标发愁,自己谋算着,许妈也计划着把自己的工作先让她接班。 结果现在才过了一个月,她就发愁自己这份工作该由谁接班。 不过姜双双还在思考时,已经有人打上了她的主意。 她对象上门做客这件事,在第二天就传到了老屋那边,连对方是什么人、做着什么工作,恨不得连对方每个月的工资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原先因为分家又闹得那么僵,三房的人很少会聚在一块,这一次却难得有默契在下工后全都跑到了老爷子老太太的屋里,一开始谁也没进主题,这边聊聊那边唠嗑唠嗑,眼瞅着天都要黑了,姜四嫂实在是坐不住,先开了口:“大嫂,你家苗苗是不是也该找对象了,还得跟她姐姐学学,人家一找就找了个副团长,前途无量喽。” 姜大嫂心里有些酸。 可不就是前途无量吗?老三家的闺女是真的比他们想象中厉害多了,原先就觉得她不好对付,现在看看还挺有成算,一找就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对象。 谁看着不眼红? 真要有这么一个好女婿在,面上有光不说,到时候还能拉扯一下自己的小舅子,副团长的津贴可不少,他们小两口哪里用的完? 不就正好可以救济救济娘家吗? “要我说也不用太着急。”姜四嫂见她脸色变得酸涩起来,便继续往下说:“双双之所以能找到个这么优秀的对象,那也是因为她自己优秀,高中毕业又是在公安局上班,那挑选的对象自然不会差……” 说着就说到了重点,“你家苗苗要是能有这么份工作在,她不也能把要求提得更高一些啦?到时候不说副团长,也能在公安局找个对象呢。” 她的话还能有什么意思? 无非是让她大嫂去争争这个工作指标,“反正三嫂那边也没合适的人选顶班,你家苗苗不就可以?虽然没上过高中但怎么说也是初中生,有学历年纪又合适,她还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以后一定会好好感谢感谢双双这个堂姐,要不你去提提?” 却没什么意外,姜大嫂直接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家苗苗没这个本事担不起这个活,要我说还不如你家姑娘去,她和苗苗的年龄也没差多少。” 越说越觉得可以,还跟她出着主意,“我觉得这法子好,你向来和三弟妹走得近,你要是开口她肯定不会拒绝。” 姜四嫂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因为这么两句话就鼓动她去找许英霞。 不过也是,谁都不是傻子,所以她们就算再心动,也不可能真找到许英霞跟前要工作指标。 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们难道还猜不到吗? 现在整个家属院…… 不对,是整个街道办管辖的区域都知道了姜双双的大名,人家是一个打三,她是一个打一群! 谁还敢去她面前触霉头? 到时候好处要不到不说,被打也是白打,她们折腾这个劲做什么? 不过自己不敢去试试,但是可以让其他人去试试,没成功就当看一场热闹,要是成功了他们也不一定占不到便宜。 在姜大嫂和姜四嫂的心里,对方都是特别好拿捏的人,如果对方真的从姜双双手中拿到了工作指标,到时候也能跟着啃一口肉下来。 反正不管是姜大嫂还是姜四嫂,她们心中都认同一件事,那就是别惹许英霞一家,谁让她有个好闺女,是她们万万不敢招惹的存在。 也就私底下嘴上占占便宜。 同时她们也不愿意带着姜二嫂玩。 她也是有个闺女,只不过这个闺女太阴了些,连自己亲哥哥都敢送去农场改造,现在还拿捏着他们每一房的把柄,谁知道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们也送去农场。 所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是没搭理边上的姜二嫂,不过这事和姜二嫂也确实没什么关系。 她的子女要么下乡要么被送去了农场改造,唯独留下的一个就是姜楠楠,可她现在已经有了工作,争也不会去争姜双双手上的工作指标。 有时候她们还真希望这两人斗起来,一个狠一个阴,打的两败俱伤说不准她们还能跟在旁边捡捡好处。 只可惜姜楠楠太能忍了。 又或者说她心有顾忌,根本就不敢拿许英霞一家开刀,只敢在家作践作践他们。 就像现在,听她们提起姜双双的事,她根本就不在意,真的不想听直接就往外走,倒是姜清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是真的想不起姜双双上辈子到底嫁给了谁。 上辈子姜双双和程进是从来没接触过,马姓首富追了她整整两年还是没追到手,放弃后就重新另娶了一个老婆。 可最后她又是和谁在一起了? 姜清唯一记得的是,上辈子的她并没有去公安局工作,而是接了三嫂的班,如果这辈子她也是接了三嫂的班,估计就不会遇上那个副团长了吧?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她重生,姜双双又哪里能遇到这么好的对象? 越想心越不甘,她重生却没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好,反倒是其他人因为她的缘故越来越好。 姜双双有了工作还找了一个那么好的对象。 姜楠楠也没嫁给一个瘸子,现在也是纺织厂的临时工,也不知道她怎么哄的人,听娘说,他们车间的小组长特别器重姜楠楠,说不准不用一年的时间她就能转成正式工了。 她们都比她要好,可要不是她重生的缘故,她们这辈子又怎么可能这么好? 偏偏她混得越来越差。 过段时间和瘸子离婚,她还得背上一个离异的身份,怎么想都为自己不值。 尤其是听到这些人说着关于姜双双的事,越听越烦躁,一个起身就离开了屋子,出门时还把房门摔的特别响。 “嘣”的一声巨响,把屋子里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她有毛病吧?我们又没惹她生气,她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姜四嫂白眼一翻,以前因为王老太的缘故,就算不喜欢这个小姑子她也得装一装,谁让王老太把持着家里所有的钱和票,哄的她最喜欢的老闺女高兴,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但现在自己赚的钱自家拿着,谁还会管老太太喜不喜欢,老两口棺材本都没了,哄着忍着最后也讨不了好。 姜大嫂好奇地问了一句,“我听说她要和方水平离婚,是真是假啊?” 姜四嫂也是一脸八卦地看着王老太,“我也听说了,娘,你可别让小姑子乱来,这离了婚以后名声可就没那么好听了,指不准还得连累我们在外丢脸呢。” “她离婚关你什么事啊?再说了,一个瘸子能有什么本事?你妹子跟着他只会吃苦受累,还不如离婚算了。”王老太本来就看不上这个女婿,再加上做梦的那些事,她也开始期待起来。 咬咬牙忍个十年,到时候甭管是姜双双还是姜楠楠,再厉害又能怎样?难不成两个小丫头片子还能厉害到年入过万? “哪有这样说的呀?这才结婚多久就闹着要离婚,这不是把婚姻当作儿戏吗?而且我还听人说小姑子是为了不下乡才故意嫁人,这要是被追究起来……” 姜四嫂其实是不乐意多事。 先前只是八卦八卦,可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她心里也觉得来气。 要真是追究起来,说不准得和二哥家的姜小鹏一样被送去农场改造,大伙都是一个姓,又怎么可能没影响? 就因为姜家出了一个姜小鹏,她小组长已经明确说了,就这两年的评优工人肯定是没她的份。 除了自身要表现的好之外,家庭因素也考虑在里面,外人一听她家出了一个被送去农场改造的“坏家伙”,评优的事哪里还能轮得到她? 要是再出一个,那别说是两年,就是这辈子她都评不上优秀工人了,升职加薪和她一点关系都没。 “哪有这么严重?”王老太被她说的心里咯噔一响,“相处不来离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那也得看看时机对不对呀。” “娘,我就不说别人了,就问问你自己,你觉得小妹嫁给方水平是因为什么原因?” “……”王老太有些说不出话来。 还能是什么原因,当然是为了躲下乡啊。 “瞧瞧。”姜四嫂摊不摊手,“连你自己都知道,在别人那里咋说的通?” “行了,都少说两句。”姜老头敲了敲烟杆子,“有人问起来就说没这回事,你们小妹就算要离婚也不会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离,时间拖得长一些也没人会说什么。” 老爷子都开了口,其他人也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了。 不过说了这么久,也该说说正题。 姜大嫂视线落在墙角的某处,“爹,这些布包是不是可以拿出去换钱了?” 屋子本来就狭小,再加上这么多人以及角落被堆的老高的大包,显得屋子更是拥挤了些。 可是他们高兴呀。 这间屋子以及另外两个房间一共推了三十二个大包,算着钱的话就是三百二十块钱。 这些钱几乎都是他们借来的,三妯娌每人都回娘家各自借了不少,再加上他们的私房钱,勉勉强强凑了一百块。 姜楠楠的丫头也是真厉害,不知道找谁开了口,居然借了两百块钱回来,除了留下这个月买粮食的钱之外,全部都用来买了纺织厂的瑕疵布。 一开始大伙还都挺担心的。 想着这件事能不能成,毕竟一下子投入三百多块钱谁心里不慌? 可对比先前的担忧,现在他们一个个只剩下狂喜。 怎么可能不喜? 虽然纺织厂售卖瑕疵布的事已经结束了,但也不是完全结束。 纺织厂最后是售卖了六百个大包以及六百个小包。 分别是十块和五块钱,现在有人愿意多出钱把这些大小包买回去。 “唐家嫂子今天来找我,说是愿意花六十块钱买五个大包,我觉得这个价钱挺不错的,不如咱就卖了吧?” “我这边也有人来问,价格要比大嫂说的少五角,但我能跟她谈谈,应该也能把价格抬到十二块钱一个大包。”姜四嫂也跟着开口,望着布包的眼神都开始发光了。 一个大包能挣两块钱,那他们家这次就能挣六十六块钱!相当于小国四五个月的工资呢。 这时候她还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向娘家多借一点钱,买的多挣的多,听说有一户人家直接买了五十个大包,当天买当天就卖完了,轻轻松松挣了百来块钱。 “这事不着急。”姜老头难得露出笑脸。 他怎么可能不笑? 儿媳妇算的账他也算得明白,心里是特别庆幸自己做了决定,果然想要家庭兴旺还是得有聪明人领头。 不过还是有些觉得可惜,要是姜楠楠是个小子就好了,偏偏是个姑娘家,以后迟早会嫁人离开。 到时候她就算有些聪明的点子,那也是带着自己婆家发财,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娘家? 他认准了一件事,就是在姜楠楠结婚之前,无论她作出什么决定他一定会听安排。 少犹豫、少拖拖拉拉。 这样在她留在家里的这段日子,靠着她多多挣钱,所以昨天姜楠楠跟他说的一件事,他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其中二十五个大包我另有用处,剩下的七个你们找人卖掉。” “另有用处?” “干什么用啊?” “那能收回来多少钱?姜楠楠这么有本事,她要是卖出去价钱应该比我们卖的还要高吧?” 一个个人都盯着姜老头,毕竟这可是关乎他们能挣多少。 却不想姜老头摇了摇头,“每一包还得亏两块。” “那怎么行?” “那损失的可不止两块,本来我们可以高两块卖出去现在还亏两块,前前后后一包不得亏四块钱啦?” 细细一算,那得亏将近一百来块呢! “不行不行,亏本的买卖怎么能做?” “爹,你可不能由着她糊涂,这么多钱我们得挣到什么时候啊?” “对呀,又不是卖不出去干嘛还要亏本……” “都给我住嘴!”姜老头一巴掌拍着桌面,狠狠瞪着他们,“你们是蠢货吗?怎么就不好好动脑想一想?既然都知道能卖出去,要是没其他的好处我会亏本卖出去吗?” 瞧瞧,真的是一屋子的蠢货! 可是姜老头完全忘了,当姜楠楠跟他提起时,他第一个反应也是拒绝,和在场其他人的反应没有区别,直到姜楠楠跟他解释后才明白过来。 就像现在他跟面前的人解释着。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都明白既然是畅销的货干嘛还要亏本清仓?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嘛。 屋子里吵的闹闹哄哄,外面的姜楠楠也不是没听到里面的动静,拖拉着这么一群人其实挺费心费力的,尤其是每次都得解释解释解释……完全没人能懂她的想法。 不过快了,亏本的买卖她肯定不会做。 会做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二十五个大包全部第一家转卖给车间主任的小姨子的侄女婿。 这么长一个关系,无非是想遮人耳目罢了。 二十五个大包两百块钱出手,无论车间主任最后靠着二十五个大包挣多少都和她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她可以调职。 还是临时工,但是会从生产线调到办公室当记录员,她和姜双双不同,当年三婶婶唯一一次提要求,就是送自己两个女儿去读高中。 她们两姐妹也是姜家女儿中拿到过高中毕业证的人,其他姐妹都只是小学毕业。 也还好,即使是小学毕业她也达到了调去办公室的要求,亏是亏了点,但是求人办事又怎么可能不给一些好处费? 尤其是她从外面借来了两百块钱,也是从车间主任手里借来的。 相当于车间主任花了两百块钱买了二十五个大包,又能以十二块钱一个大包的价钱转卖出去。 一来一回,毫不费力就挣了一百块钱。 而这就是她替车间主任出的主意,屋子里的人都在说她亏了,可其实她又能亏多少? 要没有车间主任借来的钱,她哪里能买那么多布料? 可如果不是替车间主任出这个主意,他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借她两百块钱? 都以为车间主任赚大了,可其实她亏了那么一点相当值得。 钱不过是往她手里过一手,费了费力气把东西搬回来又运出去,再往里面倒贴了一点点,但她得到了一个调职的机会。 哪怕只是办公室一个小小的记录员,那也比生产线的工人来的强多了。 接触到的人和事不同,她更能找到机会。 而她差的也就是机会。 姜楠楠侧头看着边上低声咒骂的姜清,她问:“你先前说的梦有再想起些什么吗?” 这一问,问的姜清脸上更难看了。 姜楠楠一看就明白,肯定是什么都没。 不过倒没太失望,虽然抱着这个念头期待过,但期待值很低很低,毕竟太玄的东西摸不住,靠自己才觉得更踏实。 姜清却很心急,“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姜楠楠听的好笑,“有啊,但你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这人的习惯真的很可怕,和小姑姑相处久了,听到她嘴里冒出的蠢话自己居然没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姜清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 她的目标比她的目标还要来的明确。 但又有什么用? 除了目标明确之外,她还做了什么? 她只会心急地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有,当然有。 可是她凭什么帮她? 什么都不付出就想要她的帮助,这会不会太可笑了? 姜清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不是没看出姜楠楠脸上取笑的意思,可是她无论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其他的事。 能记得的还是那些记忆。 可那些记忆已经对她没有任何帮助了。 没有筹码谈判,但是又想得到姜楠楠的帮助,她咬了咬唇,放下姿态对着她低头:“你就帮帮我吧,等以后,以后我要是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你,房子怎么样?我到时候送一套商品楼给你,是你上辈……是在梦里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买到的!” “商品楼?房子吗?”姜楠楠仰起头,她现在是和几个姐妹挤在一间房。 最开始是在墙上钉了一块木板,很窄的一块小木板,稍稍翻身就会从木板上滚下来。 后来年纪大了木板实在是撑不住她的重量。 就只能和其她姐妹挤在一张通铺上。 肩膀挤着肩膀,连翻身都困难。 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容易惊醒的人来说真的很折磨,边上的姐妹稍稍一转身,她就会被惊的醒过来。 一晚上醒来十五次,想睡个安稳觉都特别困难。 要是她能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哪怕只是小小的一间房,她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吧。 姜楠楠突然来了些兴致,她问道:“在你的梦里,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姜清扯了扯嘴角,“挺好的。” 最少比她强多了。 姜楠楠扬了扬眉头,“比我现在还要好吗?” “……”姜清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沉默了。 她不是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是肯定的。 反而是她越活越差,上辈子就算嫁给程进过得不如意,但好歹不愁吃不愁穿,头几年的日子还是挺好过的。 可现在,她嫁给了一个…… 不行! 越想越焦急,她实在是等不住了,“我得去一趟街道处,马大妈应该到日子要被放出来了,我得和她搞好关系让她站在我这一边。” “……你高兴就好。”姜楠楠一言难尽,看着她匆匆离开也没提醒,有时候被她蠢的发笑,有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那么喜欢马同志,就不能费费心先打听打听他家的情况? 比起和马老太搞好关系来获得马同志的好感,还不如直接将马老太送进牢房来的强。 算算日子,确实也快到马老太被送回来的时间了。 这大半个月过得实在是太快,快的马季安都不知道想要时间再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慢一点是想着自己老娘可千万别那么早回来。 快一点是想着他们赶紧办完手续,收拾包袱立马就走,连过年都不想待在这过了! 经过那一次的开诚布公,两人做好决定后就立马回李家商量。 李家的人一开始是挺舍不得的。 但架不住李珍已经动了心,也就没继续拦着了,毕竟去了远方谁也不知道豆豆的情况,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且说实话,这事对于李家来说也是大好事。 李珍也是明确表示了,她要离开工作肯定是给大侄子接班,这样一来自家小子明年也不会因为下乡的事发愁。 大小子安排好了,小的那个过两年也能接家里的班,两个孩子也都能留在城里。 而今天正好是李珍和大侄子交接班的一天。 李屠夫是屠夫场的老人,有他带着交班很容易就办好了,本来这事就不难,双方都没意见屠宰场也不会拦着。 只不过私底下还是有很多人在好奇着。 “我还以为李珍会明年再把工作让出来,怎么这么早就让她侄子顶班了?” “还能为了什么,李珍都嫁了人,这份工作可是李家给她弄来的,现在不拿回来难不成等她贴补马家,替马家养孩子吧?” “也是,真不知道当初怎么想的,嫁谁不好嫁给一个有三个孩子的男人,辛辛苦苦替别人把孩子养大,等长大了还不一定能惦记她的好。” “三个?不是一儿一女吗?” “又从族亲那接了一个回来,说是那个孩子家里出了事,只能接过来先养着。” “嗐,反正李家就是伪善,以前说的多好听?儿子女儿一个样绝对不会偏心,现在女儿一嫁人就把工作给收了回来,要真是不偏心,又怎么可能这么急迫?” 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不是没有传到李家。 李珍其实也挺愧疚的,这些年家里的名声一直都不好,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她。 原先是因为她被男人骗了的事,从二十岁出头一直说到现在她二十七八岁。 现在又因为工作的事让家里人被质疑。 即使有些话没说到她耳里,她想想就知道有多难听,“都是我不好,当年不听劝硬是要和他……” “行了,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李屠夫拍了拍她的肩膀,“爸不是跟你说过吗?什么时候都得往前看,你看这些年一家人不都是好好的?” 他是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无非就是名声难听那些,但那又怎么样? 那些人要是想买点猪肉,不是还得求到他这里来? 好听的话一箩筐他听都听厌了,正好听一些不好听的话调剂调剂。 他继续说着:“虽然离的这么远以后很难经常见面,但想想你们过去了也挺好,一切重新开始,爸希望你们过得越来越好。” 李珍郑重保证,“我会的。” 只有她过得越来越好,才能回报家里的人这么多年对她的关照和爱护。 “我也相信你能做到。”李屠夫是真觉得李珍能做到,这些年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影响最大的就是李珍,面对那么多难听的话,一个姑娘家要坚持下来还真不容易。 可是他们家李珍够坚强。 或许难受的情绪憋在心里,但是面子上她不露一丝怯,没有颓废也没自怜自哀,反而跟在他身边学了一手杀猪的好本事。 不比她哥哥们来的差。 所以他相信这么坚强的李珍就算换个陌生的城市,那也一定能过得很好,“马季安这人爸接触的时间不长,软弱没主见一箩筐的坏处,但弱也有弱的好处,你强他弱,家里也不用担心你在外被人欺负。” 一开始是真瞧不上这么怂的女婿。 但后来发现怂点也挺好的,什么都听李珍的,让他往东不敢往西,不用催促就直接去厂子里办了让李珍领自己工资的手续。 家里的家底,所有钥匙和证件全都交给了李珍。 那是直接让李珍当家作主的意思。 和寻常夫妻不同,反而是女主外男主内,这样一来扛着所有事的李珍要辛苦一些,但是他的女儿他明白,对比起去依靠一个男人,她其实更偏向于自力更生,主动扛起所有事。 要不然她这些年也不会那么辛苦地和他学杀猪的手艺。 他看得很清楚,除了天赋之外更多的是付出了无数滴汗水,要不然又怎么可能和她哥哥们有的一比? 所以对于分开,他是一点都不担忧而是不舍得。 实在是离的太远了,这一分开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 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也不好表现的太难过,不然李珍走都会走得不安心。 极力按压住难过的情绪,等回到家后李屠夫就从屋内将准备好的一个小包拿了出来,直接递给了李珍:“这个你拿着。” “什么东西?”李珍接过来一看,立马又还了回去,结果被李屠夫给拦住了,很强势的道:“让你收下就收下,我和你哥哥们商量过了,这份工作肯定不能白拿,这钱你就收下。” 这份工作虽然是家里给李珍弄来的。 但他原先也表示过儿子女儿都一样,两个儿子有工作没道理就少了女儿,给了就是给了总不能还要回来,既然要那也得花钱买! 他继续说:“钱不多,也就五百来块的样子,算起来你还吃亏了些。” 是真的吃亏,但他们家也真的再掏不出其他的钱来了。 小两口早就有离开的意思,但为什么手续现在才办下来? 因为他们先前也是在找关系,找了一个电工厂的人交换工作,到时候大孙子直接去电工厂上班,还能继续占着马季安的一间房。 不过那间房又和电机厂的一个主任换了换。 直接从筒子楼换到了大宅院的单间,这些关系走下来也掏了家里不少钱。 不过结果还是好的,大孙子又有了工作又有了屋子,到时候两个孙子直接搬出去住,那家里就宽敞了好多。 钱倒是掏了不少,但真的不亏。 亏的还是李珍,本来工作名额就难得,现在卖给别人怎么也得六百块左右,可家里除了留下一些备用的钱之外,真的就只能掏出五百块钱了。 李屠夫态度强硬,不论怎么说都让李珍将钱收下,本来就给得少要是还不收,那他这个当父亲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推拉了好几回,李珍无奈地收下,心里却是想着再想法子还回去。 李屠夫不清楚她想的什么,见她没再继续推脱才笑了起来,跟着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李珍顿了顿,“就这周末的火车。” 马季安是真想赶紧走,早早就将火车票买了下来,要不是工作的事没定下来他恨不得连夜跑。 第72章 “周末的火车?”李屠夫皱着眉头, “那不还得五六天?” “嗯,东西其实都收拾得差不多,调职已经递交过去但还没走完手续。”李珍这段时间是真的没少忙, 但想想也挺好。 豆豆老是闷在屋里,和红娟一起帮忙收拾,但每次冠军出门玩, 豆豆都是一脸期待但又不敢往外走。 陌生的地方, 不熟悉的周边人。 以及时不时来套话的人, 问他是谁家的孩子、问他爸妈怎么不要他了, 问……好多好多,有些是好奇不带恶意, 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好奇的话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宁愿闷在家里也不愿意再出门。 如果一开始还有些犹豫, 那现在她只会更加笃定离开的决定。 只是火车票实在是太难得了,光这两张票都是马季安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手。 “太久了点。”李屠夫倒不是催着女儿赶紧离开, 他道:“我昨天听说,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农场那边好多老人根本受不住, 要是处分轻的人或许会提前放回来。” 要是马老太被放回来,那他们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个孝道, 就能把人压得死死的。 尤其是马老太还这么难缠,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到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就算最后能走得了, 也得经历很多麻烦。 他想了想,“这样,我等会去找一趟成师傅,他儿子在火车站跟车, 听说他媳妇刚生了孩子,我提两个猪脚过去请他帮帮忙。” 从有了这个主意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花了多少人情钱出去,但都已经在这个节骨眼上,多花一点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让他们赶紧离开。 只要人走了,马老太就算再想以孝道威胁,那也威胁不了。 离得天高地远,她就算想过去找人也过去不了,真以为出城的介绍信那么好办?到时候她闹,大不了他们替小两口给个几角钱当作孝顺,再多也没有,实在是不行就直接找公安,不过是亲家又不是他们李家的祖宗,还能让她一直在李家闹着? 李屠夫是个性子急的人,“我现在就去吧,你们两赶紧收拾收拾,票一到手就赶紧离开,马季安调职得手续已经递交过去,那边急需技术工,你们到了再等手续就成。” 李珍也知道缓急轻重,“那就麻烦爸了。” “自家人别说这话。”李屠夫挥了挥手就往屠宰场走去,为什么杀猪匠这么受欢迎?还不是因为他们想弄点猪肉要比寻常人来得容易,拿钱先弄两个大猪蹄,跟着就拎着去了成师傅家里…… 和李屠夫说得一个样,在农场改造的人分轻重,寻常日子也就算了,但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一些妇孺病弱的人很难坚持下去,再加上在改造时变现的良好,便决定宽恕处理,一小部分人能提前释放。 这个人选中,就有马老太。 马老太能耀武扬威这么多年,肯定不仅仅是因为她贯会撒泼打滚,多少也会装一装,要不然当初又怎么骗姜清呢? 姜双双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在小厨房吃饭时小付警官顺嘴说了一句,毕竟这个马老太当初还是因为小姜的一句话被送进去,算得上她在公安局开的第一个“单子”。 “这么快?”姜双双感觉日子过得还挺快,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 “还好吧。”小付公安埋头吃饭,扒拉几口咽下去才道:“那老太太也不知道是真身体不好还是装得,不是说这里疼就是那痛,也都差不多日子了,便决定这周五将人放出来,还得提前给马家吱个信,让他们去接人。” “先前关进去的两个男人就是她儿子吧?” “对啊,三个儿子送进去两个,她要知道了怕是得伤心到真有病。”小付公安叹气,“所以得找人去接一接,还得劝劝她不要太伤心,可别真出了事。” 姜双双听着没吱声,反正她没打算掺和这事。 她要去了,能把那位老太太气得半死。 这时,肩膀被人轻轻推了推,她转过来一看,用眼神问着身边人有什么事。 程缙伸手在兜里掏出了两枚子弹壳,“今晚我去你家,弄来了两枚子弹壳正好送给小舟弟弟。” 姜双双沉默地看着他。 这家伙前天第一次上门后,昨天也是找了借口再次登门,说是弄来了两斤卤牛肉,想请许妈尝尝。 今天又拿姜小舟为借口,再一次登门。 姜双双从他掌心拿起这两枚子弹壳,很好奇地问:“那明天呢?”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应该不会才上门几次就满足了吧? 程缙轻轻一笑,“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姜双双挑了挑眉,看来还是有明天的,她很直接道:“要不我跟姜小舟说一声,以后晚上都把你的饭给准备上?” 程缙眼里带着亮光,“方便吗!” 姜双双反问,“要是我说不方便呢?” 程缙没接她的话,而是说:“那我晚上把粮食带过去,小舟弟弟辛苦了,我明天再给他带点好玩的。” 姜双双一听,不用多猜姜小舟一定特别乐意。 程同志上门,要说最高兴的不是她这个对象,也不是许妈这个丈母娘,而是姜小舟这个小舅子。 高兴到什么程度呢? 吃完饭刷完碗,就一脸兴奋地拉着程同志去看自己养的鸡,储存的蚯蚓以及和小伙伴们一起挖出的蚂蚁蛋。 还特别热情地请他尝一尝,说是他挑的蚂蚁蛋个个饱满又圆润,叫起来嘎吱嘎吱脆,要是撒上一点辣椒酱味道更好。 两人就着蚂蚁蛋的吃法聊了大概半个小时。 还是许妈看不过去把姜小舟这小子赶去干活,然后她拉着程同志又聊了半个多小时。 把他家的情况打听得透透彻彻,调查户口都没她调查得详细。 不过很显然,程同志还挺乐意的。 要不然今天不会又找个借口和她一块回家。 “下班了咱们去照张照片吧?”程缙邀请着,“我跟家里说了我有了对象,打算寄张照片给他们看看。” “成了。”姜双双答应得爽快,“你要寄信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在上面加上两句问候一下伯父伯母。” 对于儿媳见公婆,她倒也不发怵。 在程同志的讲述中,他父母不是那种特别特别不讲道理的人,在儿子的教育上虽然有些难评,但是两人在事业上都有很多建树。 她如果真的想和一个人好好相处,那还是挺容易的,就看对方值不值得费心罢了。 先相处着吧,能不能相处得来那是以后的事。 …… 而今天正好是程家难得的一次家庭聚会,在家属大院的某间屋子里,坐着五个成年人以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特别瘦,手里拿着一个木质飞机的玩具,双手不住摆动着,可那双大大的眼里却有些无神,周边的程母看得特心疼,不住用手摸着他的脑袋,说道:“还是太瘦了些,可得让他多吃一点,瞧瞧这身上都没点肉。” 白元华皱了皱眉头,对着边上的人说:“妈说的话你听着些,别整天就顾着表演排练,家里的事你就不管了?” 赵素素冷笑一声,“孩子是我一个人生的吗?我好歹还在家,不像某些人就惦记着外面。” “嘿,你说谁呢?” “谁心虚我说谁。”赵素素从小娇生惯养,本来就是一个暴脾气,当初要不是看白元华是大院子弟,她还真不一定能看上这个人。 这辈子唯一后悔的就是嫁给这个贱男人。 屁本事没有不说,居然还是一个假少爷,也多亏了程家心善舍不得把他送回去,要不然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挑粪种田。 可当时已经处上对象了,想想虽然是个假少爷但也能攀上程家这条大船,人家也确实把他当儿子对待,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决定嫁了。 结婚七八年孩子也都生了。 她借着程家的关系进了文艺团,表面上风风光光,可其实谁暗地里不笑话她? 说她男人盯着一个离异的女人,就跟条狗似的上赶着舔,那恶心的模样真的是没眼看。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吵了。”程母有些无奈,她替儿媳妇说着话,“赵素素工作是忙了些,没两个月就要过年她现在排练要紧,也确实没太多时间顾得上孩子,就让他先跟着我住一段时间。” 她倒挺乐意带孙子。 这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可没一个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无论是两个亲儿子还是这个养子,关系其实都不是太亲。 她不是不知道,但没太多经验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正好现在事业上闲了下来,她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和孙子相处相处。 而且她也是真心疼孙子。 虽然和自己没什么血脉关系,但也是她亲眼看着他出生的,这些年也都是看着他从两个巴掌大小渐渐长到了这么大。 原先还有些活泼,可近两年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性子越来越安静,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怎么能安静到这种程度? 眼瞅着两口子又要吵起来,程母赶紧换了一个话题,“说个好事,你们弟弟谈了个对象,说不准过年就能把日子给定下来了。” “他有对象了?”一旁的程经抬起头,眉头紧蹙着:“我还打算给他介绍个女同志,他怎么就自己给谈上了?” “他不是在外省出任务吗?怎么跑那么远的地方找个对象?不行不行,找对象还是得找知根知底的强。”白元华难得和程经意见相同。 他们两人从小是一块在白家长大。 小时候感情还挺好,差不多的年纪又是住在一块,每天都带着一块玩。 后来白元华先被接走,没几年白家发现送过去的孩子搞错了,又把程经送回了程家。 这两个异姓兄弟又待在一块,感情也还算不错,虽然各自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但好在面上还是挺和气的。 直到他们遇见了林琳。 大院的一个姑娘,美好得让他们俩都动了心,从兄弟变成情敌只需要一瞬间,连带着以前被压抑着愤怒也跟着爆发出来,直接从兄弟变成了仇人。 每一次见面都会阴阳怪气几句,气上头来还会直接打一架,白元华的鼻根就是被程经给打歪的,程经的后槽牙也是被白元华打松的。 哪怕林琳最后远嫁他人,这两人的关系还是那么差,一年到头也就偶尔的来一次家庭聚会,其他时候是连面都不会见一个,就算在路上遇到了那也是当作没看见,连个招呼都不会打。 但难得的是这次两兄弟的意见居然相同。 他们都不赞成程缙在外找对象。 一个说已经有介绍的人选,一个说人生大事还是得知根知底来了强。 程妈一脸奇怪,“你们给程缙介绍过对象?” “我前两个月就给他寄过信,但他一直没回我。” “我也给他打过电话,没说两句他就挂断了。” 两兄弟都有些不满,但是也仅仅只是不满,别看他们是当哥哥的,但是程缙从小就跟着老爷子长大,性格很是霸道,说他他不听、打他打不过,更重要的是老爷子去世后程家就开始走下坡路,尤其是这两年程父身体有旧疾,已经脱离中心圈,程母也慢慢将工作移交出去,现在还想着在家带孙子,也是有退下来的意思。 至于他两人就算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认,他们还真不是当兵的料,现在一个在粮食局当副主任一个在电力厂当副厂长。 前者单位好但只是一个小小的副主任,后者职位大但厂子小,都明白自己比不过那个在部队的小弟,尤其是今年还升了副团长。 就感觉在他面前矮了那么一等。 所以别看两人对他在外面找了对象不满,但是俩人也都只敢在程母面前说,也是希望她主动去联系程缙,跟他提一提这件事。 可惜的是程母并不想插手。 说句难听的话,面前这两个儿子婚后还惦记着同一个女同志,她无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管。 连这种品行败坏的事她都无能为力,又怎么会去管小儿子正常找对象的事? 不过她还挺好奇,便问了一嘴:“你们想给他介绍的是哪家的姑娘?” “那肯定不会往差的介绍,说起来对方的哥哥还和程缙待在同一个部队。” “人家姑娘长得好性格也好,配他绝对不差。” “我原先还想着等程缙回来让他们俩见个面,要是合适就赶紧定下来。” “妈,我们这也是为了程缙好,要不然也不会……” “噗呲”一声,白元华的话被赵素素的笑声打断,屋子里瞬间响起了止不住的大笑声。 笑得两兄弟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白元华不乐意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沉着脸道,“笑什么笑,爸妈都在这,注意点规矩!” 赵素素笑着抹掉溢出来的眼泪,她直接站起身,眼里是愤恨也是嘲讽,“我真的是大开眼界了,程缙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摊上这两个哥哥,居然拿他的婚事去讨一个女人的欢心,你们说这事可笑不可笑?” 白元华脸色一变,怒吼着:“胡说八道什么!” 程经也是皱着眉头,阴阳怪气的道:“自己的女人就好好管教,疯疯癫癫像什么样子。” 赵素素冷笑一声,“说来我还挺好奇,嫂子这次为什么没来?哦,瞧我忘了,嫂子不是早就和你分居闹着要离婚吗?也是,恢复单身你才有机会像条哈巴狗似的去舔人家。” “赵素素!”白元华愤怒起身,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窝,整张脸变得特难看。 就在三人要大吵起来时,坐在中央的程父开了口,“都给我坐下,想吃饭就好好吃饭,不想吃饭就给我滚出去。” 当家做主的都开了口,三人就算再不乐意也都顺从地坐了下来继续吃着饭。 别看赵素素先前笑得畅意,这会心里其实也挺难受的,她没有嫂子果断,在知道自己丈夫心有所属并不打算回头后,就直接搬离出去,要不是家里老人生了病怕刺激到,怕是早就和程经离婚了。 嫂子果断,但是她不行。 她娘家没有嫂子来的有势力,离婚后的处境肯定会比现在差很多,她现在这么拼命地在文艺团排练,无非是想着站得更稳一点,以防离婚后被人踩下去。 安安静静吃了饭,直到放下筷子后程父这才开口,“赵素素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爸,你别听她乱说。” “就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我们做哥哥的又怎么会……” “闭嘴!你们要是再敢说一个字,就别再跨进这个家的大门。”程父拧着眉头,还想说些什么时喉间就有些发痒,拿着一块帕子闷声咳嗽了好一会。 程母赶紧起身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脸担忧道:“没事吧?” 程父挥了挥手,“无碍,赵素素你继续说。” 赵素素根本就没为两兄弟遮掩的意思,但也不会添油加醋说一些诋毁他们的话,直接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他们要介绍给程缙的对象是林琳……是林琳对象的亲妹妹,林琳因为离异过,那家人本来就不喜欢她,她为了讨对象亲妹妹喜欢,便提议给她做个媒……” 真的很可笑。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林琳是不是狐狸精转世,怎么就把这两个贱男人哄得团团转。 不然自己中意的女人去讨别的男人的欢喜,他们非但不生气反而还乐意帮忙,甚至还将自己的亲弟弟双手送上去。 可别说什么模样好性格好,要是真的那么好,林琳又怎么可能想法子去讨好未来的小姑子? 还不是因为这个未来的小姑子看不上她,又特别的不好对付,才想着给她介绍一个条件特别好的对象。 可要说在他们家属大院中条件特别好的适龄男同志,除了程缙没有第二个人选。 也不知道林琳是怎么跟着两兄弟说的,居然还真说动了他们,一个个抢着替程缙说媒。 赵素素的话音刚落下,屋子就变得特别安静。 只有小孩继续抓着木质飞机呼呼的声响。 程经两兄弟这会儿特别紧张,想开口解释却又不敢开口,在他们想来这完全不是一件坏事啊。 虽然那位女同志确实强势了一些,但家境挺不错,哥哥又是部队的军官,要是能成一对就算不能成为程缙的助力,也能互相扶持。 至于为什么要帮林琳办这件事。 他们也是心痛啊,看着林琳被那家人欺负,难得她求到了他们这里来,就算心里不是滋味,可看着她落泪的样子心中不忍,到底还是答应下来了。 “你们回去吧。”程父淡淡开口,挥着手直接让他们离开,“年前我和你妈会去基地,松松我们会带着一块去,你们过年就不用过来了。” “爸?”两兄弟惊呼,“平时也就算了,过年还是得聚一聚吧?” 家里住在军属大院,住在这代表着地位,要不然光凭他们自己的本事还真坐不上现在的位置。 平日里不来也就算了,现在过年都不让他们过来,这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还能靠着程家的地位过得风生水起吗?尤其是他们两人的身份都挺尴尬,程家不搭理他们,外面指不准怎么嘲笑着。 这件事对赵素素来说也有影响,可她死死憋住想要笑出来的声音。 就算有影响,但只要看到这两个贱男人倒霉她就开心,开心得恨不得现场跳一场民族舞。 程父没管他们的反应,继续说着:“当初你们结婚家里没插手,全凭你们自己的选择,那你们弟弟的婚事家里也不会插手,以前是太纵容你们了,一个个越来越混账,我就只说一句,谁要是敢插手就别怪我剁了谁的手。” “……” “爸,我哪里敢。” 两人不是不知道程父的脾气,没发火挺和善,一暴怒起来谁也招架不住,瞧着文文弱弱,以前因为一项专利数据和人争论起来,那是能动刀子的主,直接把人送进医院了。 不过倒是很少在家发脾气,主要也是他回家的日子少,大部分都在秘密基地做研究,根本顾不上管他们。 也让他们松了口气,没人严格管教心就飘起来了。 但真的遇到程父发火,他们还真怵。 “爸您放心,我一定死死盯着他们,谁要敢闹得小弟不高兴我就来告状。”赵素素主打一个自己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她就盯死了这两人,要当狗就自己当去,真当所有人像他们一样愿意当狗去舔? 第73章 赵素素告状那绝对是真告, 而且她一定死死盯着两人,自己盯不过来也会花钱请人盯着。 她娘家缺的是地位,没钱了回娘家哭一哭也能弄个几十块钱回来, 到时候花个十来块请人日日夜夜盯着,就不信没人愿意。 对了不光盯着这两个贱男人,还得盯着林琳, 这两个贱男人就跟条狗似的闻着味就会凑过去, 盯着林琳一定能发现他们俩人的动静。 到时候她会把过程记录得清清楚楚, 恨不得再找笔杆子来润润色, 反正她是拍着胸脯担保着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巴不得公公将这两个贱男人的爪子给剁了! 白元华两人是敢怒不敢言。 爸一脸黑沉的样子, 他们真的不敢多说什么, 全都是缩着脖子低着头, 表现出一副特别懂事的样子。 这要是十几二十岁也就算了。 偏偏两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一副怂样,程父又是一声叹息, “走吧, 都走吧。” 白元华两人想走又不想走。 想离开是因为他们感受到爸是真的在生气了,要是再留下来万一火气更大他们可承受不了。 可这时候要真走了, 那过年真就不回大院过了? 一个想着借着爸的关系在粮食局弄点份额,以后还能多不少人脉, 另外一个想着请爸打点打点,电机厂的厂长马上就要调职他还想往上再升一升。 原先还想着趁着过年时爸妈高兴,到时候提一提他们或许愿意帮帮忙。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的事, 这点事对于老两口来说真的不难办,拉下脸面欠个人情,比他们一年年奋斗来的强多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滚咳咳咳……”程父止不住地咳嗽,还不住挥着手驱赶, 摆明就是不想再见到他们两个。 没法子,只能关心几句后转身离开院子。 赵素素要慢一步,她本犹豫着要不要把松松带上,却不想她还没开口,拿着木制飞机的双手另一手就紧紧拽着奶奶的袖子。 小男孩什么都没说,从进门到现在除了跟爷爷奶奶打过招呼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开过口,所有的注意力好像都放在这架飞机玩具上。 “让他跟着我吧。”程母握着孙子的手,淡淡的道:“正好我现在闲着了,跟老程去基地也没什么事做,正好可以带的松松。” 赵素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僵硬的笑容,“那就麻烦妈了,以后有空、以后有空我再来看看他。” 说完转身就离开,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 最开始怀上他时,她别提多高兴了,跑了整个大院给他缝制了一床百家被套;挺着肚子给他缝了好多虎头鞋;在大哥的书房里翻着字典,想给他取一个最好听的名字…… 初为人母,那感觉很奇妙。 她不知发誓了多少次,想着自己要当一个好母亲,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很好的生活条件,可是…… 事与愿违,婚后一堆糟心的事接连而来。 感情上、事业上全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尤其是白元华,和她在一个结婚证上的男人,也是她以为要相伴到老的伴侣。 在一起之前,她不是没听说过他以前追过同院的一个女同志,可当时她不以为然,两人又没在一起,而且对方也已经嫁到了外地,又能有什么影响? 可谁能想到影响大了。 婚后没多久,就发现白元华一直在给林琳寄信,信的内容在她看来恶心透了,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这个贱男人居然把她辛辛苦苦缝的虎头鞋送给了林琳。 他倒是会借花献佛,这辈子她就没遇到过这么恶心的人。 也是从那天开始,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来吵去对那个家心里只充满了愤恨,连带着对松松的关注也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还会不由自主地去迁怒…… 想着凭什么啊。 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凭什么所有的事都由她来操心? 这种情绪来的突然又猛烈,次数多了心也就变得更狠了,以往吵架后都会搂着孩子哄哄,到后来气得直接摔门而出,也不管孩子在家会不会害怕。 她刚刚的话说的没错。 程缙能有这两个哥哥是他倒了八辈子的霉,而松松跟着她这个母亲,何尝不也是倒了血霉? 也好,对比起跟着一个没人性的父亲和一个狠心的母亲,松松跟着爷爷奶奶过,确实比现在好太多太多了。 三人一走,屋子里变得安静许多,程母轻轻摸着松松的背脊,无奈地叹了生气,“咱们好像真不会养孩子。” 程父自嘲的笑了笑,“咱们也根本没养过。” 程母哑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也是啊,年轻时就没好好养过他们,长大后也就没底气要求他们做这做那。 有时候想想自己也确实挺可笑的。 不管是前头两兄弟还是小儿子,跟在他们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那时候无论是老程的工作还是她的工作都特别地忙碌,一忙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老家还有几个孩子。 现在倒是轻松空闲了些。 年纪大了又没好好调养,她现在老的连手术刀都拿不稳,老程这些年身上的毛病越来越重,研究项目这些年也慢慢移交了出去。 这人空闲了就忍不住想起了合家欢,前头二三十年没养过儿子们,现在却头疼他们怎么没被教育好。 可哪里是没教育好,分明是以前他们没教育过。 程母皱起眉头,“老程,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丈夫不像丈夫,父亲不像父亲,连兄弟之间也只剩下算计,真要闹出事来,以后只会闹得兄弟间彻底决裂。” 他们原先不是不想管,而是没底气插手管。 还会自欺欺人想着,他们不管教也无碍,瞧瞧程缙这小子没人管教不还是特别好? 现在才知道,这人和人还真不同。 程缙这两个哥哥从根子就歪了,越长只会越歪,永远都不要想它会自己就长好,除非有人来掰正掰正,或许还有些希望。 可现在他们两一个身上尽是毛病,一个连拿东西都拿不稳,这时候才想着教育孩子,已经太迟了。 “咳咳咳”,程父咳嗽两声,他喘口气后才道:“安东那边的公社缺两个干事,我打算安排他们两个下放沉淀沉淀。” 小干事的职位,那肯定是比不上粮食局的小主任和电机厂的副厂长。 这要调过去,不是往上升而是往下下下降。 不用想两人肯定不乐意,一定会再闹到他这里来,嚷着求着让他打消主意,“所以我想着咱们先进基地再办这件事,他们就算想找人也找不进基地。” “安东?”程母扬扬眉头,“你是特意选的这个地方?” 程父有些不自在,实话实说:“这不是程缙在那边吗?老爷子比咱们有本事,他带出来的孩子能力强性格也强。” “所有呢?”程母没好气道:“所以咱们管不了自己的儿子,就想着让程缙管管他的两个哥哥?” “小叔叔厉害!”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松松挥着手里的木制飞机,这是小叔叔送给他的礼物,他再一次扬声,“小叔叔打、打坏人!” 程母摸摸孙子的脑袋,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事。 白元华两兄弟就算再混账,他们当父母的都没底气教训,尤其是程经,刚生出来的婴儿还那么小,她却亲手交给了别人抚养。 虽然是白家的失误,但她这个当妈的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反而把白元华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可那几年,白元华也是被他们放养在家,几乎没时间管过,吃饭上学全都是他自己安排,甚至把他们的一些活也给包了。 不是亲生,但那几年的相处给她的印象特别好。 也不知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 她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会程经两兄弟都接了回来,老爷子去世后程缙也接到这边常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十五六岁的程缙以一打二,将两个哥哥打得鼻青脸肿,她回来时正好看见程缙脚踩在亲哥的脸上…… 不过不得不说,那之后程经两兄弟安分了一段时间。 后来程缙去了部队,三兄弟就很少见面了。 她有些懂老程的意思了。 虽然有些心虚但好像将人踢……送过去也不是不行,他们原先不舍得骂不舍得打,现在想打骂又迟了。 找一个敢骂敢打的人看管着,应该能掰正一些吧? 程缙要是性子软也就算了,可他对两个哥哥那是能下狠手的人,只要不死那就往死里揍,不然为什么程经两人只能在他们面前说那些话? 程母清了清喉咙,“你是当家的人,我还能不听你的安排?那就按你说的来办,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去基地,省得他们听到消息跑来吵。” 她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去之前还得跟程缙打个招呼,先跟他提一提,还有咱家收着的玉镯子也想办法给程缙带过去,原先就说好了,这个传家宝贝得给他媳妇。” …… 这边收拾东西时,那边程缙再一次登上姜家的门,对于这位连着上了三次门的程同志,无论是许英霞还是姜小舟都表示格外地欢迎。 尤其是姜小舟这小子,当掌心里被放了两枚子弹壳后,他的双眼又一次发光了,“谢谢姐夫,姐夫你太好了!姐夫你喜欢吃板栗吗?我烤红薯的时候再给你烤些板栗好不好?多给你烤一些,你拿回去慢慢吃!” 那叫一个殷勤,恨不得将他明天的伙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姜双双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子。 以前是靠拳头然后姜小舟听话,干活是干的挺不错,但是得三催四请时不时再吓一下,不然这小子根本就不动。 后来应该是在她这里尝到了甜头,所以干活变得勤快了一些,再加上干的习惯顺手了,都不用她开口就能把屋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很明显,对比他对程同志态度来说,那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瞧瞧,程同志什么都没说姜小舟就妥当地替他安排好一切,现在连“姐夫”这个称号都叫上了,送礼送到心坎上,这小子已经被彻底俘虏了。 那亲切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他亲哥呢。 拿着两枚子弹壳姜小舟就跑去了灶屋。 他是真的特别高兴。 本来子弹壳做成的坦克就是他的大宝贝,他心里喜欢的不得了但是又不敢拿出去显摆。 就怕一个不好被人弄坏了,那他得心疼死。 正好姐夫完美解决了这件问题。 坦克他不舍得拉出去,但是这两枚子弹壳可以呀,既能满足他显摆的心又不用担心会弄坏坦克。 实在是太符合他的心意了! 恨不得赶紧把饭菜弄好,他真的好急呢,老早就想去显摆下,这下总算有机会了,他还没去脑子里就有了一堆想要显摆的话。 将火升起来后,直接选了两个大大的红薯,跟着又挑了一把特别饱满的板栗,想了想还去找了自己小弟要来了一把蚂蚁蛋,打算烤了给姐夫加餐吃。 他在这边忙活的热火朝天,姜双双伸手戳了戳程同志的胳膊,好奇地问道:“你真喜欢吃蚂蚁蛋?” 程同志想了想,“加点辣椒酱味道是挺不错。” 出任务时比蚂蚁蛋还恶心的东西他都吃过,在他眼里没什么是不敢吃的,蚂蚁蛋的口感也就那样,加点调料确实挺不错。 姜双双淡淡的道,“难怪你能和他玩到一块去。” 程缙顿了顿,很小声地反驳她这句话,“觉得我更能和你玩到一块去。” 姜双双勾起唇角,“玩什么?” 程缙认真看着她,“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姜双双脸上的笑意都快憋不住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事就听到门口传来轻声的咳嗽声,转头一看,许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正红着脸看着他们。 行吧,当事人没脸红,倒是把一个局外人给弄得脸红了。 “小程,来来,吃把瓜子。”许英霞见两人没再继续往下说,抓了把瓜子就往小程手里塞,“这是隔壁婶子炒出来的,加了些五香粉特别香。” 姜双双顺手也抓了一把,一边嗑瓜子一边道:“让姜小舟也炒一点,瓜子蚕豆都炒一点。” “成,明天我就找人换点回来。” 程缙赶紧道:“阿姨我那里还有一点,我明天直接带过来就好。” “那不成。”许英霞赶紧拒绝,倒不是拒绝他再次上门,而是每回他上门手里都得拎点东西,“明天人来就行了,可别又带这又带那。” 小程第一天上门拿的礼她可是翻遍了,不说双双手上的那块腕表,其他东西也是没少拿,吃的用的满满两大袋,最少两个月不用发愁没吃的了。 头一回上门拿了这么多礼就已经很不错的了,这两天过来每次都没空着手,就算副团长的津贴够多,也不够他这一回回花得了。 不打算让他接话,赶紧换了一个话题:“虽然和你老家离的有些距离,双双也没法亲自上门拜访一下,但肯定也不能完全不在意,所以我想着你把你爸妈的体重身高说一说,让双双给他们做套衣服寄过去。” 这里的“做”,可不是让双双亲手去缝。 哪怕是自己引以为傲的闺女,也不得不说她还真没这个手艺,她弟弟缝个补丁都比她来的好看一些。 说是这么说,但最后肯定是挑选几块合适的布送到隔壁邻居家,请她帮着做两身衣服。 “好,我明天就打电话问问。”程缙点着头答应下来,“他们一定会很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许英霞笑眯了眼,跟着问道:“不过也不知道你们那边的习俗,你那边还有两个哥哥吧?要不要也搭点什么东西送过去?” 人家不抠门,她自然也想给双双撑住脸面。 在他们这边,新媳妇要是能给公公婆婆做身新衣服,那绝对是脸上大大有光,在婆家腰杆子都能挺得很足。 但她听说有些地方,除了公婆之外还得给男方的兄弟姐妹搭点小礼,这样就不用失了礼数。 还是那句话,她现在家里也不差那点钱。 既然打定主意给双双撑撑脸,她也不会为了那么一点点钱斤斤计较。 “不用在意他们。”程缙答的爽快,“他们结婚我都没时间去,我结婚他们肯定也没时间来。” 他大哥二哥虽然关系闹得僵,但有些事不得不说挺有缘分,就比如他们两个人是前后脚跟着结婚。 大哥月头二哥月尾,他当时也不是不能赶着回去喝杯喜酒,但一想到那两人就特别嫌弃,他宁愿待在部队继续训练也不愿意回家跑一趟。 许英霞有些好奇,“你们兄弟很少联系吗?” 程缙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很少。” 上一回是在什么时候? 不太记得了,忘记是谁给他打了通电话,说了些废话后他不耐烦就给挂掉了,好像还有谁给他寄了封信,瞅了一眼就直接撕碎丢到垃圾堆了。 对于他来说这两个哥哥做的都是一些屁事,说的都是一些屁话,根本就不用过脑。 所以他还真想不起来上一回联系是什么时候,唯一印象最深的一次,那就是用脚踩在大哥二哥的脑袋上狠狠地碾压。 想让他们闭嘴唯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用脚。 不过他当然不会将这些说给自己未来的丈母娘听,万一许阿姨以为他对自己兄弟太残暴可就不好了,“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相处过,关系还没有一个部队的战友来的亲,他们很少联系我我也就很少联系他们。” 许英霞倒也理解,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可不是亲兄弟姐妹就一定得关系好,想想她大哥,那可是从一个妈肚子里钻出来的亲大哥,到头来最算计她的不就是她这个亲大哥? 她倒不怕小程有什么难处的亲戚。 就怕小程自己心软,明明知道对方心坏却因为亲缘关系纵容,到时后日子反而更多麻烦事。 像现在这种,谁也不搭理谁反而更好。 “来来,多吃点瓜子。”许英霞是越看越满意,跟着问道:“我先前听双双说你在这边待不了多久,那你们俩是怎么打算,什么时候把结婚的事给办了?” 这话一说,程同志坐得更直了,他此时的眼睛就跟刚刚姜小舟的眼睛一个样,亮亮得像是发着光,就这么亮晶晶地盯着边上的双双,好像是让她给自己一个身份。 “……”姜双双被他看的一脸沉默。 说实话,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在程同志回到部队之前,她肯定得收拾收拾东西跟着一块走,但这不还有几个月嘛,好像也不是那么着急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屋里两人都盯着自己,她连瓜子都磕不下去了,还不知道怎么回答时正好来了救星,就听到姜小舟在外面惊喜地喊了一声,“大表哥二表哥,你们怎么来啦?” 姜双双立马起身,拍了拍程同志的肩膀说着,“来客了。” 没得到回应的程同志倒也不伤心,姜家来客他来招呼,那不就相当于双双也承认他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嘴角很难按下来,一脸欢喜地出门迎客。 把人迎进来不说,还直接翻柜子去给他们倒了两碗热水,跟着又抓了把瓜子搁在他们桌边,热情欢迎着:“大表哥二表哥,多吃点。” “啊?” “哦……哦哦!” 许莫两兄弟显得有些回不过神,要不是大姑和双双都在屋里,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 尤其是许谭,视线落在程同志身上就挪不开了,心里想着这位同志可真厉害,前天才上门今天就登门入室了,他真得多学学这个本事,他要是学会了这个本事不也能在对象家当作自己家一样了? 多看多学! 不过这会还真静不下心来学。 要不然他们两兄弟也不会赶着饭点过来,但凡有点脸的就不会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上门做客,不过这次他们是真着急,所以来的路上便称了两斤卤肉。 许莫将装着卤肉的盒子搁在桌面,“大姑,我们就厚着脸皮来蹭顿饭。” “来就来了干嘛还带东西!”许英霞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下次可不准了,你们挣钱又不容易,这些肉可得花不少钱吧?” “应该的应该的。” “大姑你就收下吧,我们这次来也是有好消息想跟你说。”许谭有些迫不及待,在椅子上都坐不住了,不住用掌心搓着膝盖。 “你等会。”许英霞先打断了他的话,出了房门就吆喝了一声:“小舟,多下点玉米面,再把这两斤卤肉拿去热一热,你表哥们今晚在咱家吃。” “好嘞!”姜小舟可不觉得麻烦,姐夫表哥们一来就能加餐,他怎么可能觉得麻烦! 有肉吃唉,这简直太幸福了好不好。 交代完,许英霞就回了屋,瞧出两兄弟着急的样子便赶紧问道,“什么大喜事,赶紧说说!” “大姑,纺织厂的杨复方主任跟我们说,打算从咱们大队借调一个人来厂子里上工。”许谭为什么这么激动?因为她很肯定杨主任说的这个借调那绝对是他们两兄弟中的其中一个。 不然无端端地干嘛大老远从昌南大队借调一个人来纺织厂上工? 无非是借着这个名头把他们中的一人留下来罢了。 许英霞听得一惊,“什么意思啊,这是说你们能在纺织厂当工人啦?” 是又惊又喜,还有一些震撼。 忍不住就朝着双双望了过去,原先双双说想借着处理瑕疵布的机会让两兄弟留城,她当时虽然没说,但心里觉得挺困难的。 毕竟现在的工作指标不好弄,有门路的拿钱去换都换不来,更别说其他人了。 可没想到这还没多少天呢,这事就成了? “也不是当工人。”许莫详细解释了一下,“杨主任说纺织厂的工作指标空不出来,只能以借调的方式来厂子里上工,虽然不属于纺织厂的正式员工,但也能拿份工资。” 当然领导的饼也是画了出来,说只要干得好到时候有指标肯定给他们留一个,那时就能真正地留在城里拿着一份铁饭碗的工作了。 “还能这样?”许英霞觉得自己长见识了,没想到还能以这种方式留在城里,“也行,只要能月月拿工资就行,你们俩好好干,以后总能找到机会成为纺织厂的正式工人。” 她觉得这真的不难。 人家杨主任想出这么个法子都得把他们留下来,那肯定是看中他们兄弟俩,只要他们好好表现,一旦有了工作指标领导肯定首选的就是他们。 姜双双插了一句嘴,“他们既然要从生产大队借调乡亲过来,那肯定得有一个名头,你们回去后和大队长商量一下,也不需要有实权但得让他们在你们身上挂一个标签。” “挂一个标签?” 姜双双点了点头,“挂一个和纺织厂有关的标签,比如说大队的‘编织好手’,‘图纹能手’,甭管你们会不会先挂一个标签在自己身上,这样在外人看来借调这件事就很合理了。” 不然总会有人冒出来问“凭什么”。 凭什么自家儿女自家亲戚不能进厂子干活,偏偏一个生产大队的人能借调过来? 小吵小闹也就算了,事情闹大很有可能影响到表哥们的工作,为了平息闹剧,上面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将人再遣送回去。 “可是他们都不会,要是有人问起怎么办?” “怎么可能不会?”姜双双轻笑着问他们,“表哥你难道不会搓麻绳?不会用干草编织些小玩意?还是说你们不会随意画些图稿,管它好不好看能画就行。” 她说的这些基本上他们都会。 实在不会,写写画画胡乱搞一通,别人要是看不懂那就是别人不懂艺术。 而且他们也不需要会太多,只要能拖一段时间就行。 她继续说:“杨主任会留下表哥,那肯定是因为看中了他们哪一方面的才能,一进厂子会直接给他们赋予这方面的工作,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在最快的时间打一场漂亮的仗,这样就彻底站稳跟脚……” 听着挺复杂,但其实是为了堵住一些眼红人的嘴。 借调是有名头的,是看中两人有纺织方面的才能,所以才走特殊渠道引进人才,这要是周旋的好,还能往上报一报给厂子增点光。 先堵住人的嘴,同时也给了两兄弟一段表现的时间,在这期间他们干了一场漂亮的战,谁还好意思再提他们配不配? 如果没有这个名头,厂子里质疑的声音会很大。 怀疑的目光、不满的目光都会落在他们身上,就算上面分派一些活给表哥,如果厂子里其他人不愿意配合,他们行动起来就会变得很麻烦。 “这个主意好。”许谭立马点头,“我们回去就跟大队长商量下,他一定很愿意帮忙。” 姜双双和昌南大队的大队长打过交道,也觉得对方应该不会阻碍。 怎么可能阻碍?自己大队出了一个被借调的人才,说出去脸上都有光呢。 “那你们什么时候去?”许英霞赶紧问着,“你们在仓库不是还有活吗?要实在是空不出身就打个电话回去,大姑先给你们垫钱。” “不用了,姑。”许谭从兜里掏出一把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隙,“我们的活干完了,结工资时杨主任才找得我们。” 先前心里都带着一丝期待,结果眼瞅着要走了还没人找他们谈话,他们都以为这件事没希望了,没承想刚领完工资就被杨主任叫了去。 要不是太着急想来告诉大姑双双这个好消息,他们原先就计划拿了工资就给姑姑家每人买点东西,当作这段时间的感谢。 毕竟没有姑姑家,他们是没可能待在城里干了这么长的活,一共二十六天,每人都拿着二十六块钱呢。 “那就好,那你们今天就在姑姑家睡一晚,明天就回去。”许英霞也挺激动,两个侄子留下来,以后她在城里也多了两个至亲的亲人,“不过,以后家里就只剩下你爸妈两人,可得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了再动身。” 两兄弟互相望了一眼,沉默几秒后许莫先开口,“不是两个人,厂子里只打算借调一个人过来。” “一个?”许英霞惊声,回想刚刚两兄弟好像说得是“一个”,她左看看右看看,问道:“那、那你们两怎么商量得?” 第74章 一个名额两个人怎么分? 许英霞张了张嘴, 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好,让这个侄子去去那个侄子就得一直留在乡下, 让那个侄子去那这个侄子怎么办? 她只是问道:“杨主任是怎么说的?他有指定人选吗?” “没有,甚至连我们兄弟的名都没点出来。”许谭觉得不愧是领导,说话都拐弯抹角, 要是不用心去理解根本就理解不出话里的意思。 人家只是说了要从昌南大队借调一个人过来。 但具体是哪个人他可没指名, 要是没理解这话的意思, 有些人甚至以为只要是苍南大队的乡亲都成。 但完全不可能嘛。 城里又不是没待业的人, 纺织厂干嘛大老远的去一个生产大队借调人? 绝对不是他们自以为是,可以肯定杨主任说的就是他们其中一个, 只不过没有点名到底是谁。 可这也表示无论是谁都行, 只要是他们俩兄弟中的其中一个。 来之前他们两兄弟还没商量过到底谁去, 许谭也没急迫着表示自己要争这个名额,他直接说着:“长幼有先, 让大哥去。” 他倒没什么不情不愿。 而是心中坚定着一件事, 像这种借调的事以前纺织厂有过,但是数几年来也就有过一次。 如果不是因为厂里领导真的很看重他们, 肯定也不会破例再来一次,所以他大胆的想了想, 既然上面的领导愿意为他们破例,那有了一次是不是有第二次? 他还年轻不着急,他可以继续等一等。 等得到最好, 等不到也没关系。 大哥要是能顺利留在城里,相信他也会拉扯一下家里的人,有这份工作再加上他们在大队挣的工分,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而且对比着两个人一起留在城里, 确实也不太放心家里面,爸妈就两个儿子,现在年纪大了又是住在偏僻的山脚,他们两兄弟要是长时间不待在大队,家里要是出了什么事都没人帮忙。 “不。”许莫却摇了摇头,他有些苦笑着,“你去。” 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想把握住。 但是他很明白自己比二弟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他的性子很闷,学不会二弟和其他人相处的那套方式,也不够他果断大胆。 别的就不说了,就说这次处理瑕疵布的事,一共四个仓库门,另外两个售卖的盲袋很少,大部分都是从他和二弟这边出手的。 但是他卖出去的数量还是比二弟少了一些。 纺织厂愿意给他们一个名额,是看中了他们的能力,如果表现的不好也是会随时被遣送回去。 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能靠着这次机会留在城里,但是他敢肯定二弟绝对会比他留的时间更长一些,这点他敢肯定。 而且…… 连自己的一些私事都没处理好,他又哪里来的信心说自己一定会胜任这份工作? 他伸手拍了拍二弟的肩膀,“我是老大本就该留下来赡养两老,而且我不比你处是圆滑,要留自然得留一个更合适的人,既对得起领导对咱们的看重,你要是把事办好了以后我也能多些机会。” “可是……” “咱们是一家人不必计较那么多,难不成你留在城里就不惦记着家里人了?” “那肯定不会。”许谭立马保证着。 许莫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那就行,家里有我在你在外只管放心干活,不管杨主任是按临时工还是正式工的工资来给,有这笔工资在家里的负担也会少很多,到时候让爸妈少干点活,他们累了大半辈子也该调养调养身子了。” 从小到大,爸妈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他们也是看在眼里,一开始是无能为力,等长大些后也慢慢帮着挑起了担子。 只不过还是不太够。 靠赚工分,一年下来除了家里四人的口粮之外,最多也就只能攒个二十来块钱,好不容易把破屋修缮起来,可现在两兄弟年纪都大了,为他们的婚事还是得接着发愁。 可现在就好很多。 无论是按临时工十几块钱一个月还是按正式工三十多块钱一个月,对于他们家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坚持个一两年,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许莫倒不是谦让,是真觉得二弟留下来会更好,所以无论二弟怎么说他都坚持了这个说法,把人选的事给定了下来。 “你们决定了就好。”许英霞看他们已经决定好才开口,她可不愿意插手人选的事,就怕另一个心中会觉得有落差。 不过说到许谭留下来,她又想起了一件事,“不过到时候你结了婚,怕是得相隔两地了。” 城里离大队不远,一天往返足够。 只不过这个距离靠双腿是肯定走不来的,往返怎么都得搭车,到时候想见面还真不方便。 也只能赵丽珠自个来城里,许谭得上工根本抽不出回家的时间,小两口见面的机会肯定很少很少了。 “这个简单,等明年我离开,可以租半间屋子给二表哥,表嫂时不时来住一段时间也没问题。”姜双双倒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许妈在纺织厂分配了两间屋子。 就是他们现在住的这两间,外头自己花钱再搭了半间灶房,算起来也有两间半的屋子了。 以前也就算了,一家四口住在两间屋子里也说得过去,但以后大姐在乡下她又跟着去随军,两间屋子就只剩下了许妈和姜小舟,难免会有人盯上他们。 屋子属于厂子分配的,厂子要是想回收回去也不是不可能,虽然这么做会落的一些不好的名声,但现在的房屋实在是太紧张了,难免会有些人想出歪主意打许妈家的屋子。 但要是有人住进来就没得说。 二表哥还不属于纺织厂的正式工,但怎么说也是被纺织厂特邀进来的工人,他要是住了进来也没人能挑得出毛病。 而且她一走,家里就剩下许妈和一个小子。 前者扛不起事,后者是个半大的小子,性格还特别的幼稚,现在都爱和一群几岁的娃娃们挖蚂蚁蛋吃。 这样的小子要是能扛起事,那太抬举他了,不过无论怎么说他现在也不过才十六七岁,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也不希望他成长的太快。 身上的小毛病一大堆,但掰正一下还能接着用。 姜双双在心里也是真将他当做自个弟弟,与其让他在短时间立马成长起来,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带着些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稚气。 所以二表哥要是住过来,最少也能帮着他们母子俩挡住一些纷争,作为回报,可以空出半间屋子让小两口暂时住下。 不过这一切都得过年后再说,还得在她搬出去后再让他们搬过来,不然两间屋又挤进两个人,本来还宽敞的屋子就会变得拥挤。 正好也不着急。 二表哥过年才会结婚,他可以先住在纺织厂的宿舍,等结婚后再搬过来,赵丽珠也不一定在这里长住,但他偶尔过来的时候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能在这里待个十天半月再离开。 到时候许妈还能去街道办帮着接一些手工活,她也能在这里挣点零花钱。 “这个好这个好。”许英霞连连点头,闺女们的房间她不想动,但是到时候好好规划一下,也能分出小半间房给侄子住。 一家七八口人挤两间房都挤得下,没道理他们这边弄不出来,“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好好规划下,好些用不上的东西也能清出去,还能再搬几个柜子进来。” 是真的该好好清理清理。 这两间房是她接了班后才分到手的,那个时候老屋只想着怎么把家里其他的人送过来住,根本没想着给他们弄点什么家具摆件。 就厚着脸皮去捡了别人不用的旧家具弄进来,要不就是用几块板子搭在一起,收拾的倒挺干净,但东西全都是旧的破的。 再攒几个月的工资,她想着把家里的这些旧家的全都丢出去,换批新的进来。 “这这会不会不太方便啊……”许谭有些惶恐,整个人像是在做梦一样,有了工作现在还解决了住房问题,他以后不就和城里人一样了? 不过这会他又赶紧问了一嘴,“双双要离开了吗?” 许莫也看着她,先前听未来妹夫说过自己是在外地当兵,虽然没提起但他们也猜到双双应该会跟着去随军,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你的工作怎么……” 还没说完就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略显慌乱解释着:“我没其他意思,我就是……” 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是真没那个意思,姑姑一家帮了他们太多太多,现在能有一份工作二弟还能暂住在他们家,实在是帮了太多太多,他问那话也不是存着打着双双工作的主意。 “我明白。”姜双双轻轻笑了笑,真情假意这点她还是看得明白,她继续说:“大姐没打算回来姜小舟年纪又不够,其实你们要是能接班倒是解决了这个麻烦,但遗憾的是我这份工作有学历要求。” 其实表哥要是真能接班,她还真愿意让他们接。 不过对于他们肯定就不是白给。 要么定个价钱,让他们分期来付。 要么直接定个时间,两年为限,两年后工作再由姜小舟顶班,或者大姐要是愿意回来,工作指标再转让给大姐。 但可惜的是两位表哥并不符合这个要求没有。 许谭好奇:“那你们是怎么想的?要直接卖出去吗?” 姜双双摇了摇头,“卖给别人太亏了。” 卖给他们自己倒是愿意,就当做还了以后他们照顾许妈的人情,但是卖给别人无论定价多少都有些亏。 就如她原先所想,这一份铁饭碗至少能保障未来二十年的安稳,大几百块钱卖出去对于长远来说绝对亏。 “可以调过去。”程缙在这时插了一句话,其实他早就坐不住了。 怎么可能坐得住? 随军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她已经嫁给了他,要跟他一块去部队过日子,早就心花怒放,搁在膝盖上的拳头紧紧攥着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他就算再没经历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得太高兴。 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喜得不能再喜的大好事,可对于姜家来说却是一件分别的难过事。 他要是真笑出来,丈母娘头一个不满。 不过还好他憋住了。 这会也正好帮着出出主意,“你隶属公安局,是可以调到安东的分局,部队最近的公安局骑自行车大概四十来分钟,可以直接让魏局帮忙申请。” “还能这样?双双你是怎么想的?”许英霞觉得这样也好,她可不觉得女人就一定得待在家里帮着干家务活,还是得自己有分事业才挺得直腰杆。 而且在她心里,双双这丫头是真的挺有能耐,可不是因为她这个当妈的自夸,要是在家相夫教子倒也挺可惜的。 不过还得看双双自己是怎么想,她要是想待在家那就待,小程这个同志看着还挺不错,她每个月也会分十块钱给双双,双双就算愿意待在家日子也一定会好过。 姜双双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定,“反正还有一段时间,让我再好好想想。” 她不着急,还有时间认真考虑考虑。 不过许莫两兄弟可没时间磨蹭,他们得在最快的时间把这份工作给定下来,时间拖得越长越容易节外生枝,别到手的好事就这么没了,那他们真得哭死。 所以第二天早上两兄弟就搭上了回家的大巴车。 他们的运气没那么好,下了大巴后并没有遇到顺路的牛车,只能靠腿就这么走回了昌南大队。 一走走了两个多小时,大清早出门接近响午才回到大队,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全都好奇他们在城里的日子,硬是拦着两兄弟说了不少话。 “你们在城里是干什么活啊?” “拿了多少钱工资?” “你爸拿回来的那些布可真好,现在厂子里还有的卖吗?能不能再给我们买一点。” “纺织厂还能接短活吗?我家大壮你是知道的,他干活可有力气了,下回能把他也给带上不?” 连着问了好些问题,两兄弟也都是能敷衍就敷衍,敷衍不过去就傻笑着回应并朝前走,明显的就是想赶紧回家。 可有些人就是没眼力见,直接拽着人不让走,还问东问西恨不得直接伸手掀开他们背着的竹筐,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不过两兄弟虽然不是人高马大的壮汉,但也是不好惹的主,真要直接动手去掀怕是得挨几拳。 “叔叔婶婶们,我们走了一路渴的要死,你们就行行好放我们先回去喝口水,等下午干活我再跟你们好好唠嗑唠嗑行吗?”许谭插科打混,合着双手不住的求饶,边上的人这才让开了一条路。 许谭朝前冲去,许莫紧跟而上。 不过就在他走了没两步就被边上的一个汉子拽住了手臂,拽着直接朝边上走去。 许莫皱着眉头侧头一看,发现拽着他的并不是哪个叔叔省着,而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伙伴,“栋梁哥?” 马栋梁对着他点了点头,继续带着人往前走,知道周边没其他人时这才松开手。 许莫直接从竹筐里掏出了一小把糖果,“拿回去给娃子吃。” “我来找你又不是讨东西的……” “我买来就是给你们娃子带的,赶紧拿着,也省得我直接去找你们。”许莫硬塞在他手里。 拿了工资后他就决定大部分都交给家里,但还是想着再买点什么东西带回来。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他没少吃伙伴们的东西,现在有机会了自然也是想着回报一下。 贵的买不起,水果硬糖还是能买一些。 和他这个年龄的伙伴们大多都已经结婚生子,正好可以拿回去哄孩子。 塞完之后,他跟着问道:“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不然马栋梁也不会把他拉到这边来说。 果然,他刚说完就看到伙伴皱起了眉头,“你不在大队不知道,黄家那边又出了幺蛾子,我听我妈说他们打算给大柱媳妇说个人家。” 许莫皱起眉头。 有时候他是真觉得黄家人就像是茅坑里的苍蝇,时不时会来烦人一下,但有些事他除了劝或者找其他的理由挡回去,又还能有什么其他法子? 总不能真的次次动手动脚,把对方打服了吧? 那他根本站不住脚跟,毕竟他和黄家不是一家人,真要大闹起来他吃亏不说也怕连累到家里人。 “还是得赶紧想个法子,大柱爸妈就只认钱不认人,谁知道会找个什么瘪三让她嫁过去?”马栋梁也是黄大柱的好兄弟之一,他有媳妇有孩子,实在不好和一个寡妇做接触。 就算行得正站得稳,难免有人会说些难听的话,他就算了,但总不能连累媳妇也跟着被调侃吧? 唯一能帮衬的,就是多注意注意黄家的情况,提前给他们通风报信,“如果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才打大丫的主意没多久,现在又打起了她的主意,真的是没完没了了。” 许莫沉默着,垂在大腿边上的手死死攥着,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告诉伙伴自己和秋玲在一块了,只要他们俩结婚黄家也就没法再做这种恶心的事。 但是…… 话到了嘴边真的很难开口说出来,明明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怎么都难以说出来。 可不说又能怎么办? 一次次这么闹下去,还是说看着秋玲被黄家的人推入火坑? 大柱病重在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瘦的跟个骷髅似的,他的手骨特别硌人,去死死地抓住他。 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说出那几句托孤的话。 也是他自己开口担下了这份责任,总不能让泉下的大柱死不瞑目,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媳妇和孩子被人糟蹋吧? 这份责任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有人说他到了年纪该找媳妇了,当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他怕自己有了小家后,就忘记了对大柱的承诺,他也担心结婚后这份责任会不会也一起压在了自己媳妇身上,这对她来说很不公平。 后来秋玲主动提起处对象的事。 他也是没有犹豫就答应了,甚至完全在意料之内。 其实他自己很明白,大柱和他有几个玩的好的伙伴,但为什么大柱偏偏就选择了他? 说起来在这群伙伴中他的条件可以说是最差的,但他却是伙伴中唯一一个没有结婚生子的人。 细想想很难不想出原因。 甚至也很容易想明白,只有他们俩在一起了,他才能真正的没有顾虑的好好照顾她们母女。 所以对于秋玲的主动,他是真的不意外,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真到了要坦白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可这么一拖再拖又能拖到什么时候? 他张了张口,费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沙哑道:“栋梁哥,其实我……” “来抓人来抓人了!” “大队长呢?赶紧把大队长叫来!” “哎哟,这事怎么闹成这样,可得好好劝劝呀。” 许莫的话还没说完,下坡处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好些人匆匆经过,一个个瞧着特别惊慌的样子。 马栋梁见他们跑去的方向皱起眉头,“等会儿再说,咱们先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家就在那边,看他们那么吵着我也不放心。” “……好。”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这么被打断,许莫无奈的叹了声气,下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又有勇气开口说出来。 他们去的方向是东面,那边基本上都是院子,大部分的乡亲都住在那片地方。 许莫两人跟了过去,都没有去问其他人是哪家发生的事,就直接找到了目的地。 因为在那个院子外满满当当挤了很多人。 可面前的场景让许莫两人心里都担忧起来,因为这些人围住了就是黄家。 他们赶紧挤了过去,一边朝前挤去一边着急问着,“发生了什么事?黄家又闹出什么事了吗?” 肖天材这会也在看热闹,原先是来跟人学做衣服的手艺,想着给莘莘做套好看的衣裳,好巧不巧正好看上了热闹,听许莫一问就一脸兴奋的道:“不是黄家闹了什么事,是秋玲把黄家告了!” 真刺激! 他得跟着学一学,他都入赘到武阿妈家,肖家那群没脸没皮的还敢凑过去,正好学学秋玲是怎么告得,以后找机会他也把肖家全送进去! 第75章 对于有一群极品亲戚, 肖天才特别能感同身受。 但就是因为能理解,所以他是特别看不上那些因为血缘关系不得不忍让退让,任由自己被所谓的家人压榨的人。 就比如说原先的秋玲。 在他看来, 秋玲比他原先的处境还要好一点,不过就是婆家而已,黄家的人既没养她宠她, 想法子离开就算困难但也不是没有一丁点的法子。 结果她偏偏什么都没做, 任由黄家得寸进尺, 反而被压榨欺负得更厉害。 这要是在以前, 黄家的热闹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看了只觉得憋屈, 偏偏又是人家的事, 他就算再憋屈那也只能憋屈, 秋玲自己扛不住事,就算有人替她出头, 最后也只会低头灰溜溜又回到黄家被欺压。 所以他不想和自己过不去, 像这类热闹他一定跑得最快,但不是朝热闹发生地跑去而是转头朝着相反的地方跑, 跑得越快越好,一个字的热闹他都不想凑。 这次也是一样, 当听到黄家发生了事他连学做衣服的兴趣都没了,收拾东西就告辞离开,宁愿在家胡乱绣着也不愿意多听一个字。 结果这次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这次会闹不是因为黄家又想出了什么缺德的事,而是秋玲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了一群外来人,说是要告黄家! 哎呀我的老大爹啊,这种畅快人心的热闹他怎么可能不来? 脚下一个转弯就朝着黄家跑去, 跑得那叫一个快啊,直接挤到最前方,占据了视角最好的位置,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听到边上有人发问,也说得特别带劲,“你瞧见没,那些戴军帽的就是从公社来的公安,另外两个陌生的女同志是那啥……那啥妇联的人,黄家可真怂啊,平日里不是很凶吗?对着秋玲不是打就是骂?现在缩头缩脑连话都不敢说,跟个乌龟王八一样。” 马栋梁一脸惊讶,“把黄家告了?” 许莫也是惊得张大嘴,“她、她告了什么?” 告了什么? 告的还真不少。 要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引来了公安以及妇联的人,如果仅仅只是解决一些家庭问题,公安肯定没必要出现在这,一般都是妇联的人先帮着开导开导,要实在是处理不来再采用强硬的手段。 但现在连公安局的人都上门了,那绝对不是小事。 就现在的架势摆明了就是要把黄家的人给带回局里,一个个哪里还有以前那么凶狠的样子,吓得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 许莫犹豫了一会,正打算朝前继续走去,可正好看到秋玲望过来,只见她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么一示意,他又只能停住脚步,还不等他做出其他的反应时背后就被人推了一下,一个人从后面挤了出来。 来的正是大队长,秋收过后好不容易能消停些,再加上前段时间借着大队名义卖出去的几头野猪,大队账目上的金额越来越多,虽然这些钱不属于他个人,但有这笔钱在整个昌南大队的日子都会越来越好。 所以他心里高兴啊,高兴得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恨不得哼上两首歌来。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来告诉他,公安局来抓人了! 这一下可把他吓得不轻。 一路狂奔赶了过来,气都没顺过来就赶紧问道,“公、公安同志们,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队长救命啊,你可一定得帮我们解释解释,我们可没做什么犯法的事啊。”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夭寿哦,大队长你快管管这个毒妇,杀千刀的居然带着公安局的人来抓我们,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啊!” “你们都给我闭嘴!”许国栋瞪了他们一眼,一个大队的人他难道还不知道黄家的德性? 但是他是真没想到会落到公安局上门。 赶紧从兜里掏出包烟,哆哆嗦嗦地递过去,“公安同志,不知道他们是犯了什么事?” “烟就不用了。”张康平摆了摆手,冷着脸道:“这一家子犯的事还不少,你是大队长吧?正好我们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了解。” “犯的事还不少?!”许国栋惊到了。 黄家的事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确实对秋玲挺不好,但是这婆媳之间的事没闹大他还真不好插手。 说句难听的话,大队里这么多户人家,几乎家家婆媳都有闹起来的时候,有些是婆婆压着儿媳妇,有些是儿媳妇骑到婆婆头上来,可不管哪样这都是他们自家的事。 他这个大队长也就只能在闹得太过时插句嘴,要不就一脸凶狠的吓唬几句,也就没其他的了。 他确实是大队长,但还真没什么处分的权利。 人家要真是甩脸不听,他其实还真没什么办法能拿捏住人。 他也仅仅只是知道黄家人对秋玲不是太好,但是有许莫照顾着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可他真不知道黄家居然还犯过事。 脑子里忍不住就开始脑补起来。 不仅仅是许国栋,边上围着的乡亲们听到公安同志的这句话,也不由得浮想联翩起来。 “黄家一群子怂蛋居然还犯过事?” “嘘嘘!别嚷嚷得太大声,有些人看着和和气气其实心可狠了,公安局都上门了说不准黄家以前杀过人,你可别被他们盯上了。” “不会吧?他们杀过人?” “可咱们大队也没谁被杀死啊,那他们杀了……不会是大柱吧?!我就说呢,大柱就算得了病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死了,难不成……” “你们乱七八糟想什么呢!”张康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他就说了那么一句话,这群人就在他面前乱猜起来。 再猜下去,还不知道得猜成什么样。 他赶紧解释:“没杀过人也没放过火,但是这位秋玲同志在妇联的陪同下来到公安局报警,说是黄家存在买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行为……” 不仅仅买卖妇女儿童。 还有黄家偷偷挖了谁家的红薯,捡了谁家被风刮来的衣服,翻墙去了谁家偷看谁洗澡等等等等。 很显然这位秋玲同志一定是恨透了黄家,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就算是黄家多摘了一根稻谷回家也被她给举报了。 上午来的公安局,他们硬是记录了一个小时才把黄家人犯罪的事件一一写出来。 记了整整两页纸。 大部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闹到公安局也不可能对他进行处分,甚至连出警都不用。 但是买卖妇女儿童那可不是光嘴上教育教育就行了。 真要查清这件事的真实性,黄家得去牢里蹲几年了。 “买卖?!”许国栋猛地拔高音量,转头瞪着黄家的人,“你们把秋玲母女卖出去了?” 黄家五口人一个个疯狂摇头。 “没卖啊冤枉啊!她人不就好好在这待着吗,我们怎么可能卖了她?” “青天大老爷你们真的误会了,一定是秋玲这个贱人骗了你们,你们赶紧把她抓去蹲大牢!” 黄老头颤颤巍巍走过来,他倒是没喊冤也没说秋玲骗人,而是一手捂着胸口像是受尽的委屈般,“公安同志,肯定是秋玲误会我们了,我们是看她一个寡妇年纪轻轻熬日子不容易,就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她要是不愿意直接跟我们说啊,怎么……怎么还报警抓我们呢?” “对对对,这贱人黑心肝。”黄老太狠狠地呸了一声,双眼死死盯着旁边沉默不语的秋玲,恨不得上前撕了她。 “瞪什么瞪?公安同志都在这你们还想欺负人不成?”妇联的刘主任挡在秋玲身前,她问道:“那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朝所谓的好人家伸手要钱了?” “这……没、没呀!”黄老太反口就否认。 但是黄老头一看就知道有些事瞒不过去,与其被他们查出来后说不清,倒不如直接承认。 他一把将老太婆推开,恶狠狠地吼了她一句:“你个死婆娘赶紧给我闭嘴,公安同志面前你还敢说假话不成?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我抽死你!” 凶巴巴地吼了一顿,等他再转过头时脸上又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这位同志你一定是搞错了,对方是给了钱,但那是给的彩礼呀,总不能秋玲白白地嫁过去他们一分彩礼都不给吧?” 其实真要这么说还真挑不出毛病。 就像他说的,人家男同志娶媳妇总不能一分钱都不花白白娶个媳妇回来吧? 黄老头又赶紧补了一句:“我还想着彩礼拿到手了,就给秋玲当作嫁妆带过去,我儿子命不好走得早,但她怎么说都在黄家当了几年的儿媳妇,我这个当公公的总不能亏待了她。” 话说得挺漂亮。 但这话假得让人有些发笑。 可是没有发生的事,还真不好说什么。 黄老头就是咬死了其他人不好说,反正这件事最后也是黄了,要不是许家那臭小子插手,别说秋玲就是那个赔钱货的孙女也早就被卖出去。 不过还好,这事黄了就算有人在拿起说也定不了他的罪,反正他没收钱,就算当初谈好了价他也能说是对方给的彩礼,而这笔彩礼他也会“好心”当作嫁妆让秋玲带去新的家庭。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踏实多了。 公安同志又怎么样? 他没犯事难不成对方还会硬把他拷回去? 要是换个有权有势的人也就算了,秋玲一个贱蹄子能有什么人脉势力?人家公安同志又怎么可能听她胡说八道? 假惺惺地抹了把脸,他还在那装模作样地演,“没想到秋玲这么误会我了,平日里是对她差了点,但是咱们家的日子本来就苦,能供着他们母女吃口饭还不够吗?这要是换到心狠的人家里,说不准会把她们活活饿死!” “黄老头你胡说八道什么!”许国栋瞪着他,“什么饿不饿死,咱们大队可没你说的这种事,你要再敢胡说八道我就直接扣你的工分!” 黄老头一点都不慌。 扣就扣呗,他要是敢扣他们一家就敢直接闹到许国栋家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总能闹得他把扣掉的分再加回来。 张康平直视着老头子的双眼,再一次确定道:“所以你承认对方会给你钱?” 黄老头一愣,不太懂公安同志为什么会这么确认。 但回想刚刚自己说的话好像也没漏洞,便很自信地点了点头,“我和对方谈的是彩礼,可不是买卖妇女儿童的价钱。” “行。” 黄老头一听,浑浊的眼里忍不住冒出了欢喜,可还不等他笑出来就听到公安同志又说了一句,“把黄家的人都带回局里!” 黄老头整个人都僵住了,哪里还顾得上欢不欢喜,见人要来抓他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公安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谈的是彩礼!彩礼啊!” 张康平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和寻常人谈的是彩礼,和人贩子谈的可就不是彩礼了。” “啥……人、人贩子?!” 黄家人全都一头雾水,但根本没时间等他们想明白就已经被公安同志们给逮住了,一个个扣着手铐,抓着就往外面带走,惊慌的叫喊声时不时响起来,但压着他们的公安同志根本就没搭理,摆明了是要将他们扣着押回局里。 许国栋被这一幕也弄得是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还是陈康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声:“你既然是昌南大队的大队长就有必要去局里例行问话,不过你们大队肯定还有一些事需要安排,给你一些时间交代一下,明天早上一定得来局里一趟。” “好……好好好。”许国栋连连应着,他除了应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做大队长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不对,是他活了四十多年头一次看到公安局来他们大队抓人。 还是在他眼前抓人。 杀千刀的黄家,他们胆子怎么能这么大?!买卖妇女儿童这么亏心的事他们都做得出来,活该被抓! 陈康平吩咐好许国栋后,又对着一旁的秋玲道:“你也得跟着我们走一趟。” “能不能等我几分钟。”一场闹剧到现在,秋玲这还是头一次开口,可她的语气中没有恐慌和茫然,甚至还能隐约听出一丝雀跃的情绪。 她这回是挺开心的。 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什么事都不用做,只要站在原地就有无数人挡在面前护着她。 她说:“家里没了人,我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待在家,我想请人帮着照看照看她。” “行,我们在外面等你十分钟。” “谢谢,实在是太感谢了。”秋玲深深鞠了一躬,紧跟着就找到了许莫身旁。 只不过她并没有跟许莫说话,而是对着旁边的马栋梁开口,“马大哥,能不能请嫂子帮忙带带大丫?等我回来就把她接过来。”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马栋梁自然不会拒绝,正好他看到媳妇也在人群中凑热闹,便对她招了招手,一同去屋里接大丫。 人一离开,许莫着急的问:“你没事吧?” 秋玲轻笑着摇了摇头,“从大柱离开后,这是我感觉最轻松的时候。” 说完停顿了一下,眼眶瞬间湿润起来,“许莫,真的很谢谢你,也特别谢谢丽珠,是她让我知道原来我并不是只能死死抓住你。” “你……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尽管说,我答应过大柱,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许莫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时却被秋玲给打断了,“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一遇到事就只能找你。” 她咧开嘴角,“但现在好了,因为我发现除了你之外,我还能找其他人帮忙。” 外面的世界让她大开眼界。 那一天她犹豫了大晚上,最后还是顶着黄家人的谩骂请了假,去了道口和赵丽珠一同前往城里。 她们走了挺远,搭乘大巴一路朝东行驶了两个小时,到了地方她们也没到处闲逛,而是在妇联门口坐了整整两个小时。 一开始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但是她也没问,缩着腿坐在台阶上就这么跟着坐了两个小时。 前面有些紧张害怕,后面发现好像也没什么人在意她便大着胆子偷偷打量着周边,尤其是走上台阶跨进大门的人。 前头还没注意到,后面发现进去的某些妇女同志们和她很像。 畏畏缩缩,走路时总喜欢扯着袖子,要不就是用帽檐挡着脸,躲着周边人的视线。 她有时候受了打,出门见人也是这样。 扯着袖子挡着脸,就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身上带着的伤,眼神躲闪是因为心虚。 有时候想想也挺奇怪的,明明是自己被打却心虚被人看到,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因为自己有过很多次这种经历,所以她一看到那个偏瘦的女同志就知道她肯定也是被打了。 无法形容当时心里的情绪,又或者说还没理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时,进去没多久的人又走了出来,和她单独进去之前不同,那位女同志出来时身边围着好几个人。 这些穿着体面的中年妇女们将她拥护在中间,一个个沉着脸显得极为严肃。 秋玲当时没看懂,还是赵丽珠拉着她跟了上去。 而半个小时后发生的场景让她是惊讶无比,甚至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也是在那时候她才知道,即便是不认识的人,只要自己生活有困难便可以前去求助。 这群体面的人会拥护她,会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下一切拳脚或者是怒骂。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会替挨打的人解决现在的困境。 她站在旁边看了半个小时,才明白那位女同志并不是第一次挨打,妇联的同志也不是第一次上门。 上回上门这家人还一口保证绝对不会再动手。 可是狗改不了吃屎,还不到一个月就再次对自己媳妇拳打脚踢,而这一次即使那个男人苦苦哀求,在妇联同志的帮助下,挨打的女同志居然就这么离婚了。 更让秋玲惊奇的是,不仅仅是离婚。 还帮挨打的女同志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以及分到了一笔数额不少的钱。 她倒是不在意钱。 黄家的钱也不多,她也没想要。 她最在意的就是大丫,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大柱唯一留下来的血脉。 她不敢离开黄家,就是知道自己带不走孩子,因为她姓黄,黄家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带走大丫,哪怕他们并不喜欢这个“赔钱货”的孙女,可宁愿这个孙女在家饿死也不会让她带走。 如果她能像挨打的女同志那样彻底离开婆家,还能带着大丫那该多好啊…… 所以当刘主任走到她面前,温和地对她说是不是需要帮助时,她在丽珠的鼓励下,颤抖着嘴皮回应了一声。 也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刘主任问了她很多很多事,一开始她说得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 可在刘主任的帮助和鼓励下,她将这些年所经历的事一一都说了出来。 说过之后,人家也不是立马就带着她回到大队找黄家,而是去调查了一些事,“黄家想让我再嫁,为得就是钱,谁出得钱多他们就选谁,根本不会管对方是什么人,刘主任找人去查过,发现给黄家开价的那户人家以前接触过不少妇女同志,才发现人家就是一个人贩子,专门买一些寡妇或者家里不重视的子女去做一些腌臜的事……” “他们怎么敢!”许莫攥紧拳头,气得眼眶都红了。 秋玲却没怎么生气,还是多亏了许莫拦着,不然她真的被送进火坑,“也是他们活该,刘主任说了黄家和这群人扯上关联最后一定会受到处罚,等判决下来她再帮我和大丫分家,到时候……” 到时候她就能彻底脱离黄家,即使还是住在昌南大队,她也能另外单独一户,黄家再欺辱上门,那就不是人人不好管的家事,只要她硬一些她可以找妇联也可以找公安护着。 也就是说,她总算不用再紧紧抓着许莫不放了。 秋玲抿着唇带着歉意,“许莫……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明明知道你是因为对大柱的承诺才……但没以后了,没了黄家欺压着我能下地干活,我力气大能挣十个工分,我能养活自己和大丫,我……我终于不用死死攥着你不放,你是个好人,你对大柱的承诺完全做到了,但……也够了,真的够了……” 她说得颠三倒四,明明一肚子的歉意和感谢的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得更好点。 她以前在面对许莫时不时会反呕想吐,那是对自己的反感和厌弃。 不像现在,长长吁了一口气后对着他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秋玲很瘦,瘦得脸上只有一层皮似的。 她笑起来,黝黑的脸皱成了一团,让她的笑容很难看。 但是,她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 第76章 笑过之后秋玲并没有马上离开, 她脸上有些羞愧,“原先……原先我提的那事就算了吧,其实我明白你是因为对大柱的承诺才答应下来, 是我连累了你好几年,不过你放心,以后我和大丫的日子一定会特别好, 大柱泉下有知肯定会放心, 而你也不用再时时照拂着我们母女。” 其实她心里很明白, 有许莫的照拂, 她和大丫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舒坦一些。 不用事事都靠着自己,即使大队会冒出一些难听的话, 但最少她们能吃得更好穿得更好, 但活也不用那么拼。 但是那样的日子过得不踏实。 会让她无数次唾弃自己, 她宁愿累得筋疲力尽,宁愿和大队里的壮士小伙们一样拿十个工分, 也不想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强压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连累了许莫这么多年, 真的够了。 如果不是她,许莫这个年纪早就和马栋梁一样结婚生子, 而不是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人。 她没等许莫的回应,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后便转身离开, 说得再多不如去做。 她会用事实告诉他,只要彻底离开黄家她就算是一个没有依靠的女人,也能把日子过得更好。 对于以后分家过日子, 她是一点都不怕。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如果没个依靠总会有一些混子二溜子凑上前,所以她得表现狠一些。 刘主任提点过她,如果真的打算把婆家给告了, 那就千万别半路退缩。 她一退,黄家的人只会得寸进尺,连带着外面的人也会看清她,觉得她一个弱女子特别好欺负。 所以只要狠得下心,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就算是一个寡妇但连自己的婆家都敢告进去,又怎么可能对其他人退缩? 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只要敢欺负她,她就能豁得出脸面去告其他人,这样就算她两母女相依为伴,也不会有些不长眼地欺负过来。 她在好好干活抚养孩子长大,就算过不上特别好的日子,那也比待在黄家来得强。 所以她会用事实告诉他,以后不需要再为她们母女担忧,她们会过得很好,也希望他以后也越来越好。 秋玲的背影明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可是这一次许莫很明显就能感受出不同,他想着以后自己和秋玲应该是不会再继续来往了。 就算他还想着继续照拂着她们,她都不会接受了。 他并没有感觉到轻松。 而是愧疚…… 秋玲说自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而他何尝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要真的有勇气,他早就该带着秋玲两母女脱离黄家,而不是一直拖到现在让秋玲不得不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妈说得太对了,他太优柔寡断又没有勇气,因为自己在帮秋玲,可何尝不是拖着她一起在煎熬? 好在一切都好了。 “她走了?”马栋梁这会走了过来,他媳妇抱着大丫回了家,正好他家还有个小闺女能陪着一块玩。 许莫“嗯”了一声,他道:“我想她以后一定能过得很好。” “她要真的能和黄家分开,那肯定会更好。”马栋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一样,秋玲和大丫要是过得好你也能安心,你也老大不小该找个对象了。” 手顺势搭在他的肩膀,两人朝着山脚的方向走去,他跟着说:“你这回在城里做活应该也挣了不少钱,正好拿着钱娶个媳妇回来。” “再说吧。”许莫淡淡回应着。 他现在还真没有娶媳妇的打算,他最想做的就是好好在大队干活,多挣点工分多帮着家里做事,结婚的事以后再说,他感觉现在的自己还不足以成为一个人的依靠。 “成吧,你自己想好就行。”马栋梁跟着又好奇黄家的事,“你说说他们怎么就被抓了呢?我刚听黄老头狡辩还当他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公安同志说抓人就抓人。” “那肯定不是随便抓人。”许莫冷着脸,因为是大柱的父母,他其实不是太愿意把黄家人想得太坏,但现在看来黄家的人都烂透了。 甭管他们知不知情,但他们只听价格却不打听打听就直接想把秋玲“卖”出去,完全不在意她会落在什么样的人手里,他们心里只认钱。 他想了想,便道:“你回去吧,我等会打算去一趟大队长家。” 本来就得往大队长家走一趟,他和二弟的意思是赶紧把名头给定下来,定完名头拿到介绍信立马去厂子里把工作的事给落实下来。 这样心里才觉得踏实。 不过去大队长家后,他还得提提黄家的事。 黄家人应该不知道买家的情况,要不然黄老头刚刚就不会那么镇定,还当自己能逃过一劫。 许莫不知道这种情况会不会判刑。 但如果公安那边不能判刑,就直接在大队定刑,必须一下子把黄家给踩死了! 和伙伴分开后,许莫就回了家。 许谭这会已经把工作的事给爸妈说了一遍,许水生两口子那叫一个激动,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见许莫回来,这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问起了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等许莫一说完,陆莲华就叹了声气:“秋玲也挺可怜的,但凡她娘家能帮着撑撑腰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处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你注意些,要是她遇到什么事能帮还是帮一帮。” “不用。”许莫轻轻笑了笑,“她说脱离黄家她能把日子过得很好,不需要我再搭把手了。” 陆莲华一愣,“这什么意思?” 许莫没说什么,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要不我和二弟先去一趟大队长家,他明天还得去公安局问话,今天不把事办好明天又得拖一天。” “那赶紧去!”许水生催促着,这可是大事,不把事办好他心里都不踏实。 去肯定得去,但也不能光着手去。 陆莲华从灶屋拿了一只熏干的野鸡,“还想着过年的时候吃,不过这事要是办好了咱们年底也能花钱买点猪肉回来请你姑姑一家吃,家猪肉吃着更香。” 就这样,两兄弟提着装着野鸡的篮子上了大队长的家门。 他们一路尽量避着人,直到进了大队长的院子这才将野鸡拿出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许国栋从椅子上爬了起来,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挥着手,“去去去,把东西给我装回去。” “大喜事呢,想让叔一起高兴高兴。”许谭不但没装回去,反而将绑在鸡头上的绳子挂在梁上,“再风干几天,味道会更正。” “你这孩子!”许国栋没推推拉拉,反而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大喜事值得你家拿只野鸡来和我高兴高兴?” 许谭便将纺织厂的事给说了。 不过他也不傻,肯定不会说厂子里没指定名额是谁,虽然这个名额肯定是给他们兄弟俩,但万一生产大队某些人知道后心里产生了一些想法,到时候反而更容易节外生枝。 所以他便坐实了这个名额归他许谭。 “当真?!”许国栋猛地瞪大眼,一巴掌就拍在大腿上,“好事啊,真的是天大的好事!” 他们昌南大队这么多户人家,唯一走出去的就只有许英霞,这还是嫁出去后顶替了丈夫的工作指标,也就真正成为了城里人。 没想到现在许家又有一个人要去城里安家了。 别看现在说是借调,但人家纺织厂偏偏就借调许谭,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嘛,只要好好干下去他落户在纺织厂内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不得不说还是得家里有人。 要不是他们姑姑,这两兄弟又怎么可能在纺织厂打短工,就算有能力那也没表现的机会。 同样的他忍不住多想了些,许英霞能给自己侄儿这么一个机会,那以后许谭是不是也会给大队其他的人一些机会? 实在没这个可能也不要紧,只要许谭是纺织厂的内部人,到时候纺织厂再要短工他是不是就能跟大队知会一声?又或者纺织厂又要处理什么瑕疵布,是不是也能请许谭帮着买一些? 反正大队能走出去一两个人,对于其他乡亲们来说绝对是好事。 他赶紧起身:“走走走,咱们去晒谷场那,把书记叫上一起把介绍信也开了。” 许谭立马去叫人,许莫跟着大队长一起去了晒谷场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仓库。 一侧放了两张桌子,另外一侧堆放着许多劳具,许国栋正用钥匙打开抽屉时,许莫皱着眉头说,“许叔,黄家的事这么一闹闹出的动静应该挺大的吧?” 许国栋手上的动作一顿,点头叹着气,“可不是吗,黄家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还敢做这种犯法的事!” 早知道,那就该插手干预一下。 只不过那时候也是想着黄家是狠心了一些,但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狠心到把人卖给人贩子。 把一个寡妇卖给人贩子,那还能卖去做什么的? 怎么说秋玲都是他们黄家的儿媳妇,是他们孙女的亲妈,能做出这种事真的是猪狗都不如了。 他苦着一张脸继续说:“这事拉到公安局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等下回我去公社开会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黄家自己造的孽,他还得跟着一块受。 要是严重些,他这个大队长的位置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许叔,我觉得这件事咱们大队也得严肃处理一下。”许莫提议:“要不然以后外面的人怎么看咱们昌南大队?知道的人清楚黄家的人瞒着大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整个大队同流合污……” 他看了一眼大队长的神色,跟着继续往下说:“还好纺织厂离咱们大队有些距离,不然那边要是知道咱们大队出了这么一件丑事,我二弟的工作不知道还能不能落实下来,毕竟人家厂子也不想从一个名声不好的生产大队招人。” “嘶!”许国栋倒吸一口气,“你说得还真有理。” 想想也是,周边那么多生产大队,没工作的人遍地都是,人家想招人在哪里招不行? 又怎么可能从一个声名狼藉的生产大队招人? 这要是换做他,他躲都躲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搭边? 而且别看和纺织厂离得有些远,但两者之间也是有联系的,他都和人家采购科的主任定好了,等过年前再来拉两头野猪。 到时候纺织厂的人肯定会来大队,万一听到一些难听的话,别连累着采购的事都黄了。 来晒谷场之前他还欢欢喜喜希望着许谭能拉大队一把,而现在听许莫这么一说,黄家的事要是闹大了指不准还会连累许谭的工作! “让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许国栋觉得确实得好好想想,黄家的人还不知道会不会判刑,要是关了那么几天就被送回来,他们一定受不了教训,以后说不准还会捅更大的娄子。 而且他要是真放任不管,黄家就先不提了,其他人说不准也会存着侥幸的心理弄出无法收场的大事! 他才起头问着身边人,“许莫,你说的严惩是怎么惩?我虽然是大队长但也没权利体罚乡亲们,要是公安局都不拘留他们,那我就更没有权利把他们关在屋子里了。” 他一问,许莫就直接回:“不如将大队的一些累活脏活划分出来,以后大队里有人犯了事,就将这些活计都安排在他们头上。” 他们从小就接触农活,连他们都觉得累的活脏的活那一定比想象中还要脏还要累。 这次黄家就算判了刑,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去蹲局子,总会有人回到大队。 把这些累活脏活交给他们,让他们没精力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跟着道:“不如召集所有乡亲们开个会,一起讨论讨论,要是都同意就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许国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家伙早就想好了吧?” 其他人怎么可能不同意? 原先那些活计都是轮流着来,要是有人把这些活给担下来,那他们不就能轻松很多了? 许莫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笑了笑。 “这事让我再想想。”许国栋将抽屉拉开,他说:“先把你弟弟的事给办了,我去公安局了解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把乡亲们召集来开个会。” 说是这么说,但他也确实是心动了。 不搞点惩罚制度,黄家以及其他一些坏心思的人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麻烦。 再说了,那些活派谁不是派? 派给他们来做倒也说得过去,指不准其他人还高兴着呢。 有大队长的全力配合,再加上许谭的急性子,第二天早上他就收拾了行李再一次来到城里。 只不过这一次许莫并没有同行。 两兄弟彻夜而谈,聊了一些对于未来的规划。 纺织厂只招一人,而家里也确实得留一人,不然爸妈住在山脚他们是真的不放心。 一人照顾家里,一人离开去拼搏。 许谭可是带着全家人的期望而来,在当天就把手续办好,带着行李正式住进了纺织厂的宿舍。 许英霞下班回来时就说起了他的事,“还没分配工种,但现在一直跟在杨主任身边打杂,我瞅着人家是真看中他。” 要不然又怎么可能带在自己身边? 总不能真缺了一个端茶倒水的人吧?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一个月工资二十二块五角,比临时工还要高了些,厂子里说是暂定借调一年,我瞅着他要是干得不错,一年后说不准就能正式入职了。” “挺好的。”姜双双看着姜小舟剥了一堆的瓜子粒,她伸手就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嚼得特别香。 姜小舟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将剩下的一些推到二姐的身前,“阿姐你吃,要是不够我再给你剥!” 姜双双满意地看着他,“继续。” “好嘞!” 许英霞瞧着有些吃味,“你呀,就知道使唤他。” “妈你别管。”姜小舟又抓了一把瓜子过来,继续剥着,“我乐意给阿姐剥!” “……成,那你就继续。”许英霞白眼一番,她是真的特别好奇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听双双的话。 不过看他被教育的这么好,她不由想着以后的外孙外孙女肯定会被教养得特别好。 一想到这,她左右看了看,“小程今天怎么没过来?” “对呀,姐夫今天怎么没来呢?”姜小舟手上忙着,嘴上还盼着,“我还专门给他烤了两个红薯,曹师傅教我一个法子,说是这样烤出的红薯会更软糯些,阿姐你明天替我带给姐夫。” 姜双双挑了挑眉头,“你还真惦记他。” “姐夫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不惦记!”姜小舟真的是太太太喜欢姐夫了,昨天姐夫给了两枚子弹壳让他瞬间成为了整个家属院的孩子王。 现在他走出院子,逢人都得喊他一声老大。 就连以前和他最不对付的人,那也得对他露出一张谄媚的笑脸,对着他“老大老大”叫个不停。 这可都是姐夫的功劳啊。 他当然得回报一些喽。 别的不说,以后姐夫在他家吃的红薯他姜小舟包了! “你还没说他怎么没来呢?”许英霞继续问着,“别是觉得不好意思吧?那你可得跟他好好说说,就将这个当作是自己家,咱们家也不少他一口吃的,让他尽管天天来!” 姜小舟满意这个姐夫。 她也特别满意这个女婿。 现在谁家的粮食都不多,最不喜欢的就是外人来自家蹭饭,可对于小程同志她那叫一个特别满意。 尤其是人家回回都不是空着手来。 他往家里提的东西,都足够大半年的伙食费了,她又怎么可能心疼? 巴不得多来几趟,不过倒也不是馋他带来的东西,而是想着多相处相处,毕竟等他们一离开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聚一聚了。 “他队友来了,今晚去接风。”姜双双还真没想到程同志这么招人喜欢,一家三口全都被他“征服”了。 她说着:“明天吧,明天再让他回家吃饭。” “那行,我把红薯提前烤上,热乎的更好吃。”姜小舟立马做好安排,还想着等放学后去小厨房找找曹师傅,再跟他学些手艺晚上回来做给姐夫吃。 许英霞也接着话,“正好,我明天借个尺子来给小程量量身,那块蓝色条纹的布挺适合他的,往里面塞点棉花给他做身夹袄。” 姜双双挑了挑眉,怎么感觉一个两个都成了程同志的唯粉了。 实在是受不住他们的念叨,她决定出去溜溜街。 正好今天还早,她可以去找刘大爷交流交流一下钓鱼的经验,等下周放假还想着和刘大爷去山里钓钓鱼。 家里的肉用的实在是太快了。 别看现在都还没熏好,但一大半都已经许诺出去,就等着姜小舟熏好后直接瓜分。 野猪肉不好得,但是鱼肉还是能想想法子,先打听打听山里都有些什么鱼,再弄点鱼饵和刘大爷走一趟。 迈步刚出院子,没承想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越走越近,两人相视一笑,姜双双率先开口:“你不是说今天要给战友接风吗?” “接了。”程缙还真接了。 亲自去车站接的战友,在车站外还等了一个小时。 只不过当战友伸开双手打算和他来一个许久不见的拥抱时,他一手摊开在战友眼前,要回了自己的东西。 紧跟着就直接把战友送去了国营饭店,买上两菜一汤为他接风洗尘。 只不过他没陪同,付了钱就跑了。 和战友待在一个部队,不出任务时天天待在一块吃饭,现在他可是有对象的人了,当然还是陪对象更重要了。 尤其是他现在迫不及待想送给对象一样东西,所以安排好后就立马赶了过来,“你出门是为了接我?” 姜双双好笑看着他,“你不是说了不来嘛?那我怎么可能还出来接你?” “说明我们心有灵犀。”程缙厚着脸皮,反正他认准了这点。 尤其是对于魏局老是念叨的“缘分”,他以前是一个字都不信,甚至嗤之以鼻,但他现在百分百赞同,觉得魏局不愧是魏局,果然吃过的盐比他走过的路还多,他和双双之间不就是“缘分”么? 命中注定的缘分,无论在哪个时间点哪个地方他们都有可能再次相遇,并钟情于对方! 他将身上的挎包取下,直接伸手递过去,“送给你。” “什么东西?”姜双双伸手接过,所以前天给了许妈惊喜,昨天给了姜小舟惊喜,今天轮到给她惊喜了? 拉开挎包一看,看清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后,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程同志,你这是打劫了谁?” 第77章 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满满当当全是钞票, 以及用皮绳绑起来的各类票据。 不用数,这些票子加在一块怎么都有上千元了。 “我的家当。”程缙一脸豪迈,“全给你!” 家当是让战友帮着带过来的, 因为不属于出行任务,全程都是自己搭乘火车和大巴,这一路走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夜里都不敢闭眼睡觉, 就怕身上装的这些家当被偷了。 所以这次见到人, 战友还是那个战友, 只不过他人显得格外憔悴,筋疲力尽, 眼下还带着浓浓的黑眼圈, 在国营饭店特有底气嚷嚷着要吃肉, 程缙都满足了战友,想想这一路走得确实惊慌了些。 但好在, 他总算是等到了。 拿了东西就立马赶过来, 甚至连里面的钱票都没数清楚,只是将原先找战友借的钱票还了回去, 其他全在这里了。 “想买什么就买,你尽管花!” 这就是他挣钱的意义, 以前好像还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衣食住行部队基本上都包全了,他又不抽烟又不喝酒, 每个月的津贴都是直接往装钱的盒子里一塞。 硬要说有花大钱的地方,那就是以往的战友出了事,和其他战友们一起凑了些钱给他的家人们寄回去。 至于其他就全在这里了。 姜双双垂着眼帘,看着包里面的钱票有些出神。 她上辈子见到的钱还真不少。 即使是现在, 别看她兜里没什么钱票,但是她还真不担心自己弄不来钱,要是她把心思都放在这个上面,不说大富大贵了但也绝对不会为钱的事发愁…… 所以别看这一包钱多,但是还真不到她狂喜的程度,可她仍旧感觉到一股很别样的情绪。 沉默了好一会,就在程缙一脸疑惑想要发问时姜双双抬起了头,嘴角微微勾起,轻声说道:“程同志,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嗯?” “行啊,我答应你。”姜双双也不管他理不理解,自顾自就给了他一个答案。 她在乎的不是这两千块钱。 而是他给予的一切。 他是将自己的所有全都赠予给她,就真的很难不动容。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还是头一个人给予她“全部”。 即使是她最亲的人,也做不到如此。 甚至就连她也是这样。 她做不到,但是当有一个人对她做到时,她又觉得很欢喜。 既然这么高兴,那干嘛不更高兴一下? 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不就是付出了他的全部吗? “你……刚说了什么?!”程同志目瞪口呆,仿佛这些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是不是自己理解哪里出了差错? 然而姜双双并没有给他解释,将拉链拉回来,把挎包往身上一挎,转身又回了院子。 拎着这么大一包钱她可不想去溜街。 程缙紧跟而上,有些紧张又有些无措,“双双,我听错了吗我没听错吧,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姜双双没搭理他,继续走进了屋子。 本在擦桌子的姜小舟看到走进来的人,眼睛立马一亮,“姐夫!你吃了吗,要不要吃点烤红薯?或者我给你下碗面,搞点肉臊子当浇头怎么样?” 他是真不嫌麻烦,恨不得给姐夫摆上一桌满汉全席。 “就给他下碗面。”姜双双开口,这个点一看就是没吃饭就跑过来了,总不能真让他在家里还饿肚子。 “好嘞!”姜小舟拿着擦桌子的抹布就冲了出去。 人一走程缙就凑到了双双身边,既紧张又无措,一个大男人偏偏瞧着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姜双双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别笑出声,她将挎包搁在桌面上,直接扯开了话题:“来数数有多少钱。” “……”程缙恨自己来之前怎么就不数清楚,这样直接给个数万一双双高兴又往下说了呢? 不过很可惜,还真没这个机会了。 许英霞也是听到屋里有动静便走了出来,见到小程那叫一个高兴,还没等她说什么时又看到包里装着的钱,把她惊的是瞪大眼,都顾不上先问而是马上走到门口将房门给关上。 又一个转身死死地抵着门,生怕有人闯进来抢劫一样,“你们……这钱、你们是从哪弄来的?!” 她这辈子就没见到过这么多钱。 那一沓沓,把包都撑得鼓鼓的,她都不敢去想这到底有多少钱。 “程同志给的嫁妆。” “啥?!”许英霞根本就没听懂这个梗。 姜双双微微笑了笑,没解释继续快乐地数钱中,将数好的一百元搁在程同志手里,让他用皮筋给绑起来。 许英霞没懂双双的话,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理解,她一下子冲了过去,直接问着小程同志,“这是你给的彩礼?” 男人怎么会给嫁妆。 那不是嫁妆就是彩礼呗! 可是彩礼会不会给的也太多了,一下给这么多彩礼,她要是给双双准备的嫁妆太少那多没面子啊? 她倒是想多准备一些。 但是这才拿工资不久,就算想攒都攒不了多少。 “对,是彩礼!”程缙答得利索。 他不是太确定双双刚刚说那话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如果不把握住这个机会他一定会特别后悔! 不敢确定,那就坐实! 胆子大一点,他马上就是要有媳妇的人了! “还真是啊。”许英霞干巴巴说着,“会不会太快了些……” 这才上门第四天,就把彩礼给送来了。 好像是快了那么一点,不过既然两人已经说好她倒也不会拒绝,而是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婚事给办了?” 程缙立马坐直身子,俊逸的脸上满是期待,那双明亮的眼睛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双双。 虽然大了那么些,但和狗崽子的眼神一模一样。 姜双双抬起手,当着许妈的面伸手落在程同志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拍完还不缩回去,跟着又屈起手指抓了抓。 程同志的头发特别短,是一种很刚硬的寸头,衬着他更为英气。 “咳咳!”许英霞重重咳嗽了两声,没好气瞪了双双一眼,这孩子怎么能在她面前对小程动手动脚呢?! 搞的她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又不能躲出去,没她在谁知道这两个家伙会不会更胡闹。 她伸手拍了拍双双的手臂,“把手收回去,问你的话还没回呢,你们是打算什么时候把事办了?” 程缙立马表态,“我都听双双的。”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详细解释了一番,“在登记之前我得先跟部队打个结婚申请,不过放心一点都不麻烦!我直接电话联系领导请他帮忙加快一些,一个月内肯定能把手续办好。” 肯定能行! 没办下来之前他可以天天打电话提醒一下领导,省得他忘记了,相信有他的“提醒”,领导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帮他把结婚申请办下来。 姜双双点了点头,又将数好的一百块钱递给了程同志,跟着在他的期翼下开了口,“那你有空的时候就联系下吧。” 程缙猛地起身,“我今天就有空!” 他现在就有空,特别有空! 他相信领导也有空,这时候不早不晚,正好还能把他的结婚申请表填一填。 程缙有些站不住了,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可跟着又转身走了回来,一脸慎重地表示:“双双,你等我!” 说完又转身就跑,许英霞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子就跑的没影了,“不是,就这么快决定了吗?” 她还以为他们还会再相处一段时间再决定结婚的事,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气氛到这了。”姜双双倒是没具体想过结婚的时间,有可能晚一点也有可能立马就有了结婚的念头。 就比如说现在,程同志都将自己的所有给了她,那她干嘛还犹犹豫豫? 而在老屋那边,姜清决定跟瘸子离婚了。 她突然打听过,马老太这周日就能被放出来,她得在马老太从农场回来之前把婚给离了,不然以已婚的身份去接触马家的人,多少有些抬不起头。 她想着,怎么都得和马老太搞好关系,这样她才更有底气和李珍打擂台,她就不信没马家人的支持李珍能在马家一直待下去! 所以在这之前,她已经决定要和瘸子离婚。 不过也不能摆在明面上,毕竟下乡的事才过去没有,万一有人揪着这件事举报她,到时候她还真不好推说。 她便想着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把婚给离了,没人知道也就不会有人去举报。 这天晚上,她一个人偷偷来到了方家,就是为了和瘸子聊离婚的事,还担心他不同意要把她强留在家里,所以连门都没进,直接把人叫到门外和他说,“咱们先前就说好了,等明天你和我一起把手续给办了。” 方水平皱了皱眉,并没有马上答应。 可他这么一迟疑,姜清就更不高兴了,“怎么难道你反悔了?方水平你搞清楚,我可不是真心想嫁给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家的情况哪个姑娘家敢嫁进来?” 说着就往方家屋里看了一眼,眼里满是嫌弃。 她是真想不明白姜楠楠上辈子是怎么在方家待下去的,说的好听是屋子说的难听一些就是在两面墙中间搭了一个棚,跟个垃圾站一样。 尤其是方家还有两个瘫痪在床的老人,里面偶尔飘出一些古怪的味道,也就姜楠楠受得了这个苦,愿意待在这个家还照顾两个老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她绝对不会像姜楠楠一样,还想出言讽刺几句时,方水平先开了口,“咱们之前说好的,只要我答应和你假结婚,你就给我五十块钱。” “……”姜清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她将爹娘最后一点家当偷出来给了方水平,但好像也就三十多块钱,当时她还拍着胸脯保证以后一定会把剩下的十多块给补上,结果到现在…… 彻底忘到脑后了。 要不是方水平这会提起,她还真想不起来。 而她现在也掏不出钱补上。 方水平像是没看出她的窘迫,直接说:“我随时都有时间,什么时候你把钱拿来什么时候我去和你离婚。” “我现在……没钱。”姜清视线躲闪着,她是真的掏不出一分钱,就算她想继续去偷,家里的钱也全都拿去买了布料,除非爹娘把剩下的那几个大包卖出去,不然全家上上下下兜里都是空的。 方水平没和她继续拉扯钱的事,而是拿起扫帚就往外走,脚下一拐一拐却走得特别稳当,他面无表情地表示,“我还得去扫街,就不招待你了。” 看着远去的人,姜清气的跺脚。 可她还真没法拦着,只能悻悻然回了家。 钱的事还真不好办,家里人和她一样穷,想借也没得借,只能找找其他人。 那找谁呢? 姜双双肯定有钱,但是她不敢找。 姜楠楠也能弄到钱,但是和这人打交道她怵的慌,生怕自己被她卖了。 那…… 那要不找马季安吧? 迟早都是一家人,他的钱不就是自己的钱? 不过她决定还是再晚两天去见他,她计划着先把马老太接回来,到时候再亲自将马老太送回马家。 有马老太这个理由在,她进马家的大门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就算有李珍在,她就算想赶她,但总不能还把自己的婆婆赶出去吧? 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这么多天没见面也不知道马季安有没有想她,她觉得肯定有,她怎么说都比李珍长得漂亮,就不信一个男人心里不惦记。 马季安还真在惦记她。 只不过他并不是在家里想,而是在火车站想! 真的是太感谢岳父大人了,有他的帮忙成功弄到了两张今晚的火车票,虽然只是坐铺但他还是高兴的不得了,大晚上和李珍带着孩子们赶到火车站。 连最亲近的朋友都没知会一声,就怕消息泄露走不了,甚至还鼓起勇气“威胁”了替他调职的主任,说要是他泄露出去导致他走不了,那他就不活了,直接在他家门口吊死算了。 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一行人出门是来火车站,都以为只是寻常地去走亲戚,一路跑到火车站,在这里遇到了替他们带来行李的李家人。 一通胆战心惊地忙活着,总算是成功上了火车找到座位,马季安就像是重获新生一般,激动的都落了泪。 “爸爸,你要是难过咱们就别走了吧,我要奶奶,我不想去其他的地方……”冠军扯了扯马季安的衣服,看着自己爸爸哭成这样还当他也是舍不得离开,却在后妈的威逼下不得不离开。 就像他一样,后妈一进门他感觉自己就跟小白菜一样可怜了,以前胡闹都没人管,现在胡闹不但后妈会揍他屁股,后妈还让他大姐一块来揍。 说是姐姐管弟弟,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偏偏爸爸不管奶奶不在,他连个求情的人都没,真的好惨啊…… “傻孩子,我这哪里是难过?”一个大男人哭的眼睛通红,这会儿说话时还哽咽着,“我这是在高兴!” 真的是太太太高兴了。 高兴的他恨不得手舞足蹈表演一番。 不过在火车还没行驶之前,他还不能太高兴,就怕姜清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光想想这一幕就让他浑身发颤,简直太可怕了,可怕到他都有些呼吸不过来。 见一个戴着帽子的工作人员经过,他赶紧问道:“同志,火车什么时候能开?” 这人见马季安眼睛通红,还当他和家人分开舍不得,便宽慰着说:“不着急,还有二十来分钟才能开。” 有的是时间和家人再继续絮叨絮叨,想必这位乘客一定会很开心。 结果没想到他的话刚刚落音,这位乘客的眼泪就跟着下来,他顿时有些慌了:“这……同事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他过会就好了。”李珍无奈的解释着,不得不说姜清这人对马季安的影响可真够大的。 不过这段时间他们都没跟外人透露过一句,姜清应该还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离开的事。 想来也不会追到这里来……吧? 李珍其实也有点担心。 她和姜清没有正式接触过,但也是听到过姜清一些惊人的举动,她宁愿和马老太那种胡搅蛮缠的人相处,也不是太想和这种处事惊人的怪人来往。 “妈妈,外公在向我们招手。”豆豆趴在窗户边上,伸手指着某一处,“外公不和我们一块走吗?” 李珍摸了摸他的脑袋,缓声道,“他们不跟着我们一块走,不过豆豆要是想外公了,以后可以给外公寄信回来。” “哦。”豆豆心里有一点点舍不得。 不过只是一点点,他本来就对这个地方很不熟悉,除了外公外婆以及舅舅们要好一点,外面的人他都不是很喜欢。 因为他们老是说一些她很不爱听的话。 还喜欢用特别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对于离开这里,他其实还挺高兴的。 尤其是妈妈还在身边,还有红娟姐姐! 妈妈和红娟姐姐是对他最好的人,不管去哪里只要有她们在他就很开心。 不过,那个特别爱哭的爸爸还在难过着,他不好表现的太开心,只能很辛苦的把要翘起的嘴角给按了下来,努力的表现出一副和爸爸一样难过的表情。 毕竟这个爸爸也挺好。 虽然胆子很小比他还要爱哭,但是他给他买过糖,还摸着脑袋说过以后一定会当他的好爸爸…… 曾经有人教过他,说是一个人对他到底好不好不看他怎么说得看他怎么做。 豆豆也不确定这个爸爸会不会是一个好爸爸。 但是至少现在他还挺喜欢的。 能和他们一块出行,不管去哪里他都挺开心的。 除了……豆豆转过头看了看一旁的小矮子,爸爸好姐姐也好唯独这个小矮子不好。 “看什么看,再看我让奶奶揍你!”冠军扬起拳头,还想再吓唬几句时就被一旁的红娟给拉住了,她一脸不满的道:“不可以欺负豆豆。” 此时的红娟和原先大有不同。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原先她只要对弟弟的声音稍微大一些,奶奶就会对她又打又骂,不像现在李妈妈会为她撑腰,有人护着她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 对于离开,她也不像弟弟那么排斥。 她本来就不喜欢奶奶也不喜欢那几个叔叔,他们每次见到她从来都不是叫她的名字而是叫“赔钱货”,更是当着她的面说等她长大就卖个好价钱,也算是给家里做了贡献。 每次听到这种话她都不敢跟爸爸妈妈说。 因为她知道没人能替她做主。 真要说了,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都只会和她一样被吓得不轻,然后就没了然后…… 可现在不同了,有人会护着她,她还多了一个特别听话可爱的弟弟,而且她以后再也不用再见到奶奶和叔叔们了。 离开对于她来说,是一件特别高兴的事。 甚至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她微微抬头,脆声问道:“爸爸,我们是要去哪里呀?离得远吗?” “远!特别远。”马季安伸出了几根手指头,“光是坐火车都得坐五六天了。” 他去厂子里打申请时,其实有好几个选择的地方。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选了一个最远的省份。 不远他还不去呢,要去就去最远的地方! “这么远啊?”红娟眼里发亮,这么远的地方奶奶肯定找不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指着她的鼻子叫“赔钱货”了。 “对啊。”马季安眼里也发着光,低声喃喃:“那么远的地方,没人能找得到。” “爸爸,那是哪里?”豆豆也跟着问,他想问清楚在哪个地方,以后寄信告诉以前的“爸爸妈妈”,他们很担心他,他得告诉他们自己过得很好很好,不需要担心。 马季安瞅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整个人也从恐慌中慢慢变得鲜活一些,轻声道:“安东。”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火车响起一声“呜呜”的长鸣声,他们只觉得一阵轻微的晃动,火车缓慢行驶起来,奔向远方的目的地…… 第78章 看着窗外的马季安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一直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重重吁了一口气,他顺利离开了! 这几天真的天天都睡不好觉,每次入睡没多久就会被吓醒, 夜夜姜清都会来梦里找她,而且全都是那天在办公室的场景,他非但没感觉到火热, 反而被吓得瞬间惊醒, 一次又一次, 搞得他现在见到笑得一脸温柔的女同志就害怕。 这不, 找座位都得坐在最里面。 就怕在人挤人的车厢内和其他女同志有接触。 而且他也得时时注意着外面,只有感受到车速越来越快他心里才觉得踏实, 真希望走得更快更远一点, 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本来就没有留恋的人。 家不成家, 两兄弟被抓去坐牢,马家现在的情况乱得是一团糟, 要不是李家帮忙拦着, 弟媳侄子他们真的能把他给拆了。 要是老娘从农场回来知道自己最宝贝的两个儿子被送去坐牢,不管这事和他有没有关系, 最后也会怪在他头上。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别人做错了事都怪在他头上来, 就因为在爹娘眼里他不会说话、性格木讷,人也是胆小懦弱…… 反正从小到大那么多年他就一直没从家里人听到一句对他的夸奖。 他都不用去猜,就能知道娘从农场回来后会怎么对于他, 一定是对着他又打又骂并要求他将两个兄弟给弄出来。 也不管他有没有这个能力,更不会在乎他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他办不到那就是他的不对,那就必须想办法办到。 如果实在不行, 那老家的弟媳侄子甚至是全家人都将是他的责任,他必须养,还得带着媳妇和儿女们一块养,他要不养着娘就会成天在他家门口哭他死去的爹,逼得他没法不应。 这种经历马季安以前就经历过。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孝顺的儿子,毕竟有小时候的经历在他实在是没法把家里人当作是自己最亲的亲人。 有机会走出去,自然也是想着为自己的小家做打算,可那时候娘就一个人跑到电机厂闹。 他要是不把工资拿出来,她就能坐在厂门口从天亮哭到天黑,闹得电机厂不得不插手他家的事。 当时领导就跟他说过,这么下去不行,要么他让老娘闭上嘴别成天跑到电机厂闹事,要么他这份工作就保不住了。 没办法,他管不住老娘又不想放弃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那就只能妥协。 这一妥协就是好几年。 要不是这一个多月发生这么多事,他现在还被老娘拿捏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 不过现在好了。 安东离得这么远,老娘就是想去找他也没办法,她年纪这么大了肯定跑不动,就算能掏得出路费大队长也不会轻易给她开介绍信。 而且除了厂子的领导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以后彻底和这边撇开关系,他马季安终于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至于姜清…… 如今火车已经行驶出火车站,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就算姜清知道他跑了又怎样? 她总不至于还来拦火车吧? 就这么个速度,她就算真的想拦那也拦不住! 嘴角咧得越来越开,真的忍不住想要狂笑。 他这辈子的劫难已经都被抛在身后,他肯定是必有后福,以后在安东的日子一定会顺顺利利! 坐在最边上的李珍瞟了他一眼,都不用发问就能感受到他的快乐,她也不想打断他的快乐,她将红娟抱在身上,另一只手又护在中间两个孩子的肩膀上,时不时轻轻拍了一下,心里确实在想其他的事。 在离开之前,她心中还有些惶恐。 可真当火车行驶起来后,就忍不住琢磨着以后的事,先前爸给她塞了不少钱,说是她那份工作就当是家里跟她买的。 原先是想着等爸不注意时,她再把钱给还回去。 可是她了解家里人,家里人也了解她。 直接说了她要是敢把钱留下来,到时候就直接寄挂号信又寄给她。 塞来塞去,最后她还是收了两百块钱。 再加上她以前攒的钱,完全足够他们在新地方建一套房子。 爸和大哥都说过,要是电机厂愿意给他们划一分地,那还是能建多大就建多大。 房子放在那不会跑,他们现在三个孩子以后长大后还得结婚生子,房子多点不是坏事。 虽然现在那个地方还很偏僻,人口也不多,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像家里那么挤? 到时候他们家有的空,那还能租出去。 反正把钱拿去修房子不是坏事,现在已经下定决心去了那个地方,未来很多年肯定都不会离开。 有了房子才有家,把房子修大一点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条件也会好一些,总比把钱死攒在那来的强。 而且马季安先前就已经承诺过她,说是以后的工资都归她拿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也由她做主。 换个人她或许都不会相信这话。 毕竟她曾经就被一个男人深深骗过,骗得特别惨,一直到现在都还有些缓不过神。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遇到过对她有想法的男同志,最初也都是说得特别好听,但那些人的眼神实在是让她不喜。 马季安却不同。 倒不是说她对他真起了什么心思。 而是马季安这人的懦弱是显而易见的,他是真扛不起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让他工作也可以,他可以很认真也愿意下功夫,但也仅仅如此了。 他要是真懂得钻营,你不会在电机厂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电工。 更不会说调职厂里就同意他的调职,连挽留都没挽留一下。 也难怪马家和姜清能把他吓成这样。 不过比起一个有本事又有主见的男人,她更乐意和马季安这样的男人组建成一个家庭。 因为这样的男人她都不用害怕又被坑一次。 喜欢不喜欢那都是狗屁,她只想着带着孩子们一块好好生活,所以在去安东的路上她还真想象了很多很多关于未来的计划…… 人走得匆匆忙忙。 别说是电机厂,就是筒子楼附近的人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马季安和大杂院那边的人商量着换房子,大清早没见他们家有人,只当是去了大宅院那边,还真没太关心怎么人不见了。 姜清要是来叫叫门,或许还能发现。 只不过她决定先把马老太接回来再去马家,在她想来反正也就耽误几天的时间,晚几天早几天没什么区别。 反而她要是把马老太哄好了,还能直接登堂入室,就算李珍想拦也拦不住。 所以还真没人发现马季安一家已经登上了前往远处的火车。 姜双双这边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件事,她昨晚那几句话把程缙同志给说得精气十足。 他根本就没看时间,大晚上一个电话就打到了自己老领导那边,将结婚的事说了说,请他帮忙把结婚申请打上去。 结婚申请递上去后,会发放一张结婚介绍信。 拿着这张介绍信就能和对象把婚事给办了。 结婚申请好打,但就是结婚介绍信还得从那边再寄过来,程缙等得那叫一个着急,一上午打了三次电话,把那边的领导烦的要命,本想着中午抽空把介绍信给他寄过去。 后来被程缙烦的实在是头疼,派了个义务兵把介绍信给寄了过去。 不过虽然烦但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他手上的“老大难”总算要结婚了,以前还想着替他撮合撮合,结果这小子跑的比谁都快,嘴上还嚷嚷着结婚娶媳妇没意思,瞧着像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似的。 谁能想到不声不响居然说找到了对象,还催的这么着急,一看就是等不及得主! 等他回来,一定得笑话笑话他。 程缙可不知道有人等着笑话他,就算知道他也得打电话继续催! 不仅仅打去了部队,也将结婚的事告诉了家里人。 表明自己就在这边把婚事给办了,家里就算没时间过来也不要紧,给新媳妇的红包别忘了就是。 不过这一通电话,家里还告诉了他一个大消息。 “你是说你那两个哥哥过完年会调到安东?”姜双双此时坐在小公园的湖边钓着鱼,鱼竿鱼线是刘大爷提供的,鱼饵自然是她带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变精了。 湖里的狗鱼没有原先来的好钓,趁着中午午休的时间她和程同志吃完饭就来到这边消消食,正好老爷子得回去吃午饭又不想收竿,见到她就立马把他们召唤过去,让他们帮着继续钓鱼。 结果等了小半个小时,鱼钩都没什么动静。 也不知道刘大爷一个人是怎么坐得住。 不过还好她不是一个人坐在这,身边好歹还有一个人陪着,两人聊着天倒也不觉得闷。 一开始聊的是结婚的事,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聊着聊着倒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了。 什么事程同志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她只用拿着户籍和他走一趟,直接在街道办把结婚证给领了。 至于摆酒席的事她还得出出力。 毕竟程同志所有的家当都在她这里,掏钱这个活还得由她来。 聊来聊去,正好就聊到了程同志两个大哥身上,“那他们离你部队岂不是很近?” “暂时还没定下来,我不想让他们离得太近。”程缙对于两个哥哥会被“放逐”到他附近这事倒没什么意见。 怎么可能有意见? 不过就是两个沙包罢了,真要不乐意大不了打一架,谁怂谁是孙子、谁弱谁就忍着。 都是二三十岁的人了,总不能被打一顿还去告状吧? 只是还是不想离得太近。 离得太近时不时就得走动一下,他就算放假也只是想待在家里好好陪陪双双,没那个工夫和他们俩交流一下兄弟情。 但是也不能离得太远,因为他能听出双双对两个哥哥的八卦有兴趣。 偶尔当个调剂热闹一下也不是不行。 所以他心里有了一个打算,“我爸的意思是把他们俩放到安东的某个公社,我想着平阳公社就不错。” “平阳公社?”姜双双微微歪头,总觉得这个地名有些熟悉。 “大姐所在的生产大队就是平阳公社管辖。”程缙提醒着,爸总算是舍得让这两个儿子吃吃苦,但还是会安排一个位置给他们。 比不上原先,但多少也能安排个小干事。 有熟人在就好办事,正好他能在姐姐面前卖个好印象。 至于那两个哥哥会不会帮忙,嘴巴说不清的道理拳头可以。 姜双双看了他一眼,“你要把这事告诉妈,她明天肯定请你吃大餐。” 许妈要是知道了那绝对特别欢喜。 亲家兄弟在公社干活,甭管关系好不好这要是传到生产大队,说是自己在公社有认识的干事,那生产大队还不得对她客客气气? “那我回去就说!”程缙可不是那种干的事却什么都不说的人,尤其是在未来丈母娘面前,多做多说,才能让丈母娘对他这个女婿的印象越来越好。 “不过你两个哥哥愿意吗?”姜双双起了八卦心,“不是说他们原先喜欢的人回来了?那他们舍得离开?” “爸真要下定了决心,他们反抗不了。”程缙不乐意待在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明明自己有能力管着这两个儿子,偏偏他们俩又是顾及这个又是顾虑那个,弄得他们俩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做这种糊涂事。 他跟着说:“而且林琳也不见得愿意搭理他们。” “等会!”姜双双猛地睁大眼,这会鱼正好也上了钩,可是她根本顾不上去拉鱼竿,而是问道:“林琳?双木林,再加个王的琳?” 程缙皱了皱眉,不是很确定的道:“应该是吧。” 他是真不确定。 林琳在军属大院绝对算是一个特别耀眼的人物,不然他那两个蠢哥哥也不会喜欢上,还一喜欢就喜欢了这么多年,肯定也是有过人之处。 只不过他还真没怎么将视线落在她身上过。 和一个大自己几岁的女同志聊诗集聊舞蹈,那他还真不如对着一个木桩子打几小时的拳。 反正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也大概知道长得什么样。 但要说她的名字是哪个字,那还真不确定。 毕竟每次听到她的名字,都是从自己两个从哥哥嘴里听到的,他们俩倒是叫的挺亲切。 可是对方眼睛倒是不瞎,没瞧上这两个蠢货。 不但蠢还渣。 结婚这么多年居然还惦记别人,一想到这他手就有些痒了,等回去后一定得找他们俩切磋切磋。 程缙伸手去抓着鱼竿,手上用劲直接扬起。 一条狗鱼就这么被扯出了水面,拼命的煽动着鱼尾,却被他一手抓住,扯下鱼钩就丢进了桶子里。 两人在这坐了大半个小时,桶子里也就这么一条鱼。 还挺好的,最少不是空着。 程缙见她还有些愣神,便问道:“她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姜双双看了看他,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不对,实在是太不对了! 她原先听程同志说起那两个哥哥的故事时,就觉得走向和她看的一本小说特别相似。 还有更相似的,那位女主就叫林琳! 所以她是穿书?! 都过了这么大半年了,她居然才明白自己是穿书! 不过具体是不是,她还得回去好好再整理整理原书中的一些剧情和人名,一本两三百万字的小说她能记住的剧情并不是太多。 早知道会来这一遭,她一定背诵全文! 连标点符号都得背下来! 但没背就没背吧,就算真遇到了书里的女主她也没打算掺和的意思,看看戏就好,让自己变成“戏”里的一角就没意思了。 “怎么样,你们钓到鱼了吗?”刘大爷急匆匆的跑来,要不是有小姜帮忙看着他连回去吃饭都不舍得回,宁愿饿着肚子也得继续待在这。 就算有小姜帮着,也是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要不是老二拉着他说了一会话,他十分钟就能赶回来了。 一路跑到两人身边,首先就弯身去看木桶。 等看到里面多了条鱼后,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哎哟,还是你们两个有能耐,不像我在这里守了大半天都没钓到一条鱼。” 姜双双站了起来,把小板凳让了出去,她说:“等明天我重新换个鱼饵,这里面的鱼都变精了,等我换个更香点的鱼饵把它们勾过来。” 原先手里没钱没肉,配料首选都是便宜的,味道自然就没那么好。 等她回去后弄点猪瞟加在里面,就不信这湖里的狗鱼不上钩! “那行!”刘大爷脸上的笑意没减,“那我就等着你的新鱼饵。” 他跟着道:“你们等会要去上班,等我再钓一会就顺路把鱼给你们送回去。” “行。”姜双双没客气,怎么说都是她家程同志钓得第一条鱼,自然得拿回去做成一盘菜。 刘大爷熟练将鱼饵挂在鱼钩上,扬手一挥跟着将鱼竿插在地面,等一切弄好这才回头道:“刚刚我家老二跟我说了你表哥的事,杨复方那家伙特意来劳资科说了一嘴,说是让他们空着一个工作指标,我想着应该就是给你表哥留着的。” 要不是说起小姜的事,他还不乐意听呢。 正好把这事说给小姜,让她家心里有个底,“杨复方是付副厂长身边的人,肯定也是有副厂长叮嘱过才这么安排,你让你表哥好好做,相信很快就能正式入厂了。” 都能特意来劳资科提这么一嘴,显然是真动了留人的心。 不得不说小姜这一家就是厉害,这才刚刚靠着借调进了厂子,如果不是真满意副厂长不会干这种事。 所以在老二提起时,刘大爷也多了一句嘴,连副厂长都这么看重,他现在有这个机会那干嘛不送个顺水人情? 反正他们劳资科真有工作指标也不会落到他们自己人的头上,倒不如搭个人情送出去,就算小姜马上就要离开也没关系,反正这里是她的娘家她会有回来的时。 不过想到这个,他又好奇问了一嘴,“你要跟着小程走了,你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姜双双摇头,“还没想好。” 是真没想好,再来也不着急现在就定下来,所以她也没认真去想过。 估计等到最后关头她就能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得不说,环境是真能影响一个人,在不内卷的环境下她居然都学会拖延了,讲究一个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到最后一刻根本不慌。 “我还以为你打算让小舟接班呢。”刘大爷说着,先前听说是让小姜的大姐回来接班,他听到消息时还想着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门路,到时候帮着疏通一下关系,将小姜大姐接回来。 结果还没等他想好,这事就没后续了。 他估计着小姜大姐不是不能回,而是不想回。 他没兴趣研究一个小丫头的心事,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钓两条鱼。 不过他以为小姜大姐不愿意回来,这份工作会落到小舟头上,“之前还有人让我来打听打听,说是想花七百块钱买你的工作指标,我还给推掉了,你要有这个意思就跟我说,我再去找人问问,估计价钱还能往上涨一涨。” 姜双双当然不会卖,她只是道:“姜小舟都没毕业,就算想接班也不成。” “怎么就不成了?”刘大爷乐呵着,“现在学校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直接跟学校打个申请让小舟明年提前毕业不就行了?他这个年纪接班很寻常,有些人甚至直接把年龄改大了接班。” “明年毕业?” “我记得他是高一吧?”刘大爷道:“高中两年,提前一年毕业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前提是小舟能考得上……” 说着说着,他脑子里突然浮现起姜小舟带着一群娃娃们满街乱转的场景,一个十六岁的小子还带着流鼻涕的奶娃娃玩,玩得那叫一个高兴,还拍着胸自称为老大,让他们齐齐叫喊大哥大。 他这下有些不太确定了。 表情难得有些古怪,迟疑问道:“你家小舟……应该也能考得过……吧?” 第79章 姜小舟能接班? 不得不说, 刘大爷这话让姜双双有些怔然了。 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姜小舟多大了? 那小子性格极其幼稚,如果再矮一些她都不好意思让他忙活着家里的事, 不然就跟用童工似的,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但算算年龄,他已经过了十五岁的生日, 明年开春正好十六周岁。 这么算算……好像也不是不行? 十六岁小了些, 但就跟刘大爷说的那般, 这个年纪正好卡着线, 隔壁有户人家上工时出了意外没法继续干下去,便让自己十四岁的小子改了年龄接了班。 这种事真不少, 家里没合适的人选总不能不接班吧? 卖出去是一锤子买卖, 自然是想办法落在自家人头上。 姜小舟年龄倒是合适, 等明年毕业的时候他正好十六岁,这个年纪放在以后还真是个孩子, 但是搁在现在也是能扛事的了。 不过算算日子她应该会比姜小舟毕业走的早, 差了那么两三个月的样子。 不过这倒没关系,到时候她可以多留两个月又或者说让姜小舟晚两个月接班也不是不行。 她之所以没决定把工作指标调到安东去, 就是因为她不确定那边的工作环境是不是她想要的。 就现在的公安局来说,上到魏局下到张大爷以及街道办的王主任等人, 都是挺好相处的人。 两个月的时差也挺好安排,尤其是姜小舟这小子比她跑的还要勤,没开学之前天天蹲在公安局的小厨房“偷学”厨艺, 开学后没那么多时间,但也是时不时就往那边跑。 局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认得他。 又怎么可能认不得? 吃饭的时候他就待在玻璃窗里面帮人打菜,年纪大的就喊爷爷奶奶,看着不到魏局那个年纪的就喊哥哥姐姐。 嘴巴那叫一个甜, 去了几次后回来时兜里总会装着点零嘴,就是局里的人给他塞的。 别的不说,他要是去公安局坐班那一定混的比她还要开,尤其是还方便他跟着曹师傅学习厨艺。 曹师傅也不知道看中了他哪样,姜小舟偷偷摸摸学,他装作没看见还故意教,不像是带徒弟的样子倒像是宠着孙子。 到时候请曹师傅帮忙说和说和,应该也能往后推两个月接班。 只不过…… 姜小舟能顺利毕业吗? 面对刘大爷的问题,姜双双还真不敢确定,就算不提前高考继续再读一年,她都不确定姜小舟能不能顺利毕业。 她穿来大半年,从来没有在家里看到姜小舟拿起书本过,开学这段时间每天早上出门就跟上坟一样哭丧着脸,放学后倒是欢欢喜喜有了个人样。 她敢肯定,如果让姜小舟在洗衣做饭打扫捡煤渣以及做一道题之间选择,他一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他愿意花一天的时间来干活也不愿意花半个小时做作业。 这就是她的亲弟弟。 一个学渣中的学渣,能毕业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还想让他提前一年毕业,感觉做梦来得比较快。 所以等啊等,姜双双硬是没回答出刘大爷这句话,或者说她的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很显然刘大爷也明白了,讪讪笑了笑没再继续往下说。 谁家又没个不会读书的娃? 他家也有啊,大孙子读书那叫一个糟糕,回回考试都是个位数,有时候连他这个亲爷爷都不得不怀疑孙子小时候是不是被夹了脑袋。 “我可以辅导他!”程缙很乐意为小舅子做点什么事,而且双双将家里安排好了才能安心和他一起离开。 不过就是辅导学业而已,他觉得一点问题都没! 别看他入伍的早,但当初在学校怎么说也算得上成绩优异的那一批,哪怕已经过去好几年他觉得自己也能胜任,一定会让小舅子顺利毕业。 他跟着说:“我晚上就在你家多留一两个小时,每天多学两个小时再给他布置一些作业,还是能赶得上进度的。” 越说越觉得这个法子好。 怎么可能不好?他可以理直气壮留在姜家,不用担心多留一会会不会招惹未来丈母娘不喜欢。 但现在他留下来可是有正事! 帮未来小舅子辅导功课,未来丈母娘怎么可能不欢喜? 辅导功课的两个小时,他总能抽出这些时间和双双说会话,就算说话的机会太少,能待在同一间屋也挺好的。 “就这么决定了!”程缙越想越欢,“要不我们现在回去告诉小舟这个好消息?” 姜双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好”消息传到姜小舟耳里,他对这个姐夫的满意值会直接降到谷底,不过她又觉得可以试试。 虽然对家里这个学渣没什么把握。 但……万一呢? 人生嘛,总得有些期待,说不准就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她说:“等晚上吧,让他再高兴高兴,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日子了。” 姜小舟现在是真的很高兴。 高兴的不得了。 虽然他是真的很不喜欢上学,但是架不住二姐有两辆自行车呀! 新的那辆她自己骑,她做的那辆二手自行车就搁家里给他和妈用。 纺织厂离得太近再加上她实在是骑不惯自行车,推着自行车上下班两天后,就把使用自行车的权利给了他。 骑自行车上学!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爱过上学。 不过最爱的也是在上学以及放学的那段时间,中间上课的部分他要么是觉得浑身坐不住、要么是昏昏欲睡。 其实他也真的努力了。 妈挣钱辛苦,尤其是以前工资还是被爷爷奶奶领走,每年交学费时妈都得低声下气去要。 要还是要来了,因为这是妈唯一坚持的事。 那就是一定要供着他和两个姐姐读完高中。 可是要的过程挺难堪的,他想着妈受了那么多委屈就为了给他要来学费,怎么也得好好对得起这份情。 但是…他真的努力过了…… 听老师讲几句话就犯困,书本里的内容看着他是一脸懵逼,下定决心好好去学,可听老师讲课就跟听天书似的,前一夜磨了好几个小时才背诵的内容,第二天又忘得一干二净…… 就像现在,老师讲的格外认真,同学们听得也格外认真,他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去理解老师讲的内容,但是最后他就明白了两个字——“放学”。 “老大老大,今天轮到我跟你回去,你可别忘了我!”大名王胜小名狗剩的小弟跑到他跟前,不等姜小舟开口就帮着他把书都塞进了书包里,还拍拍他的肩膀跟着给他揉了揉,实打实小弟弟的模样:“老大你学的辛苦了,我瞧你听的那么认真今年考试你肯定得排列前茅,到时候我叫兄弟们来替你庆祝庆祝。” “……” “…………” 姜小舟很无力,可他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什么都没学进去,只能扯了扯嘴角道:“你还想不想坐自行车回?回就赶紧走别废话了。” 身为老大自然得给兄弟们谋得一些福利。 比如说把姐夫送给他的两枚子弹让他们近距离瞧一瞧,又或者说放学时可以骑自行车载他们一小段路。 不管他们住在哪,直接将人载到家属院的前街道口,小弟们太多只能轮流来。 今天正好就轮到了狗剩。 要是搁在之前他一定哼唧哼唧显摆下,但是今天又被打击到,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在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说了句,“你说现在高中毕业也不分配工作,那咱们干嘛还要继续读下去?” 狗剩在后面晃荡着腿,咧着嘴就道:“俺奶说,高中毕业虽然不分配工作但多了更多的机会,假如有份工作指标摆在这,你说说人家厂子是愿意招一个高中生还是招一个小学生?” “……也是哦。” 这道选择题他倒是做得出,那人家厂子肯定愿意招一个高中生,家里的情况他也是知道一些,二姐现在就为自己的工作发愁,要是两个表哥读了书,说不准他们也能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来城里工作。 姜小舟叹了声气。 就是想的明白所以很无力,他都想着要不要明天上学时拿根针,要是自己困了就扎自己一下,说不准就不会听的昏昏欲睡了? 到了前街的巷口,狗剩不依不舍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一边摸着车把手一边心里盘算了下,他咧着嘴角笑道:“下个月十三号又能轮到我,老大你下回骑慢一点,还没骑一会儿就到了。” “行了行了,下回让你骑两圈就是。”姜小舟对着他挥挥手,踩着踏板就往前去。 不过他没直接回家。 这个点家里都没人,离妈和二姐下班还得两个小时,他可以先去小厨房跟着曹师傅的徒弟切切菜。 曹师傅这段时间又下了乡,小厨房也就吴哥在,饭点之前特别忙他过去正好帮帮忙,还能跟着吴哥学学切菜的手艺。 见的多了学的多。 原来做饭可不仅仅是火候以及做法,连切菜都有一些讲究。 对比起在学校上课,他宁愿待在小厨房切萝卜。 切了半个小时萝卜后,跟着又骑着自行车回了大宅院,把车推进灶房跟着把炉子给升起来,烧着炉子熏着挂在梁上的肉,趁着熏肉的空档他又将今天要用的食材准备好。 等下班的点时,肉熏好了、早上晒出去的衣服也收回来了、晚饭的食材备好了、热水壶也添满了热水…… 该做的都做完了,唯一没做的就是老师放学前交代要背诵的内容。 这会可不能背,现在离明天上学还太早,这么早开始背明天肯定得忘记,按他以往的经验最好是在睡前背。 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他背诵下来后,第二天还能记个二分之一左右的内容,已经算是特别不错的了。 至于另外百分之七十…… 那就是还没背诵下来就已经睡过去了,勉勉强强能记住开头的两句话。 “这天真的越来越冷了。”许英霞先下班回到家,刚进门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跟着喊了一句:“姜小舟啊,你把那条薄毯子找出来,今晚太冷给你二姐添上。” “好嘞!”姜小舟进了门就去翻柜子。 家里什么东西塞在哪个地方,谁都没他清楚。 因为都是他搬出来晒过后再又跟着塞进柜子里,妈和二姐要找个被子衣服都得先问问他。 他在柜子里翻出两床薄毯,正好妈和二姐一人一床,他火气大但是还感觉不到冷,还能用用原先的被子。 不过说起来现在的日子确实比以前好过多了。 就去年过冬他可是被冷得够呛。 裤脚短了还能用碎布包一包腿脚,多蹦哒两下身子也能热乎起来,但是一到晚上就没其他办法。 被子太薄,哪怕把自己的衣服搭在上面还是不够暖和,好几次都在被子里冻得直打哆嗦,从夜里扛到天亮,等二姐点燃灶房的炉子,他就快速起床穿衣跑过去,靠在炉子边烤了一会火才暖和起来。 不像现在,天还没变冷柜子里就已经塞了三床特别厚实的棉被,还有崭新的棉衣整整齐齐叠放在柜子里面,好几次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软乎乎的还特别暖和。 他敢肯定,这个冬天一定不会再是冷的直打哆嗦了。 不过…… 姜小舟歪了歪头,脸上有些费解。 原先还是二姐先起床烧火,是从什么时候这些活变成他的了? 好像不知不觉中,自己手里的活越来越多。 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到屋外传来了一些动静,细细一听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把被子放好后就赶紧出了里屋的门,“姐夫你来啦!你今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不用。”程缙晃了晃手里的饭盒,“今天有好事,特意买了一些卤肉回来加餐。” “好事?” “什么好事啊?” 许英霞两母子同时问起,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好奇,实在想不到又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程缙没说,而是看着一旁的双双。 像这种宣布好消息的事自然是由她来说,“一家之主”是谁他心里明清着呢。 姜双双坐在椅子上,她先是对着姜小舟招了招手,“坐下来说话。” 姜小舟反手指了指自己,“难不成好事和我有关?”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所有事和自己都搭不上关系,而且就现在对他来说的好事,那就是不读书了。 读书好苦读书好难,他真的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你喜欢读书吗?” 姜小舟眨了眨眼,有些没懂二姐的话。 是自己想的太多出现幻听了?要不然二姐怎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以前一说起读书的话题,妈总是头一个打断他,并强烈要求他必须读完高中。 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拿到高中毕业书。 果然下一秒许英霞就开了口,“这是什么话,读书哪有喜欢不喜欢,我跟你说啊好多人想读都读不了,你可一定得给我好好念,再坚持两年就能毕业了。” 姜小舟抓了抓头,犹豫了又犹豫,身子探到二姐身前,特小声的道:“阿姐,我能说不喜欢吗?” “可以。” 姜小舟猛地瞪大眼,“真的?!” 那他是不是可以不读书了!! “正好我今天了解到一件事,你明年毕业就能直接顶我的班,这样一来能少读一年书。”姜双双微微勾了勾嘴角,忍着笑意道:“我想这对你来说一定是个好消息。” “……啥?”姜小舟满脸问号。 少读一年书? 明年毕业? 这真的是对他说的话吗? 二姐对他是不是太盲目地自信了?他?姜小舟?明年毕业? “姜小舟能接你的班?”许英霞停下手中卷毛线的动作,她猛地拍了下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还真的能行,提前一年毕业正好能接你的班。” “工作指标我不会白给。”姜双双这一下午也琢磨了一下,让姜小舟接班确实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但是她可不会把工作指标白白送给姜小舟。 给大姐那是因为以前大姐是真的照顾过原身,但姜小舟那是被两个姐姐照顾着,真算起来他还欠着原身呢。 不过怎么说都是她亲弟弟,谈钱太伤感情,再加上这段时间这小子确实也帮着做了不少事。 别的不说,厨艺是真的越来越好。 她觉得在离开之前有必要让他理一个做菜的单子,以后争取好好培养培养程同志。 这些暂且不提,她跟着说:“你接班后工资怕是只能按临时工来算,不管拿多少钱你自己留三块剩下的全给我寄过来,一直到你结婚这钱就不用往我这里寄了。” 家里的吃穿都是许妈安排着,即使姜小舟拿了工资这些事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三块钱足够他当零花钱用了。 这小子结婚怎么还得五六年,虽然比不上她卖给别人的数,但少也不会少太多。 不过怎么说她也是当姐姐的,钱她照拿但真等他结婚那天,她也会给他包一个大红包。 “这是应该的。”许英霞很认同她的想法,她原先是打算把自己在纺织厂的工作指标让给姜小舟。 她可不觉得双双的工作指标就能白送给她弟弟,或许在有些父母眼里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她可不会这么寒了双双的心。 这样一来也挺好。 姜小舟有了工作她也不用让人顶班,她一个月四十多块钱的工资就可以一直拿下去,还是像原先计划的那样分成四份,每个儿女都能照顾到。 她赶紧问:“公安局那边会同意吗?他要是接了你的班还是去街道办坐班?别看你弟弟快十六岁了,脸上还显着稚嫩,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镇住那些吵架的人……” 一连好几个问题,足以可见她的好心情。 姜双双也是能答就答,“程缙下午有去问过,晚两个月接班也行,到时候请局里的人帮忙代班,工资也由他们拿着。” 程缙不知道是怎么问的,但得到的回复挺好。 请人轮流去代班,虽然挺麻烦他们的但工资也是由代班的人分配,到时候再准备一些谢礼,好好感谢他们的帮忙。 至于是不是在街道办继续坐班,那还得看姜小舟能不能胜任,就像许妈担心的那样,他还是太小了一些又不像她能靠拳头说话。 总有一些人会看着他年纪小故意欺负或者不当回事,全看姜小舟到时候能不能自己处理好。 能驾驭得了自然是最好的。 要是驾驭不了局里肯定也会有另外的安排,不过真的要调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是姜小舟无法胜任才安排的调岗,也就是说这小子能力不行,担不起这个岗位。 无论后面调的是什么岗位,肯定不是核心岗位,还能不能继续往上发展那就说不准了,被辞肯定不会被辞,但一定是被发配到边边角角,不会再被重用。 不过姜双双不是姜小舟的老妈子,她都离得那么远想操心也操心不了,倒是这段时间能教他两招拳脚功夫? 一打一群不可能,一打一总得打得过吧。 “你说得是,不然别人看着他毛都没长的样子,肯定不乐意搭理他。” “先换身风格,那种青春靓丽的料子就别用了。” “那个……毕业……” “对对对,选暗沉一点,那种料子穿得老气。” “明天起也随我一起训练,早上先绕着家属院跑三圈。” “毕业……我……” “一定得跑,你多教他两招,到时候让许谭也来学学,没说打不过不能请帮手,许谭看着就比他凶。” “…………”插不进去话的姜小舟真的要哭了。 他读两年都不一定毕业,现在还想让他提前一年毕业,这种事连做梦都不可能梦到,到底有没有人听他说话啊,他真的做不到啊啊啊啊…… 正想大声呐喊时,姜小舟突然感觉到肩膀一重,侧头一看是姐夫对着他挤了挤嘴角,还宽慰着,“我懂你。” “!!”姜小舟双眼发亮,这个屋子总算有懂他的人了! 爹啊,感动到他真的很想抱着亲姐夫痛哭一场,提前毕业这种事简直太可怕了,到现在都觉得后背发凉。 “不要害怕困难要直面困难,然后你就发现一切都是纸老虎!”程缙精心准备的鸡汤,特意向魏局请教过,魏局说这类话对于小年轻来说很有帮助! 他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鼓励着:“从今天起,我每天晚上帮你补习两个小时,相信姜小舟同志明年一定会顺利毕业。” 正感动着想道谢的姜小舟瞬间僵硬。 嘴角抽了抽,发出茫然的音调,“啊……啊?!” 第80章 程缙没在意小舅子僵硬的神色。 不是没注意到, 而是不在意。 反正他已经计划好了,以后的每一天他上午干活,中午陪着双双吃一餐, 吃饭的地点哪里都行,局里的小厨房或者国营饭店,要是双双有兴致还能跑得更远一些。 吃完饭跟着就到处溜达下, 下午回到局里训练, 下班后就直接来到姜家蹭一餐, 以往这个时候他吃完再聊一会就不得不离开, 总不能天都黑了他还待着,多少有些厚脸皮了。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他可不是死皮赖脸赖在姜家。 而是有正经事, 这可是关乎未来小舅子的人生大事, 他要不能顺利毕业还怎么接班?局里愿意松一松,但最多也就拖几个月时间, 如果学历没法达到要求, 就算是魏局的亲儿子也不能特例招进来。 所以,当他一说要帮着小舅子补习时, 许阿姨一脸笑开了花,连连道着“好”, 一看就是十分满意他的上门。 那……小舅子一脸惊吓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 没事,男孩子嘛。 就是要坚强一些,一点点小困难而已, 勇敢往前大跨一步就好了。 姜小舟是真的惊呆了。 他没想到姐夫会是这样的姐夫,姐夫已经不是以前的姐夫了,伸手捂着胸口,痛得他想仰头大哭。 然而程缙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表示完之后就迫不及待拉着他去补习,姜小舟连反抗都没得反抗就被拉进自己的小屋,被要求将书本拿出来。 程缙在部队里没少带领战友们练习,一对一对抗天天都有,人人都说他是个手重的煞星,一点情面都不讲,打起来专往痛的地方去。 偏偏板着一张脸,还真有些吓唬人,甚至有几次还把一些新兵蛋子给吓哭了,领导不止一次让他别绷着脸,他是次次左耳进右耳出。 这点就受不了,还怎么当兵? 不过小舅子不是他手下的兵,他也不可能真在姜家把姜家小儿子给吓哭,所以揉了把自己的脸尽量表现得没那么冷厉,挤了挤嘴角对着小舅子展现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姜小舟不敢动。 原先觉得姐夫有多可亲可敬,现在只觉得他有多可怕。 这笑容……吓得他晚上会做噩梦,仿佛下一秒姐夫就会抬起腿踹他屁股。 为了屁股的安危,他觉得自己还是老实些。 程缙怎么教,姜双双没兴趣去听,她潜意识觉得这件事应该没那么容易,为了不让麻烦沾边,还是远离一些比较好。 反正她不看过程只看结果,费这么多心替这小子铺好路,先不说能不能走得顺利,但如果连迈步都迈不了,那她真的会生气揍人。 辅导的事交给了程同志,姜双双这边也没闲着。 有七三分在前头钩着,周大爷动作那叫一个迅速,直接和家属院一户人家谈好价钱,跟着让小廖将配件全都扛回院子,全部都安排好后就叫来小姜一开始动起手来。 “小廖这人也挺有远见,要不然光收这些配件也得费一些功夫,就算有人愿意现在花钱让咱们做,没配件咱们也只能等着。” 等也就算了,就怕等着等着泡汤了。 毕竟落在手上的可有不少钱,他甚至都想好了拿到钱后该怎么用,肯定得攒一些养老钱,虽说儿女们也都挺孝顺的,但手里没钱心里就不踏实。 真要出个什么事,怎么说也得掏出一些来应应急。 除了养老金之外,他还想给老伴买身衣服,这次他们家也弄来了不少布料,原先计划着买了布后家里每人做一套新衣服。 可谁都没想到那些瑕疵布那么走俏,外面听到消息的人一个个来这边打听,一开始还是,人来的多了就显得有些供不应求,最贵的一个大包开价到十二块八角,这下谁还不心动? 后来商量一番,他家决定除了给孩子做一身衣服之外把其他的布料都给卖了。 老婆子嘴上都没说什么。 但怎么说都是做了一辈子的夫妻,他怎么看不出她眼里的失落? 所以这次要是拿到钱,首先就是给家里的老伴一身新衣裳,“对了,你把那几个刮板分出来做什么?” 他说的刮板是需要磨的配件。 将木块磨成大大小小不同的尺寸,这个活其实不难办,就是麻烦了一些。 先前就统计过一辆自行车需要的配件大大小小一共一百零二个,也就是说需要打磨出一百零二块小木块,然后再从小木块上打磨出配件的样子。 周大爷倒不觉得这个活麻烦。 对于木匠来说,这实在是太常见的事了,这辈子就不知道打磨过多少块木头。 一开始还有些手生,时不时手指上弄出点伤,现在手上尽是茧,只要用的劲不是太大,根本划不出口子。 不过这对于小姜来说就有些麻烦了。 年轻姑娘家的手本来就嫩一些,再加上她也不是做惯了这个活,即使再小心也会有刮伤到自己的时候。 倒不是小姜埋怨过什么。 甚至刮伤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甩了甩手接着干,从她身上看不出一点娇气劲。 “我打算把这些活翻出去。”姜双双将这些木块扔进一个竹筐里,她接着说:“附近的孩子没什么事,把他们召集过来挣个零花钱好过年。” 配件大不代表费事,配件小也不代表弄起来简单。 反正按个数,一个配件两分钱,一百多个配件分出去无非也是搭上两块钱而已,她倒不觉得肉痛,能挣到钱的孩子们自然也会欢喜。 怎么说都是她家小弟的小弟小妹们。 分派个活出去让他们高兴高兴。 再来她这边也会更简单些,她不怕困难就怕麻烦,她宁愿花钱把这些麻烦琐碎的事派出去。 “那还真别说,他们肯定愿意干。”周大爷不用猜就知道了,又不是什么麻烦难做的事,而且小姜又不小气,再怎么着都比那群孩子去铁轨边捡煤渣来的容易。 确实有不少人愿意干,姜小舟那群小弟小妹们一个个争先抢后着来报名,姜双双干脆把这个活派给了峰子,峰子是他们院子里的孩子,也是姜小舟身边的左右手,俩人关系可铁了。 铁到什么程度呢? 铁到好几年前峰子的姐夫上门给了他半颗糖,虽然一直觉得他姐夫抠门,但那颗糖他还是特别的宝贵,洗了洗后自己呼了呼,还愿意给姜小舟小小的舔上一口。 那时候一颗糖果可宝贵了。 尤其是对于姜家来说,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尝到一回,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许妈舍得在水杯里撒上几粒红糖。 真的是几粒,用热水一冲根本就尝不出糖的味道。 反正就那半颗糖果,让这俩小子成为了好兄弟,姜小舟更是将他封为自己的左右大将,每次给他装鱼的“洗澡水”时候都会特意多给半碗。 要不是姜小舟忙着补习,这个活还能落在他身上,只不过这几天他是真没有出门玩耍的时候,只要姐夫一过来他就被拉到房间里开始补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弟小妹们快快乐乐地挣零花钱。 像这种给孩子派活的事对于周边的人来说还挺喜欢,又不是多辛苦的活,要不是小姜惦记着周边的街坊邻居,又怎么可能把这些简单的活派给这群孩子? 可这件事传到了老屋那边,就忍不住说上两句。 “她要派活怎么就不来找咱们呢?怎么说都是一家子,把钱给外人赚还不如给自家人赚。” “我估摸着这一给就得好几块呢,你说说她怎么就这么舍得?” “早知道当初就不分家了,你看看分家后三嫂一家过得是越来越好,咱们的日子反而越过越差。” 听姜四嫂这么一说,周边人还真觉得是这样,以前虽说钱都是归老爷子老太太拿着,但好歹日子还是能正常过下去。 不像现在日子是越过越差,名声也是越来越难听,吃得更差了,出门还得被人指指点点,搞得他们现在出个门都抬不起头来。 姜大嫂偏了偏头,看向另外一个房间,她忍不住小声说着:“说不准三弟妹一家压得住事,你看看他们一走姜清就发了癫,把我们都带着走了霉运。” 姜四嫂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刚刚她就不会这么说,正想着附和几句时就看到隔壁的房门被推开,姜清穿着一身特亮丽的衣服走了出来,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好奇:“她这是去哪儿?” “我哪知道。”姜大嫂摇摇头,她继续小声说着:“老是看到她和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一过去就什么都不说了,明显就是瞒着咱。” 她是越来越瞧不上这个小姑子。 偏偏娘糊涂还跟着一起发癫,她表明态度,“反正我话撂在这,爹娘要是跟着她一起犯糊涂,那以后养老的事可别推在我身上。” “瞧大嫂说的这话。”姜四嫂往后退了退,她可不会犯傻跟着附和,“谁家不是老大给爹娘养老送终?这事你要有意见就跟姜清说,可不关我的事。” 老大家不想管,她可不会帮着出头。 反正她家是小儿子,就算要养老也不会推到她头上来,大嫂现在不满意无非是因为爹娘手中没什么钱,再加上姜清确实干了些糊涂事,怕被她牵连到,所以这会恨不得直接甩开。 不过知道归知道她可不打算参与,倒是乐得在边上看看戏,“那你还是得盯着些小姑子,别到时候又闹出些什么事让爹娘给她擦屁股。” 姜大嫂黑沉着一张脸。 她对姜清确实挺不满,爹娘以后跟着他们家过,这是她早就做好过心理准备的事。 再嫁给姜家老大就已经知道了。 毕竟家家户户都是这样,都默认老大家给爹娘养老送终,同样的爹娘留下来的东西也大部分都归老大家。 她不满就是不满在这一点,在她看来爹娘手里拿着的钱和物件那都默认归她了。 结果她偷偷发现娘居然在贴补小姑子,这在她看来,不就是小姑子拿的是自家的钱? 偏偏现在没资格去说,但是一想到小姑子花光了爹娘的钱,最后还得他们家来给爹娘养老送终,她就觉得特不公平。 凭什么? 好处都给姜清得了,到时候还得由她伺候两个老? “你还不跟上?”姜四嫂乐得看戏,“小姑子别是又去找那个叫马什么的吧?这么上赶着,别又去送东西送钱了吧?” 姜大嫂是真坐不住了。 就算要抓也得抓到现行,到时候闹大了更好,爹娘要还是偏心小姑子,那她正好能借着这个理由把养老的事给甩出去。 既然这么在意自己的老闺女,那就让闺女给他们养老呗。 要是爹娘没站在小姑子那边,她倒也不遗憾,反正她早就做好给公婆养老的准备,只要他们手里还攒着钱和东西,她也不是不乐意孝顺一些。 这么想着姜大嫂便起了身,嘴上却道:“谁有工夫跟着她?我是想起了个事,正好要去隔壁院子找王大姐说说话。” 说完转身就走。 一点都不乐意看到四弟妹调侃的眼神。 出了院子她就加快步伐,想着别把姜清给跟丢了,不过好在对方走得并没那么快,她便一直跟随在姜清身后。 不过走了走,姜大嫂便发现和自己想的不同。 原先她以为姜清是去电机厂找马季安,可这一路走的方向并不是在电机厂,走了好长一截也没看到姜清停下来,正当她想要放弃时,便发现姜清走进了旁边的汽车站。 “她来汽车站做什么?” 姜大嫂是真的一头雾水,汽车站好像也没他们认识的人,难不成姜清要出远门? 可她完全没想到,来汽车站除了出远门之外还能接人。 姜清可是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她提前就去打听过了,被发放到农场改造的人会统一送到汽车站,有亲属的可以直接去接,没人接的那就自个回。 她不知道马季安会不会来接,要是能来就更好,正好让他看看自己多么在意他们家的事。 可要是不来也行,等她接到马老太那一定得多说些李珍的坏话,让马老太知道但都不是一个好儿媳的人选。 至于怎么说,脑子里早就提前打好了草稿。 她可以直接说两三个小时不重复,不管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反正她打定主意要在马老太面前抹黑李珍的形象。 所以这才会穿着一身借来的新衣服,光鲜亮丽地来车站接人。 只不过她太着急了些,看着墙面上挂着的钟发现自己提前来早了两个多小时。 站在风口处吹着她冷得慌。 借来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特别薄,入秋穿还挺合适,现在天气凉了些不说又是站在风口处,一吹吹两三个小时等她看到押送的皮卡车时,她都冻得直流鼻涕…… 等看到车上某个头发凌乱一身邋遢的老太时,她顾不上收拾自己就直接冲了上去,在人群拥挤的地方伸手大喊:“妈!妈妈!” 喊得倒是挺亲切,但是根本没人搭理她。 姜清连着大喊几声都没得到马老太的回应,就只能换了个称呼:“马婶子,是我啊马婶子!马季安,马季安娘!” 果然,一喊到马季安皮卡上的马老太就有了反应,她转过头扫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姜清。 姜清挤在后方,但是她挥着手一跳一跳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马老太先是一愣,然后整个人突然一下站了起身,一下子就从皮卡上跳了下去,那矫健的身形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时不时就喊腰酸腿痛的老太太。 这回她是真的很快。 跳下去后也不管脚痛不痛就直接冲进了前方的人群中,一个从前面冲一个从后面挤,两人都向对方奔去。 “瞧瞧她们的感情真深,我都有些感动了。”一旁看着的高个年轻人感慨着:“她们一定是分别了好久,现在好不容易相见却被这群人给挤在两边却没法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实在是太心酸了……” 瞧瞧后面的女同志,一定是特意穿着一身新衣服来接老娘,现在却不顾形象死命地往人群中挤,头发被扯乱了,衣服也变得不整齐了,可她仍旧没有放弃。 再看看前方的老太太,瘦的都快不成人像了,却拼了命用出全身的力气都要挤到亲人身前去。 是真的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瞧瞧那脸上狰狞的神色,要是没用劲神情又怎么可能扭曲成这样? 这得用多大的劲才能像现在这样凶神恶煞般,眼前那么多人,偏偏只在意被挤在其中的一个…… “不行,我得去帮帮她们。” 而在高个年轻人身边还站着一个群和他差不多的男女同志们,年纪不大,身上还挎着一个斜包倒像是哪里来的读书人。 他们听到年轻人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一幕特别感人。 一个个顿时来了劲,想着要成全这一对心酸的母女。 被一窝蜂地冲上前,扒拉着前方的人群中,以自己的身体费尽好大一番力气才将中间拦出了一条小道。 虽然代价是被扯烂的衣服以及脸上被划出的指甲印,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们只知道自己做到了! 尤其是高个年轻人,他还对着前方的老太太高喊了一声,“去吧,去拥抱你的亲人!” 他是真把自己给感动了。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但他也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世界的某个小小的角落出现爱的一幕。 就像是现在! 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他一定要把这一幕拍下来并投去报社,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程一辰所做的好事 快了,就四五步的距离了! 快了,两人之间只差两步了! 快了,老太太扬起手打算给亲人一个拥抱了! 而就在下一秒,只听到“啪”的一声响起,特别地响亮!响得让周边瞬间陷入了静止,安静得不得了…… 紧跟着便是老太太沙哑地大吼,“姜清,我哔哔你祖宗!我他哔打死你个贱货……” 一连串带着祖宗八辈的咒骂声响起,光骂还不止她还扬起手踹着脚打人,反正谁都不敢信这么一个瞧着又瘦又老的老太太居然这么有劲,将对面的女同志打倒在地不说,还骑在她身上猛抽她耳光,抽得对方没招架的余地,没一会就被抽得鼻青脸肿,说话都说不出来了。 “哎哟,赶紧拦着啊!” “别打别打,别打出毛病了。” “这得多大的仇啊?下手也太狠了。” “都别拦着,这贱蹄子把我两个儿子害进了监狱,老天爷你怎么不长眼劈死她啊,狗杂种没人要的哔货,今天我一定要抽死你!”马老太这会是真有劲,怎么说也是在乡下干过活的老婆子,真要动起狠来没几个人能拉得住她。 而她现在也确实特别狠。 没人能去农场看她,但不代表信寄不进去。 她在农场还没待多久,生产大队就来了一封信,马老太不识字但农场里总能找到识字的人,等听到儿媳妇们在信里写的是什么后,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两个儿子就这么没了…… 得关十几年对于她来说不是没了是什么?十几年后她都不一定还活着,哪里还有见面的机会? 不说有多难受,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心里对马季安和姜清恨得要死。 尤其是姜清! 要不是这个贱人,她儿子怎么可能被抓去坐十几年的牢? 至于坐牢的原因她不在意,她只知道这一切都是姜清的错,还有马季安这个怂蛋,要不是他招惹了姜清,又怎么可能弄出这么一回事? 想着等回来后一定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这不,姜清就这么自动送上门来。 还是在马老太恨意最强烈的时候现身,马老太不揍她揍谁? 不过还没出完恶气,就被周边的人给拉住,马老太死命挣扎扭动着身子,也不管拦着的是谁,谁拦她揍谁,弄得周边一片乱糟糟。 而这时,旁边一个婆子道:“小同志,你赶紧劝劝你家人,这么闹下去可不行。” “……我?”程一辰茫然地反手指着自己,整个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眼前的一切和他想象中的画面差得也太多了…… “不是你是谁?”婆子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别装了,我刚可是看到了,你要不认识她们,刚刚为什么给她们挤开人群?” “……” “…………” 程一辰也很想问问五分钟之前的自己,他不过就是来送个东西而已,人怎么就能捅这么大的篓子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 80-90 第81章 小付公安是下午三点回到局里的。 回来时灰头土脸, 脖子上还被抓出几条指甲印,进了办公室就先灌了两口水,喝完就瘫在椅子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你不是出现场了吗?遇到难事了?”胡东贵抬头好奇问了一嘴。 “别提了。”小付公安一脸无力, “我宁愿去抓扒手小偷也不想去解决斗殴纠纷的事,你是不知道那婆子有多难缠,你劝她吧, 她当你放屁听都不听, 你抓她吧, 她嚷嚷着公安杀人……” 抓人也不能太过用力, 代价就是他脖子被挠出了血印,而那婆子也被带回来关了起来, 到现在都能听到她嘶吼的叫喊声。 “挺难缠?” “你不陌生。”小付公安坐起身, “上个月被送进去的马家两兄弟, 他们老娘今天从农场送回来了。” “她没直接回大队吗?” 说到这个小付公安更是无力了,“本来她是能直接回去了, 可偏偏就是有些人想不开, 大老远跑去挨揍!” 有些话不好直接说出来,但心里是真的止不住地想, 他真的很怀疑姜家在生孩子时把姜清的智商给生到了其他儿女头上。 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傻乎乎的凑上前。 要知道马家那两兄弟会被关进去,虽说是他们自己起了歹念, 但对马老太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来说,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儿子们进了监狱那就是姜清的错。 现在跑上去, 不是白白送去挨打吗? 打得可真惨,他们去的时候姜清的头发都被薅掉了一大块,鼻子打歪门牙也掉了一颗,更别说身上的伤, 送去卫生院时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胡东贵听了这事后也是一言难尽,“所以马老太又被带回局里了?” 小付公安点了点头,“把人都打成这样怎么可能不带回来,我等会还得去一趟电机厂,不管是马老太还是姜清,都嚷嚷着要见马季安。” 等会过去他一定得好好观察观察,看看马季安到底哪里有过人之处,居然会让姜清这么迷恋。 不过这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程缙哥在哪里?” “他带着人在后院训练。”胡东贵一脸好奇,“怎么,姜清的事还得跟他说一声?也是哦……怎么说也是小姜的小姑姑。” “啥呢,和你说的都不是一件事。”小付公安白眼一翻。 小姑姑算是小姑姑吧,毕竟都是姓姜,血缘关系还真摆不脱。 但姜家的事闹得翻天地覆,和小姜可没啥关系,两家人都没怎么来往啊。 他没跟这个单身汉解释,起身就往后院走,不过胡东贵出于同事之情还是提醒了一句,“你等会儿去的时候小心些,这两天程团长的心情可不好。” 小付公安回过头,一脸奇怪的道:“他心情不好?” 这还真不是胡东贵一个人感觉出来的。 被程缙训练的兵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团长的心情特!别!不!好! 半天的功夫,一个个被操练得快直不起身。 还不止呢,好不容易该练的都练完了,站在他们前面的男人摆着一张臭脸,对着他们伸手示意着,“谁出来和我过两招。” “……” 空旷的平地上一片安静,十几个人没一个人出声。 出声干嘛? 这不是明摆着上去挨揍吗? 一个个左瞧瞧右看看,反正谁都不愿意和程副团长有眼神上的交集,就怕自个被拉上去当着其他战友面前狠狠被揍一顿。 他们又不瞎,副团长明显着就是不高兴,不然也不会把他们操练到喘气都喘不过来,现在还被拉上去过两招。 真要上去了那可不是过两招而已,谁信谁傻。 就在程缙要随机点名时,小付公安这会儿捧着一个热水杯走了过来,他一边吸着滚烫的热水一边好奇地道:“你们是不是要休息了?那正好,我找程缙哥有点事。” “太好了!那你们聊。” “走走走,一个个怎么这么不识趣还杵在这,赶紧走开别打扰他们聊正事。”说话这人溜得最快,冲在战友们的前方,生怕被后面的人给逮住。 没一会这边就只剩下两人。 小付公安还有些奇怪,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程缙,“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像是有狗在追……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因为先前他是从程缙后方走过来的,没走过来之前一直只看到他背影,等他走过来一转头算是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被“吓”跑了。 程缙这张脸是真的耐看。 他可是偷偷注意过,别说是局里的女同志了,就是好像男同志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长得是真硬气又耐看,就算是板着张脸让人慎得慌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过看着看着,眼珠子就朝边上瞟了瞟,不是那么敢和他对视了,明明手上没过招仿佛对方的视线把他大卸八块,“不是,你咋啦?难不成是和小姜同志发生矛盾吗?” 程缙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 小付公安自觉的在这点上他和他是站在同一个战线上的,“别啊,有什么事咱们俩还能商量商量,前些日子我对象也生我气,气得直接把我踹出了门,好些日子没搭理我呢。” 程缙双手抱着肩挑着眉,“我比你强,双双从没生我的气。” “……”小付公安总觉得他从程缙口中听出了一丝炫耀的意味。 不是…… 他来安慰他,他怎么还跟自己显摆起来了? 顿时有些不乐意了,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却不想先前还板着一张脸的程缙这会儿嘴角居然带着些微笑,他沉默了几秒,幽幽道:“看来你们还真没发生矛盾。” 能让程缙笑成这样,哪有可能是和对象闹小脾气了? 不过他又好奇了,跟着问:“那你干嘛板着一张脸吓唬人啊?” 这下沉默的变成了程缙,静在那沉默了好几秒,最后长长叹了一声气。 他只恨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从入伍到现在,带了不知道多少个兵,他甚至敢担保只要把人交在他手上就一定能训练出一个合格的兵。 可哪里想得到替小舅子辅导功课居然那么难……………… 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三天,辅导时间也才六个小时而已,可他真的要崩溃了。 《雨巷》和《再别康桥》他居然背着背着混到一块去了,圆和圆的相切以及弧和弧的连接他讲了四五个小时,到最后小舅子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那眼神懵懂又清澈,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求知欲。 但凡换做他手下的兵,程缙绝对二话不说就踹过去,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算了,程缙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无数次地反复强调。 这是他的小舅子! 是双双的亲弟弟! 是许妈的亲儿子! 不能打不能骂,得好好教! 人家又不是不愿意学?不还是老老实实坐在那两个小时?只要他好好教小舅子好好学,总有学会的那一天嘛! “你这表情还真可怕。”小付公安抖了抖身子,算是明白胡东贵为什么要提醒自己了,他顾不上扯些闲话直接说明来意,“你认识程一辰吧?” 程缙看向他,“对,我堂弟。” “那就好。”小付公安把汽车站发生的那些事都详细解释了一下,并道:“你这个堂弟还挺热心肠,他以为马老太和姜清是分别许久的母女,便想着做做好事让她们早点相聚,结果她们一打起来,周边的民众还当他和马老太是一家的,扯着他不让离开……” 他刚刚赶到火车站时,这位程同志被几个婆子拉着都不敢动,见到他就连呼冤枉冤枉,瞅着还挺不聪明的。 后来回来的路上一问,才知道他是专门来找程缙。 也算是被他找着了吧,好巧不巧程缙就在公安局,他现在一块被送到公安局不就是找对路了? 他道:“人还关在拘留室,你等会过去签个名就能把人给领出来了,毕竟他也确实没犯事。” 就是多事了一点,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倒霉被带到公安局来。 “不急。”程缙算了算时间,“快到下班的时间点,我得先去接双双回家。” 小付公安一言难尽,“哥啊,离下班还有一两个小时呢,你这会不去接难不成让你堂弟在拘留室过一宿?” “……”程缙还真没注意到这点。 虽然不知道程一辰来是干什么,但肯定是奔着他来的,真把人搁在拘留室待一宿,被他婶婶知道了怕是得心疼地对他念好久。 带着些不情愿,“行,我这就去。” 小付公安点了点头,“那行,我也得去趟电机厂,不得不说马季安这个人可真倒霉,你说他好端端的怎么就招惹上这些事了?” 可再倒霉,一个是他亲妈一个是钟情他的人,他就算是不想来也得来一趟。 没说几句两人分头行动。 一个去了拘留室一个去了电机厂。 程缙倒是很顺利把人接了出来,看着还有些恍恍惚惚的堂弟,心里多少还是浮现出了一丢丢兄弟情谊,毕竟对比起家里的两个哥哥来说这个堂弟算是能入眼的了。 尤其是小时候他老是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豆丁点大迈着两条小短腿,没见着他就哭喊着“哥哥哥哥”,从小就是一个哭包,长大了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这会眼眶都通红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躲在哪哭过,便耐着性子安慰两声,“没事了,跟我走吧。” “哥……”程一辰那叫一个委屈。 他发誓自己真的是好心,哪里想到会闹这么一出事,就刚刚他和那个老婆婆关在一个地方,可把他吓得够呛,感觉自己要被揍了似的。 他可是亲眼看到这个老婆婆把另外一个女同志打得是口喷鲜血,起初看着是清清秀秀,等被公安局的人抬走时鼻青脸肿,都看不出人样了。 他觉得自己要是和这个老婆婆对上,怕是打不过……先前待在拘留室可把他吓得够呛。 “把眼泪给我收回去。”程缙眯了眯眼,他要是真敢在自己面前掉眼泪,那他绝对不客气了。 小时候哭哭闹闹还挺可爱,这么大个人了还流眼泪也不嫌丢人,“你来这干嘛?” 程一辰抬起手就疯狂擦脸,“大伯娘让我来的。” 他对面前的堂哥是又喜欢又害怕。 小时候最爱跟着他生活玩,只可惜没几年堂哥就入了伍,一年到头难得见一次面。 时不时就从爸妈嘴里知道一些关于堂哥的事,心中的钦佩是一直没减少反而越来越深厚。 不过钦佩归钦佩,他还挺怕堂哥的。 因为原先堂哥在揍大堂哥和二堂哥的时候他就在现场,那是真敢把鞋底踩在两位堂哥脸上使劲摩擦的狠主,真凶起来连哥哥都打,更别说他这个当弟弟的了。 “我妈让你来的?”程缙皱了皱眉。 算算程一辰来的日子,应该就是他打电话告诉家里他有对象的那段时间,这是有什么话要托程一辰带给他? “呐。”程一辰在自己的挎包里掏了掏,掏出了两个小包,“这是大伯娘让我带给你的。” 程缙揭开其中一个小包,里面露出来的物件他并不陌生,这是他奶奶珍藏的老物件,一只浓颜清透的翡翠手镯。 “啊!居然是这只镯子!”程一辰惊呼,“可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我把这只镯子带过来,不然她肯定会骂我。” 这只镯子可是程家的传家宝之一。 早些年就传给了大伯娘,他妈只能眼睁睁看着羡慕得不得了,他妈还想着要是他比堂哥先结婚生个孙子,就让大伯娘把这只镯子给程家的重孙子。 不过他觉得他妈是异想天开。 先不说他连个对象都没,更不可能生个儿子出来给她,就是说他可不敢跟堂哥抢东西。 还是抢未来堂嫂的东西,那堂哥一气之下岂不得拿鞋垫子踩他的脸? 虽然他觉得冷飕飕的堂哥也不一定能有个对象,但这种抢东西的事还是不敢想。 “你就没拆开来看看?”程缙对这玩意其实不太上心,但想想这只镯子是他妈和婶婶一直在争抢的玩意,既然这么多人抢着要那一定是好东西,他怎么都得给双双带回去。 将镯子要塞进小包中,跟着打开另外一个小包。 程一辰也好奇看着,“大伯娘说了不准我拆开,说我要是敢拆开就拿竹条抽我屁股。” 所以他忍了一路,哪怕再好奇也硬是没敢拆。 第二个小包一打开,里面放着的居然是厚厚一沓大团圆,十块钱一张瞅着有几十张了。 他瞪大眼惊呼着,“哥啊,大伯娘怎么给你这么多钱?” 程缙倒不意外,扫了一眼就能猜出这里面装了大概五百块钱左右,当初上头两个哥哥结婚时也是这样,其他东西有没有给他不知道,但也是每人给了五百块钱由他们自己分配。 按着爸妈的意思,这里面包括了彩礼以及准备酒席的费用,但后来两家都大闹一场,才知道这五百块钱被挪用了好大一部分。 至于那两个傻子用在什么地方,这还用猜吗? 也难怪两个嫂嫂大闹一场。 不过这种丑事他懒得再提,只是明白爹妈寄钱过来的意思,拿在手里掂量了下,他想着今天又能给双双送两份礼物,相信她一定会喜欢。 “哥啊,你有这么多钱能不能给我买个东西。”程一辰眼巴巴看着他,厚着脸皮伸手:“我同学买了一个收音机,它居然还能收音到外国语,我也想买一个听听……” 程缙对于他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直接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手掌心,“自己挣钱自己买,我这钱可是要上交给你嫂子的。” “嫂子?”程一辰猛地睁大眼,“哥啊,你、你居然有对象了?!” 惊呆了,惊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他还以为堂哥这辈子都得打光棍,毕竟就没看过他对哪个女同志好脸色过,连他都知道面对女同志要柔和一些才更讨欢喜。 “不可能吧,我居然要有嫂子了?是谁那么不长……哥啊哥啊!你干嘛去!”程一辰还没说完,就见堂哥朝前走去,他迈腿就跟上前,小嘴巴拉不停地说,“你是要带我去见未来堂嫂吗?我是不是得准备些见面礼?我需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吗,还是说……” 说下来就没完没了,程缙冷着脸打断他的话,“送你去车站,你赶紧回去吧。” 别在这碍人碍事,整天就知道叭叭叭,吵得他头疼。 “我不想回去。”程一辰是真不想回去,接到大伯娘的请求后他欢欢喜喜收拾东西就踏上了火车,一路奔向堂哥这边来,“回去我妈又得念叨我,她让我接班去医院当护工,可我只想读书……” 拉耸着肩膀,显得有些生无可恋,小声嘀咕着:“早知道我就不提前毕业了。” 话音落下,前方的程缙猛地停一下步子,转过头就问:“你提前毕业了?” 程一辰点了点头,“高中学业实在是太简单了,我一不小心就把高中课题都学完,原先是想着去弄个工农兵的指标去读大学,但我爸说以我现在的情况还不够格,让我再沉淀沉淀两年。” 话刚刚说完,就感觉堂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还当是堂哥在安慰,便打起精神道:“哥啊,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 “不,我是想带你去见见你未来嫂子。”程缙将手搭在他的肩膀,稍稍用力转了个方向朝着右边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雀跃的道:“对了,你嫂子还有个弟弟,和你年纪差不多,我想着你们两个一定聊得来。” 与此同时,小付公安来到了电机厂。 先前离开公安局时,就有守在卫生院的同事找来,说是姜清待在卫生院一直不配合治疗,嚷嚷着让马季安同志过去。 小付公安对此十分不理解。 自己都被揍成那个样子,居然还要让心仪的对象去见她,这不是摆明着要把人给吓跑吗? 不过这和他没关系,他只是负责来通知马季安。 至于马季安愿不愿意见,那是他自己的事。 不过小付公安想着马季安应该还是得见,毕竟是他亲妈将人揍到卫生院去,于情于理怎么都得和受害者见见面。 道个歉再谈一谈赔偿的事,如果对方愿意谅解,马老太或许还不会受什么罪。 可对方执意不谅解,那可就不是再送去农场改造那么简单的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次马老太也不可能直接回家了,她的去处要么是农场要么是监狱,只能二选一。 “马同志要是去医院请求她的谅解,她应该还是会同意。”随行的同志提起了这个话题,小付公安也是这么想的,估计马老太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要不然她都在农场遭了大半个月的罪,又怎么可能明知是犯错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姜清打成那样? 还不是知道看在自己儿子的份上,姜清一定不会追究,打就打了还能出出气,她又怎么可能忍得下来? “到了。”小付公安看着前方的电机厂,直接走到厂门处的保卫处,说清自己的身份后,便道:“我们想找你们厂的马季安同志。”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叫人。”保卫处的大爷连连点头,眼里还闪着一股八卦的光芒,“公安同志,你们来找马工是有什么事吗?难不成他犯了什么罪?不会吧,我瞧着他老老实实不像是个坏人。” “行了行了,老爷子您可别乱猜了。”小付公安赶紧打断他的猜想,再让他这么猜下去怕是连杀人碎尸都能脑补出来,“他妈出了点事,我们找他过去看看。” “这样啊……”大爷说了一句,话里透露着淡淡的遗憾,“那你们等等,用不了多久就能过来了。” 说这话时他忍不住想了一下,今天有看到马工上班吗? 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啥印象,想着有可能是自己看漏或者没注意到,也就没当回事继续和公安同志唠嗑是其他的事。 三人站在门口大概聊了十来分钟,就看到一个人从厂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来的是电机厂的主任,他见到厂门口的两名公安后,一路小跑过来,跑上前第一句话和守门的大爷一样,还显得特别慌,“公安同志,马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小付公安有些无奈,只能再解释了一遍。 主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马工申请了调职,前两天就走了。” “走了?!”小付公安瞪大眼。 “对啊,调到东北那边的一个小地方。”主任没敢说具体地方,就怕真说了马工回来闹得他家鸡犬不宁,还当那小子是个老实的,没承想还会威胁人。 不过就算是威胁,也是身体发抖、语气哽咽着威胁,一点都不凶甚至还有些可怜,出于同情能瞒着就瞒着吧。 小付公安听得是一脸诧异,“这就走了?” 他这一走就热闹了,那两位怕是会觉得天塌下来了。 但想想关在局里和送去卫生院的那两位,换作是谁都会跑吧…… 第82章 马季安“逃”了的事没法瞒, 马老太这种情况必须喊家人来,三个儿子这会都因为各种情况来不了,就只能联系她在生产大队的儿媳和孙子。 小付公安没办法又只能回到局里申请了一辆双座摩托车, 和同事一同赶往马家所在的生产大队。 一开始听到他们说马老太被拘留,一个个还为她伸冤抱打不平,两个儿媳和听到消息赶来的女婿争着抢着要跟着他们去局里。 直到有一人问:“马季安呢?他也太不孝顺了吧?娘出了这么大事他都没回来?也是, 眼睁睁看着自己两个弟弟进了监狱, 他一点忙都不帮还天天躲在一个女人屁股后头, 他算什么男人啊!” 马二嫂特别生气, 她又怎么可能不生气? 自己男人被弄得进了监狱,一关就得关十几年, 等出来的时候年纪都不小了更干不了活, 到时候说不准还得自己孩子反过来养着他。 不过不能干活就不能干活吧, 毕竟他没进监狱之前也没干什么活,一大家子都是靠从马季安那里拿着钱过日子, 不干农活也没什么影响。 两兄弟进了监狱往好的来说还为家里节省了粮食, 她和孩子反而还能多吃两口饭,真要计算起来无非就是晚上身边少了一个人, 有没有影响都不是太大。 但她之所以这么生气,是气马季安这段时间居然没搭理他们, 每回找到城里去都被李家的人给拦下来,人见不到钱也拿不到,这段时间要不是厚着脸皮去借, 一家都得喝西北风了。 所以盼着念着,就希望老太太赶紧回。 老太太回来能把马季安拿捏得死死,她们身为弟媳没理由找马季安拿钱,但要是老太太去了马季安能不给吗? 这几年来不就是靠着老太太拿捏住马季安才让他们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坦? 都舒坦这么久了早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 连自己亲妈亲弟弟都不心疼马季安, 那她们作为嫁进来的媳妇又怎么可能去心疼大伯哥? 连带着听到消息赶过来的马家女婿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三个争着抢着要去城里,无非是想跟着马老太一块去找马季安要钱要东西,要是哄的好了说不准还能多占点便宜。 一个个谁也不让谁,恨不得当着公安的面打一场。 不过这时候一个个抢得凶,当马二嫂说起马季安的不好时,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几句。 “可不是吗,像这种不孝顺的人才应该被抓去牢里。” “一点良心都没,娘不在家他连侄子都不认了。” “他人是不是还在电机厂?公安同志您能不能把我们送到电机厂,必须把马季安抓着一块去接娘。” 嘴上说着马季安有多不孝顺。 可这一个个人的嘴脸尤为的难看,要是他们自个孝顺听到马老太被拘留的事又怎么可能不担心问几句? 结果从头到尾他们只在意马季安,因为马季安是电机厂的工人,是能月月拿三十多块钱工资的人。 三十多块钱啊,在生产大队就是干农活挣十个公分一年也挣不到多少钱,与其辛辛苦苦去干农活倒不如死死抓着这个大哥,有他“养”着,还怕一大家子吃不上饭吗? 小付公安越来越能理解为什么马季安要跑了,他淡淡地开口:“马季安调职了,全家人都去了东北,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马老太的事只能由你们来处理。” “调职?” “东北?!” “不不不,公安同志你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人早就搭火车走了。”小付公安之所以会说这事那也是因为这事瞒不住,而且说了也没关系,东北那么大块地马家就算是要找人那也找不到。 除非马季安主动联系他们,可人家跑得那么急又怎么可能主动联系? 不管马家打着什么主意,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他怎么能走?他走了我们怎么办?” “那他的工作呢?他人走了工作是不是得由咱们来接班?” “我儿子可是他亲侄子,他的工作那肯定是给我儿子的……” “我呸,侄子是亲侄子,难道外甥就不是亲外甥吗?我儿子年龄刚刚好,接班也必须由他接班。” “放狗屁,你这个不要脸的狗杂种,一个外姓人还想跟我们马家抢东西……” 眼瞅着这一家子就要打起来,小付公安高喊一声:“都给我住手!人家是调职,他是带着自己的工作指标离开的,不可能把工作让给你们!” 这一下马家的人都慌了。 马季安这一走,那他们以后靠着谁养? 难不成又要像很久以前那样靠自己劳动来挣口吃的?就像大队其他乡亲一样天天干活,干得筋疲力尽也只能吃个七八分饱? 这种日子他们以前不是没过过,可就是因为经历过才知道有多累,谁不想躺平让别人养着? 他们想啊,被养了七八年这种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美得他们根本就不想再回到以前。 可马季安走了谁还来养他们? 怎么能调职? 这会儿马家所有人都有些后悔了,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着,好端端马季安为什么要去东北?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谁乐意背井离乡跑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啊? 早知道马季安会跑他们就不将人逼得那么狠…… “都怪你!我之前就说了别去城里闹,现在好了,直接把人给闹跑了!” “你还说我,最开始嚷嚷着要马季安赔偿一千块钱的难道不是你……” 这下马家又闹起来了,不单单闹还直接上了手。 小付公安这会学精了,他没马上凑过去拉劝,而是对着院门口看热闹的人大声喊着,“赶紧过来,把这几个人都给拉开!简直无法无天了,你们生产大队到底想不想评优!” 这话一喊,外面的人就有些站不住了。 评优那可是大事,谁不想自己生产大队评个优秀大队? 没一会就好几个人冲了进来,一窝蜂冲到马家人面前将他们一个个都拉开,谁要是敢再动手直接伸手在他们身上揪两下,揪到他们疼得顾不上打架。 见人分开,小付公安也懒得继续和他们啰嗦,直接问道:“你们谁跟我去一趟局里?” 这一下两个儿媳一个女婿全都沉默下来,连带着边上几个先前嚷嚷着可以接班的侄子外甥也都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直视小付公安的眼睛。 原先会争着去,那是觉得可以占点便宜。 可现在去干嘛? 马季安都跑了,他们就算想占便宜都占不到,而且谁知道那个老太婆会不会招惹什么麻烦牵连到他们? “我不去,我家里一大堆事等着要做,谁顾得上她?” “当我没事似的?我也空不出时间来。” 而那个马家女婿更是直接甩手离开,“我和马家可不是一个姓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你们马家有什么麻烦事可别找我。” 原先一个个争着想去,现在是一个个打死都不愿意去,小付公安皱了皱眉头,“你们要是不去请求受伤者的谅解,马老太可是要坐牢的。” “坐牢就坐牢,那个老太婆回来还浪费粮食呢。” “就让她坐牢,我就不信自己亲娘都坐牢了他还躲在外面不回来。” 小付公安听到这也懒得再继续呆下去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他们自己不愿意去那是他们家自己的事。 对着同事招手就离开了马家院子。 骑上摩托后,同事幽幽道:“这马家的人可真心狠,居然就这么任由马老太去坐牢。” 小付公安补充了一句,“可不仅仅是心狠,心还特别黑。” 这一家子的根就是歪的,从老到小家里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心是好的,全都算计着了马季安,想着怎么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现在马季安跑了,他敢肯定这一家子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就没想过靠自己的劳动奋斗,只顾着算计着别人,现在没算计的人又不是肯吃苦的性子,哪里能把日子过得更好? 等着吧,这一家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不过这事和他没关系,他现在还得往卫生院去一趟,估计那位知道马季安跑了也得大闹一场。 今天啊,是别想消停了。 …… 不过在姜家倒挺温馨的。 对于未来女婿上门,许英霞本来就特别欢迎,尤其是这几天小程帮着姜小舟辅导功课,姜小舟都没以前那么顽皮,回到家都知道拿着书本开始复习了。 她觉得儿子提前毕业这件事不是问题。 一个好好教、一个好好学,又怎么可能有问题? 尤其是今天小程还带了一个客人上门,那她是更热情了,虽然只是一个晚辈,但程家的人第一次上门怎么都得好好招待招待。 尤其是这个程家晚辈还是小程母亲特意委托送东西过来的,劳烦人家跑这么远,怎么能不招待下? 这个时候姜小舟就跳出来了,特别积极地表示自己可以准备一桌大餐,保证让所有人都吃得好喝得好! 不过程缙微笑着拒绝了他,“不用这么麻烦,等会我和你姐去国营饭店打几个包回来就行了。” 说完还把身边的人往这边拉了过来,“他就比你大一岁多,今年刚刚提前高中毕业,我想着你们俩年纪相当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再加上他刚刚毕业不久一定更了解书本上的知识,要不,今天就让他来辅导你吧。” 一旁的姜双双瞟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角硬是没笑出声,这三天程同志有多痛苦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他也是胆子大,居然愿意辅导一个学渣功课。 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程同志上赶着来,那她自然也就应下了,这么困难的事不用自己去发愁,她还得好好感谢感谢程同志呢。 不过还真有点可怜他,瞧瞧,硬是把一个本来就话少的人逼得说出这么大一段话,好不容易逮了一个人,程同志这是非常急切地想把身上的锅给扔出去,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能说了。 “哟,你堂弟这么小就已经高中毕业了?”许英霞双眼发光,成绩好的孩子在她心里印象更好了,看看一脸精气十足的程一辰,再看看对面傻乎乎的儿子。 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却看着像两个样。 偏偏她的傻儿子还更高一些,他脸上的傻气怎么都遮不住,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可得跟着人家学学,人家都能提前毕业,你让他教教你你也能。” “真的吗?”姜小舟有些不自信。 他抬头望着姐夫,大大的眼里满是求知欲。 甭管行不行,对上这个眼神程缙心里没底也得重重点着头,“当然能行,去,让他教教你。” 姜小舟一听,立马挺起胸膛。 他觉得姐夫的话很可信,毕竟是教过他三天的老师,要不是对他有信心又怎么可能说出这番话? 这么看来,他也挺聪明的嘛。 努努力,说不准真能提前毕业了! 而同时程一辰也挺骄傲的,堂哥还是头一次这么夸他,还是在他未来媳妇家面前这么夸他。 要不是堂哥心里真这么想,又怎么可能让他去教自己小舅子? 被予以重任的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教!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姜小舟所住的小屋,别的不说,那自信满满的步伐简直一模一样! 许英霞高兴得不得了,还竖着个手指头在嘴边,“咱们小声着些,可别打扰到他们。” “许阿姨,我和双双去国营饭店买几个菜,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都行都行。”许英霞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我去给你们拿钱,你买几道你弟弟爱吃的菜。” “不用,我手里还有钱。”程缙说完就看着一旁的双双,对着她使了使眼神,很期待和她一块出门去买菜。 原先想着每天晚上能在姜家多待两个小时是好事,结果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他以为的两个小时,是给小舅子说说题,然后小舅子在做题的时候他就能抽出时间跟双双说说话,实在不行出门挨着双双坐一坐也好。 可没想到两个小时竟将他钉死在小舅子的屋里。 从头到尾,就没他离开的时候。 而且就现在来的进度两个小时是真不够,昨天他一进姜家的门就得把小舅子拉进里面的屋子去学习,不然就这么学下去他别想提前毕业。 三天前的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虽然待在姜家的时间多了,但是和双双待在一起的时间却变少了。 这么下去可不行啊,他必须想想其他的法子。 所以在去国营饭店的路上,程缙犹豫了好一会,才特别委婉地开口:“你觉得程一辰怎么样?” 姜双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有话直说,别绕来绕去。” “……”程缙莫名有些脸热。 他觉得自己这步棋就差了。 小本子上还记着呢!战友可是叮嘱过他,和对象谈事绝对不能猜来猜去,猜得越多感情越浅! 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能忘记呢? 啧,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 他赶紧拯救一下,“我是想说要不咱们想想其他的法子,我觉得小……小舟毕不了业。” 姜双双挑眉,“你这个有点太直接了。” “……”程缙也是真没办法,但凡有一丁点可能他都不会说得这么直接,但是想想这三天的进度要么是小舅子没有读书的天赋,要么就是他没有教学的天赋。 但是想想他这些年带出来的兵,谁不说他教人是个好把手? 所以呀,那就只能是前者了。 不过看着双双冷下来的脸色,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太直接了,可是也没战友教他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接呀…… 在他紧张到吞咽时,就看到双双眉眼微弯笑了起来,笑得特别灿烂。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笑靥如花”这个词。 “程同志,你现在才看出姜小舟不是这个料啊?”姜双双笑着打趣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所以有些事可别答应得那么快,这不就翻船了吗?” 到底是自己亲弟弟,有没有这个能耐她多少还是了解的,努力读个两年或许还有机会拼一拼。 可现在基础都没打好就赶着提前毕业,那小子还真没这个本事,除非逼一逼! 没计划让他接班时,想着他这个年纪在前世还算是个孩子,让他多玩一两年也不是不行。 但现在计划着让他接班,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那就只能逼一逼了,“学校现在没几个老师教学,我想着直接让他请假回来。” 程缙一下就懂了,“请人回来在家教?” 姜双双点了点头,“一对一教学对他更有用一点,得让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他才没那么容易分神。” 程同志教姜小舟的时候她也注意过,一开始姜小舟还有些坐不住,老是搞些小动作,但有程同志时时盯着提醒,倒也能把他掰回来。 只不过他落后的实在是太多,两个小时是肯定不够的,再加上现在情况特殊,学校开学但没法正常教学,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让学生们自学,那还不如请假回家找人从早教到晚。 两个小时不够,五个小时总可以吧? 五个小时还不够,那十个小时总行了吧? 辛苦是辛苦了一些,但是姜小舟不是说过自己不喜欢上学吗?辛苦大半年可以提前一年解放,这么算算好像也挺值? 不过值不值都无所谓,反正这件事不需要他的意见,他现在的生活主要就是学习,没有其他事……不对,还有做饭。 总不能坐在椅子上十个小时,正好抽出时间做做饭,对他来说也算是休息了。 还有打扫洗衣清理…… 这么一算他好像还挺忙的? 毕竟是自己亲弟弟,这么压榨他好像也挺不好。 这样吧,以后天天给他吃大餐买零食,就当作是他辛苦的犒劳了! 姜双双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至于让她接一些活过来,那她肯定不会选择这么做,宁愿花钱多犒劳犒劳弟弟,相信他也会挺喜欢的。 不过说来,这也是程同志给她的底气呀。 手里那么大一把钱,全是他送来的“嫁妆”,转身一变倒成了她的底气。 “那就让程一辰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吧。” 程缙对于堂弟的到来,欢喜还是挺欢喜的,毕竟上面有两个不正常的哥哥在,有了对比的存在,倒显得堂弟更亲切一些了。 但也仅仅只是欢喜了那么一下,在遇到双双之前他是真觉得自己对亲缘感情不是那么深厚,要不然也不会十六岁就一个人跑去入伍,逢年过节也都很少回家看看。 不过就算回家他也不一定能遇到爸妈,因为他俩很有可能去了秘密基地,想见也不一定能见得到面。 所以他都想着什么时候把堂弟送上火车,要不然还得费心想着怎么招待他。 不过这会他倒觉得堂弟来的巧,成绩优异提前毕业的高中生,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小老师吗? 他帮不上小舅子的忙,但他堂弟能帮上不就相当于他帮上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毫不犹豫就把自己堂弟给“卖”了,“正好他不想回去上工,那就让他在这里多待几个月,住宿的时候我来安排,让他每天过来上课就行。” “行啊,我正愁小老师呢。”姜双双笑着答应下来,“不过除了他之外我还打算再找两人,轮流着教小老师们也不会太累。” 毕竟程同志教了三天就快受不住了,更别说是其他小年轻们,还是得给他们喘口气的机会。 她接着道:“让姜小舟给他开工资,钱我就先替他垫着,等以后再让他还我。” 除了程同志的堂弟外,还有隔壁院子的陆三丫,那可是他们家属院公认最聪明的孩子,要不然她那个重男轻女的奶奶也不会让她继续读书。 但愿意供,也会时不时说些难听的话,正好给她找一个活计闲时挣点钱贴补家用,想必陆三丫和陆家都会乐意。 至于最后一个人选,她也有了想法。 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事自然想着自家人。 二表哥的对象就挺合适,丽珠姐虽然只小学毕业,但赵家上门那日就说过她学习成绩很不错,不然也不会被送去读书,只不过乡下孩子读也就读个小学,没再继续往上读。 正好丽珠姐教小学的内容,程堂弟教高中的内容,陆三丫专攻姜小舟最薄弱的知识点,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他这要还考不上那就直接送去挖煤吧。 天天就爱在院子里挖蚂蚁蛋,想必他也挺喜欢挖煤的。 第83章 姜双双向来就是一个执行迅速的人, 正巧前面就是陆三丫所住的大杂院,干脆这会将辅导的事说一说,早点安排下来, 争分夺秒让姜小舟补习起来。 不过就在她要走过去时,却感觉到身边的程同志扯住了她的袖子,侧头不解望去, “嗯?” “咱们去那边。” 姜双双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 是边上的一个小巷子, 里面是死胡同很少会有人往那边去。 望望天, 再望望周边时不时经过的人。 咦,程同志胆子不小啊, 居然敢拉着她钻死胡同?! 小情侣钻这些地, 自然是有什么不好当着外人面做的事。 不过知道归知道, 姜双双也没拒绝,步子一迈就朝死胡同走去。 刚刚走近几步便停下步子,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她转头一看…… 好家伙,程同志在掏兜, “你干嘛呢?” “送你两样东西。”程缙将兜里的两个小包掏了出来,捧着献宝似的递过去, “我妈托程一辰带来的东西,小婶婶争了几年都没争到手,我想着你会……你不喜欢吗?” 抬眸一看, 发现双双神色有些奇怪。 像是失落? “不,我很喜欢。”姜双双说完就朝前迈了一步,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边轻轻一触,随即又往后退了退。 福利这种东西, 还是得自己来争取。 就这么轻轻一碰,另外一个当事人整个都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只觉得火轰轰,整个人彻底僵住都回不过神。 他他他他他、他这会该怎么做啊?! 战友也没教他啊。 他他他他该做点什么还是说点什么?稍稍抬眸,可一碰到双双的视线就又垂下眼眸,从脖子到整张脸全红透了,又红又热感觉头顶都要冒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张了张嘴,沙哑着开了口:“你……咳,你都没看……” 没看包里是什么东西,怎么就能说喜欢呢? 那是喜欢包里的物件还是说喜欢……他? 啊啊啊,那么多战友一点用都没,怎么就没提前告诉他这会该怎么说怎么做,搞得他好呆,双双会不会不喜欢他了! 不对,双双都亲了他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他是不是该回敬一下? 念头一起,心脏就砰砰跳得厉害。 只可惜还没等他想清楚该怎么回敬时,双双已经将小包拆开,见到里面的镯子时,惊呼着:“这成色可真通透!” 翠绿欲滴,晶莹剔透。 不得不说成色是真好,这要搁在她上辈子那个年代,绝对价值不菲。 不过可惜,就算她舍得现在也不好带在手腕上,只能藏在家里当传家宝,“这是伯母送的吧?下回写信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亲自道个谢。” “……好。”程缙又悄摸摸看了她一眼,很想接着先前的事儿往下说,但是头一回这么地窘迫,心里的一团火烧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双双却装作没看见,直接伸出一只手摊开在他面前,“不是还有一个包吗?” 程缙将另外一个包递了过去,不过将包放在她手上后并没有马上拿开,而是问道:“你喜欢吗?” “喜欢和不喜欢有什么区别吗?”姜双双轻笑着,此时程同志的脸特别红,就跟喝醉了酒似的,还带着一丝微醺的感觉。 尤其是那双眼睛,难得有些震慑人,炙热得让人有些不好直视。 就算逗也不能逗得太过,她清了清嗓子,接着往下问:“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钱。” “钱?”姜双双将包打开,里面果然装的是钱,全都是十块的大钞,厚厚一沓怎么也得有几百块,“这也是你爸妈让人带来的?” 程缙点了点头,“爸妈以前就说过,谁结婚就给五百块钱任由我们自己支配。” 一边解释着,一边压制着心中的波动。 看来今天是没然后了,他忍不住抬起手想蹭蹭自己的嘴角,仿佛还能感觉出一丝热度。 也想回味一下先前轻轻一触的悸动。 只可惜太短了,短得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没了…… “那你先收好,等回去后再给我。”姜双双也没客气,把钱和玉镯装进包里后又给了程同志,然后扯着他的衣摆往外走。 刚刚才走出巷子,就瞧见旁边的游婆子对着她挤眉弄眼,小情侣往死胡同里去还能干什么? 游婆子都不用去证实就猜到了,她本想着逗逗小姜,像这种小姑娘一逗肯定害羞。 结果人家比她笑得还要欢,甚至还举起手和她打了个招呼,这让游婆子有些拿不准了,难不成她猜错了? 错没错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 只不过这会儿肯定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姜双双直接将人带去旁边的大宅院,径直朝陆家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背着一个奶娃娃走了出来,见到两人时还有些奇怪,“双双姐,你们有事吗?” 姜双双直接将来意说明,并道:“你吃完晚饭后去给他辅导三小时,一个月付你三块的辛苦费。” 这钱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 五块钱就足够一个老人的日常所需,更别说每天只辅导三个小时,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学业,怎么说都还挺划算的。 不过陆三丫却有些迟疑,倒是房间里冲出一个老婆子,连忙替她答应下来:“当然没问题,小姜你就放心吧,明天开始三丫就去你家辅导姜小舟。” 姜双双微微笑了笑,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看着三丫,问道:“你觉得呢?” 陆三丫先是掂了掂背后的奶娃娃,让她别一直挣扎着乱蹦,跟着说:“双双姐我跟你说实话,我没有辅导过其他人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姜小舟,而且家里还有其他事……” “没事!以后家里的活你都不用干了,你就好好地去辅导姜小舟,三个小时不够那你就多辅导两小时。”陆婆子立马打断她的话,就怕小姜听了后就不用她了。 一个月三块钱,买玉米面可以买好一些呢。 本来一大家子靠两个人的工资过得就困难,还得供着三丫继续读书。 虽然这个决定还是她提出来的,家里孙子孙女不少,但是能读出名堂的也就三丫一个。 现在的高中生是不分配工作了,但有个高中生的名头在这,以后不管是找工作还是找对象都有优势。 再加上这丫头苦苦哀求,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她继续读下去,不过就算她做了这个决定,嘴上时不时也会唠叨几句。 可要是三丫一个月能拿三块钱,那绝对是大好事,恨不得替三丫答应下来,她赶紧保证着,“你只管把心思都搁在辅导上面,家里又不是没人干活用不着你。” “那我就试试?”陆三丫抿了抿唇,说着:“我也不清楚能不能辅导好,先试几天看看,要实在不行这几天的钱我肯定不收。”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三块钱给赚到手,三块钱就能让奶奶态度大变,她要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在家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好过一些。 “那成,明天你吃完饭就过来。”姜双双也不管两祖孙心里想什么,她要的只是结果。 商量好后就去了国营饭店,打包三个大菜,一路拎着回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子里响起一声嘶吼:“半径是已知的,圆心也确定了,切点也很容易定下来,要画圆弧和圆弧的交接点……我的老天爷,圆心啊圆心啊!这么简单的题,你怎么就不会呢?!” 程缙迈出去的脚步有些迟疑,程一辰的崩溃他这三天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只不过他能忍,忍住没在双双和阿姨面前对着姜小舟大吼大叫。 但很显然程一辰这点就不如他。 这段时间从出门到现在也不过才半个小时左右,这么点时间就已经受不住了? 只能说这小子还是没成长到足够强大的程度。 许英霞从旁边的屋子探出头,对着他们招了招手,“你们总算回来了!” 儿子这半个小时什么心情她不知道,但她可是真够尴尬的,要不然也不会连自己家都待不下去跑到隔壁屋里待着了。 “程一辰太大声了我去让他小声些。” “不用不用。”许英霞连连摆手,说实话,别说小程这个堂弟崩溃,她刚刚待在家也快崩溃了。 她没读过书,就是跟着双双爸学了些字,再加上这些年跟着仓库里的一些人学了些算术,也就勉强不算文盲。 可连她这种连学校都没上过的人,听着程一辰的讲解都有些懵懵懂懂了,偏偏一道题姜小舟听了二十来分钟硬是到现在还没学会。 这让她忍不住回想着姜小舟小时候,是不是自己哪里没顾上让他被夹了脑袋,要不然她生了三个孩子,怎么前头两个闺女那么聪明轮到儿子就变成这样了? 她小声说:“是真辛苦你家堂弟了,教这么一个木头疙瘩可真不容易,换作是我早拿棍子抽了。” 说到这她还真得感谢程一辰。 一开始还耐着性子慢慢讲解,可随着时间过去声音是越吼越大,到现在喊得都破了音,从沙哑的音量隐隐约约中甚至还能听到一丝哭腔。 要说委屈,还真是委屈程一辰了。 许英霞继续说着:“你在定好的辅导费上再往上加一点,这钱我来出,孩子们都费了大力气,可不能亏待他们了。” “行,听你的。”姜双双有些好笑。 这事不落在自己身上是真感觉不到那种崩溃的心情,反而看着热闹还挺有意思的。 她说:“明天让姜小舟煮一锅花生,给院子里的街坊们送一些,以后咱们家可得热闹些了。” 跟着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瞅着灶上的大米饭蒸得喷香,程缙这才进了里屋把人叫出来吃饭。 等两个少年从房间里走出来时,眼眶都有些发红,直到看见桌面上摆着的丰盛大餐后,他们脸上的神色才好转了一些。 程缙也是在这时候说了让程一辰再多留一段时间的事,他这边刚说完姜双双也跟着补充了姜小舟请假在家辅导的事。 两个少年惊得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 还来不及拒绝,就又听到姜双双说:“以后一日三餐顿顿有肉,红糖水、麦乳精轮着喝,两周一瓶罐头一个月下馆子一次。” 说完微笑着看着他们俩,“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 “……” 少年们嘴巴张得老大,但是拒绝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内心是十分抗拒的,但架不住“敌人”给的实在是太多,多到他们要是开口拒绝都会忍不住抽自己一耳光的程度。 “咳咳。”程一辰坐得端正,心里一点排斥感都没了,他一副好老师的样子道:“姜小舟同志倒也不是愚不可及,只是根子没打好,咱们从小学的教程慢慢地往上教,相信姜小舟同志一定能顺利毕业。” 想想倒也是件好事啊。 吃的好喝的好还有工资拿,而且听未来嫂子的意思他也不是一交交一整天,还有其他两个小老师跟着一块教,就算要崩溃那也是三个人一块崩溃,总好比一个人哭来得强。 当然啦,他可不是被这一桌子好菜给俘虏了! 他只是觉得堂哥需要他的帮助,那他自然是义不容辞地留下来,反正回家也是被爸妈塞到一个不喜欢的地方工作,那还不如留在这和堂哥多多相处。 毕竟这可是他们全家公认最有出息的人,他妈已经不止一次提过让他跟着堂哥多学学。 学肯定是学不来了,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抱上大腿,有堂哥罩着,总比自己一个人孤身奋斗来的强。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法子好,拍着胸脯就应承下来,“阿姨嫂子你们放心,我肯定好好教,不过有时候急得上头也请你们体谅体谅。” “你想怎么教就怎么教。”许英霞赶紧表示,“我觉得你教得特别好,我刚刚听着都差点学会了,要怪就怪这小子笨了些,我到时候给你准备几根棍子,他要是开小差你就直接打!” “……”姜小舟沉默着。 一个字都没说,只是默默伸手夹了一块肉,嗷呜一口吃得特别香。 “你这孩子!”许英霞白了他一眼,“还不赶紧跟老师保证,你姐姐姐夫这么着想为你安排,可得好好学。”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姜小舟身上,完全没发现许英霞说的“姐夫”两个字让程缙有多激动。 要不是稳住了,他真会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 许阿姨对着姜小舟说“你姐夫”,这何尝不是承认了他的身份,看来自己这一步走得实在是太对了。 原先许阿姨对他们俩这么早结婚虽然没提出反对意见,但从她的神色上来看多少还是有些不赞同。 可现在,许阿姨……不对,这货怎么还能叫许阿姨呢? 该叫妈了! 所以姜小舟还没开口,程缙就替他开口了,“妈,你放心吧,有我们帮看着小弟一定能顺利毕业。” 这一声称呼屋子里瞬间安静,安静到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怕是都能听见。 姜家几人全都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但也只是看着什么都没说,倒是程缙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 这一幕落在程一辰眼里,他不得不承认果然堂哥是他们程家最有出息的人,脸皮能厚成这样估计没人能比得上了。 还没结婚呢,就顺嘴叫上了“妈”。 不过想想,也正是因为厚脸皮才讨上了媳妇吧? 或许他等几年也能跟堂哥学学? 安静了好一会,甚至满桌的佳肴都吸引不了他们,就在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时,外面有人敲响了房门,“三婶婶你在家吗?” 许英霞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像是遇到了救星般赶紧走到了门口,“这是瑶瑶的声音吧,听她这么着急肯定是有事,我去给她开开门。” 其实她在说出“姐夫”两个字时就已经有些后悔了,脱口而出后还想着自己说得这么快会不会没人注意到,但就算有人注意到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多尴尬呀? 可没想到小程来了个更尴尬的。 直接开口就喊她妈,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安静的那几分钟脚没少往双双鞋面上踩,想着让她赶紧打破这尴尬的局面,结果这丫头就知道躲着也不帮帮她。 好在瑶瑶来得及时。 虽然瑶瑶每次来都是因为老屋那边的事,但这次她没觉得不耐烦,反而特别地欢迎。 将门打开后,直接把人热情地迎进门,“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你要是没吃饭的话就留在这应付一两口吧。” 老屋那边的人,也就这孩子还过得去。 多帮肯定是帮不了,但添双筷子的事也不是不能做。 不过这会姜瑶瑶根本就顾不上满桌的佳肴,而是特着急的道:“三婶婶,小姑姑她……她疯了!” “她又在发什么癫?”许英霞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可别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家今天来客了,没时间和她折腾。” “不是不是,她真疯了……”姜瑶瑶有些害怕,这次还真不是因为有人让她来报信,老屋那边乱得一团糟根本就没人顾得上她。 可因为小姑姑发疯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她都不知道该躲在哪里的好,想起了三婶婶就跑了过来。 “真发疯了?”许英霞不是太相信,毕竟就姜清原先做得那些事和疯子也没啥区别,谁家正常人和自己老娘隔三差五上吊吓唬人?整个家属院就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不过还没等她继续往下说,游婆子这会跑了进来,不等游婆子开口许英霞就知道瑶瑶说得应该没弄错。 就游婆子这个八卦劲,要是没发生什么事肯定不会找到她这里来。 果然,刚跑来就迫不及待道:“你听说了吗?你家那个小姑子疯了,本来被人打进了卫生院,从进院就一直躺着没起来,说是浑身被打得特别疼,还当她伤得有多严重呢,结果公安那边不知道告诉她一个什么消息,直接就从床上爬起来,一人大闹卫生院呢……” 说来小付公安是真冤枉,他不过就是来带个信。 毕竟姜清是被马老太打伤得,她家里一个人都不过来谁来和姜清谈赔偿的事?便去卫生院知会一声,等姜清问起马季安的事时他也没瞒着,说他调职到东北。 结果话刚说完,后面半个小时那叫一个热闹啊。 姜清一人大闹卫生院,最后卫生院实在是拦不住让姜家的人把人接回去。 好家伙,接回去后嘴里嘶吼着一些什么“首富”“重生”乱七八糟的话,就跟鬼上身似的,有人上前拦着她又是抓又是咬,再指着对方疯疯癫癫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搞得人心惶惶。 游婆子小声道:“你娘觉得她是鬼上身了,悄悄让人请了神婆来驱邪。” “她疯了吧?!”许英霞倒吸一口气。 不管是不是真鬼上身,这种事是能请神婆来驱邪的吗?难道她忘记马老太是怎么被送去农场改造的?不过就是嘴上哭嚎了死去的老头就被送去农场一个月…… “所以啊,你们可千万别去凑热闹。”游婆子是来凑热闹但也是来偷偷告信,“我来之前就有人朝着公安局去了,怕是没多久就会赶到老屋那边咯。” 王老太这次是真大胆。 但看着老闺女疯癫的样子,她是又心疼又害怕,想想姜清原先跟她说得那些做梦首富什么,指不准就是鬼怪做得怪,才把她害成了这样! 尤其是现在,本就一副狼狈的模样,头发被薅去大把,脸上尽是青肿,连着门牙都少了半颗,瞧着真跟疯子没什么差别,她还挥开众人的手指着院子里其中一人嘶吼着,“你,当了一辈子的龟孙子,唯一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你的种,你活该给人养一辈子儿子!” 这话要是搁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那不得气死? 可偏偏被姜清指着的是一个八岁的男孩,男孩一脸茫然,他家人赶紧将他拉开,啐了一声,“别听疯子胡说八道。” 姜老头敲着烟杆子,气得跺脚,“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你们妹妹抓回来啊……” 第84章 拉肯定是拉不回来, 姜清这会力气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大,发疯似的挣扎扭动,再加上又动手抓人咬人, 她自己身上弄得一身伤不说,连带着去拉劝的人也弄出了伤。 弄得除了姜家几人外,周边人根本不愿意过去, 姜家的人时不时就发癫一次, 前头他们也不是没帮忙, 但结果呢? 自己弄得一身伤, 姜家转头不认账,不说给点医药费连带一声谢都没有。 那他们干嘛还上去自讨苦吃? 而且这次瞅着, 姜清比原先更疯了些, 谁还敢上前去劝? “她真是好笑, 指着一个小娃说他老婆外面有人,还白白替外人养孩子。” “嗐, 你是来晚了一些, 先前姜清还指着我说,以后我家男人会将小纽子赶出家门, 今后再也没回来过……呸,真是晦气。” “这话谁信啊?先不说你家男人就这么一个儿子, 就算他狠得下心你也会拦着啊。” “就是,难不成我死了不……呸呸呸,真是晦气啊。” “你听她胡咧咧, 她还说电机厂那个马季安是首富,她还真敢说,首富啊!那不就是大地主吗,马季安还好是走了, 要是没走岂不遭殃。” “所以啊,这趟浑水咱们可不能趟,万一她指着我们说大地主,就算是胡说八道也会惹得一身腥。” 可不是么,谁敢冒这个风险? 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可不做,还是待在边上看看热闹得好。 而就在这时,旁边一人惊呼起来,“嘶,王老太是不是疯了!” “咋了咋了?她不是没做什么……哎哟喂,她胆子怎么能这么大!” 周边人听得一头雾水,可当他们看到走进院门的一个婆子时,一个个面色大惊,这下连热闹都看不下去了,拉着自家人就往家里躲。 王老太胆子是真的大啊。 居然敢把神婆子请到大杂院来,如果是往常也就算了,现在姜清当众发癫,她嚷嚷着是被鬼上身,现在早些年就不敢出门的神婆子又跑来,这难道还用猜她打着什么主意吗? 不说远了,上个月马老太就因为封建迷信的事被抓去农场改造了大半个月,现在王老太还敢请神婆上门驱邪,这要是闹到公安那边去不得比马老太还要严重? 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们自个身上来,连热闹都不看了,一个个垂下头就往家走,原先还挤挤嚷嚷的院子瞬间变得空荡起来。 姜老头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可人群一散神婆的身影就更明显了,他瞬间瞪大了眼,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扯着身边的老婆子就低吼着:“你疯了不成,怎么把她给请来了?” 虽然特别地排斥,但是他嘴中说的可是“请”,显然这也是一位特别迷信的人,只不过因为害怕被处分不敢和这些神婆牵连上。 王老太却顾不上这些了,“咱们小心着些不就行了?我瞅着姜清一定是中了邪,不请神婆给她驱驱邪,难不成让她这么一直疯下去?” 家里的人根本就拦不住姜清,她还在院子里疯癫大喊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马季安是首富、谁给谁养崽子,分明就不是做梦梦出来的,肯定是鬼上身才让她胡说八道,变得疯疯癫癫。 到底是自己从小宠着长大的老闺女,年过四十岁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姑娘,就算这段时间做了一些糊涂事,气上头也会骂上几句。 但就算这样,她还是心疼得不行,悄悄让孙子将神婆给请上门,承诺她要是能驱了邪,答应将家里两大包的瑕疵布给她。 许诺了重酬,向来待在家里不出门的神婆也愿意出门了。 在她想来,被抓也不重要,反正她以前也不是没因为封建迷信被抓过,无非就是被送去农场改造几个月,流程都熟了。 待上几个月却能替家里挣上两大包的瑕疵布,值得了。 至于姜家会不会给,那她还真不担忧,人家顶风作案都得请她来驱邪,那心里自然是信这个的,谁要不给她就扬言要给他们家招招邪,看谁敢不给。 所以,为了两大包瑕疵布,神婆这就上门。 刚走到姜清身侧,她就倒吸一口气整个人如同发羊癫风般颤抖起来,随后一声“破”,整个人连着倒退几步,直至撞在木梁才停下来,“凶,大凶啊!” 这一句话把王老太给吓到了,“怎、怎么了吗?” 神婆靠在木梁上又抖了抖,双手疯癫乱挥,“凶,大凶啊,你家闺女是不是招惹上死去的灵魂。” “死了的?”王老太想了想,最近家里和周边也没死人啊。 倒是姜老头突然抖了抖,“是不是马季安前头的媳妇?” “哎哟!肯定是她。”王老太猛地拍了下大腿,“我就说嘛,我家姜清再怎么样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死过婆娘还带着两个娃的老男人?原来是马季安的婆娘俯身,难怪她执意要嫁过去!” 这一下就说得通了。 姜清原先做得那些糊涂事,不就是应了神婆说得这个? 马季安死去的婆娘肯定放不下她男人和孩子,这才俯身在姜清身上,执着地想要嫁过去,现在听到马季安和新媳妇走了,那个鬼不发疯才怪呢! 至于什么年入过万,就那么一个怂货怎么可能这么有出息?肯定是鬼在迷惑他们,多亏了她聪明将神婆给叫来了,“神婆啊,你可一定要将附在我闺女身上的鬼赶走,最好把她弄得魂飞魄散!” 她家姜清现在在外被说得那么难听,都怪这个俯身的鬼怪,不灭了这个鬼她忍不下这口气。 “这可不好对付。”神婆皱起眉头,“人家心里带着执念,哪里是寻常手段就能应付得了的?要真想灭了她,最少得废我数年的命,区区两包布料可不值得我付出这个代价,除非……” 她跟着竖起一根手指头,什么都没说但意思也是很明确了。 王老太却没马上回答,还是有些舍不得。 不过边上的姜四嫂却惊呼起来,“什么两包布料?娘,神婆是你拿两包布料请来的?谁允许了?那些布料是我们花钱买来的,凭什么你说给就给?” “我不同意,我还欠着娘家的债没还呢,家里的布料绝对不可能给出去。”姜大嫂也不赞同,这会也顾不上去拉疯疯癫癫小姑子,走进屋子就想把布料都扛回自家的房间。 老两口一毛钱都没出,先前硬是让姜楠楠拿去一大部分,这也就算了,毕竟姜楠楠也是借了钱回来,她现在还如愿调去了办公室,她有这份能耐和手段,让其他人又惧又忍不住想沾边,想着能不能让姜楠楠也帮帮自己的忙,谁不喜欢自己能转正升职呢? 但老太婆要拿剩下的布料他们就不乐意了。 那可都是他们从娘家借来的钱,谁乐意花在小姑子身上? 尤其是还疯疯癫癫,是家里用家里的,以后就是想让她还都还不上。 这钱不相当于打水漂了? 反而她们这些跟娘家借钱的人还得担上一笔账,这种赔本的买卖她们可不想做。 姜大嫂这么一动,姜四嫂居然是赶紧跟上。 而边上的姜家老大老四犹豫了一下,便跟着媳妇后头进了屋,妹子虽然是自己亲妹子,但现在他们自己也得过生活不是? 总不能被她一个人闹得连自己的小家都过不下去了,尤其是这段时间闹腾的事,搞得出门都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现在总不能又被人指指点点,还得添一大笔钱进去吧?媳妇娘家的欠账肯定得还,这些布料要是给了神婆,那不得他们自己想办法挣钱再还钱? 傻子才会做这种事。 “你们干什么?那可是你们亲妹子,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放下!都给我放下!你们要是敢把东西搬走那我就……我就在你们面前吊死算了!” 王老太没什么好威胁的,这要搁在半年前她的话就跟圣旨一般,毕竟攥着钱和粮食,在家里没人敢不听她的话,其他人就算再不满意也只能忍着。 现在完全不同了,喊着吼着他们就跟没听见似的,完全不把她这个老娘放在心上,可她要是任由他们将布料拿走,那谁能来救姜清? 姜清可是被厉鬼附身,谁知道会不会把她给弄死了? 瞧瞧她现在在院子里还大喊大叫,嘴里还胡乱说着听不懂的话,嚷嚷着这个人出了什么事、大喊着那个人会有个什么意外。 瞧着跟神婆先知似的,但谁会信? 连王老太这个当娘的都不行,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可是谁都不知道姜清说的这些还真是她上辈子经历过的事,原先不知道为什么想不起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但这次受了刺激那些记忆全一窝蜂全冲进了她的脑袋,就像是一个很小容量的东西突然被无数东西爆了,她就感觉她的脑袋要爆炸了似的,整个人根本安定不下来,浑身难受得恨不得直接撞墙昏迷不醒…… “厉害,太厉害了!”神婆眉头紧促,像是被吓到一般,她白眼一翻朝着空中就道,“我看到了,她马上就要被吞噬,不行不行,这个厉鬼实在是太厉害,你们要是决定不了我就先走了,再这么下去谁都收拾不了它!” “给,我给!”王老太尖声叫起。 她听得不是太明白,但“吞噬”她还是懂的! 想想自己的老闺女就要被厉鬼吞掉,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转身就冲向两个儿子,对着他们又拉又扯,然后直接拉起一根绳子就往房梁上吊,对着他们大喊着:“你们要是不给我就直接在你们面前吊死!” 见他们还往外走,王老太居然一个狠心就把脖子伸进绳子中,还想着在吓唬几句时,踩着凳子的脚突然一滑,“咚”的一声响,凳子倒地,梁上的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勒得她直接翻了白眼,舌头都往外吐出来了…… “呃……呃呃呃!” 被吊在半空的王老太瞪着眼珠子伸手求助,整个人在空中不断地挣扎,可偏偏儿子儿媳都是背对着她,还只当她惺惺作态根本就不会真上吊。 “别信你妈,她这辈子嚷嚷着要上吊多少次了?怎么就没见她真上吊过?” 姜四嫂说完姜大嫂跟着说,“就是,她也就只会吓吓人,从我嫁进姜家到现在你娘寻死过多少次?要真是想死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姜家两兄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沉默何尝不是代表了他们心里的想法? 甚至还有些埋怨,按道理他们一个是姜家老大一个是姜家幺儿,怎么说都比一个闺女来的重要吧? 爹娘真的是越老越糊涂,把一个疯疯癫癫的闺女看得那么重要,难不成还想着以后养老送终就靠姜清? 四人扛着包就往外走,不是没听到身后怪异的声音响,但一个个都忍着没回头看。 在他们想来自己要是回头了,老太婆指不准又得说些“孝”的话来压他们,听得不痛快还不如不听,趁着她还没把这些布料糟蹋出去之前先搬回自己屋。 可他们完全没看到,王老太这会已经被勒得脸包通红,连眼白都开始充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似的,就连她的挣扎也越来越小…… 眼瞅着真要就这么被活活勒死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小付公安等人冲进院子,直接将姜清和神婆给控制住,他刚板着脸要呵斥什么时,余光瞟向了某一处,像是看到了某个不可思议的画面整个人都惊呆了。 好在他反应得及时,不过一秒就尖锐大喊着:“赶紧救人!!!” …… “你们是不知道那一幕有多诡异,姜家的儿子儿媳扛着布料在前面笑,而他们老娘就吊在他们身后一动不动,我们将她救下来时呼吸都快找不到了。” 在公安局的小厨房,小付公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几下,“勒着的地方绳子都陷进去了,我们取下来时皮肉都是绽开的。” “嘶,姜家人也太狠了吧,就这么任由自己的老娘在背后吊死?” “他们真笑了?” “这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再怎么样你不能看着自己老娘去死啊?” “真笑了,不止我胡东贵几个都看见了。”小付公安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幕,他们大喊着冲上去时姜家儿子儿媳的笑容还一直挂在脸上,“不过等我们将王老太救下来时,他们一个个都说没看见,还以为最近老娘是在吓唬人,没想到她真上吊了。” “不过说起来王老太……”旁边一人说着说着突然看了对面的姜双双一眼,虽说人家已经分了家还闹得很僵,但好像当着她的面说她奶奶的八卦有些怪,搞得他都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可谁知姜双双反而还鼓励他,“没事,你尽管说,我还挺爱听的。” 是真的挺喜欢听。 姜家的那些热闹只要不闹到她面前来,她是特别愿意一起八卦八卦,尤其是小付公安说的这件事,昨天晚上游婆子就专门上门知会了一声。 不过那时他们都没去老屋,连游婆子都知道去了一定沾惹一身腥,那他们还去干嘛? 留瑶瑶在家继续吃着喝着,直到今天她去街道办上班才听闻一些关于老屋的事。 那可是真热闹啊。 但凡她不姓姜,她就是捧着碗筷都得去凑凑热闹。 不过也不必要太遗憾,热闹在哪里都能听到,这不在街道办听了一上午,中午来公安局的小食堂吃饭也能跟着听一听。 唯一不好的是,总有一些人因为顾及她的姓,都不好意思说得太多。 还得她出言鼓励鼓励,让对方接着往下说,“你继续说嘛,老太太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当,有了前车之鉴以防我们继续犯错。” 一旁的张大爷闷笑两声。 这丫头说得倒好听,其实不就是想听听八卦? 不过他也挺想,跟着附和一句:“说说说,一个大男人支支吾吾做什么。” “那、那我就继续说了。”男同志讪笑两声,跟着往下说:“王老太确实喜欢用寻死来吓唬人,我最少接了五次报案,就是她拿上吊威胁吓唬别人,估计次数多了,谁都以为她只是吓唬吓唬,没承想这次她真上吊了。” “那应该也不是真寻死。”小付公安摇了摇头,“我和胡东贵看过了,边上的凳子明显有一个鞋子的滑印,估计是脚滑没站稳才闹这么一出。” “那她的命可真大,要不是你们及时赶过去,姜家其他人又没发现,估计还真救不回来。” 不得不说王老太是真走运,医生都说了但凡晚个两三分钟人怕是都救不回来,到现在脖子上的伤口都还没好,连嗓子都出了问题说不出话来。 但就算这样,等出院后还是回不了家。 小付公安正了正脸色,“她的问题太严重了,直接把神婆请到家驱邪,还是当着整个大院的人想要做法事,这可不是送去农场改造那么简单的了。” 本来封建迷信这个问题就特别严重,现在还是严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王老太这种行为都能直接判刑了。 而且还不仅仅是王老太,姜家有参与的人一个都逃不脱,可别说什么知不知情,神婆可是姜家的姜小国亲自去叫过来的,从进院子到他们去大宅院抓人,这期间得有二十来分钟了。 偏偏姜家都没将人赶出去,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就说姜家的两兄弟和他们媳妇没同意,但是姜老头以及姜小国绝对逃脱不了,只不过会比王老太判得轻一些。 至于这件事的核心人物姜清,已经又一次被送进医院了,人疯疯癫癫大吵大闹,不得不被医护人员绑在病床上,至于什么鬼上身那绝对是不可能,能不能治好也得以后再看。 经过几天的走访调查和搜集证据,最后王老太被判刑了三年,在她被抓进监狱时还在里面碰到了一个老相识,好巧不巧马老太比她早一天进了监狱,因为重伤人也被判了三年。 也就是说她俩人,以后会在同一个地方同吃同住三年,会不会闹起来打起来那就得另说了。 同时姜老头和姜小国因为情节不严重,被送往农场改造半年,剩下的姜家人有工作的在单位通报批评,没工作的也就是姜老四和姜四嫂两夫妻,他们可不觉得庆幸,因为被送去农场改造半年的姜小国就是他们的亲子。 儿子被送走的那一天,他们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就这样原先还挤得不行的姜家老屋,这会又少了四个人,现在住着倒显得挺空旷的了。 “这么一下子都进去了……”许英霞听到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从最开始的姜小鹏到现在又被送进去三个,也就是说姜家已经进去四个人了,还有一个姜清因为疯癫会伤人被关在医院。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着是不是姜家出了什么霉头……不对,姜家那些人本来就是霉运的开头,也多亏自己和儿女们跑得早,要不然得跟着一块倒霉。 她叹了声气,“希望他们能消停点,再闹下去那边都快没人了。” 等过两年下面几个侄子侄女到了年纪又得发愁下乡的事,肯定不会个个都照顾到,要是被送走两三个,那边就真的显得空旷了。 想想最开始的时候,老屋那边多拥挤啊? 最挤时,人都是挂在墙上的。 随便拿着钉子在墙面上钉块木板就能当睡觉的地方,一晚上都不敢有大动作,不然就得从木板上摔下来。 那时候苦恼着家里的人怎么那么多,要是早知道会因为这些情况被送走那么多人,估计他们就不会那么苦恼了…… 好在这一切和她没什么关系,反正经历这一出许英霞是更不想和老屋那边的人打交道,最好以后两方再不来往,碰头都当不认识。 她继续织着毛衣,不想继续说些扫兴的话,换个话题问道:“小程呢?他今天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他啊?”姜双双一脸神秘,“他去拿东西了。” “拿什么东西?”许英霞挺好奇,“你跟他说说,别一直往家里带东西,吃得用得都堆了好多,有钱也不是这么花得,不管他去拿什么可别让他拿进门。” 姜双双勾了勾嘴角,“那这样东西你肯定不会拦着。” “嗯?”许英霞不解,“别管是什么,就算是收音机电视机我也得拦着,他可不准买这些玩意……等会,今天几号了?是不是……是不是他的结婚申请打过来了?!” 第85章 姜双双微微点了点头, 没接她的话,而是说着:“你有空帮我跟院子里的街坊们说一说,我想在长廊处开一个临时的单间, 就半年的时间,半年后拆也行,要是他们愿意多一个合用的库房也没问题。” 一般情况下, 是不准在大杂院临时搭建屋子。 像他们家后面搭建一个小灶房, 都是跑了很多趟, 周旋了好久才批下来。 算是走的合规手续, 有人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但现在她不想走烦琐的手续,而且已经批了一个灶房很难再批, 还不知道走多久的手续, 倒不如直接和院子里的街坊打个招呼, 先临时用起来,以后拆了就是。 “这个好办。”许英霞立马应承下来, 要是搁在以前或许还得多费费工夫, 但现在真不难,院子里有孩子的家庭不少, 有些来蹭小舟的洗鱼汤喝,有些接了挣小钱的手工活, 再加上双双手头上有两辆自行车,有些急事真来借,双双从不会小气, 人际关系比原先好了不少。 所以她要是带点瓜子点心去提,院子里的人一般都会答应下来。 说来也是运气好,他们院子里没什么太麻烦的人,大多都是蛮好说话, 而且双双也说了以后搭建的木屋还能做合用仓库,怎么说搭这么一个屋子也得费些钱,谁不希望白得一个仓库? 她都不用去问,就能猜到结果。 不过许英霞也没马上起身出门,而是小声问道:“你这是打算把婚先结了,然后搬到新搭建的屋子去住?” “当然不是。” 许英霞挑挑眉,觉得自己心情挺复杂的。 双双说要结婚她觉得太快了,她感觉自己都还没做好嫁女儿的准备,心里空落落特别舍不得。 但听到双双一否认她又不得劲了,“你没打算和小程结婚?那怎么能行呢,我瞅着那孩子天天盼着念着,就等着结婚申请赶紧寄过来,你要不答应那他多伤心啊。” 不过猜就知道了,小程都急得开口喊她“妈”了,要是拿到结婚申请还不能结婚,那他多难过? 其实想想,小程这孩子是真的样样都好。 年纪轻轻就是副团长不说,为人处世也正直真诚,性格谦逊有礼,家里有什么事他也是能安排就安排,除了得远嫁这么一点,根本找不到第二条不好的地方。 “你怎么看我做什么?”姜双双看着许妈的眼神就觉得好笑,那神色不知道的还当她是负心汉呢,“我不搬出去,让姜小舟搬出去。” 临时搭建的木屋,就算再好那也是木板墙隔着的。 先不说住着什么感受吧,就一个木板墙能隔音吗?她脸皮就算再厚,也没厚到让整个大院听个热闹。 其实这么安排是挺不方便。 前两天将丽珠姐接来给姜小舟补习,家里一共住了四个人,两间屋子怎么也得收拾出一间屋给她结婚用,不然一间屋子靠木板隔成两间,还真不如缓缓再结婚,不然身边躺着一个大男人,也只能光躺着了。 没错,姜双双就馋这一口。 都谈婚论嫁了,总不能光看着吧? 要知道她对程同志的第一眼,就是被他一身利索的军装造型给迷了眼。 结婚就得办结婚该办的事,总不能拿着一张结婚证干瞪眼。 很显然程缙和姜双双的想法一个样。 当他拿到从部队寄来的结婚申请表后,也不管是不是晚饭的时间点,他拎着两个罐头就敲了魏局家的门,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本来小伙子上门做客魏局还挺高兴的,甚至还让媳妇多加两个菜,打算和他好好喝上两杯。 结果还没高兴几分钟就想把他给送走了,“我哪里能弄得到房子?我要是能弄得到房子原先你魏大哥结婚也不至于跟他媳妇住宿舍。” “叔,我和双双能走到一块还多亏你帮忙撮合,现在我们遇到难题你可不能不管我们。”程缙一副苦巴巴的样子,好似自己真的遇到大难题。 不过这事儿在他心里也确实是一个大难题,还是一个必须解决的大难题。 结婚申请表是弄到手了,但是总得有个房子让他结婚吧? 他倒不是那种大男子主义的人,如果姜家有空余的屋子能住进去,他都不用双方开口都会拎着行李屁颠屁颠搬进去了。 但是姜家的屋子还是少了些,两间屋子那么多人住着实不方便,所以这才把主意打在了魏局头上。 他一把抓住魏局的手,很诚恳地道:“我和双双一定会特别感谢您,要不是有您帮着做媒又怎么可能有我们的今天?等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来叫你爷爷!” “别……你别说!”魏局有些招架不住,他反手指着自己,“我撮合的?” 这家伙可真是比他想象中还不要脸。 当时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把侄女介绍给程缙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小姜同志那里,这小子居然还怪他多事没瞒住。 现在倒好了,拉着他的手说自己是做媒的大恩人,要不是有事相求,才不会说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话。 “可不就是您撮合的吗?”程缙拍了拍他的手背,说的是一脸真诚,“这叫无心插柳柳成荫,要不是您让我去小公园,我又怎么可能和双双见上面?哪怕我和双双是天作之合,不得还有您在中间搭了个线?” “也是哦。”魏局想了想。 这话也没毛病啊? 虽说最开始不是给他和小姜同志做媒,但也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他把小程这小子骗去小公园,他又怎么可能在小公园见到小姜同志?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功劳还不小,不免坐着身子,哼声道:“那你们可得给我准备一双媒人鞋,要不是我当初来这么一出,你小子现在还在打光棍呢。” “对对对,您说得太对了,等明天我和双双领了证就把媒人鞋给您送来。”程缙说完,紧跟着又把偏离中心的话题掰了回来,“那您什么时候给我准备一间屋子?” “……”魏局白眼一番,说再多还不就是想找他讨间屋子,不过这事其实也没那么难操作。 一来程缙的身份不同,他虽然是带着兵来辅助破案,但怎么说也是部队里的副团长,即使不是长时间的驻地任务也是可以给他申请一间屋子。 而且对方也不是要一个长久的住宿,等任务一结束肯定也是带着媳妇直接去部队,这边的屋子也能再让给其他急需住房的人。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也没直接给他一个准信,而是挥着手道:“滚滚滚,这事明天上班再说,你不吃饭就别耽误我吃饭了。” “那行,那就谢谢叔了!”程缙起身那叫一个利索,话音落下人就已经出了房门,显然没打算在这里蹭一餐,他还想着回妈家吃呢。 回到大宅院时有些晚,不过姜双双像是料准了他会回来,开餐也开得晚,等他回来时饭菜正好摆上桌。 “小程赶紧上桌。”许英霞伸手招呼着,并推了推边上的姜小舟,“快把给你姐夫留的菜端上来。” 此时的姜小舟还有些恍惚,边上的程一辰特别自来熟,待了几天把这里待成了自己家一样,起身就道:“我去我去,我知道在哪。” “那就麻烦你啦。”许英霞对着这孩子是越看越满意,这几天可是多亏了他们帮着姜小舟补习,时不时就能听到屋里传来一些读书的声音,总算感觉到她儿子在读高中的氛围。 说完后看了看身边的小子,没好气的道:“瞧瞧你,还要人家小老师忙来忙去。” 姜小舟咧了咧嘴,硬是没笑出来。 辅导了几天,他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到现在脑子里还在不断重复背着公式,就怕等会儿再把哪位小老师给气哭了。 他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吃软不吃硬。 反正这几天看到小老师们因为他的缘故被气得红了眼,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搞得他都不敢开小差,学得那叫一个用力! 以前觉得学校是一个让人“痛苦不堪”的地方,可现在才发现并不是学校的问题,在家里补习比在学校学习还要来得可怕,因为小老师们只盯着他一个人,稍有些心不在焉就会被发现。 从睁开眼到睡觉之前,这段时间自己的脑子就没停下来过,感觉被人硬塞了好多知识进去。 不过他自己觉得还是有些效果的。 感觉也不是那么的蠢笨,用心学学也是能学得进去,要是再坚持个半年左右,别说顺利毕业了说不准他还能考个前几名呢! 不得不说姜小舟对自己还真有信心。 只是三个小老师辅导几天后,背着他悄悄开个会,具体聊了什么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但总结下来的结论就是辅导的最终结果不强求名次,要是能擦着线毕业都算是他们的胜利。 这些事姜双双倒是没插手,既然已经全权交给了他们她就不会去指手画脚。 唯一会做的就是一些后勤工作,帮着提供一些他们需要的物件,又或者准备一些水果小糕点之类的。 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能成自然是最好的,要实在是成不了那就只能算了。 吃过饭后,该补习的去补习、该出门唠嗑的去唠嗑,姜双双带着程同志去了边上的长廊处,她直接说:“到时候请周大爷在这里搭个小木屋,不需要太大,能放张床放个桌子就行,姜小舟既能在这睡也能在这学习,两全其美了。” 不过当姐姐的也不能太委屈了他。 怎么说也得在这个小木屋过个冬,一个木板墙还真不耐寒,还是得给他准备一个煤炉子再买些煤炭回来,屋子简陋了一些,暖和还是得保证一下。 正好哪天她去铁轨一趟,去见见以前的老朋友们,顺便从他们那看能不能收一些煤渣子回来。 煤渣样子不好看但用还是一样好用,和他们去换也正好不用票。 “在这搭个小木屋?”程缙眼睛一亮,像是猜到了什么,整个人瞬间紧绷了起来。 姜双双对着他点了点头,轻笑着道:“对啊,带一个小木屋让姜小舟搬过来……” 说完停顿了一会,瞧着程同志有些着急的神色,她接着往下说:“所以程同志愿意搬进我家吗?” “愿意!”程缙答的毫不犹豫,甚至迫不及待开口,“我明天就把行李搬过来!” 他现在有些后悔去找魏局了,白白送了两瓶水果罐头,还不如拿回家给双双吃,真是白白便宜他了,屋子的事不用他发愁不说,还搭上一双媒人鞋。 姜双双轻笑着,“屋子都没搭好呢,你现在搬过来让姜小舟搬到哪里去?” “……对哦。”程缙差点把小舅子忘记了,“那我再找两个人给周大爷帮帮手,争取在这个星期把屋子给搭好。” 现在已经是星期四了,足以可见他有多着急,三天就想把屋子给搭好,正好三天过后就是周一,他能和双双一块去街道办把结婚证给领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安排好,计划着得把谁叫过来搭把手。 干脆轮流着来,正好让他手下的兵知道他有对象的事,已经迫不及待想告诉所有人了。 对了,还有办酒的事! 现在不兴把酒席铺张得太奢侈,但是一个院里摆上五六桌也算是寻常的事。 也是可以想想该邀请什么人来了。 不过姜双双倒没这么着急,继续上班继续挣着外快,因为有程同志叫来的帮手,周大爷的活倒没那么忙碌,也有时间跟着她一块弄着自行车。 有上一回的经验在,这一回两人上手更快了一些。 即使只是每天抽出一段时间来忙活,从拿到配件到最后组装好也不过十来天的时间。 拿钱送货的事就交给了周大爷去办,对方也是一个爽快人,骑了几圈确定没问题后直接就把钱给付了。 姜双双也在昨天晚上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钱。 “我又接了一个单,不过我再想接第三个单就有些困难了。”周大爷嘴上觉得可惜,可脸上的笑意就一直没下去过。 一次性拿这么多钱,谁笑不出来? 虽然以后接不到单,但现在不还接到了一个? 人老了之后就知道什么叫知足,他接着说,“家属院南侧有一户姓卢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个卢老头以前是个铁匠,也是身上出了些毛病没法去上工,他见我们这边能挣钱便也打起了组装自行车的主意……” 也难怪卢老头前些日子时不时就往他这里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无聊来和他唠嗑唠嗑,没承想是来抢生意的。 不过他倒没太生气,不仅仅是卢老头还有外面其他的一些人,本来找他来问的人就有好多家,后来组装的老师傅们一多了,货比三家就跑了不少。 最后留下的这一家也是看他们手上功夫有些靠谱,再加上连着做了两辆经验十足,价钱虽然贵了一些但总比去外面被当作实验来了强。 不管怎样,能跟着小姜赚两次钱他是特别知足了,继续说着:“正好一些木块得让孩子们先弄出来,这两天我就先紧着把你家的小木屋搭起来,搭完之后我再和你一起组装自行车。” 姜双双点了点头,她顺嘴提了一句醒,“虽然组装自行车的活以后干不下去了,但是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弄一些木质的零配件,谁家自行车的配件出了问题还能在你这里买新的来替换。” 周大爷听得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呀,本来木质配件就容易坏,过不了多久肯定要弄个新的来替换。” 这倒不是他们坑人,他们来这里组装自行车时他就已经提过这个问题,只不过价钱便宜再加上小配件又不是不能另外找人做,都觉得不是什么事。 他要是能提前弄一些配件出来,正好能换给一些急着把自行车修好的人。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还想说些什么时又反应过来,“那不行,我抢了谁的活也不能抢了你的活,不行不行。” “没事。”姜双双倒不是谦虚,而是真没看上这个活,钱不会太多又不能靠量,也就挣个零花钱而已。 但这事多少有些琐碎,还不如想想法子搞点其他来钱的路子。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程同志给她塞了两笔钱,加起来得两千大几百,再加上她月月能拿着工资,就算工作让姜小舟顶了班,他每个月大部分的工资也是由她拿。 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钱,最少能让她和程同志舒坦度过这最关键的几年,等八零年代初再想想怎么发家。 所以这个单子做完,她是打算收手了。 有前面两次的经验在,这次两人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一些,长廊内处的小木屋搭建好没几天,第三辆自行车就组装好。 同时姜双双要结婚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就定在月底把酒席办了。 不过办酒席是办酒席,领证还是得提前领,街道办有一个座位是专门用来盖结婚证的章,就在姜双双座位的斜对面,是一位年长的女同志负责的。 这天她请了半天假,却没有走出街道办的工作室,而是站在窗口的方向招了招手。 没一会一个身穿军服的男同志就走了进来,倒不是空着手,右手还拎着一袋糖果。 他倒不害羞,一个个接着打了招呼,还顺便抓了一把喜糖搁在同志们的桌面上,“今天是我和双双领结婚证的日子,请大伙吃个喜糖高兴高兴。” “哎哟,老早就惦记上了!” “你们是打算月底办酒吧?我们一定抽空去。” “这糖我必须得带回去给家里孩子沾沾喜气,希望他们如你们一般有出息。” “来来来,这章我就不印了,小姜你亲自来。”年长的同志将位置让出来,对着姜双双就招了招手,“你应该不陌生吧?直接填上你和程同志的名字,再把这枚印章给盖上去。” 姜双双还真不陌生,起初来到办公室就好奇打量过。 现在的结婚证不比以前,不过就是一个红色的小本子,上面连张照片都没有。 在街道办核实两位同志的户籍信息以及两方的介绍信后,只用在上面填上名字性别和年龄,将印章盖上去就完事了。 不过自己来写还真是一件挺稀罕的事。 姜双双拿着笔想了想,先是将自己的名字性别年龄写上,跟着又将笔递给了程同志。 什么都没说,程同志自然是明了她心中的想法,立马弯身打算把自己的信息给写了上去,明明很简单的几个字,可拿着钢笔时莫名有些手抖,连着深呼吸几次,这才稳住,没将字写得太难看。 姜双双看着他的字迹,对着他就是一句夸,“字如其人哦。” 紧跟着两人一块拿着印章盖了上去…… 结婚证领了,但接下来几天和往常好像也没两样。 程缙倒是想直接赖在姜家住下来,但结婚酒没摆,急也不能这么急。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急切,他尽可能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事上,比如更加专注操练着手下的兵,训练项目直接翻了倍。 又或者一有空就跑去“骚扰”曹师傅,请他多多为酒席的事上心,提议着要不要研制出更有喜庆意义的菜色。 再或者请魏局这位证婚人多多练练口语,让他重复背了一遍又一遍的上台演讲词,致辞必须一个字不错还得真挚感人,稍微不如意就被打断让重新来一遍。 没几天,局里被这位即将结婚的程同志折腾得不行。 曹师傅更是直接把自己吃饭的锅铲一扔,气得胡子都快立起来了,“这小子连一锅菜都炒不熟,他好意思来指点我?瞧瞧他说得都是什么屁话,汤汁还想让我给他调成大红色?说什么满桌红色更喜庆!” “这都算好的了,你看看他给我的致辞上标得音调,尾调时上时下,这到底是致辞呢还是上台唱歌啊?这我都忍了……” 魏局咬着后槽牙,从牙齿缝里挤出,“他甚至还让我带上哭腔,说我要是情绪不到位,又如何感染其他人!” 让他一个公安局局长上台哭,也就他程缙想得出来! 第86章 程缙敢想还敢做。 不管是他手下的兵还是领导, 自己结婚的大喜日那自然得按着自己的要求来,大到席面和人选的安排,小到他们的穿着都有要求, 甚至让他们提前背几句吉利话,进了院门后一定得吆喝几句。 搞得公安局的人火气都上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在离办酒那天还有七八天时, 程缙又一次接到秘密任务, 只留下一个消息就带着手下的兵离开。 “出任务了?”许英霞将手里的衣服放下, 是一件还没缝上袖子的半成品,“我还想着让他试试呢, 要是大了小了正好能改改。” 是一件贴身的里衣, 一般情况下都是新媳妇来弄。 不过双双那双手在别的事上是真巧, 可放在针线活上是怎么都不行。 办席那天的衣服都准备的差不多。 双双是从里到外都准备一身新衣裳,专门弄得正红的料子, 别提多喜庆。 小程就不同, 所有人都一致觉得他还是穿那身军装挺不错,提前洗好晒干就行, 那一身比任何新衣服穿起来还要来得气派。 但穿军装归穿军装,总不能一件新衣服都不给他准备。 这不, 许英霞就找了两块特别舒适的深色料子,打算给他做两身里衣里裤,还想着今天他回来给量量, 结果人去出任务了。 她有些着急,“离月底没几天了,他能赶回来吗?趁着还有几天,要不要通知亲戚另外改个时间?” “赶不回来也没事, 照旧就好,请亲朋们吃好喝好。”姜双双倒不着急,她早就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能赶回来最好,赶不回来也没关系,如果觉得遗憾大不了再选一个好日子接着请亲朋来吃喝就是。 这就是兜里有粮的底气。 倒也不需要为了程同志不在身边而心情低沉,“等程缙回来再单独开一桌,咱们一家人聚一聚。” “那行。”许英霞回是这么回,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着急。 姜双双见她这样也懒得劝,越劝越上心倒不如给她找点事做,“野猪肉熏得差不多,布料也都清点完,你要不将东西给大姐寄过去?赶着年前给她送到。” “行行,我这就去找周大叔再订个木箱子。”许英霞之前就觉得那个薄箱子挺不错,打电话时欢欢还说箱子上就多了一些刮痕,还能拖回去当衣柜用。 正好再给她订一个,也……也省得她东西多了没地放。 她跑了一趟周家,没一会儿工夫就和周家小子一块抬了一个木箱子进门。 这次的木箱子比原先来的还要大一些,正好这次的东西也比较多,早就准备好了油纸包了二三十斤野猪肉以及小程送来的半截羊腿。 全都被熏制过,前天他们自己做了一餐,不得不说曹师傅的法子就是好,熏出来的肉有一股特有的烟熏味,肉质鲜美又不会过于咸腻,口感特别好。 她们都打算好了,等明年攒一些肉票买上百来斤让姜小舟继续熏,熏好的腊肉分成三份,给双双和欢欢寄过去。 不过那都是明年的事,除了给欢欢寄过去的腊肉他们自己家也留了一些。 过几天的席面也没打算用上这些腊肉,有曹师傅掌厨,就算没有好的食材味道也不会差。 除了熏肉之外,再有的就是布料。 料子早就分好了,春夏秋冬一个季节一身衣服,全都是双双替她大姐清理出来的,早就叠好搁在柜子里,直接搬进箱子中就行。 将布料搬进去后,许英霞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捡了两块颜色深沉的布料塞了进去,一边塞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她干活时总得穿些暗色的衣服吧?不然弄脏多不好洗?” 姜双双拆台,“那就把那几块麻点粗布塞进去呗,不但耐脏还耐造,更不用心疼了。” “……就你话多。”许英霞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姜双双瞬间笑弯了身,不过也没继续往下说。 大姐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迟早能知道,无非就是多等半年而已,等去安东她一定搁下行李就往大姐的生产大队跑。 别说许妈着急,其实她也挺好奇的。 到底是“发愤图强”还是“金屋藏娇”呢。 亲自跑一趟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戳穿后不好意思,许英霞后面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把木箱子填满后就找人搬到借来的板车上,离开之前还叮嘱了一句,“桌上的衣服你别动,可别给我搞坏了。” 姜双双耸了耸肩,她才没兴趣去缝什么衣服。 等许妈一离开,她也跟着出了门,闲来无事倒不如做做原先的老本行,四处溜达溜达看会不会遇到一些小偷小摸们。 多几个奖章加身,还能拿块把钱的奖金,正好买瓶罐头回去吃吃。 这边悠闲惬意,而在另一处的两人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程经是一路狂奔冲进一间办公室,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了进去,对着里面的人大喊着:“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会调到安东的公社呢?还只是一个小干事?这怎么可能嘛,我可是在粮食局当副主任,就算要调职也不可能调去当一个小小……你怎么在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在办公室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只不过见到这个人并没有一点点的欢喜反而满是嫌弃。 甚至想着难不成他的调职是这个混蛋搞的鬼? 然而程经心中的“混蛋”并没有搭理他,也跟着抱怨着:“他一个副主任都不可能了,那我还是副厂长!你有见过一个副厂长调去公社当车管员的吗?!” 车管员,说得好听一点就是管理公社所有车辆安排。 但是一个小小的公社哪有什么车辆能管? 小汽车想都别想,运气好点或许还能有一辆拖拉机,运气差点无非就是管三四辆自行车。 讲道理!他现在可是在一家百号工人的小厂当副厂长,手下管的可有百来号人。 这调去安东公社,怎么就从管百来号人变成了管三四辆自行车了? 一看到这个调职通知书,白元华就彻底炸了,直接就跑到这边来要个说法,结果没想到自己还没说几句话就看到程经冲了进来。 抱怨一通后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肯定不存在无缘无故就降职,他和程经又没有什么把柄被人拿在手上,虽然两人向来看不惯对方,但不管是他还是程经也都不会做一些违法的事。 那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被调去了安东的公社? 他正了正面色,对着前方的中年男人就开口拉关系,“张叔,看在你和我爸这么多年的老交情在,你能不能跟我们透透底,到底是谁在整我们?” 程经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他皱着眉头道:“这到底是针对我们,还是针对我爸?” “你们就别猜了。”张同志看着他们不由叹了叹气。 老伙计在他那个领域里做了不少贡献,只要有人提起他都不得不说一句厉害。 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不会教孩子。 或者说是根本就没用心教过,不然面前这两人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虽然这两兄弟没直说什么,但他们嘴里一口一个“我爸”,难道还听不出这是拿老伙计来顶枪吗? 也是,以老伙计的名声在,确实会有不少人多关照一下他们,这反而让两兄弟有些扛不起事。 不会自己想办法也不会靠自己的能力,出了事首先就是“我爸”“我爸”叫唤着。 对比起程家小子,这两个兄弟确实没什么指望。 不过好在老伙计也算是想通了吧,总算愿意晾晾他们了,他先是说了一些官腔话,“这下基层本来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怎么落在你们身上就成了针对你们了?” 瞧两兄弟还想说些什么,他伸手阻止了一下,“调职通知已经下达,这事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你们尽快收拾东西,下个月月初必须到单位上报到。” “张叔!” “不行,我得去找我爸。” “你们找谁都没用。”张同志狠狠瞪着他们,直接打破了他们的希望,“这事是老程亲自安排的,他说了你们要是不去也行,直接滚回大队种田吧。” “……” “怎么、怎么可能?!” 不可能吗? 两兄弟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那一天家庭聚会后,他们再回去发现连军属大院都进不去了,找人四处一问又得知爸妈带着松松去了秘密基地,去了哪个基地什么时候回来,一个信都没,好像是真生气了。 本想着这段时间安分一些,等时间长了再好好哄哄爸妈,毕竟两兄弟心里明白得很,他们能有现在的一切,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又或者是娶了媳妇…… 这一切还都得多亏了爸妈。 要不然他们现在还在生产大队种田呢。 只不过人的本性就是有些贱。 他们心里明白什么都得仰仗爸妈,但同时他们又能感觉出爸妈心中对他们有愧疚,很多事上都愿意顺着他们来。 这不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嘛…… 越来越触碰爸妈的底线,稍稍反弹就把他们吓得不轻,想着一定得安顺一些。 最少短时间内可不能再闹着他们不喜。 可没想到的是爸妈这次居然下这么重的狠心。 直接把他们踢到安东的公社,一个偏僻得不得了的乡下地方,工资一降降到底不说还没了实权。 而且那么远的地方,就算他们想打出爸妈的名头,估计当地也没人认识,到时候还得夹着尾巴做人。 所以他们都很明白爸妈要是下了决定,他们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机会。 看来也只能收拾东西赶过去了。 可就算明白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程经还在抱怨着:“可就算要下基层也别找那么远的地方啊,这一路得走好几天,安东哪个公社来着?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白元华比他想得长远一些,“张叔,你和爸在那边有没有什么熟人?这人生地不熟的有个熟人在也更容易适应一些。” 当然也是想拿着他爸的名头过得更好一点。 虽然一开始只是车管所的小小干事,但有关系又有能力在,也不是不能升上去啊? 他其实心里早就有些不满。 别看他是一个厂子的副厂长,但那个厂子实在是太小了,小的就是当上了厂长也没什么太大的权力。 不像程经在粮食局当副主任,以前吵起来时他每次一脸嘲讽地说“小小主任”,其实心里明清着,就算是一个小主任可他的单位是粮食局! 整个县城粮食分配都由粮食局管着。 就连他们厂子的粮食供应也由粮食局分配。 要不是有爸的关系在,他还得低声下气去求程经给他们厂子多弄点粮食份额。 到底是亲儿子吧,所以才会把程经安排进粮食局工作,而他这个假儿子,一脚踢进小厂子里任由他自生自灭。 而这次又一同被驱赶到一个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公社,虽然很不情愿但要是和程经一同去,心里多少会好受一点。 他正好能证明自己比程经来的更有实力一些。 所以也就没再强求去不去的事,而是想着尽可能地给自己铺铺路。 “熟人?”张同志挑了挑眉,“有啊,怎么可能没有!还特别熟呢!” “真的?”白元华眼睛一亮,“不知道是哪位前辈?担任的是什么职务?” 白元华这么急切,程经也猜出他在打的什么主意。 都是一同长大的“兄弟”,谁还不了解谁? 自己爸妈的关系,那他也得争取一下,“是爸的老战友吗?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见过面?” “不是战友,但你们肯定见过面。”张同志乐得看他们笑话,“听说那小子刚升上副团长,你们过去可一定得恭喜恭喜他。” 刚说完,就看到这两兄弟脸色一僵,显然也是想到某个人身上,他也直接公布了答案,“没错,就是你们弟弟程缙,到时候你们兄弟三人可得好好互相扶持。” “……” “…………” 白元华两兄弟的脸都白了。 就说安东这个地方怎么这么熟悉,不就是那煞星待的地方吗?! 脑子里忍不住想起以前发生的一些事,一个只觉得脸包疼、一个捂着肚子拱起了腰。 爸妈居然把他们送到程缙身边?! 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无恶不作的事,爸妈才会这么惩罚他们? “我听你爸说程缙就要结婚了吧?”张同志当作没看到他们两人瞬间变化的脸色,继续往下说着,“正好我这里有一对瓷杯,你们帮我带过去当作贺礼。” “……” “……” 两兄弟还是没回过神,张同志自顾自说着,“对了,你们想好送什么没?怎么说都是自家弟弟,这结婚的贺礼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送礼? 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甚至就没想过程缙能结婚,他要是结婚了那他们怎么跟林琳交代? 他们一个个可都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让那家姑娘找个最好的对象。 而在他们身边,除了程缙又有谁能配得上呢。 等会…… 白元华突然直起了身,他有些着急的问道:“张叔,林琳同志是不是也去安东了?” 一旁的程经没吭声,但也是瞪大着眼等着他的回应。 林琳是在上个月调走的。 因为她的新对象和程缙待在同一个部队,想着去安东了近一些,就不会相隔两地连见个面都困难。 可她一走,他们想见到她也难了。 尤其是等她再次结婚,以后更没机会和她见面。 要是这次能调到安东去,那是不是就多了一些相处的机会? “你们啊!”张同志白了他们一眼,怒吼着:“你们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吗?问这话时就没想过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滚滚,懒得和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说话。” 是真觉得混账,都不想看这两兄弟一眼。 直接起身就将人踢了出去,有这两个混蛋儿子在老伙计真的是晚节不保。 不过好在,小儿子还是挺靠谱的。 马上也要成婚了,可千万别像他两个哥哥一样…… 执行任务的程缙要是知道有人对他有这样的期许,他都会觉得自己脏了。 和谁比也不想和那两个混蛋比。 “老大,咱们还赶得回去吗?”顾高飞比当事人还要来得着急,一路问了好几次,可偏偏他们搭乘的是火车,就算想快一点也快不了。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凌晨完成的任务,将追踪许久的罪犯当场擒拿,直接递交给当地的公安押送。 一来一回,等他们登上火车时已经上午十点左右,从这边过去怎么也得三四个小时的路程。 但下了火车还得搭乘大巴前往家属院,就算再快也得一两个小时才能到。 算来算去怎么也能赶上晚饭的时候。 可今天不是什么寻常日子,而是老大摆酒的大喜日子,总不能赶在宾客们吃完走人后才到吧? “其实也还好,老大好歹是在今天赶上了,我那兄弟大喜日子接到任务,床都没上就走了,一走走了大半年回到家连媳妇是谁都没认出来。” “呸呸!”顾高飞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可别胡说八道,万一晚上真来任务了怎么办?” 那多惨啊,好不容易赶回去结果连媳妇的手都没碰一下又得离开,他要是老大他得哭死。 不过他们在这说个不停时,坐在车窗边的程缙却一直沉默不语,全程都只是静静看着车窗外,好像他不是当事人一般,既没参与他们的话题,脸上也没看出着急的神色。 直到三个小时后到达车站,火车才刚刚停下程缙就直接从窗户翻身一跃,等顾高飞几人反应过来时,他狂奔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 “这……” “这什么这,赶紧追啊!老大的喜酒我怎么也得喝上几口。” “嘶!别走门了,绕那么一路老大都跑得没影了。” 程缙跑得是真快,和他擦身的人只感觉到一股劲风,人就已经跑到前头一大截了,这一路跑出车站气息都没什么变化,正想找辆大巴上去时脚步突然一愣,迟疑两秒转过头,在人群中寻找着…… 直至一抹红色出现在眼里,那人靠在一辆自行车边,手举得高高挥舞着,脸上是和以往如出一辙的笑意,对着他高喊着,“程同志,好巧啊。” 身子绷紧着的程进放松了些,没有表情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有些是巧合、有些是缘分。 但还有一些却是特意为他准备。 程缙就这么盯着她,一路走到她面前也没停下来,直至伸出手将她重重圈在怀里,双手落在她的后腰稍稍用力箍紧。 稍稍偏头,唇瓣凑到她的耳边,轻喃着,“我来迟了。” 姜双双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 不过也就两秒便适应,稍稍挪了挪换个舒适的动作,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一手也搭在他的后背,上下轻拍着,“不迟呢,现在回去还能见见亲朋好友,魏局还说了等你到再为我们致辞。” 又是沉默的几秒,最后是程缙先松开手后退一步。 在人来人往的车站相拥本来就是一个很出格的行为,即使十分的不舍得,程缙也不得不退开些。 人一后退,姜双双就直接在他面前转悠一圈,“新衣服好看吗?” 一身正红的新衣裳,麻花辫上还绑着一朵红娟花。 程缙疯狂点头。 从脖子到整张脸瞬间爆红。 姜双双特满意他的反应,哪怕一个字都没说就他的反应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她这一身装扮出现在火车站门口,身边还停着一辆自行车,那叫一个醒目! 搁在上辈子,那就是她顶着白纱穿着一身婚纱,还依靠在一辆价值千万的豪华跑车边,以这个装扮出现在车站,任谁都会觉得她身上有故事! 经过的人都会往她这里瞟几眼,但凡有点脸皮薄的人都站不住。 姜双双能在这里站了二十来分钟,足以可见她的脸皮有多厚了。 不过也值,她接到了自己男人。 豪迈跨上自行车,她拍了拍后座,“走,‘姐姐’带你回家。” 程缙清了清喉咙,红着脸纠正,“是媳妇!” 第87章 最后的最后, 是程缙骑着自行车把人载进院子的。 姜双双蹬了两圈发现身后的块头实在是太大,踩起来实在是太费力气,便干脆停下换了个位置。 后座上垫着棉絮垫, 边上还安了两个脚踏板。 缩在程同志身后也不会被冷风吹着,这一路两人也没赶路的紧迫感,就这么一路踩着自行车往纺织厂的家属院去, 路上说着聊着, 倒觉得时间过得挺快。 等两人回来时, 已经下午三点左右了。 姜小舟见到姐夫的身影, 就“哦哦哦”起哄,带着他那一群小弟们往天上撒红纸屑, 还大喊一声, “新娘子把新郎官接回来咯!” 说完, 旁边一个小豆丁不解的问:“老大,送亲不是把双双姐送出去嘛?怎么还把新郎官给接回来了?” “这不重要!” 姜小舟也搞不懂, 但这都不重要! 比起将二姐背着送出门, 他更喜欢二姐将姐夫接回门。 虽然代价是他搬到了木板屋里,但木板屋的待遇也不差啊, 有新床新书桌,屋里还专门隔着一个煤炉烧着碳火, 打开窗户透着风都不觉得冷。 新书桌上堆满了数不清的书籍,但在边上的角落总会摆上一些好吃的糕点和水果,抽屉里也有枣果饼干之类耐放的零嘴。 而且姐夫也不知道是不是愧疚将他从屋里“赶”了出来, 他搬家的当天晚上,姐夫送给了他满满一盒的子弹壳,还说等以后他去部队还能带他去打枪! 这么好的姐夫还能从哪里找? 他巴不得赶紧让二姐将他接回家呢。 姜小舟见前面两人从自行车下来,便又大声喊了一声, “预备,起!” 话音落下,边上十几个孩子仰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祝二姐二姐夫新婚快乐,喜结连理,幸福日子甜如蜜!” 十几个孩童齐声,音量大的惊人。 搞得几条街那边都能听到声音。 程缙同志这会是彻底绷不住了,嘴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咧开,对着这群孩子满意得不行,只可惜兜里啥都没,不然他一定往每个孩子手里塞满满一大把的喜糖。 不过他没有姜双双有呀,对着姜小舟就道:“每人都有,带着他们去拿喜糖吃!” “好哦!” “双双姐你太好啦。” “祝双双姐和姐夫早生贵子,一辈子和和美美!” “!!”程缙忍了两秒没忍住,对着小舅子着重道:“给这小子多抓一把。” 这话一说谁还忍得住? 小家伙们一窝蜂的冲过来,讨喜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许英霞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这小两口还不知道要被堵到什么时候。 她赶紧喊着:“快快快,来了就赶紧进院,大伙都等着你们呢。” 现在可不兴大办,但院子里摆上五六桌也不算什么大场面,此时还没开席,桌子上就放了一些花生瓜子任由亲朋好友吃着。 见两人走了过来,纷纷都招手打了个招呼。 许英霞推了推姜小舟,“把你姐夫带进去换身衣服,他的军装我都叠好放在床上了。” 跟着又带着双双去招呼客人。 而这时顾高飞又从旁边走了过来,他身上早就换好了衣服,还顺便替老大准备了一盆热水擦擦身,“老大,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早知道还不如和我们坐大巴,那样你还能抽个空洗个澡呢。” 追出火车站没看到老大的身影,没办法他们就只能去坐大巴回,本以为老大早就回来了,结果他们洗完澡换好衣服,待在院子里和人唠嗑了半天才看到他们回来。 跑那么快有什么用,还真不如和他们一块坐大巴回。 程缙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没媳妇,自然不会懂。” 坐大巴是快,说不准他们能提前一个小时回来。 又或者说如果刚刚他踩自行车踩得快,也不是不能提前二三十分钟到家属院。 但这个事是论时间的吗? 他要的是感受! 是感受和双双一起骑着自行车的时光,这一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要不是想着院子里还有很多亲朋好友等着,他恨不得再慢一点! 不过这些不用跟顾高飞多费口舌。 一个单身汉他能懂什么? 说多了都是白说,直接接过热水壶就和小舅子进了屋,等出来时已经一身军装单身,身形瞧着格外挺拔,自身溢散出的气势格外引人注目。 再加上身前带着的大红花,怎么瞧都好看。 不仅仅是程缙,姜双双身前也挎着一朵,两人站在一块别提有多耀眼。 当事人一出现,院子里更热闹了。 结婚这种事是又热闹又疲惫,姜双双很庆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好在时间过得快,下午五点整菜就被端上了桌。 不得不说曹师傅还是挺“宠”程缙的。 骂是骂的厉害,气上头时指着他鼻头骂,恨不得再踹上两脚。 可上菜时就发现,曹师傅还是满足了他的要求。 把酱汁弄成红色这种事他干不出来,也没法干,红色虽然是喜庆,但是淋在菜上像什么样子,血肉模糊着,谁还敢下筷子? 所以他专门跑了一趟乡下,找了些关系收来了一麻布袋的红枣,又带着自己徒弟削了一下午的红枣皮。 红枣皮往餐盘子边上一贴,也算喜庆了。 红枣肉拌成泥,加在玉米面里一蒸,口感又香又甜,不正好应了这个喜庆的甜蜜日子? 菜不多,但也是有两样大菜。 武阿妈原先就承诺过,等姜双双办酒这一日桌上大菜的食材都由她准备,她也没说大话,昨天就和许家夫妻一同过来,随行还带着半头野猪以及一头羊羔。 五六桌席面自然用不上这么多肉,不过她也说了剩下的就当做结婚礼送给双双。 曹师傅也没弄什么稀罕菜色,味道好的同时也得管饱,直接上了两个大杂烩,一个野猪肉炖粉条,一个清汤羊肉片涮萝卜。 两道菜看似普普通通,但是刚端上来那香味就迷的院子里的人都有些静不下心唠嗑了。 就算嘴上还在说,眼睛也是时不时就往桌上瞟一瞟,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吸溜一声。 除了两道大菜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青菜酱菜,青菜也都是许家夫妻专门带过来的,把自家地都薅完了最后还找大队的人要了不少,抬了两大筐进城。 酱菜就是曹师傅自掏腰包,那可是他压箱底的好家伙,入秋开始腌,一吃能吃大半年。 不管是搭着饼还是下面吃,特别下饭。 等菜全部摆上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找了个位子坐下,连唠嗑说话的劲都没了,只想着赶紧开餐。 不过就算要开餐那也得走个流程。 菜是晚上做了,但筷子还没发下去,这会魏局拿着一张草稿纸就走上了临时搭建好的高台讲话。 其实说是高台,不过就是两张凳子合起来的小台子,上去后他先清了清喉咙,跟着就道:“各位同志们大家好,非常高兴能站在这里对程缙同志以及姜双双同志致以最温暖以及诚挚的祝福,我作为……咳咳我作为两位同志的媒人非常……” 说着说着他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自个偷偷在办公室背诵的时候说得那叫一个气宇轩昂,毕竟像这种当着不少人面前的讲话对于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早就不会紧张慌乱,能很好的将草稿纸上写着的内容表达出来。 可刚刚那一句……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语调的发颤,明显着有些哽咽。 是真的有些忍不住。 小程这小子和小姜同志总会让他想起自己和媳妇的一些过往,那些年是真不容易呀,两人走到一块可以说是经历了重重坎坷。 这一回想,情绪就爆发出来了。 他一个公安局的局长居然还真在人家的结婚酒席上哽咽起来,这样说出去他得多丢人哪…… 可再丢人也得继续往下说,魏局这会有些遭不住,干脆拿着草稿纸对着就念,至于什么上调下调都不在意了,心里就一个念想赶紧读完! 本计划得念个十来分钟,被他缩短至两分钟内,一说完就直接下了台子偷摸的躲着院子后面,生怕被人看到。 “嘿!这老小子丢脸丢大了,以后他要不请咱们喝酒,咱们就把他的糗事说给他战友听!”张大爷乐得不行,只可惜没能录下来,不然他一天得看上好几遍乐呵乐呵。 曹师傅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点着头,“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他又把边上的程缙拉了过来,邀功似的道:“瞧瞧,还是我更靠谱一些吧?姓魏的老小子这会不知道跑哪哭去了。” “都靠谱!”程缙其实心里是特满意。 不管魏局是躲在哪哭,好歹他是哭出来了。 至于时间缩短了一些,其实他觉得还慢了,原先是想着一定要把亲朋好友们招待好,毕竟这是他和双双一生才有一次的大事! 可这会只想着他们好吃好喝后赶紧走人,虽然结婚证已经领了,但是摆了酒席大伙才知道他和双双是一对。 也就是说双双是他媳妇了! 他们俩、他们俩从今天开始可是能睡一个被窝了! “小子,你脸怎么那么红?”张大爷一脸奇怪,他皱了皱眉头,“你小子是不是偷喝酒了?那你可就不厚道了,怎么能把我们晾在这自己偷喝酒呢?” “……”程缙不是太想搭理这位老爷子,不过顺着他的话正好往下说,“表哥,拿碗摆筷子开餐!” 碗筷一摆上,酒水一送上。 大伙热热闹闹开吃! “这野猪肉的味道怎么这么香?” “这榨菜的味正正好,我家怎么就腌不出这个味?” “羊肉也好吃啊,这肉也太嫩了。” “别吃了别吃了,小姜带着男人来敬酒了。” 不得不将筷子放下,起身和小两口喝杯酒,敬来敬去,六桌走下来小两口身边跟着的许谭被灌的脸色通红,人都有些走不稳了。 等一进屋,许英霞赶紧上去扶了一下,“怎么喝成这样?你这小子也太实诚了,人家敬酒你就浅浅抿一口嘛。” 在他们这边有个习俗,小两口去敬酒时身边也得跟着一两人,帮忙挡酒帮忙回酒水,省得新郎官新娘子被灌醉。 脸色通红的许谭讪讪一笑,“我看妹夫一口喝光,我不好意思抿一下也跟着喝光了。” “我喝的那是水。” “啊?” 程缙无奈一笑,“杯子里装的都是水。” 他提前就跟自己的战友打过招呼,谁要是敢在他的酒席上起哄,以后训练加倍一个都别想逃! 所以有战友们帮他打掩护,杯子里装的都是白水,也多亏了他们没蠢到用白开水替换,为了表示他的满意,他决定婚假后训练任务如常,也就不让他们再补上先前落下的任务量了。 “我的也是水。”姜双双荡了荡手里的杯子,她倒不用人帮着打掩护,毕竟也没有不识趣的人来灌她酒。 “这傻小子,我让丽珠带你去旁边的屋子歇一会。”许英霞把人给搀扶出去。 等他们一走屋子里也就只剩下小两口了。 程缙有些紧张,还想着要说些什么时姜双双就往他身边一坐,整个人靠在他的手臂上,“真累呀。” 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就是觉得累。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坐着,不想动弹也不想说话了。 程缙就任由她这么靠着,为了让她靠得更舒服还稍稍换了个姿势,直接将手臂落在她的肩膀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腰侧。 这个部位,没手臂硌人。 姜小舟端着两个碗进来时就看到姐姐姐夫亲密的样子,怪模怪样的开口,“咦咦咦~” “再叫我把你踹出去!” “……哦。”被威胁的姜小舟瞬间老实,他将两个大碗搁在桌面,“妈说让你们先填填肚子,等送完客才轮得到咱们上桌。” 院子里摆不下太多桌子,来的亲朋好友又不少,最后决定把一些客人们先送走,最后一家子摆一桌一块热闹热闹。 姜小舟不敢打趣,但在离开时还是对着姐夫挤眉弄眼,眼瞅着二姐要拿眼神刮他,这才转身跑了出去。 不过在离开时还特体贴地将房门给带上了。 “曹师傅烙得红枣玉米饼挺香,要不要吃一点?” “要。”姜双双开口了,但是手上却没动作。 程缙立马就懂,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就直接喂过去,见她一口一口吃下,便道:“等回到部队咱们也别在家摆席,到时候直接去食堂开两桌,吃完咱们就走。” 回到部队肯定得请战友们吃上一餐。 印象中,好几个交情不错的战友们结婚,都会让媳妇在家办一桌酒席吃吃喝喝。 原先倒真没什么感触,毕竟他属于来了就吃、吃了就走,无非是在离开后和其他战友们聊了几句好不好吃而已。 但现在他觉得在家是挺不好的。 累人,瞧瞧把他媳妇都累成什么样了! 还是在食堂吃,和寻常吃饭没什么两样,吃完他们就走,不用费心思招待也不用收拾,说不准他们俩还能去周边散散步消消食。 姜双双表现的特别乖巧,咬了一口玉米饼就点头,“都听你的。” 这个法子挺好,自然得听程同志的。 她没吃多少玉米饼,味道确实不错,但是她还想留着肚子吃吃大餐,饼子吃了大半剩下的连同碗里的两块都进了程缙的肚子。 又坐了几分钟后,两人便一同离开房间。 怎么说也是主人翁,就算大伙在吃吃喝喝他们也不能离开太久,还得在旁边陪同着。 一直吃到下午六七点左右这才将大部分的亲朋好友送走,在场也只剩下几个关系特别近的亲戚了。 正好他们几人凑成一桌,也能安安静静吃顿饭。 “要不要等等姜小舟……” “不用不用,给他留点菜就行了。”许英霞正想着拿个碗装点菜出来,就听到外面自行车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就看到往院子走的姜小舟,“怎么样,把武阿妈送上车了吧?” “送上车了,我看着大巴车开走才回来的。” 许英霞这才放心的点点头,“武阿妈也太着急了,多留一天,你们明天一块出发多好?” “她那是不放心莘莘,莘莘肚子越来越大,武阿妈都在这过一夜了,哪里还在待得住。” 许英霞想想也是,要是自家姑娘…… 不行不行,可不能往这方面想。 这才结婚呢,这么就能往娃娃方面想? “肚子要是真的大,记得提醒武阿妈带莘莘去卫生院生。”姜双双慎重提醒着,“她家也不缺钱,去卫生院更安心一些。” “行,等明天回去我就跟她说。”小舅妈点了点头,她说着:“你说的话她肯定听,不过说起来这生孩子在家确实不安全,就咱们隔壁大队的……呸呸呸,瞧我说什么呢。” 说到一半就觉得有些话太忌讳了,赶紧呸上几口,接着说:“等以后你有了孩子可一定得跟小舅妈说,到时候我给孩子织几个虎头鞋寄过去。” 一提孩子,某个人就跟喝多了酒似的通红了脸。 “阿姐要是有了孩子,我是不是就能当舅舅了?”姜小舟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脸兴奋的道:“我可以带他去玩,他肯定会很喜欢我这个舅舅!” “你先顺利毕业吧。”姜双双直接打断他的美梦,“不然孩子得有一个连高中毕业都毕不了的舅舅。” “……”姜小舟兴奋的神色僵硬在脸上,哼哼唧唧道:“这么高兴的日子你能不能别提毕业的事。” “呵。”姜双双只是回了他一个冷笑。 “……”姜小舟打了个哆嗦,决定不搭理姐姐姐夫了,直接埋头干饭。 未来的外甥啊,舅舅肯定会带你玩。 带你去捉蚂蚁蛋! 那玩意可好吃了,舅舅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这顿饭吃到天黑才结束。 等要收拾时,许英霞一边装作很忙的样子一边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累了一天你们也回屋早点歇息吧。” 回屋早点歇息? 都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 只不过当长辈说这个话题是真尴尬,许英霞都不等他们回应,拿着扫帚就不停扫着地,显得自己特别忙。 “那行,我们先回屋了。”姜双双乐得清闲,抓着程同志的手臂就转身回屋,进去之前还道:“屋子改了一下,右边都是我们的房间,里面那个小门也都暂时封……” “老大老大!” 姜双双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程缙本有些紧张和期待的神色立马僵在面上,因为他一听就听出来的人是顾高飞。 顾高飞在这个时候找来,只有一种可能。 就是他们在火车上聊得那些话。 他当时虽然没回应但也是听到了,说是他的战友结婚晚上被叫走,等任务结束回来都认不出自己媳妇。 当时他心里还想着,他运气要好一点,就算赶了一些但好在也在结婚当天赶了回来,不至于…… 不会吧?! 但无论心里是怎么想,他还是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见到顾高飞就问道:“有任务?” “对。” “等我一分钟。”程缙转过身,根本没注意到顾高飞还有些话卡在嘴边没来得及说,这会他已经走到双双身边,一脸歉意道:“抱歉。” “去吧去吧。”姜双双挥着手,一脸不在意,“正好我今天也累了。” 程缙抿着唇,心里只觉得他媳妇实在是太好了,大喜日子他要离开媳妇怎么可能没脾气,不过就是顾着他所以…… “不是不是。”顾高飞赶紧补了一句,“是有任务,但不是紧急任务。” “……”程缙闭上眼随即又睁开眼,没两秒就响起了顾高飞的惨叫声,“老大老大别打了,是魏局让我来的,不然我肯定不会在你洞房……哎哟,我闭嘴我闭嘴。” 程缙冷冷看着他,“说。” “哦哦。”顾高飞揉了揉被踹疼的屁股,老老实实说着,“部队下达了召回通知,让我们在十号之前赶回去。” “召回?” “对,魏局明天会接手我们的任务,交接完后咱们就得回部队了。” “我知道了。”程缙留下一句话,说完转身就走。 然后…… 然后顾高飞就这么看着自己家的副团长牵着嫂子的手走进了屋,门一关什么都看不见了。 啧,不就是结婚嘛。 有什么大不了的! 被牵着进屋的姜双双皱着眉头,“要回部队了?” 程缙点头,“嗯,你和我一块走。” “那我工作的事怎么安排?”姜双双倒没意见,现在除了她的工作该安排都安排好了,本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许妈和姜小舟,但有表哥护着她也能安心一点。 “不着急,我们明天再商量。” 姜双双挑了挑眉头,直接往床上一坐,双手搭在床板上仰视着他,明亮的眼眸中似乎带着些和以往不同的情绪。 她微微勾起嘴角,轻笑着:“哦,那什么事才着急?” 第88章 此时的屋内昏黄而幽暗的灯光很似朦胧, 在这黯淡的光影之中,两个人一动不动就这么安静地站着。 彼此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神色中透露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如同炙热的火焰又如同温柔的水漾, 暧昧的让两人都有些把控不住。 “咳。”程缙轻轻咳嗽一声,他急切的想要将人拉进屋子,却在这时不知道该怎么下一步, 他只觉得双双那双眸子在昏黄的屋子里格外耀眼, 在视线与视线的接触后, 让他…… 又如受惊的小鹿般躲闪开。 还忍不住抬起了手, 用手掌挡住了她的双眼,却不想温热的气息落在掌心, 让他更有些难以忍耐。 “呆子, 把灯灭了。” 灯泡的绳子挂在床边, 伸手稍稍一扯屋里就黑暗一片。 眼前猛地一黑,其他感官却更加强烈, 他们能更清晰的感受到彼此微弱的呼吸以及炙热的体温。 程缙突然一颤, 感受到自己伸出去的手掌被另外一只手轻轻碰触着,她的指尖在空中缓缓游动试图触碰着他, 那种若有若无的接触,不断从手指的方向产生股电流, 传遍整个身躯,致使他不由自主迈步上前,整个人俯身而上…… …… 姜双双是在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才醒来的。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呢? 因为她伸出手在枕头边摸了摸, 没摸到缠着自己整整一宿的男人,倒是摸到了自己解在枕头边的手表。 好巧不巧,时针正是指到了“十”字上面。 而她第一个反应却是许妈居然没来叫她起床,要知道以前休息日在家想赖赖床, 许妈却时不时就敲她的门。 好像做家长的就看不惯晚辈赖床似的。 不仅仅如此,外面也显得特别安静。 不然她也不会一觉睡到现在,早就被外面的动静给闹醒了,在大宅院别想清静,除了午夜时分,天刚一亮外面就时不时传来一些动静。 洗漱声说话声,以及孩子们在一块玩闹的声音。 想要好好睡个懒觉根本就没可能。 这也正是她对部队里的独栋小院特别期待的原因之一,房门一关特别地清净,要是觉得无聊了便去其他地方串串门。 也就是说想安静就能安静、想热闹也能热闹。 不像在大宅院里,有的时候是被迫跟着一块热闹,其他时候也就算了,可有些时候她还是想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就比如说现在。 不得不说,不愧是她一眼就心动的好体魄。 没白搭那一副好身材。 这一夜睡得够好,姜双双起身时瞬间觉得身体上还有些不适,精神头却挺不错的。 等她收拾好开门,却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难怪会这么安静。 “双双,你起来了!”赵丽珠听到动静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见到人就道:“你进屋先坐一会,我去把灶上热着的菜给你端来。” 姜双双还没回应,对方就已经跑去了灶屋。 行吧,那她就做着等现成的吃。 不过还真是现成的。 白粥肉包蒸饺,居然还有两根油条配着豆浆。 这么丰盛的一餐肯定不是自家弄的,“从外面买来的?” “嗯。”赵丽珠点了点头,随即脸颊有些发红,她都不敢正视双双,尤其是不敢往她脖子间隐隐约约的暧昧印记看。 而是低垂着头道:“是程同志买来的,他说得先去局里接个通知函,买来后就请我们一直温在灶台上,就怕你醒来后饿肚子。” 姜双双见她脸色爆红,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敢看自己,这难道还用猜她为什么羞涩吗? 没有把话题继续往程同学身上说,她看了看门外,好奇问道:“是哪里发生什么事不成,怎么今天院子这么安静?” “是程同志拿了两大袋子瓜子请大院的人帮忙剥壳,说是剥出来的十分之一作为报酬,大院的人都去巷子外剥壳了。”她是真觉得双双这个对象挺好的。 无端端干嘛请人剥瓜子? 还偏偏把人带到巷子外面,一开始她还真没弄懂,后来程同志又抓了几把糖让大院的孩子在外面玩,紧跟着又请她进门出门时动作轻一些。 这下她难道还不明白吗? 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有人吵到双双。 单凭这个心思可不是所有男人就能做到的。 赵丽珠都猜到了姜双双又怎么可能猜不透? 轻轻笑了笑,倒也没对此评判什么,而是继续吃着程同志为她准备的爱心早餐。 说是早餐,但吃完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姜小舟总算是结束了上午的辅导课程,走出木板房时整个人变得特别无力,走起路来都有些虚晃。 不过当他见到桌子边的二姐,便突然冲了过来,“二姐,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 一旁的赵丽珠被他的话惊得低下头,脸上又爆红起来。 姜双双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什么时候你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我这不就是随口问问嘛。”姜小舟捂着额头哼唧哼唧,他一脸的不舍道:“二姐,听他们说你过几天就得跟姐夫一同去部队了?” “对。”姜双双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一脸慎重的道:“我走后这个家就是剩下你和妈,以后可别把自己再当作孩子,妈还得由你照顾着呢。” “你放心,我肯定照顾好妈!”姜小舟重重点着头保证,心中却特别地不舍。 其实二姐要是离开,那他何尝不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人再举着拳头吓唬他,也不会有人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杂活都推给他。 他要真的撒撒娇、装装可怜,那肯定会顺着他的意思。 到时候日子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连补习都不用太认真了,就算小老师们去告状,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可是…… 他宁愿被二姐管着,也不想二姐离开。 安东那个地方实在是太远太远了,在大姐下乡后他就感觉得出,远的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 一想到这眼眶就开始发红,特别地不舍得:“二姐,你能不能别走啊,不是说好再待半年吗?” “好好努力吧,少年。”姜双双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稍稍用力捏了捏,“你也别太松懈,离得是挺远但也不是完全回不来,高中考试完你要顺利毕业,我一定回来给你庆祝一番,可你要是没考上,我也会亲自回来揍你一顿。” “……啊?”姜小舟有些傻眼了。 那种依依不舍的情绪被二姐这番话瞬间打破,“你,你明年就回来?” “回,当然会回。”姜双双可不是光吓唬人,大姐回不来是因为她办手续比较困难,可她不同,在这动荡的几年军属身份是最大的保障,她想办一个回来探亲的介绍信肯定不难。 上辈子卷来卷去,这辈子她确实想更安逸一些,但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难免会觉得有些无聊。 正好两个城市来回奔波,一路还能吹吹风看看景,程同志因为身份的缘故肯定得经常出任务,她与其在院子里等,倒不如抽这个时间回家一趟看看许妈和姜小舟。 不过这是其他时间的安排,明年姜小舟高中毕业他肯定会回来,这小子辛辛苦苦学了大半年,要真的能顺利毕业她一定会回来替他庆祝。 可要实在是没能毕业,倒不是像嘴上说的回来收拾他,只要他这大半年努力了就算没考过也没关系,她这个当二姐的不得回来安慰安慰她? 口头上的安慰必须得有,物质上的安慰也得准备好。 不过这都是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 反正姜双双是没想过一走好几年就不回来,没办法也就算了,有办法自然是想时不时就回家一趟。 她和程同志的家在军属的独栋小院。 但同样地,大宅院这两间房也是她和程同志的家,又哪里舍得好几年不回来? “二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姜小舟下定决心,虽然挺怕二姐打人,但他这次会下定决心只是觉得二姐宁愿来回奔波那么多天也仅仅只是为了他高中毕业的事。 他要是不好好努力努力,又怎么对得起二姐?! 这么想着坐都坐不住了,双手撑在桌面上起身就道:“不休息了,我现在就得去学!” 而在旁边趴着的程一辰有些筋疲力尽,摆着手拒绝:“不行了不行了,你要学也别找我我头都快炸了。” 学的人累教的人也累。 好在他也就上午的几个小时,下午和晚上是别人的活,要是让他教一整天,他绝对连夜收拾东西就跑,再也不来堂嫂子这待了! “走走走,我都没喊累呢!” “不走不走,打死我也不走。” “程一辰哥,我喊你哥总行了吧,咱们趁着开饭之前再学一小时。” “…………” 程缙回来时自己堂弟已经累得半死不活,不过他也没在意,直接就走到双双身边,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还好吧?” 姜双双瞟了他一眼,同样也是轻声回,“我要说不好,你晚上能悠着些吗?” “……”程缙摸了摸鼻子,选择避开这个问题,而是道:“我上午去了魏局那,召回通知下达,三天后我们就得回程。” “行啊,三天够我们收拾行李了。” 程缙跟着道:“你工作的事我也跟魏局打了招呼,让程一辰先顶你的班,半年后再转交给小舟。” “啊,我接班?”程一辰一下子坐起身,整个人显得特别懵,他不过就是过来替大伯娘送个东西,留在这当小老师教学就已经很莫名其妙了,怎么现在还要接堂嫂的班? 程缙根本就没想给他一个解释,而是继续对媳妇说:“因为有学历的要求在,符合条件的也就他一个人,而你那个位置不能长达半年缺人,只能找一人先顶上。” 其实要找其他高中生来顶一下也不是找不到,毕竟现在很多高中生毕业没分配工作,要么选择下乡要么闲在家里,只要他们的消息放出去,一定很多很多人来。 但一个陌生人没法去信任,谁知道对方会不会顶着顶着就想占为己有呢? 在这点上,程一辰就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 这小子的品性还是没问题的,而且程一辰志不在此,比起上班拿工资他更喜欢读书,等着工农兵的名额去上大学。 正好,与其干等着不如帮帮忙接替下工作名额。 姜双双越听越满意,盯着还有些傻眼的程一辰,喃声:“是挺好。” “啊?不是……我要真接班了,那谁来给姜小舟辅导……咦,我还是接班吧。”程一辰说着说着,发现在接班和辅导之间,明显着接班更好啊! 虽然不喜欢上班,但辅导姜小舟更要命! 他怕再辅导下去,会连带着他都失去了对学习的热爱! “不。”程缙对着他摇摇头,“班得接,辅导也得继续,你和其他两位同志商量一下,下了班你就来接着教。” “……” “????” 程一辰很认真想着,他现在连夜跑回家的几率大不大,这地是真的不想待了!堂哥比他爸妈还要来得恐怖。 不单单“恐怖”还挺会压榨人。 在程缙的心里,弟弟怎么能不被压榨呢?虽然只是堂弟但和亲弟弟也没差了,所以班要接、辅导也要教,连带着上班拿得工资也得上交。 还是姜双双看不过去,“上交三分之一吧,其他算是抵辅导费、伙食以及住宿费了。” 她是真的怕压榨太狠,这么一个全能弟弟连夜跑了。 不过程一辰没法走,姜双双眼瞅着就要离开了。 三天的时间看着不短,但要全部安排妥当,时间也是过得挺快。 工作交接,收拾行李,好像眨眨眼时间就过去了…… 第89章 姜双双挺不喜欢火车站依依不舍的场景。 正是因为心里不舍得, 所以她实在是不喜欢送别的场景,到时她怕自己都会忍不住落泪。 所以在离开的前一天就跟家里人说了,不让他们跟着去火车站, 直接在家吃上一顿送别宴,等她到了地方会第一时间打电话来报个平安。 虽然许妈最后答应了,但是姜双双也不是没察觉到他们身后一直跟着几道身影。 许妈、姜小舟、表哥两口子以及程一辰。 直到他们上了火车, 余光仍旧能在某个角落看到他们偶尔露出来的身影, 姜双双一直忍着, 因为她很明白自己要是和他们对上眼, 那绝对会忍不住立马落泪。 可不能这么丢人! 她要是在姜小舟面前掉眼泪,那还怎么当姐姐? 这实在是太太太丢人了! “马上就要开车了。”程缙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缓声安抚着, “什么时候你要是想回来, 我就陪你一起,我那两个哥哥现在在公社任职, 给大姐开一个回来的介绍信应该不难, 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带大姐一块回来探探亲。” “真的?” “当然,你可以百分百地信任我。”程缙肯定说着。 又不是办理回城的手续, 只不过开一个短期回家探亲的介绍信,他那两个哥哥要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那真的是个废物。 不过在工作方面他觉得他们有这个能力,在感情上一塌糊涂,事业上虽然说没什么太大的本事, 但也不至于蠢得无可救药,人际关系上他们也维持得不错。 要是真的一点都不可取,整个是个拖后腿的垃圾,那不管爸妈出于什么心理将他们放逐到安东, 他都会毫不犹豫将人给踢回去。 会将人安排到大姐所在的公社,无非是想着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程缙已经决定了,到了部队就直接联系他那两个哥哥,谁要是办不到谁就吃拳头吧。 这都是到达安东后的事。 双双发现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程缙又怎么可能没发现,而且他更能感受到双双极力的忍耐和不舍,可这一刻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着她的手,给她一个未来的保证。 “呜呜呜……” 火车声响起,车厢内的人身子跟着一晃,没几秒火车就缓慢行驶起来。 姜双双这一瞬间还是没忍住,她趴在车窗边对着那个角落疯狂的挥着手,并大喊着:“等我回来,我会回来的!” 只可惜离得有些远,她不是没看到姜小舟和许妈从柱子后走了出来,同样也是对着她挥手大喊,但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她听到了吗?”许英霞有些着急,推着儿子的肩膀就道:“你跑过去大喊几声。” 姜小舟不敢动,昨天二姐可是说了他要是敢偷偷跟过来,就和姐夫一块揍他屁股。 “你这个傻小子,你二姐在火车上怎么打你?” 姜小舟听的瞪大眼睛。 这么一想也是啊,火车都开了二姐肯定不会从火车上跳下来打他。 可是就因为他这么一犹豫,火车已经远远行驶离开,根本就追不上。 许英霞叹了声气,“算了算了,等大哥回电话我再跟她说吧。” 倒也不是其他事。 而是她厚着脸皮找院子里的几户人家凑了一百块钱,她知道双双不缺钱,小程将家底全都交给了双双,双双对她也没瞒着,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一个数额但也有个两三千块左右的样子。 可就算再不缺钱,她也不可能当作没这回事。 所以便厚着脸皮找其他几户人家借钱,凑了一百块塞在她的被褥里。 她就怕直说了双双要推回来,所以就瞒着没说,想着等双双上火车后再提起这件事,也让她多注意注意,别在火车上弄丢了。 “姑姑放心,妹夫身边一群兵,车上就算有小偷小摸也不敢凑过去。” 这还真不假,因为不是紧急回程,他们十几个人提前三天订票,魏局替他们订了四张卧铺以及十三张座票。 除了她固定的卧铺之外,其他的人轮流来卧铺休息,也就是说她身边一直会跟着三个穿着军装的同志。 即使她这边的行李看着特别多,经过的小偷们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也亏得他们没打她的主意,要不然就算她身边没人护着,他们真敢把爪子伸过来她也能打断他们的牙。 所以这一路走得特别顺利。 累是累了一些,毕竟这一路走了整整六天五晚。 好歹中途有能下火车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要不然就算是卧铺,这一路也走得让人疲惫不堪。 “嫂子,东西我们帮你拎着,你只管跟着我们往前走就是。”顾高飞抢先帮着拿包,表现的那叫一个殷勤。 因为在火车上这几日,他没事也和嫂子唠嗑唠嗑过,知道嫂子除了有一个弟弟之外还有一个大姐。 好巧不巧,嫂子的大姐就在安东某个生产大队,离的还不是太远。 人家未嫁他未娶,这不就正好了吗? 虽然年纪要比他大了那么三四岁,但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他能抱上个金砖那是他的福气! 更别说他要是和嫂子的大姐看对眼,那他不就成了老大的姐夫? 哎哟喂,他管老大叫老大,老大管他喊姐夫。 这关系太复杂了,但莫名让他感觉到狂喜,所以这会迫不及待就道:“嫂子是不是要去贤长大队见你大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呀,老大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借辆摩托车送你……哎哟!” 顾高飞疼得呲牙咧嘴。 老大刚刚那么一敲他脑袋,就跟敲西瓜似的,敲的那叫一个响亮! “还轮不到你,赶紧往前走!”程缙眯着的眼睛里带着一股狠劲,吓得顾高飞扛着包就往前跑。 可等他在转过头时,脸上的狠劲瞬间一变,变得如沐春风似的,还把手搭在双双的肩膀上将她拉进怀里,“车站人多,你和我贴着走别被挤散了。” 姜双双顺势将身体的力量卸了一些,由程同志将她带出车站,一同上了部队来接人的卡车中。 将人安置在座位上,程缙又去找开车的同志要了一杯热水,紧跟着端了回来,“暖暖肚子。” 姜双双顺着他的手浅抿了一口,“烫。” “我给你吹吹。”程缙半蹲在她身前,捧着水杯就开始吹,全然不顾周边战友们异样的眼神。 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倒是驾驶座的司机从身后的玻璃窗看到这一幕,脸上特别地诧异,轻声问着边上的人:“这真的是程副团长?怎么感觉变了个人似的。” 抢到副驾驶座的顾高飞高傲的抬起下巴,“这你就不懂了吧?谁叫你是个单身汉呢,娶个媳妇你就明白了。” 早在几天前,其实他也流露出这种诧异的神色。 可架不住这几天看得太多,多到已经习以为常了,谁能想到向来铁骨铮铮的程副团长,居然会半蹲在一个女同志身前,为她把开水吹得凉一些。 估计不是亲眼所见,没人能相信。 “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没结婚吗?” 顾高飞白眼一翻,“等着,我肯定比你先结婚!” 嫂子的大姐就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 要是对方能看上他,他一定像老大对嫂子好一样对她,就是可惜老大太凶了他都不敢提。 不过提也没用,这大清早的姜欢欢又一次从男人的胸膛上苏醒过来,醒了后也没马上起身,就闭着眼好好感受感受。 直至冯大妈又在外面敲锣打鼓地催促,她才依依不舍地用手撑在男人的胸膛上,缓缓坐起身子。 “今天温度又降了些,要不我给你请个假,你就待在家里玩玩?”冯二川早就醒来了,他这个人就没享福的命,即使前天再累又或者隔天没事做,他每天都会在五六点时自然醒过来。 没结婚之前,醒来后他也不会赖床,洗漱完后就给自己找点事做,挑水砍柴、要不就去山脚转悠一圈,到了时间就直接去地里干活。 可现在却不同了,就是醒来了媳妇不起他也不起,媳妇贪恋什么他一清二楚,可同样他也贪恋媳妇倚靠着他的感触,像是上了瘾戒都戒不掉。 也没想过要戒掉。 为此大哥小弟时不时跟他抱怨自己的活比原先来的更多了,连带着伙食也降低了不少。 也是,他早上不起来干活,那原先该干的活自然会落到大哥小弟手中,让本来就忙碌的两兄弟更加忙碌了。 伙食这一点也是如此,本来他大清早能抽时间去山脚逛悠,运气好能捕到一只野兔野鸡,运气差一点也能摸几颗鸟蛋回来。 现在倒也不是完全没弄到,只不过一部分都进了媳妇的肚子,等她吃得高兴一脸满足的样子,他才想起家里还有一群人等着他加餐,而带回去的那部分媳妇也能分到一些。 不过就算明白,冯二川也没打算改变。 家人是很重要,但媳妇也同样重要,毕竟媳妇以后要陪他到老,就算百年之后也得躺在一个棺材里。 一辈子相伴到老的伴侣,那他自然是想把最好的给她。 这不,今天天气变凉了些,冯二川便直接给她找了借口,让她留在家里陪小侄女念念玩,哪怕她每天的活还不如孩子,他也不舍得她冷着累着。 不过姜欢欢听到他这话却立马清醒过来,她将被褥往身上一卷,抬起脚丫子就踩了踩男人的侧腰,一脸着急着:“快快,你把双双寄给我的新衣服拿出来,正好天凉了些,穿新衣服太适合不过了!” 天凉了好啊,天凉她才能穿着新棉衣去大队转悠,让贤长大队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娘家有多好! 第90章 上回家里寄来的薄木箱子里除了被褥和一块粉色碎花料子之外, 还有一套厚实的棉衣,是真的很厚实,靠这身棉衣过冬肯定不会被冻到。 但就是太厚实了, 就算入了秋也不是穿这么厚的时候,所以每次显摆也只能靠嘴上说说,总觉得有些不够劲。 大前年她是最怕过冬了, 那会她才盯上冯二川, 两人私底下偷偷摸摸来往, 蹭他吃的蹭他用的, 但像衣物和棉絮这些玩意却不敢拿,谁家都没富余的, 冯家的衣物出现在她身上, 那就真说不清。 哪怕冯二川偷偷给她弄了不少柴火, 出门还是冷得够呛。 前年就好一点,她都嫁进门了, 那用冯家的吃冯家的, 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只不过冯家也就这两年条件才好一点,家里的棉被冬衣都是用了好几年的老物件。 但冯二川也没让她冻着, 瞒着她偷偷上了山,猎了一只鹿炮制后给她做了围套脚套, 还有一块小毯子盖在肚皮上,有他护着周全,这是一个不怎么挨冻的冬季。 而今年更好了, 棉被加棉衣,她更冻不着。 这会姜欢欢还将被褥披在身上等着自家男人将棉衣拿出来,见他走过来就伸出手等着“伺候”,等新棉衣上身她就笑眯了眼, “真暖和!” 她不但自己感受了一会,还跪坐在床板上伸手将冯二川搂进怀里,以她此时的身高正好将男人抱个满怀,手箍着他的脑袋还扭了扭身子,“是不是特暖和?” “……”整个脑袋都陷入温暖怀抱的冯二川有些无奈。 岂止是暖,还有软。 整个身子都火热起来了。 “砰砰砰”连着几声敲门,冯大妈在院子里大吼着,“要死了啊,还干不干活的?老娘天天大把的事要做,现在还添了一个叫起床的活,冯二川你这个狗东西,狗都比你起得早!” “狗东西”习以为常,伸手掐在媳妇的腰间稍稍用力,将她从床上抱下来,随后给她理了理衣襟,“热了就回家换衣服,憋出汗会生病的。” 是真厚实,等会下地里干活动一动肯定会出汗。 可谁让他媳妇有一颗“分享”的心,他就爱看她咧嘴欢笑的样子,所以也就没拦着,只是叮嘱一声,还想着等会让三妹带一件薄棉衣出门,媳妇要实在是不想回家换,就在地里换件外套也行。 “我知道。”姜欢欢应得那叫一个爽快。 至于有没有听进去那就只有她知道了。 她这会穿着一身新衣服就往外走,见到院子里正敲东西骂人的冯老太也不害怕,甜甜喊了一声“妈”,就在她面前转悠一圈,“我穿新衣服好看吗?” 冯老太眼前一亮,下意识“嗯”了一声。 可反应过来时又歪着嘴巴嚷嚷着,“好看什么好看!你是去下地干活又不是去逛花园,弄脏了你不心疼吗?”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想着也难怪冯二狗看迷了眼,这丫头长得白白净净模样又好,穿上一身新衣服人更耀眼精神了。 确实……确实挺好看的。 但她向来只说难听的话,绝对不会开口去夸,跟着又哼哼,“又不是下大雪,你穿这么厚不热得慌?” “还好呀。”姜欢欢只听自己想听的,跟着又小跑到冯三溪身前,“三妹,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二嫂穿着特别好看。”冯三溪和自己娘不同,她贯会说些讨喜的话,听得让人心情更好了几分,连着被夸了几句姜欢欢听得笑眯了眼,“我妈和二妹又给我寄了些料子来,等你结婚二嫂也给你做一身新衣服!” 冯二川对她很好很好。 但冯家的人对她也挺好。 她没嫁进来之前三溪还替她打过掩护呢,下地干活又离得近,谁要敢对她阴阳怪气几句,三溪能大跨几步过来,一脚将那人踹倒。 不得不说,冯家从老到小一个个都特护犊子,她要被欺负,就连才两岁不到的念念都会挡在她身前嗷嗷叫。 以往是没那个条件,私底下和冯二川还商量过,以后三妹要是出嫁,怎么也得陪嫁一双枕套,但现在娘家给了她底气,她就将陪嫁的枕套上涨到一身新衣服。 “那就先谢谢二嫂了!”冯三溪笑得眯眼,好话似不要钱般说出,“二嫂人美心善,二哥肯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娶到你!” 一旁的冯大妈白眼一翻,“他是倒了大霉才有了你这么一个妹妹,夸就夸吧,还得踩他一脚。” 这会收拾好床榻走出来的冯二川一点都不在意。 他怎么可能在意? 妈拿他跟狗比他都没在意,三妹现在还是夸他媳妇,那他更不会在意了。 在家吃了个早饭,姜欢欢就觉得身体有些发热了,不过她还是没换下棉衣,而是带着个麻棉手套拿着短锄出了门。 同样是冯二川将她送到干活的地方,见她下了地这才离开。 这时拿着一个小本子的周小队长走到她和其他几人身前,开始分配这段时间的工作,“鱼婆你和王家媳妇负责右侧这块地,别给我偷懒摸鱼,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地里的野草没拔干净,就直接扣工分!” 别看负责的小队长一脸严肃的样,可地里的婆子婶子们根本没搭理他,拿工分根本吓唬不到人,他要是敢扣,她们就直接闹上周家,看看谁会怕。 当然了,那得是一些寻常的小事,不然闹到大队长那边去就没好果子吃了。 所以上头周小队长一直做着安排,下面根本没几个人听他说话,一直和周边人聊着说着。 尤其是鱼婆子,贤长大队论嗓门最大那绝对是冯大妈,但论第二就是鱼婆子了。 她一贯喜欢用大嗓门和人说说笑笑,这会正同边上的人炫耀着女儿的事,“你是不知道我闺女多有福气啊,这才嫁过去没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婆家人喜欢的不得了,那家人怎么也得犒劳犒劳大功臣!” 旁边的人却不为她高兴,要是这婆子是真喜欢闺女也就算了,可偏偏这鱼婆子无非是想着闺女在婆家越来越好,就能从婆家扒拉东西回娘家。 就上回,鱼婆子闺女挺着个大肚子回来过节,结果连顿饭都没吃就被赶了回去,话里话外还怪她没本事,不能从婆家拿些东西回来孝敬孝敬爹妈。 当时大队可是不少人都看见,人家闺女那是一路哭着离开,鱼婆子非但不心疼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所以这哪里是为闺女生了个大胖小子高兴,分明是觉得她生了个儿子后在婆家能说得上话,也能拿些东西回来贴个娘家。 便有人阴阳怪气道:“你家儿媳不也给你生了两个大胖孙子吗?那你是怎么犒劳你家的大功臣?” 还能是怎么犒劳,什么都没有,还有数不清的活等着她。 鱼婆子虽然嗓门大但性格从不要强,人家对她阴阳怪气,她嘿嘿笑了几声绝不搭理。 这乡下的婆子一个比一个悍,说得上头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挨打? 所以她根本没搭理说话那人,而是转过头盯上了姜欢欢,见身边没有冯家的人,眉头一扬就道:“小姜啊,我怎么记得你都结婚好长日子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怀上?” “啥?你是说我穿的这身衣裳吗?”姜欢欢摊开双手,将自己身上的冬衣完美的展现在众人眼前,“没错呀,这就是我娘家寄来的,是不是特别好看?” “谁问你这个了?”鱼婆子白了她一眼。 其实在姜欢欢来之后,就发现她身上穿的衣服特别的好看,崭新的一身,这料子的花纹瞧着特别稀罕,在公社的供销社都没得卖,也就只有大地方才能买得到。 这一看就知道是姜知青娘家寄来的东西。 “对呀,可厚实了!”姜欢欢那叫一个已读乱回,甭管人家说什么反正她只想说自己想说的话,“一点五斤的棉花,就算再冷的天穿着也暖和。” “……”鱼婆子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她只想炫耀下闺女生的大胖小子,可没工夫听这丫头显摆自己的新棉衣。 还别说,她听得可真眼红,她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从没穿过这么好的棉衣。 鱼婆子灰溜溜跑了,其他人倒是挺捧场,顺着姜欢欢的话题就往下说,对她的衣服夸了又夸。 倒也是真心话,这一身冬衣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料子好、缝制的手艺也好,穿在她身上更显得盘正条顺。 听得姜欢欢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拔草的活都干得特别带劲。 不过就是冬衣实在是太厚实了,难得想多干点活偏偏动作一大就冒汗,这真不是她不想多出力,总有些事挡住她想要奋斗的脚步。 犹豫一秒,她选择偷懒。 见盯梢的小队长没往这边望,她便蹲着偷偷往边上挪,挪到最近的一个婶子边上,她小声道:“吴婶子,你纳得千层底的棉鞋还有得剩吗?我拿布料和你换。” 吴婶子纳鞋底的技术一流,甚至有公社的人专门跑来和她换。 足以可见她纳得棉鞋有多好,穿着舒适还耐穿,听说吴大叔脚下的那双棉鞋已经穿了十二个秋冬,到现在还没坏。 “有啊,你想换几双?”吴婶子决定将私藏着那几双拿出来,要是换个人肯定让等着,但姜知青不同,她手里的料子可不比乡下的麻料,“你打算拿什么料子换?那块粉色碎花的料子?” “当然不是!”姜欢欢就知道有人盯上了她那块小碎花的布料,妈和二妹特意寄过来当然不会拿出去换。 她都做好打算了,一部分留着给未来的闺女穿,剩下裁一小块夏季当做肚兜,在屋子里穿着就不会太闷热。 说到闺女…… 她觉得冯二川有点不够努力,她都做好当妈妈的准备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呢?好在二妹离过来还有几个月,她都想好了,二妹要是气她结婚的事,她就挺着大肚子站在她面前,这样二妹气上头也不会动她一根寒毛!魔/蝎/小/说/m/o/x/i/e/x/s/.c/o/m 90-100 第91章 姜欢欢是真的有些怕。 以前没感觉二妹那么凶, 没想到这离开的两年二妹变得这么会打架了,妈寄回来的那封信她是反复看了十几遍,生怕二妹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 那是越看越慌, 越慌就忍不住拉着冯二川继续办事,遗憾冯二川看着强壮、动作迅猛,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硬是到现在还没好消息。 都想着要不要哪天带他去看看。 不过暂且不着急, 她现在想跟吴大婶换几双棉鞋, “过些日子我娘家会再寄来一批布料, 料子或许没粉色碎花来的好看,但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东西寄来的隔天, 妈就给她来了一个电话, 又是急匆匆赶的公社, 一路上提心吊胆就怕妈又问起她在乡下的事。 好在担心了一路,最后那并没有追究她在乡下的事, 而是提醒她又寄来了不少东西, 让她摸准日子去公社问一问。 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到了。 她便想着拿布料和吴婶子换一些棉鞋, “我想换五双棉鞋,你那现在能拿出多少双?” “五双?这么多啊。” 姜欢欢点了点头, 她计划是给家里寄去三双,妈二妹和小弟一人一双,她男人一双, 婆婆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正好也给她准备一双。 至于为什么不给自己弄一双棉鞋,倒不是想着他人委屈自己的意思,而是上半年冯二川在山脚抓到了一只狍子, 带回去一家人大吃一顿,一个月后她收到了一双用狍子皮做的毛筒靴,穿着比棉鞋还要暖和! “那行,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就去我那里拿。”吴婶子倒是挺信任她,“布料就等你收到货再说,反正都是一个大队的,我还能不信你?” 虽然是一个大队,但这么放心的还真没几家人。 吴婶子无非是看在冯家的份上,再加上这段时间姜知青是真出了不少风头,早两年没人敢说到冯家面前,但是私底下也没少嘀咕。 说是姜知青给自己找了一个乡下的婆家,那肯定是娘家条件不太好,没什么太大的期盼,要不然又怎么可能甘心嫁给一个泥腿子? 甘不甘心暂且另说,毕竟明眼的人都看得出姜知青这两年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就拿干活来说,能在这里拔野草要么跟她一样,手上有一个来钱的活,不用靠劳力挣工分,要么就是像鱼婆子那样,掌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算偷懒家里也没人敢说一句。 姜知青就是一个特例。 大队也不是没宠媳妇的男人。 宁愿自己多干活也得把媳妇保底的工分给挣到,就算有人这么宠过自己的媳妇,但也没人像冯二川这样一坚持就坚持了快两年。 一来冯二川身强体壮,大队里的年轻人没几个像他这么壮实,再来也有家里的原因。 当父母的谁乐意看到自己儿子这么捧着儿媳妇? 也就冯二川他妈不在意,但凡换个婆婆那一定是指着儿媳的鼻头骂她懒婆娘。 所以某些人嘴上说着她糊涂,想不开找了一个泥腿子,其实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羡慕。 谁不乐意有一个这么宠着自己的男人呢? 可前些日子风口又变了,虽然不清楚姜家发生了什么事,但明显人家家里是在意这个闺女的,这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城里姑娘,虽然不知道知青们什么时候能回城,但总有回去的时候吧。 到时候冯家二小子指不准还能攀上岳家的关系,一举成为城里人。 那些嘲讽看笑话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少了。 吴婶子很乐意和姜知青打好交道,所以愿意让她先拿走棉鞋,也不怕她会赖账。 她还好奇地问了问:“你娘家这次除了布料之外还给你寄了什么东西啊?还有先前的那个干鱼吗,我能不能也换一条。” 早十几年逃荒逃到海边,吃鱼吃到吐。 但太久没吃又有些想,没肉票买不到肉,正好换条干鱼回去让小家伙们尝尝鲜。 “干鱼没了,应该还会有些……” “姜知青!姜知青!!” 姜欢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有人在喊,看着好像是大队长。 吴婶子一脸好奇,“他跑这里来做什么?” 贤长大队的大队长是前年上任的,也是周边几个生产大队最年轻的一位大队长,和冯二川等人是光着屁股一块长大。 夏泗这小子从小就有官瘾,小时候和伙伴们玩游戏也得当个大官,谁要不同意他就哭,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硬是把他那群小伙伴吓得够呛。 等长大后他不哭了。 他能和人对着嚎,那一张嘴厉害得不得了,能把活得说成死的,还能把死的说活过来,要是说不通他还能从白天说到晚上,又能从晚上说到白天。 上一任大队长本想着自己退下来后就让自己儿子接职,早几年就开始打算着,但为什么最后接班的会是夏泗? 还不是靠他那一张嘴,硬是把上任大队长折磨的够呛,为此还闹到公社,最后公开选举,夏泗以八成的票当选。 之所以会这么多票,除了这小子确实有点能力之外,主要也是多亏了他身边的那群玩伴们,一共七个人,还给自己取了个什么贤长七壮汉的名号。 瞧着跟过家家似的,但偏偏另外六个玩伴给了他不少助力,在选举之前,一个把大队的酒蒙子灌服了、一个跟大队的婆婆们聊得是心花怒放、一个哄着小娃娃们…… 反正个个都会来事,硬是让夏泗将大队长的位置给争取到了。 而这两年,大队的变化也不少,夏泗的那些伙伴们一个个接了其他管事的位置,老大队长还痛呼,说什么贤长生产大队要变成夏泗的一言堂了。 但没人听他乱嚎,他为什么这么嚎叫? 还不是他家那个儿子,趁夜里去偷地里的粮食被抓到,要不是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早就被扭送去农场改造了。 不过他说得没错,如今的贤长生产大队,还真是夏泗等人牢牢把持着。 大队长、会计以及书记,三个最重要的位置都是贤长七壮汉的一员,分配农具以及看管粮食也是。 剩下没担活的两个,一个是洪家的小子,这小子一张嘴能说出花来,哄得全家高高兴兴,再加上家里劳动力不少,干脆就没让他担重活,整个生产大队手脚都在的成年人中,洪家小子挣得工分最低,连一些妇孺都比不上。 最后一个,那就是姜知青的男人了。 没人知道冯二川为什么没担管事的活,但据说是因为管事的活太多琐碎的事,时不时就来人找、动不动就得被叫出门,冯家二小子舍不得屋里的漂亮媳妇,所以推脱了管事的活。 那叫什么来着? 只要美人不要啥山来着? 吴婶子不记得这句话怎么说了,只知道这话可不能当着生人的面说,不然会被批评。 不过这事说得就有些远了。 她会奇怪夏泗跑这边来,也是因为夏泗虽然有官瘾但也确实是个称职的好大队长,他管理的那片区域都在满工分那头,一般都不会跑过来。 毕竟他们所在的这块地,那都是老弱妇孺们“摸鱼”的场所。 “别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姜欢欢倒没担忧,因为夏泗的语调很正常,她男人以前说过,要真是发生什么坏事,夏泗一定会哭着大喊出来。 好在这些年没遇到什么坏事,所以乡亲们都以为夏大队长现在都不哭了。 “你快上来。”夏泗站在边上的堤上,对着她喊着:“公社来了消息,说是收到你的包裹,冯二川借了牛车正赶过来。” 嗯,冯二狗去借牛车,就差使他这个大队长来报信。 冯大妈说得真对,这个男人就是很狗! “我的包裹到了?”姜欢欢一脸惊喜,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到了,她还想着过几天去公社问问呢,手脚并用从地沟里爬起来。 站稳后也不马上离开,而是对着其他人挥挥手,“同志们,我先去公社拿包裹,娘家寄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你们放心,等我回来我一定把任务补上!” 补上是不可能补上的。 把包裹拿到手,她肯定是回家坐在拆箱,妈并没有告诉她箱子里具体装了些什么,只是神秘兮兮说好东西不少,拆箱的那种快乐尝过一次后就上瘾了! 不过她不来,总有人替她把任务补上。 冯二川,冯家两兄弟,要不就是被抓来当壮丁的七壮汉。 姜欢欢挥完手转身就走。 留下的人“啧啧”两声,小声道:“以前可不觉得姜知青嘴这么能说,听着还真欠。” “谁让人家娘家好婆家也好呢。”吴婶子替她说了一句话,“这要是换作是我,我也说。” 这倒是实话,真有人宠着捧着,谁不想在外炫耀几句? 就跟鱼婆子一样,眼瞅着就能从闺女婆娘扒拉好处,现在逢人就夸闺女有本事,可在没生之前,那是非打即骂呢。 姜欢欢这头走了没多久就碰上赶着牛车来的冯二川。 除了借来的牛车外,他还专门回家给欢欢带了一身薄棉衣,以防她热着了。 果然等他从衣摆探手进去,就发现她后背冒了些细汗,无奈道:“让你别走急了,你把外套脱下,我拿布替你擦擦后背。” “冯哥哥啊。”姜欢欢脱下外套就趴在他的双腿上,任由男人拿着干净的料子擦拭着她的后背,她长吁一声,“离开了你我该怎么过。” 冯二川带着些深意,“那就一辈子都别离开了。” “好!”姜欢欢答应的那叫一个迅速,她觉得自己是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换好衣服后,两人一同前往公社。 而在公社的某个汽车站,一辆大巴刚刚挺稳,就有两人前后脚走下车…… 第92章 来的是姜双双两夫妻。 大清早下了火车后, 他们两人并没有直接回部队,程缙之前就想过,部队下达了召回通知, 过后一定是会有任务下达到他们身上,等接到任务后,他怕是没办法陪同双双去看望大姐。 所以在和队友确定任务的紧急程度后, 就让队友把车开到了附近的大巴站, 直接和双双登上了来寻亲的旅程。 “这就是平阳公社?” “对, 是这里。”程缙点了点头, 他原先来过这边出任务,也有队友转业后分配到这边工作, 所以并不是太陌生, “我们先跟程经两人打个招呼, 跟着才买些东西再去贤长大队?” 姜双双没意见,连着坐了这么久的车倒有些提不起劲, 干脆由程同志安排, 自己跟着就是。 不过再去找程经两兄弟之前,他们还得先去一趟邮局给家里发一个平安的电报。 程缙直接牵着媳妇的手就带着她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说着, “白元华在这边接了一个管车的活,咱们还可以借辆自行车来往, 这样也更方便一些。” 白元华就算没权力将公车私用,但他怎么说也算是程家的人,不可能连一辆自行车都借不来, 总有他自己的办法。 对于怎么差使两个哥哥,他是特别的理直气壮。 都是自己亲哥,能用得上为什么不用? 更何况这还要是爸妈亲手把两个哥哥送到他面前来,不就是想让他管着教着? 既然如此, 那就好好用着喽。 所以在去邮局的路上,他还说道:“咱们家的院子是新分配的,里面一些家具都是前头的人留下来的旧家具,我会让他们寻一些好些的家具送过来,我要是出了任务不在,你就让他们帮着安置一下……” 他这边说个不停,姜双双时不时点着头应着。 这瞬间她突然觉得就算少了姜小舟,好像也没太大的关系,这不,未曾见面的公公婆婆又给她送来了两个“姜小舟”,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训练训练这两个好帮手。 不过说到家具,能亲自装扮自己的新家,这个感觉还挺不错的,尤其是她手中的钱不少,完全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选择最满意的家具。 她说:“要是有空,咱们先去把家具选了。” 这时候买家具有三个选择。 百货大楼有现成的家具买,要不就找一些会木活的工匠们,拿物件和他们换。 还有一种就是去旧货场,那里会收集一些旧家具,但绝对不是那种破破烂烂没法用的,反而都是一些好料,运气好说不准还能收到一些大匠用特殊木料做成的家具。 所以她还挺想去逛逛。 而在邮局这边,姜欢欢两夫妻在这里收到了第二的包裹,不过运气没有第一次来的好,邮局的工作人员将包裹排出来后,姜欢欢就惊了一声,“这箱子怎么这么破?” 赵天伸手拍了拍箱子,证明外表看着有些破烂但木箱还是挺牢固,他解释着:“虽然破了一些,但你们的运气也算好的了,运输的路程中遇到了几个抢劫犯,要不是民警来的及时这包裹怕是早就被人抢走了。” 姜欢欢听的眼睛都瞪大了,“抢劫犯?” “对呀,听运输队的同事说,你这个箱子一看就有好货,抢劫犯盯的就是它,都已经被抢劫犯抬上了三轮车,眼瞅着就要被送走了,结果……” “结果怎么了?!”姜欢欢听的那叫一个认真,整个人都陷入这个故事中,听到自己的箱子被抬上三轮车时还倒吸一口气,可以说特别地捧场。 很明显,箱子现在就摆在几人中间,那结果还用说吗? 这姜欢欢实在是太捧场了,捧的赵天跟说戏一般说了起来,连着说民警是如何和抢劫犯英勇斗争,然后又是在惊险的情况下将包裹抢回来。 最后,他“啪”地拍了一下木箱,“结果,它虽然破损了一些,但是它身上的伤痕证明着民警们不畏艰险的精神!” “你说的实在是太好了!”姜欢欢连连鼓掌,原先还不满箱子怎么这么破烂,现在只觉得这是它的勋章。 转头就对着自己男人道:“咱们得把它搬回去。” 冯二川答的毫不犹豫,“搬!” 这次没现场开箱,虽然箱子表面是破损的挺严重,但是上面的封条都没坏,显然没被拆开过。 这个箱子比头一次来的还要大,里面指不准装了很多好东西,她想把箱子抬到牛车上,回家的路上再慢慢体验拆箱的快乐! 冯二川请了两人帮忙,一同将大箱子抬上了牛车,等人离开之前还塞了两根烟作为感谢。 人走后,他对着媳妇道:“现在打开吗?” 姜欢欢笑眯了眼,“你真懂我!” 冯二川也跟着回笑,其实对于媳妇这种收到东西的惊喜和按捺不住的显摆心他早就发现了。 他给予她的惊喜没有岳母家来的多,但不管是送的什么,她惊喜的程度都是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眸子,亮晶晶的让人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将上面的封条拆开,拆完之后又没直接掀开箱子,而是往后退了一步,将这最重要的环节让媳妇亲手掀开。 身边能有一个这么懂自己的人,那种感受实在是太好了,好的姜欢欢忍不住勾着他的胳膊,把自己送进他的怀里,然后…… “姜欢欢?” “……”姜欢欢猛地僵住,难不成是自己太幸福,幸福到都出现幻听了? 脸颊蹭了蹭男人的手臂,她小声求证着:“刚刚没人叫我吧?” 然而,她没等来冯二川的回答,而是身后又想起了清脆的一声叫唤,“姜欢欢!” “……”姜欢欢抖了两下,脸上的笑意早已经消失不见,整张脸埋在男人的胸膛上,都不敢抬起见人了。 而同时,冯二川看到走上前的两人,也难得有些无措。 他从没见过姜家其他人。 虽然夜里无事时,媳妇会跟他说一些娘家的事,也会描述一下她妹妹和弟弟的样子。 但是光凭说,很难想象出具体的模样。 可现在一见到,他是立马就认出来了。 她们两姐妹模样有些许相似,但是就面相上来看,她们并不是太像。 这个不像体现在性格方面上,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媳妇会那么害怕,怕自己二妹拽着她打。 现在他明白了,倒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神情,可姜家二妹面无表情望过来时,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暴打一顿了。 “姜!欢!欢!你还打算在他怀里躲多久?” “……” “…………” 这个场面其实挺尴尬的。 冯二川尴尬,程缙同样也尴尬,两个男人眼神来往了一回合,跟着特别默契的移开视线。 当姐夫的轻轻咳嗽了一声,不得不抬起手落在媳妇的肩膀上,稍稍用力想将她拉开,却不想她突然搂住了他的腰间,箍得紧紧不敢松手。 摆明了就是一个缩头乌龟的样子,把头埋在自己男人怀里,就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冯二川又不敢用力,只能悻悻然扯了扯嘴角,“二……你们好,我叫冯二川,是你大姐的……” 介绍到这,他却突然没了声。 媳妇一直没跟娘家说结婚的事,他是知道的。 甚至还替她瞒着家里人。 他没问过原因,但心里又怎么可能不知情? 就说他以后和欢欢有了闺女,知道闺女在远方的乡下嫁人,他光想想就窒息,恨不得直接拎起锄头去找那个狗男人算账。 搁在岳母心里估计也是这样了。 他家条件不好,城里和乡下区别实在是太大,即使他承诺一定会尽可能让欢欢过上好日子,但岳母和他又不熟,怎么可能信任他? 这也就是欢欢瞒着家里,害怕家里知道的原因。 现在直面撞上姜家二妹,他还真不好说自己就是欢欢的丈夫。 可没想到,他这么一迟疑,箍着他腰间的手突然被松开,一直当“缩头乌龟”的人抬起头,闭着眼睛大喊着:“没错啦,他就是我丈夫,你你你……你不准凶我!” 气势足,嗓门大,但偏偏眼睛紧闭,还是特用劲那种,眼角都挤出好几条纹路来,怂的她根本不敢睁开眼。 尤其是当她突然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是越来越紧张,紧张到突然张嘴就是反呕,“呕……” 刚走过来的姜双双脚步突然一怔。 瞧着弯身干呕的大姐,整个人有些茫然。 这人果然不能做心虚的事,瞧瞧大姐,见到自己亲妹子居然是这么“欢迎”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手上却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直接往大姐脸上糊上去。 看着不耐烦,手上力度却没那么重。 许是感觉到了,姜欢欢颤颤巍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抖着语调道:“你、可不能打我。” 姜双双面无表情瞟了她一眼,冷声道:“那是他骗了你?我打他就是。” “不……不不不。”姜欢欢连连摆手,以前想着让自己男人出去扛着,但真到这一步她还是有些舍不得,“他是你姐夫,你可不能打呕呕……嘤双双,大姐好难受,你别吓我嘛。” 第93章 一开始姜欢欢是真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那种恐慌的情绪让她有些反胃。 可当二妹过来替她擦嘴后,那种反胃的不适已经感觉不到, 现在多少带着些演的成分。 她都这么可怜了,她应该能原谅她和冯二川吧? “原来你还知道害怕。”姜双双冷冷瞥了她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这两人黏黏糊糊的劲, 绝对不可能才结婚。 才结婚的小两口倒也黏糊, 但是他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黏糊, 亲密的事一般都是待在家里偷偷的做。 不像她大姐,那撒娇的劲她还真没见过。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理会许妈先前说的话, 为什么许妈要说大姐是一个很会撒娇的人, 就先前那一幕不得不说她确实挺会撒娇。 瞧瞧她这位姐夫, 身强体壮,比程同志看着还要高一些, 这么一个壮汉被大姐搂着肩膀, 眼里好似就她这么一个人,谁看着都知道这两人关系肯定好。 而且也正是这个原因, 别看她脸上面无表情,其实心里倒没什么生气。 大姐结婚的事她心中早有谱。 甚至连许妈也往这方面想过, 很难不往这方面想,难得有回城的机会她想都不想就拒绝,嘴上说得好听是为了国家做建设, 但以大姐的性子来看,她自我奉献应该没到这种程度。 她不愿意回,估计就是这边有什么让她舍不下的事或者……人。 而先前的一切她可以确认这个人是谁了。 初次印象也还不错,姜双双倒没怎么打量她这位大姐夫, 之所以会觉得不错完全是因为她眼中的姜欢欢过得比想象中好。 不是说穿扮有多好,而是她的神色、她的模样。 一个在生产大队待了两年的知青,别的不说,那一定晒得不轻,偏偏现在的大姐比原身记忆中的大姐还要白嫩,更加丰腴一些,眼眸中也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和姜小舟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他们不愧是姐弟。 能把一个人养得这么好,她这位大姐夫肯定是用心了的,至于是不是很辛苦,那是他自己的事了,自己讨的媳妇就算日子要更辛苦那他也得受着。 不管怎么说,初次见面她还挺满意的了。 只是她没打算说,结婚这么大的事姜欢欢都瞒着,以她所见这两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一起了,一瞒瞒这么久,她胆子可真大! 难不成还想着揣着孩子了再坦白? “双双……”姜欢欢等了一会没等到二妹的反应,着急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别生气嘛,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可、可妈先前寄的信把我给吓到了,我我、我怕你打我。” “我打你?”姜双双反手指着自己。 “嗯。”姜欢欢眼巴巴看着她,“妈说你变得可厉害了,老屋那边的堂兄弟你全都揍过,把小鹏他们揍得是鼻青脸肿,看见你就斜路逃,还有小舟……说是小舟被你揍得可听话了,那么顽皮的一个孩子现在包了家里所有的活……” 前一个木箱中有一封妈藏在被褥中的信件。 足足十几页,里面说了一些家里的情况,尤其是二妹如何靠“拳头”征服老屋的事,连亲弟弟不听话都被揍,那她这个亲姐姐不也是同样的待遇? 尤其是她还瞒着这么大一个秘密。 妈那一封信搞得她更不敢坦白了。 “……”姜双双有些无语,敢情罪魁祸首是许妈啊。 她抬起手就往大姐的手臂上一揪,姜欢欢疼得嗷嗷叫,一旁的冯二川急得有些无措,这要是换个人揪他媳妇,他能直接把人丢到深山去喂狼。 不过姜双双身边还站在一位程同志,冯二川要是敢将她丢出去喂狼,程同志就敢掏出枪直接毙了他吧…… 四人,彷佛成为了闭环。 姜欢欢嗷嗷叫了两声,眼眶湿润润的,“你出了气可不能再打我了。” 说完,有补上一句,“也不能打你姐夫,他人可好了,等会我和你细说!” 姜双双白眼一翻,头一次遇到这么娇气的女孩子,手上用了几分力她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 也就比蚂蚁咬了疼,结果她光嚎不说眼眶都湿润了。 “双双,这是你丈夫吗?”姜欢欢好奇打量着二妹身边的男人,一身军绿服装显得人特正气,一看就知道是妈嘴里那个在部队当兵的二女婿。 “大姐好,我叫程缙。”程缙客客气气打着招呼,又对着大姐夫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是连襟关系,但程同志稍稍有些优越感。 怎么说自己都是登过姜家大门的女婿嘛,岳母可是亲自招待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呢! 不行…… 越想嘴角越有些绷不住。 他赶紧找个话题掩盖着即将暴露出的欢喜,“你们这是来拿包裹?正好我们打算给岳母发个平安的电报,你们要不要一起?” “不了不了!”姜欢欢连连摆手,“等下回我打电话亲自和妈说。” 这电报要是发过去,估计没多久就接到妈来电话的消息了,还不如她先想想怎么说,再亲自给妈打过去。 “你去发个平安电报。”姜双双对着程同志道,“道个平安就行。” “好。”程缙直接进了邮局的门。 姜欢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把勾着二妹的手肘,“你眼光和我一样好,我跟你说,有男人和没男人的区别太太太不一样了,白天有人帮着干活,晚上睡觉还有人暖被……唔唔唔。” 她扯开二妹捂着的手,很是费解,“你捂着我干嘛?” “你少说两句吧。”姜双双实在不想听晚上暖被窝的事,虽然她也体验过这其中的滋味,但实在是没兴趣和其他人分享,“等会我们和你一块回大队,方便待两天吗?” “方便方便!”姜欢欢答得毫不犹豫,“你姐夫家虽然住的是老院子,但收拾的干净屋子也多,等晚上让你姐夫和你男人住,咱们两姐妹住一间,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很显然,姜欢欢是个话痨。 一路上说起来是没完没了,因为碰上他们的缘故,姜双双两夫妻就没去找程家大哥二哥,而是一同坐着牛车去了生产大队。 也没格外置办上门礼,也是碰巧大姐刚拿到包裹,包裹里面放了多少东西,姜双双心里有数,带着这么大一个箱子上门,也不算失礼了。 “……所以,下乡两个月你就和姐夫谈上了?”坐在牛车后面的姜双双听到大姐的话,脸上明显显露出诧异。 她猜两人因为结婚挺久了,但没想到大姐下乡两个月就给自己找了个对象。 “对啊。”姜欢欢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你是不知道种田有多累,那两个月我夜里流的泪比得上以往二十年了,有你姐夫在就不同了,你摸摸我的手心。” 姜欢欢的手掌心其实也有一点茧子。 到底是拿两个工分的人,活多少还是做了一些,也不算真白干活吃软饭的了。 但也就那么一点点,甚至还没她在城里时做的活多。 “……”姜双双沉默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估计没几个知青会像大姐这么果断,毕竟才两个月谁也不清楚以后的政策,但凡下乡的人总会想着迟早有一天能回城,而不是在陌生的乡下组建一个新的家庭,最少不会在两个月就这么决定。 大姐……怎么说呢。 傻人有傻福吧,知青想要回城还有大几年,而大姐的决定让她少受了很多苦,再有一点她们两姐妹的眼光确实不错。 挑选的对象是挺好。 “其实啊。”姜欢欢这会瞧了瞧前方并坐着赶牛车的男人,她伸手落在腹部,小声道:“我是真不想瞒着你和妈,但我又怕你们怪我,所以我才想着要不要等怀了再说。” 姜双双控制不住又想翻白眼了,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个逻辑。 她要真想揍大姐,难不成她怀了她就不揍……嘶,好像是哦,看在娃娃的份上,就算要揍也得等大姐生了再揍。 “可谁知道你大姐夫不给力,我到现在都没怀上。”姜欢欢是真的什么都敢说,而且也从不内耗,就算快两年都没怀上她也不觉得是自己的毛病,反而道:“你说我哪天要不要带你大姐夫去医院看看,对了,你要不要带你男人一块去……哎哟。” 话没说完,牛车轻轻晃悠了一下。 也就轻轻那么一下,前面赶着牛车的冯二川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转过头解释一句,“轮子卡着石子了。” “哦,那你小心着些,别晃着二妹了。” “好。”冯二川答应的爽快,继续赶着牛车,只不过捏着鞭子的手显得特别紧绷。 而他身边坐着的程同志轻轻咳嗽一声,随后继续和他说着话,彷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只不过说着说着,程缙突然来了一句,“对了,我刚忘了介绍,我和双双结婚还不到半个月,准确来说是九天!” 九天!怀也不可能这么快怀上。 所以千万别拿他和努力了两年都没结果的姐夫比! “………………” 冯二川有些无力,冯二川什么也不想说了。 第94章 其实一开始冯二川也不是太想生。 倒不是不期待他和欢欢的孩子, 而是结婚初期欢欢身子骨弱,要是怀了孩子,她养不好孩子也养不好, 再加上家里条件虽然没差到养不活一个孩子,但养也有各种养法。 他想让媳妇怀孕时能多补补,坐月子时能喝上鸡汤啃上猪蹄。 也想让孩子多件保暖舒适的衣物, 不想孩子饿了只能喝点米汤水饱肚…… 而这些夜深人静时, 他也跟媳妇提过。 不过很显然, 她全给忘了。 根本不记得早些日子两人做过的一些措施, 直到半年前才停下来,也是想着现在日子比原先要好了不少, 他日日挣得工分外加时不时和伙伴们进山一趟, 虽然给不了媳妇在城里的生活, 但也不至于天天饿肚子,一个月也有那么几天能弄到点肉荤。 原先还想着再攒攒家底, 等媳妇真怀了孩子也能补补身子, 运气好弄点猎物晒干月子里也能拿出去换点鸡肉家猪肉回来。 也就是说,前一年半不能算! 要算也只能从半年前算起! 不过他也就只能在心里嚎那么几句, 自己媳妇说就说呗,不搭话就不会尴尬了。 程缙这一句后,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再继续聊下去,就怕越聊越尴尬。 却不想这会后面又传来自以为很小的一声。 “我说得这么小声,他们不会听见了吧?” “……” “…………” 姜双双侧头看着坐在前面赶着牛车的两人, “这么小声,听不着。” 怎么可能。 前面两人是没搭话,但不代表他们没反应啊。 大姐那话一说,两人背脊一个挺得比一个直, 没听到才奇怪。 “那就好。”姜欢欢松口气,“我悄悄说给你听,可不能让你姐夫听到了,不然他晚上肯定要跟我闹。” 额……怎么闹? 姜双双不太想接这个话,一些闺房热闹她没那么感兴趣,尤其是前面还有两个竖着耳朵的男人。 冯二川很显然也不想媳妇继续说下去了,明明离大队道口还有那么远的距离,他却喊了一声, “欢欢,快到了,咱们是走小道还是走大道?” 到底是了解自己媳妇的,这话一说后面的姜欢欢立马接话,“大道!” 道口有两条道,大道自然是寻常人走的那条路,但离自家院子要稍微远一些,几乎要绕半个大队。 小道就更方便一点,没什么人不说还特近,能省下一半的路程,这要是搁在其他时候,姜欢欢肯定是走小道,早点回家早点歇着,即使是牛车那也颠得慌。 可是现在不同,她二妹就坐在自己边上,两人还依靠在一个大木箱这边,别说是绕半个大队了,她巴不得绕着大队转上几圈,让所有乡亲们都来瞧瞧热闹。 一开始姜双双还没明白大道和小道的区别,可直到前方遇到几个人时,冯二川直接将牛车稳稳停在这几人面前,紧跟着边上的大姐就止不住兴奋的道:“程大婶,你瞧瞧这是谁,这是我二妹呀!她是不是和我长得特别像,我告诉你她可厉害了,高中生还靠自己的本事谋了一个公安局的工作,我家那些难缠的亲戚们对着她那是一个重话都不敢说……” “马大爷,你家孙女是不是要找对象了呀?我跟你说她的眼光可一定得跟我妹子一样高,瞧瞧二川身边坐着的同志是不是特精神?那可是我亲妹夫,人家在部队里当副团长呢……” “刘婶子,我见你一直盯着这个大箱子,是不是特好奇里面装着的什么?我也好奇呀!这可是我妈和妹子送来的物件,你说说她们干嘛一下子寄这么多,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哩……” “魏大叔……周嫂子……王婆婆……花儿姐……炉子弟弟……” 半个小时后,姜双双都有些晕了。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大姐居然这么能说! 原先就觉得许妈是个爱显摆的性子,但是她还好,就算显摆也只是在自己的车间,而不是满厂子找人去显摆,等兴奋劲一过该收敛还是会收敛。 大姐却不同…… 从进大队只要遇到人,冯二川不用吩咐就直接将牛车停到遇到的人面前,紧跟着大姐就开始招呼起来了。 夸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她厚脸皮还算能收得住,前面坐着的程同志耳廓都有些发红了。 这一路都不知道遇到多少人,她瞅着大姐恨不得把牛车开进人家的院子里继续说,反反复复说个不停,一点不觉得厌甚至还越说越有劲。 不过姜双双也没拦着,人家好奇问起公安局和部队的事她还会顺着说几句,表示自己已经跟着丈夫过来随军,离这里很近,来往特别方便。 会这么说,无非也是给大姐撑腰罢了。 她虽然有婆家人照顾着,但是娘家一直没什么表示,绝对会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所以即使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也特别地配合大姐。 这漫长的一路就这么走了下去,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而在大队的另一边,冯三溪时不时就往院子外看几眼,一脸奇怪的道:“他们怎么还没到?二十分钟之前就到了西门口,怎么这么慢?” “还用说吗?你二嫂不在大队转一转圈是不可能回来的。”冯大妈很笃定地说着,她太了解这个儿媳妇了,就这显摆的劲整个大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要落在其他人家害怕有人眼红盯上,可是在他们家倒也不怕什么,他们一家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再加上冯二狗和大队长之间的关系,也没什么不长眼的人撞上来。 毕竟不是什么金山银山,没必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她估计姜欢欢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顺着自己的性子怎么高兴怎么来。 那丫头懒了点娇了点,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城里来的高中生,聪还是挺聪明的。 但想是这么想,冯大妈可没打算开口去夸,她这会正和面,扬声吩咐着:“你别一直盯着院子外面,赶紧把火升起来,等你大嫂借了只母鸡过来就直接炖上。” 二十分钟之前,他们一家和往常一样,下工后回家收拾家里,要不就是和边上的人唠嗑唠嗑。 正聊着,大队的人就来给他们报信,说是姜欢欢娘家妹子妹夫上门了,这一下可把他们惊动得不轻。 别看姜欢欢嫁进来快两年,但是他们和亲家是一点联系都没有,没书信往来也没电话联系,好几次老冯私底下还担心着,说是不是二媳妇的娘家看不上他们家,所以不愿意和他们来往。 当时冯大妈听后反驳了几句,可其实她嘴上不在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想法。 只不过看着那小两口黏黏糊糊的劲,很明白他们两个以后谁也别想离开谁,就算姜家人不乐意那也没办法。 可要是有机会,她也还是挺想和亲家打好关系的,毕竟冯二狗再狗那也是她儿子,是她怀孕十月辛辛苦苦生出来的臭小子,自然不希望他在岳母家难做人。 所以听到消息后便立马安排起来。 没舍得吃的白面拿了出来,让闺女收拾灶台,又让大媳妇去队长家借只母鸡回来,还想着把留着过年的腊肉割几片,一桌两个大菜,怎么说都算是招待贵客的规格了。 等他们这边都将蘑菇炖鸡炖好,院子外面总算传来了一些声响,冯大妈赶紧去洗了把手,跟着又对着大媳妇问,“怎么样,我看着还过得去吧?” 冯大嫂轻笑两声,一边替她整理了下衣服,一边说着:“好着呢。” 难得看婆婆这么紧张,不过她心里倒没什么吃味,大队不是没人挑拨离间,说什么同样都是冯家的媳妇,怎么姜欢欢能偷懒不干活她却不行? 反正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没少说,但是她又不傻,和一个城里来的妯娌打好关系怎么都要比闹僵的好,说不准以后还能借着光。 就算不行,那不是还有二弟在吗? 二弟妹不干活,但是她的活不都归二弟给补上了?她这个当大嫂的又没帮着去干,有什么好吃不吃味的? 而且他们家时不时能吃上一口肉荤,还不是二弟和他的那些伙伴在山里捉来的? 总不能吃人家的还得再嫌弃几声吧? 这种缺德的事她才不干。 而现在她更是打定主意得好好和二弟妹搞好关系,二弟妹的娘家像是翻了身似的起来了,好东西是一样一样往这边寄,二弟妹又是一个大方的主,只要待她好,总能跟着混上些吃的用的。 要真是听别人挑拨和二弟妹闹僵那才是最愚蠢的做法,不单单会和二弟闹得不和,公公婆婆肯定也会气她挑事,到时候一家闹得鸡飞狗跳,高兴的也就只有那些看他们笑话的人。 冯大嫂将婆婆的衣服整理好后,就道:“水已经热好了,我去给他们倒碗红糖水。” “行,那我就出去接一接。”冯大妈确实有些紧张,想她大战一村的人都没这么紧张过,深吸一口气就赶紧迎出了门…… 第95章 结果刚刚走几步, 就见自己两个儿子和一个眼生的男同志合力抬着一个大箱子上门,挤得她都出不了门,只能往后退了退, “这什么?” “欢欢娘家寄来的包裹。”冯二川跟着将边上的妹夫介绍了下,“这是欢欢二妹的丈夫,程缙同志。” “冯大娘好。”程缙客客气气打着招呼, 这会姜欢欢也带着二妹进了屋, 又将原先显摆的话说了一遍, “妈大嫂, 这是我二妹呢,我之间不是说过吗?就是那个靠自己的本事……” 说过, 说了不知道多少遍。 冯大妈几乎能背出来了, 不过这回她没打断儿媳说的话, 反而听得连连点头,睁大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姑娘。 两姐妹容貌有些相似, 但一看就能分出不同来。 单单从性格上来看, 姜欢欢这个妹妹反而更沉稳冷静,难怪是个靠能力为自己谋得出路的姑娘家。 双方会面, 自然少不了热络地寒暄。 一开始冯大妈还有些忐忑,但聊了没几句她就能感受出姜家二妹并没有看不上他们家的意思, 客气但不生疏,眼里话里也不会透露着嫌弃,虽然不似姜欢欢那种外放的性子, 但也不会让她的话落地,聊得你来我往,越聊越有意思。 就是每聊几句,旁边就会响起咋呼的声响。 “哇哦!这料子也太多了吧!” “嘶, 这油包里塞的都是肉?!” “啊啊啊,这不是猪肉吧?怎么闻着这么……呕呕……” “羊肉膻。”姜双双将自己的红糖水递过去,她道:“封在里面太长时间了,你拿出来晾着风干味就不会那么大。” 确实不好闻,有油纸包着还好,味道都不会跑出来。 等大姐将油纸一个个拆开,屋子里都是一股熏肉味,更别说大姐没看出是什么肉,还凑近深吸一口,那味道……也难怪她会反呕。 “我去找几根绳子圈起来。”冯大嫂立马就去忙活,她这会算是被二弟妹娘家的大手笔给惊到了,光那些料子就能堆成个小山了,往少的说都能做成七八套衣服,更别说下面隔着的猪肉羊肉,怎么也得有三十来斤。 这一箱子的价值那不得破百了?! 到底是城里来的姑娘,家底就是丰厚。 估计没几户人家舍得给一个出嫁女送这么多东西。 冯大嫂不觉得眼红,甚至还挺高兴的,欢欢喜喜寻来绳子将一个个肉圈起来,然后挂在灶房的房梁上。 抬头看着那么多肉,喜的她眼睛都笑眯了。 这些肉不归她,但二弟妹是个大方的人,她总能跟着吃上几口,还有她家念念,家里唯一的小辈,以前二弟妹就时不时给她塞些糖果零嘴,以后肯定也会时不时塞肉。 以后再有谁来挑拨,她得好好问问那人的妯娌有没有给过她什么,如果没有,凭什么说她家欢欢不好? 整个大队这么好的妯娌,除了欢欢还有谁? 那肯定没了,不单单姜欢欢是个大方的主,姜双双也会说些漂亮话,“妈说你下乡时带的衣物少,让你多给自己做几身衣裳,那几块暗色的料子就拿给姐夫。” “啊!”姜欢欢瞪大眼,“妈她知道……” “她哪里知道你们的尺寸?你要是不会针线活就寻人帮帮忙,拿点碎料子当作谢礼就是。”姜双双打断她的话。 她是猜过但没去证实,但估计也是知道自己猜中了,不然也不会不甘不愿塞几块暗色的料子在箱子里。 现在正正好,有大姐的也有姐夫的,也算是他们姜家的表态了。 “哪里弄得找别人,到时候让她大嫂妹子搭把手就成。”冯大妈一听有儿子的份,脸上的笑意就加了几分,真不是贪人家几块料子,亲家这么惦记自家的二狗子,总比一声不吭强多了吧? 先前没联系上,她和老冯是真以为亲家瞧不上他们呢。 “东西先放放!菜都已经做好了,小程小姜你们快上桌,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冯大妈热情将人迎上桌。 桌子上一锅蘑菇炖鸡,一盆肉片炒糍粑,还有几道青菜腌菜,再配上香喷喷的大米饭,一旁的小念念瞧得瞪大眼,眼里是馋意也有不解,仰头脆声问着身边人,“妈妈,今天就过年了吗?” 寻常过年也不见得能吃鸡肉。 冯大嫂好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不是过年,不过今天和过年也差不多了,你双双小姨头次上门做客,自然得好招待招待。” “对对。”冯大妈先举起筷子,将锅里的两个鸡腿一人塞一个,“小程小姜你们可不要客气,就当在自家一样,趁热吃。” 一旁的姜欢欢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男人,冯二川熟门熟路拿起筷子就给她夹了两坨肉多的部位,“你也趁热吃。” “好!”姜欢欢笑眯了眼,她在冯家待了这么久,上桌从来没和人挣过抢过,因为总有人先替她抢了。 姜欢欢虽然娇气但同样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 不管哪个部位只要是肉就好。 鸡腿没了,肉多的鸡胸肉就是她的目标,嚼上几口香得她眼睛都瞪大了,“好香啊,二妹你赶紧吃,三溪的厨艺特别好,你尝尝是不是特别香。” 姜双双尝了,确实挺香。 鸡腿还被特意划了几刀,炖得特别入味,就着上面沾上浓稠酱汁,又香又鲜。 “这个菇香。”冯三溪解释着,“雨季采摘的蘑菇,泡发后炖在鸡肉里就会显得很香。” “正好家里还有一些。”冯大妈也挺大方,“等会我收拾出来你们回去时带上,都是晒干的菇子,你们做菜的时候提前两个小时用水泡一泡。” “谢谢冯大娘。” “客气什么。”冯大妈倒挺喜欢她的性子,跟着道:“可惜这个季节没了,不然还能让欢欢带你去山脚转转,那边一到雨季就长好多菇子。” “有机会。”姜双双倒不是客气,她对大山本能的充满兴趣,原先小舅舅大队附近的大山都被武阿妈“包圆”了,她就是想出力也没地方使力。 先前跟着大姐满大队转悠时,她就发现贤长大队一侧临山,而且还不远,估摸着二十来分钟就能走到山脚,“还得在这打扰几日,等会我和程缙就去山脚逛逛。” “让你姐夫带着,他经常往山里跑,你大姐的围套毛靴就是他亲自猎的。”冯大妈故意这么说,也是想让姜家姑娘知道她家二狗子对欢欢也是真心的,“他有些运气在身,总能在山脚遇到一些野物,不过你们也别担心,咱们大队的山里没什么大家伙……” “二川二川!”这会外面突然跑进一人,进冯家就跟进自己家,也不管外面的院子是不是关着的,直接一个利索跳跃就翻了进来,跑到屋里先是闻到一股扑鼻的菜香,馋得他砸巴着嘴。 冯大妈一个起身就踹过去,“你这混小子,又翻我家的围栏!” “哎哎哎,大娘别打别打。”洪洮绕着饭桌转圈,也顾不上菜香不香了,赶紧说正事,“我来有重要的事,大山跑下来几匹狼,夏泗让二川过去商量对策,还让你们把院子都给关紧,可别让狼进院子了。” “狼?” “怎么回事,狼进大队了?” “真有狼?” 冯大妈一脸惊愕,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她前脚刚说山里没大家伙,这会就被告知有狼下山了。 她奇怪道:“都有十几年没见这些大家伙了吧?怎么突然下山了?” “不知道啊。”洪洮是真不知道,“马家几小子命大,遇到狼就逃回来告信,也多亏那些狼没追他们,不然就那几个小短腿哪里跑得过狼。” “我和你去看看。”冯二川起身将外衣穿好,冯大妈赶紧道:“你等会,四流你去厨房把砍刀给你二哥带上。” “好。”桌边的少年立马出门。 “我跟你一块去吧。”冯一河也跟着起身。 “不用,你和四流守着家里。”冯二川说完就弯身凑到媳妇耳边说了几句,姜欢欢听到狼还有些害怕,另一边的姜双双却来了些兴趣,小声问着身边的程同志,“狼肉好吃吗?” “酸。”程缙立马看出她的想法,“想去凑凑热闹?” 姜双双是有些意动,但武阿妈给她改良的弩没带在身边,手无寸铁去对付狼群,就算有胜算她也不可能去冒险。 只能可惜道,“没武器。” 冯四流拿来的一把砍刀也是那种短式砍刀,用上也得打近战了,还不一定有多余的。 “简单。”程缙倒是有法子,他对着冯二川喊了一声“姐夫”,跟着说:“大队出现狼群得上报到公社吧?能不能让报信的人顺便替我带一封信?” 公社还有两个“哥哥”能使唤。 相信让他们弄点打猎的玩意也容易吧? 正好来大队见见面,以后少不了让他们和冯家打交道的时候。 “我去,你要将信带给谁?”洪洮问着,他没经常干重活力气没伙伴们大,和狼战斗相当于主动送人头,他肯定是接报信的活了。 还不是一个人,肯定是好几个人一块,正好其他人去上报,他替二川的连襟送个信。 第96章 程经两兄弟到了有十来天, 两人虽然互看不上眼但这次来到安东却是结伴同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人一同前往。 明明都结婚了,却跟单身的同志没什么两样。 一个早已经分居, 和媳妇见面还是几个月前,想要联系说说自己调职的情况都联系不到人。 另外一个听到他调职到安东来当看车的小干事,那叫一个大笑不止, 巴不得多看他的笑话, 自然也不会跟着一同下基层。 他们明面上没说什么, 心里却还挺不是滋味的。 其实真说起来, 两兄弟对自己的媳妇怎么说还是有感情,要不然也不会和她们组建家庭。 现在家不像家, 搞得他们看着很可怜似的。 尤其是现在, 因为他们没有家属陪同再加上房子紧张, 所以两兄弟接职后就被安排到一个大宅院,同住在一间屋子里。 说是等以后房子空出来了再给他们安排, 话里话外希望他们体谅一些, 可态度又十分的坚定,根本不容他们拒绝。 这下好了, 两个水火不容的住在一块,即使不愿意搭理对方可总有眼神交际的时候, 不是一个白眼就是冷哼几声,反正特别不爱搭理对方。 但偏偏在一个屋子里的日常所需总有要接触的时候,吃饭他们可以在食堂在国英饭店吃, 毕竟就算来当个小干事,两人兜里还真不缺钱,自然也就不会委屈自己洗碗做饭。 可吃饭在外面能解决,那其他的呢? 洗衣怎么办、收拾怎么办? 他们也不是不愿意做, 毕竟两人小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还跟着白家的人一块下过地。 但一个屋子两个人用,凭什么他来打扫? 白元华两兄弟都是这个想法,又不是他一个人住的地方,凭什么让他来干活? 就算分工,不用尺子量到最精细他们也觉得不公平,有一次为了谁先烧水洗衣,要不是院里其他的人帮着劝了几声,差点打起来。 反正就是不想让对方占到便宜。 可以说两人的日子那就越来越热闹,各自上班还好,一回家从一开始的冷言冷语到后来变得谁也忍不住,两人对骂起来那叫一个热闹。 不过才安顿下来短短几天,大院的人就看了好几次的热闹。 所以当洪洮来找人时,一说名字大院的老婆子就顺手一指,“就在右厢房的右侧屋子,你来得赶巧,刚刚两人还在里面吵架呢。” “吵架?” “对呀,吵得可热闹了。”老婆子一脸兴趣,忍不住就八卦起来,“高的骂对方连媳妇都管不住,瘦的骂对方结婚几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他们俩还爱慕一个女同志,他怪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怪他一个脓包还想往天上的月亮……哎哟喂,老有意思了!” 是真的很有意思。 虽然那间屋子一直紧闭着,但是大宅院就隔了一道墙哪里隔得了音?她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隔壁屋子打呼噜的声音呢。 所以呀,那两兄弟每次吵架院子里都会冒出一些人在边上待着,等两兄弟吵完架出门,他们又会装作忙手中的活,一连好几天他们都没有发现外面有一堆人看热闹呢。 可不能被发现! 今个早上两兄弟还在吵为那位女同志做了什么,就跟听书一般,每天追一个情节这日子都觉得没那么无聊了。 “不是,他们不是有媳妇了吗?怎么还爱慕一个女同志?”洪洮听的也勾起了好奇心。 老婆子撇撇嘴,“贱的呗,这男人啊就是贱,不顾家里的婆娘就惦记外头,不是贱是什么?” “……”洪洮总觉得老婆婆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不好再说什么,便朝着右厢房而去。 此时屋子里的两兄弟属于休战期间,就算对骂也有骂累的时候,而且两兄弟又是刚刚接任职位,手里还有一堆活等着他们理顺,所以很有默契地把时间都给分配好了。 早上出门先吵一架,中午回来午休后养足精神再吵一架,晚上就休战吧。 干了一天活精疲力尽,实在是没费嘴皮子的精力了。 而现在,两兄弟处于午休期间。 一间屋子摆着两张床,一个靠着右侧一个靠着左侧,中间空出一大截活动的区域,反正谁也不想挨着谁。 正呼呼大睡时,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 白元华一个转身被窝蒙在头顶上,程经见他不起身自己也躺着不动,凭什么让他去开门? 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分钟,知道外面的人大喊着:“请问是程缙的兄长吗?我这里有封他给你们的信!” 话音还没落地,两兄弟就突然一下坐起了身子,两人隔空相望,脸上是一点睡意都没,还是显露着惧意。 他们俩是真的很不乐意来安东。 被调到小地方当一个小干事,是谁心里都不是滋味,但从长远的讲对他们来说也不是没好处,就像爸的老同志说过,他们也说是下基层攒经历了,以后要是调回去,有爸的关系在职位只会比原先来的高。 所以这么一想倒也能接受。 但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在这里遇到程缙! 本想着程缙在部队,就算离得近应该也不会时常来往,说不准对方忙得把他们忘到脑后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他们也没那个兄弟情需要时时惦记着对方。 可没想到的是,这才过几天煞星怎么就找上门了? “奇怪了,不是说家里有人吗?”门外的同志小声嘀咕着,“看来还是得让程同志自己找时候来……” 这话一说,床上两人立马下地,争先恐后地大喊着,“有人有人,屋里有人!” 可不能让程缙来,程缙真来那不得把他们揍一顿? 这小子从不讲道理,说动手就动手,让他亲自来那下场还用想吗? 可是当他们打开门拿到那封信,并打开看了后,两人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他们就没见过比程缙还要恬不知耻的人! 信里的内容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让白元华去弄辆摩托车实在不行就弄两辆自行车,又让程经去弄几把猎枪,还标明了要多少颗子弹。 短短几句,根本就没给他们拒绝的余地。 因为在最后程缙还特意标了一句,说是过几日会携夫人上门拜访! 这话的意思难道还用猜吗? 办好了事,他就是上门来拜访。 是要是没办好,那可就是来揍人的了。 “那个……”洪洮见两人的脸色极为难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信封到了,那我就、就先走了?” “等会。”程经把人叫住,皱着眉头道:“他这是要上山打猎不成?怎么还玩上猎枪了?” “猎枪?!”洪洮瞪大眼,二川的连襟这么牛啊,居然还能找人借到猎枪? “呵,不止猎枪还要摩托车呢。”一旁的白元华也跟着冷言冷语,很显然他是打算把摩托车给“奉”了。 虽说程缙这次还给了他选择,说是弄不到摩托车也能弄两辆单车,但是他有的选吗? 万一程缙以后抓这个事来揍他怎么办? “摩托车!” 洪洮眼睛瞪得更大了。 在男人眼中自行车都已经是梦中情车,摩托车那就更不用说了,他有幸在街上看到过一次,就那一次到现在都还没忘记! 而且听着两位哥哥的意思,好像还真能弄到! 他赶紧道:“我们大队遇到狼群了,程同志是想帮着我们解决狼群吧。” “狼?” “狼群?!” 两兄弟一脸惊愕,两秒后,一个直接朝着院门口就跑,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道:“这小兔崽子怎么就不安分些,在部队待着不好吗?跑来这打什么狼!” 另外一个回屋就在柜子里翻腾了一会儿,拿了个布袋装了一包东西跟着就往外走,还把边上呆着的洪洮给带上了,“你跟我一块。” 两兄弟到底还是有些能耐,半个小时后洪洮身上就挎着五把猎枪缩着身子坐在了摩托车的油箱上,身后是抓着把手的白元华,在他身后还坐着一个程经。 三人骑着一辆摩托车,朝着贤长大队飞驰着。 “往右往右,穿过这条林子就到道口了。”指路的洪洮咧着嘴角,感受着冷风呼呼往他身上刮,其实坐在前面的滋味挺不好受的。 屁股正好卡在油箱上,硌得生疼。 又得弓着腰缩着脖子,以防开车的人看不到前方的路。 但这可是摩托车啊! 他这辈子连自行车都没骑过就骑上摩托车了。 等过了今日,能吹好几年的牛! 摩托车向右一拐,洪洮就指着前方,“到了到了,咱们直接拐小道骑个两三分钟就能……卧槽!快快快,转弯往另外一边跑,前方有狼啊!” 三个人点背,刚进大队就瞧见有三头狼守在一棵大树下,摩托车“轰轰”的声音一下子就将狼给吸引过来,从一开始谨慎着超前走了几步到直接飞奔而来…… “啊啊啊,左左左哥哥们往左啊!” “别抖,白元华你他爹别抖,加油加油啊!” “艹艹艹,你给老子闭嘴,啊啊程缙你个兔崽子,这里真他么有狼啊!” 第97章 早知道有狼, 他们还会来吗? 会的吧,怎么说程缙那煞星也是他们的弟弟,虽然关系是真好不到哪里去, 还被他用脚底踩过脸,这辈子恨不得最好别见面。 但……怎么说也是在同一个户口上,就算是煞星那也是他们的弟弟。 所以这不借到东西就立马赶了过来么。 可哪里会知道运气这么不好, 还没进大队就遇到三头野狼了。 按着他们的想法, 程缙那小子为什么叫煞星呢?还不是他拳脚厉害, 打根本打不过, 不愧是跟着老爷子从小历练过,给他弄几把猎枪, 对付野狼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到时候他们就坐在院子里等他凯旋, 说不准看在他们赶来及时的份上, 程缙也能有个弟弟的样,别整天只想着怎么欺负他们。 但想象很美好, 现实真他爹残忍! 三头野狼, 那不正好一头野狼吃一个?分配得正正好? “白元华狗杂种,你加油让你加油啊!!”坐在后面的程经尖锐大喊, 他哪里能不喊?按着坐摩托车的顺序,他正好排在最后, 根本不敢回头望,总感觉野狼的气息特别近,近得只要稍稍一扑就能把他拖下车! 所以他也顾不上对白元华的厌恶, 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死扣着,两人也就十六七岁在白家时这么亲密过了。 不过这份亲密显然两人都不想要。 白元华哪里没加油,加到最快也就这个速度啊。 狼要全力追击哪会追不上?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车速也就这么快,还得分心大喊着,“程经你给我松开,你他么要箍死我吗?” “你他爹开车,你直走啊,走什么斜道!”程经只觉得身后阵阵凉风,吓得他直接将双腿高高抬起,连手带脚箍在前面人的身上。 “你也知道我要开车,你他么这么箍着我我怎么开!”白元华真的气炸了,后面的人不安分,前面的人同样也不安分,“还有你,别动别动,老子要看不清路了!” 洪洮本来块头就比他大,弓着身子缩着脖子还没什么影响,可他现在这么动下那么动下,搞得他车把手都快拿不稳了。 “你稳着些,我拿枪毙了它们!”洪洮也是特紧张,紧张到拿枪的手都有些抖,等他壮着胆子往后望了一眼,整张脸都白了,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他都能看到野狼牙缝里的肉丝。 卧槽卧槽卧槽,这玩意刚刚吃了什么?! 不能脑补,一脑补拿枪的手一抖,猎枪就从手掌掉落了…… “你他爹是野狼派来的奸细吧?打啊!”程经本来听到枪还松一口气,结果还没踏实两秒就见洪洮把枪给丢、丢了! 他直接伸手就去抢,“给我,我来开枪。” “你别拽,等会等会,绳子还垮在我腰上……” “快点快点,狼都快咬过来了!” “你们别晃……你们别晃啊啊啊啊……草!” 三人骑在一辆摩托上本来就不稳当,再加上前后两人乱动搞得他根本掌控不了方向,然后车头猛地一拐朝着边上的池塘而去…… 然后。 然后身后猛追的三头野狼就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如同展翅的飞鸟一般凌空而去的,又然后“啪”的一声巨响重重坠入池塘的淤泥之中。 “嗷呜?”野狼茫然歪头,在堤上左右徘徊却不敢往池塘里去,尝试用爪子扒拉着冰冷的池水,最后只能不甘心仰头嗷呜长啸。 不过随着“啪”的几声枪响,三头野狼瞬间倒地。 在它们身后不远处,是拿着猎枪的冯二川以及其他几人。 将野狼放倒后,他们快速跑到池子边,一个两个二话不说脱了衣物就往池子里跳,一路扑腾到摩托车坠水的地方,刚刚钻出水面的洪洮那叫一个热泪盈眶,“还是乡亲们好啊,这不赶着来救我们了嘛!” 程经这会没说话,还在池子里乱扑腾,虽然能踩到底但水还是挺深根本站不住,要不是会游泳的白元华一脸不情不愿的扶着他,怕还在池子里猛灌泥巴水呢。 瞧着游来的几人,心里这才舒坦些。 怎么说他们也是来送枪的,瞧瞧这群朴实的乡亲们一个个朝着他们飞速游来,心里特满意嘴上却很矜持,“接什么接,这么点深的池水还怕我们游不回去?我又不是程经这个废物……” 话还没说完,就见贤长大队的乡亲们直接越过他们的身边,然后齐齐扎进池子里,没一会五六个汉子居然将陷入池塘中的摩托车给扛了起来,一个个喜笑颜开,还哟呵着,“这摩托车可真扎实,重啊!” “肯定重啊,瞧瞧这车身真漂亮。” “嘿嘿,我刘大力没骑过摩托车但扛过摩托车,这要说出去不得羡慕死人?” “兄弟们用把力抬高些,咱们湿透了不要紧可不能让摩托车沾了水……咦,你们几个怎么还没游上岸?那正好,赶紧来搭把手。” “…………” 白元华重重翻了一个白眼,敢情这群“淳朴”的乡亲们根本就不是来救他们,而是来“救”摩托车! 实在是不想搭理他们,扯着程经就往岸上走。 身后的洪洮没跟上,而是去摸陷入池底的猎枪,等摸到后这才游回岸上。 半个小时后,浑身脱个精光的两兄弟正待在冯家的小屋里烤火,两兄弟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这也就算了,嘴上也没停过,在小屋子里足足对骂了好一会,也就是说在小屋子外面的冯家人也听了好一会的八卦。 姜欢欢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和身边人说着,“二妹的大伯哥可真有意思,真怕咱们听不见,还吼得这么大声。” 冯三溪重重点着头,不过二嫂娘家的事她不好插嘴,但心里也是这么想,要听别人家的热闹,还得寻寻法子套套话,这两位不同,都快将对方的底裤给扒光了。 她小声道:“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啊?” “不用。”姜欢欢乐得继续挺热闹,二妹和二妹夫还有二川都出门打狼,她待在家里也没事,正好听听这两兄弟对捅,还想着一定得记牢实,等晚上当笑话说给二妹听。 猎枪到手后,姜双双就跟着出门打狼了。 有猎枪在不用近战,而且她还是坐在摩托车的后方,由程同志掌着方向,当狼群朝着他们来时,程同志掌握着摩托车往后方骑,姜双双在车上将枪对准飞奔的野狼,一枪两枪过后,定有野狼倒地。 “准头不错。” “那是。”姜双双骄傲抬头,她因工作太卷得时时释放压力,释放压力的方式就是寻找自己的爱好,打枪就是其一。 她这人有些强迫症,要做就得做到最好。 所以寻得都是一些专业教练,都是在山里拿着真枪对准目标射击,玩了几年后也开始尝试射击移动靶,不过没多久她就来到这个时代。 能打中还真有些运气的成分。 但她不管,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有这几把猎枪在,野狼群对于他们来说真不算事。 还没到晚饭点就差不多将下山的十几头野狼干掉,除了一开始被抓伤咬伤的两人之外,都没受重伤的人。 “这些狼归你们了。”夏泗吩咐人将死了的狼扔上板车,他顺手又将猎枪递过去,“还得多亏你们借来的猎枪,不然咱们还真不好处理这些野狼。” 十几头狼,皮和肉都不少。 就算肉酸那也是肉,真饿着肚子的人没人会嫌弃。 但全部给出去他也不心疼,毕竟他说得也是事实,虽然已经上报公社但拖得时间越长,大队就有可能因此受伤,前年就听说其他公社有被野狼咬死的孩子。 他直接道:“你要是觉得麻烦我让人帮着剥皮割肉,处理好了再送去冯家。” 程缙望了望身边人,小两口眼神交集了下,他便指着其中两头道:“我就要这两头,剩下的你们和姐夫安排。” 他所指的两头是双双开枪打死的。 毛色和其他野狼没什么差别,但两抢的抢眼都挨得特别近,不像其他野狼有些中了七八枪都没打到要害,一看就是很少摸抢的。 没错,很少摸抢。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双双却这么熟练? 疑惑不是没有但程缙不在意,他只知道姜家和双双成分上都没问题就足够了,带着些小秘密无所谓,她还真就好。 再说了,见识的人多了万一他媳妇天赋异禀就是打枪的好手呢?他领导要是知道了,指不准还得请他媳妇去当训练新兵的教练呢。 不管怎么说,最后程缙就要了两头,请夏大队长帮忙找人处理,肉和皮他们都要。 皮正好做些围套长靴之类。 先前冯大妈特意说姐夫给大姐做了一双毛靴,明显就是给姐夫增增光,那他也不能少,必须给媳妇安排上。 至于狼肉,媳妇好奇狼肉的口感,正好这次能尝尝鲜。 吃肯定是不好吃,狼肉太酸了。 但不好吃也没关系,反正过几天还得去两个哥哥家,于情于理也得带份礼上门,正好拿狼肉充数。 说来这份礼也算送到他们的心坎上了,毕竟被狼那么狼狈的追杀过,不得吃上几口泄泄愤? 第98章 程经两兄弟确实恨死了野狼, 害得他们那么狼狈再加上被狼追击的经历,那种惊恐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就算回去也得再做好几天噩梦, 谁乐意收这份“重礼”? 不过他们向来没机会拒绝。 当几人推着一板车的野狼肉回来,程缙直接对他们说,“等回去时带一些, 就当是祝贺你们来安东安家了。” 至于带多少回, 全看双双喜不喜欢吃。 如果双双口味不同于寻常人, 喜欢狼肉的口感, 那就搁一两斤腿骨让他们带回去,不管礼轻还是礼重, 不都是礼物? 如果双双不喜欢, 那正好全部拖走也省得碍眼。 “……”程经两兄弟听得是一脸无语。 瞧瞧这都是什么话啊! 什么叫“祝贺”?他们来到安东安家难不成还是一家高兴的事?那可是被踢出来……算了算了, 懒得和煞星计较,万一被针对了怎么办? 他们现在又是被狼追又是掉进淤泥池子里, 已经惨得不能再惨了, 实在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被煞星暴揍一顿。 “那什么。”白元华摸了摸鼻尖,“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回去了, 明天还得上班呢。” “对对对。”程经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虽然已经烘干但总觉得有一股子腥味,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最好是别再见面,一遇到程缙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但想归想嘴上却可不敢这么说, “我还有一堆事没交接完,以后闲了再聚。” 对此程缙就说了一句话,“留下来吃顿饭。” 说完也没搭理他们,带着双双就进了院子。 “……”两兄弟翻着白眼心里臭骂, 最后还是拉耸着肩膀跟着进了院子。 哪怕是父亲的话,他们不乐意也会跟着反驳几句。 可对象换成程缙,他们根本没有推迟的资格,除了跟上难不成还有第二个选择? 两兄弟心里唉声叹气,偏偏还不敢发出声,见程缙身边的女同志转过头看着他们,还不约而同挤出一个笑脸。 先前来的时候短暂打了一个招呼,知道这就是那位弟媳妇。 也不知道怎么眼瞎……不对,虽然程缙对哥哥不是个好东西,但其他方面还是很可以,不然他们也不会挣着抢着给林琳未来的小姑子介绍。 正想和这位弟妹打个招呼,却见她正过头,对着程缙好奇问道: “你哥哥们看着还挺正常的。” 程缙不轻不缓地回,“少和他们接触,接触多了你就会发现他们就是个奇葩。” “?????” “…………” 身后的两人那还叫一个无语,就算说他们是奇葩他们也认了,好歹能声音小一点吗?! 还有他们实在是好奇程缙到底跟弟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看着他们觉得正常? 所以在程缙的诉说中,他们这两个哥哥显得不正常咯? 程经实在是受不住了,他怎么说也是程缙的亲哥,那是同个爸妈生出来的长子!怎么能被一个当弟弟的这么诋毁? 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就朝前迈了两步,走的那叫一个昂首挺胸,气势昂昂毫不畏惧,他得为自己正个名! 却不想在这时,他听到程缙跟着说了一句,“等会吃完饭和他们过个两招,被几头野狼吓成这样,看来这几年是一点长进都没,爷爷泉下有知一定会拿鞭子狠狠抽他们。” 老爷子年轻时是武将。 枪打得好不说身上功夫也强,只可惜年轻时受过几次重伤,年纪大了身上难免就有些老毛病,最后没办法接了一些闲职顺便在家教养孙子。 程缙这一身本事都是跟爷爷学来的,早几年程经两兄弟还没被接回来时,老爷子那叫一个骄傲,说自己多有本事教出来的也是一个好手。 可当程经和白元华被接到老爷子那后,短短半年的时间就要老爷子痛苦不堪,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痛呼自己实在是教不了蠢材,便将人给踢走。 打那之后,老爷子再也不敢在外面显摆自己是一个好老师,甚至还不敢往这方面提,就怕有人问那两个大孙子怎么样。 就连老爷子去世前也在念叨着这件事。 说这辈子鬼子打了功也立了,一辈子尝尽无数也算得是对得起这一生,可偏偏老年时失了手。 虽然老爷子没叮嘱过什么,但是程缙却主动承担起了这件事,想着老爷子教不来的那就由他这个“徒儿”来教,也没想过一下子把人训练成“武林高手”,但不能以一对三好歹也能打一个吧? 最后的成果还是勉强让程缙满意的。 可就是因为成果满意了,这个过程对于两兄弟来说那叫一个苦不可堪! 对于程经两兄弟,程缙可不像对待自己小舅子那么的善解人意,就算心里憋着鼓气脸上也会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反正那一段时间飞猫两兄弟有时候做梦都会被自己给哭醒,整宿整宿不敢睡,要不是程缙去了部队,他们怕是连城里都不想待,会直接逃回生产大队种田。 所以现在一听到程缙要和他们过两招,两兄弟脸都吓白了,倒是没跑,因为他们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跑了! “不不不不……不了吧……”程经疯狂摆手,哪里还有先前气势昂昂的模样。 白元华这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已经做好了躺两天的准备,每次过招这煞星都会往身上最疼的地方来,不躺个两天根本缓不过神! 程缙轻轻瞟了他们两眼,“不和我,这次和她。” “嗯?!” “他、她?”白元华眨了眨眼,不可自信地指着新弟妹,“你让我们和她过招?” 仿佛自己听错了,程缙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居然让他们打自己的新媳妇? 这人也太双标了,还说他们是个贱种,浑身充满着人渣的味道,可他们就算再渣那也没打过自己媳妇啊! 程缙淡淡的道,“你要不乐意那就和我来。” “不不不!”白元华连连摇头,赶紧说着:“我和弟妹来,你放心我手脚一定轻着些,绝对打不到她!” 程经也跟着说,“对对对,咱们陪她玩玩,不来真的!” 和程缙还是和弟妹过招,这难道还用选吗? 大不了他们轻着些就是,怎么说也是被程缙调教过,争取不伤着弟妹。 可没想到他们好心,程缙却道:“谁和你们玩?谁要是敢来假把式,就绕着大队跑十圈。” 贤长大队可不小,要真的绕着跑十圈他们人得废。 两兄弟这下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真要让他们对弟妹下狠手? 这程缙的心可真狠,简直比他们还要人渣! 可这会程缙拉着双双的手就往屋里走,还一边向她讨着功,“爷爷留下的祖训,身为程家血脉可不能轻轻松松被人打倒,你就当是陪他们练练,打不坏就成反正他们身体结实着呢。” 双双有几个爱好,其中之一就是过过招。 结婚之前两人就约着去过小树林,等出来时碰到人,那人看着他们衣衫不整的样子眼神别提有多奇怪,弄得他脸红了好一会。 可其实两人是在小树林过招,但每次他嘴上答应的爽快,可真当动手时难免有些顾虑,对打起来次次都不能让双双尽兴。 一次两次,双双就不乐意跟他玩了。 这不,正好给他找两个“玩伴”。 怎么说两个哥哥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打不了群架,对上一个成年男人多少还是有些胜算。 但就算如此,他们对上双双那也只有挨揍的份。 可这样不就正好? 要真是双双打不过,他也不会找他们玩了。 就是觉得打不过才来让他们当沙包,不能打的尽兴也能释放一下压力,双双的心情也会变得好一些。 这么想着,他觉得哥哥们还是挺有用的。 能给他找到摩托车又能给他送来猎枪,现在还能当个沙包,以后说不准还能找到其他的作用。 看来以前是他想的太少了,哥哥们也不是那么的废物,现在的作用不是挺多的嘛。 “还有这个祖训?”姜双双想着老爷子要是还在,他们俩一定能聊得来,到底是老爷子的意愿,她答应的毫不犹豫,“那我就陪他们练练。” 在火车上呆了那么几天总觉得身子骨都有些僵硬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就这样,饭后的活动已经安排好。 现在就等着晚饭上桌。 冯家早已经准备了,中午满满一桌吃得那叫一个汤汁都不剩,晚饭倒没去再去借鸡,而是将姜家寄来的野猪肉割了几小块,加了些粉丝白菜炖了满满一锅。 现在又看到板车上堆着的狼肉,虽说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但怎么说那也是肉,又看客人想试试味,冯大妈便吩咐着:“三溪,你拿两块肉去厨房,记得多放些姜去去腥味。” “好。”冯三溪应了一声,在板车上挑选了两块看着不错的狼肉便拿去厨房,可就在经过二嫂身边时,也不知道怎么的二嫂突然弯身呕吐起来。 这可把冯三溪给吓到了。 二嫂在她心里那是一个特娇嫩的城里人,但娇归娇可她身体特健康了。 除了装病之外,嫁过来快两年几乎没生过病,有一回家里受了风寒就她一个人还活蹦乱跳,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她呕吐难受,便赶紧过去扶,“二嫂,你没……” “别别别呕……你别过来!”姜欢欢捂着嘴特别难受,尤其是三溪离得越近她越能闻到一股特别难闻的血腥味,让她又忍不住呕吐了几声。 而一旁的冯大妈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眼睛一瞪:“欢欢,你这不会是怀了吧?!” 第99章 这一声,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姜欢欢身上。 冯大嫂是生过孩子的,她也跟着道:“你这几天是不是闻着怪味就特别难受想呕?” 姜欢欢连连点头,她现在就受不了这个味, 一边捂着嘴一边往后退了几步,头一回觉得血腥味这么难闻。 要知道在这之前,她虽然没亲手料理过野物, 但二川逮到猎物后去收拾她也是跟在旁边的。 那时候她可一点都没感觉不舒服, 甚至还特别期待, 毕竟收拾好后就有肉吃, 谁不期待? 可这会头一回对“肉”没那么期待了,心里只觉得特别恶心, 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不过她伸手落在腹部, 整个人都还有些懵, 她这就怀上了? “会不会弄错了?我还想着过段时间带二川去医院检查检查,怎么就怀上了呢?” 冯大嫂一愣, “检查什么?” 姜欢欢张了张嘴, 不过她还什么都没说就被一旁的冯大妈给打断,“说这些做什么, 赶紧通知冯二狗让他去把黄爷子请来给她把把脉!” 说完还白了姜欢欢一眼,都不用听她要说什么就能猜到, 这丫头是真的什么都敢说,也不看看院子里都有些什么人! 姜欢欢像是读懂了婆婆的眼神,一脸讪讪摸了摸鼻子, 她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嘛! 自己男人当然得自己宠。 就算他真不行她也就只在二妹耳边说说,怎么可能闹的所有人都知道嘛。 没错,她就是这么想的! 姜双双这会走了过来,盯着大姐肚子的眼神中带着些不可置信, “这就有了?” “也该有了!”姜欢欢已经接受了自己有可能怀孕的事儿,这会双手捧着肚子咧着嘴笑个不停。 她早就盼着来一个娃娃了! 最好是像念念那样的小可爱,以后她要是有两枚鸡蛋,一定会分她一枚,吃肉也愿意分出去一半,绝对不偷偷吃独食! 对了,还有家里寄来的那些花料子。 粉色碎花的料子她已经有打算,估计也忍不到十个月后再用,怕是孩子出生之前她早就穿到身上了。 但是其他料子可以给娃娃留着,那块黄色波纹的也不错,哎呀哎呀!她要做妈妈了! 同时要做爸爸的冯二川听到消息后也是立马往回跑,而给他带消息的冯四流对着他大喊着,“你先别回去啊,你得先去黄大爷家……二哥!二哥喂!” 喊了几声,人早就跑的没影。 洪洮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喊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直接去黄大爷家请人,你二哥的心和人早就飞屋里去了。” 冯四流无奈地叹了声气。 他能怎么办?自然是去黄大爷家了。 洪洮倒是跟着他一块,“我跟你去,你二嫂的亲戚还没走吧?怎么说也是一块落池子的交情,我再去和他们唠嗑唠嗑?” “洪大哥你是为了人家的摩托车吧?”冯四流一下就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因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在被安排出来喊人时,他就蹲在摩托车边上不住的打量。 不敢伸手碰,但看看也能过瘾! 现在也是想早点回去多看几眼,过了今天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看到呢。 所以洪洮这么一说她一下就听出他心里的想法。 “嘿嘿。”被戳穿的洪洮坦然承认。 毕竟整个大队就没有一个男人能经得起这个诱惑! 他骄傲的抬起下巴,“不过我可和你不同,我不但看过我还坐过!你小子不知道坐摩托车的滋味吧,我跟你说那叫一个……” 这边炫耀着那边冯二川一路飞奔到家,朝着欢欢就冲了过去,不过就在离她还有几步路时又停了下来,眼里情绪复杂,“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扶你进屋歇一会……” 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冯大妈拿扫帚打了两下,“都说了让你把黄大爷请来,问那么多难不成你还会看病?” “……”道理还真是这个道理,可是冯二川不回来看上一眼他心里就不踏实,从上往下认真看了一遍,确定欢欢脸上只有笑意并没有其他情绪,他转身就要跑,“我去把黄大爷请来。” 结果还没跑两步,冯大妈又拿起扫帚往他身上打了两下,“你这狗东西糊涂了不成?回都回来了还去什么去,你当你弟弟和你一样呆?” “……”冯二川一想,好像也是。 而这会姜欢欢挡在他的身前,“那你别打他了,他都是要当爸爸的人啦。” 冯大妈白眼一翻,正想在说些什么时冯二川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咧着嘴就大喊着,“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没错,冯二川还真是要当爸爸了。 黄大爷被请来后把了脉,很肯定地说姜欢欢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子,“身子骨不错,也不需要补得太过,要是恶心的厉害我再给她开个方子。” 冯大妈捡了十来个鸡蛋送过去,“谢谢老爷子了,要是她反应大再请您开个方子!” 说完推了推边上的人,“去去,赶紧送送老爷子。” 被推着的冯二川没动弹,站在媳妇边上是一动不动。 冯大妈对他呲了呲牙,“把人送回去,路上正好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一说冯二川立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黄大爷你小心脚底一下,我送您回去。” 没走两步就开始问了起来。 怀孕期间需要注意些什么、需要吃些什么,反正能想到的问题他都问了。 可问着问着他就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而且准备得比他还要充足,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一边听一边记,记录的特别详细! 他看了几眼后,忍不住道:“回去后能不能让我抄一份?” 程缙头也不抬就“嗯”了一声。 虽然现在用不上但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所以当听到冯大妈那么一说,他就直接跟了上来。 用的还是原先的那个小本子,婚已经结了本子其实也没什么用途了,但他还是随时随地带着。 也多亏带着,现在不就有了新用途! 黄大爷是没想到这两个男同志这么的好学,吃的用的说完后还向他请教了一些按摩的手法,恨不得把他学的知识掏空似的。 一直说的口干舌燥这才到家,进了院子就把院门一关不再搭理他们,再说下去他嗓子都得废! 不过两位男同志看着本子上记满的好几页还是挺满足的。 在回去的路上两连襟还交流了一下新学的知识点。 可说着说着,冯二川突然抬起手拍了拍妹夫的肩膀,“明年孩子就要出生了,你们也加把劲,到时候两个孩子年龄近一些还能一块玩。” 催生催到别人家身上? 当然不是啦,他这话的意思主要是说明年就能抱到奶娃娃了。 他当爸了!他没问题!他不用被送去医院做检查! 程缙又怎么可能没读懂,深深看了他一眼,再一次重复着,“不急不急,我这才结婚九天呢。” 重点在于“九天”,“九”!! 恨不得把一个大写的九贴在他脑门上。 不管两位连襟是怎么友好地接触着,那头的姜双双正坐在屋子里,伸手落在大姐的腹部,腹部平坦一点都没有凸起的幅度,她微微眯了眼,心里做了决定,“等明天我去一趟公社。” 这也太瘦了! 红糖麦乳精必须安排上,新鲜水果和罐头也得备一些,猪蹄黑鱼也得打听打听。 听说吃苹果孩子皮肤好?安排! 听说吃葡萄孩子眼睛大?安排! 听说吃核桃孩子发质好?安排安排必须安排! “你去公社干嘛?不在家多陪陪我嘛。” 姜双双淡淡的道,“等回来就陪你。” 她只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她只是想花花花买买买! 姜欢欢靠在椅背上,“那我和你一块去?” “你去干嘛,去告诉妈她要当外婆了?”姜双双还挺好奇的,一下子两个“炸弹”,也不知道许妈受不受得住。 “啊……”姜欢欢缩了缩脖子,她又有些怂了。 其实这种事要是一下子说出来估计也没这么忐忑,也就是拖得越久越不敢开口。 姜双双瞟了她一眼,“你要是敢瞒到孩子出生,妈绝对会气得来这里暴揍你一顿。” “那、那不可能!”姜欢欢说是这么说,但脸上的心虚显而易见,姜双双一看就看出来了,就这个小怂包遇到事就只知道当缩头乌龟,不逼一逼她根本就不敢说。 而许英霞这边也确实惦记着。 接到双双的平安电报后她心里多少是踏实了些。 就等过段时间她去欢欢那边走一趟,她估摸着欢欢的日子过得应该不差,至于为什么会过得不差呢,大概也就是她不愿意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的事。 但想想,下乡的知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城,在异乡身边有个伴总比一个人来得强,那人肯定也是对欢欢挺好,欢欢那股娇气劲才会又显露出来。 但这一切也都是她说服自己的话,具体怎么样还是得听双双回的消息。 她掰算着日子,怎么也得等半个月左右吧。 等啊等,没马上等到回信倒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赵丽珠这天早上见许姑姑脸上怪异的神色,担心道:“姑姑你没事吧?” 桌边的姜小舟也朝她望去,本来还迷迷糊糊这会也清醒过来,“咋了病了?要不要去卫生院啊?” 二姐说了,家里就他一个男丁,可得照顾好妈妈。 “没,就做了一个梦。”许英霞摆摆手,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有几分像是在笑,“梦到有条蛇往我手里塞了一个胖娃娃。” “啊?”姜小舟抖了抖身子,“这是什么怪梦啊。” “呸呸呸,你不懂别乱说。”许英霞一巴掌过去,她咧嘴笑着,“这是好事呢。” “好事?” “我知道。”赵丽珠说着,“我以前听奶奶说,这是胎梦,以前我妈怀我哥哥时,奶奶就做过这类胎梦。” 姜小舟听得一脸惊奇,像似想到什么突然瞪大眼,“这这这!不会是我二姐有了……不对啊,我二姐不是才结婚吗?” “才结婚怎么就不能有了?”许英霞满脸期待着,“再等两三个月,说不准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第100章 (老屋剧情多) 许英霞是真的蛮期待的。 有小程护着她也没太多担忧, 到时候孩子出生她要是方便还能过去待几个月看看孙辈,越想越觉得可能,她这会都有些坐不住, “不行,胎梦这种事不得不行,肯定是老天爷给我先提个醒, 让我提前给孩子备些物件。” 像这种话可不能在外面说, 但屋里都是自家人有什么怕不怕? 吃了早饭她就往厂子里去, 直接找到其中一个婆子, “马婶,能不能请你帮着做几双虎头鞋?” “咋滴, 你闺女就……不对啊, 她不是才结婚吗?” “对啊, 这不得先提前准备着啊?”许英霞赶紧解释清楚,“都结婚了, 有孩子是迟早的事, 说不准过三四个月就有好消息了呢,我得先提前备好寄过去。” “也是, 孩子的东西是得提前备着。”马婶赞同的点了点头,立马就把这件事答应下来, 做虎头鞋肯定不是白做,加上又不用着急赶工,正好闲来无事时给孩子们挣个零嘴钱。 两人商定好拿几双, 这会旁边走来了一人,“三嫂,你有空吗?” 来的是姜四嫂,她面上显得格外地憔悴, 看来这段时间她过得很不好。 也确实不好。 王老太把神婆往家里一带,就算他们事先不知情也被牵连到了,更别说那个死婆子居然让她家小国去请神婆,这下好了,死婆子自己被送去劳改也就算了,连带着她家小国也被送去,不待一两年根本没法回来。 小国一走,本来交给他的工作名额又得找人来顶替。 姜老四就是因为不想干活才将工作让给小国的,现在更不愿意再接回来,她小闺女年龄倒是适合,但闺女到底是闺女,她要是带着工作嫁人了,那他们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最后没办法,只能由她接了班。 为了家里那些糟心事,本来就过得不好,再加上还得天天赶着上工,这才短短几日就有些扛不住了,更糟糕的是,家里粮食罐见了底,离着发工资还有段日子,她便想着来找三嫂借一借。 将外人支走后,她就直接开了口,“三嫂,这日子越来越难,看在以往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你能不能先借我五块钱?等哪天我手上活络一定把钱还你。” 许英霞听到这话就气笑了。 一开口就是五块钱,连还钱的期限都没,谁知道哪天会还? 姜四嫂还想再诉诉苦,许英霞就冷冷道:“以往的份上?什么份?是你们欺负我家孩子,还是一起压榨我十来年?我就直白说了吧,就算我有钱也不可能借给你们一毛!” 说完,不等她的反应转身就走。 完全没有心软的意思。 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她怕是又得和老屋那边的人纠缠不清。 借了老四家的,那是不是又得借老大老二家?借了一次是不是有第二第三次? 而且那家人是真吃不上一口饭了吗? 或许他们手里是没钱没粮了,但想吃上一口饭还不容易吗?三家都有工作名额,真扛不住了那就卖掉工作名额拿着钱回大队种田,而且老屋那边还有五间屋子呢,虽然属于厂子所有,但他们只要是纺织厂的工人,归属权就是他们,完全可以转租出去,一个月怎么也有好几块钱的房租。 他们手里抓着工作和房子,却找她借钱。 这算什么? 还不是看双双随军了,想着她好欺负呢。 心里堵了一口气,也不管车间其他人会不会听到,她停下步子转身就大吼一句,“没钱吃饭还不简单?你不是还有个工作指标吗,实在不行就把自己的屋子租出去,有工作有屋子还朝人伸手要钱,你们老姜家也太不要脸了吧!” 很显然姜四嫂是个要脸的人,听许英霞这么大声嚷嚷没胆子回过头去找她麻烦,而是埋着脑袋就跑出了车间。 等人一走,边上的人就忍不住好奇几句。 “她找你要钱了?” “她不会真的想卖工作指标吧?她要是想卖我家倒是想买。” “怎么可能,真有卖指标的想法就不会来找小许要钱了。” 说着说着,突然有一人道:“小许,听说你家那个侄女要结婚了?” 许英霞一愣,她在城里的侄女有三个,但符合年纪的好像也就只有姜楠楠了,“你说的是姜楠楠?” 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个事,不过想想倒也不稀奇,先前双双结婚她也没通知老屋那边的人,那姜楠楠要结婚她也不会来主动通知她。 这样也挺好,最好是一直都别来往。 只不过虽然不想来往但她还挺好奇姜楠楠嫁的是谁家的小子,“她对象是谁?” “你也认得。”边上的马大嫂小声说了一句,“就是前年死了婆娘的张大荣,咱们厂子里的维修工。” “是他啊!”许英霞皱了皱眉。 这人她还真认识。 纺织厂没几个维修工,张大荣就是其中一个,而且还是考了四级证书的技术工,早先二车间有个寡妇就有意想和他接触接触,不过最后没了音讯,也不知是对方没瞧上还是性格合不来。 张大荣年纪稍微大了点,毕竟他原先就有个媳妇,只可惜命不好早早就没了。 但年纪大了些也不算是缺点,年纪大工作经验丰富,要不然也不会现在就成了四级维修工,一个月的工资要比寻常工人高个十几二十块。 而且有这门技术在手,他以后的工资肯定是水涨船高,不是一般工人能达得到的。 说实话,听到这个人选许英霞觉得姜楠楠运气挺好的。 她是年轻还有一份工作。 但是在纺织厂她的名声可不太好,程进的事虽然没闹得沸沸扬扬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还有她把自己亲大哥给举报,厂子里是给了嘉奖还通报表扬,但谁敢把这种“大义灭亲”的姑娘家娶进门? 谁知道她会不会再来一个大义灭亲,把婆家人也给举报了? 所以大部分人家还真不敢把她娶进门,对于姜楠楠来说,张大荣就算是个年纪稍大的鳏夫,但至少他手上有技术,跟着他的日子不会太差。 许英霞估计姜楠楠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为自己找了这么一门婚事。 她可不觉得这是别人插了手,现在老屋那边谁敢替她做主? 连她亲爸亲妈都不敢,更别说其他人了。 只能是姜楠楠自己的主意,以她以往的行事,这门婚事一定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都是姜楠楠自己的事,和她可没什么关系,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有什么表示,更不会打听好日子送份礼钱过去。 她只会听了就忘,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这会提起姜楠楠,她就忍不住想起了姜清,先前听说她人有些疯癫被送去了卫生院,但是老头老太被抓到农场改造,家里其他人根本就不想搭理她,更不会把她接回来看顾着。 也不知道这会人待在哪里。 还真别说,这也是卫生院发愁的事,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总不能一直丢在卫生院让他们管着吧? 姜家的人又没掏钱也从不来看望,就算是丢垃圾似的把姜清丢到了卫生院,无论院里的人催了多少次,他们也都没有把人给接走的意思。 要是无亲无故也就算了,他们联系街道办也不是不能把姜清安置在其他地方。 可人家有爸有妈还有其他亲戚,凭什么又让院里来管? 所以卫生院的人商量了一下,就在当天下午将捆绑在木板上的姜清给送到了大宅院,然后头也不回就跑了。 “唔唔唔!”木板上的人疯狂挣扎,因为好几天没人收拾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没一会儿就将屋子里的人给惊动出来。 “杀千刀的!你们怎么能就把人给丢在这?!”姜老四臭骂了几句,刚想关门当作没看见,可院子里其他的人可不同意了。 就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搁在院子里,先不说吵不吵吧,万一她发起疯来把其他人伤到怎么办? “不行,你们不能把人放在院子里不管!这样也太影响我们其他人了,你要是不管我就去街道办告你!” “就是,我家还有孩子呢,姜清原先连你这个哥哥都咬,万一他咬了我孩子怎么办?” “你们要是不好好安置她,那就别在院子里待着,把屋子给其他人空出来!” “对对对,你们姜家现在也没多少人了,凭什么这么点人占五间屋子?” 这话一说,倒是让其他人心里有了些想法。 现在谁家都不够住,一间屋子挤几个人,挤得满满当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很少。 可是现在的姜家可不同,姜家有的下乡有的被送去农场改造,现在加上姜清五间屋子也就只住了七八个人,完全可以再让出两三间屋来呀! 再加上他们也真的不想和这么糟心的邻居住在一个大宅院,把人赶出去说不准他们还能分得一间屋,这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这么一想,根本就没工夫和姜家的人扯皮,有人直接转身就去了街道办,还有些人去了纺织厂。 虽然不同的方向,但他们都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去告状,最好能借着这个机会将姜家的人都赶出去。 许英霞听到这件事时,已经连续做了两天的胎梦。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是一条白蛇往她手里送了一个胖娃娃,今天又梦到了一条青蛇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白呼呼的奶娃娃。 白白嫩嫩别提多好看,她抱在怀里喜得是不得了,喜得她一整天都好心情,根本就不乐意去听老屋那边的糟心事。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0-110 第101章 不过这个好心情直至接到一通从安东来的电话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说什么?姜欢欢!姜欢欢啊?!你个臭丫头想气死我吗?啊!我问你话呢, 你说啊!!” 音调是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凶。 搞得边上的人都往这边望来,一个两个脸上都特别好奇, 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许英霞也是气狠了,对着电话那头狂喷,怼得那边说话声是越来越小, 哼哼唧唧啥都不敢说。 其实欢欢要是主动说想结婚, 说清楚原因讲明白对方的情况, 许英霞也不一定会拒绝, 她是不希望闺女嫁到那么远的乡下,觉得委屈闺女了也担心她在那么远的地方受委屈, 到时候娘家帮都帮不到。 但如果她要说自己一个人在异乡过得很苦想找一个依靠, 亲自告诉她对方靠得住自己又中意, 那她会拦着吗? 她当然不会拦着,只要欢欢觉得好、只要欢欢不是被逼迫的, 那她又怎么可能拦着, 其实想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身边要是有个伴也挺好,有个依靠总比自己硬扛着来得舒坦。 也难怪为什么欢欢下乡的前两个月还在诉苦, 后面就再也没提起日子的艰苦,反而还时不时往家里寄点东西来。 可知道归知道, 许英霞心里还是有股气。 两年了! 自己的闺女都快结婚两年她居然还不知情! 而且而且……等会?! 许英霞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反问道:“你是不是怀上了?” 电话那头是一阵惊呼以及没有否定的话。 许英霞猛地拍着大腿,“我说呢!” 她就说嘛, 敢情两天的胎梦是给欢欢这臭丫头梦的! 一时之间搞不懂是惊还是喜了…… 许英霞无奈的空档让姜欢欢抓到了机会,在电话里黏糊糊了好一会,紧跟着将电话交给自家男人,还一副好心的样子, “来来,新女婿和丈母娘说说话。” 二川挨揍她还是挺舍不得。 但被骂几句那她倒一点都没不舍得的意思,骂二川那是骂一个人,骂她可是骂两个人,一和二,区别大着呢。 不过她发现当二川拿起话筒后,并没有被骂的紧张感,而是时不时应了一声,每一句话的尾巴上都会主动加上一个“妈”,叫的那叫一个亲! 这搞的她挺好奇他和妈说了些什么,便把耳朵凑过去想听一听,结果才刚刚凑过去冯二川就将话筒给挂了。 “怎么这么快就挂电话了?” “妈说节约话费,有事让咱们写信。”别看冯二川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其实这会心里挺紧张的。 尤其是刚刚可是他头一回和丈母娘说话,双双将话筒塞在他手心时,他紧张得心脏砰砰跳,好在心里特别想在丈母娘面前表现得更好一些,一通电话几十秒的时间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姜欢欢却有些没回过神,“那就……没事了?” 打这通电话她可是做了很多心理准备,还脑补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昨晚做梦都梦到妈生气的从老家赶了过来,对着二川就是啪啪甩耳光,吓得她瞬间清醒,捧着二川的脸蛋摸个不停,生怕妈把这张她特别满意的脸蛋打坏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一通电话也就打了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过去了? 早知道这么轻松,她也就不用忐忑这么长时间…… 冯二川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忍不住借着给她整理头发之际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他笑着说:“妈挺好的,她说以后有机会见一面。” 姜欢欢觉得脸上有些痒,伸手拍开他的手指,跟着就问:“那你们还说了什么?” 冯二川回想一下刚刚的那几十秒的过程。 时间太短了,并没有聊太多的话,大部分都是丈母娘在说,也没像欢欢担忧那般,丈母娘并没有指责他什么而是希望他多多照顾欢欢和未出生的孩子。 “对了,妈还说她这两天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做梦?梦到了什……双双!这里!” 刚说到一半,就看到二妹二妹夫朝着这边走来,姜欢欢赶紧举起手挥舞着。 可这一个动作却把两个人给吓了一跳,冯二川立马搂住她的胳膊,前面的姜双双也赶紧冲了过来,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样子,“姜欢欢同志,你要是再这么跳脱,我就一笔一笔将账记下来,等孩子生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欢欢眼珠子一转,明显没原先来的害怕了。 二妹嘴上说的可怕,但想想这段日子她用哪里对她动过手? 尤其是知道她怀孕的事后,都不敢轻易的碰她了,本来她俩还商量着晚上住一个屋,睡在一块还能一会聊聊姐妹之间的话题。 结果当知道她怀孕后,二妹居然不和她睡了,拿着准备好的枕头被子就往二妹夫的房间跑,说是和她睡睡不安,生怕睡着后一个转身踹到她。 所以呀! 她还真不怕二妹收拾,就算生了后也没关系,到时候还能抱着奶娃娃挡一挡,而且二川能让她怀一个,自然也能怀第二个,啥时候二妹真敢对她下手,她就再生一个! 姜欢欢不但不怕,还直接伸手勾着二妹的手,对着她黏糊糊挨着,一脸高兴地道:“我刚给妈打电话了,她居然没骂你姐夫,还跟你姐夫说她做了一个奇怪的……对啊二川,妈跟你说她做了一个什么梦?” “胎梦,说是连着两天梦到有人给她送孩子。” “哇,这么准!难怪我刚刚没说妈就提前猜到了。” “两天?”姜双双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个点,她忍不住看了大姐的肚子一眼,连忙将大姐的手推开,跟着躲在了程同志身后,“你不会怀的是双胞胎吧?” 这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姜欢欢的肚子上,当事人还有些茫然,边上的冯二川却有些着急了,“不行不行,咱们再去一趟卫生院,可得好好检查检查!” 姜双双也跟着点头,“必须得去,以后生也得在卫生院生,绝对不能把产婆请到家里生。” “我看旁边有个拉货的板车,要不请来把大姐送去卫生院?” 就这样,姜欢欢被送去了卫生院做检查。 检查结果一个多小时就出来了,和赤脚郎中说的没错,大概两三个月的样子,身子骨不错也不需要特别的调养,大夫还点着头夸赞着,“同志身体是真不错,要是其他孕妇和你一样,等孩子出生时也不至于遭大罪了。” “那是孩子爸养我养得好,他什么活都不让我干,什么好吃的都让我吃。”姜欢欢是那种走到哪炫耀到哪里的人,她一说下来就有些没完没了,“还有我二妹,知道我怀孕给我买了红糖买了麦乳精,三块钱的麦乳精呢!一买就给我买了两瓶,还有水果……” “你闭嘴!”姜双双一手捂着她的嘴巴,对着前面的老大夫说,“医生,请问一下我二姐怀的是双胞胎吗?” “双胞胎?”老大夫看了看手里的检验单子,“你们家是有生双胞胎的例子吗?就现在来看还是单胎。” 很显然许妈的胎梦有些不靠谱。 检验单子上就是单胎,几乎没有双胞胎的可能性。 姜欢欢还有些失望,不过其他人倒是松了一口气。 双胞胎好是好,但是对于孕妇来说怀孕期间和生产时就没那么轻松。 一行人走出卫生院,姜欢欢显得有些困意,将头靠在二妹的肩膀上,扯了个哈欠就道:“终于可以回去了,回去后我想喝一碗红枣粥。” “婶子早就给你煮好了。”这几天的相处姜双双还挺喜欢冯家的人,尤其是大姐的婆婆。 别看冯大妈嗓门大又爱叨叨,但是仔细听就会发现,她嘴里叨叨的人永远都是自己的儿女,而不会把矛盾点放在两个儿媳身上。 知道大姐怀孕后,也是能满足就尽量满足,大姐随口说一声想吃什么,没多久就被端上桌。 不过很显然大姐也不是真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心里也是有底,就算嚷嚷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不会超过一个底线,全都是冯家能拿得出来的东西。 再加上家里给大姐寄的箱子以及她昨天来公社买的一些吃食,那绝对是分量特别重的大礼,看在这份礼上冯家人也得对大姐好一些。 所以出门时大姐就嚷嚷着想喝红枣粥,姜双双敢笃定冯大妈已经准备上了,等大姐一到家就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红枣粥。 而且不仅仅是大姐,她和程同志肯定也有份。 只不过她今天吃不上了,“我和程缙就不同你们回大队,今天得去拜访一下程家的两位哥哥,等明天再回去。” 也该拜访了,他们倒是不着急但是狼肉等不得。 虽说现在天气冷也能放一放,但是就久在那不处理时间长了也会变味,拎着不好吃的狼肉上门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就算不好吃,那也是她凭本事打来的! 但是不好吃的同时还变质了,那多少有些说不过去,所以还是早早上门拜访的好,正好闲来无事去凑凑程家两位哥哥的热闹。 第102章 狼肉早就带在身边, 将姜欢欢两夫妻送上牛车后,姜双双小两口就拎着袋子去了大杂院。 这个时间点,程经两兄弟正好在家。 他们这会正收拾着家里, 一边收拾还一边叨叨着,“他们不会真的来吧?” “煞星要来难不成你还能拦着?”白元华甩了甩手里的抹布,擦地擦的腰都酸了, 单手撑着腰扭了扭, 他一脸奇怪道:“怎么回事, 以前住那么大的屋子也没这么累过啊, 程经一定是你,肯定是你不讲卫生才给我添了那么重的活。” “屁话!”程经倒比他强一些, 毕竟家里也是他收拾的, “你家是有个婆娘在, 日日替你打扫后勤,天天回家就有得吃、衣服一脱就有人洗, 不然你以为你怎么活得那么轻松?” 倒是他, 媳妇早就回娘家了。 这两年来他都是一个人住,家里的事也都是他自己来安排, 对于打扫卫生这种事勉强算熟悉,但因为就自己一个人住, 也就随便收拾了下并没太费工夫,实在是太脏太乱就花点钱偷偷找院子里的老大妈帮着弄一弄。 白元华却不同,即使吵吵闹闹, 家里也挺热闹的。 有媳妇有儿子,有人做饭有人打理家里事物,摆着副厂长的威武架势,哪里发愁过家里的那些杂事? 这次动手大扫除, 估计是白元华被接回程家后头一次大扫除了。 也难怪他干了一会就直不起腰身。 但不干又不行,那煞星可是说了会带媳妇“拜访”,万一挑个刺还不得收拾他们啊? 必须将所有事都做好,做得煞星没理可挑,他们也就安全了。 不然谁乐意这么大冷天的擦擦洗洗? 不过经程经这么一说,白元华倒想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在家,他好像是没管过屋里的事。 他身为一厂的副厂长,即使是小厂那也忙,有时候忙起来和家里人说话的时间都没,回去了换衣倒头就睡,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 自己的衣服以及家里其他的活计,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得了。 但真说起来,赵素素也不比他闲。 两人难得有时间闲聊时,她就一直抱怨过,说是孩子以及家里的一堆事实在是太影响她的事业了,进文艺团这么多年一直评不到领队的位置,就是因为她时间不够充裕,有那么多事拖着,她根本没法跟团出远门。 连远门都出不了,她哪里当得上领队? 也不是没想过让他分担分担,最后他是怎么回的? 白元华不是太记得了,但他肯定自己没答应,不然也不会一直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争吵吵。 以前没觉得,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白元华想到这些事心里还挺不是滋味。 “傻愣着做什么?继续擦啊。”程经喊了一声,直接拿着抹布就是一甩,“那么脏的玩意肯定是你弄的,你得刮干净了。” 话说完,本以为白元华会对自己来一下,两人怼着骂对着打的事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早已经习惯对方下一秒会干嘛。 但让程经奇怪的是,白元华居然没和自己对干,反而愣在原地有些发呆。 他一脸奇怪道:“傻了啊?” 白元华只是瞟了他一眼,有些迟疑问道:“你……和嫂子真要离婚了?” 这一句话直接把程经干沉默了,低垂着头好几分钟没反应。 又因为低垂头的模样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这要换个识趣的人也就不再继续了。 偏偏白元华既不识趣也像是想在他这里要一个答案,便继续追问道:“我记得你和嫂子感情不是挺好的吗?当年她为了你和家里都吵翻天,你们……” “那你呢?”程经直接怼过去,“赵素素对你多好?漂漂亮亮的一个姑娘跟着你,还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你在外能那么气派还不是多亏了她为你打理后勤,怎么偏偏闹得人家宁愿去住宿舍,也不乐意和你搭伙过日子?” 到底是相处了一辈子的“好”兄弟,是知道怎么让人没辙的。 一人怼一句,怼得对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其实想想,他们结婚时也挺好的了。 一个娶得是大院姑娘,家里长辈是大干部,但人好性子也好,没一点骄纵跋扈的坏脾气。 又因为一起经历过一些事,对程经是死心塌地,为此还和家里闹了一番才嫁过来。 另外一个家境没那么好,但从小习舞模样好,再加上又是她主动追求,性格奔放又热情,估计没几个人招架得住。 所以不管是程经还是白元华,对自己媳妇肯定有感情的。 不然他们要是不愿意结,也没人拿枪逼着他们结婚。 但是吧…… 这心里总有那么一个惦记。 惦记另外一道身影,尤其是当知道林琳回来后,这心里就跟种了一颗种子似的,随着时间越长越大,搞得心里痒痒的。 这心里一痒,就越惦记。 不知不觉中搞得自己的小家乱哄哄的。 想挽回吧,不知道该怎么挽回,甚至还觉得自己挺委屈,他们是惦记林琳不假,但那个惦记不是她们以为的那个惦记,林琳原先都结婚了,他们总不能还上赶着去搞破坏吧? 后来林琳是离婚回家,但她现在不是又找了一个吗?他们这不也没去破坏人家的感情,反而还愿意帮着林琳哄着自己的未来小姑子,不也是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吗? 又没想自己上位,怎么就说他们对林琳有那些肮脏的想法呢? 他们无非是想着让林琳过得好一点,怎么说也是同住一个大杂院的交情,在人家同志有困难的时候伸手帮一帮,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难得两兄弟有同样的想法,这回还挺委屈的,居然齐齐坐在门槛上一同委屈着。 “你说说你嫂子就是太小性子了,我和林琳连手都没碰过,她有什么好气的?”程经是真不甘心,偏偏媳妇气性大一走就不再回来,要不是她家老人病了不想刺激到,怕是早就拉着他去离婚了。 要真是和林琳有些什么也就算了,但两人清白的不能再清白,怎么就闹得要离婚,这么长时间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一面,真的太狠心了! “可不是么,林琳一个人嫁得那么远,怎么说也算是一同相处过几年的玩伴,我给她寄点东西去怎么了?”白元华也生气,他是给林琳寄了不少东西,但他也给岳丈家不少东西啊,就赵素素那个弟弟也是托他的关系才在小厂里担了一份职呢,赵素素想怎么贴补娘家他都无所谓,每个月也是拿出大半的工资交给家里,这难道还不够吗? “这女人真的太小心眼了,同为女同志,但凡她们善良一点也就不会这么计较。” “就是,吃味也不是这么吃得嘛,我们和林琳那是清清白白,要真是对她有其他心思,这次她离婚回来我们早就行动了,哪里还会让她和其他同志接触?” 一人一句,两人就这么蛐蛐起来了。 还越说越得劲,恨不得大声嚷嚷起来,仿佛声音越大他们越有理似的。 却不想正说着时,突然一样东西朝着他们砸了过来,砸得两人胸前一痛,直接后仰倒地,疼得他们缓了好几秒才睁开眼。 “哎哟哟,谁啊!” “谁在乱扔……呃呃,程、程缙你们来了啊。” 本来还想大骂几句,然后发现砸自己的是两袋子肉。 肉可是宝贝,谁会拿肉砸人玩? 那都不用正眼去看了,来的人肯定是自己最不想见的人。 果然,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两人。 煞星一脸嫌弃的模样,而他旁边站着的弟妹也是怪怪的神色,看着和煞星如出一辙。 “还早,我们先来过两招吧。”姜双双活动着手脚,已经迫不及待想打人了,本来只是想来凑凑热闹,可刚刚听到的话只觉得特别恶臭,不揍几下出出气,总觉得心里憋得慌。 能把渣男语录说得这么清新,估计也就这两个人渣了。 不管什么原因,这两人说得话真的恶心到人。 姜双双觉得自己想错了,就这两个渣渣可比不上她的万能弟弟,姜小舟掰回来了还能用用,这两个渣渣连掰回来的资格都没,当个沙包算了吧。 姜双双不是一个拖拖拉拉的性子,说完就上前,拽着人就往院子中央拖。 拖得是白元华,过招的事之前就说过,原先他们真以为只是和程缙的媳妇玩闹玩闹,可这会他发现不对劲了,程缙媳妇的力气好大,他用手用脚在地上挣扎,居然发现自己挣脱不了!! 随着自己被拉到院子中央,白元华整张脸都惊恐起来了,“不不不,我不和你过招,啊啊……别、别找我啊啊……” 还缩在门边的程经瞅着,只觉得他装得也太假了。 一个女同志能有什么好怕的?还叫得这么凄惨一听就假得不行。 比起站在身边双手抱着手臂的程缙,他还巴不得被弟妹拉出去,对比起程缙这个煞星,他宁愿和弟妹“玩闹玩闹”,想想就知道在谁手里的下场更惨。 第103章 还不用自己上场, 程经就知道和自己弟妹玩闹的下场了。 最后白元华像是一头死猪被拖回来,然后跟一块垃圾似的丢在他身边,低头望去, 整张脸肿得都看不出人样来了! 就算装,也装不成这样啊。 这弟妹还特爱往脸上招呼,肿得跟猪头一样了。 “等等……我我我我不来了吧……” 程经吓得想后腿, 却不想背后被人抵住动弹不得, 惊恐万分中被人给拽到了院子中央, 在被拽着的期间他也像白元华那么挣扎过, 算是能理解了,先前白元华哪里是装的啊, 分明是被吓得! 简直太可怕了。 简直太……残暴了。 果然, 能被煞星看上的姑娘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一切都是他们想得太美好了,天煞啊, 有一个煞星都已经让他们恐惧了, 怎么现在又来一个…… 而且这个弟妹还真不是那种说说而已的性子,她是敢真动手啊。 下手还这么重! 程缙是阴, 下手专挑他们痛的地方来,被揍一顿得缓好几天。 姜双双不同, 她打人专打脸,疼还是那么疼,可不光光疼还让他们没脸, 总不能盯着猪头脸出门吧? 很显然,这两人那是一点都不善良。 揍完人还嫌他们家的饭菜不好吃,点了菜让他们去国营饭店买。 那叫一个毫不客气。 两兄弟又能怎么办? 一个戴着帽子遮着脸,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条围巾罩着, 两人走出院子时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瞧着就跟小偷似的。 院子里的人忍不住多瞧两眼,但什么都没说。 先前院子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们可都是听见了,亲眼看到这两兄弟被惨揍一顿,没一个人出来拉架,巴不得看他们的热闹。 “早就该收拾一顿了,瞧着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还没一个娃娃看得清白,谁家姑娘遇上这两人真是倒大霉。” “可不是么,有时候听他们吵都觉得堵着一口气,看他们被揍一顿心里就舒坦了。” 那是真舒坦,听着两兄弟的惨叫声他们就着瓜子花生别提有多乐呵。 再看看两兄弟鬼鬼祟祟的样子,生怕别人看到他们肿成猪头的脸,该!就没遇到过这么没谱的男人,没担当还只觉得委屈,说什么对别的女同志没什么妄念,没妄念会使劲掏家里的钱去贴补? 又不是人家爹,也不是人家哥,无亲无故他们有什么资格去贴补别的女人? 换个角度,如果他们的媳妇要去贴补别的男同志,看他们心里乐不乐意。 怕是会吵翻天吧。 要真的没意见还巴不得掏兜,那只能说这两个男人太没种了。 不管怎么说,白元华两兄弟被揍这一顿,没人同情反而巴不得多被教训几顿。 足以可见他们是有多不讨喜了。 不讨喜的人过得多惨也没人会同情。 这不被揍成这样还得出门买餐,每人提着两个饭盒往回走,一路上疼的是呲牙咧嘴,连说话都张不开嘴。 也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现在就一个目的,那就是赶紧把这两个煞星给送走,最好送的远远的,一年的头都别来往! 但是他们两个又不敢主动提,万一对方察觉到他们赶人的急迫又把他们揍一顿怎么办? 只能好好招呼着,期盼着他们赶紧走。 可结果比想象中来得让他们恐慌,这小两口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甚至还打算在这过夜。 “咱这就一间屋,哪里嘶!”说着说着,白元华就倒抽了一口气,嘴角开的幅度太大,扯的脸包疼。 程经见他疼的厉害,说话时尽量小一些幅度,“对呀对呀,可不能委屈了弟妹。” “明天打算去旧货厂,一来一回更麻烦。”程缙给媳妇夹了一块带脆骨的排骨,这种排骨肉瘦肉中夹着一些肥肉,吃起来不腻因为中间是根细长的脆骨嚼起来还特有嚼劲,比起纯肥纯瘦肉,他知道媳妇就偏爱这种。 反正也没外人,就拿着公筷挑挑拣拣把媳妇爱吃的都挑出来放在另外一个小碗里,没一会就垒得老高。 媳妇吃不完也没关系,他可以包圆了媳妇的剩菜剩饭。 至于桌边另外两位哥哥,脸都伤成那般模样估计也难开口吃饭,也就不用太顾及他们了。 至于安顿的事。 刚刚两位哥哥去打饭,他也打量过屋里的情况,到底是精心收拾过的,不单单是卫生打扫的干净连床板上的被褥都是重新换洗过,怎么都比招待所来的强。 所以他直接做了安排,“一间屋挤四个人确实不方便,你们俩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借宿一下。” “啊?” “我们借宿?” 白元华两兄弟不可置信的反手指着自己,怎么都没想到他们没把这两个煞星赶出去,反倒要被两个煞星给赶出去了。 程经苦着一张脸,“我这才来单位报到,都还没和同志们熟悉熟悉,这怎么好意思借宿。” “不好去借宿,也没介绍信去招待所,我们嘶……能找什么地方?”白元华也是皱巴着脸。 其实要和这小两口分开他还是挺乐意的,省得待在一块莫名其妙又被揍一顿。 但是他也得有地方去啊。 他倒不嫌弃招待所乱不乱,但想去他也没介绍信,有钱人家也不可能让他住进去。 程缙抬头看着他们,“让我给你们想法子?” 这么一说,他还真认真的想了起来,抬起手指了指外面的院子,“那边不是有一个空置的柴房吗,要不对付一晚?” 白元华两兄弟听得倒吸气,“这可是安东啊!” 这么大冷天让他们去柴房对付一晚,明天能睁开眼都算他们命大! 一旁的姜双双是一点都不同情。 两个渣渣有什么好同情的? 便自顾自吃着饭菜,由陈同志安排他们的住处。 最后的最后,两兄弟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当然柴房肯定是不能住,只能厚着脸皮去找找大院其他的人,看能不能借张床板睡一觉。 当然不是白借,肯定得搭上一些好处。 两兄弟就把主意打在了狼肉上,吃肯定是不可能吃!他们就算再馋肉也绝对不可能吃狼肉! 别说是吃了,就是看上一眼他们都忍不住想起被野狼追击的恐惧,更别说在大队还那么地狼狈,是他们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的往事。 不能吃那也不能干放着,虽说两人现在不是缺钱的主,但小时候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还真做不到放任着这些狼肉在眼前腐烂,倒不如想办法送出去。 还是那句话,就算不好吃那也是肉! 再难吃也能填饱肚子,所以程经拎着一大块狼肉就出门,在大院里寻了一家没有女眷的人家,提出了借宿的请求。 也多亏了这家没有女眷,要不然人家再馋这块狼肉也不是太乐意他们留宿。 这两兄弟有媳妇还盯着别的女同志,甚至那位女同志还结过婚,这么不靠谱的事都做得出来,谁知道他们又会不会盯上自家的人? 虽然几率很小,但谁又能保证不会发生? 反正大宅院的人对两兄弟的品性很不认同。 这种品性劣质的人还是少来往的好。 对于这点两兄弟暂时还没发现,现在只想着怎么好好度过这两天,争取不要再遭罪尽快把两个煞星给送走。 对此,还留在屋里的白元华一直在表达着自己工作上有多忙碌,晚上没办法得凑在一块,但是白天他要去上班就能远远躲着,表现的更忙一些大清早出门大晚上再回,尽可能和他们避开,这样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所以,他忙啊! “实在是太忙了,别看我只管着几辆车,但是公司那么多人总有用车的时候,挤在一块该安排给谁都是个问题,总不能给这个领导用了那个领导就用不着,那最后还不是怪在我头上了?” 对于这点他倒没说谎。 以前他就经历过这种事,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副厂长,需要用到车也是让人去安排。 但是厂子里也就一辆带副驾的摩托车,有时候被厂长或者副厂长提前支走,他嘴上没责怪什么,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将心比心,他现在沦落到管车辆的职位,要是不好好给领导们安排,那领导嘴上什么都没有说,心里肯定也会记一记。 要是遇到一个像他这么胸怀宽广的领导也就算了。 可要是遇到一个小肚鸡肠的领导,那不得给他穿小鞋? 其实要说忙是真不忙,但就是有一大堆的琐碎事等着他,白元华可是有大志向的人,怎么说也是当过副厂长的大领导了,自然是看不上一个小小的管车工,他还是有上进心,想着往上冲一冲呢。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稳住这两个煞星,省得他们以为他故意躲着,到时候又借着这个理由揍他一顿。 却不想面前两人根本不在意他忙不忙,倒是姜双双好奇的问了一嘴:“你管的车辆多吗?” “哪里多。”白元华叹了声气,这次倒不是故意装的,而是真的很无奈,“连辆拖拉机都没有更别说是小汽车了,也就我前天骑去大队的摩托车以及三辆自行车。” 一开始他就知道平阳公社很偏僻。 但他没想到这里的公社这么穷,公务车就这么几辆,实在是要用到其他车辆时,就只能找其他地方调借,而且除非重要事件还不一定能借来,反正就是一个穷乡僻壤,有时候想想自己一介副厂长落到这种地步,都忍不住为自己落两滴眼泪。 而这时,姜双双突然放下筷子,挤着笑脸对着自家大伯哥,“这样啊,那你们公社有没有兴趣再多弄几辆自行车?” 第104章 多弄几辆自行车? 想啊, 白元华怎么可能不想! 虽然他管理的自行车有三辆,除非特殊日子才会有人集中申请用到自行车,大部分的时候都不可能抢着要。 但是谁也不想自己管着的物件多一些? 公社那么多人用车的人自然也多, 之所以平时没人抢着要也是因为自行车太少,大伙心中都知道不到关键时刻能靠双腿就靠双腿,省的占用公共资源耽误了重要事。 但要是自行车多的话, 那自然是更方便的。 可为什么公社就只有三辆自行车? 还不是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穷了, 太多地方紧着钱用, 买车这种事根本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 一辆自行车就得两三百, 公社一年到头最多也只能申请一两张自行车票下来,这些票肯定不能公用, 而是奖赏给有重大贡献的社员们。 说白了, 钱没票也没。 他就算想扩大自己的管辖范围, 也不会自讨没趣去提,因为他不用去想就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一定批不下来, 反而这时候去提会让上面的领导觉得他这个人做事不靠谱, 不了解公社的情况就随意作出改变,换作他是领导都不会喜欢这种下属。 所以当弟妹说起想不想弄几辆自行车时, 白元华心里肯定是想的但绝对不会去提,只是道:“公社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申请自行车, 不过你们要是想要,我可以想法子替你们弄一张自行车票。” 只求这两煞星别再盯着他了。 弄张自行车票对他来说还真不困难,不过对程缙来讲同样也不难, 他能轻易弄到自行车票还不是因为“程”家的关系? 对比起他这个样子,程缙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程家血脉,更别说他现在还升到副团长的位置,想弄到一张自行车票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不过让白元华奇怪的是, 弟妹对自行车这么感兴趣程缙却像是没发现一样,一点反应都没。 这……简直太不当自己媳妇是回事儿了。 算起来他都比程缙来的强,至少张素素以前要个什么东西时,他是二话不说就答应。 本来嘛自己的媳妇自己宠,没钱没办法那也就算了,但手里有钱又有门路怎么能不满足媳妇的要求? 回想起结婚初期,他和张素素其实相处得还挺好,她热情又愿意顺着他,而他同样也是宠着顺着,只不过他这边倒不是唯一,这份“宠”和“顺”也会落在林琳身上,时间一长也就闹起矛盾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这里他还是比程缙来得强,不会对媳妇的要求视而不见,他觉得身为兄长有必要跟程缙好好提一提,以免他走上他们的老路。 说不准程缙还会因此感谢他,不会再对他下重手了! 想到这白元华就清了清喉咙,“那个程缙啊,都结婚了买辆自行车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要是手上的钱不凑合那我就借你一些,有辆自行车在弟妹出行也方便一点。” 程缙淡淡瞟了他一眼。 这位“兄长”话中有话,他又怎么可没听出来? 要是换个人那他一定毫不犹豫掏出兜里的小本子记录一下,别人的建议只会让他成长得更快,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那方面都能让他从其中获取一些信息。 但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白元华或者程经。 瞧瞧这两人把自己的小家庭经营得一塌糊涂,要从他们身上学到经验,学到的难不成还会是好东西? 他微微昂起下巴,说着:“双双有能耐,不需要自行车票就能自己弄辆自行车。”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硬是从里面听到了浓浓的引以自豪的味道。 为什么没有接双双那句话? 还不是因为他一下子就听出双双心里的打算,她想做什么那就去做。 只要她想,无论是发展自己的事业还是愿意待在家里享清闲,他都非常支持。 可这一句话却把白元华吓得不轻,“啥意思,你不会是……” 说到这,声音压的特别低,“你们不会是在倒腾物资吧?你们疯了不成,这事可不能做啊,要是被抓住了你在部队还能待下去?” 姜双双轻轻笑了笑,“当然没有。” 程缙白了他一眼,“双双聪明着,自然不会搞这种事。” “那就好那就好。”白元华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是那么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整个程家最有出息的小辈就是程缙。 他虽然姓白但怎么说也是程家的养子。 背靠这么大一座靠山,怎么说都会比旁人来得轻松许多,等以后爸妈退了还得有程缙在顶上去。 他这个哥哥倒没想借着他的名头干坏事,但有这个关系在,无论如何都是有利的。 所以就算心里羡慕着,他还是希望程缙能升得更高,可千万别半途闹出什么事离开了部队。 不过刚刚松一口气,他又挺好奇的:“那不是倒腾物资的话,不用票怎么买到自行车呢?” “不是买,是修。”姜双双觉得可以把老行当再搬过来,不过她倒没想过自己顶上,部队和平阳公社离的还是有些距离,她一来一回倒挺折腾的。 之所以会提出来,其实也是有别的意思。 她继续往下说,“将有钢牌却没法再使用的自行车重新翻修不就可以了?” 白元华听了皱眉,“那这和公社又有什么关系?人家能修的自行车早就自己想法子修了,修好后肯定不乐意卖给公社。” “那就找他们修不好的自行车。”姜双双回了一句。 她原先收的都是一些破烂。 真的是破烂,坏到只能丢去回收站,要不就摆在家里当装饰,烂得根本没法修。 就比如说一个躯干又或者是一两个轮子,再要不就是一些把手坐垫之类的配件,烂到想修都没法修。 姜双双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寻人用最低的价钱去收一批自行车的配件,实在收不到的地方就用其他配件补上,造出一辆组装式自行车。” “这……” “这不难,可以让回收上的人帮着收,跟着让木匠打造出一批木质配件,再寻人进行组装,虽然顶不上新买的自行车但怎么着也能用一用。” 白元华抓住重点,“让木匠打造出配件总得有一个图稿吧,寻人组装……弟妹你就跟我说个实话,你是不是想在公社弄份工作指标?” “不想。”姜双双回答得毫不犹豫。 三个小时的车程,一来一回就是六个小时,她要是待在平阳公社那肯定没法常住在部队。 本来跟过来就是不想和程同志异地恋,大老远地背井离乡,那她自然不乐意待在平阳公社了。 不过她不想,但她提出这个建议还真的是想把某个人插进去,“但如果你们找不到一个能提供图稿又懂得组装的人选,或许我可以为你们公社推荐一人。” “谁?” “我姐夫。” “他会?” 姜双双轻轻笑了笑,“他总能会。” 今天不会明天不会迟早有一天总能会。 有她这么一个师傅在,教导几次总能行吧? 而且她还能直接提供图稿,零碎配件的活由木工去做,冯二川也就进行一些组装的活。 自行车就那么大一个,想组装起来其实并不难,这活属于熟能生巧多试几次总能会。 实在是遇到难题,他们间隔也就三个小时的车程,她懒得动弹他总能动一动吧? 一天往返来问一问,无非就是花时间的事。 之所以要多这么一嘴,还不是因为未来的外甥或者外甥女。 想到几个月后自己就能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奶娃娃,她就有一种想花钱的冲动。 不是自己生的,却和她有一些血缘关系。 这种牵绊总想给奶娃娃更好的一切。 更别说大姐现在还待会在冯家,冯家的人对她是真的好,不是那种见面装装样子,从大姐的神色以及她的行为举止就能发现,她在冯家过得挺好。 可要是冯家能有一份正式的工作,那她和奶娃娃的日子会更好一些。 如果太麻烦或者要花一大笔钱,姜双双也就不会开这个口,但有大伯哥这种关系在,而且这件事办好了不管对白元华还是对冯二川来说都是好事,那干嘛不提? “二三十块钱应该能收来一部自行车主要的配件,主需的工人也就两个,一个木工和一个组装工。”姜双双没马上让他做决定,而是道:“二哥你可以先琢磨下,看这件事能不能成。” 能成。 怎么可能不能成? 白元华甚至想得更多,如果单单只是为了公社倒没必要弄那么多辆自行车。 这么一个偏僻的公社,弄那么多自行车做什么? 但如果他在公社成立一个维修科室呢? 公社的干事要是自行车坏了可以来修,那社员们有需要也可以过来。 本来在手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在维修科一修就能使用,这不算什么为国的大事,但也算是一个为民的好事! 他现在缺的是什么? 缺的就是往上升的功劳,这份功劳在手又有程家的关系,那他…… “弟妹!白元华不愿意我愿意啊!”程经这会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他刚刚去把借宿的事给办好,回到门口就听到他们说的话,听着听着就听入了神,白元华想到的那些他也想到了。 这要是办好了那绝对是一大功,都是大伯哥凭什么让白元华占去! 所以他连忙就冲了进来,大喊着:“咱就按你说的办,冯二川是你姐夫吧?等我把这事一定好,我就把他招进来!” “屁!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管车,我才是公社管车的人!” “你才放屁,这和管车有什么关系,这是维修,维修你懂吗?” “程经你大爷,是不是想和我打一架呀!” “打呀,我打不赢两个煞……我打不赢他们,我还打不赢你吗?” 第105章 程缙听的皱眉, 不是不知道这两兄弟在背后怎么蛐蛐他,他们打也打不过说也不敢当面说,都已经憋屈成这样也就懒得和他们计较。 但是! 那都是以前了。 他冷哼哼说着, “别让我从你们嘴里听到对双双不好的话,不然我带你们回部队操练几天。” “???” “……” 回部队他们还能活? 当程缙手下的兵,别说是几天了就是一天他们也够呛。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白元华赶紧表示, “我可没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敢说, 我实在是太谢谢弟妹了又怎么可能说她的坏话?” 恨不得举起手发誓。 就算之前有嘀咕些什么但这会肯定不会说, 先不说弟妹打人厉不厉害了,就她刚刚说的法子要是运行得好, 他真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升上去。 不然程经也不会和他争着抢着。 这不一旁的程经也连连表示, “都是一家人怎么可能私底下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程缙你就放心吧, 我不单单把弟妹当作一家人,以后还会帮着照顾她大姐一家, 都是亲家, 能帮自然帮!” “我呸,现在说得倒好听, 先前在大队怎么不见你和他们好好说说话?” “你还说我呢,人家小兄弟想骑骑摩托车都被你叫停, 就你这么小气的人谁乐意和你来往?” “你大方,你大方到把家底都快掏给林琳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当初林琳和她前夫通信来往, 不还是你帮着打掩护?你还真大方,还帮着撮合自己喜欢的人……” “程经!” “咋滴?想揍我不成?” 对于程经的“期待”,白元华忍无可忍一拳揍了过去,两兄弟就在房间里扭打起来, 新仇旧恨打的那叫一个拼命,别说动手动脚了,连牙都用不上了! 不过屋子就这么小,他们扭打起来时差点将边上的床板给掀翻,程缙便一手拎着一个直接把人丢到院子外,跟着搬了一个小板凳在门口,待双双坐下后又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瓜子。 没法去外面看戏,正好在院子里看看热闹。 也算是消消食了。 但可惜的是两兄弟都是要面子的人,在屋里能不计形象地扭打,在院子外就有些顾忌。 别看院子外没人,但是在每一扇窗户后面他们都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盯着,这要是薅人头发用嘴去咬的方式打架,那多没脸啊? 所以用拳脚来了几回合后,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停下了手,手上没动但嘴上仍旧就十分不客气。 你来我往二十来分钟都没停下来。 姜双双听的有些无趣,还不如待在屋里和程同志说说话,房门一关也就没搭理他们了。 等第二天他们先去了一趟旧货场转转。 这边摆放旧货家具的地方不小,里面摆放的家具虽然都是旧货但不像是废品站那种破破烂烂的旧货,瞧着都是一些稀罕料子,雕工也都特别好,一看就出自于大师傅的手。 转悠了几圈姜双双还真看中了不少,只不过她还没去过部队的独栋小院,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样子,还得先回去看一看量量尺寸再决定买哪一些家具。 不过她都将自己喜欢的样式家具给记下来,等她回到部队后就直接给两位哥哥来消息,让他们将东西运到部队去。 有省的她麻烦了。 至于麻烦他们,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人争争抢抢,还不是因为她出的法子对他们有利?没道理他们获利了却什么都不付出吧? 说来修自行车这件事两兄弟还真觉得有搞头。 也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商量的,最后这件事由程经挑头,他第二天就直接找上了领导,细聊了一上午最后便决定这件事让他来安排。 被分配了一个小单间以及两个工作指标。 一个木匠一个维修工,按临时工的工资待遇,给予他们三个月的摸索期限,要是能经营的好自然最好,什么待遇都好说。 可要是经营的不好直接砍掉,程经原先的工作也有其他人先顶替,两个工作指标直接废除他也不能回到原先的科室,只能随意安排到一处边边角角的职位。 可以说特别有挑战性。 要么一冲而上、要么被放逐。 但程经还是决定试一试。 而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弟妹手中的维修法子,为了心中有底也为了挡住其他的一些风言风语,他用最快的速度收集了一套自行车的废料,并陪同着一块回到了贤长大队。 在回去的路上他是嘀嘀咕咕了大半路,“我可是赌上了我的一辈子,这事可千万一定要成,到时候我把修好的自行车拉回公社亮亮相,后续的流程就更好走了。” 班底能不能组织起来还得看维修好后的自行车。 说的再好听也没实物亮相来的说服人,而且他费这个劲也不仅仅只是为了管两个人,要不然他干嘛不在原先的单位上? 管的人要多上一两个不说还没这么费劲,顶着这么大的风险还不是想着手中握着的权更多? 所以这辆自行车一定要“惊艳”亮相! 一开始姜双双还会搭几句话,听他反复地说也就懒得搭理,靠着程同志的肩膀闭眼歇着。 听她的气息渐渐平稳,程缙对着边上的人横了一眼,很小声地说了两个字,“闭嘴。” “……”程经能怎么办? 那不得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不过他虽然有些紧张但其实心里也有些底。 毕竟这件事关系到的可不仅仅是他。 如果只是他的话,他还得怀疑弟妹干嘛这么帮他? 毕竟要说和程缙有兄弟情,那他是厚着脸皮都说不出这句话来。 可这里面要是有弟妹的姐夫在,那多少还是有一些把握的,不然弟妹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想的还是太美好了…… 姜双双确实挺在意这件事,但是她也没打算在这长时间待,她和周大爷维修了三次自行车,时间是一次比一次短。 那是因为她和周大爷磨合过,再加上将一些木工的活派了出去,熟能生巧也就把时间压缩在一周之内。 但这次就只有她一个人,还得去教其他人。 那一周肯定搞不定,怎么说也得十天半个月了。 可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几天她也不想在这多待,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家太久的缘故她还挺想回到那个未曾谋面的独栋小院。 所以回到姐夫家后,就借来了纸和笔,刷刷画两三个小时的图稿和一些维修的方法,然后就打算当甩手掌柜了,“找个经验足的老师傅,按着上面的尺寸将配件打磨出来就行,组装的方法我也写得很清楚,但你第一次弄肯定会遇到问题,可以先试试,熟悉下手感找到问题的所在,到时候带着所有配件来部队找我。” 光靠这几页纸肯定是弄不出来。 但他们离得又不远,冯二川完全可以带着这些配件来部队找她,到时候在现场教学不就可以了? “这能行吗?”程经却有些头大,满满几页纸将近百来个配件的图稿,就这么交给一个从来没上过手的人,真能行? “能行。”一旁的冯二川却是重重点着头。 不能行也必须行,专门给他的一个机会他必须把握住,即使是一个临时工那也比他天天下地挣工分来的强。 这不仅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欢欢和他们的孩子,有了这份工作能大大提高他们的生活条件,这也是二妹为他寻来这个机会的原因。 所以就算再困难他也得把握住。 “……那行吧。”程经没办法,换作是其他人他还想再劝几句,可对于弟妹他连劝都不敢劝。 看看他现在顶的这张猪头脸,这一路都不知道被多少双怪异的眼神关注过。 见她这么坚定,哪里还敢多嘴去劝? 他卖了个好,跟着说:“那你们有没有认识的木活好手?反正两个都有点招,倒不如就从你们大队选了。” 这倒是个惊喜。 只可惜冯家人都不会木活。 而且都明白这件事一定得一开始就办的漂漂亮亮,不然就算二妹给了这次机会也不一定能抓得住。 在这个活中,木匠的活很重要。 因为每一个小配件的尺寸都是规定好的,差之毫里失之千里,一点点微小的偏差就有可能使整个计划失败。 所以哪怕这个工作指标再诱惑人,冯二川都没想过让家里其他人顶上,而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又跟家里人商量了几句,最后才道:“贤长大队一共有三个老木匠,我们可以给他们分配几个零配件试一试,最后从里面挑出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个好办法!”程经重重点了点头,并催促着,“那赶紧着,正好弟妹还在这,出了什么问题还能在现场请教请教她。” 急是真的急。 不单单程经着急,贤长大队的乡亲们听到这事后那也急! 去公社干活?! 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一个月就算拿临时工的工资,一年下来也得一百五十好几,相当于大队一户好几人忙活一整年到手的钱,更别说以后转为正式工当了城里人,那到手的钱他们都不敢算,一算就吓一跳! 不然为什么一个个盼着念着想当城里人? 第106章 “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人家公社的干事都来了, 说是有个活计想请个木工,消息都传到大队长那里去了,好几家的人都赶过去了。” “哎哟, 那还等什么,我也让我家小子去啊。”一个婆子突然起身,不过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扯住, “你去什么去, 你家小子就跟着学了个皮毛, 人家要的是老师傅, 洪家王家陈家三家老爷子,他比得过哪一个?” 他们大队一共三个木匠。 追随到几十年前, 他们三人算是同一个师门了, 学得都是一手好木活。 只可惜现在会这门手艺用处不大, 也就偶尔在外接些小活,该下地还是得下地干活, 瞧着这门技术也没什么出路, 三位老师傅这几年也没收什么徒弟,也就自家跟着学了学。 所以要说大队里谁的木活最好, 那肯定是这三人中的一个。 “也不知道最后会选谁,听说会跟着冯家老二去公社上工, 月月都能拿工资呢。” “能拿多少啊?” “这谁知道,人都没选出来谁知道最后能拿多少钱?要早知道木匠有这个出路,当年我也让老头子跟着学了, 就算是临时工一个月也有十几块呢。” “谁能想到呢?要不是冯二川媳妇这门关系在,大队三个木匠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周边人想想也是,会木活的人那么多,但在这之前不还是照样下地挣工分?没这个机会就算一身本事也白搭。 旁边一个小媳妇眼珠子转了转, 没忍住问了一句,“只要是老师傅就行吗?我娘家嫂子的爷爷也是老师傅,能不能让他也来试试?” 虽说这个关系扯得有些远了,但如果这件事真要成了,嫂子不得欠她一份人情?等以后她爷爷在公社站稳跟脚,那岂不是…… “呸!”小媳妇还没畅想完,就被啐声打断,老婆子对着她横眉怒眼,“想什么美事呢,你以为谁都有这个机会?难道人家干事在公社找不到其他木匠?外面的木匠比咱大队多了去,那人家干嘛偏偏在贤长大队选?” 真以为缺木匠了? 但凡公社那边吆喝一句,大把人跑去,而且那些干事们认识的人,就跟她似得谁没几个亲戚?总能找到一个会木活的亲戚,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自家人。 那现在为什么选中了贤长大队? “还不是因为姜知青的关系,那位程干事就是姜知青妹妹的大伯哥,人家是因为这层关系才在贤长大队挑人,无论最后挑的是谁,咱们大队都得记她一份人情。” 不管是洪王陈哪家,贤长大队的乡亲们都得对姜知青换个态度。 人家能给大队一次机会,指不准以后就有第二、三次,听说除了这个木匠之外,冯二川也会跟着一块去上工,这算起来,那可是他们大队最先进城的人了。 明眼的人都明白,人家妹子会撮合这件事,除了改善她大姐婆家的条件之外,也是想给自家姐姐撑撑腰,以防姜知青一个外地嫁进大队的女人在这边受欺负了。 所以木匠的活最后无论给谁,那只会给贤长大队的人。 至于外面的人,凭啥给? 凭他们脸大,一个笑脸一声谢谢就把这么珍贵的工作指标拿去?想得美呢。 很显然,大部分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但也有像小媳妇那边动了心思的人,有些人偷偷给亲戚递去消息,有些直接找到冯家,想着这件事是冯家亲家牵的线,只要说服他们不就行了? 结果一跑一个空,冯家的人这会都在夏大队长家里。 连带着三个老师傅也在。 他们接到消息后,激动的全身都发抖了,连同着家里的人一窝蜂就往夏大队长家里冲,唯有洪家不同。 洪老爷子朝前冲时,洪洮却往家里跑,冲着家里人吆喝几句,将祖父以往雕刻出来的摆件和做出来的桌椅就是一搬,直接搬到了夏泗院子里。 人家来选木匠,那肯定得看看手艺过不过关。 说得再好听那也没亲眼看得好。 果然,摆件往院子里一放,另外两家脸上就变了色,纷纷让周边的儿孙回家搬东西。 “去把那套雕花桌椅搬来!” “把我屋里的过寿……不不,把我和你奶奶的棺材搬来!”王老爷子下了狠手,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不就是为自己和老伴打造的一口双人棺么。 活着时候受了大半辈子的苦,死了总得风风光光下葬吧。 这口双人棺那可是他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就不信洪、陈这两个老头能比得过。 “嘶!”陈老爷子倒吸一口气,“你个老小子下手真狠啊,老大家的,你也把我的棺材搬来,我就不信比不过这个混老头!” 当谁家没备着棺材? 现在的木匠没落了,本来就接不到什么单子,再加上一个大队三个老匠工,还有以前教出来的徒子徒孙,就算搞不出大作品来,做个椅子打个床板还是没问题,这样一来,他们几个老师傅根本就接不到什么活。 那没活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怎么说也是自己历尽千辛学来的本事,别说放下好几年就是搁下小几个月,等再拿起时也都会觉得手生了。 那接不到活,就只能给家里人做做物件。 反正山上的树也不要钱,做个家具做个摆件,实在是没其他做了那就给自己提前备一口棺材,一开始准备的也就是寻常的料子和样式,但架不住他太能活了,没事做就在棺材上雕雕图纹、磨磨光,可以说绝对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了。 洪老爷子见两个老伙计这么不讲武德,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猛地一拍大腿就嚎叫着,“洪洮,你回去把家里的四口……” “停停停!”夏泗连连喊停,再不喊他家院子里还不知道要装多少口棺材,不知道的还当他家发生什么惨事了。 他连忙说着,“咱们先听听程干事的要求,根据他的要求你们再将现有的作品搬来行不行?” 虽然还不清楚程干事主要让他们做些什么物件。 但他肯定绝对不可能是棺材,可千万不能让这些老爷子将自家的棺材搬来。 “对对,小夏说得对。” “程同志,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物件?” “您只管说,有的我立马拿来,没有的我也能现做,我当了四十多年的木工了,说句不要脸的大话,就没什么物件我做不出来。” “你四十多年,我还五十多年呢。” “论辈分,你两还得叫我一声师兄。” “也是,两位师兄年岁都比我大,在家颐享天伦多好,就没必要去外面折腾了。” “我呸。” “我呸呸呸,老陈头你太不要脸了。” 三个老头如同三个宝。 不过也就斗斗嘴,倒也没真打起来。 都是一个师门的,论辈分也算是师兄弟,总不能自家师兄弟自打自吧? 这边嚷嚷着,那边的程经却转过头,问着边上的人,“弟妹,你看哪个合适些?你出的主意就按你的需求来,我信你的眼光。” 这么大的事就交给了姜双双,很显然她有绝对的话语权。 院子里的其中几人看在眼里,想着能不能走走她的路子。 姜双双也不客气,直接就道:“维修需要的配件在尺寸上都特别小,我这边给三位老爷子几个图稿,你们拿回去做做,晚饭前交给我可行?” 三四个小尺寸的物件,制作起来会特别麻烦,但耗时不会太长。 离晚饭前还有四五个小时,足够他们去制作。 就这样,三位老师傅拿着一样的图稿匆匆离开,等他们一走,夏泗的院子总算清净了些,他长长呼了一口气,“二川啊,你这个惊喜实在是太大了,要是有下回麻烦先知会我一声,我刚要不聪明点,他们真敢把棺材往我家院子里搬。” 这话一说,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几声。 笑得最大声的是洪洮,都快倒在长椅上,乐呵着道:“还真别说,要不是家里人都跑出来了,我真想将家里备着的棺材搬来,我爷爷那口棺可是他的宝贝,大队好些人都想请他帮着打一口呢。” 就是太重了,不然都不需要其他人提醒,他就直接搬了。 夏泗瞟了他一眼,“不是,你家老爷子都回了,你还待在我这里做什么?” “我这不是借着二川的光打探些军情嘛?”洪洮对程经嬉皮笑脸的笑了笑,虽然不熟但怎么说也是被野狼追过得交情,怎么也比其他人来的交情深。 他特不要脸的道:“我阿爷要是选上了,我的幸福日子就来了!” 他可是掰算过了。 阿爷捧上铁饭碗,工资分他十分之一。 阿爸拿八个工分,工分也分他十分之一。 大哥拿十个工分,工分还是分他十分之一。 二哥拿…… 家里三个哥哥外加已经能干活的侄子们,全部分他十分之一那他多幸福啊!也不求家里给他娶媳妇养孩子,养他一个人就好。 他没远大的志气,这辈子只想当一个被养着的废物! 第107章 所以一个废物又怎么可能要脸要皮? 先前其他两家离开时, 有人就盯着他,恨不得把他一块给带走,因为大队的人都知道他和冯二川的关系好, 留下来肯定会说一些自家爷爷的好话。 像洪洮偏偏就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甭管别人是什么样的眼神,他坐在椅子上是一动不动,就跟个石雕似的。 也不怕别人知道他心中的打算, 为什么那么想当一个废物?还不是因为家里的条件没法让他当一个真正的废物, 想要过上躺平的日子他就得多争取。 就像现在, 本来就有这层关系在, 那他自然得抓住这个机会,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本事, 谁让他和二川是拜把子的兄弟呢? 两人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要不是二川娶了媳妇后心里就容不下别人, 要不然他还想二川也分他个十分之一。 无亲无故, 没一丁点血缘关系。 他都能有这种不要脸的想法,足以可见他是个多么厚脸皮的废物。 所以等人一走, 洪洮就开始缠着人, 一会儿和程经交流交流被野狼追的交情,一会儿说着姜知青的好话, 把人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 整个院子里就他一个人最热闹。 最后还是夏泗无奈地拉住了他,“你觉得二川干嘛要提出三个人选?” 洪洮想了想, 没想明白。 夏泗就懒得搭理他,只能说傻人有傻福,洪家人多相处的又特和睦, 心甘情愿宠着这个最小的“傻子”。 所以有些弯弯道道他还真不清楚。 冯二川会提倒不是不想把这门好事直接给洪家,而是想着造势。 人家妹子为什么愿意费心思给大队拉来两个工作名额?还不是想着让自家姐姐在大队过得好一些。 其中一个名额给冯二川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人家是她姐夫。 而另外一个名额如果让冯二川直接插手给他亲近的人,这倒也于情于理, 毕竟谁也不愿意把这么一件大好事给一个关系不深的人。 但是如果按照现在这样从多人之中选择其中一人,这会让大队的人都觉得“公平”。 甚至所有人都会想着,是不是以后要是有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家的头上? 那对姜知青的感官也会更好。 可最后名额到底会落在谁手上呢? 夏泗拍了拍洪洮的肩膀,“在木活这件事上,也可以百分百信任老爷子了。” 其实谁心中都有个底,技术活这种事可不是靠嘴上说说就成的,他们大队谁的木活最好? 按一二三来排名,洪老爷子排在第二,那剩下两位只敢争谁是老三。 可为什么先前三家人还争来抢去? 还不是想着露露手,一来万一洪老爷子失了手,另外两人不就能跟着捡个漏? 再来这次需要一个木匠,那下回是不是有可能需要第二个木匠?他们比不过老洪,但觉得自己能压另外一个人一头。 反正在公社的干事面前露露手不是坏事。 也就是说,只要洪老爷子不失手,这个工作指标就是他的了。 冯二川也正是因为这点才没主动提,但如果最后还是没落到洪爷爷手里,那只能说是命了。 等到晚饭时,三家将制作好的小配件都拿来。 姜双双也没直接挑选,而是将三家的小配件都装在一个篮子里滚了滚,滚到旁人都分不清小配件都是谁做的,最后才联合其他几人一起严格挑选最合适的配件。 不得不说,三位都是老手。 即使在最短的时间里弄出来的配件都极为合适。 不过要说最合适的人选确实是洪老爷子。 因为姜双双发现,老爷子弄出来的配件有两种规格,一种是按照她给予的尺寸款式弄出来的,还有一种是在她的图稿中精简优化后做出来的精修版。 她跟老爷子交流几句后发现,这类精修版的小配件在组装后会起到平衡的作用,全都嵌合起来,这样在使用中不会轻易导致木制配件的损坏。 说不准还能跑跑“长途”。 本来用木制配件修补,最多也就在公社的道路上跑跑,像长时间使用和山间小路是没法上路,不然骑着骑着说不准就散架了。 但要换成这类嵌合类的木制配件,相互平衡相互制约。 所以结果不用多想。 如夏泗等人想的那般,名额最后落在洪老爷子身上没人有异议。 程经这会也直接说清了工资福利,“暂时只能按临时工来算,年节假没福利,单位也没法安排住处,工资一个月十五块五毛,要是干起来了最多半年转正,要是干不起来说散随时都有可能散。” 临时工的待遇是真不好,住房没福利没,看着人家过节过年拎着福利回,他们就得空着手回家。 但对于一个乡下人来说,一个月十五块五那一年就是一百八十多! 相当于一个人能挣一家人的钱! “行行,反正大队离公社不远,我天天往还就是,不麻烦。”洪老爷子笑得眯眼,没想到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能混到一份工作。 回家住也好,这样他待在家里还能继续教教儿孙们木活的手艺。 原先家里人都要干活,再加上学门技术好像也没什么作用,家里有他会木活了,再多几个又没活干,那不相当于白折腾了? 现在不同了。 有门技术在身,迟早有机会有出路。 看看他,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是因为技术在身被选上了? 而且他这个活要是干得好,以后还能给家里子孙接班,要是他们没拿得出手的技术,他都不好提。 正好天天往还,晚上还能在家教教子孙,也不觉得累。 再累又怎么可能比下地干活累? “也成,到时候借牛车接送也方便。”洪家大儿子开口,大队离公社是不远,但天天靠双腿走也挺累,还不是走一天两天而是天天如此,时间一长老人家哪里受得了。 干脆借大队的牛车接送,也不白借,花点钱也行。 爹一个月挣那么多,花点钱让他轻松些也是应该的。 “这你们安排。”程经没掺和这些事,心里只着急什么时候自行车能做好,“木匠和维修都招齐了,弟妹你估摸着什么时候能做好?” “先等洪大爷将这些配件做齐。”姜双双拿出一沓图稿,百来个配件记得清清楚楚,她问:“先不修改,按着上面的要求来,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修还是得修,不过可以往后推一推。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看到成品,才好继续往下走。 洪老爷子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三到五天,我要扛得住三天怎么都能做出来,但我年纪大了怕熬不了夜,时间就会长一些。” “那可不能熬。”姜双双说着,“你想要长时间接手就得好好顾着身子,不然你倒下了就成其他人结伴了。” “对对,阿爷你可千万别熬。”洪洮连连点头,决定这几天盯着阿爷休息,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懂得的。 “那就请两位老爷子一块。”多两天熊猫都不愿意等,他宁愿自己掏腰包,“就按一块钱的工钱请另外两位老爷子帮忙,争取早点弄出来。” 来钱的活,谁不乐意接? 有三位老爷子一同出手,两三天的工夫就能将配件弄出来。 程经眼巴巴看着,“弄出来后呢?” “弄出来就让姐夫自个摸索呗。”姜双双说着,“实在是弄不明白再带着配件来部队找我,我亲自教。” 没错,她得走了。 本来就是过来看一眼,确定大姐的情况后就得跟着回部队。 程同志本来就是接到任务赶回来,根本没法在大队长时间逗留,两人已经决定明天就告辞离开。 “走吧走吧。”姜欢欢却一点都不难过,“等我想你了就去找你玩,老家回不来,咱们姐妹离得这么近肯定能常见面。” 她可是个很知足的人。 二妹没来之前,她都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家人。 可现在和二妹不过离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真要想她了,直接去大队长那开个介绍信就出门,说走就能走。 所以,分开对于她来说真不算难过。 只要想就能见到面,有什么好难过。 然而……并不是这样,晚上还洒脱的姜欢欢在第二天上午送别二妹时,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呜呜呜,你别走嘛,姐姐舍不得你呜呜呜,咱们说好要睡一个被窝呜呜,你都还没跟我睡怎么就能这么走了呢呜呜呜……” 姜欢欢双手紧紧搂着双双,埋头就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姜双双听得是一头黑线,还能感觉到泪水浸透了她的衣服,肩膀处明显有湿润感,要知道她穿得还是一件稍厚的棉衣,这么厚都能浸透,足以可见大姐哭得有多厉害! 她最怕的就是离开哭送的场景。 实在是受不了,赶紧小心翼翼将人推到姐夫的怀里,然后扯着程同志转头就跑,“快快,咱们赶紧走!” 再不走,她被大姐哭得头都要炸了。 偏偏大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的,骂不能骂打不能打,那只能赶紧跑了! 第108章 姜双双两人一走也不是光着手就走。 从他们来的第一天起, 冯大妈就琢磨着要给他们带些什么东西回去,人家一寄寄那么大的箱子过来,他们总不能心安理得的光收着吧? 更别说后来欢欢怀孕, 她二妹又在供销社买了不少物件回来。 所以冯大妈早就备着了,准备的物件虽然不值多少钱但也都是精心准备的,一些腌菜酱菜、一些土特产以及家里小子在山上弄来的一些物件。 足足准备了两大筐, 就等着他们离开时带上。 原先就觉得不够, 但家里实在是拿不出其他好东西了。 更别说人家还为二川弄了一份工作, 这份人情反而欠的更多, 离开时欢欢那丫头哭个不停,其他人倒是热情邀请, 欢迎以后他们常来玩又说反正离得近到时候弄到什么物件就给他们直接送过去, 彼此一定要多多来往。 冯大妈甚至想着以后隔半个月就给这小两口送回菜, 两个年轻人以前都没下过地,就算有院子估计也不擅长种菜。 正好他们这边的自留地多种一些, 十天半个月就送一回。 麻烦是麻烦了一些, 但这份情可不光光是这点麻烦就能还得上的。 现在整个大队谁不羡慕他们冯家? 原先那些人私底下还笑,说是她家二川娶了一个城里的知青, 以后政策一变媳妇肯定抛下他直接回了城。 要不就是嘴上调侃着,说什么娶了一个城里姑娘说不准连带着他以后也会成为城里人, 也多亏了他想的长远提前下了手。 别看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不少人在背后看笑话呢。 笑欢欢一个城里姑娘为什么会愿意嫁给一个乡下小子?还不是因为她娘家靠不住又不想吃苦,先傍着一个男人以后有机会还是会回城。 说得那叫一个难听, 即使每次听到他们都会好好将那些嘴臭的人修理一顿,但这些话都已经听到耳里,他们只会觉得生气,可对于欢欢这个当事人来说就格外扎心了。 而现在一切麻烦都解决了。 有工作指标吊着, 大队谁不想给欢欢好脸色看?可以说整个大队就欢欢最招人喜欢了,就算要说些什么风言风语那也只会悄悄的说,面上还是会客客气气。 连带着他们冯家也沾了光。 连她最不对付的那个奉寡妇,今天见着她也是一脸笑嘻嘻的样,还跟她攀交情,就算面上的笑容很僵硬那也没说一句不讨喜的话。 说来说去,他们冯家真的欠了姜家好大的一个人情,贵重的东西暂时拿不出,那也就只能先从其他地方补上。 两人离开之前冯大妈可是把他们的地址打听的清清楚楚,就等下个月初摘两筐青菜送过去。 姜双双这边对未来的家也挺期待的。 先前程同志也是跟她细细描述过,但是描述得再细也没有亲自去看来得真切。 所以这三个小时的路程,她难得表现的有些雀跃,抓着程同志的手一直没放开过,两人就这么一路回到了部队。 他们首先去的就是家属院。 这会正好是饭点,小道上没什么人却能闻到街边院子里时不时传来的饭香味。 “咱们先去食堂吃饭还是直接回家?” “回家!”姜双双回答的毫无犹豫,虽然现在肚子也挺饿的但再饿也挡不住她回家的心。 “家里的灶台还没开火,等会我去旁边借个炉子来,咱们烧个开水热个饼子先垫垫肚子。”程缙把一切安排好,正说着话时旁边的院子突然走出两人,其中一个婶子见到他立马打了个招呼,“小程你可算回来了,这就是你媳妇吧?我听过高飞说你结婚了可把我吓一跳,咱们程副团长不是嚷嚷着不考虑终身大事吗?” 这话还真是程缙说的。 说了不止一两次,本来以他的成就在部队算得上一个特别耀眼的人物了,刚满二十就有人替他做媒。 次数多了也觉得烦,直截了当就说自己不考虑终身大事,让有这个想法的人都消停消停。 不然当初魏局长也不会用其他的借口把他骗去小公园相亲,也好在魏局长是把他哄过去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小公园和双双见面了。 面对街坊的打趣,直接举起和双双牵着的手,很慎重的回了一句,“这不是没遇到她吗。” “哎哟,果然是结婚了的人,都比以前会说话了。”贺婶子一脸笑眯眯的,跟着又和程缙的媳妇聊了几句,说着:“你们的院子是刚申请的吧?那赶紧回去看看,等你们安顿好后我就和老贺上门拜访拜访。” 没多耽误,就让他们先回去安顿。 等小两口一离开,她才想起边上的人,“瞧我也是高兴把你给忘了,咱家老贺就发愁小程的终身大事,现在看到他结婚我这心里都踏实多了。” “他是程副团长?” “对对,是个好同志。”贺婶子连连点头,“因为老贺的关系我和小程认识了好几年,不是我夸,这人是真的好,原先我还想着把自家侄女介绍给他,结果话还没落音就被他拒绝了,老贺一直说他不开窍,说什么见见人多相处相处就能好,结果你猜怎么着?” 旁边的人并没有太在意她的话,而是一直盯着前方两人的背影,她不由想着,这么多年没见面没想到记忆里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 这人和人真不同,即使有血缘关系也不可能成为两个相似的人,就像他那两个哥哥和他一样。 “……两人还真见面了,可见面还不到两分钟他就跑了,还真像他说的那样,还得遇到对的人才行。”贺婶子说着说着就发现身边的人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怎么了?小林、林琳?” 林琳回过神,一脸歉意的道:“不好意思啊婶子,突然想起一些以往的事。” “这样啊……”贺婶子看了看眼前人。 她和林琳其实才认识没多久,不过也知道林琳的一些往事,估计是看着人家小两口幸福的样子想起了自己上一段失败的婚姻。 也不好在她伤口上撒盐,赶紧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上回找我要的膏子已经托人带来了,这膏子贵是贵了些但效果是真的好,你做的这一切顾家两老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喜欢。” “就是知道效果好才麻烦婶子帮我带个话。”林琳咧着嘴角,心里却有些烦闷。 顾家两老要真的喜欢她也不会这边托人买东西、那边求人办事,偏偏做了这么多仍旧走不进顾家。 得讨两老的欢喜还得哄着顾家其他人,不然顾家谁又乐意她这么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嫁给顾家最有出息的人? 也是,如果不是顾元纬能力强她也不一定能瞧得上,但好像自己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一样,顾元纬能力越强顾家把他看得越重,根本就不乐意他娶一个有“污点”的女人。 就算顾元纬自己乐意,顾家的那些人还是会给他甩脸色,不仅仅是顾家的长辈,就连顾元纬的妹妹也是这般。 想到这她又有些头疼了。 原先还想着给顾秀敏找一个更有前景的对象,她也确实好好打听过,打听来打听去还真被她打听了一个好人选。 到现在看来一切都落了空。 她打听的那个人刚刚牵着媳妇的手去了新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对顾秀敏交代,谁知道程缙会突然结了婚呢。 …… 姜双双是真的很满意自己的新家! 就在家属院最里面的那栋院子,一侧是一面差不多两米的围墙,另外一侧是一栋差不多的院子。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院子里栽着一棵茂盛的枣树,现在正是结果的季节,枣树上面结着好多果实,不过她发现有一侧的枝干上果实被摘得干干净净,估计是这根枝干落在墙外所以上面的果实被人给打下去了。 “咱们先弄两个篮子来!” 还没进院姜双双就有些兴冲冲地,她一边朝前走一边搓着手掌,恨不得直接上树就把上面的枣子都摘下来! “不急,咱们先进屋看看。”程缙却不同。 对比起院子他更对屋子感兴趣。 独栋小院有两层楼,握着双双的手就直接上了二层楼,一起走到二层最大的屋子里。 屋子里就一张木板床,以及他们带来的行李。 之前他就拜托过顾高飞,让他将行李带回来并置办一张临时的床板,不然他们回来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他办事还算周到,不仅仅把床给安排好了,还在上面放好枕头和被褥,完全可以直接睡了。 一想到这,程同志不由清了清喉咙,“坐车这么久也累了,不然我们先歇会?” 姜双双瞟了他一眼,“就光歇歇?” “咳咳咳……”程缙被她的话惊得呛到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其他原因脸上瞬间通红,他犹犹豫豫张了张嘴,“那、那也行……” “行什么行!”姜双双没好气戳了戳他的手臂,好笑道:“我快饿死了,赶紧借锅借煤搞吃得!” 第109章 锅和煤炭是找旁边的邻居借的。 除此之外, 对方还送了一些吃食,“你们刚搬过来物件肯定没准备妥当,先拿去吃, 其他的以后再说。” 就这样,干粮饼以及邻居送的小菜热汤,两人先垫了个肚子。 吃完后小两口坐在自己的门槛上, 程缙挺直背脊还往媳妇那边歪了歪, 争取让她靠得更舒服一点, “早知道我原先就该申请一间宿舍, 那样还能拿些旧的物件回来先用着。” 他原先对吃穿住行没什么要求,住也是跟着战友们住集体宿舍, 吃也都是吃食堂的饭, 所以新家什么东西都得重头置办, 现在除了顾高飞弄来的木板床之外,基本上都是空的, 什么都得重新买。 新家嘛, 买肯定也得重新买。 但过渡这几日就有些难办了,连给先替代的物什都没。 “挺好。”姜双双靠在他的肩膀上, 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初来乍到没认识的人没需要做的事, 正好让她慢慢收拾自己的新家,“你还记得那套三人坐的靠背椅吗?弄回来往楼下一摆,坐着睡着都成, 楼下这间屋子烧炕,咱们多弄几套被褥垫着更暖和些,楼上就买那张红木的罗汉床,床头雕的纹路挺好看……” 一共两层楼四间屋子。 楼上两间, 一间当卧室一间当书房。 楼下两间,一间靠着灶房里面铺了土炕,冬天肯定得在这里过冬,另外一间用作客房,以后大姐或者娘家人过来住。 最让她满意的就是眼前的院子。 入眼大概四五十平方的样子,除了那棵枣树之外其他的地都有些荒了,地面显得干巴没长几根野草,她先前一路走来发现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种了菜,这么一片地供自家吃估计差不多。 但她不想种菜。 倒也不嫌种菜有什么不好,就是嫌麻烦。 如果姜小舟在这,她不但会种地还会养鸡,全交给他来管自己当甩手掌柜才好。 只可惜姜小舟不在,她愿意偶尔爬爬树采摘成熟的果实,却不愿意日日“伺候”着这片土地。 菜不种,花也不想种。 不过可以弄个架子移栽些葡萄藤过来,也不用精细照料,能养活自然好不能养活那也是它的命。 趁着程同志还有两天才去报道,两人稍作休息后便去采买。 锅碗瓢盆,桌椅柜子。 顺便还联系了在平阳公社的程经,让他想办法将看中的几套家具给送过来,程缙算算日子正好,“洪大爷他们得花两天弄好配件,两天后我去报道,大哥和姐夫也会过来,有什么重活累活你只管吩咐他们。” 姜双双也是这么想的。 姐夫先不说了,怎么说都是自己家人,互相帮帮忙多正常? 至于程经这个大哥,没啥兴趣和他当一家人,但维修自行车这件事他那么积极,自然是证明这件事对他有利,人家白白得了她这么大一个人情,使唤使唤不过分吧? “那正好。”姜双双已经开始安排起来了,“到时候我教姐夫怎么组装,就让大哥帮着把家里修缮下,墙角得补补墙面也得刮刮腻子,院子里也得让他收拾一下。” 至于他会不会不重要。 他不会,找人也行。 反正这事就“麻烦”大哥了。 不过这两天程缙也没闲着,晚上大把精力和双双“玩玩”游戏,白天将家里的活都接手,先是做了大扫除跟着将门窗都修理下,至于刮腻子和修补墙的事实在是空不出手,无奈只能交给自家大哥弄着。 这种麻烦事其实他还不想麻烦一个外人。 本来就是他和双双的小家,家里的事宜他挺想自己做,麻烦是麻烦了些,但他和双双想的一样,一点一点慢慢装扮自己的小家,这种感觉就算再累也值得。 只可惜,他马上就要归队,归队后大概率是直接带队出行任务。 这次任务虽然来得突然但不急切,预计用不了多久,但他也没打算让双双等他回来了再开始打理家里,家里什么都缺,生活起来很是不便,他可舍不得双双生活在这种环境里,所以还得早早让人弄好。 程经来得比想象中快,第三天的大清早就过来了。 特意借了一辆拖拉机,上面装了点名要的家具之外还有两筐青菜。 随行除了冯二川之外,还有他三妹三溪。 “妈听说你们要收拾家里就让三溪跟着过来帮帮忙。”冯二川解释着,“我已经打听好了,她下午赶五点的大巴车就能回。” 这么多家具搬来,肯定得好好收拾下家里。 冯大妈之前就听说过程家父母在外地,就小两口在部队生活,多个人多个帮手,但又不好让人觉得三溪过去是占便宜,所以一再提醒不管有没有忙完,都让三溪下午一定回家,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至于冯二川留下来,那他是有正事,怎么过夜都是程经来安排她也管不上。 “欢迎,特别欢迎!”程缙特别欢迎,能多一个人帮忙双双就轻松很多,尤其是冯家的人都是手上活多话又少的人,先前相处几日也挺合得来,有她帮忙他也能放心一些。 “这么赶干嘛?”姜双双一手搭在三溪的肩膀上,对于大姐的这位姑子她还挺喜欢的,喜欢的原因之一是她做得饭菜特别好吃! 这两天他们家就开炉烧水热菜,其余时候都是去食堂吃饭。 部队的食堂让人又爱又无奈。 第一顿“惊为天人”,味道真不比曹师傅的厨艺差,那一锅白菜炖粉条外加一丢丢肉末,看着平平无奇但吃在嘴里特别美味。 吃完第一顿想第二顿,下午还没到饭点她就拉着程同志抢先赶往食堂,结果…… 色香味并不俱全。 瞅着挺美味,吃到嘴里特别寡淡。 耳边听到两声闷笑才从程同志嘴里知道,他们这边的食堂有两位大师傅,中午那顿是个大师傅,据闻祖辈那可是在宫里做过菜。 晚上那顿也是一位大师傅。 只不过这位师傅年纪大了,年轻时没养生搞坏了身子,不想部队里的人跟他一块受苦,遵循少盐少油少糖那一套。 说是自己专门去学习过了,少盐能保护肾脏、减轻水肿、保护骨骼…… 为此不单单自己做菜少放盐,连带着还劝说着其他厨子。 队里的战士们吃了小半月实在是受不了,跑去政委那诉苦,可架不住掌厨的老爷子是位退下来的老兵,性格还特别犟。 最后政委寻来了一位读书人,对着老爷子来了一套“以理服人”。 这才让老爷子退步,但也没完全退步,坚定一周内挑三天的晚餐试行少盐餐食。 姜双双好巧不巧,就这么碰到了。 年轻人口味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初来乍到还没习惯,她更偏爱重口味的食物了,老爷子那种寡淡的饭菜实在是不适合她。 但她自己的厨艺又拿不出手,冯三溪一来彻底解决这个难题。 她赶紧道:“你一个人回去我更不放心,反正我家屋子多,正好你留下来和我一个屋,也方便大哥和姐夫一块住下。” “对对对。”一旁的程缙连连点头,这么安排还挺好,他本来还打算让大哥和姐夫住在部队边上的招待所,毕竟他一去报道家里就剩下双双一人,大哥和姐夫也不好留宿。 有冯三溪在就不同了。 正好还有人能陪陪双双。 “不了吧……”冯三溪有些犹豫,“我搭晚上的车,到时候大哥还会去车站接我。” “没事,我给二哥去个电话,让他回你家通知一声。”程缙立马安排,不过就是一个电话的事,让白元华走一趟就是。 “走走走,咱们先进屋。”姜双双拽着冯三溪就进屋,刚走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着程同志挥了挥手,“你一路顺风,我在家等你哦。” “好!”人都还没走,程缙这会就开始盼着什么时候回来了。 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为什么那么多战友都期盼回家的滋味,有人在家等着他,让他更念家了。 程缙一走,屋子里就剩四个人。 姜双双直接开始指挥,“大哥,麻烦你将外面的家具都搬进来,姐夫,你将自行车的配件都堆放在院子里,三溪,我这边准备了一些食材,锅碗瓢盆都有,麻烦你替我们准备午餐。” 至于她,自然是教姐夫怎么组装自行车了。 这才是正事呢。 事情一安排完,程经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反手指着自己,“我一个人搬啊?” 拖拉机已经离开,家具就卸在院子外。 两张床外加一套长椅以及三四个柜子,这让他一个人搬得搬到什么时候去? 姜双双反问,“那你觉得谁和你一块去呢?” “……”程经左右看看,好像还真找不到人。 也就冯二川适合,但对比起冯二川来帮忙,他更喜欢冯二川赶紧把组装自行车的技术学会,“行吧行吧,我搬就我搬。” 程经撸起袖子,出了院子就开始扛家具。 先将几个小物件搬进去,好在一来一回的距离都不是太远,搬来搬去累是真累但又不会累到动不了。 早知道…… 他就该带着白元华一块来忙活。 别看这次机会给他,但白元华也不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人,两人私底下聊了不少他也给了对方不少好处,没道理这类累得活就他一个人做吧? “程经哥?” 正想着的程经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就回过头一看,等看到面前的人时,他心里就一个想法! 很庆幸这次没把白元华给一块拽过来! 他赶紧将背上的柜子放下,手扯了扯衣摆整理着,有些拘束道:“林、林琳啊。” 第110章 在见到来人之前, 程经还是一个干着苦力满脸沧桑的男人,一肚子的委屈又不得不干,再加上来来回回好多趟, 即使是已经入冬的日子他都已经将外衣脱去,里面一身衣服也被灰尘弄得特脏。 无论从表情上还是形象上来看,都还挺狼狈的。 可当他看到院子外站着的人后, 愁眉苦脸的神色立马在他脸上消失, 整个人洋溢起幸福的笑脸, 惊喜时还不忘收拾着自己的仪表, 等走到林琳面前时,已经和原先那副狼狈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的嘴角咧得老高, 任谁都能看出此时他心情有多好, 可是走到人家面前又显得特别紧张, 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林琳先开了口,对着他轻轻笑了笑, “好久不见。” “对、对啊, 咱们都有七十二天没见面了。”程经准确的说出日子,别说是天数了, 连几点几秒他都能说得出来,就跟个愣头青似的, 傻乎乎的样子眼里只剩下眼前的女人。 而这番表现对于林琳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已经习以为然。 从认识他们开始,她就察觉到两兄弟对她的特殊性, 一开始还觉得害羞,她从小出色但还没被这么直白地追求过,隐隐觉得有些自傲,毕竟被人追求证明她很优秀。 可时间一长又觉得烦闷,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从两兄弟中选择其中一人,她向来喜欢那种含蓄的情感,而不是这么直白地给予,因为太过露骨,搞得周边人有些不好的声音传出,就连家中长辈也隐晦地提过,说如果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不要和他们来往。 她拒绝了。 还拒绝了不知道多少次。 甚至一些很难听的话都对他们两兄弟说过。 因为她也不想自己在大院的名声不好听。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两人太执着了,无论她说得再难听,他们仍旧会站在自己身后,她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她对这两人还挺厌烦的。 但谁能想到,在她出嫁的那段日子如果不是靠程经两兄弟时不时的照拂,她在婆家的日子会很艰难。 远嫁前夫,家里人都气她做事太轻率鲁莽,一气之下断了和她的来往。 是程经两兄弟一直寄东西给她,要是遇到什么难事也是他们伸手拉一把,虽然这场婚姻还是没走到最后,但也确实是多亏了他们的救济她的日子才没那么艰难。 所以回来后,她对两兄弟的态度比原先来的要缓和。 不过她也是明确跟他们说过,就算她已经离婚也不会和两人有过多牵扯,好在程经两兄弟人好,都只说想帮帮她并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回来这段日子,不少人看她笑话。 也就他们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甚至愿意为她二婚的事出力。 往深的说,她娘家估计都没这么好。 也是经历的事多了,她对程经两人倒没什么不耐烦,甚至心里把他们当作哥哥对待,这不刚刚往这边瞧了瞧,发现是程经后就立马过来招呼一声,还道:“这是你弟弟家吧?怎么就你一个人搬东西,那多累啊。” 搬得都是一些大物件,一瞧就能瞧出是旧货但也是好货来着,她想着等自己嫁给顾元纬后,有条件的话也将家里的物件换一换。 不过怕是得自己出钱。 不然一进门就这么大手笔,顾元纬没意见顾家那些人估计会怪她花钱太大手笔,其实想想有顾家人在,她就算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太好。 顾元纬升得越高,顾家只会越觉得她这么一个离过婚的女人配不上他。 但她又能怎么办? 第一次失败的婚姻让她醒悟了很多。 她以为婚姻有爱就好,所以在长达两年多的书信往来后她义无反顾奔向远方,不远千里去追求所爱,本以为只要双方有爱就一定能把日子过下去。 即使父母不赞同的意见她也当做没听到,就算前夫家里条件很差她也觉得这都不是问题,认定了她和爱人能好好过下去。 可结果呢? 上一段婚姻就跟一个大笑话般收场,别说外人了就是有些亲戚都会忍不住讽刺几句,这让从小就觉得比旁人来得更优越的林琳来说,真的是太难受了。 所以,她想选择一个更好的对象。 在世人眼里更好的男同志。 或许嫁进顾家会过得没那么轻松,但对外她又是大院里光鲜亮丽的林琳,这也是她咬着牙努力的原因。 不过这些苦她从不愿意表露出来,即使心里酸楚那也只会自己一个人受着,她对外只想表现出优越感,想让人都不是以同情或者讽刺的神色看着她。 她要让人都觉得,即使她离过一次婚,等再次选也能选择最好的那一个。 她很明白,嫁进顾家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顾元纬是一个很顾家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还没成家就把家里人都带到了部队一块生活。 到时候她要融入这个家,一定会很难很难。 但是对外那她一定会引来很多羡慕的眼神,都会觉得她一定很优秀,才能嫁给顾元纬这么优秀的男同志。 就为了这些人的眼神,她坚定了心中这个想法。 即使面对再多的难堪她也不在意,但心里又怎么可能会不委屈? 尤其是在见到程经的时候。 她身边唯有程经和白元华两人从来都没有对她有过异样的眼神,没有嘲讽也没有同情,他们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仍旧是那个优秀的林琳。 所以也愿意在他们面前表现得真实一些,因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给予她安抚,不带其他念头而是真心实意。 人家对她这么好,那她有时候自然也愿意回报一些,就像现在当看到程经一个人忙来忙去时,便为他说了几句话。 不用想就知道对方一定会很感动,也确实如此,当她的话音落下程经表现得十分感动,挠了挠头就道:“还好还好,其实也不太累。” “怎么可能不累?瞧你身上都流了这么多汗。”林琳掏了掏兜,掏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递过去,“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搬得了?” 程经这时候哪里还注意到其他,看着递过来的干净帕子他都不敢伸手去接,就怕手上的汗水和灰尘弄脏了帕子。 不过他还没开口,有人替他开口了。 “大哥还不赶紧谢谢人家,你朋友看你辛苦想着来帮帮忙,正好你多个帮手也能轻松一些。” 这话一说,院子外的两人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就看到姜双双依靠在墙边对着他们笑了笑,“这位就是林同志吧?真的是个大好人啊,这么心疼大哥那就麻烦你一同给他帮帮忙。”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琳有些愣住了,她是挺心疼,但她的心疼可没那种意思,无非是觉得程经挺可怜的,不是自己家的事却得一个人忙活着,那么多物件搬来搬去多累呀。 但就算再累她也没打算帮忙,这和她可没关系,她干嘛要费那个劲去给别人干活?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就是程经的弟妹吧?你刚搬过来确实得置办些物件,但这些活也不该他一个人做。” 姜双双却没搭理她,而是看向程经,“是我记错了吗?难不成大哥已经离婚,我得有个新嫂子?” “没没没没……”程经连连摆手,他想解释自己和林琳真的没什么关系。 “哦。”姜双双撇撇嘴,“那我家的事关她屁事?” “你!”林琳气结,其实她是挺不喜欢这个女人,程缙是她看上的男人,虽然不是为自己打算,但也是为了哄着顾元纬的妹妹。 要是真的撮合成功了,她未来小姑子一定会领她的人情,再加上程缙也确实有能耐,妹夫越成功对于她的婆家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只有相互扶持才能走得越远。 原本计划着等程缙出了任务回来,就马上安排两人相亲的事,顾秀敏那边也都准备着,显然她也是偷偷打听过程缙这人,所以显得一直很期待。 一定是特满意不然这段日子顾秀敏也不会时不时帮她说几句话,两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甚至表示会好好说服家里人同意她和自家大哥的婚事。 林琳都不敢想顾秀敏要是知道程缙已经结婚会怎么样,本来就是一个骄纵的性子,生气起来连自家大哥都敢动手,对她那就更不用说了。 程缙回部队两天,她都没敢跟顾秀敏提,就怕她一生气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也是因为心中有气吧,所以刚刚那番话难免有些阴阳怪气,她不是不知道程缙回部队报到,那院子里有谁难道她还猜不到? 说程经这么多活没人帮忙,还不是在说他那个新进门的弟妹不干事,只知道使唤别人。 但她没想到对方的嘴皮子这么厉害。 还想着再说些什么可人家根本没给她机会,而是直接对着程经道:“你要是不想干就离开,离开之前把院子里那堆破烂一并带走,别搞得好像我逼你干活似的。” “没!我愿意干!”程经赶紧保证。 他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不敢表示出来,难不成真带着一堆自行车的破烂回公社? 他可是跟领导下了军状,要是不把这件事办好原先的科室没他的位置不说,指不准被分配到边边角角,到时候就真没他出头的日子了! 林琳很重要,他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但是工作也重要啊,他要是不好好干活那以后林琳受了委屈,他还怎么掏钱出力? 事有轻重缓急,必须得让弟妹好好教冯二川,教会后就事半功倍了,到时候也不用像个孙子一样捧着弟妹,最好一年到头都别来往,这人比煞星还要煞星。 不过这事没法跟林琳解释,只能跟她使了使眼色,并道:“不过就是几块木头罢了,以前在乡里我又不是没干过重活,没事没事,林琳你有事就先走,等我把活干完了再找你聚聚。” 可是林琳并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啊。 她只觉得他为了另外一个人竟然反驳她,整张脸都变了,脸色显得特别难看。 这比顾家人的讽刺来了让她更生气,“你真让我走?” 她的意思,是如果程经真的敢点头,那她就再也不会和他见面!让他后悔去吧。 然而没有等到程经的回答,倒是等到旁边人幽幽道:“走什么走,不是心疼大哥一个人干活累吗?你走了谁帮他干活?” 说着姜双双一脸古怪,“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就嘴上说说吧?亏我还以为你真的心疼大哥,原来就是动动嘴皮子。” “……”林琳这会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说不是,难不成她还真的来帮忙? 那么多大物件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了她凭什么帮别人办事? 可要是说是,不就是告诉程经她就只是动动嘴皮子,真的没过心。 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不过姜双双也没给她琢磨的时间,冷笑一声后转头就回了院子。 其实一开始她也只是想来八卦八卦,听到程经叫了一声“林琳”后,她就特别好奇这个人。 毕竟之前她也就只是在和程缙聊天时知道这个人,而且又和她上辈子看的一部小说特别相似,自然挺好奇这个主人公。 结果刚刚过来就听到她阴阳怪气,林琳那么一说,不就是在指责他们“虐待”程经了? 不过也是,确实是故意的。 但不好意思她就是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人,她能做就不乐意听别人指责她的话。 林琳阴阳怪气的说她,那她自然是阴阳怪气的回敬过去,论嘴皮子的功夫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她没兴趣一直说来说去。 怼上几句也就够了,要是一直纠缠来纠缠去她也会觉得挺不耐烦,到时候一生气起来就忍不住想揍人了。 “没事吧?”院子里的冯二川问了一句。 姜双双看着他手里拿着的木棍,突然觉得好笑,这个姐夫看着也是能打就打、能不说就不说的性子。 “没事,两个不着调的人遇到一块,只会让我觉得多了个乐子。”姜双双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了院外。 院子外的林琳冷着一张脸,她真的很想骂回去,但是这里是部队的家属院,要真的闹大了对她没好处。 先不说家属院其他人会怎么看她,这件事要是传到顾家,还不知道怎么跟顾家的人解释。 万一又把她和程经扯到一块,顾家父母更看不上她了。 但是她又噎不下这口气,冷冷地对着程经道:“她也太过分了吧?我不过就是为你说了几句话,她怎么就……” 尾音都有些哽咽,倒不是真的想哭而是被气的。 她顾虑太多没法自己找她的麻烦,但是又不愿意就这么咽下这口气,而是想让程经为她出口气。 和自己大伯哥吵起来,还使唤大伯哥干苦力,自己却什么都不做,真要闹起来姜双双绝对不占理。 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两件事。 其一,林琳远嫁之前程缙还没摁着两兄弟打,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程经有多怕他这个亲弟弟。 也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因为程经觉得太丢人了,被自己亲弟弟踩在地上碾,这么丢脸的事他怎么可能跟林琳说? 其二,程经对姜双双有所依仗,他想在公社获得权利就必须把维修自行车的事给办好,在冯二川没学会组装之前他根本就不敢闹。 就怕一闹闹的这件事砸在手里,他这辈子别想翻身,更可怕的是他没法翻身,白元华却能继续在公社好好干,到时候他就只能看着白元华去林琳面前献殷勤,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也太可怕了! “没事没事,其实一点都不累!”程经为了表示自己真不累,直接走到边上扛起了一张半人高的木柜。 故意绕着她转了两圈,显得很轻松地说,“你看,这么点东西哪里累得到我?” “……”林琳哪里是在意他累不累呀。 她无非是想让他帮着自己出出气,结果这个傻子还在自己面前开屏了。 说什么不累,脸都憋得通红怎么可能不累? 实在懒得跟他多说,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程经一愣,刚想追上去却又被柜子压得喘不过气,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大喊着,“林琳你等我,等我忙完了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顿饭!” 可他没注意到,随着自己的声音越大前方的背影走得越快,像是要避嫌似的没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程经却还在原地傻乐呵。 觉得自己的运气可真好,既把这个活抢到手还能在这里见到林琳,以后要是多来几趟,说不准也能多见她几次! 他心里真的没其他想法!就是想着多见几次面知道她过得好就行,还能带她去国营饭店吃几顿,他可是听说过了林家因为原先的事对林琳产生了隔阂,家里给不了多少助力只能靠自己工作挣钱。 她有正式工作,工资也不少。 但架不住她太能花了呀。 整个大院谁不知道林家姑娘最爱买衣服裙子,十几块的连衣裙眼都不眨就买下,宁愿饿肚子也得穿得漂漂亮亮。 她刚刚那一身一看就知道得花不少钱,瞧这比原先还瘦了些,想必没能多多吃些肉荤。 所以他就想着等这边忙完了,一定得请她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 这么一想浑身就有力,搬起东西来更带劲了,赶紧搬完赶紧请人下馆子! 他这边忙的是热火朝天,院子里其他人就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冯三溪。 先前听了那么几嘴,心里就有了些猜测,但因为是别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问。 可瞧着人家大伯哥越搬越有劲,时不时还傻笑两声,冯三溪实在是没忍住,悄悄问了一嘴:“程干事还没结婚吗?” “结了,不过快离了。”姜双双说着。 还是离了的好,就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丈夫跟着他还不知道受多少气。 与其气坏自己的身子,倒不如早早断的好。 “啊!”冯三溪眼里透露着八卦的欲望。 在现在离婚的人是真的少,她不清楚公社有多少夫妻离婚,但是他们整个生产大队是没一人离婚过。 即使日子过得磕磕绊绊,也没想过要离婚。 这搁在现在绝对是一件稀罕事,所以她越好奇了,嘴巴张了又张刚要说些什么时,就听到二哥重重咳嗽了一声。 冯三溪哪里不知道这是在提醒她。 也是,甭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人家的私事,尤其是这人以后还是二哥的领导,还真不好拿他当谈资。 不过不好问,但是架不住她是真好奇。 难不成这位程干事要离婚是因为先前在门外的那位女同志? 听着不像是亲戚关系,却愿意花大钱请人家下馆子,要说清清白白她还真不信。 本来也是,钱多重要、名声多重要? 一个月三四十块钱的工资却愿意拿出大几块请人吃肉,还是无亲无故的男女关系。 无论搁在谁耳里,都并不觉得这两人清白。 可偏偏程经就觉得他们之间很清白。 他认定的清白就是没想过自己会和林琳在一起,所以其他人误会他,他都觉得委屈。 包括自己的媳妇,他都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回不是没看到冯家三妹怪异的眼神,程经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己正名,走过来就直接道:“你们可别误会,我和林琳只是同住一个大院的朋友,请她吃个饭有什么不对吗?” “……”冯三溪有些尴尬。 八卦的主人公主动过来和她八卦,这事还是头一次遇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不过他这么一说,好像也确实没什么不对? 如果仅仅只是同在一个大院的朋友,许多年不见请对方吃个便饭,这种事也算正常吧? 姜双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挺喜欢看热闹,但是有些热闹真的让她感觉到恶心。 尤其是做了恶心事还这么理直气壮地,真感觉手心有些痒想揍人了。 偏偏程经没察觉到,反而因为其他人没吭声更觉得自己占了理,便往冯二川边上一站挤进了他们这个小圈子,继续说:“怎么说都是认识好几年了,以前我刚回大队时她还帮了我不少,后来她嫁了人在婆家的日子过得不好,我帮把手难道不应该吗?” 一开始还只是想为自己正名,可说着说着就有些诉苦的意思了。 甚至为了别人的附和,他还主动问起这里除了他之外的另外一位男同志,“二川,你觉得呢?” 冯二川掰弄着配件的手一愣,怎么都没想到这事问到了自己头上来,他其实并不想凑这个热闹。 但人家都问到他头上了,那也只能回答:“不应该。” “是吧,都是自己的朋友,怎么能……啥?”程经感觉自己没听清,“你说的不应该?” 冯二川重重点了头,又一次重复着:“不应该。” “不是啊……是你认识很多年的女性朋友,她遇到了事你难道不该搭把手?” “她快饿死了吗?” “没、没呀。” “那她遇到事,是快被打死了吗?” “……没。” “那她是没父母、没兄弟、没亲戚了吗?” “……你,你这话说的。”程经一脸悻悻然,“人家家人好着呢。” 冯二川看着他,很认真同时也很费解,“那我干嘛要搭把手?” “…………” “噗呲”一声,姜双双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捧着肚子靠在椅背上笑个不停。 边上的冯三溪也是闷笑了几声,尤其是看到这位程干事脸上僵硬的样子,就觉得特别的搞笑。 程经被她们笑得脸上通红,搞得他特别丢脸,赶紧说:“她是有家人在,但是他们不管她了呀,那她在婆家的日子过得不好,我不得帮帮她?” 冯二川皱了皱眉头,“程干事,冒昧问一下你每个月工资多少?” “五十六块五毛。”程经顿时直起了腰杆子,他这份工资可不低,放在寻常家里一个人的工资可以养活一大家子,就和冯二川拿了临时工的工资相比,差的可是三四倍呢。 “那你一个月搭把手得花多少钱?” 程经想想,“十几块吧,我也没具体算过。” 确实没具体算过,自打回到程家后他对钱就没那么太在意了,真缺钱了跟父母开开口也能借上一些,再加上他工资本来就高,媳妇不在家又没孩子,一个人的工资一个人花每个月都还能剩余一些。 一年下来还能攒些钱,所以花起钱来还真没计较过,基本上是想买什么就买。 “那你每个月花多少钱在自己媳妇身上?” “这……”程经微微躬了躬腰,“这不是分家了吗,我想给她花钱也花不到啊。” “这样啊。”冯二川却道,“我每个月拿十五块五的工资,十五块钱我都只想花在我媳妇身上。” 十五块钱全给媳妇,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剩下的五毛钱他攒一攒,攒够后买她喜欢的东西送给她。 至于什么多年相交的女性朋友。 她要饿死了吗? 又或者说要被人打死了? 还是说她一个亲戚都没,只能依靠自己朋友了? 就算真遇到这么一个人,那凭什么是由他来救济?真要跟媳妇说了,媳妇难道会不同意? 女同志和女同志去交流,总比他一个男的夹在里面来的强吧? 就算自己认定他们之间是清白的,可外面的人难道就不会乱想? 有人乱想就一定会有人乱说,到时候说到自己媳妇面前来,难受的不就是自己媳妇了? 他可不愿意做让自己媳妇难受的事了。 他继续说着:“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但我只知道媳妇是陪伴我到老的人,也是为我生儿育女的人,朋友就算再重要,我首先考虑的也是她。” “……”程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反复说着:“不对不对,我和你的情况不同,我和林琳是清白的……” “程干事,我是不是能理解你一直反复强调自己和她是清白的,是因为有人甚至有不少人觉得你们之间是不清白的?”冯二川直接打断他的话。 其实他这会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看在程经是自己领导的份上,他真的都懒得说。 像这种为了外面的女人让自己媳妇委屈的崽种,他都懒得搭理。 “对、对呀。”程经重重点头,很是委屈得道:“可我和她之间本来就没事,就是外面的人喜欢多想。” “那我觉得你才是害了林琳同志的罪魁祸首。” “啊?!” “不然呢?本来你们之间清清白白,却因为你的过多纠缠让别人以为你和她不清白,你这不是把人给害了吗?” “……” “???啊??” 程经一脸懵,他把林琳给害了? “哈哈。”姜双双闷笑两声,笑得自己都快直不起腰了,姐夫这个切入点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和程经说再多都没用。 他就像是一颗顽固的石头,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只认准自己和林琳是清白的,所以他没做错事,任何不理解他的人都只会让他觉得委屈。 那说再多都是白搭,都不会有姐夫这番话来的让他惊愕,他的所有出入点好像都是在意林琳,也不知道人家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当时看小说时没觉得这么奇葩,毕竟主角嘛,有一些配角为她付出那不是正常的事吗? 可是落在现实生活中,就感觉奇奇怪怪,实在是看不懂他们的脑回路。 从一开始“救济”“搭把手”就错了。 林琳过得不好吗? 有家庭有工作,自己穿得一身漂漂亮亮,身上的一件衣服就抵得上人家大半个月的工资。 日子过成这样,还需要救济? 要真是日子过得困难也就算了,可这样的人都需要自己丈夫每个月掏那么多钱去“救济”,估计没哪个女人能无动于衷。 她见程经还在愣神,拿起一根棍子戳了戳他,“大哥,以后每个月拿三十块钱给我吧。” 程经顾不得那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事,瞬间瞪大眼:“凭什么?” “你都能救济自己多年的好友,怎么就不能救济救济自己的亲弟弟?”姜双双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亲弟弟怎么也比好友来的亲吧?你救济她十几块钱,救济亲弟弟三十块钱不应该吗?” “程缙又不是没钱!” “林琳难道没钱?她身上穿的那件大衣不得二三十块,这是差钱的主?” “……” 姜双双见他说不出话来,“啧啧”两声,“还说清白,那怎么就只救济她,不救济救济其他人?” “……”程经猛地站起身,“还那么多家具没搬,我去干活了。” 不说了不说了,根本说不过! 搞得他都快怀疑自己,难道真的做错了? 他刚起身走了两步,就听到姜双双又说了一句,“三溪你以后找对象可得睁大眼睛,可千万别惹我大哥这样的男人,不然就落得跟我大嫂一样的下场了。” 她哼哼两声,“不过还好,我那个未曾蒙面的大嫂就是果断,该离就离,和这样的男人凑合一辈子那才叫委屈。” “……”程经听着想哭。 这煞星手上那么厉害怎么嘴皮子也这么不饶人? 他都没继续说了她也不打算放过他。 冯三溪不好说自己二哥领导的坏话,却也是偷偷点了点头。 她这辈子见识的还是太少了,像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她还真是头一个见。 不由双手合十向天祈祷着。 老天爷呀,你可千万别让我遇上这种男人,不然真的是倒大霉。 其实让姜双双来说,有些事没落到自己身上永远体会不到。 不然让程经试试自己媳妇有个多年的男性好友,像他一样每个月贴补,时时安慰关怀,她就不信程经一点意见都没。 不过没意思。 想纠缠就继续纠缠呗,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人家“大嫂”都决定离婚了,根本就没将程经当回事,闹出笑话被笑的也是他们。 有这个多事的工夫还不如多教教姐夫怎么组装自行车。 姐夫这人脑子活,教起来比她想象中容易,而且他不单单光脑子记也会自己画图,画得图有些怪模怪样,但他自己能理解就行。 连着教了两个多小时,姜双双突然抬起头嗅了嗅,“是不是饭菜做好了?” 好香啊! 不过她左右嗅了嗅,发现饭菜的香味好像并不是从自家飘出来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0-117 第111章 香是真的香, 但可惜不是自家。 姜双双闻着,总觉得有股熟悉的味道。 好像是谁家的就烙饼有这股子香味……好像是姜楠楠吧?她烙的饼子味道是真不错,只可惜不能深交也就没动心思去请教她是怎么烙饼。 不然她早就指使姜小舟去“学艺”了。 不过话说来, 就算姜小舟学会了她这会也讨不了好。 她是真不乐意碰灶房里的物件,姜小舟不跟来她还是吃不到,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继续在曹师傅那好好偷学, 等明年回去得好好尝尝。 按捺住馋意, 姜双双继续开始教学, 她拿起两个很是不起眼的小配件, “这两个配件看着是不是没有扣槽?但其实你将这段稍稍折叠下,就能对准这个卡槽……” 组装这玩意当做事业时间一长就有些无趣。 但作为爱好就挺有意思, 因为有很多地方不需要按照规矩行事, 而是需要变通。 可正是因为有些地方需要变通, 这里面藏着一些技巧,如果不是老师傅根本没法顺利组装下去。 简单点说, 姐夫只要把住最关键的几点, 基本上就能成为他们这个科室的核心。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藏着掖着但这类技术实在是太粗浅, 别说是老师傅了就是寻常人多琢磨几下也能弄明白。 不然姐夫从未接触过,也别想就这么短短几天把握住。 并不是说姐夫天赋异禀, 而是这个活确实不难,她不藏私一对一教导,几天之内肯定能掌握。 但如果靠自己琢磨, 估计得费一段时间。 姜双双话中有话,“想要在这个科室一直待下去,那就在你无可替代的时候拿到话语权,不管是什么事抓在自己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冯二川微微抬头,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们这个新科室也就三个人,有话语权的自然是程经,毕竟是他带头成立的这个科室,他这些日子表现的这么紧张和急切,不难看出他是想借用这个科室为跳板,一跃而上站得更高。 而他的作用,自然是辅助为主。 按照先前的想法,程经给他一个工作指标,不管是不是因为二妹的缘故,他都该心存感激,进了科室后一定得好好辅助程经,让他尽早达到自己最想要的高度。 可是二妹这番话就有些深意了。 这哪里是让他辅助,这分明是让他夺权! 不得不说,冯二川心里是有几分激动,程经想站得更高那谁又没点野心呢? 尤其是,这话还是由二妹开口。 甚至没一点遮掩,直白的让人一听就听懂。 姜双双确实没遮掩的意思,“在感情上一塌糊涂的人在事业上也走不远,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因为感情的事影响事业,与其等着跟他一块倒霉,倒不如先为自己做打算。” 她倒不是夸张了。 原文情节中就有,平白无故干嘛在女主身边弄两个神情男配?还不是在女主遇到事时搭把手,给钱给资源啥啥都给,会不会影响到自身谁又在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文里这两个舔狗最后是一无所有,他们为“真爱”付出一切,最后是眼睁睁看着林琳结婚后幸福美满,他们却妻离子散,碌碌无为。 遇到林琳的事就立马上了头,也不会管会不会对自己的生活事业有影响,在这种人底下干活实在是太不保险了。 倒不如趁着机会拿到一些话语权,也省得最后因为程经的事被牵连到。 与其等那个时候去后悔,倒不如现在多想想该怎么做。 这个科室一共就三个人。 姐夫有技术,洪大爷会木活。 他们两个人掌握着根本,要想做出些什么事还真不难。 不过这都是姐夫自己的事。 反正一个月十几块钱也能让大姐和未来的外甥过得好一些,至于更多的就得看姐夫自己的本事了。 能往上多走几步自然好,那样大姐和外甥的生活条件自然会好很多,但要实在是走不上去也能拿十几块钱的工资过日子。 她愿意帮忙,但也没打算兜底。 成不成都是他自己的事。 所以姜双双一说完也就没继续再往这个话题说,而是拿起了边上的轮胎,教他如何修补打气。 眼前的冯二川还有些回不过神。 二妹短短的几句话却让他想了很多很多,不过他更明白就目前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多想,而是用心将二妹教导的技术学下来,只有更快的掌握到这门技术,以后才能做更多事。 不过没学一会,冯三溪就从屋里跑了出来,“饭菜就快弄好了,十分钟后开饭哦,你们可以先收拾收拾了。” 姜双双二话不说,直接放下手里的物件。 她站起身活动活动,跟着摸了摸肚子,是真觉得饿了,尤其是空气中飘着的香味,馋意早就被勾出来。 就在她转身要进门时,门口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姜双双望去,发现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家,站在院门口的位置对着她招了招手,“是程副团长的爱人吧?我和姐姐姐夫住在对面的院子里,这两天看你们家忙就没来打扰。” 小女生客客气气打着招呼,跟着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小篮子递了过去,“这是我姐煎的饼子,你们拿着尝尝鲜。” 她一走过来姜双双就觉得香味更浓郁了,馋的忍不住舔了舔唇瓣,那点不好意思的情绪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我就不客气了,早先就闻到这个香味老馋了。” 唐小燕笑眯了眼,“趁热吃,热着吃味道更好,酱是我们自己采的蘑菇熬出来的,整个大院就我姐弄的最好吃。” 这还真不是假话,原先因为这门手艺她姐姐差点被召去食堂干活,每一次煎蘑菇饼那香味就能馋到好多人,不过再馋也没馋到跑上门要。 倒是有些人想了法子跟食堂反应,一开始是想着让食堂的人跟着做一做,但做出来的味道硬是达不上姐姐弄出来的香。 后来有人提议要不让姐姐去食堂帮帮忙,正好差人手招一个有厨艺的人岂不是皆大欢喜? 本来这件事他们一家也是挺高兴的,姐姐嫁过来没两年还带着她这么一个拖油瓶,虽然姐夫从没说过什么但要是姐姐自己能不能有一份工作,她两姐妹也能更踏实一些。 可眼瞅着马上就要进到食堂当帮工,突然一个人跳出来闹事,最后为了平息这件事姐姐不得不让步,马上要到手的工作也就这么没了。 甚至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姐姐也很少继续做蘑菇饼,就怕香味太大弄的人很馋,到时候又把这件事提起来闹一闹。 以姐姐的身份,闹的太大对她没有什么好处。 不然当初也不会被人一闹事就选择退步。 这次会煎蘑菇饼也是因为看到对面搬来了新人,两家正好门对门,也是有了好好来往的想法,毕竟以后少说也得当十几年的对门邻居,友好的来往总比恶交来的强多了。 所以饼子一煎好,唐小燕就迫不及待拎着篮子过来,先前她在家的时候也会留意过对门的动静,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偶尔也能看到程副团长的爱人,瞧这和和气气挺好相处的样子,和姐姐的年纪也差不多,她是真希望两人能成为朋友。 毕竟姐姐嫁过来到现在都有两三年了,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时候她看着挺心疼的也挺自责。 也是,谁家嫁人还带着自己的妹妹一块嫁过来? 也是姐夫不计较,要不谁希望家里多一个吃饭的人? 但姐夫不计较,不代表外面不乱说。 她这个“拖油瓶”没资格说什么,都是惹的姐姐被外面的人指指点点,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外向的性子,现在更是常常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好不容易家属院来了一个新人,两栋院子还离得这么近,唐小燕见人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急匆匆催着姐姐赶紧来拜访,得有觉得人家才刚搬来肯定很多事,就一直拖到现在。 她本来就是带着目标来的,像人家这么喜欢香菇饼,便不住地夸姐姐做的有多好吃,还道:“你要是喜欢吃就随时跟我说,等下回让姐姐带着你一块做。” 一块忙活,一来二去不就能熟悉了? 她还道:“等下回天气好咱们还能一块去西边的大山捡蘑菇,东侧临海近咱们还能一块去淘海货!” 小姑娘叭叭说了一大通,那双眼睛明亮的惊人。 任谁都能看出她想多多来往的意思。 姜双双向来不是性子内向的人,只要她愿意和谁都能聊上几句话,要有人觉得她性子冷,那只能说她不乐意和那人多来往而已。 面前小姑娘态度还好捧着几块好吃的饼子,她哪里会冷脸相向?立马就道:“好呀,过几天有空咱们约着上山一趟。” 正瞅着没有熟人带路呢。 先前程同志就说过,部队离海边不是太远,到时候能弄点海货尝尝。 她都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尝过海鲜的滋味了,本想着让程同志带路,可他接了任务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现在主动送来一个带路的人她自然高兴。 跟着道:“你等会。” 姜双双凑在三溪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三溪点了点头就往屋子里跑,没一会也拎着一个篮子过来,姜双双道:“这是亲戚家摘得些新鲜菜,你拿回去尝尝。” “不好吧……” “拎着。”姜双双直接塞进小姑娘的手里,“回吧,跟你姐姐说过几天我来拜访。” “好!”唐小燕脆声应着,拎着一篮子的菜欢欢喜喜回家。 这篮子的青菜不少,但自家院子里也不是没种菜,姐姐在家没事做就爱打理自家院子要不就是绣些东西,她家也就三个人,还真不差这点青菜。 但人家愿意给,就是真的愿意和她们姐妹来往呀! 只希望这位嫂嫂听到她姐姐的事,不会跟其他人一样避开不来往。 唐小燕一走,姜双双就拿起一块蘑菇饼尝了起来,“好香!” 饼子特别酥脆,里面夹着一层蘑菇酱,一咬下去香的不得了。 第112章 单单为这几块饼子, 姜双双就已经决定和对院的姐妹搞好关系。 饼子为主食,再加上冯三溪做的可口的饭菜,她今天难得吃多了一些, 最后拉着三溪去周边转悠转悠,顺便消消食。 “等过两天咱一块去学,到时候让大姐也尝尝, 她肯定也喜欢。” “好呀。”冯三溪立马点头, 她还挺喜欢下厨, 自己在家也爱琢磨这些, 把普普通通的食材弄得更好吃一些,不仅仅让家里人吃得更好, 她也能跟着一块吃好一点。 反正她是受不了妈以前将所有食材往锅里倒, 吃什么都是一个味, 明明只要多看看多学学,就能用同样的食材做出不一样的美味, 那天天辛苦干活, 要能吃上两顿美味,日子不就更有盼头吗? 只可惜, 她见识太少了。 大队就那么些人,大部分人做菜和妈一样, 只要能吃饱就行根本不讲究什么好不好吃,她能学得实在是太少太少。 而她自己呢,也没走出去长见识的机会。 除了少有几家能学到点皮毛之外, 基本上都是靠自己去琢磨。 现在有学习厨艺的机会她哪里会拒绝? 巴不得赶紧去呢。 而且双双说得没错,这种蘑菇饼子是真好吃,而且用料也简单,外面用的是玉米面做的酥饼, 一层一层烤得特别酥脆,里面是一层厚实的蘑菇碎,也不知是怎么调制出,口感又香又嫩滑,真不比肉饼的味道香。 她轻轻道:“这蘑菇里也不知道放了什么香料,总觉得特香,尝起来还有一股子熟悉的味道,但就是想不起是什么。” “你也尝出来了?”姜双双也尝出来了,她直接公布答案,“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芝麻油。” 尝第一口就尝出来了。 正好她以前吃得多,所以蘑菇酱里看不到芝麻的影子她也是一下就尝出来了。 用芝麻油增香是真不错,不过这玩意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市面上常见的油就那几种,要不就是自家炼的猪油。 她想着等过两日去对院,得问问她们芝麻油在哪里买的,她也想买上一些。 他们三人吃饭时,程经并不在。 他的活还没干完,将家具搬进去还得搬到合适的位置,再将这栋小院该修缮的地方修缮一下,反正活不少又是他一个人干。 但没办法,院里就四个人。 另外三个都有自己的事,两人一个教一个学,这是重中之重,程经就算再累也没想过使唤冯二川来帮忙,还有一个活少也就擦擦洗洗,但一个姑娘家他也不好意思叫人过来干重活。 没得办法,只能自己扛着。 只想着赶紧搞完了好好歇歇。 但就算再忙再想歇息,程经都没忘记要请林琳吃饭,眼瞅着要到午饭时间,就揣着一笔钱欢欢喜喜出了门。 先前在大院就听说了,说是林琳离婚回来让林家人很是不喜,结婚不和家里打招呼,收拾行李就走,离婚也不和家里招呼一下,带着行李就回。 许是心里带着愤怒,也就没关她的事。 要不是林琳有本事自己给自己谋了一份工作,还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反正在程经眼里,林琳日子过得苦。 只是他这次来得着急兜里没带多少钱,没法支援林琳的生活。 但支援的事不着急,反正这次见到面了以后还怕没见面的时候?他想着林琳看着比原来都要瘦了,正好先请她吃上几顿长长肉,等他回去攒点钱再来支援一些。 朋友帮助朋友,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对吧?应该是对的。 他都做了这么多年,有什么不对? 所以程经饭都没吃,只是去灶房打点水收拾下自己,跟着就直接出了门。 虽然没来过这边但他其实早就打听过林琳在哪里上工。 许是想离对象近一些,所以就选了部队周边的一家工厂,林琳有文凭又能歌善舞还懂得作诗写文,反正哪哪都强,不然也不会靠自己在部队周边的拖拉机厂谋得一份坐办公室的工作。 那可是国内第一家履带式拖拉机厂,刚成立没一年,是国内重点项目之一。 生产的是东方红型号的履带式拖拉机,也是国内首台靠自己研发和制作的履带拖拉机,能在这个厂子里上工的那可不是一般人。 林琳能靠自己进去,何尝不代表着她的能力? 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优秀! 然而要说一点关系都没吗? 那还真不一定。 如果林琳是靠技术入厂,那就真的只讲能力了,东方红拖拉机厂不是国内首台拖拉机厂,但履带式拖拉机绝对是头一个研发的厂子,可以看出它的重要性,厂子里的技术工那可都是从各地收进的人才,就算是学徒也都是高文凭高资历! 但一些其他岗位就不一定了。 比如说坐班的工人们,又比如说像林琳这种文艺工,负责活动的排舞以及厂子里的黑板报,因为厂子离部队很近,这类工种的人力输入要么是部队的文艺兵转职要么就是部队家属。 林琳如果没有这点关系,她肯定是进不来拖拉机厂。 部队家属等着工作的人不少,同样转业的文艺兵,哪有那么多位置等着外来人顶上? 还不是林家拖了些关系。 就算再生气那也是自家闺女,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程经不知道,但林琳心里很明白。 她就是知道家里不会真放弃她,所以在婆家那受了委屈就毫不犹豫离婚回家,也是知道家里不会真的对她不管不顾,所以来到部队附近的工厂轻松寻了一份工作。 但她向来不是一个高调的人,自己知道归知道从没和别人说过。 别人怎么想她不在意,她只知道有这份工作在手,勉强入了顾家人的眼,要不然连挨边的机会都没。 “小林姐,咱们一块去食堂吧?” 听到这话的林琳连头都没抬,直接就拒绝,“不了。” 田桃没放弃,跟着又凑了过来,“去嘛去嘛,我从家里带了些果酱,你上回尝过不是特喜欢吗?这是今年新出的一批,你先尝尝味,要是喜欢我送你一瓶。” 林琳没吭声。 她不爱这些甜酱,但顾秀敏嗜甜。 田桃一下子就看出她的心动,同时心里又有些着急,立马将目的说了出来,“小林姐,年会的舞蹈我能不能领队?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要不能趁着这次机会转正我都快过不下去了。” 田桃也不管眼前的人乐不乐意,直接上前就勾着她的胳膊,一副交情好的样子,“我那个前姐夫不是人,新娶了媳妇就不管我了,当年要不是我姐省吃俭用养着他,他哪里还能来当兵?结果我姐一死他转头就新娶了个媳妇,宁愿养着人家妹妹也不管我家,你说他是不是心黑?” 林琳对人家的家事没兴趣,“领队已经有了人选。” “你跟她说说嘛,就让我一次。”田桃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小夏都要结婚了,领舞反而有些抛头露面惹得婆家不喜,倒不如让我上,我在领导面前们好好表现一次,既能为你争光也能顺利转正。” 林琳撇撇嘴。 话说得好听,但谁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无非是上回中秋小夏领舞被领导看中表扬,还撮合自己侄子见一见,这事一成小夏眼瞅着就能成为领导家的儿媳了,这不就让田桃上了心? 至于什么抛头露面不喜,这就是陋习! 要是领导真的在意,又怎么可能撮合小夏和自己侄子?更不会到现在谈婚论嫁了,而且真的会不喜,田桃干嘛上赶着要领舞? 不过知道归知道,林琳也没直接说,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想为谁出头又或者因为和自己没关的事去得罪别人。 田桃这个人别看现在嘴甜,私底下不知道怎么诋毁人,倒不是她胡乱说些什么,就说她嘴里的“前姐夫”,要不是有这么一个“前姐夫”在,田桃一个初中毕业的下乡人又怎么可能进得了拖拉机厂? 即使是临时工,要不是因为部队家属的缘故,她根本就进不来。 靠着人的关系弄到一份工作,转头就骂人心黑,她不怕和这种人关系闹僵,就担心田桃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抹黑她,闹得顾家那里去,她又得发愁怎么洗清自己的冤屈了。 所以这一路田桃不管怎么说她都没反驳,就时不时附和几句。 一直走到食堂门口时,有一人道:“林同志,门口有人找你。” “找我?”林琳一猜就猜到是谁。 顾元纬去执行任务,顾家人更不会主动来找她,那还有谁会来? 除了程经巴巴追来,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虽然气恼程经先前没为自己说话,但想想这几年程经对她的帮助确实不少,心里不由一软,决定还是去见见。 便拉开了田桃的手,对她道:“你去吃饭吧,我得去见见朋友,至于你说领舞的事,这事你先和小夏商量,如果她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不管是她还是小夏,她都不愿意把关系闹僵。 反正是她们两人的事,倒不如让她俩自己去交涉。 领舞是谁对于她来说真不重要,反正她只是排舞的人又不会上台演出,谁入了领导们的眼都和她没关系。 没等田桃的回话,林琳转身就离开。 一路来到厂门口果然在哪里见到熟悉的身影。 而且程经为了不让人说闲话,自己还专门缩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就怕自己影响到林琳的名声。 “你怎么来了?” “先前不是说了吗?好久没见想请你吃吃饭。” 林琳瞟了他几眼,轻轻哼了一声,“那还站在这做什么?不是要吃饭吗?走呗。” “嘿嘿,走走走。”程经高兴的眯眼,连忙在前带路,两人一前一后往国营饭店走去,中间总会隔出不小的距离,“我听说运气好在国营饭店能吃到新鲜的海鲜,你想吃啥?我请你。” “谁乐意你请?”林琳嗔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在,就刚刚我在你弟妹那受的委屈,我才不乐意和你吃饭。” “是是是,我的错。”程经连连赔笑,“那不是有求于她吗?不过她也没什么坏心思,人还是挺好的。” “有求于她?”林琳微微皱眉,“她家什么来头?” “没没,她家倒没什么来头,不过她脑子聪明……”程经将姜家的事说了说,跟着又说了说组建自行车的事,还不忘展望一下未来,“这件事要是办好了,我在公社也能有一席之位,以后你要是在这边待得不如意就去我那里。” 林琳可不觉得那边是什么好地方。 别的不说,距离就太远了。 总不能她结婚了还跑那么远上班。 而且组装自行车又有什么大用?自行车再厉害能厉害过拖拉机? 履带式拖拉机,整个国内就他们厂一家。 一家独大,还是重点扶持项目,哪个厂子比得过? 她傻了才会离开这里去公社上班。 更对那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带着轻视,冷哼哼道:“不过就是个组装自行车,要是她不帮忙我给你找人,厂子里那么多技术工,随便拎一个就比她强。” “你真厉害!”程经一脸钦佩,“你才进厂没多久吧,这就和厂子里的技术工打好关系了……不过也是,从小到大你和谁都相处的好,要不是你带着我们,我和白元华也融不入大院的圈子。” 最开始他和白元华被接回来,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 住的是二层楼的小院,吃得好穿得也好,但对于大院里同龄的孩子来说,他们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他稍微好点,好歹姓程和爸妈有血脉关系。 白元华却一点不沾边,在外被不少人欺负过。 要是狠起来,像程缙那般打过去也行。 但他们两打不赢也不敢告状,要不是林琳对着他们伸出援手,还不知道被欺负到什么时候。 所以嘛。 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不是正常的吗? 想他每个月支援林琳一些,林琳也帮过他们,帮他们融入大院的圈子,现在还想着帮他和技术工牵线,他有些激动地抖抖身子,“不过会不会太麻烦?我现在没带多少钱过来,怎么也得备个见面礼吧?” “……那就年后再说。”林琳淡淡,她其实是想帮忙但如果真给程经牵线,那厂子里指不准怎么看待他们两,别又传到顾家去了。 还是等她结婚后再说吧。 到时候让顾元纬帮帮忙,让两个男人出面也不会说她的闲话。 反正程经也不着急,组装自行车用制造拖拉机的技术工,总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倒不如让他弟妹先弄着。 两人没一会就到了国营饭店。 不过他们运气不好,没新鲜的海鲜不说连一些常见的菜式都没了。 程经只能随便点了三个菜,再要了四个白面馒头,等盘子端上桌他道:“这次没碰上就下回,你要在这里常住咱们总有见面的机会。” “嗯。”林琳回了一声,漫不经心吃着饭菜。 一瞧就能瞧出她对饭菜的不满意,味道还没食堂来得强,也就多了一些能吃得更饱,但她又哪里是差一点食物的人? 一个月的工资一个人花,时不时这人支援一下,要不就是那人救济一点,哪怕她件件衣服都不便宜,也不愁吃不愁喝。 程经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喜,吃了好一会碗里的饭都没少,就有些心疼,“你怎么吃这么少?早知道饭菜不合你口味,我刚刚就该带两块饼过来。” 先前在弟妹的院子里他也闻到那股饼香了,馋归馋,但再馋还是没忍住跑出来找林琳,现在也没后悔,就是后悔他出来时就该厚着脸皮找弟妹要两块,“对院送来的蘑菇饼,香的不得了,不过没关系等下回我再去问问人家。” “对院?”林琳挑挑眉头,“你说的是柳团长家吧。” “你也认识?”程经觉得她是真厉害,都没在部队生活,部队的人都认识,连人家团长都知道。 “他有个亲戚和我一个办公室。”林琳撇嘴,“他家的蘑菇饼就别带给我了,再好吃品性不好我也不想来往。” “怎么回事?” “柳振以前在乡下有个对象,人家女同志见他条件不好,一直偷偷给他送吃送喝,后来柳振去当兵几年没回来,那位女同志又生病去世……”林琳说着,说来也巧,这位柳振就是田桃的前姐夫。 她知道的这些也都是从田桃嘴里听来的。 说前姐夫其实不太对,毕竟田桃姐姐去世时还没和柳振结婚,但肯定是偷偷谈了对象,要不然田桃姐姐怎么可能给柳振送吃送喝,要不是柳振觉得对不起田桃姐姐,又怎么可能利用军人家属的身份,把田桃送到拖拉机厂当临时工? 听说本来这个名额该是柳振媳妇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落在田桃身上,林琳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就没过多去打听,全都是听田桃说的。 虽然想过她会夸大其词但事实应该也大差不差。 不然柳振一家人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给田桃一份工作?听说柳振媳妇的工作都快定下来了,毕竟她是家属,部队每年都会给家属工作指标的名额,落在柳振媳妇身上理所当然。 可偏偏差点定下来的事泡汤,工作指标落在一个没任何关系的田桃身上,还不是看在田桃姐姐的份上,肯定是柳振对不住人家姐姐。 林琳最看不上这种忘恩负义的人。 既得了田桃姐姐的好,结果人家一去世转头就新娶了一个媳妇,这种人太薄情寡义了,而且那个唐小谷怎么会突然嫁过来? 指不准两人什么时候勾搭上,要不然哪里会结婚在一起? 林琳当初就是为了“爱”奔赴千里,即使身边人都反对她执意前往,觉得她嫁给了爱情,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结果婚后的日子一团糟,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见不得有人打着“爱情”的名义去做恶心的事,柳振即使是团长,她也瞧不上这种薄情寡义的人,要不是人家姐姐省吃俭用供着他,他别说是团长了,有没有命去当兵都是问题。 “这人怎么能这样?!”程经皱起眉头,大声附和着。 “你小点声!”林琳却打断他的话,这边离部队不远,谁知道坐在周边的人有没有认识柳振的? 她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但怎么说柳振和顾元纬都在一个部队,要是知道了那多尴尬? “我就是生气。”程经一脸讪讪,他小声道:“早知道那家品性这么差,我肯定不和他们来往。” 等回去他还得叮嘱一下弟妹,住得近也别来往,和品性差的人接触谁知道哪天会不会被捅一刀。 两人都是一个想法,本来还有些尴尬的气氛在这个话题下也变得话多起来。 一边聊着一边吃着,林琳居然将一碗饭都吃完了,吃到最后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羞得她捂着嘴看着对面的人,“不准说出去!” “好好好。”程经笑得眯眼,他哪里舍得说出去咯。 在这里见到林琳的事他一定得瞒得死死,省得白元华也跟着跑过来。 这般想着他觉得这次跟过来再累也值得,回想以前,他都不记得自己和林琳单独吃饭是什么时候,彷佛已经好久好久了。 不过这时程经收敛着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犹豫,嘴巴张了又张好几次都没说出来。 “想说什么呢?”林琳一眼就看出他的迟疑,那种欲言又止的神色她哪里看不出来?不过她还当程经想和她说些不着调的话,就直接打住,“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哥哥,有些话你就别说了。” “不是不是。”程经听懂了,连连摆手否认,他真没这个意思。 可他这么一否认,林琳也挺不乐意的,倒显得她有些自作多情,不由没好气道:“那你想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程经又犹豫了一会,随后盯着她脸上的神色,小心翼翼开口:“那我就真说了,你……你可别生气。” 林琳挑眉,这么一听就知道说得不是她爱的话题。 本想着开口直接打断,却不想程经怕自己不敢开口就深吸一口气,一咕噜全嘟噜出来,“我听说你对象他身子有些问题?如果、如果真是这样,你要不要……我不是想拦着你,可你这么优秀的人干嘛找一个、找一个不能生的男人?” 林琳很优秀,但她也太可怜了。 前头那个丈夫让她受委屈,后面找的这个又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传出来,朋友都这么可怜,他哪里舍得不支援一下? “你听谁说得?”林琳抿着唇,眼里满是怒意和一些心慌。 很显然,这事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估计早就听到过了。 但之所以从没在谁面前暴露,也是因为她知道一旦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她林琳又会迎来无数同情地、看笑话似得眼神。 “我是听大院的马杰说的。”程经小心翼翼看着她,都已经开了这个头,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他说顾元纬以前跟她表姐谈过对象,但后来出了意外伤了身子,大医院的人都说了他以后很难有孩子,还说……” 头一次见林琳这么黑沉的脸,他不由紧张的吞咽口水,“还说……还说你想嫁给他,是因为你以前生了个孩子,正好带着孩子嫁过去,正好顾……” “你闭嘴!”林琳猛地站起身,不顾周边人的眼神狠狠盯着他,“她放屁!” 她的声音都变得十分尖锐,恨不得高声大喊告诉所有人并不是这样! 顾家人那么麻烦她却一直坚持要和顾元纬结婚,还不是因为她觉得顾元纬的身份能让她身上增加一些光彩,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并不是可怜人。 即使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她依旧能得到所有人的羡慕! 可是马杰这话一说,谁还会羡慕她? 他们都只会觉得她是一个特别可怜的人,先是遇人不淑,现在又遇到一个身体出了毛病生不出孩子的人,甚至还诬蔑她先前生过孩子,想把孩子抱到顾家让顾家养着…… 这是什么事啊! 这事要是传开了她还有什么好名声?偏偏这件事发生在大院,她就这样想否认也没法否认,总不能为了这件事专门跨省跑回去否认吧? 林琳只觉得脑袋有些晕眩。 要不是双手撑在饭桌上她怕是都会晃着倒下。 一想到有人私底下因为她的事窃窃私语,每个人透露着八卦的光芒以她为谈资聊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话,她就觉得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你……你没事吧?”程经有些担忧,早知道林琳反应这么大他就什么都不说了,恨不得给自己嘴巴一巴掌,他就不该多嘴提起这件事,反而闹得林琳这么不高兴。 可正是因为担忧,这份担忧和同情的眼神就从他的眼里透露出来,偏偏林琳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眼神,她咬着唇瓣狠狠盯着他,厉声道:“都说了没有这回事,你不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你放宽些心只要你觉得好我什么都支持……” “你给我闭嘴!”林琳怒吼一声,她这会根本就顾不上周边人好奇的眼神,只想对着他大吼大叫,想否认这一切。 可其实她会这么大的反应何尝不代表这件事确实存在? 顾元纬能不能生她其实早就知道,因为在他们俩谈对象之前顾元纬就说过他的情况,当时她也不是没犹豫过,毕竟她还这么年轻也没有孩子,总不能结了婚一个孩子都不生吧? 时间一长,所有人看着他们俩孤苦伶仃,哪里还有羡慕的眼神,怕是早就同情起来了。 而且她也无法接受自己没有孩子。 年轻的时候还好,可老了后怎么办? 即使他们两人待在部队,年老后总会有人照顾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可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心里就种不踏实的感觉。 血缘关系的存在更让她踏实一些。 就像她和家里,要不是因为她是林家的血脉,家里又怎么可能私底下帮了那么多忙? 之所以后来愿意和顾元纬在一起。 一来是因为顾元纬这人是真的很有能耐,他一路升上来几乎没有家族的助力,全靠自己走到现在。 听着一点就能看出他这个人的能力有多强,前景有多宽广,如果他们两人结婚,到时候还能缓和她和家里的关系,爸和大哥在帮帮忙顾元纬或许能站在她不敢想的高度。 当然部队里也不是没有其他的人选,但不可否认即使她并不觉得离婚是个污点,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愿意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顾元纬不在意,但是不代表其他像他这么有能力的男人都不在意。 在愿意的那群男人中她找不出第二个像顾元纬那么有能力的人。 再来也没有程经说的那么绝对。 顾元纬确实是伤了身子,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生。 大医院的诊断也是说了,他使人怀孕的几率很小很小,但也不是完全生不了。 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三年,两年三年还不行或许到时候医术更发达他这个问题也能解决。 但医生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他一定能生育,完全就是看机遇问题,运气好他们或许还能儿女双全,三年抱两都不是问题。 可要是运气不好那就…… 当时林琳是犹豫了整整一个月,最后在各处都碰壁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很无奈,顾元纬就是她最好的一个选择,没有第二个人选。 所以她想赌一赌。 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并不差,而且顾元纬身体不好她身体好,第一次结婚她就去做过检查,医生说她想要孩子不难,之所以一直没生只不过想和丈夫先过过二人世界。 没想到二人世界过得一塌糊涂,最后落的离婚的下场。 也好在当时没生,要不然为了孩子她也不一定能这么果断地离婚,而且有一个孩子在刚到家到顾家更艰难。 这一切都是当到精心考虑过的。 只不过她知道可以,别人不能知道! 要不然她完全可以把顾元纬很难生育的是捅到顾家人面前,顾家人嫌弃她结过婚,但是他们儿子却很难生育,这要是换做其他女人谁愿意嫁进来? 两个都有瑕疵的人更好凑成一对,谁也别嫌弃谁。 甚至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顾家人在她面前更抬不起头,如果她真要生了孩子那完全可以在顾家耀武扬威。 可她没说,甚至叮嘱顾元纬不准说。 因为一旦说了,就会像程经这样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甚至还有一些嘲讽嬉笑,难道无法承受我的眼神。 甚至连顾家父母都不愿意透露,就因为她明白,秘密一旦说出去就很有可能暴露出来,所以她宁愿接受顾家人的刁难,也不愿意这件事被泄露出去。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边瞒得死死,大院那边却传开了,甚至都传到了程经耳里,那其他人肯定也都知道了! 没有她的牵线,大院人根本不愿意和程经两兄弟来往,倒不是因为两兄弟来自农村,毕竟大院的那些长辈们谁不是从农村走出来的? 嫌弃两兄弟是农村人,何尝不是嫌弃自家长辈? 只不过两兄弟有些做法他们看不上,尤其是两兄弟对她的态度。 说实话她也看不上这种人,但偏偏她身为当事人,被两个男人顺着宠着的感觉实在太好,好到即使知道这样不对但她还是无法舍弃。 大院的人看不上两兄弟,一些事都不会说到这两兄弟面前,程经知道那就代表大院知道的人绝对不少! 林琳一想到这种可能,心里就难受的不得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顾元纬以前的对象会是马杰的表姐,要是早知道…… “你没事吧?”对面的程经急的不得了,早知道林琳反应这么大,打死他都不会说这个话,急的他顾不上周边人的眼神伸手就要去搀扶,“要不我送你去卫生院?” “我没事。”林琳也确实有些站不住,顺势就靠在了程经的肩膀上,她这会儿是真的很难受,感觉呼吸一下胸口就扯的疼。 但她还在解释,“顾元纬身体没问题,这个时候你绝对不能在第三个人面前说起!连你弟弟弟妹也不能说!” 她心里不住劝着自己。 没事!没关系! 不管大院的人怎么说,大不了她就不回去! 只要她生了孩子,抱着孩子带着顾元纬一同回娘家,一切的风言风语都将撕的粉碎。 她仍旧能当所有人都羡慕的人! 只要这边没人知道就行,没人说到她面前她就不会看到那些不喜欢的颜色,只要她生下孩子,一切就好了! 所以程经必须闭嘴! 原先还觉得能在这里碰到程经也挺好,毕竟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还捧着她顺着她,这种感觉是在其他人身上都体会不了的。 可现在她巴不得程经赶紧走! 就怕他一个不好把自己最担心的事给泄露出去,毕竟他弟可是部队的人,他们要是知道了很有可能传的整个部队都知道…… 林琳顾不上其他,拉着程经的手就往外走,也顾不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还手拉着手更显得有几分暧昧! 一直将人拉出国营饭店,两人直接进了旁边的死胡同,她一把将程经按在墙壁上,附身过去死死盯着他,“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别来了,这件事就烂在你的肚子里,绝对绝对不要再跟第三个人提起……” “林琳?!” 林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打断,她下意识回过头,可当看到前方的人时她整个人都僵硬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前方的人就尖声大叫,“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对得起我哥哥!” 来的人好巧不巧正是顾秀敏。 说来也巧,顾秀敏不过就是馋了,正好攒了两块钱想过来买几个肉包回去吃吃。 结果还没走进国营饭店,就看到自己哥哥的对象牵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走进了边上的死胡同…… 这下她哪里还顾得上肉包不肉包? 当然是毫不犹豫就跟着上前,一开始还自己安慰自己,想着会不会自己误会了,就算自己不是他喜欢这个未来大嫂,但好歹也是哥哥自己看重的人,哥哥要是知道自己的对象在外面……那不得伤心死了? 抱着侥幸心理,她跟进了死胡同,嘴里不住无声念叨着千万是误会,可一进来就看到林琳将那个男人死死的压在墙上,还说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还用猜吗? 这分明就是林琳勾搭的野男人! 第113章 林琳心里本来就焦虑, 一路走出来要不是牵着程经的手她怕是都站不稳,等将人压在墙壁上,也是一半身子依靠着他, 以免自己受了刺激倒下去。 现在好了,刺激在加刺激,顾秀敏的话还没说完, 她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好在程经离得近, 伸手搂住她的腰, 可因为倒得突然再加上先前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 近到程经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等人倒下时下意识捞了一下, 但又因为人恍惚没顾得上用尽, 没把人搂住反而连带着一块倒了下去。 所以昏过去的林琳并不知道, 自己是连带着程经一块倒下去的…… 倒下去的姿势还有些尴尬,正好一上一下。 更不巧的是, 因为顾秀敏尖锐的叫声, 引得巷子外的人走进来看了看,这一看好巧不巧正好看到地上两个叠在一起的男女…… 嘶! 这就热闹了! “不不, 你们误会了,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啊!”程经哪里没看出来?吓得他脸色苍白连连摆手, 哆哆嗦嗦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过顾秀敏再生气,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吼着他, “没看到人都昏过去了吗?还不赶紧把人送去卫生院!” 气肯定是气的。 家里谁不知道哥哥喜欢林琳? 也就是因为知道,爸妈才那么反对,毕竟在爸妈眼里哥哥就是最优秀最出色的儿子,哪里能解释这么优秀的儿子娶一个比自己年长还离过婚的女人? 可就算再不乐意, 在哥哥的坚持下也松动了些。 连她都顺着台阶下接受林琳的示好,说是给她介绍一个优秀的男同志。 但顾秀敏其实没当做一回事。 有哥哥的关系在,她要想结婚不缺相看的人选,无非是想借着这件事缓和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 谁都希望家和万事兴。 既然哥哥执意要求,那他们要是不接受岂不得把这个家闹得鸡飞狗跳? 原先就想着借着相看的事缓和一下关系,不成也没关系,反正她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就连这次来买肉包子她都是计划着给林琳带一个,毕竟一家人吃肉包子总不能让她看着吧? 虽然嘴上没说过但心里也是把她当做了一家人,只不过这个想法仅仅止步于刚才! 不管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是亲眼看见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压在墙壁上,两人还有事瞒着哥哥和其他人,这样说没关系谁信?!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人家都昏倒了她总不能还大吵大闹把人摇醒给她一个说法? 当然是赶紧往卫生院送,别到时候出了差错反而还怪在她头上来。 顾秀敏这么一说,连带着边上的人一起帮忙,没借到板车就这么一路将人给抬去了卫生院。 姜双双是在一个小时后接到消息的。 程经这么一走就走了有两个小时,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想找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外面堆着的家具都还没搬完,姜双双甚至想着他要是不弄完,直接扫地出门算了。 答应的事不做,不知道跑哪里去混了。 这人还真靠不住! 就像她先前想的那样,她这个大伯哥一遇到林琳的事就昏了脑子,跟着这种人手下混绝对没前途,还是早点做打算的好。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短短的两个小时程经还真闹出了一件大事。 人是专门跑到家属院来带话的,说是公安都已经闹去卫生院,必须找家人一块到场。 “公安局的人都来了?”冯三溪一脸惊愕,大队里吵吵闹闹那叫一个寻常,动起手来的争吵也不少。 但就算再吵再闹也没闹的让公安局上门。 在她的印象里,公安局都牵扯进来那这事闹的也太大了! 不由有些担心,“要去吗?要不让我二哥去吧……” “没事,教了这么久正好也乏了,咱们过去看看热……过去瞧瞧。”姜双双还真不担心他闹出什么事,天大的事也不会让她顶着,过去无非也就是看看热闹。 但看热闹的心可以有,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直接说出来,这么说也是自家的大伯哥,多少也得做这些面子活。 毕竟她初来乍到,也得给人一个好印象嘛。 打听到地方后,姜双双就带着冯家两兄妹一同去了卫生院,刚刚进了卫生院的大门就听到里面嚷嚷的声音,扯着嗓门骂的特别脏! 不过这人骂的还是挺有意思的,骂也就是骂本人没把祖宗十八代给牵扯进去,也就是说没牵扯到程家人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当听个乐呵的,毕竟程经确实该骂。 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姜双双就听出了个大概,对着边上的人蛐蛐,“就说他迟早翻船,甭管有没有那个心思,被人发现谁不会想歪?” 她真不觉得没有程经真和林琳勾搭上一块。 不说程经是不是真有这个心思,但是她敢肯定林琳是绝对不会有这个心思! 要是他俩能成早就成了。 很显然人家林琳同志根本就看不上他,她看上的可是男主,那位绝嗣的军官,人家还等着一夜三崽呢! 不过小说里有这个误会的情节吗? 姜双双记得不是太清楚了,想想应该是没有,因为如果没有她的缘故,程经不可能在今天遇到林琳,也不可能闹出这么一个误会。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小说原本的剧情。 要真的影响到那也只能说声不好意思,说完后她继续看热闹。 “程干事被打的好惨啊……”冯三溪倒吸了口气,是真的挺惨,本来程干事脸上就有伤,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但是自己又好面子,说是不小心撞到了墙撞出来。 结果脸上的伤还没好,现在伤上加伤,整个脸肿的跟猪头似的,这会还被一个年轻的女同志扯着打,边上还有两位上了年纪的老同志时不时踹上几脚。 不得不说挺惨的。 但是也确实活该,一个结了婚的男同志和其他女同志勾勾搭搭,被人家对象的家人抓到现行,怎么可能不揍一顿? 这要是换做她的哥哥,那…… 算了算了,还是别做这个比喻,她哥哥可不是这么不着调的人,她嫂子也不像那位林同志那么的没边界感。 “行了行了,打一顿出出气也就差不多了,真要是把人打伤了你们也逃不脱。”边上的公安同志劝解着,来之后他们也拉过架,可后来听说事情的缘由后手上就跟着一松,觉得这个男人确实该打。 人家军人同志出门做危险任务,自己的对象却被另外一个男人抱着,这要不是身上穿着一身制服他也想跟着踹两脚。 不过打也不能真把人给打坏了,不然这事还真不好收场,既然打的差不多也就开口劝了劝,把双方的人都给拉开。 也正是因为拉开了程经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他一手捂着鼓起来的脸包,两只眼睛都肿的眯成了缝隙,大喊着:“误会误会嘶……都说了是误会啊,我和林琳根本就没你们想的那么不堪嘶……” 边上看热闹的人讽刺的一笑,“还说没关系,都叫的这么亲怎么可能没关系?” 程经气的大吼,“你不懂就别乱说!她姓林名琳!” “……”原来是这样,就说呢,都被打成这样怎么好意思继续叠字音的叫。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叫的不亲密,那人家妹妹也是亲眼看到他们走进死胡同一块抱着靠在墙上! “那你干嘛抱着人家的对象?” “我没抱!” “那你和她牵手了没? “我、我……”程经一下子没答上来,但就因为他这么一停顿,边上的人瞬间起哄起来。 “听听,他还真和人家对象牵手了!” “抓起来,像这种不要脸的人就该抓起来关进去。” “真是丢尽了脸,自己娶不到媳妇怎么能惦记其他人的媳妇呢?” “嘿,这人有媳妇呢。”有一个了解内情的人说着,还不嫌事大的提议,“公安同志你可一定要联系着人的媳妇给她报个信,可别被蒙在了鼓里。” “对对对,他媳妇是哪个单位的我去报信!” “你们不准去!”程经这么一听顿时慌了,他本来就和文慧云因为林琳的事闹僵,可自始至终他都不承认自己和林琳有什么亲密关系,这要是被文慧云知道了那就更说不清了。 虽然文慧云已经打定主意要和他离婚,但没到离婚那一步他总觉得两人还有挽回的机会,毕竟离婚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他也没真做过对不起文慧云的丑事,只要她能理解他,两人也不是不能继续过下去。 可这件事要是真传了回去,那以文慧云的性格,怕是真会和他立马离婚! 心里一慌,脑子就有些转不过来,下意识就道:“我和林琳真的没关系,她是让我瞒着一件事,但是这事不是我和林琳有私情!” “那是什么事?”顾秀敏怒视着他,对着他就扬起了拳头,“你要不说清楚,我再揍你一顿!” 哥哥去出任务了,家里除了她之外也就年迈的爸妈,她从进卫生院后就一直表现的这么凶狠,无非是想让人知道他家就算没有一个能扛得起事的成年男人,也不会任由别人随意欺辱。 所以她表现的是真的很凶,下手也确实很重,不然也不会把程经揍的跟猪头似的。 而且对比起两人真的勾搭在一块,她其实也想着要是误会就好了,不然哥哥回来那得多伤心啊? 而且自己的对象出轨,这种事也不好听。 她也不想那些难听的话落在哥哥身上,所以这会她凶归凶但也没直接揍上去,就是想着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要是能解释清楚也好。 可是程经接下来的话把顾秀敏气炸了! 她想都没想直接把自己的鞋给脱了下来,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对着他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你个王八蛋狗东西敢这么诋毁我哥哥,老娘要杀了你!” 程经说了什么? 他还能怎么说? 他除了把真相告诉大家之外,根本没第二个选择。 虽然林琳之前有叮嘱过他,让他什么都别说,但他觉得再不说事情会闹得更复杂,而且这件事要是说出去对林琳来说根本不算坏事。 毕竟不能生的人是她对象,是顾家的人! 他们儿子她哥哥不能生育,真委屈的人自然是林琳,林琳要是跟着他,那可是要承担一辈子没儿没女的代价,就凭这点顾家人就该对她好一点! 话都已经说出口,程经也就没再遮遮掩掩,反而替林琳说着好话,“林琳早就知道你哥哥不能生,可她宁愿自己被你们刁难还帮着他瞒着这个秘密,你凭什么骂她?” 越说越得劲,越觉得自己占了理,哽着脖子生怕人听不到似的大喊着,“她把我拉进死胡同就是怕被别人听的这件事,要不是你这么胡搅蛮缠,我都想着要不要看在林琳的份上替你哥哥瞒着!” “啊啊啊狗东西,我要杀了你!”顾秀敏是真的气炸了,她这辈子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亲哥哥,要不是哥哥努力奋斗,她又怎么可能从一个乡下姑娘摇身一变成为捧着铁饭碗的城里人? 同龄的姑娘们因为各种原因结婚生子,也就只有哥哥安抚她不着急,说是结不结婚全看自己想不想,不要因为其他的原因让自己做一个不喜欢的事。 而现在她最崇拜的哥哥却被这个混蛋污蔑,她哪里受得了这个气,要不是边上的公安同志拦着,她恨不得把他的牙齿揍掉! 程经被她凶狠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这会也不敢大声嚷嚷了,很是委屈的道:“我没说谎,你哥哥有没有受过伤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他怎么就净碰到这些烂事,明明说真话就是没人信,真的是一肚子委屈。 而这会正好看到了旁边的姜双双,赶紧就跑了过去,直接躲在了她的身后诉委屈,“弟妹你可真要信我,我要是说一个字的假话就让老天爷用雷劈我!” 姜双双淡淡的瞟了瞟他,“那里真会被雷劈。” “……我真没说谎!” “你真确定人不能生?”姜双双那可是看过小说,男女主的名字都对得上,配角的名字事迹也能圆得上,所以她肯定这就是穿书。 而这本书的立意都已经体现在文名上——《千里奔赴被嫌,二嫁绝嗣军官一夜三崽》。 这是不能生的吗? 这是特别能生! 一夜怀上三胞胎,这还不止呢,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番外还怀上了龙凤胎,女主为顾家添了五个儿女,这哪里是不能生的? 所以就让程经被劈吧。 因为姜双双的反问,程经有些犹豫了。 回想马杰之前的话,他不太确定是不能生还是很难生,但就算是很难生那也是几率不大,不然人家表姐干嘛要和他分手? 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顾元纬确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一些无法接受的原因,马杰的表姐不可能选择和他分手。 而这个原因肯定是不能生! 要是还有机会,人家也不会放弃的那么果决。 这么一想程经又笃定了,他再一次扬着脖子,“我没说谎,不然你们等林琳醒来了问问她,她肯定会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 “他在撒谎。” 然而程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病房方向的一句话给打断,说话的人正是刚刚苏醒的林琳。 林琳这一晕晕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医生反复检查没检查出毛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说是打击太大,等她缓缓就能醒过来。 可这一缓,缓的还真不短。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就不愿意醒来吧。 怕醒来后面对的一切都是自己最不想接受的,顾元纬很难生育的事以及被顾秀敏撞到她和程经在一块。 这两件事都是她最不想面对的。 潜意识中知道她一旦睁开眼就得面对这一切,所以她根本不愿意醒,但也不得不醒…… 因为再闹腾下去就更没办法收场了。 也好在醒来的及时,在听到程经说的话后她想都不想就反驳了他。 顾元纬很难生育的事不能闹开。 一旦闹开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怕不得轰然大笑? 她在外人眼中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样样优异的人,她最不愿意接受的就是失败以及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尤其是在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后,她不愿意再来第二次,所以即使这件事是真的,她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 几乎在瞬间,林琳心里就做出了一个选择。 如果要放弃,那就放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她想,程经那么在意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应该都会愿意站在她身边,即使遇到一些不好的事也没关系,等以后她在好好补偿他! 所以上一句话还没说完几秒,她又接着往下说,“他和我同住一个大院,一直、一直缠着我,知道我和顾元纬的事后就想着拆散我们,所以才会随便找一个理由诋毁他,我……” “林琳,你在说什么啊?” 对比起林琳的冷静,程经这个时候都快傻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和以往一样,林琳在他眼里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神圣,就好像老天爷给她身上镀了一层光,每一次眼神落在她身上都舍不得挪开。 可这一次…… 他好像没听懂林琳说的话,明明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他都懂,但是组合在一块就感觉像是一把刀刃狠狠扎在他的身上。 林琳回避他的眼神,继续往下说着,“这次也是,我和他在国营饭店因为顾元纬的事发生争执,我不想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诋毁顾元纬才带着他去了死胡同,没想到他、他居然想……” 有些事不说的太明白反而会让人乱想,就像她现在这样话说的一半却突然像是难以开口一般,这反而会让周边的人自己脑补下去。 “这人也太恶心了,他肯定是想在没人的地方欺负你!” “肯定啊,都有老婆了还来纠缠人家女同志,这人的思想也太肮脏了。” “我说呢,我一进死胡同就看到他压着人家女同志,难怪她受刺激晕了过去,要不是我们出现,指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为了掩饰自己犯下的错误,反而把污水泼到人家团长身上,这样的人就该拖出去枪毙了!” 一声接着一声,矛头彻底指向了程经。 能不能生育这件事暂且不提,顾家人反应那么大林琳又替他作证,这在不明所以的人眼里,自然就信了程经刚才的那番话,觉得程经一直纠缠人家女同志,才给别人身上泼污水。 “抓起来!送监狱!” “对对对,公安同志赶紧把他抓起来。” “必须抓,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再犯事,有他在外面晃荡,谁家姑娘出门安心?” “这种流氓就该送去枪毙,不然放出来肯定还会犯错误。” “我没有……不是这样……我、我没欺负你……”程经死死的盯着她,仿佛是在希望她给自己证明清白。 林琳也确实开口了。 她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真要闹大怕是自己也会陷进去,她咬了咬唇瓣,一脸虚弱的道:“算了吧,我……我和他怎么说都是多年的邻居,看在长辈的份上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得太过,再说、再说也没发生什么事……” 她走到顾秀敏身边,抓住顾秀敏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妹妹来的特别及时,什么事都还没发生,或许是我想太多了……总不能因为我想象出来的事判定他的罪名。”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你这个姑娘家还是太心软了,放虎归山啊。” “不过她说得也是,都没发生怎么定罪?早知道……” 也确实是这样。 一切事情都还没发生,因为林琳的这番话唯一能证实的,是程经开口污蔑顾元纬不能生育的事,至于其他一个没线索再来一个当事人不追究,最后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公安同志教育了几句,最后便挥手散开了人群,“行了行了,都别聚在这了,该看病的看病、该干活的干活,别待在这里碍事。” 最后程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林琳并不清楚,她只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刚想对身边人说话时,却不想自己的胳膊被猛的甩开。 顾秀敏眼神尤为古怪,甚至还带着一些忌惮。 可她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深深看了她几秒后,搀扶自己爹娘离开了。 林琳其实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除了那么说之外没其他办法了,她甚至知道就算顾秀敏察觉到不对劲,她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这事关系着她哥哥的名声,不然怎么说?顺着程经的话说她哥哥真生不出孩子?即使心里有怀疑顾秀敏也不会开这个口。 顾元纬确实瞒着家里人,但是有一件事他瞒不住。 那就是他确实受过伤,当时还伤的不轻。 程经先前的话估计让顾秀敏联想到一些,所以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应该是猜到她说的都是假话。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她会慢慢跟顾秀敏解释,也会想办法弥补程经,当到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轻重缓急,想必他们会理解的。 程经理解吗? 他不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林琳要把他说成一个欺负女人的人渣? 什么叫事情还没发生? 她是告诉所有人,他会在死胡同里对她用强? 他怎么会! 他根本就不是这种人渣! 她在他心里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对她…… 可偏偏他心中最优秀的人却把他描述成一个丧尽天良的坏蛋。 明明他的初衷都是为了她。 到头来反而被她背刺,这一刀落在身上,真的好痛啊…… 比和弟妹切磋还来的痛。 比顾家三人揍他也来的痛。 痛的他快直不起腰身,恨不得嚎啕大哭。 “哭吧,哭的再大声也没人笑话你。” 程经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家属院的高墙外,面前正好是一片荷塘。 只不过因为季节不对,荷塘的景色难看的要命,看的他眼睛发涩,难看的都快让他忍不住落泪。 而在他边上是弟妹以及冯家两兄妹。 他憋着眼泪,闷声的问:“你们怎么在这?” 姜双双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接着先前的话往下说,“反正已经笑过了,你就算哭的再大声也没在卫生院发生的事来的好笑。” 程经高声大叫,“你还说!” 姜双双白了他一眼,“人家谎话说的那么溜都行,我实话实说怎么就不行了?” 程经一愣,“你、你信我?” 他以为所有人都会信林琳,如果他不是当事人的话,林琳说什么他都会信。 因为……因为她那么优秀的人又怎么可能说谎骗人? 可这是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 原来林琳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她不也照样骗人?说他诋毁顾元纬,可她说的那些何尝不是诋毁他? 甚至是要毁了他。 他不敢说这事一定传不出去,可要是传到公社、传到大院,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她在说这些话时,难道就真的没为他考虑过一点点? 同样他也敢肯定,这事要是真传出去所有人都不会觉得林琳在说谎,她和他,谁都知道该信谁。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弟妹居然信他! 甚至冯家两兄妹也没有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看着他,还是如同以往一般,这很显然也是觉得他并没有做那么恶心的事。 “你这个怂包有贼心没贼胆,当了人家那么多年的舔狗,又哪里有胆量做出她所说的那些事。”姜双双没说信不信,她的信任怎么都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之所以觉得他没做过,无非是因为程经在坏也不会坏到那种程度,而且有些热闹得睁大眼睛看,别跟着旁边人一起起哄就会发现很多真相点。 为什么林琳闹得那么欢,而顾家三人却一声不吭了? 想想在之前对他们扯着嗓门大喊的样子,要是真的占理早就撸起袖子来揍人了,而不是一声不吭站在原地。 毕竟林琳再怎么说都是顾家未来的儿媳,她差点被人欺负甚至还诋毁自家大哥的名声,这谁能忍得了? 顾家妹妹一看就是一个火爆的性子,那还不得火上加油,不管不顾先揍一顿再说? 可他们一声都没吭,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原地。 估计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为了顾及到自家大哥所以选择了闷不吭声。 林琳现身把水潭子搅得混浊,但要洗清身上的污垢也不难,全看程经舍不舍得。 别看他现在一副受伤的样子,但他这种深度舔狗舔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会不会在她帮着出头时反过来又去心疼自己的心上人? 所以姜双双就没打算这个时候插手,而且这件事要说清楚也不难,程经一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要是这点都做不到还不如回乡种红薯,所以自己的事自己办,是愿意自己和林琳斗到底为自己洗清污名,还是说愿意继续当舔狗背上这个骂名,全看他自己的选择。 姜双双捡起一根树枝拨弄了下荷花池的水面,居然在里面看到了一条青鱼的影子,想着等哪天天气好做些饵料过来钓钓鱼。 不过现在不是钓鱼的时候,她催促着:“你的活还没干完呢,别在这伤春悲秋,赶紧去搬家去!” “……”本来程经还难过的想哭,可她这么一打岔,眼泪都酝酿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哭不出来了就去费费力气,最好累得筋疲力尽倒头就睡。 这么想着,他拍拍屁股起身,费劲的翻过高墙继续干活去了。 而留下来的三人继续待在荷塘边上,等确定程经离开后,冯二川这才开口,“要不要我做点什么?” “还得麻烦姐夫了,有些事还真需要你去做。”姜双双确实没有帮程经的心思,但这件事她也不能真不管。 因为名义上都知道程经是程同志的哥哥,程经背上一个污名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整个程家。 她没当着程经的面为他出头,也是觉得他这个人不靠谱,别到时候脑子一糊涂,为林琳顶上了这个罪名。 别说没这个可能。 舔狗那可是舔的一无所有,祭奉自己,谁知道会不会祭奉旁人?她要做的是在程经来不及开口之前,把他身上的污名给剥掉! 当然他要是能自己醒悟自然最好,要实在不行她也不介意连着他身上那层皮一起剥掉。 第114章 想查清楚其实不难。 程经和他的“心上人”又不是偷偷摸摸见面, 躲着藏着见不得人。 他们两人都自认自己和对方没那层关系,任谁撞见也都会理直气壮说一声,是朋友、是多年的邻居、是相处好几年的同院玩伴。 反正他们自认行得正坐得端, 根本不需要遮掩。 所以他们敢一同行走在大街上,即使周遭有无数人都无所畏惧。 也敢同坐在国营饭店的桌边,摆上三四道菜, 与其他客人一样边吃边聊。 他们无畏, 所以在他们相处时、交谈时, 根本不在意周边有没有人。 甚至他们巴不得有更多人在, 这样更能表明他们心中的坦荡,证明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在程经说出林琳心里最不愿意暴露的秘密之前, 他们确实是这样。 人多眼杂, 真要查肯定能查出一些线索。 姜双双犯懒, 正好姐夫在这就想请姐夫去找找,先前听闻两人现场辩驳, 在他们发生争执之前, 一直坐在国营饭店里。 现在的国营饭店可不讲究什么装修、空间感。 就是一个房间里堆满了桌椅,稍稍探个身子就能夹到隔壁桌子的饭菜, 也就是稍微留意下,隔壁桌说什么也能听清。 想查不难, 不然林琳为什么不追究下去? 不想把这事闹大,同样也不想真将程经这个舔狗一脚踢开之外,还不是因为她也明白, 真要查下去总能查出一些对自己没利的事。 “应该不难。”冯二川心里有底,这种事对于他来说还真不难,不过他初来乍到,这边没人脉又不了解方方面面的情况, 他接着道:“就是得费些时间。” “时间不是问题。”姜双双倒不着急,“多待一段时间就是。” 再费些时间也拖不了多久。 实在是不行,那就证实男主的病例呗。 生是能生,但病例也确实是事实。 找不到证人,找病例呗。 林琳千辛万苦想要隐瞒的事,对于顾元纬来说却不是什么大秘密,他早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也没想着瞒着。 要不然在和林琳确定关系之前,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她。 只不过,提出先瞒着的那人是林琳。 在文里,林琳说诊断结果并非绝对,所以她还抱着能生的希望,想着先隐瞒个几年努力试试,要是真能早点怀上,也就不会用听那么那些风言风语的议论。 而她的运气也好。 结婚后才两个月吧,顾元纬不能生育的事不知道从谁嘴里传了出去,眼瞅着人人都要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时,她当着众人的面就干呕起来,送去卫生院一检查,已经怀孕一个多月。 而且,还是三胞胎! 两儿一女,把周遭的人羡慕要死。 顾家长辈本对她不满的情绪也因为孩子对她改观,再后来…… 后续是啥剧情姜双双不想管,也记得不是太清楚。 阅读小说无数,加上又是大长篇。 她真的没法记住里面全部的内容,唯一能确定的是,顾元纬这个男主在某个医院诊断上确实很难“生育”,而他也没故意隐瞒的意思,不然也不会突然被传出来。 那找不到人,就去找这个线索吧。 不过这个时候,有人和姜双双一样的想法。 顾秀敏回到家后,越想越不对劲,又一次问道:“妈,你确定哥哥真没事?”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没事没事。”顾母擦拭着桌面,似作不在意道:“人家胡咧咧几句你就上心了?你哥哥要是真伤到哪里还会不跟我们说?你……你什么都别问了,等过段时间你哥哥出任务回来,当面问他就是。” “……”顾秀敏看着被擦了三遍的桌子,都快把木桌擦出毛屑了,要不是心里不踏实,也不会无意识反复做着同一件事。 显然,爸妈心里也发怵。 哥哥当年伤得不清,但那时候她并没有陪同爸妈一起去医院照顾哥哥,倒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哥哥受伤的位置很尴尬,哪里会让她这一个姑娘家去照料? 当时手术就做了三场。 好在结果让人欢喜,医生也是反复强调没事。 然后呢? 顾秀敏仔细回忆着,然后他们一家四口过得挺好的,哥哥因为那次的功劳往上升了升,他们一家也搬到这里的小独院,而哥哥和自己的对象眼瞅着也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突然分开了。 分开的过错方是哥哥。 为此哥哥还掏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钱赔偿给对方。 至于原因,当时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哥哥转头又去执行任务,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顾秀敏也不是没有猜想过,甚至怀疑哥哥外面是不是有人了,不然干嘛分手还赔了那么大一笔钱? 但想想哥哥也不是这种人,和对象分手后身边也没冒出别的女人。 所以他是怎么都想不通,如果不是外来因素的话,他们两人在一起相处那么多年,肯定不会因为感情的缘故在即将结婚前分手。 除非…… 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比如说,哥哥不能生? 他对象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导致两人分开? 而哥哥因为隐瞒得内疚,所以才赔偿了一大笔钱? 只有这个,她才找不出漏洞来反驳。 但……她又不相信哥哥是那样的人,隐瞒自己的病情去骗婚,这种事也太让人不齿了,而她不认为自己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哥哥会是这样的人。 这就导致,她现在只想去求证。 想证实哥哥不是那样的人,还有……她也想搞清楚林琳的品性。 她本来就不喜欢林琳这个人。 也有她离过婚的缘故吧,但更多是相处起来时总觉得她特别装,装着一副好对象、好儿媳、好嫂嫂的样子,仿佛把所有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看似挺好,但总觉得很怪异。 就跟一个假人似的,有时候她很好奇,如果自己更跋扈一些,对方是不是也会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结果和她想象中那般,仿佛她变现得再差,林琳都会微笑着顺着她,就跟看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样,纵容着她的肆无忌惮。 而这份纵容落在外人眼里,就显得她这个未来的小姑子很不懂事了。 不仅仅是她,连带着她爸妈也会因此被一些异样的眼神盯着。 有些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根本感觉不到疼。 在外人眼里,他们只觉得林琳好得不能再好,反而劝他们别那么迂腐,劝他们有这么一个好儿媳的人选就该早早把人娶进门,劝他们要有新思想,现在讲究的是自由恋爱,别人家没进门就摆着一副恶公婆的样子…… 这类话听多了,谁心里不气? 要说不情愿确实有,但谁家婆媳之间没点矛盾?总不能心里不愿意也得挤出笑脸相迎吧? 但自家的这点矛盾却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出现在大众视线里。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恶毒地想一下,是不是林琳故意这么做,用他们一家人给她立“好人”人设。 不过这个想法也仅仅只是短暂地浮现。 毕竟林琳是哥哥看中的人,就算相处起来很是别扭,可她更明白和林琳朝夕相处的是哥哥,她一个小姑子要是插手,那只会更讨人嫌。 但这是她以前的想法。 相处别扭也就算了,可林琳真要人品上过不了关,她就算讨人嫌也得阻止,要不然最后害得是她最崇拜的哥哥,以及生养她的父母。 比如说今天发生的事。 林琳真的是被骚扰了吗? 还是说她为了掩盖哥哥的不能生育的事,所以去诬蔑自己同院多年的友人? 说对方骚扰自己,这要真被抓去那不就是犯流氓罪要被枪毙?就算最后没被抓去,有这么一个骚扰女同志的名声在,他以后一辈子不都得被毁? 哪怕林琳隐瞒的是哥哥的事,她都觉得不该这样,哥哥要是回来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病情去陷害其他同志,她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哥哥绝对不是这样的为人。 所以顾秀敏实在是忍不了,在心里做了多番斗争后她转身就跑出了门,顾母拿着帕子在她身后大喊,“你这个丫头,干嘛去啊?” 可怎么喊都喊不回人,顾秀敏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让她去吧。”顾父敲了敲烟杆子,手里的烟杆子是陪伴自己多年的老物件,戒烟好多年还是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着,他闷声道:“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咋么一回事。” …… 两方都跑去查,但想查也不是一时半会才能查出来。 身为当事人的程经这会就像一个缩头乌龟,不在想着往外跑,就戴着一顶帽子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自顾自搬着家具,这次倒是一句累都没喊。 这么努力,显得特别有效率,所有家具都搬进了屋子,又按着姜双双的要求挪到放置的位置上。 空荡荡的屋子里多了家具,总算有些人味。 不过要更有“家”的味道,还得再添些物件,姜双双暂时没什么好的想法,但也不着急,她会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安排。 顾高飞是在晚饭之前赶过来的,还带来了程同志的消息,“老大出任务了,归期不定但估计不会太长时间,他让我给嫂子你带几句话……” 一些叮嘱和歉意的话语。 姜双双早就有心理准备,倒也没太在意更不会因此觉得失落难过了。 比起整天黏糊糊,她反而更适应现在的生活方式,在她的人生里又不仅仅只有伴侣,伴侣很重要,但这个世上还有其他物件足够吸引她的注意力。 比如说,晚上这一餐。 当顾高飞说完,她便作出邀请,“留下来吃饭吧,今天做了干锅木耳烧鸡,闻到香味了吗?马上就能出锅了。” 先将鸡皮用热油一炸,炸出鸡油后放入切成小块的鸡肉爆炒。 这道菜油必须放足,用热油干烧鸡块味道特别香,还在锅里干烧着,香味就弥漫了整个上空,她已经等不及出锅开吃了。 顾高飞舔了舔唇,来之前就闻到香味,馋得他只噎口水。 不过他有些遗憾道:“不行,我还得赶过去训练……” “那就先喝碗汤。”姜双双对着灶房的方向喊了一声,跟着又回过头道:“骨头炖萝卜,喝完发发汗正好训练。” 有大菜还有热汤,今天这一餐可以说很丰盛了。 等菜出锅等不及,但等一碗热汤还是等得了。 顾高飞呲着牙一笑,“那敢情好,谢谢嫂子!” 这会,正好一个人捧着一个大碗走过来。 除了满满一碗萝卜汤之外,里面还有一大块割骨肉,馋得顾高飞眼睛都直了。 “喝吧。”姜双双示意他接过碗,跟着介绍边上人,“这是我大姐的婆家妹妹,厨艺特别了得,我就嘴上说了几句她就能做出来。” 是真厉害。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没有当厨子的天赋。 能做,但味道也就只能吃而已。 但做不出不代表她没吃过。 光凭着嘴上描述以及大概解释需要什么佐料后,她就能大概地还原出来。 姜双双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之一,就是她身边总会出现一些有厨艺天赋的人。 姜小舟勉强是,冯三溪更是。 有点舍不得把大姐的姑子放回去了。 也正是因为这声介绍,正喝汤的顾高飞这才抬起头,他得好好看看这位抢了他“媳妇”的冯家人。 本想着给老大当姐夫,结果人还没瞧见,就被人抢了先。 不由有些哼哼,想看看到底是哪家人。 可当他抬起头时,突然“嘶”了一声。 因为汤……还因为…… 顾高飞一边吸溜着热汤一边看着眼前的姑娘,突然想着,就算当不了姐夫,也不是不能当老大亲家的亲家? 而被他盯着的冯三溪微微眯了眯眼,跟着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回到灶房,拿着锅铲继续翻炒着锅里的鸡块。 顾高飞有些念念不舍,捧着大碗继续吸溜。 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老大说你想在院子里移植一株葡萄藤?现在移植怕都迟了些,再晚几天更养不活,要不要我去山里挖一株回来试试?” “不用了,我自己去。”姜双双早就想去山里玩了。 院子这么大,种菜肯定不会种,但可以种一些水果,就跟院子里的这棵枣树一样,栽下去后就任由生长,能不能结果全靠命。 至于具体栽什么,她打算去山里转转,碰到什么挖什么,全看运气。 顾高飞也没多劝,只是道:“行,有什么事只管来叫我。” 喝完汤,他便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大概十来分钟,满满一锅木耳烧鸡就做好了。 姜双双没让盛起来,而是直接弄了一个煤炉烧着,干锅这玩意必须炖着,里面的油脂将鸡块越烧越香,吃起来的口感也越来越好。 “嘶,好吃!”程经连着吃了好几口,都顾不上脸上的伤疼不疼,只顾埋头干饭。 不过这人很喜欢在气氛好的时候说一些倒胃口的话,“就是太费油了,一顿饭费了人家好几个月的油,这要不是程缙那小子……”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姜双双踹了踹他的小板凳,“不想吃就去国营饭店,想来有人愿意陪你吃顿饭。” “……”程经缩了缩脖子,抵着板凳往边上挪了挪。 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暴躁的女同志,也不知道程缙怎么偏偏就娶了她,搞得他这个大伯哥连生活的资格都没。 他可不愿意走。 一来这顿饭比国营饭店还要好吃,吃得他都停不下筷子。 再来,他这辈子都不想去国营饭店了!想想今天在国营饭店发生的一切,他就觉得自己抬不起头了,这辈子就没这么委屈过,偏偏这份委屈还是…… 还是他觉得最重要的人给予的。 在他最无助时,是林琳想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入他们的圈子中,让他觉得自己不至于和他们格格不入,显得跟一个土包子似的。 可同样也是林琳牵着他的手让他处于更难堪的处境,栽赃他耍流氓、让他被众人暴揍,完全没为他解释过一个字,反而让他身上背负一个罪名。 要说不恨肯定不可能。 他这辈子对不起很多人,但从未对不起过林琳。 这么多年付出的一切算什么? 他恨不得对着她大吼大叫,恨不得拉着她去广播站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但……他又害怕见到她。 这份恐惧说不清道不明,就总感觉如果自己再和她见面的话,肯定会发生一些自己不想发生以及无法承受的事。 所以…… 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就先缓缓吧。 等、等以后再去找林琳对峙,现在的他只想当一个缩头乌龟……没错,缩头乌龟,什么事都不想面对。 程经觉得自己很怂,他的行为也能很明显表示他怂。 姜双双一句话就让他不敢吭声,甚至每次伸出筷子都是悄摸着,就怕这个暴躁的弟妹一气之下真将他赶出去,这么好吃的鸡肉,他哪里舍得放下筷子。 是真好吃,好吃到一个个筷子都停不下来。 所以姜双双还真没太在意这个怂货,专注力都在鸡肉上,“等下回和对院的搞好关系,和他们换点芝麻油,肯定更香。” 说到对院,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要是后天天气不错,咱们约着她们姐妹一块上山吧?有熟人带路总好过自己乱逛来得强。” “行呀。”冯三溪指了指自己二哥,“二哥常往山里跑,让他弄一些工具,运气好咱们说不准还能带点什么野物回来。” 冯二川点了点头,要是能多弄几只野鸡就好。 一部分留给二妹,一部分带回家。 就按今天的做法,媳妇肯定也喜欢。 几人商量着要带些什么物件,还决定将对院的两姐妹一并带上,一旁的程经听得很不是滋味,听来听去,这里面好像都没自己的份,总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了,他忍不住道:“和对院的人少来往,我可是听说了,那位柳团长原先有个对象……” 他说得都是从林琳那听来的。 靠着对象的吃食柳团长才能顺利入伍当兵,结果那人命不好早早死了,柳团长转头就另娶一个,这种男人哪里有心? 等一切说完,他还评点了几句,“这种人品性不好,还是少来往省得在他们身上吃亏。” 姜双双微微蹙眉。 程经一看,赶紧表示,“我真没骗你,那人的妹子也在拖拉机厂做活,要不是觉得理亏,哪里会愿意把这么重要的工作指标让出去?” 部队家属是有工作指标的。 但这个指标也不是谁要就有,一家最多申请一份。 柳家的指标就让给了前对象的妹子,直接去拖拉机厂干活,在程经想来,如果不是亏心,柳家干嘛把这么珍贵的工作指标让出去? 他觉得这话能说服自己,同时也能说服其他人。 却不想姜双双问了他一句,“你听林琳说得?” “对啊。” 姜双双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那你还记得她怎么说你的吗?” “……” 程经整个人一僵,完全说不出话来。 甚至面上还带着些许哀求,哀求她别继续往下说。 姜双双脸上的笑意更深,她继续往下说,“看来你没忘,就在今天中午林琳还指着你的鼻子说你对她耍流氓呢。” 她是真觉得好笑。 觉得这位大伯哥蠢得可笑。 白天才吃了被污蔑的亏,这会就开始用同样的方式搞臭别人,这种人真的是记吃不记打。 “光‘听说’就能认定一个人的罪,那你现在就是耍流氓的犯人了,哪里还有脸坐在这里啃鸡肉?”姜双双一把抽掉他手里的筷子往边上一扔,“去边上站着,麻烦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这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你要因为几句话就确信对院不是个好人,那因为林琳的几句话是不是也能证明你是一个流氓?” 她没等他的回答,抬起腿踹了他几脚把人赶到边上的墙角罚站去。 对院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其实也不清楚。 毕竟也就打了一次交道而已,到底是不是一个负心汉、两姐妹又到底是不是撬人墙角,这些可不会因为程经几句话就确定下来。 更搞笑的是,程经这个烂人居然还会说别人薄情寡义,对院的情况她不清楚,但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他烂吧? 而且比起去听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及感觉。 就现在来说,至少人家唐小燕比林琳来的感官好。 人家好心好意送来蘑菇饼,总不能转头就诽议她们吧? 其他的,以后相处再说。 反正有足够的时间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至于现在还是吃来的重要。 满满一大盆的干锅烧鸡最后吃得干干净净,除了程经之外每一个人都吃撑了,姜双双实在是坐不住,拉着冯三溪就去散步消食。 那些吃后的锅碗瓢盆就让大伯哥去收拾了。 这一顿饭即使没吃到最后,但也不能让他白吃,甭管吃了多少也得替她干活! …… 接下来两天天气不太好,虽然没下雨但也是阴沉沉的,姜双双也就没约人一块去上山。 这个天气上山那不得踩一脚的泥巴? 所以干脆待在家继续教姐夫怎么组装自行车,组装自行车的工序其实没那么复杂,因为它最主要的两个地方都是在轮胎部位,大部分的组装方法都是一样的,除了在上面需要装载一些特殊的配件,几乎百分之六十的工序都是差不多。 而且组装自行车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活,在教了一遍之后她又将自行车拆开,紧跟着又让姐夫自己上手弄一弄,记得再多还不如手上自己来几回,一回生二回熟总有他熟悉的时候。 而这两天程经也没闲着,家里的活都干得差不多,家具都摆放整整齐齐跟着又将该收拾的地方收拾好后他就没什么活了,但是这两天他并没有呆在家里而是一直往外跑。 姜双双对他的行踪没什么兴趣,也就没搭理,只不过发现每次出去没多久他回来后脸色就有些奇怪。 不像是那种委屈犯了错的神色,而像是一种隐忍又内疚的感觉,反正古古怪怪,搞不懂他在干什么。 程经这两天还真的挺忙的,他忙着去证实一件事,先前被弟妹赶到墙角去罚站,一开始还有些不甘心,觉得自己也没犯错,干嘛拿他跟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相提并论? 可站得双腿发麻后他就越想越不对劲,弟妹说的那番话也没错,总不能因为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吧? 但是想让他承认这点又挺没面子的,所以他想去证实! 这两天他就不住地往外跑,就是想打听打听对面柳家的情况。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证实自己说的没错,还是想去证实林琳到底是不是那种因为几句风言风语就认定一个人品性的人。 其实有些事他心里自己都没想明白,还是乱糟糟的一团糊,但就是想做一些事,这样才不至于一直想下去,想得头都要爆炸了。 所以这两天就一直找人聊,本身就经常和人打交道,早已经不是那个刚刚从乡下来容不进大院圈子的呆子,他要想找一个人聊,有很多话题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就像现在,无非是掏了把瓜子就引得周边的几个婶子和他畅聊。 他也不着急,毕竟柳团长是不对的人,打听人家干部可不是小事,稍有不慎说不准会被抓起来拷问。 他就想着先找些其他的话题说说话,在她们放下心中警惕时再提起柳家的事。 这会就顺着婶子的话往下说,“你家小子条件好,年纪轻轻也不着急结婚。” “就是,不着急。” “哎哟喂,那小子考了个二级证就飘了,我不就是想着让他找个媳妇回来管管他嘛,省得他做错事。”老婶子说归说,可脸上的引以自豪谁都能看出来。 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欢喜着呢。 也是一个小年轻能考到锻工二级证可不容易,他这么有天赋以后想往上升还不简单? 说什么怕他做错事,人家小子不是上工就是跟着师傅学习,哪有工夫在外做错事? 无非是借着这个话显摆显摆罢了。 有的人愿意捧几句,有的人就不乐意聊,直接把话题一换,“说到做错事你们听说了没?前两天有人在国营饭店耍流氓,好险着群众出来制止,要不然啊……” 对面的程经脸上的笑意一僵,还来不及说什么边上人就特别的积极,赶紧附和,“听了听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狗杂种,居然敢在部队附近欺负人家女同志。” “只可惜没抓起来,像这种人就应该拿出去枪毙。” “这种人生儿子没□□,迟早遭天谴!” “!!”程经瞪大眼,这婶子怎么能这么诅咒他呢,顾不上遮遮掩掩,立马就道:“那不是没被抓吗,说不准有什么内情!” “能有什么内情?人家女同志还会冤枉他一个男人不成?” “就是,可不少人看见他把她压在地上,就不该把这种混蛋放出去祸害人,搞得我都不敢让家里姑娘出门了,就怕她遇到这种人渣。” “可不是嘛!”黄婶子连连点着头,她用手拐子捅了捅身边的人,“你说是吧?就该把这个坏种关进牢里去!” “……是、是是啊。”程经能怎么办? 周边四五个婶子全都盯着他,他要是敢不附和,指不准就会被怀疑。 要是被她们知道自己是这个坏种,还不知道会怎么收拾他…… “这种人真的是坏到根了,人家顾团长那么好一个人,他怎么能造谣?还说他不能生,我瞅着他那体格,一胎就能生两三个呢!” “哎哟,真是羞死个人,一大把年纪说什么呢。” “我又没说错?”黄婶子可不害臊,就算人家顾团长站在她面前,她都得盯着多看几眼。 她这辈子没福气,嫁给一个瘦竹竿,身子瘦瘦瘪瘪还不得劲,不像人家顾团长人高马大,那一身…… “黄婶子!”程经赶紧打断她的联想。 他实在是不想听顾元纬有多好,尤其是自己和他一比,简直是没法比…… 从上到下,他好像都没法昧着良心说自己哪里比顾元纬强。 可就算身子骨再强又能怎样! 不能生就是不能生,他根本就没说谎。 其实他挺明白,要真的能证实这一点,也不是不能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名,可马杰又怎么可能会让他表妹站出来为他证明? 离得这么远不说,都已经分手这么长时间,谁知道他表妹有没有结婚生子,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前对象这么折腾。 “你喊我做什么!”黄婶子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把人拍得朝前一步差点摔倒,她乐呵着:“瞧你虚成这样,都是男同志可一点都比不过人家顾团长。” “……”程经呲了呲牙,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不过再气他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便顺着这话往下说,“我是比不上,但柳团长总能比得过吧?不单单是身材他人也挺好的,要不然又怎么会因为内疚把一个工作指标给了前对象的妹子?” 这话一说,空气显得安静了些。 程经心中一惊,抓着瓜子的手都忍不住紧了紧,难不成他说错了话?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赶紧跑时,黄婶子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可别提她,提她我觉得晦气。” 边上的人也是显露出几分嫌弃,“可不是吗,连手中的瓜子都不香了。” “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一提心里就堵得慌。” 程经这么一听,整个人都激灵起来! 他恨不得跑回院子把弟妹给拉来,告诉她自己没错,瞧瞧这些人不也是这么看待柳家的吗? 要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嫌弃成这样? 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时,黄婶子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柳团长也是倒霉,遇上那么一家子,偏偏他又不忍心,这要是换做我早把人赶走了。” “拖拉机厂的工作指标呢,这么一个好工作就让给那个小贱人,一想到我心里就堵得慌。” “能怎么办?柳团长两口子就是太好欺负了,咱们这么一堆人帮着撑场面,结果呢?” 这几句话和程经想象的完全不同。 怎么听着和他从林琳口中听到的完全相反? 顾不上掩饰什么,赶紧问:“不是,不是说柳团长辜负了他的前对象吗?” 黄婶子学着程经先前的样,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这话一定是从田桃嘴里听来了吧?就知道这小蹄子不安好心,不知道在背后说了多少坏话。” “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们,瞧瞧,现在都还在外面胡说八道。” “哪有什么辜负?你可别信了这种谎话。”边上的人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气,“田桃姐姐去世时柳团长才多大……” 当年因为这件事闹得可不小。 田桃一家人直接闹到部队,硬是指着柳团长……不对,那会柳团长还没升上来,小两口也是刚刚结婚不久,唐小谷也能进食堂当厨子,眼瞅着结了婚能有好日子,却不想被田桃一家人给缠上了。 说他忘恩负义,说他乱搞关系。 反正什么脏的烂的都往他身上堆。 因为田桃一家说的那些话,她们还真怀疑过。 但是柳振是什么人? 那可是军人! 真要有这种事部队怎么可能不管不问?当然是立马成立了调查小组,直接去柳振的老家探查! 第115章 这一调查, 才知道田桃一家有多夸大其词。 但因为柳振的老家有些远,一来一回将近半个月,那半个月柳振两口子的日子可不好过, 田桃说得那么笃定,说自己姐姐是怎么省吃俭用供着他,说如果没有她姐姐柳振指不准早饿死了。 又说他们俩订了婚, 姐姐在家苦苦等着他来娶, 没想到他转身就和唐小谷勾搭在一块, 宁愿帮着唐小谷养妹子, 也不愿意多看田家一眼。 对着有恩于他的田家不闻不顾,骂他良心被狗吃了! 一开始周边的人听着还有些不太相信。 可听他们说的那般笃定, 一个个就像是有天大委屈一样, 偏偏柳家那边又没解释, 哪怕摆出了一副没做错事的样子,但是除了唐小谷的妹妹气急之下会骂几句之外, 就跟这事和自己没关系一样, 不解释不反驳,就那么安静等着调查结果。 这么一对比, 难免就有人偏向于田家那边。 毕竟一个个说得那叫一个惨,说到田桃姐姐时满脸哭得不成人样, 骂柳振时也是骂得恨不得扒他皮喝他血,一次两次……就忍不住开始质疑了。 随着信的人越来越多,连带着她们也开始想着难不成真是柳振错?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言语之间也跟着田家那边的人一块说一块骂,还想着为弱势群体出头助威,打倒坏人! 黄婶子回想那段日子就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她那个时候傻, 听说别人那么说自己也跟着信,不但帮着田家人骂,还可怜他们一家过得太惨,偷偷从自家粮食罐里装了十几斤的谷子送过去。 甚至还伙同其他人一起投诉,把唐小谷即将拿到手的工作指标给毁了。 昧着良心说她做的蘑菇饼一点都不好吃。 别说是吃了,光闻着那股香就想吐! 那时候感觉自己多大义呀。 觉得自己无私奉献,是个大好人!路过其他人都下意识昂首挺胸,走路都带风。 可结果呢? 从柳振老家带回来的消息,就跟几个巴掌似的对着他们啪啪打脸,打得那叫一个狠。 他们一个个都抬不起头了! 田桃嘴里说,是她姐姐时常救济才没让柳振饿死,要不然他都活不到去当兵。 可其实根本就没她说的那么夸张。 那时候可是年荒,家家户户谁不饿肚子? 田家就是因为日子快过不下去才跑到这边来闹,那当年年荒时又怎么可能省得下另外一人的粮食去救济? 或许田桃姐姐确实给过柳振一两口吃食,但也绝对不像田家说的那样夸张,柳振是个孤儿,家里没人能扶持,也正是因为日子快过不下去了他才会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偷偷跑了出去,想为自己寻一条活路。 又因为一些阴差阳错进了部队,而在部队里如果要往其他地方寄信,又或者信件寄到部队,那都是有档案的,想查很容易查到记录。 而这一查就查到柳振确实和田桃姐姐有过熟悉往来,但也就那么一两次,而且还是在田桃姐姐去世一年前的记录。 要说他们之间是情侣关系,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但是不能代表什么? 田桃姐姐确实去世了,但是田家人心眼子多,直接把她姐姐去世的年纪混淆不谈,乍听下来,还以为是田桃姐姐刚去世柳振转头就娶了唐小谷。 可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人家姐姐去世和柳振结婚之间差了有四五年! 就算他们俩人之前谈对象了,那总不能人家女同志没了后,男同志就得一直为她守寡不娶吧? 而且要说他们两人感情深也不见得,要不然还在的时候怎么一年多都没来信? 尤其是,田桃姐姐临死之前的一个月还在谈婚论嫁中,田家人看她病得太重,就想着把她嫁出去换笔彩礼。 瞧瞧,这家人心可真是黑! 怕不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最后这件事并没成。 真相大白,搞得他们一个个是特别心虚又内疚。 因为在调查组没回来之前他们也跟着田家一起指着柳振的鼻子骂,现在真相大白,为了原先的指责他们怎么可能不骂? 恨不得替柳家两口子出头,将田家的人骂个要死。 不过那家人也受到了惩罚,污蔑部队军人,论罪名可不小。 最后田家几个长辈都被送进了局子,到现在还在局子里蹲着,也难怪柳振是一点都不着急,自己没做过的事他确实也不需要着急,到处解释为自己争辩,无非就是多费一些口水,还不如等调查结果出来,一下子就能洗清他的清白。 镇定、稳重。 和原先的骂名不同,这件事过后就是无数夸赞和道歉。 黄婶子为了弥补原先的过错,特意寻了几个老姐妹去食堂那边,又是送东西又是求情,想着把自己先前搅和的事给再要回来。 本来唐小谷进食堂工作在程序上一点问题都没。 她是家属,柳振家里也没要过工作指标,再加上唐小谷那一手蘑菇饼是真的好吃,要不是她们原先闹事,唐小谷早就进食堂工作了。 真相大白后,她们为了弥补过错,就想着把这件事给再掰回来。 结果…… 柳振又啪啪打了她们一巴掌。 眼瞅着唐小谷就要办理好入职手续,柳振却将这么珍贵的工作指标转手就给了田桃! 田桃也是闹事的一员,但念在她姐姐去世时年纪小,不清楚具体的事宜,以及认错态度良好,口头上教训几句后就把人放出去了。 放出去的田桃没灰溜溜回老家,而是不知道怎么摸到柳振两口子面前,对着他们磕头认错,哭得那叫一个惨。 但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们还不清楚这个小贱蹄子打着什么主意?本想着撸起袖子好好教教她,不想柳振居然就原谅了。 原谅就原谅吧。 怎么说也是他自己的事,他这个当事人都原谅了,她们还能怎么说? 只能说这位同志太大气了,人家这么污蔑他,他还能选择原谅,世界上没几个人有这么宽广的胸怀。 但是!! 他原谅就原谅了吧,居然转手就将本该自己媳妇的工作指标送给了田桃??? 这哪里是什么大义、大度。 这分明就是个傻哔……咳咳咳,反正就是心胸太好了,好到跟个傻蛋……咳咳,好到即使不是她们家的事,光听听就觉得憋屈。 而且他这么白白双手一送,那她们这段时间的奔波又算什么? 算她们自作多情吧。 反正她们看不上田桃那个小贱蹄子,也不乐意和柳家人来往,两次反转打脸,把她们衬托成一个没脑子的多嘴婆,即使那家人好心肠,面对自己的敌人都愿意伸手帮一帮,她们也没打算多来往。 别说来往了,就算是见一面她们都觉得憋屈。 也好在柳家的独院在最里端,而柳振事忙不常露面,他家媳妇也是个性子安静的人,几乎都不怎么出门,一年下来也打不了几次交道。 “不说他了,每次提起就觉得胸口闷。”老婆子摆摆手,拎着板凳就往家里走。 瞧瞧,能把一个爱唠嗑的老婆子“逼”得往家走,足以可见她是有多不爱提这事。 其他几个婆子也是,一脸没劲的样子。 有这个工夫唠嗑这个事,还不如回家躺着。 但程经一把拉住最近的黄婶子,脸上的神色很是古怪,这和他从林琳哪里听得完全不同,他再一次求证着,“你们说得这些,附近的人都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黄婶子直接用手划了一个大圈,“都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小组,你以为这是件小事?除了刚来部队的人谁不知道?” 她歇了歇,跟着又道:“再说了,柳振要真的那么不堪,你以为他能升上团长,你当部队是闹着玩呢?你但凡有心去打听打听,就知道我们没说一句谎话。” 程经扯着她的手落下,整个人浑浑噩噩般。 是啊,但凡有心去打听打听,还怕打听不到真相? 可林琳没心。 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一个陌生人的事,也不在意自己说得话是真是假,更不会在意会不会因为她随意的几句话会不会给人冠上不好的名声。 就跟他一样。 林琳不在意污蔑他,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下场。 就跟她不在意一个陌生人一样。 在林琳的心里,他……或许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吧。 “同志……你怎么了?”黄婶子本想离开,可正打算走时却发现这个连着和她唠嗑两天的同志居然哭了,“咋了?难不成我说了什么戳你心窝的话?哎哟,我一个老婆子懂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 “我委屈。”程经吸吸鼻子,眼泪哗哗往下掉, “我对她难道还不好吗?她不顾家里的阻止要远嫁,我担心她被欺负,大老远跑过去卖人情托人关照她……担心她吃不好穿不好,每个月都是大把东西往她那边寄,都说我家里负担不重,一个月四五十块钱工资能存下很多很多,可谁又知道这么多年下来我根本就没存到多少家底……” 他担心、他着急。 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能力帮到她,那也就只有拿钱了,自己花钱买一包烟都不舍得,却舍得拿几十块钱给她买一件大衣。 馋肉了就厚着脸皮去大院,在爸妈那里混一口吃食,还能连吃带拿,但偏偏舍得腌腊肉、腌腊鸡,就为了让她在婆家吃得更好一点。 文慧云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混账。 不惦记自己的小家也不惦记父母,偏偏惦记一个和自己没关系的女人,说什么对她没有邪念,还不是自己安慰自己? 明摆着就是林琳没看上他。 他以为林琳很美好,世界上就没人比她更好。 可其实呢? 她可以若无其事地去污蔑一个人,明明去打听打听就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可她根本就不在意,想说就说,怕是还在上面添油加醋。 而他在她心里怕是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对陌生人就是添油加醋说些诋毁的话。 可对他,却是在众人面前把他形容成一个耍流氓的混账,完全不在意他会不会因此遭受到什么处分。 这样的人哪里美好? 简直太可怕了! “哎哟喂,你这是给谁花了这么多钱?”原先还拎着板凳打算回去的婆子们瞬间又跑了回来,这次八卦要是不听完,她们吃饭都没劲了! “别哭啊,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婶子们说,婶子们帮你出主意。” “对对对,又是欠人情又是寄东西,那女同志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委屈成这样?” “她说我耍流氓嘤……”程经哭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明明是她拉着我进巷子嘤嘤,我是看着她急的晕过去才扶了呜呜一下,她不就是不想我说她对象不好吗,这她怎么能这么污蔑我……” 这一听,婶子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都是一些聊八卦的老手,一听就明白这位年轻的男同志就是他们前两天聊八卦的当事人。 那个耍流氓的混账! 这要是在先前知道,她们绝对二话不说就啐他几口,可现在瞧着人家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好像受尽了委屈似的,这让她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表态了。 毕竟先前就因为反转打过脸。 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又打脸? 不过她们倒明白一个道理,黄婶子很诚恳地给了一个建议,“你要觉得自己是被诬陷的,那就去报警!” “对,只要你没做,公安同志肯定会还你清白。” “这事可不能就不了了之了,拖得越久越难洗清,你要真没做这事肯定也不愿意背着这个污名一辈子吧?” “你要结婚了就想想你的媳妇孩子,总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的丈夫和爸爸是个耍流氓的罪犯吧?” 程经听得头皮发麻。 他还真怕这个。 他没孩子媳妇也跟他分居,但是一想到这件事要是被文慧云知道,他就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简直无脸再见人,“那、那我就……” “走走走,我们陪你去!”黄婶子直接把板凳一丢,拽着他的手就往前走。 她心里其实搞不懂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但是不管真假都不妨碍把他带去公安局。 要是假的,那不就正好? 她把耍流氓的人直接送去公安局坐牢,也省得其他女同志被欺负。 可要是真的,也算是一件功德。 好好一个人被栽赃这个罪名,稍有不慎就会被毁一辈子,自然得找公安同志要一个公道。 不单单黄婶子这么积极,其他婶子也一个样。 马上就到饭点了,她们连饭都顾不上吃,一个个牵着拽着程经就往公安局的方向走,有一种把人架着走的感觉…… 与其说是带他去公安局要一个公道,倒不如说生怕人半路跑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陪伴,即使是一群并不太熟悉的婶子们,程经一开始还有一些忐忑,可走着走着心里倒觉得挺踏实的。 就感觉哪怕林琳负了他,不还是有人愿意替他出头? 不过到了公安局门口,他又有些担心,“他们会信我吗?”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听林琳那么说那他肯定是信林琳的,就算耍流氓没有得逞,那也是有肢体接触,说出去肯定不好听,毕竟没有一个女同志会用自己的名声去诬陷一个男人。 “怕什么!”黄婶子给他打气,“只要你没做,公安同志肯定能证明你的清白。” “对,当时也不是完全没人看到,总能找人出来证明你的清白!” 程经听的心里安心了一些,颤颤巍巍迈出腿,“那、那我就去了?” “去吧去吧,我们送你进去。” “小伙子别害怕,你好没有做咱们几个老姐妹一定会去给你吆喝吆喝,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好人。” 一边说着,手上一边用力,推着程经就上台阶。 这小子嘴上说着去,腿上却慢得不得了,要不是她们几个往上推,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看着他磨磨蹭蹭的样子,她们心里就开始胡思乱想,想着他这么忐忑难不成是说谎了? 还好先前没把话说的太死,就算有反转也打不了她们的脸。 不过也更坚定了要把人送进局子的打算。 是不是,让公安局去调查! 如果是程经一个人,就算他再气再恨,估计也没胆子亲自走进公安局报警。 而现在有人“陪同”,他就来了。 但是在公安同志的眼里可不是他亲自走来的,而是被几个婆子婶子架进来的。 两个婆子掐着他的胳膊往上抬,后面几个婆子用手抵着他的背往上推,硬是把人给架进了公安局的大门…… “怎么了这是?”贺公安不明所以,凑过去问了一句,“你们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我……”程经“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还是边上的黄婶子叽里咕噜替他说了出来,并道:“就诬陷可不是小事,公安同志你可一定要替他查清楚。” 好巧不巧,贺公安就是当时去死胡同的公安之一,微微眯了眯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是婆婆说的那样?” “我、我……” “别我呀我呀,你赶紧说!”黄婶子推了他一把,“你要不是被诬陷的,难不成你真对那位女同志耍流氓了?” “我没有!”程经赶紧回,到现在他突然明白自己好像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洗清自己的清白、要么坐实耍流氓的事。 而他……又为什么要替一个那么恶毒的女人背负这个罪名? 这么想着他就重重点了点头,“没错,我是清白的啊,是林琳把我拉进死胡同,还把我抵在了墙上,当时那个打我的女同志可以作证,她进来的时候是林琳抵着我……” 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流。 任谁看着都特别的狼狈委屈。 贺公安没打断他的话,而是拿着一个本子仔细记录着,等他大概说完后再抓住几个细节问问。 一直问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跟着道:“你说的我大概都了解了,都会让同事把几个当事人带过来问问话。” 林琳这会可没想到程经把她给告了。 在她想来,这无非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确实让程经伤心难过了,可她不也打算过段时间再好好安慰安慰他吗? 反正程经又不是经常来这边,名声难听不难听对他又有什么影响? 所以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而是想着该怎么把顾家的人哄好。 在顾元纬回来之前,一定得把这件事给处理好,还得赶紧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段时间总觉得有些不安。 早点结婚早点怀上孩子,这才能让她安心一些。 “林姐姐啊。”田桃凑了过来,她亲切的挽上林琳的手,“部队过几天不是要举办运动会吗,你能不能带我一块去呀?” 部队举办运动会,周边几个厂子的工人也会参加。 都心照不宣,所谓的运动会其实就是变相的联谊会,解决部队以及工厂单身同志们的终身大事。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 别的单身同志要是有想法去打个申请就好,但田桃不同,田桃当初的事闹得整个大队都知道,她私底下能把自己说成弱势一方,但部队那里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怎么可能愿意和她联谊? 上面的领导知道也不会让她过去触霉头,所以对于其他人很容易申请的一件事,对于她来说却特别难。 但是她不能申请也有其他的法子过去。 就比如说找一个能去的伴,把她给带进去。 田桃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本以为自己又有一份拖拉机厂的工作,也能借此找一个条件更好的婆家。 但现实很残酷,别人只要稍稍打听就知道她家的情况,哪怕前头聊得再好后面也就没消息了。 但要让她找一个条件不好的婆家,她又不乐意。 她再怎么样都要比唐小谷来的强吧? 其实她还挺后悔的,早知道就该提前半年过来,在柳振还没结婚之前想法子嫁给他。 一个团长,多威风啊? 借着姐姐的人情在,柳振也不一定会拒绝。 反正怎么都比现在来的强,想找个好的找不到,想去部队联谊居然还没资格。 不是不知道她在部队的名声有多差,但总会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万一呢? 这不就找上了林琳,想着让林琳带她进去,要是可以的话她还想借着林琳的关系认识一下顾团长。 林琳方方面面确实比她厉害。 但是她也有优势啊。 她年轻还没黄花闺女,说不准也能入了顾团长的眼呢? 要真的能嫁给一个团长,那以后的日子可就再好不过了! 越想越激动,就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到时候会和顾团长一块出面吗?要不我去给你们打打掩护,有我在你们之间旁人也不会乱想。” “打什么掩护?我们正儿八经地谈对象又不需要偷偷摸摸。”林琳睨了她一眼,其实她不是没看出田桃心里的打算,但是她并没有因此生气。 因为她享受的不就是这种目光? 羡慕忌妒,求而不得。 比起那些同情的眼神,她更喜欢周边人用这种目光望向自己。 “这样啊。”田桃却没察觉出来,还是挺可惜地继续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之前不是听说顾家长辈对你挺不满意的嘛?” “谁说的?”林琳高傲的抬起下巴,“要真的不满意他们又怎么可能允许我和顾团长确定关系。” “也是哦……”田桃有些遗憾。 没结婚她还能插个足,真要结婚了她可不敢破坏他们的婚姻关系,毕竟她也不想跟爸和大伯那样去蹲牢房。 林琳嘴角微微上翘,并不觉得这个话题讨人厌,反而想继续跟她聊几句。 却不想她还没开口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林同志你赶紧过来。” 林琳有些疑惑,迈步走了过去。 田桃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也跟着上前,“这不是安保科的队长吗?他找你有什么事啊?” 林琳淡淡地回应,“厂子里打算开一个扫盲班,或许是来找我当教师的吧。” 说这话时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优越感。 她确实比不上那些技术工种,但比像田桃这样进来的人还是强多了,瞟了她一眼,继续说教着,“你要有兴趣也可以过来上上课,多学点知识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田桃抿着唇有些气恼,“我识字。” 她家里条件不好,吃都吃不饱更别说是去读书了,当时进拖拉机厂也是因为她不识字没文凭所以才被分去了生产线做最累最脏的活。 实在是不甘心,求着同宿舍的人教她识字,这才调到了办公室做打杂的活。 林琳的知识、林琳的才能都是她比不上的。 田桃就算再不想承认都没法否定她比自己优秀,但就算知道这一点,每次林琳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优越感时她就特别气恼。 装模作样的丑陋样子,恨不得往她脸上甩两巴掌! 但那也只敢想想。 她要真敢甩林琳耳光,那她就别想在办公室待下去了。 不过不敢动手不代表没其他法子出出气。 等着吧,她迟早能找到机会! 两人走到门口,安保科的队长就对着林琳道:“你赶紧去厂门口,公安局的人来找你问话了。” 林琳皱着眉头,“公安局?” 田桃眼睛也跟着放光,难不成这就是她等的机会? 明明这事和自己没关系,她却迫不及待地问:“林姐又没犯事,公安局找她做什么?” “说是来调查你诬陷他人的事,你赶紧过去,人家公安同志还等着呢。” “诬陷?”林琳像是想到了什么,但立马就否认了,她可不信程经会把她给告了。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还得亲自去看看才知道。 可林琳没想到的是,她这边刚一走,田桃就一脸激动地往办公室跑,对着屋里的人就直接道:“你们不知道吧,林姐被公安局带走了,说是要调查当一个诬陷别人的事,她不会有事吧?” 嘴上说着担忧,可那幸灾乐祸的表情遮都遮不住。 不过旁边的人也没看出来,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琳被公安局带走的事上。 “她被公安局抓了?” “公安局的人都主动上门,这犯的事可不小吧?” “看着文文静静,不像是什么坏人啊。” 田桃没有愁热闹的心思,她相信林琳被抓这件事不到一天就会被这几个嘴碎的女人宣传得满厂都知道。 到时候,林琳的名声想不臭都不行。 只是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问旁边的一个大妈,“你知不知道林姐对象的家在哪?这么大的事总得给那边知会一声,要不我请个假去报个信?” “通知她对象?都没确定是什么事,要不还是再缓缓吧……”大妈有些迟疑,要是婆家那确实该通知。 可要是对象的话,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万一惹得顾家对林琳不满怎么办? “当然得通知了,林姐在这边无亲无故,她对象好歹是个团长,真有什么事也能去搭把手。”田桃催促着,“你赶紧说说地址,别耽误了林姐,真出了什么事反而是你好心办坏事了。” 大妈听得心里一急,显然也不想担这个责任,赶紧翻了翻职工的登记表,找到了顾团长家的地址。 田桃拿到地址就请了假。 在去的路上不由得意地哼了哼,林琳不给她接触顾团长的机会又能怎么样? 她不还是想到了法子,还能在顾家人面前说说林琳的坏话,把她这门婚事破坏掉最好不过! 可惜的是,田桃吃了个闭门羹。 顾团长出任务不在家不说,顾家的人也不在,根本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也是她运气不好,要是早来个十来分钟或许还能撞到一块去。 说不准还能一块去公安局凑凑热闹。 没错,顾家三人也被请去了公安局问话。 毕竟他们三个也是当事人。 尤其是顾秀敏,当时可是她第一个冲进死胡同里,是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最清楚死胡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人。 “你当时是亲眼看到程经猥亵林琳的吗? “后面冲进死胡同的人都说,他们看到程经把林琳压在地上是真的吗?” “你哥哥的病情你了不了解?” 三个问题基本还原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在林琳被请到公安局时,她还挺愤怒的,在来的路上她知道被请来公安局的原因,怎么都没想到程经居然真的把她给告了! 第一个反应不是慌张,而是愤怒。 在她想来,是最不会背叛自己的人之二! 一个程经、一个白元华。 无论她做了什么,他们都不该背叛自己。 愤怒之后便是怨恨! 她当时就不敢手下留情,既然他背叛了自己,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这件事的结果本来就不是他的错就是她的错。 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背下这个锅,只能坐实程经的罪名。 可是林琳没想到的是,公安同志调查的速度太快了,在她进公安局之前这件事基本上就已经查清。 还不等她怎么把脑子里琢磨了很久的话说出来,贺公安就直接将几页纸递了过去,“据目击者称,程经同志并没有钳制你,反而是你将他控制在墙壁间,在你昏倒时也是他伸手去扶你反而被你带倒在地,也就有了后面几位目击者看见他压着你的那一幕……” 林琳听的心里越慌,下意识就否认,“不、不是这……” “你先跟我说完。”贺公安打断她的话,继续说着:“我们也走访了国营饭店,找出同时间段在国营饭店吃饭的群众,根据他们的描述,你们这国营饭店发生了争执,跟着是你主动将程经同志牵出了国营饭店。” 他抬眸看了眼前的人一眼,提醒着:“同志,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将记录在案,请你记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跟着就是两分钟的沉默时间。 贺公安见她没话说,跟着又将一张病历递了过去,“这是顾元纬的病历,你看看。” 林琳猛的抬头,声音带着些尖锐,“你们怎么可能拿得到他的病历?!” 贺公安并没有解释。 他们其实有想过去医院调出这个病例,但是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快。 这份病历是顾秀敏拿出来的。 打从那天起她心里实在是放不下这件事,所以就去调查,她找了很多人,也找到了当时给哥哥医治的主治医生。 一开始老先生是没打算把病历给她的,后来一通电话联系到出任务的哥哥,经过他的准许她才拿到这张病历。 和她想象的那样,哥哥确实很难生育。 也就是说林琳撒谎了…… 顾秀敏还没想好该怎么做就等来了公安上门,在去公安局之前她就将这张病历装进了口袋。 即使林琳是哥哥的对象,她也没想过为林琳撒谎,她会很诚实地说清楚当时看到的一切,并将这张病历递交给公安同志。 至于这一切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已经不愿意去想,林琳竟然敢做就得承担被人发现的后果。 “是顾秀敏给你们的?她人呢?她人呢!”林琳一下就想明白了,程经才来报案,公安局不可能这么早就查到顾元纬的病例,再联想先前的那份口供,刚刚还有什么不明白? 第一个目击人,不就是顾秀敏吗? 当时她脸色就不对劲,显然是察觉到什么,肯定是这两天去查才查到的这张病历,她歇斯底里的大吼着,“她是不是疯了,这是她哥哥,这是她亲哥哥!她怎么敢把这份病历交出来,她还有没有良心?” 顾家能过得这么好,还不是因为顾元纬的缘故? 没有顾元纬,顾秀敏有什么资格住在军属院? 又有什么资格弄来一份正式工,活得像个城里人? 要不是因为她有个好哥哥,她现在还在农村种田呢! 这她是怎么回报的? 将顾元纬的病因公之于众,让所有人耻笑他伤到了那么难堪的部位,还很难生育!顾家人就跟吸血虫似的粘在他身上吸血,吸血不止还倒踩他两脚,简直是太可恶了! “所以呢?像你一样为了隐瞒这个事实去陷害别人?是不是还觉得你情深意重,我们顾家还得给你磕头道谢?”顾秀敏从隔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顾家父母。 她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林琳,心里只觉得可怕以及……庆幸! 庆幸她还没嫁进顾家。 嘴上说着是为哥哥好,却因为这份所谓的“好”去做一些违法的事,这到底是在帮哥哥还是在害哥哥? 她现在能为哥哥去陷害一个人,以后是不是还会为了哥哥去杀人? 和这种人住在同一间屋子里,顾秀敏都觉得可怕! 她实在不想和这人再争论什么,最后说了一句,“这事是经过哥哥的首肯,你要说就等他回来再跟他说吧。” 这份病例是经过哥哥的首肯才拿到手,那林琳这件事她自然也是告诉了哥哥,她会坦白得这么快,不仅仅是她和爸妈商量后的缘故,也是询问过哥哥的意见。 实在是不想再谈下去,也不想和这个人再来往。 至于她和哥哥的事,就让哥哥回来后自己解决吧。 说完,就带着爸妈转身离开了公安局。 “等等,你等等!顾元纬知道了?你跟他说了这件事啊……顾秀敏站住,顾秀敏……别拽我,你们别拽我!”林琳想追出去,却不想再追到门口时被几名公安给拽住。 “够了!给我安静下来!”贺公安大声呵斥,“你是不是还没搞明白现在的处境?诬陷他人可是要被拘留,你以为你还能离开?” 林琳猛的瞪大眼,好似现在才反应过来,“不、不是这样……程经在、在哪里?你让我和他说,这事就是一个误会,他会和我签谅解书,你们不能拘留我!” 程经在哪里? 程经早就跑了…… 报案之后他整个人都懵逼了,浑浑噩噩被问完话,然后就坐在办公室等公安同志去找目击者。 等啊等,等到目击者过来差不多把整件事给还原,黄婶子的人还不断宽慰他没事,说这些人能证明他的清白,没人能说他是个耍流氓的坏蛋了。 但是提着的心一直没放下,反而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等看到林琳的身影出现在公安局的门口,他第一个反应不是迎上去而是躲在了门后面。 因为躲着不见人就没那么慌,可听到林琳在办公室里大声嘶吼的声音,他吓得转身就跑了…… 一路跑回了弟妹的小院,进了院子就马上把院门给关上,气喘吁吁喊着,“锁头呢?赶紧把门给锁上!” 在院子里教学的姜双双有些莫名其妙,“你被狗追了?” “狗?” 不不不!那比被狗追还要来得可怕! 冯二川本随意的看了他一眼,结果这一眼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不是很肯定的问:“程干事,你这是哭了?” 姜双双也发现了,好奇地起身绕着他打量了两圈。 身上有伤但不是新伤,应该是前两天被打出来的旧伤,看着也不像是在外面被揍了。 那没被揍怎么哭得眼睛通红? 她好奇问了问,“难不成是林琳又诬陷你了?” 在这里估计也就林琳对他的影响力最大,姜双双还真想不出其他可能,上一回她这个大伯哥痛哭流涕不也是因为林琳的缘故? “我我我……” “你咋了?” “我我、我把她给告了……” “啥?!”姜双双一脸惊讶,“你把林琳给告了?” 程经什么都没说,捂着脸蹲在门边哭,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姜双双也叫一个惊叹。 舔狗不该舔到一无所有吗? 怎么半路还把自己的心上人给告了? 她蹲到大伯哥面前,捡了个棍子戳了戳他,“你要去公安报警,怎么不把我们给带上呢?咱们过去还能给你撑撑腰啊。” 这么有意思的事她居然没参加!实在是太可惜了。 另一边的冯二川是一言难尽。 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能哭的男人。 连他弟弟小时候都没这么能哭,眼泪感觉跟水似的,流下来就没完没了…… 他想了想,递了一块帕子过去。 “谢谢嘤。”程经闷声道了声谢,结果帕子擦了擦脸,擦着擦着就皱起眉头,低头嗅了嗅帕子,“怎么感觉一股子怪味?” “不可能,刚洗过。”冯二川很肯定的点头,帕子确实是刚洗过,不过在洗之前是用擦自行车的锈迹,确实一股子铁锈味。 不过一个大老爷们,脏点就脏点呗。 “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不,你先等等。”姜双双蹲着有些腿麻,便去边上搬了个椅子过来,又喊三溪拿点花生瓜子过来凑热闹,还去灶房端了壶枣茶过来。 枣树上结的果子,切成片去壳泡水喝,还挺别有风味。 茶水吃食一切准备就绪,她这才催促着,“说说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明摆着就是把他当做乐子,连装都没装。 可这会程经也确实有倾诉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不愧是经常和人打交道的,话说的极有条理,就跟听故事似的精彩。 只不过时不时会有几声哽咽,夹在里面显得特别委屈。 话一说完,姜双双就忍不住鼓起掌:“不错不错,你可算是醒悟了,本来我还想着你要是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我就得连着一块把你的皮给扒了!” “啊?”程缙吓得一激灵,连连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姜双双淡淡看了他一眼,“大哥啊,一遇到林琳的事你就犯蠢,你不会以为这也就只关系到你自己的名声吧?你可是程缙的亲哥哥,有个耍流氓的亲哥哥在,你觉得他在部队的名声会好?” “……”程经脸色苍白,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原先只想着大不了自己一走了之再也不来,就算外面说的再难听和他也没关系。 可完全没想过,他可以一走了之,留在部队的程缙和弟妹又该怎么办? 往严重说,说不准还会影响到程缙的前程…… 弟妹说的没错,他好像一遇到林琳的事就变得脑子不好使,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所以你可千万别推翻自己的供词,也别想着签什么谅解书。”姜双双浅浅抿了一口枣子茶,她一脸笑嘻嘻的样,“不然我打瘸你的腿,也能让你给我签一份谅解书。” “……”程经嘴角抽搐着,总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这个弟妹可不仅仅只是说,她是真会动手! 姜双双跟着问:“公安局那边有说你能离开吗?” “说了,让我这段时间继续待在这里。”程经垂头丧气,这一待还不知道待到什么时候,他还想着赶回去发展自己的宏图大业。 边上的冯二川看了他一眼,随后垂眸想着什么事。 二妹说得没错,程干事这种性子真不像是能干好事的样子,他确实得好好琢磨琢磨了,等回去后得跟洪老爷子好好商量下。 “那就跟着我们上山吧。”姜双双道,“我和对院约好了明天上山,你跟着我们一块去。” “上山?”程经很懵,“这个时候上山?” “嗯,去碰碰运气。”姜双双瞅着他,“我觉得你运气应该会不错。” 舔狗都会醒悟了,那不得行大运? 而且程经跑肯定是跑不了了,那就躲着吧。 程经办什么事都属于头脑发热,估计这次报公安也一样,或许心里是真的有气有怨,但谁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第116章 不过在上山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程经还在那委委屈屈, 姜双双也没搭理他带着冯三溪就出门,只不过在出门时兜里带了不少钱和票,直接去了供销社买了不少东西。 买好之后, 每一个物件花了多少钱和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跟着就拎着东西一同去了黄婶子家。 听到叫门声的黄婶子打开门,见到外面站着的两个女同志, 很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婶子, 我是程经的弟妹, 这两天一直看大哥在家闷闷不乐, 没想到他在外还受了那么多委屈,要不是有您和几位婶子的帮忙, 到现在都不一定能洗清他身上的污名。 姜双双是专门上门感谢的, 顺便把备好的其中一份礼递了过去, 跟着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初来乍到她还没怎么和军属院的人打过招呼。 正好借这个机会和她们熟悉熟悉,她们知道程经的事后, 第一反应不是跟着其他人骂他耍流氓, 而是直接带人去公安去寻求一个真相。 单凭着一点,几位婶子就和林琳不是一类人, 不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管会不会给当事人造成麻烦就胡说八道的人。 她自然愿意和这种人来往。 正好借着程经这件事来串串门。 “你就是小程的媳妇呀?”黄婶子听她介绍后就认出眼前的女同志是谁, 程副团长结婚的事她们先前就有听说过,还挺好奇到底是谁入了程副团长的眼。 年纪大了难免就喜欢管一些闲事。 就比如说,给人介绍对象。 这不, 程缙就是她们看上眼的男同志之一,这么一个好男儿谁不喜欢?自然乐得替他做媒。 结果人家根本就没这个意思,搞得最后所有人都失望而归。 原先她们就在打赌,想着谁能做成这个媒, 谁要做成了其他人凑钱请她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现在看来,谁都吃不成这顿饭了。 不过黄婶子也没太遗憾,都挺为程缙高兴,毕竟小两口相处总比一个人来得强,回到家好歹还有一个伴陪着。 尤其是眼前的女同志给她的感官挺好。 至少人是挺大方的! 瞧瞧对方送来的谢礼,全都是用绳袋兜着,无法确定里面具体装的什么,但那两瓶罐头谁看不见? 橘子罐头,一瓶就得一块八毛。 她两三个月才舍得给孩子买一瓶解解馋呢。 谁不乐意和大方又好相处的人来往? 反正她很乐意,对着眼前人就道:“一点点小事哪值得你这么客气,快快,先进院子喝杯糖水。” “不了不了。”姜双双笑着摆手,“我还得去其他几个婶子那走一趟,等过两天家里收拾好就请婶子们来喝喝水聊聊天。” “也是,刚搬来可得好好收拾下。”黄婶子不由想起了以前,那时候她家刚搬来,可是收拾置办了好久,才把院子收拾得跟家似得,“要不这样,等明天我和她们几个去帮帮忙?” “不麻烦了吧,明天我还约了对院的唐家姐妹去山里拣些木材菇子,婶子们要是有兴趣一块来?” “唐小谷两姐妹啊?”黄婶子皱了皱眉头,“算了算了,以后总有接触的时候……哎哟,你可别乱想哈,那两姐妹性子是挺不错,也算是可怜人了,你们年纪相当多来往也不是不行。” 怕人误会,她还专门解释了一句。 她确实不爱和唐家姐妹来往,就怕又被啪啪打脸,家里的老头子说她太斤斤计较,自己又没损失也没挨骂,有什么过不去? 但就是过不去! 搞得她们这群人特多事一样,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是搅事精呢。 反正就是玩不到一块去,正好对方也不怎么出门,也省得彼此碍眼。 不过就算如此,黄婶子也没说唐家姐妹的坏话,人是真坏不到哪里去,结婚都得带着自家妹子,嫁进来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他们家闹什么事,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 就算她相处不来,倒也没必要拦着其他人,便道:“她们两姐妹时常往山上跑,让她们带路准没错,正好现在去看看,等段日子想去都去不了了。” 没多聊,姜双双两人就告辞离开。 跟着去了其他几人的家里,一样是送上谢礼,跟着聊上几句后离开。 不过也不算空手着回,冯三溪清点着婶子们赠予的东西,“黄瓜干、雪菜丝,还有红薯干,婶子做得红薯干瞧着软软糯糯,我去年试着做过一次,又干又脆,太难嚼了。” “等以后问问她们怎么做得。”姜双双看着冯三溪只清点,便拿起一块红薯干塞进她的嘴里,“尝尝看,是不是味道也特别好。” “好甜!” 姜双双也跟着尝了一块,味道确实不错,“等过两天和刘婶子换一些,大姐应该也会喜欢。” “你们去找黄婶子了?”一旁的程经本来还在那发呆,听到她们的话瞬间回过神,走过去看着桌面上的东西顿时觉得肚子饿了,忍不住也伸手过去拿了一块吃起来。 姜双双没拦着,而是跟着递过去一张纸条,“账单。” “什么东西?”程经不明所以,看了看,发现是记录着物件和价格,总价一共十三块八毛。 “黄婶子的谢礼,难不成你还想我替你担了?”姜双双愿意替他跑一路,可没想过自己出这笔钱,虽然这笔钱花起来也不心疼,但花在其他人身上也不想花在他身上。 “……当、当然没想过。”程经掏了掏兜,就掏出了几毛钱,不由有些尴尬,“那个……等我下个月花了工资再还你。” 他工资多花得也多,所以还真没存下什么钱。 这次出门带上了大部分的家底,几乎都花在请林琳吃得那顿大餐上,就算回去了也拿不出钱还上,只能等发工资。 不过还好,他工资高。 还上这笔钱也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够用吗?”姜双双打趣着,“工资你花一半救济一半,哪里还有钱还我?” “……”程经不想说话了。 虽然有些事是事实,但每次弟妹一提起就感觉跟刀戳自己似的,特别难受。 他抓起几块红薯干,“不说了不说了,明天还得上山,我得早点睡才起得来。” …… 姜双双还挺期待第二天的上山之行。 也是运气好,第二天难得的大太阳,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等一同走到山脚时,都热得将外衣脱下。 “这天气好,山上的路也不会太难走。”唐小燕有些兴奋地在前带路,她指着某处的方向,道:“那边有几棵栗子树,前面右转还有一条小溪,水很浅要是运气好还能搞点小鱼小虾。” “那咱们过去看看!” “等会等会。”程经叉着腰喘气,在城里待惯了,这几日又是干活又是被打击,搞得他是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爬个山都有些受不住。 他喘息着,“让我再歇一会。” 姜双双瞟了他一眼,眼里带着些嫌弃,“还歇,再歇人家都会追过来。” 哪个人? 自然是程经心心念念的林琳了。 虽然这次念着她不一定是思念的“念”,但也没啥区别,反正就是忘不了。 唯一的区别是,她这位大伯哥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林琳,而林琳反过来更想找到他。 也确实是这样。 林琳大清早就来到院子外,就是想找程经签和解书。 诬陷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就算程经最后不签和解书,也就是被拘留几日,然后被放回去,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但对于林琳来说却不一样。 她还等着嫁给顾元纬,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团长。 她要是落了一个被拘留的下场,还怎么可能嫁过去?就算顾家众人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她都不可能再嫁给顾元纬,除非他转业离开部队。 可如果他真的转业离开,那她又怎么可能甘心? 她愿意去赌顾元纬只是子嗣困难,而不是完全无法生育,除了他这个人之外,还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只有一个前途无限的团长,才能让她享受到更多羡慕渴望的眼神。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工,又怎么可能给她带来这些? 所以顾元纬无论如何都不能转业,而她也不能落到一个被拘留的地步。 所有人都不能退,唯一能退的就只有程经。 对于程经的举报,林琳气得要死。 恨不得再也不和他来往,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她就不该好心对他们兄弟伸出援手,让他们在大院被欺负算了。 不过她其实也知道,大院那些人品性也算不上多坏,或许和程经兄弟玩不来,但估计也不会真下作到去欺负人。 但不管怎么说,反正她自认对程经有恩,程经现在这么对她,她心里只有愤怒,他将她的人生彻底毁了,就算能掰正过来这也将是她的污点。 更可恨的是,她还得过来求他。 来之前,林琳还恶狠狠想着,就算程经愿意替她抹平,这辈子她都不愿意再和这个没良心的人过多来往。 可真到了院门口,她又想着如果他真愿意签下谅解书,她大不了好心些原谅他,怎么想对方确实为她付出过不少,真要彻底断了联系估计他也受不了。 结果,想啥都没用。 人家根本不在家。 敲了半天的门都把隔壁院子里的人敲出来了,才知道他们一家居然上山玩了。 林琳听到后气得要死。 她这边还一堆麻烦事,而把她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居然去玩了? 林琳气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在门口站了足足五分钟后这才转身离开,没真跑去山上追人,而是去了邮局哭诉着打了一通电话。 而在山上,几人已经捡了小半篓的栗子。 唐家姐妹对山里是真熟悉,左拐右拐找到了一个特别偏的地方,发现了几棵栗子树,前几日的风吹雨打,地面上掉了不少果子,捡了一会就捡了不少。 冯三溪见双双撑着腰的样子,便道:“你要不要歇一会,我们捡一会就能捡满篓子了。” 姜双双站起身扭动着腰身。 说早了,没想到自己也有点受不住,蹲着捡栗子居然会觉得腰酸,她不由想着自己是不是有必要加强一下身体的锻炼? “那边有个石墩,可以先歇歇。”唐小燕指了指一旁,她道:“咱们等会往上走,我记得那边有一片野莓,现在没得吃但你不是想种吗?可以挖一些回去试试。” “这个好!”姜双双对小姑娘招了招,见她过来便塞了一颗糖在她手心里,“现在吃不到野莓子但能尝尝梅子水果糖。” “谢谢双双姐。”唐小燕笑得眯眼,为了让姐姐交到新朋友她可努力了,昨天就先了解双双姐上山的原因,跟着就做了一晚上的计划,把“计划书”一一列出来,还被姐姐笑了几声。 但她觉得值得。 双双姐和她的家人都挺好相处,多了这么一门邻居在,姐姐以后身边总能有个说话的人在。 她总有结婚的那一天,她要走了姐姐一个人待在家里更寂寞,光想想就挺心疼姐姐,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和姐姐相依为命,因为她这个拖油瓶,姐姐婚事也不顺,等嫁给姐夫,还得把她这个拖油瓶带上…… 虽然姐夫从没说什么,也没表现过一丝嫌弃不满的神色,但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吃饭的人,姐夫没意见她和姐姐始终都有些抬不起头。 要不然,当初姐夫要把工作指标给一个外人时,姐姐也不会什么都不说,就直接点头答应了。 要知道为了那份工作,姐姐可是兴奋了好几天没睡着,还拉着她不住尝试改良,就想着做出更好吃的蘑菇饼。 可因为姐夫的一句话,这一切都没了。 但哪怕再不愿意又能怎样? 如果没有姐夫,她们两姐妹的日子会特别难,她们还会继续待在生产大队干着最苦的农活,叔伯们不会对她们支援,反而打着她们房子的主意。 甚至还想着把她们嫁出去换一笔彩礼。 可以说,如果不是姐夫,她们吃不饱穿不暖不说,日子还会过得特别苦。 也正是因为她们都明白,所以在日常生活中才显得那么自卑心虚,只要是姐夫的主意,哪怕心里有其他想法她们也不敢说出来。 其实唐小燕挺感激姐夫的。 姐夫寻常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但对于她们姐夫的日常所需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这几年来唯一让她觉得憋闷的一件事,就是姐姐工作的事。 但说起来,这份工作指标本来就是因为姐夫的原因才能获得的,再加上本来就理不直气不壮,也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了。 要说唯一让她放不下的就是姐姐。 她性子软弱就不爱出门,现在还有她陪伴着,可她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姐夫家里,等她离开姐夫又常出任务,那她多孤单啊。 大院里其他人不爱和姐姐来往,正好对院进了一个新人,她就想着撮合下。 万一能玩得来呢? 果然,这才短短半天的功夫,她就觉得对院一家都挺好相处。 只可惜姐姐还是那么地内敛,一路来很少说话,旁人在说话时她大多也是微微笑着,很少搭话。 不过到底是亲姐妹,唐小燕能从姐姐的神色中看出,今天出门的她还是挺高兴的。 姐姐高兴,唐小燕就高兴,一路上都有些躁动,恨不得带领他们逛完大山有意思的地方,“那边山窝有几棵野桃子树,就算太酸了,估计你们也不爱,但先前大院有个怀孕的大姐特爱吃。” “好东西啊。”姜双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远吗?” “不远。”唐小燕道:“但现在没结果。” “可惜了。”姜双双有些遗憾,不然还能给大姐弄一些。 一旁的冯二川也是这么想的,到底是季节不对,不然他早就上山弄些酸甜的果子,这边的山头他不熟悉,但自家大队附近的山头他是了如指掌,弄些野货得看运气,但弄些野果子真不难。 安静了一会,唐小谷有些迟疑道:“如果不嫌弃的话,我那里还有罐桃酱,要不……” “行啊,那就先谢谢了。”姜双双挺不客气的,人家的蘑菇饼那么好吃,弄出来的果酱肯定也不差,大不了拿点熏肉换换。 她看着眼前长得有些相似的姐妹,几个小时的相处大概摸清她们的性子。 一个外向活泼,一个内向安静,搁在上辈子那个年代,十足一个不爱出门的社恐。 几人进山就带上了吃食,在山上待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回头,直到快入夜才回到大院。 几人收获也不少,一个个背着挎着竹筐竹篮,筐子里都装得满满当当。 除了一些野果子之外就是一些挖出来树苗果苗,打算移栽在院子里。 “先养养再种,像这两类还不能种到一块,不然……”唐小燕细细讲解,她将其中一棵小苗捧在手心里,“要不这样,你哪天整理院子就跟我说,我来帮你,反正我在家也没……咦,你家是不是来客了?” 说着说着,她便发现双双姐院子的大门口靠着一个男人。 那人坐靠在门边,边上还放着几个小包。 姜双双望过去第一眼就认出这不是自家程同志,光身形就比不上,记得在小花园见到的程同志,那一身比样貌来得还让她惊艳。 “是白元华。”程经认了出来,一脸奇怪地说,“他怎么来这里了?” 不过不等他疑惑多久就知道了答案。 对方也看到了他们,白元华甚至不等他们走过来,直接起身冲了过去,一直走到他们跟前,伸手扯着程经的衣领就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欺负林琳?你还有没有心啊,当初她帮了你那么多,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那叫一个生气,嘶吼时口水都喷到了程经脸上。 也正是因为生气,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老远跑来,而且现在可不是放假的日子,他身上还穿着一身工服,明显地就是接到消息后直接赶了过来。 还能接到什么消息? 他们在这边也就程缙这门亲戚,可不管是程缙还是弟妹都不可能去联系白元华,那还能是谁联系的他? 程经一想就想明白了,心里更是苦涩得不行,再加上周边人望过来的眼神搞得他有一些无地自容,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小声说着:“有什么事儿咱们先进院好好说,你在这大吵大闹的干嘛?” “你现在想着要脸了?你去公安局告林琳怎么就没想过她会不会丢脸?”白元华哪里忍得了? 林琳上午一个电话打到他公社,电话里哭的是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听的他是又心疼又气愤,几乎没犹豫就赶了过来。 就是来找程经的麻烦,要不是现在天色有些晚他恨不得直接把人拉去公安局签谅解书,让他跪在林琳面前给她磕头道歉,但现在太迟不代表他什么都没法做,他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难怪林琳看不上,瞧瞧你做得这些事,这就是你以往说对她好?这世界上你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林琳,你怎么敢啊!” “她没看上我还不是也没看上你!”程经一开始还有些心虚,可到底是一个大男人被当街这么骂,哪里受得了? 这不,想都没想就怼了过去。 感觉自己跟弟妹待久了,说话也变得特别刻薄,哪里戳得疼就说哪里。 大哥不说二哥,他们两兄弟嘴上说着对林琳好不求回报,说什么对她没那种心思,完全只是“朋友”。 但如果……如果林琳真的有回应,他或者白元华谁会拒绝? 说什么只是朋友,无非是给自己盖了一层遮羞布,他心里想的那些龌龊事他难道还不明白? 白元华不给他脸,他也不愿意替白元华遮羞,“还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她,老子可以说这辈子最对得起的就是她!我要心中有愧的也只有文慧云,老子明媒正娶的媳妇!” 白元华一愣,不知为何也想到了赵素素以及自己已经很久没见面的儿子。 程经趁着这时候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要不是完全打不赢,他恨不得一脚直接踹过去,“不分青红皂白你就来质问我,你怎么不打听打听林琳是怎么对我的?老子工作十几年了一毛钱都没存下来,觉得这钱是花在谁身上?” 昨天弟妹伸手找他要钱,他掏了掏兜啥都掏不出来,那感觉可真不好受。 想想自己今年都已经三十岁了,从工作到现在怎么都有十一二年,既没养家又没养孩子,一个人吃一个人喝,居然一点家底都没攒下来。 而他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物欲太重的人,这些年买的最贵的东西都送给了林琳。 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林琳,还不如说林琳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他,尤其是出了陷害这件事后,他多委屈啊? 要不是几个婶子拉着他去公安局,他到现在都顶着一个流氓的罪名,真要传开了他还怎么做人? 想到这里,他突然看向了白元华,“你呢?你和我同一年参加工作,副厂长的工资比我还要高一些,那你这些年又攒下了多少钱?” “……谁和你说这个?” 程经“哈”了声,一眼就看出他脸上的心虚,“看来你也没比我强哪里去。” 他们两个兄弟都是卑微且执着,无条件去讨好自己感动自己,还会为自己冠上一个好听的名声,说什么一切都是因为恩情、为的都是友情。 狗屁! 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堪,尤其是一切往回看,才发现林琳根本不值得自己这么去对待。 她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的美好。 先前那些事就能证明,而现在白元华为什么突然来到部队?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了解就对着他大吼大叫,搞得他像是一个烂到骨子里的混蛋。 他确实是混蛋,但林琳是最没有资格说的。 林琳根本就不在意他,现在让白元华过来说服他,让他大方一点去谅解,根本就没在意他因为这件事遭受了多少委屈,只想着自己不用被拘留惩罚。 可这件事难道是他的错吗? 分明就是林琳自己引起的,她有什么资格把这个锅甩给他来背? 林琳越这么做他越不想去谅解。 他自私也好说他混蛋也好,他又不是林琳的一条狗,凭什么被她又骂又踹之后还得摇着尾巴去舔她? 他理了理被白元华扯歪的衣领,昂着下巴对他道:“你是林琳丈夫还是她儿子?有什么资格跑到我面前吠?松松被人欺负时,也没见你这个当爸的跑出来为他做主,你真不配当他爸!” 松松是他们家唯一的小辈,刚出生还好可年岁大了一些后就发现他有些过于安静,当爸的没管、当妈的又太忙,又因为他安静的性子在外难免会被欺负。 要真的能好好照顾着,爸妈也不至于那么大一把年纪还看不过去,把松松带去基地照顾。 无非就是看出这个当爸的不靠谱,再让他们两夫妻这么带下去松松的症状会越来越严重。 要说白元华工作忙碌实在管不上,那实在是太假了。 要真的那么忙抽不出时间,白元华又怎么可能因为林琳的一通电话就当天赶到了部队? 哪怕两个地方离得近,但是搭车也得两三个小时才能到,他们正是刚刚入职忙碌的时候,这时候都能抽得出时间赶过来,他以前当副厂长难道就抽不出时间照顾自己的媳妇儿子? 说白了,什么忙不忙都是借口。 当然,程经现在能看得这么清楚哪里不明白自己其实和白元华一样是个混蛋。 白元华有媳妇有儿子。 他何尝不也是有一个媳妇? 文慧云就是看明白他心里有多龌龊,所以才毫不犹豫搬离了他们的小家,几年前就分居再也没见过。 现在的他就好像被人给打醒了,回头看看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但是他不是一个人在犯错!他怎么也得把白元华给带上,好歹还有个人垫底。 所以他这会儿特别理直气壮,反手指着白元华就开始清算以前的事,从媳妇说到儿子,又从儿子说到了两老以及白家众人,“你只会说林琳对我们有恩,那你怎么不说白家对我们的养恩,爸妈这么多年对我们的关照?要不是他们你觉得你能当得上副厂长?这么多年来都是怎么回报……” 林琳对他们有恩,是因为他们被接回程家后融入不进大院的圈子,也确实是恩情吧。 但是这份恩情比得上白家还是两老? 很显然,这番话让白元华是哑口无言。 他根本没法来反驳。 小时候家里穷,但是说起来白家对他更关照,有一枚鸡蛋绝对是先塞进他碗里,有几片肉绝对是分他大半。 甚至每天的口粮他都是分的比较多的那个。 因为那时候白家一直以为他才是程家的亲生儿子,拿了程家的钱自然得更照顾一些。 虽然年纪大了后也有帮着去干活,但他真的没吃多少苦,反倒是程经这个真正的程家儿子,比他吃的苦还要多。 再说两老,他被接回来后家里什么都替他安排好了,房子工作以及日常所需,全都是家里替他安排的。 就连最后弄清楚真相,知道他才是白家儿子后,两老也没怨他占了这么多年“程家儿子”的身份,而是在咨询他的意愿后,收为养子继续让他在城里生活。 就像程经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因为程家的原因,他一个农家人别说是当副厂长了,怕是连一份临时工的工作指标都弄不到。 而这些恩情又怎么可能比不上林琳? 但这些年他有回报过吗? 白元华的脸色是越想越难看。 白家那边倒是偶尔寄过几封信,逢年过节也会寄点钱过去,这算算好像已经有七八年没回去看看过了。 而程家两老…… 倒是时常去大院问候他们,嘴上说着关心问候的话,但每次一遇上麻烦就去找他们帮忙,兜里没钱了也是厚着脸皮去伸手。 一开始还有些心虚,次数多了倒显得有些理所当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去回报……不对,还是有,嘴上说的倒是勤但没一次实现过。 他要是去百货大楼看见一件时髦的大衣,首先想到的就是买一下给林琳寄过去,至于家里的两老,他只会想爸妈什么都有,又哪里需要他来操心? 但是林琳就没有吗? 林琳的家境不差,怎么说都是同住一个大院又能差到哪里去? 她有家里贴补自己又有工作,就算顶着家里的不喜远嫁,她的生活条件绝对要比绝大部分的人来的强。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程经这时候显得气势特别足,一步一步朝前还想继续说。 然而白元华被他说的特别心虚,这会倒是感受到程经先前的感觉,周边人那些异样的眼神让他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显得特别的丢人,哪里还有先前的气势? 更忘了这会是自己来找程经的麻烦,只想着赶紧离开,眼神乱晃根本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囫囵着道:“懒得跟你说这些,我、我明天再来找你,反正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让林琳蹲局子!” 说完,转身就跑…… 不过跑了几步后又跑回院子外,将自己拿着的几个小包拎在手里,然后挡着脸跑开了。 这几个小包是自己来到家属院后发现院子里没人,就干脆去了周边的供销社,想着初来乍到怎么也得给弟妹带点啥,但给弟妹买了又忍不住给林琳也带上一点,两人都已经许久没见面,这次见面怎么能不带点礼? 但这会实在是给不出去,也不知道程经怎么变得这么能说,说得他是哑口无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越待越觉得脸红也怕他又说一些他反驳不了的话,所以这会哪里还顾得上给弟妹送礼打招呼,恨不得赶紧跑! 他这么落荒而逃,程经就跟打了胜仗似的昂首挺胸,“明天他就是再来,我也不签谅解书!还说是兄弟呢,我小时候帮着他打架他怎么不记记我的恩情?” 说起来,他以前和白元华的关系真的挺好。 如果不好,白家认错那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怨?自己亲爸亲妈要将他这个“假货”认为养子,他怎么可能不恨? 还不是因为关系好。 爸妈在白元华留在程家之前,也是先问过他的意思,是他松了口才决定的。 那时候,他是真将白元华当作弟弟,甚至比程缙来的还要亲,毕竟他们两人是从小就待在一块长大,有谁欺负他们其中一人,另一个绝对毫不犹豫冲过去出头。 他甚至想着要是还在白家,如果有人诬陷他耍流氓白元华一定会替他撑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他的不是,更是强压着他的脑袋伏低作小。 程经不由有些茫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那么亲近的两兄弟变成了现在这般? 一旁的姜双双看了一场热闹的戏,她道:“那他明天来了,你还是像今天一样将他骂走?” 程经回过神,“对!” 反正打死他都不签谅解书,要是林琳真过来跟他道歉,他或许都会想着看在以前的份上算了就算了。 但林琳把白元华叫来是什么意思?逼着他不得不低头? 而且看白元华那么生气的样子,估计林琳根本就没解释清这件事,搞得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真是眼瞎,居然还觉得林琳是个好人。 “他来了你们两也无非是吵来吵去,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多没意思。”姜双双微微勾起嘴角,“我替你出个主意?” “……”程经总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但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赢,再来这位弟妹鬼主意确实挺多,要不……就先听听? 他清了清喉咙,道:“行、行啊,你说。” “不急。”姜双双没直接说,而是直径朝着前面走,“回去后再说。” …… 第二天林琳又请了一天假。 这几天她那一堆烂事在厂子里也传了起来,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再加上连着请假主任也对她挺不满。 但林琳不在意。 不满就不满吧,反正这件事解决她也不打算继续待在拖拉机厂,就算这个厂子的前景再好,她也不想留下来,那些异样的眼神她实在是接受不了,就跟她离婚后回到大院一样,不再是羡慕崇拜,也不再是见一回夸一次,让她感觉自己这么一个天之骄子跌入了泥潭一般。 而现在,哪怕最后程经签署谅解书她不用被拘留,但这件事存在过,厂子里的工人们对着她的眼神也不再是原先那般客气敬佩,光想着在这样的环境工作她就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绝对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其他人想谋得一份工作困难,对于她来说却很简单,离开这里总有其他的厂子能去,大不了她嫁给顾元纬后不上班也行,反正她也有来钱的路子。 要不是早上程经托信要见她,她早就寻人把工作指标卖出去了。 收拾好东西,林琳就要离开办公室,却不想这会田桃突然凑了过来,担忧道:“林琳姐你还好吧?这可怎么好啊,你犯了错的事厂子里都在传,不会对你有影响吧?” 嘴上说着担忧的话,脸上的幸灾乐祸止都止不住。 “你想看我的笑话?”林琳瞟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是什么身份?父亲大伯在牢里蹲着,凭你还想嫁给军人?光政审就过不去,简直痴心做梦。” “什么?”田桃一愣,显然没了解这方面的事。 林琳早就看出田桃的不怀好意,但那时候的她根本不在意,甚至享受着身边有这么一个乐子在,还能时时看她的笑话。 真以为什么人都能嫁进去? 田桃光家人坐牢这一点就已经绝了嫁给军人的路。 除非那人宁愿退伍也要娶她,可田桃的事在部队稍稍打听就能打听出来,谁会为了这么一个人放弃大好前途? 不提无非是把她当作乐子罢了。 一个乐子还想看她的笑话? 林琳声音稍稍放大,不到嘶吼的程度但也能让办公室里其他人听到,“对了,经你手盘点的活动用具损耗为什么一个月比一个月高?麻烦田桃同志重新汇总后汇报给周姐,出入太大我可不想担责任。” 田桃脸色瞬间一变。 林琳勾勾唇角,转身就离开办公室。 有些事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真要追究起来还不知道厂子里要找谁的麻烦。 田桃想看她的笑话,那就看看到底谁先离开拖拉机厂。 出了口气,林琳心情也变得稍好一些。 尤其是这次还是程经将她约出去,显然是为了谅解书的事,她想着等见到人先忍忍,等谅解书一签再找程经的麻烦! 两人先是约到一处偏僻的私房见面。 巷子的最里端,周边有没有什么人群,房子也是破破烂烂显得狼藉一片,但林琳心里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安,怎么说也是认识程经十几年,就算这次报公安的事看走眼,她也不觉得他会起什么坏心思。 对于这点,早已经等在私房的程经也能感觉出来。 如果林琳真觉得他有那个坏心思,哪怕只有一点点都不会一个人过来会面,会来,就代表她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觉得他没有危险性。 可偏偏林琳这么明白,她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诬陷他耍流氓,真的是太可笑了。 可惜程经根本笑不出来,他没给林琳开口的机会,就直接道:“要我签谅解书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林琳微微皱眉,“什么事?” 程经道:“老爷子把白松带去基地培养,你知道我和白元华之间的恩怨,凭什么他一个外姓人占了程家的身份,老爷子还把他的儿子当作亲孙子栽培……” 第117章 程家的那些事, 当时让大院显得特别热闹。 先是程家在外养着的“大儿子”被接回来,一众人去瞧热闹,好奇这位在乡下长大的程家大儿子长什么样子, 明面上夸夸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说可惜了,好好一个小子放在乡下长大,都长这么大想教得更好一点都难。 还有说得特别难听, 说他就是一个土包子, 和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过了没多久, 随着话题越来越少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不管这位程家大儿子能力到底行不行, 有程家这个身份在,以后也差不到哪里去, 先不说去世的程老爷子有多少功劳, 就说现在程家的顶梁柱, 那可是国家少有的技术人才,主持了不少重点项目, 研发了多个新产品。 程母当医生那么多年, 早年还上过前线执行重要的医疗任务。 她救过的人数都数不清。 有他们在,程家大儿子再差都差不到哪里去。 甚至不用程家人提, 相关部门都会主动安排家属的工作。 却不想这位“大儿子”的安排还在安排期间时,突然传出弄错了, 闹了一个大乌龙。 这下,大院的话题又有了。 林琳当时也参与过这类话题,想着是不是那家人狸猫换太子, 也在听说程家打算收养白家小子时很诧异,弄不懂程家干嘛做出这种决定。 这要落在她家里,她绝对不允许一个外姓人来分本属于她的东西。 偏偏程家找回来的亲生儿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和这个假儿子关系特别好, 两兄弟几乎形影不离,搞的她对他们越来越好奇,再加上程家人的关系,便去接触了一下。 早知道会被程经坑着每一次,她是绝对不会伸出援手帮他们兄弟一把,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还惹了一身腥,甚至把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台子给拆了,想要重新搭建好还不知道有多费劲。 林琳不想听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耐烦地问道:“你就直说需要我做什么,是需要我帮你把白元华赶回乡下?还是劝他将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还给程家?” 程经一愣,这确实是他的打算。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开口,林琳就直入主题,他不是很确定的道,“如果我说是,你会去做吗?” “为什么不?”林琳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她想要的东西始终都是最好的。 就跟顾元纬一样,在经历过上一段失败的婚姻后,她明白“爱情”这个东西最廉价,她要是再结婚选也只会选最好的对象。 所以她心里其实很看不上程经,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去拱手让人,说什么兄弟情谊,这份情谊要真是存在,他们两人又怎么可能闹到这种地步? 说白了,一切感情都是虚假。 就跟她的爱情一个样,与其在意这份情,倒不如把权和钱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一副说教的样子,“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跨进程家的大门,他不过一个乡下来的小子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程家赋予他的,他的工作他花的每一分钱本该就属于你。” “啊……对、对啊!”程经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有点跟不上这个节奏了,他吞咽口水回想着先前要说的话,也不管什么前后逻辑,就跟背书似的说了出来,“就是这样嘛,我姓程他姓白,本就不该和我争和我抢,他那么混账一个人还一点都不孝顺,居然还敢揪我这个当大哥的衣领……” 说着说着,心里也有些恼火,“他也不想想以前在乡下我替他打了多少次架,我第一次被打掉牙就是替他挨了一拳,那时候说的多好听呢,说什么以后要一辈子当兄弟,有肉吃绝不让我喝汤,现在呢?” 越说越气,以前说的那些都是放屁,狗屁一块吃肉绝不让他喝汤,他现在是肉没吃到汤也没喝着反而还不知道挨了多少次骂。 白元华这个狗东西说话不算数,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这么对待自己的兄弟! 林琳不乐意听这些,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你想要他离开还不简单?就跟告我似的找个借口把他给告了,以程家的脸面怎么可能会让他继续留下来。” “告他?!那怎么行啊……” “为什么不行?”林琳讽刺地笑了笑,“你不照样把我给告了?” 说到这,她是恨死了面前人,但偏偏她又需要他的谅解书,也就只能忍着。 可这不代表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巴不得这两兄弟自相残杀,闹得谁都别想过好日子。 程经被她盯得背后发凉,这瞬间还是自己完全不认识林琳,明明是一个模样可分明是两类人。 他真是瞎了眼,到现在才看不清林琳的真面目。 想想也是啊。 如果她真的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无亲无故她又怎么可能收下他的钱和东西,一收还收了这么多年。 他苍凉一笑,“也是,你都能用流氓罪来诬陷我又怎么可能在意白元华会不会被我害得坐牢,在你心里我和他就一个样,就是地上的垃圾,随时都可以踩两脚。” “不要再提这件事!”林琳呵斥,她现在特别后悔为什么要答应程经去国营饭店吃饭,要不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一个名声而已你怕什么?你又没去坐牢也没被拘留,无非就是名义上不好听而已,可是你又不在这边生活工作,谁又认识你?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啊。” 程经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她,沉默一会后问道:“那我要是签了谅解书你也没被拘留,是不是也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那怎么能一样?!”林琳大吼着,“顾元纬就在部队,怎么可能当作没事发生?” “是啊,你的对象在部队那我的亲弟弟也在部队!”程经同样也是大声吼着,这是头一次这么愤怒地对她大吼,“我担了一个耍流氓的罪名在身上可以一走了之,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亲弟弟会怎么样?!” 他自己没出息也就算了。 总不能因为他的原因毁了他们这辈最有出息的儿郎吧? 要真是这样,那实在是愧对他这个姓氏! 不等林琳回答,程经偏了偏头,说着:“你现在明白了吧?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我要不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我就不配当程缙的哥哥。”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从后面的屋子里走出来,正是程经先前说想赶出程家的白元华。 很显然,两个人给林琳下了个套。 来之前,程经也没瞒着,只是说他只要在屋里面待到他们谈话结束,等结束之后他还是坚持让他去签谅解书,那他绝对二话不说直接就去。 进屋子之前白元华那叫一个斩钉截铁,他坚信自己等到谈话结束都会坚定这个选择。 可是…… 现在的他可没原先进屋时那么有气势,而是拉耸的肩膀,整个人显得有些浑浑噩噩。 好像先前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般,只有最可怕的噩梦才会让他听到那些话。 “你们在玩什么把戏?”林琳见到从屋后走出来的人并没有感到慌乱,而是更加地不耐烦。 先前说的那些话以及现在白元华的神色,她知道他以后也不会像以往那样对她了。 但是她不在意,多一个少一个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她想完全可以找到第二个白元华以及第三个白元华…… 她现在最在意的是谅解书,“你刚刚说了只要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就会去签谅解书,那我们现在可以去了吧?” 程经没回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而是一直看着眼前的白元华,眼神中带着些担忧。 他理解白元华现在的感受,毕竟在前几天他就亲身经历过,难受到嚎啕大哭,眼泪是止都止不住,也不知道白元华能不能熬过去。 “程经!”林琳很是着急,伸手就要去拽他的衣服,却被程经一脸嫌弃地甩开,“别碰我!” 林琳脸色发青,她何尝被人这么嫌弃过?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她格外看不上的程经,无非就是出身好担了一个好姓氏,不然还不知道在哪个偏僻地方下地摸田,她带着恨意,“不要惹怒我,你要是把我害得一无所有,信不信我也有能力让你也不好过!” “你威胁我?” 林琳冷冷的看着他,“你可以试试。” 程经脸色变得尤为的难看。 却不想这时一旁的白元华开了口,哑声道:“那就试试,看看是你的把柄多还是我们的把柄多,大不了我们三人一块去坐牢。” “你!”林琳心里一惊,开始回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上,想了想又不是太确定,但有一点她是怎么都否认不掉的。 那就是这些年收到的物件和信,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可真要去查完全能查到。 收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用也是理直气壮去用。 但她也知道那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如果真要公布开那她的名声只会更臭,她都不敢想象顾元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她? 无亲无故却用了两个男人那么多钱,这事放在谁那里,都相当于将她的脸皮撕下来了。 可……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等林琳想明白,白元华就直接越过她离开,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 他一走程经自然马上跟上去了,走到白元华身边还忍不住说道,“我就说是你错怪了我吧?昨天还骂我骂的那么凶,你要是不给我赔礼道歉,咱们这辈子都别来往了。” 白元华瞟了他一眼,“那正好,你不正是想把我赶出家门吗?” 程经被他说的有些心虚,“都说了是做戏,我要不那么说她会露出真面目吗?” “哦,我还以为你是借着作戏说了心里话……” “呸!白元华你简直不是个东西!”程经指着他鼻子骂,“我要是真不想让你进家门,当初爸妈问我我就不会答应!” “……我知道。” 很淡的一声,白元华却回的特别认真。 两人不由安静下来,忍不住开始回忆着以往。 年少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真的特别好。 好到愿意分享同一块肉,好到谁被欺负绝对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打上去。 说不清多少次,两兄弟带着一身伤靠在草垫子上仰望天空,吹牛打屁、又或者聊着对未来的期盼。 那时候的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闹成这样,想想就觉得唏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经突然开口,“我想回去一段时间。” “回家?”白元华问着,他们嘴里的家自然不是平阳公社的单间小屋。 程经点了点头,苦笑着:“这几天想了很多,才发现自己有多混蛋,我想回去和……和慧云好好聊聊,拖了她这么几年把她给拖惨了。” 白元华跟着叹气,“你和嫂子好好聊聊,现在想清楚了就好好待她……” “我哪里还有脸啊。”程经摇头,他明白慧云的性子,如果她真的愿意再给他机会,他一定好好待她,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迟来的真心比狗屎都不如,而慧云也不会愿意再接受一坨狗屎,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义无反顾就离开,果断的让人措手不及。 他明白两人是真的走到了头,但拖了这么多年实在是不想再继续拖着她了,没有他慧云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伴侣。 他道:“我亲自去文家道歉,都是我的错和慧云没关系,她要决定离婚我也不会拖着她。” 两人之所以只是分居而没有离开,一来是因为文家长辈这些年身子不好,慧云担心自己婚姻不幸福的事让家里遭受打击,尤其是他太混账,一直咬牙坚持他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到时候争着闹着,反而让长辈们担忧。 没办法,那就只能拖着。 一直拖到现在,把慧云最好的年纪硬生生拖没了。 他真的是罪该万死。 白元华又是一声叹息,“那你去吧,科室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不过要离婚的话,该补偿还是得补偿,怎么说嫂子也跟你这么多年。” 提起这个,他也想到了素素和孩子。 程经对不起大嫂,他何尝不是对不起素素和松松? 但他没程经来得有勇气,他不敢回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也不想真和素素闹到离婚的地步…… “那当然。”程经点头,“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别的给不了,总得补偿她一些,不然他都觉得亏心。 白元华望着他,“那你有钱吗?” “……”程经一愣,不自在地挠了挠脸,“要不你借我一点?” “……你看我像有钱的样子吗?”白元华反手指着自己,他都不需要看镜子就知道自己是一张大冤种的样。 昨天接到林琳的电话,他回到家就带上所有家底赶来,去了趟供销社后除了这两天住招待所的房费和车费都花光了。 程经还能说什么? 两兄弟都是穷光蛋,掏兜比什么都干净。 这时,他们不约而同说着。 “要不我去找妈要点?” “要不你去找爸借点?” “……” “…………” 两兄弟面面相觑,久久无语。 哎,他们果真是废物,遇到事只会找爸妈。 …… 程经是在第二天离开的,离开之前先去了一趟公安局表明自己的立场,说是坚决不会签谅解书,又打了一个报告后和白元华离开。 他确实是一个冲动的性子,想什么做什么,脑子里有了想法后就迫不及待要去做,组装自行车的事也都搁下了。 不过也不是暂定,其他事宜转交给白元华负责,只要冯二川学会组建的方法,他带着组装好的自行车随时都可以回到公社。 程经的离开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个机会。 领头人不在,白元华会兼任但也有他自己的活,不可能长时间留在这个科室,落在冯二川身上的活反而会更多。 但这时候可不要害怕活动。 活越多越能抓住一些机会,这个道理不单单冯二川知道,姜双双也明白,所以暂且放下看热闹的心,认认真真开始教学,姐夫学会的越早对他有利的时间越多。 所以在程经走的第三天,冯二川两兄妹带着组装好的一台自行车以及一本记录详细的日记本登上了离开的大巴士。 人一走,独院就剩下姜双双一人了。 不过她也没什么需要忙碌的。 教学这几天多亏了三溪将家里打扫了一遍,家具摆放整齐、卫生又打扫干净,连他们从山里挖得果子苗都被她和唐小燕移栽好,整个院子也不在空荡荡的。 不过还是少了一样东西。 姜双双这会坐在院子的台阶下,她舒展着双腿靠在后面的柱子上,看着前方移栽的野葡萄藤,想着要是在藤下放上一张躺椅一定特巴适! “双双姐!”院子外传来一声,未锁上的院门被推开了一点点,一个脑袋钻了进来,对着姜双双咧牙一笑,“你先前说的梅菜烤饼姐姐做出来了,你要来尝尝吗?” “要!”姜双双立马起身,拍拍屁股就跟着唐小燕进了对院,“刚刚就闻到一股香味,就知道是你家。” “姐姐听你之前说得那么好吃,就估摸着做了做,没承想一下子就成功了。”唐小燕觉得姐姐特厉害,光听就能学会,整个家属院没几个人能做到,她小声嘟哝着,“姐姐没去食堂干活,是他们运气不好。” “但我运气好。”姜双双眯眼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姜小舟这个私有厨子,她变得更馋了些,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厚脸皮跑到人家家里讨吃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 【正文完】 第118章 正文完 不过厚脸皮也有厚脸皮的好处, 这一口梅菜烤饼吃在嘴里是特别香。 唐小谷是真有做饼子的天赋,先前的香菇饼这次的梅菜烤饼都特别好吃,尤其是饼子的酥皮, 稍稍一咬脆脆的,吃完巴掌大的饼子满口留香。 “再来一个。”唐小燕将盘子递过去,她示意着:“拿上面这块, 刚出锅趁着热气最好吃。” “好!”姜双双那叫一个不客气, 同两姐妹说话的工夫不知不觉吃了好几块梅菜烤饼, 吃得最后都有些撑到了, 连一口水都再也喝不下去。 “不行不行,我得站起来歇歇食。” 唐小谷轻轻笑了笑, “我给你泡点山楂水。” “麻烦啦。”姜双双站起来在院子里转悠着, 唐小谷泡好山楂水出来, 她回着,“这又不麻烦, 还得谢谢你呢, 你先前教我们弄得鱼篓子已经放下去了,弄了两条不小的草鱼, 我想着先腌一段时间,到时候请你一块来吃。” “行啊, 到时候我也带个菜过来。”姜双双不客气归不客气,但她从来都是“有来有往”的性子,别人想占她便宜那不可能, 但对方要是客气她也会更客气。 三人在院子就着山楂水又聊了一会。 聊着聊着,唐小燕突然道:“我早上去食堂听黄婶子聊起了你大伯哥那件事,林同志已经被关进去了。” “关进去了?”姜双双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这几天忙着教学赶工程, 都忘记去打听打听这事,两个舔狗也不算是撞南墙不回头,直接啪啪屁股走人,林琳找人都找不到,更别说怎么劝程经签下谅解书了。 当事人不谅解,林琳自然得被拘留。 其实也不算太严重的事,无非就是拘留几天,甚至都不用下放到农场改造。 可偏偏这事对她的影响很大。 从一开始的恨到后来的慌乱,紧跟着拘留的那段日子,其实也就六七天的样子,可这六七天她就像是度日如年,等被放出去时她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抬头看着前方下着的滂沱大雨,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就跟这场雨一样,彻底乱七八糟了。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林琳一愣,脸色变得特别难看,显然认出说话这人是谁。 可她并没有侧过头,彷佛不愿意接受。 “林琳你可真有能耐,居然闹得被拘留,你是打算彻底把林家的脸面丢在地上任人践踏吧?” 林琳猛地侧过头,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她眼前站着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穿着小翻领的衬衫,套着中山装外套的女同志,她一身穿戴特别整齐,显得格外的庄重沉稳。 而看她的面貌,会发现她与林琳有那么几分相似,只不过会年长几岁,她开口,“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妈请求我过来一趟,我会放下繁忙的事务……” “够了!”林琳直接打断她的话,双眼里满是忌妒,“繁忙?能不能别每次见面就说你有多忙,巴不得人家不知道你林靖有多厉害,年纪轻轻就成了高级干部,多威风啊,咱们家谁能比得过你?” 在她说着这一大段话时,对面的林靖并没有开口打断的意思,而是任由她发泄完,才淡淡说了一句,“所以呢,这不是事实吗?” “……” 就这么一句话,搞得林琳是哑口无言。 林靖不厉害吗? 要不厉害,她又哪里会这么嫉妒。 从小到大,她对外一直是天之骄子,走到哪里都会被夸一声。 可如果要说林家子女谁最厉害,从来就不是她,而是眼前的林靖。 三十岁左右,冲到了高级干部,无论是谁听到都会夸一句她不愧是林老爷子的孙女,赞一句虎父无犬女。 气性大的林琳哪里受得了,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赶超,却又无法接受自己接受现实,只会自己折磨自己。 本就不想面对,现在最狼狈的时候反而被林靖见到,她只觉得憋屈到喘不过气来。 两两对呛,跟着就是无声对望。 最后到底是林靖叹了一声气,“就你那心眼谁不知道?想和我比就堂堂正正比,难不成你以为你嫁给一个好二郎,我就能高看你一眼?” 林琳脸色黑沉,胸前是一鼓一鼓,这话听得更咽刀子似得。 “两次了,先前为了一个孙北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现在又为了一个顾元纬费尽心思,把自己的名声都弄臭了。”林靖其实不愿意来的,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当作好姐妹相处,但总不能她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而且她也瞧不上林琳的品性。 哪怕是自家妹子,但她做得某些事在她眼里实在是太上不了台面,这次也是,可别说是别人害得,来之前她就打听清楚了,要说错那也是林琳的错,错得离谱,她先前说得那一句倒不是因为林琳被拘留才骂,而是她行的那些烂事。 他们林家向来行得正坐得端,哪里做过这种损人利己的事? 尤其是这些年对程家两兄弟的事,虽然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真说起来还是林琳占了不少便宜,说也说过、拦也拦过,实在是看得糟心也懒得管。 但林家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这事又拦不住,倒也是在其他地方给程家两兄弟行过方便。 她倒不是说程家两兄弟的坏话,而是以他们的能耐再加上程家老爷子两口子不是那种为子女行大方便的人,程经两兄弟一个想在重要单位当主任一个想当副厂长,那还真不是容易事。 无非是他们林家也出了一份力,算是赎罪了。 可要说这要扯平那还真扯不平,钱的事好扯平,程经两兄弟小家闹成那样,虽说他们自己也有原因,但林琳这边也掰扯不清,反正就是一堆乱账。 林靖以前也不是没劝过,这样下去迟早会反噬,可劝过又有什么用?还得劝得动啊,不过现在看看,她反而觉得是件好事,现在遭了罪总好过以后反噬越大。 别的不说,至少现在她还年轻,她要做错事还有改正的机会。 当然…… 那也得她开始悔悟。 “小时候就爱和我斗,斗来斗去也没见你歇会,我那个时候懒得搭理你,现在给你一个和我比的机会。”林靖认真看着她,其实她这个妹妹很聪明,就是聪明用不到地方去,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处境。 她继续道:“但别和我比男人,我林靖成功靠得是自己而不是男人,你也别光只盯着男人,就算你真嫁给一个团长或政委什么,我也不会高看你一眼。” 说完,她将随身带着的袋子搁在干净的台阶上,“这是调动档案,我在老家等你,回不回你自己看着办。” 不管林琳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林靖都不会再浪费口舌多说一句,能听进去自然好,自己从这泥潭中爬起来她还有得救,以她的能力总能拼出光明的未来。 可要是她仍旧想不明白,那也是林琳自己的事,她能看在姐妹情分上大老远跑来一趟,却不会把太多时间浪费在林琳身上,因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林靖的到来出乎林琳的意料,也不知道林靖说的那些话会不会触动到她心中,反正大雨天之后林琳没上工也没去工厂办理调职手续,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一开始还有些人把这件事当作谈资,时不时就一大群人围在一块唠嗑着,可这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新的谈资出现再加上林琳一直没出现在众人面前,也就没继续唠嗑。 直到一个半月后出任务的军人们陆陆续续回到了部队。 顾元纬是头一批回来的人。 但是他并不是回来之后才了解自己对象身上发生的事,当时事出有因顾秀敏直接联系他的上级,给他拨打了一通长途电话,过后林琳被拘留妹妹又来了第二通电话。 所以回到家后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感到惊讶,而是和家里打了声招呼后,并直接去了拖拉机厂的家属院找人。 林琳很少出现在大众眼前,但不代表她离开了。 顾元纬的到来并没有让她感觉到意外,或者说她早就等着了,等他回来给她一个准信。 “你都知道了吧?” “嗯。” “是哦。”林琳自嘲笑了笑,“他们本来就不喜欢我,觉得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配不上你,现在巴不得赶紧让你甩开我吧。” 顾元纬微微蹙眉,他其实知道家里不愿意,但他总不能逼着家里心里不情愿也得欢欢喜喜把人迎进门吧? 尤其是家里人并没有做得太过分。 爸妈不是那种坏脾气动不动就打骂的性子,他们表现出不喜也只会变现在脸上,妹妹性子有些骄纵但她办事绝对不会冲动。 就跟这次一样,即使再气再急她都会忍耐着,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再提起。 或许还是有些偏袒家里吧,但他和林琳相处这些日子,她一次都没提起对他家人的不满,现在却又将所有矛盾都指向他们,这一点他不认同。 他很坦然道:“爸妈确实不认同,但并不是因为你离婚的事,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你离过婚,这段日子他们也不会和你过多接触。” 林琳脸色一僵。 不是离过婚的事还能是什么? 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她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而是反复尝试才艰难道:“你来找我,是要和……和我分手吗?” 顾元纬没回答,而是沉默一会才开口,“如果我转业回老家当一个小职员,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他如果将和林琳的结婚报告打上去,一定得不到部队的准许,也就两种可能。 分手,要么转业离开部队。 部队绝对不会允许他娶一个被拘留过的女同志,光是政审就过不了,如果他执意要娶,也就只能转业离开部队,没有其他选择。 林琳也知道这点,这段时间她想了很久很久,想过如果顾元纬转业去当厂子里的职工,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但每次脑子里冒出这件事,她立马就抛开,不愿意给自己一个答案。 到现在顾元纬问起她,她下意识就想到了三个字。 “不愿意”。 怎么可能愿意? 如果她甘愿嫁给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落到现在的处境? 但林琳没有回答,这个回答会让她显得太势力了,她直接反问:“那你呢,你会转业娶我吗?” 顾元纬垂下眼眸,久久无语。 林琳苦笑,“你不会。” 顾元纬落在大腿上的双手攥起,他确实不会。 他十六岁就进了部队,能走到现在经历过数不清的战斗和危险任务,流血流汗才到现在这一步,让他放弃这一切,他不舍也不能。 “我明白了。”林琳起身站起,其实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只不过还是抱着特别小的希望,想着会不会得到另外一个答案。 但得到了又能怎样? 她宁愿单身也不会选择和一个普通人结婚,那样的婚姻并不会带给她任何荣耀。 没再多说,转身就离开。 …… 姜双双是在第三天得到消息。 那天唐小燕一脸欢喜跑来,说是田桃被开除了,原来林琳也不是光走,也不知怎么田桃得罪了她,在离开之前还把她给举报。 从进厂到现在,田桃中饱私囊一共贪了两百块左右的活动物件,辞退不说还得让她将这些钱补回来,最后只能灰溜溜回大队。 为了这件事,唐小燕高兴地多吃了两碗饭,说了好些原先田桃指着她姐姐骂得脏话,当时有多气现在看她倒霉就有多爽。 不过姜双双没工夫和她多聊,因为程同志回家了! 相别一个月多,没见到人时还没觉得有多想念,等见到程同志出现在门口,高兴的她丢下手里的零嘴就冲了过去,“你回来了!” 程缙伸手将人圈在怀里,“回了。” 伸手搂得很紧,垂头埋进她的颈项处,深深一吸。 “痒欸。”姜双双抬起手,巴掌落在他的脑门,将人往后推。 不过显然没用什么劲,程经根本就没动,反而闭眼埋得更贴近,“别动,让我缓缓。” “……行吧。”姜双双见他一身风尘的样,就知道他这段时间不轻松,那就让他充充电吧。 好在他们的院落在最尾端,就算院门大敞也没人会经过,程同志想抱多久就多久,而且她也想多抱抱。 以前没察觉,可自打尝试后才知道,两人相拥在一块的触感有多好。 怀抱着最喜欢的人,这感觉真的好温暖。 不过嘛…… 几分钟后姜双双不得不开口,“程同志,我觉得你有必要去梳洗一下。” “……”程缙将人松口,挎着包就往里走,“等我一下下!” 迈着长腿就往屋里走,这一走进屋子就发现里面大变样了。 本来还空荡荡灰沉沉的屋子,让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了“家”的味道,不单单将家具都摆放上,屋子里的边边角角也都打理过,挂了些小物件贴了些窗纸,既没那么单调还多了些家的温暖。 就一瞬间,他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同时还有些遗憾,“辛苦了,都没给你帮帮忙。” “先别说得那么早。”姜双双哪里会辛苦自己,屋里这些,重得家务都是程经和姐夫帮忙,小玩意就是她和三溪动手,要说任务繁重还真不繁重,就是稍微忙了些些。 后来等那些人一走,家里也不是没活要忙。 只是紧要的她动动手干就干了,要是不紧要的这会还堆在那里,怎么也得给程同志一个参与感,“灶房的窗户需要紧一紧,楼梯的扶手需要补一补,趁着下雪之前多拉些煤炭……” “好,我这就做!”程缙答得毫不犹豫,搁下包就开始找活干,一边干一边说着:“这窗户需要上点油,上点油就不会‘咯吱咯吱’响。” 果然,这种收拾自家的参与感一上头,那感觉让他格外亢奋,恨不得直接将整栋院子都给翻新了,他不但将双双说得那些都给一一办好,还将堆在后院的衣服给搓洗了一遍,拧好晒在院子里。 等全部弄完,他才梳洗一遍。 洗澡时还特意多用了点香皂,把自己洗得香喷喷。 香皂是姜双双在百货大楼买的,巴掌大一块就得一块八毛搭上票,价钱比供销社来得贵,就是因为它味道好闻,一股子奶香味。 程缙以前洗澡哪有这么讲究过? 但他之前在双双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没肥皂上的香味浓厚,反而特别沁人,每次都恨不得再凑近一些,离得更近一点! 在走出房间时,他还抬起胳膊深深闻了一下。 不过却又立马皱起眉头,眼里带着些嫌弃,明明用着同一块香皂,怎么味道就天差地别?没双双身上的味道好闻,连百分之……不不,连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程同志!”姜双双靠在楼下的长椅上,长椅背靠在墙壁,墙壁那块被她贴上浅色的窗纸,又搁了两个靠垫在上面,往上面一靠特舒服。 她要是没事就爱躺在这里发呆。 刚刚就躺着这里看程同志忙来忙去,可看着看着她就觉得肚子饿了,仰头大喊一声,“我饿了。” “来了来了。” 话音落下,传来快速朝这边跑来的脚步声,人还没跑过来声音就传来,“你想吃什么?咱们是去食堂还是国营饭店?我听战友说后街的国营饭店有羊汤,要不要去尝尝……怎么了?” 刚走过来程缙就双双皱着鼻子,他抬手想去触碰她的脸颊,却发现双双眉头皱得更深,弄得他都不敢将手伸得太过,担忧地又一次问道:“怎么了?” “你抹了什么?味道怪怪的。”姜双双皱着眉头,心里有些反胃。 程缙抬起手闻了闻,“你买的香皂,挺香啊。” 多擦了两道,他感觉自己浑身香哒哒的,从小到大就没这么香过。 姜双双牵起他手起身,朝着门外走,“屋子里太闷了吧,我们去吃羊肉火锅,我饿得能吃两大锅!” 结果…… 事实并不如姜双双所想。 饿是真饿,但一进国营饭店的大门姜双双就脸色一变想要吐出来了,身边的程同志大惊失色,恨不得直接把媳妇拦腰抱着就往卫生院赶。 不过后面他们也确实去了趟卫生院,就是没那么夸张,不至于真拦腰抱起跑着去,而是一路搀扶着,像是护着珍惜的宝贝,生怕有一丝损伤。 而等检查结果一出来,程同志更是彻底懵了,张大嘴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 倒是坐着的姜双双开了口,“快两个月了?” “对,怀孕初期是有各种反应,不需要太紧张。”中年医生瞧着新手爸爸呆愣的样子,她笑着叮嘱:“注意休息,保持良好的心情,要是身体有不适症状就及时过来。” “好好。”姜双双一手落在腹部上,来的路上就有过怀疑,现在倒不是太惊讶,算算日子程同志还是挺厉害的嘛,估计就是结婚那几天。 “我要当爸爸了?!”程缙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恨不得蹦起来,却又担心惊到双双又给忍了下来,他紧紧握着拳头极力忍耐着,忍得满脸涨得通红,嘴角翘得老高,“媳妇,你怀上了!” 他是真意外、真惊喜。 想过迟早会有孩子但没想到会这么早,毕竟冯二川这位大姐夫可是努力了两年都没努力上……他果然比姐夫来得强! “是啊,我要当妈妈了。”姜双双笑眯了眼。 上辈子她哪里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努力拼搏奋斗,在事业上她绝对是佼佼者,任谁都会对她竖起一根大拇指,可在婚姻上她连尝试都没尝试过,甚至都没往这方面去想。 她从不觉得不结婚生子就是人生不完整。 到现在她同样也这么认为。 但又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紧紧回握着程同志的手。 从未体验过的身份,她已经开始期待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