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第一太子》 第七十五章 山民王二 赵开这个“左都指挥使”虽然主管皇城司内务，少有亲自查察要案，擒拿人犯，审讯拷问之事，但不代表他对这方面的事没有心得。 能坐上皇城司第二把交椅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无能废物。 与皇城司其他人一贯擅使刑罚逼供不同，赵开始终认为，审讯犯人，其实和攻城略地相差不大。 会这样想，大抵也跟他出身军旅行武有关。 对他来说，被审讯的犯人就像一座城池，而审讯之人则是攻城的将领。 寻常的犯人是易攻难守的寻常小城，稍微使些手段，便能轻易攻破，一般不费工夫。 而嘴硬强悍的犯人，则像易守难攻的坚城。 每到这种时候，就需要用上兵法惯用原则，既“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打仗嘛，最忌讳的就是急躁，一旦主帅急躁，就会带着手下一干兵马都跟着一起急躁，而往往急躁的结果就是自乱阵脚，破绽百出，最终反而被敌人抓住机会，一击而溃。 赵开从来不干这种蠢事。 太子虽未明确审讯时限，不过要是拖了一夜还未处置，怕也是说不过去的。 十息很快，转眼便过去。 然而他依旧不急着问，只是平静的从怀中掏出一小布包，放在桌上摊开。 布包里包的，是皇城司审问犯人专用的器具，每一样，都是匠作司撞门打造，专供皇城司所用。 摊开了摆好，他才缓缓开口。 “十息已到，若是你想好了老实作答，那么便点点头，我问，你答，你我都省事，若是你想废些功夫，吃吃苦头，那么这些器具，我们就一样一样来，时间还有，不着急。” 听着他的话，这人额头冷汗直冒，看着那些可怕的器具，脸上尽是惊惧慌乱之色。 见他不答话也不做反应，赵开微微叹息一声。 旋即一挥手道：“开始吧，把他照看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小布包中的器具里挑选了起来。 见此这人终于是按捺不住了，连忙开口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赵开转过脸看了他一眼，旋即回头继续挑选，口中道：“我刚才说了让你说吗，让你如何来着？” 话音落下，他已经选好了一把剔骨小刀。 再转过脸来，左右两边皇城司缉捕已经将他死死的摁住，让他动弹不得。 而他看着赵开手中的剔骨小刀，眼中的惊恐之色已经浓郁到了极致。 然后毫不犹豫的猛猛点头。 赵开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意，手中捏着小刀，道：“这才对嘛，我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二！” “哪里人？” “石磨村人！” “石磨村的里正是你什么人，为什么藏在山里？”赵开面上笑意不改，口中连问。 “里正王铁汉是家父，三日前家父让小人带一封信去洪阳县吴家庄找庄主吴耀宗，小人到了吴家庄才知道，吴家庄上下全叫人杀了，惊慌之下，赶忙回来准备告诉父亲此事，结果却发现一家都被歹人所害，无奈之下只好藏进了山里。” 王二一边说着，眼眶之中已然涌出了泪水。 赵开见状对两个皇城司缉捕摆了摆手，让他们放开王二，接着问道：“信在何处？” “在小人身上。” 说着话，王二从衣服怀中掏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赵开。 赵开接过信，只扫了一眼封面，却没有打开，而是将之收了起来，继续问到：“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害的你一家？” 闻言王二摇头道：“小人不知，不过小人知道，有一伙人时常半夜来找家父，每次家父见过他们以后，就会让小人还有兄长去购买大量粮食肉类蔬菜，送到后山的山神庙去。” “后山山神庙？”赵开眼睛一眯。 “你们把东西送到山神庙，那里可有人等候？” “没有。”王二继续摇头道，“每次我们去送，家父都会告诫我们，把东西送到之后立刻离开，不要久留，所以我们从来没看见过接东西的人，也从来没有停留过。” 赵开眼中光芒连庄，又问到：“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王二再次摇头：“大人，其余的小人什么也不知道了，家父也从未说过什么。” “大人，小人一家都是本份良民，却被歹人所害，连幼童都不放过，还请大人一定要替小人一家做主啊！” 赵开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道：“你和你兄长一家是不是良民我不知道，不过你父亲，应该不是的。” “能不能为你一家做主，也要看你配合不配合，你说的山神庙在哪里？” “就在后山，村里人都知道。”王二连忙道。 “带我们去。”赵开起身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小人带大人去！” 赵开没再多言，给了两个缉捕一个眼神，让他们给王二收拾了一下，他则是先转身出了营帐。 与帐外小兵说了一声，让其通报霍都，他们这就带人离开，此事不用再管。 等缉捕把人带出来，便立刻出发，离开了军营。 这边帅帐之中，霍都正在与石飞豹说话。 外面传令兵突然来禀报，连忙将人叫进了帐内问话。 问完以后，这才神情诧异道：“赵大人他们走了？可还留有别的什么话？” 小兵摇头道：“没有，赵大人只说了这么多，已经带着人犯离开了。” 见状石飞豹眼中光芒一闪，随即道：“将军，既然赵大人已经走了，那此事便且暂时作罢，属下还是按照殿下吩咐，每日带队巡山，将军坐镇营中，不是正好？” 霍都闻言看了石飞豹一眼，跟着点了点头：“石都尉所言甚对，且就这么办！” 说着，他又对传令小兵道：“回去告诉守帐之人，今夜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给本将军烂在肚子里，要是有谁敢往外透露半句，别怪本将军军法无情！” “是。”传令小兵立即应道。 带人退下，霍都才又看向石飞豹问道：“老石，你觉着，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将军，这人是什么身份属下不知，属下就知道，殿下吩咐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殿下没有吩咐的，咱们就什么也不知道。” 石飞豹目光看着霍都，神色郑重道。 两人四目相对，帐中寂静片刻，霍都这才点了点头。 “石都尉所言甚是！” 第七十六章 信 深夜，林中寂静，雪水漫过膝。 凛冬时节，天寒得不成样子，四人踏着白雪，一步一个深坑，走在漫漫山道上。 王二在最前引路，身后跟着皇城司缉捕两人。 至于赵开，他则是走在最后，目光时不时的扫视四下。 积雪裹着枝丫，挡住了月光，林子里光线暗淡，除了两把火把照应的火光，便是一片深邃的漆黑。 后山不高，山神庙也不愿，但他们却走了好一些时辰。 当看到山坳间，那黑沉沉的残垣断臂时，赵开耐不住眉头一皱，眼中闪烁了一丝寒光。 行至庙门前，两名缉捕先入庙中查探，赵开让王二同他一道，在外面等着。 不多时，一名缉捕便从庙中出来禀报。 “大人，庙内空空荡荡，并未有所发现。” 赵开微微点头，沉声道：“走，进去看看。” 如是，这才带着王二一道进了山神庙之中， 目光环伺四周，山神庙似乎荒废已久，各处都是破败不堪，地上也多有青苔杂草。 缉捕递来火把，赵开接过，顺手往四下照了一下，暂且也并未有所发现。 “王二。” 看过一圈，赵开开口唤来王二，随即问道：“你说你和兄长每次将一应物资送到这庙中之后，便直接离开，东西都放在哪儿，用什么装载？” “回大人，东西就放在这庙前的空地上，都是用背篓背上来的！”王二连忙说到。 “这山神庙，荒废多久了？”赵开又问道。 “很久了，从小人记事起，村里便没有人再上山来庙中祭拜过，少说也有一二十年。”王二继续说到。 “你们往这里送东西，也从来没进庙里看过？”赵开继续追问。 “大人，这山神庙荒废已久，连里面的神像都早已倒塌，加上家父让小人兄弟二人送东西来，多番叮嘱，放下东西就走，万不可多做逗留，小人哪里还有心思进庙里去看？”王二忙说到。 闻言赵开并未再多问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山神庙。 “行了，你二人在此守着，若有发现，即刻传信，我带他回去面见殿下。” 两名缉捕闻言，即刻领命。 旋即，赵开这才带着王二从山神庙下来，一路往村中来。 回到村中以后，他先是立即抽调了缉捕人手数人，让他们赶去封锁山神庙，然后才来拜见唐其。 唐其料定赵开不用到天明，就能把人审问明白。 所以本只是打算假寐休息片刻，等赵开一回来拜见，便立刻见他。 结果靠着床，困意来袭，不知不觉间竟就睡了过去。 直到门外传来声响，他还在睡梦当中，迷迷糊糊的一开始并未醒过来，然后那声音又唤了两声，他这才猛然睁开眼睛。 稍稍起身往门口看去，便见外面一道人影，正转身离开。 见状他连忙开口道：“是赵开回来了吗？” 屋外赵开听见他的声音，里忙回身拱手拜道：“回殿下，是臣，搅扰殿下安寝，请殿下恕罪。” 闻言唐其道：“无妨，人审问出结果了？” “是，其人王二已然交代。”赵开应道。 “进来说话吧。”唐其听着，一边收拾下床，一边让赵开进屋说话。 赵开接着推开房门，一阵寒风随即从屋外吹进了屋内，唐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连忙扯过旁边的外衣披在身上，这才起身走到堂屋坐下。 “臣拜见殿下。”赵开见他出来，立即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唐其摆了摆手，一边拿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热水，一边问道：“都交代了些什么？” “回殿下，根据此人交代，他名叫王二，乃是石磨村里正王铁汉次子，三日前王铁汉让他带着一份密信，前往洪阳县吴家庄找庄主吴耀宗，但他到了吴家庄才知道，吴家庄上下都已经被人所杀，惊慌之下，便又连忙返回村中。” 赵开讲王二交代的事情，一一细致的向唐其禀报，禀报完之后又继续道：“臣刚才已经在王二的带领下，去后山的山神庙查探过一番，并未发现有异常，另外回来之后，又安排了人手上山将山神庙四周封锁，等候殿下命令。” 听完赵开的话，唐其微微点头道：“嗯，不错，你做得很好，那封信呢？” “臣带在身上。”赵开一遍说着，一边从怀中将密信取了出来。 唐其接过信，看了一眼。 见信封上密封完好，并未有打开过的迹象，目光看了赵开一眼。 “你没打开看看？” “回殿下，臣没有打开过。”赵开老老实实的说道。 唐其也没多说什么，随手打开信封，一边继续道：“吴家庄庄主吴耀宗本是军伍出身，却勾结贼子，私造军械，又多番设计，企图在本宫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眼下虽还未擒获此贼，不过早晚都叫他无所遁形。” “里正王铁汉既然让其次子王二身负密信，前往吴家庄寻找吴耀宗，二人之间必定有所勾连，加上我们在村里的发现，基本可以确定，石磨村中之事，与洪阳县私造军械之事，是连在一起的。” “殿下英明。”赵开拱手抱拳道。 唐其打开信件，目光扫过上面内容，不由得眉头紧皱。 一番读完之后，旋即在信递给赵开道：“你也看看吧，本宫原以为这些贼子私造军械，要么是想借此聚敛钱财，要么图谋不轨，倒是没有想到，他们狗胆包天，私底下干的事情，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赵开听着唐其这话，心中顿时忍不住咯噔一声，目光看着唐其递过来的信，眼中自然也带着犹豫之色。 比私造军械聚敛钱财，或者图谋不轨还要更加严重的罪责，这种事，他当真能看？ 然而唐其拿信的手就放在哪儿，他就算心中不愿，却也不得不看。 说到底，皇城司的人，平日里办的差事，不就是此类别人看一眼，了解一分，都可能身首异处的事吗？ 深吸一口气，他终究还是将信接过了手。 哪怕心中已是有所准备，但当他当真看清楚信中所写内容之时，还是忍不住眼皮一跳。 下意识的，便是脱口而出。 “如此狗贼，竟敢勾结外族，出卖国家？” 第七十七章 萨满人 信中所言，乃是王铁汉得知太子领钦差至洪阳县，日渐觉着他们所做之事，早晚事发，心下惶恐惴惴不安，便欲与吴耀宗商议如何脱逃。 其中提及的，洪阳县私造军械，转运石磨村以后，再行拼装一事，唐其已经查了清楚，倒是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乃是王铁汉在信中提到，他们在石磨村拼装的军械，包括战甲、羽箭在内，都通过村中密道，转运它处，交给了东北境外的萨满王庭！ 萨满王庭起源于北地黑河中心腹地，大魏立国以前，还是个四散有十几个部落的蛮荒部族，当时称为“黑河诸部”。 而萨满部落，正是黑河诸部当中较为强盛的一支。 大魏立国之时，中原混乱，萨满部落中出了一个奇才，先是征服了萨满部落中的各部头领，得到了萨满大祭司的承认，晋升为“萨满王”。 随后又统领萨满部落征伐黑河诸部，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最终一统黑河诸部，建立了萨满王庭。 萨满王庭初时建立，兵锋强盛。 当时正值大魏内忧外患，萨满王暗中勾结塞北蛮族，由东北，西北两路同时出兵，入侵中原。 塞北蛮族当时集结了近二十万精锐大军，兵锋锐利，一路攻城略地，直指大魏皇城。 后来还是武安帝站了出来，以区区三万兵力，打破塞北蛮族二十万大军，一举奠定了大魏中原上朝的无上国威。 萨满王庭在得知塞北蛮族二十万军都败了以后，这才从东北退军。 不过虽然萨满王庭大军退了，但是对大魏东北边境之地的破坏，对大魏东北百姓的杀戮血仇，却一直都是大魏人心中一道抹不去的伤疤。 武安帝登基二十年来，萨满王庭虽然表面上与大魏交好，但背地里却没少有小动作。 特别是最近几年，塞北蛮族经过多年休养生息，渐有卷土重来之势。 塞北边境也是多有战乱，为此大魏不得不在塞北边境囤积重兵。 而萨满王庭又抓住了这个机会，趁机在东北边境线上作乱，偶尔派出精锐骑兵侵袭大魏领土，掠夺边境。 相较于塞北蛮族，萨满人更加的残忍嗜血，犹如牲畜野兽一般。 大魏子民一旦被萨满人劫掠，便会沦为奴隶。 女人供萨满士兵贵族淫乐，至于男人，则是如同猪狗牛羊一样，吃尽苦头，做尽苦事。 武安帝曾有心集结大军，征讨萨满王庭。 但是因为黑河之地深入极北之地，又多山林险峻，气候寒冷。 萨满王庭的那些人，全都是些茹毛饮血之辈，又奸诈异常，一旦遭遇大魏大军，就会立刻借用地形优势逃脱，躲藏到冬季来临才会再度现身。 黑河的冬季，漫天飞雪，泼水成冰，大魏的大军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之下根本无法作战。 反观萨满人，因为他们天生就生长在黑河腹地，耐寒性更强。 所以一道了冬季，萨满大军就会趁机集结，偷袭大魏军营，造成大魏兵马死伤惨重。 大魏连续多次对萨满王庭出兵，都是如此结果。 最终无可奈何之下，唐义贞才只能下旨在东北边境修建长城，用以抵挡萨满骑兵的偷袭劫掠。 至于萨满人，虽然擅长在冬季寒冷之时，以骑兵偷袭，但却不擅长攻城。 加上他们控制的黑河地域物产贫瘠，工艺低下，也不擅长打造各种攻城器械，军械一类也是十分的落后缺少，特别是羽箭之类，乃是萨满人奇缺的军用之物。 所以自从东北边境的长城修建起来以后，萨满人就很难在攻入大魏境内的重要之地。 最多也就是在一些边缘地带，劫掠一些山野百姓而已。 只要萨满人没有充足的军械，那么就算他们集结再多人马，对大魏的威胁也很小。 然而在王铁汉写给吴耀宗的密信当中，洪阳县私造的大部分羽箭军械，都是卖给了萨满人。 要是按照信中所言推算，那么最近半年以来，萨满人光是从洪阳县所得的羽箭之内，就不下数十万支，除此之外，还有各类其它的军械，甚至可能包括攻城器械！ 如此一来，大魏东北边境长城要塞，恐怕就十分危险了！ 唐其眼中寒光闪烁，心中念头连转。 他原本以为，洪阳县私造军械之事，背后最大的幕后黑手是奉城郡王窦无极。 那么就算窦无极暗中谋划，囤积大量军械，又秘密豢养私兵，意图谋反，威胁也不大。 京城有禁军三营坐镇，兵强马壮。 就算窦无极能在奉城县聚起数万大军，在禁军兵锋之下，也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可是要是窦无极勾结萨满王庭，暗中集结大军，不往京城攻，而是调转兵锋，直指东北边境。 然后再和长城之外的萨满王庭大军里应外合，那么长城边境顷刻间就会被攻破。 一旦窦无极引了萨满王庭大军入关，再加上塞北蛮族大军压境，那么整个大魏立时便会陷入左右夹击的危险境地当中。 这才是真正的凶险！ “此事事关重大，若按王铁汉信中所言，那么那些萨满人应该有一支军马，就藏在石磨村左近的山林之中。” 面沉如水，唐其沉声开口道：“赵开，孤命你即刻率领皇城司人马，四散搜查，务必要将这些萨满人找出来！” “是，臣遵命！”赵开立刻抱拳领命。 接着目光一转，又开口问道：“殿下，此事，是不是该向陛下禀报？” 听着他的话，唐其稍作思索，目光之中闪烁着深沉的颜色。 片刻之后，他摆手道：“萨满人之事暂且还为定论，仅凭一份密信，算不得什么，至少要找到萨满人兵马活动的踪迹，这才好请陛下下旨。” “现在就向陛下禀报，有可能会走漏风声，反而打草惊蛇。” 赵开闻言眼皮一跳，下意识道：“殿下是担心宫里……” 唐其抬手阻止了赵开继续说下去，而是道：“好了，此事孤心中自有定夺，你且办好你的差事，尽快把那些萨满人找出来，另外，霍都那边，差人前去传孤军令，命他整肃全军，时刻准备着剿灭敌寇！” “是！”赵开当即领命。 事关重大，他不敢拖沓，从屋中告退出来之后，立即召集了还在村中的皇城司一众缉捕，从其中分出了大半人手，连夜散了出去。 第七十八章 三个小目标 事情正在朝着更加凶险，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这是唐其事先从未料想过的。 眼下暗处隐藏的局面，很有可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实在不敢轻易行事，甚至不敢将窦无极逼得太紧。 一旦窦无极狗急跳墙，真的和萨满人里应外合，那么大魏必定损失惨重，到时候作为引发这一切的关键人物，他这个太子，恐怕也难逃诘难。 哪怕唐义贞有心保他，到时候面对朝堂激荡，可能也只能从大局考虑。 所以现在唐其需要稳住，比之前更稳。 思索良久之间，他的心中便已经有了计划，目标有三，窦无极此人必定留不得，但需要切实铁证，坐实他与萨满人勾结图谋不轨之事。 只要坐实了证据，那么就可以连夜向唐义贞禀报，然后以雷霆手段，拿下奉城王府！ 如此一来，就可以不给窦无极狗急跳墙的机会。 查证实据的难度不高，难的事，如何能稳保在窦无极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拿下王府。 办法，似乎是只有一个。 唐其目光闪烁，心下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虽说是危险了点，但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不得也只能如此。 接着便是第二点，如何应对萨满人的威胁。 从最坏的角度考虑，窦无极与萨满人之间勾结日久，阴谋计划良多。 特别是窦无极利用洪阳县打造军械，装备萨满人大军，那么边境长城那边对萨满人还是按照以往的惯例进行防御，显然就是不足以应对装备精良的敌军的。 何况窦无极在军中多有干系，长城那边的防御布局，他可能早就摸了清楚，同样出卖给了萨满人。 所以眼下，东北的边境长城对萨满人来说，实际上已经形同虚设。 如何才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提前做好布局是关键。 唐其思来想去，这一点实在难以做到。 关键还是在于他手上能调用的，可信得过的力量太少，事情虽然可以向唐义贞奏禀，这这位武安帝必定有法子可以策应。 可是那么做的风险太大，朝中人鬼混杂，眼下谁也说不清到底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在边境长城防御布置有可能已经被萨满人完全掌握的情况下，稍微走漏风声，都有可能提前引发大战。 那么事后清算，他这个太子很有可能还是会被强行退出来背锅。 寿王在朝堂上的势力太大，双方又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唐雄不会放过任何彻底扳倒他的机会。 唐其不能赌。 “内忧外患啊，大魏看着强盛，实际上的问题却是不少。” 心里想着，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有了决断，既然怎么都躲不过，那索性不躲。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如果萨满人注定要攻破东北长城，杀入大魏东北境内，那么就让他们进来。 正好大魏与萨满王庭拉扯几十年，向来都是让萨满人占了便宜就跑。 这一次，说不定正好给他们来个关门打狗，也让那些萨满鞑子知道知道什么叫“疼”！ 心念连转之间，唐其急着开始考虑最后一个目标。 他需要建立自己的班底，扶持自己的力量，而且需要快！ 朝中局势变幻，未出京城之前，唐其以为争斗只在他和唐雄之间，现在看来，事情从来都不是如此简单。 唐义贞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年，虽然一手缔造了“武安盛世”，但是在盛世之下，大魏这个雄壮的帝国，同样隐藏着太多的隐患和问题。 眼下唐义贞还在皇位上坐着，眼瞧着这些问题都快要压制不住一个个的冒出来。 但凡皇帝有点什么，所有的问题恐怕就会彻底爆发。 到那时，他这个太子必定会首当其冲，要是没有自己的班底做坚实的后盾，肯定是难以自保的，更不要说还想争点儿什么了。 “洪阳县必须拿下，三大铁矿最为关键，有了这些铁矿，加上洪阳县那些熟练的铁匠匠人，才有打造一支铁军的底气，只要有兵马在手，那一切都好说。” 眼中光芒闪烁，唐其深吸了一口气。 旋即拿来了纸笔，开始书写密信。 他要拿下洪阳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首要就必须要武安帝点头。 通过先前的试探，唐其大致已经能摸到武安帝内心真实的想法，先前可能对他这个太子不算太满意，甚至有可能偶尔冒出过换太子的念头。 但至少在经历了那场父子之间的对话以后，现在武安帝暂时是没这个想法的。 所以他打算趁热打铁，作为太子，直接找自己的皇帝老子要。 不只是要洪阳县，他还要兵！ 霍都带领的禁军兵马不少，用来镇压奉城王府是够了，可是要抵御萨满人就差太多。 至少，也要像当年唐义贞领兵大破北境蛮族二十万大军时一样，给他三万人。 一口气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写了下来，将密信收好，唐其叫进来了皇城司缉捕，命其即刻飞鸽传书，将密信送回京城。 接下来他就只需要等。 若是唐义贞答应给他兵马，那么他想好的行动就可以正式开始。 要是唐义贞不答应给他兵马，那他直接掉头就回京城，洪阳县的事儿也好，奉城县的事儿也好，包括萨满人在内，他都不管了。 回到京城以后，将自己知道的一干所有事情全部告知唐义贞，然后立刻辞去太子之位，南方随便找个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地方，外出当他的逍遥王爷去。 到那一步，不管日后大魏发生什么事儿，就都跟他无关了。 密信通过皇城司特有的飞鸽传书方式送回京城，最慢两天便会有回信。 条件向唐义贞提了以后，唐其反而不着急了，反正一两天的时间，就算窦无极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翻出了天来。 赵开那边要找到萨满人兵马在左近山中活动的踪迹，也还需要时间。 唐其心中预料，最好的结果是，赵开那边找到萨满人和皇城回信同时完成。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直接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不同再等。 当然，事情也不能都朝着最好的方向想，石磨村这个地方，也是个好地方，从王铁汉的信中，还透露出了一些细枝末节，不容易让人察觉的信息。 比如，在石磨村的地下，应该还藏着别的密道，是他们先前没有发现的。 这些密道需要找出来才行。 第七十九章 点将 京城，皇宫。 承德宫暖阁小室内。 唐义贞手里拿着皇城司刚送来的飞鸽传信，看着信中内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旁候着的内侍总管李忠低眉顺耳，神色泰然。 “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现在居然已经敢直接找朕要兵权了。” 书信看完，唐义贞随手放在身旁书案上，脸上笑意不改道。 李忠眼底光芒一闪，依旧保持默不作声。 忽的，唐义贞抬眼看向了他，问道：“李忠，太子飞鸽传信，找朕要禁军精兵三万，你说朕是给他还是不给？” 若换了别人，光是听到“要禁军精兵三万”这几个字，就该立马捂住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过李忠在武安帝身边多年，自然熟悉这位千古一帝的脾性。 于是微微拱手道：“老奴不知，陛下圣裁。” 唐义贞瞥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老奴才，明明心里已经知晓，偏偏不说，故意消遣朕是不是？” “老奴不敢。”李忠连忙道。 “只是禁军关乎重大，太子又是国之根本，老奴一介奴才，不敢妄言。” “就你我主仆两人，随便说，无妨。”唐义贞摆手道。 闻言李忠神色一动，这才道：“老奴以为，太子殿下勤恳恭勉，忠孝良善，身居太子之位，乃承袭正统，禁军虽关乎重大，但以太子之位，当真有重大事宜，也并非……不可节制。” 听到这，唐义贞眉毛一挑。 “哦，你这老奴才，什么时候开始倒向太子了？朕怎么不知道？” 李忠拱手道：“老奴是陛下的奴才，一心忠于陛下，忠于大魏，除了陛下，老奴不会倒向任何人。” “你倒是会说话，不过他这一张嘴就要三万精兵，朕要是就这么从了他，万一让他心生骄纵，肆意妄为又如何？”唐义贞又问道。 “太子殿下向来稳重，想必是不会的。”李忠轻轻道。 “他稳重？这话也亏你说得出来。”唐义贞嗤笑一声，眼中光芒闪烁。 思索片刻，旋即道：“传旨。” 李忠一听这话，身形即刻一正。 “命禁军镇山营右提军都统俞文忠提兵一万，赴洪阳县，受太子钦差均令，护卫太子，清剿逆贼，便宜行事。” “是。”李忠连忙躬身行礼，记下旨意出去传旨。 旨意下达，唐义贞再度拿起了书案上的密信。 “臭小子，你突然要这么多兵，到底在洪阳县查到了什么？当真若是有凶险急事，何不据实禀报，朕自会派人处置，何必要你堂堂太子以身犯险？” 心念及此，眉头微皱，似乎又觉得，好大儿找他要三万精兵，他却只给一万，万一真有什么凶险，一万兵马不够又该如何？ 但甚至已经下达，肯定不能更改。 思索之间，便又道：“来人，传皇城司左都指挥使唐骁来见！”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暖阁之外太监禀报，皇城司左都指挥使唐骁在殿外候见。 唐义贞随即命其宣进暖阁来。 唐骁一进了暖阁，立即对唐义贞单膝跪下行礼道：“臣唐骁，拜见陛下。” “起来吧，韩立情况如何了？”唐义贞摆了摆手问道。 “回陛下，韩立目前情况暂时稳定，已移回皇城司疗养照看，承陛下天恩，由太医院徐太医专事看管。”唐骁回道。 闻言唐义贞眉头微微一皱，再问道：“人还没醒？” “回陛下，韩立伤势颇为眼中，虽然有太医院太医医治，保住了性命，但依旧暂时还未苏醒。”唐骁继续答到。 见状唐义贞虽心有不满，但也知道韩立受伤严重，能保住性命已算是幸事，要不是韩立自身武艺高强，身强体壮，换了别的人，受那般重伤，早就已经身死了。 有些事，还是不好强求的。 于是只好对唐骁道：“既然他还没醒，让徐世专心医治，你从皇城司再抽调些人手，前往洪阳县暗中行事，保护太子周全。” “是，臣遵旨！”唐骁拱手抱拳领命。 唐义贞目光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又道：“云锦城是否在京中？” “回陛下，云锦城年前往西北查察官盐走私之事，月前刚回京城述职禀报，目下正在京中休养。”唐骁回答道。 “好，告诉云锦城，休养暂停，命他亲自领衔，带人前往洪阳县。”唐义贞大手一挥道。 “是，臣遵旨。” “进来京城之中，可有什么异动？”唐义贞接着问道。 “回陛下，皇城司各部暗桩听风使检查朝中各部官吏，皇室宗亲，按照惯例每半月汇报一次，最近一次的汇报正在整理之中，当下整理出来的关键有，兵部右侍郎曾密会……”唐骁将近来皇城司查探到的紧要事宜，一一向唐义贞禀报。 越听到后面，唐义贞的脸色越是难看。 等到唐骁禀报完毕，他冷哼一声道：“行啊，看来朕这几年真是给他们脸了，一个个的都开始坐不住了是吧？既然他们坐不住了，那朕就帮他们挪挪窝，传朕旨意，命各部听风使严查各家官吏，收集罪证，年后一一查处！” “是，臣遵旨！”唐骁眼皮一跳，随即抱拳领命。 唐义贞脸上神色变化，忽的又问道：“寿王那边，最近如何？” “回陛下，寿王殿下除了前些日子回过一趟王府，与王府管家吩咐过一些琐事以外，暂时并未有其它动作。”唐骁道。 “嗯，如此甚好，叫人继续听闻，若有异常，即刻禀报。”唐义贞脸色终于是稍微缓和了一些，微微点头道。 “是。” “行了，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记住，高祖云锦城，此番前往洪阳县，务必要暗中保护太子周全，若是事有紧急，可不必奏报，无论如何，要把太子给朕安全带回来！”唐义贞沉声道。 “是，臣明白。”唐骁拱手行礼，这才告退。 他前脚刚出了暖阁，后脚李忠便就去禁军宣旨完毕，回来禀报。 “陛下，老奴已向俞文忠宣旨，俞文忠领旨，即刻点兵，大军明日一早开拔。” “嗯，知道了。” 唐义贞摆了摆手：“时辰不早了，移驾就寝吧。” “是。” 第八十章 引蛇出洞 日上三竿，正当午时。 石磨村。 还是一般天寒地冻，吐气成雾，但总归是离了飘雪绵绵的阴天日子。 难得迎来一个艳阳天，唐其让马百山寻了一架藤椅。 椅子摆在院子中央，他就躺在藤椅上，面朝太阳，美美的晒着凛冬难得的日光浴。 大魏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那怕是正当午时的直射的太阳光打在脸上，也只是让人稍微感觉到了一些暖意，却没有丝毫暴晒下的灼热感。 躺了好一会儿，马百山忽然上前禀报。 “殿下，有京城飞鸽传信。” 闻言唐其瞬间睁开了假寐的双眼，眼底光芒一闪，道：“拿来我看看。” “是。”马百山说着，恭恭敬敬的取出了密信递给了他。 接过密信，打开取出信扫了一眼，他便忍不住眉毛一挑，口中呢喃自语道：“给就是给，不给就是不给，打什么折扣呢，抠抠搜搜的。” 旋即缓缓坐起身问马百山道：“赵开可有派人回来传信？” “回殿下，没有。”马百山拱手道。 唐其眉头微微一皱，算算日子，赵开亲自带人深入石磨村左近山中，寻找可能藏匿山中的萨满人兵马踪迹已经过去了两天。 两天时间，没有任何回信，事情倒是有些奇怪。 按说不管有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总该派人回来禀报一下进度才是。 不过唐其也不着急，赵开能坐稳皇城司的第二把交椅，自然不是无能废物。 虽说他手下带的人不多，事情又很紧急，但就算不能顺利寻到，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要有手上这封信，局面就是一片大好。 哪怕唐义贞这位大魏的千古一帝，在他要兵这事上同意不同意的，给打了个折扣。 心念一转，唐其随即起身道：“走，去一趟霍都的军营。” “是。”马百山立即应道。 赵开不在身边，唐其要离开村子，前往山中军营驻地，留守村中的皇城司缉捕自然都是要动起来的。 埋伏在村子底下地道之中的兵马，这么些时日以来，还没有任何的发现。 先前逃走的贼人刺客，也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到现在为止，他们手上拿住的人便只有一个，石磨村里正王铁汉的二儿子王二。 这人就关押在王铁汉家西面的屋中，有两个皇城司缉捕专门看管。 赵开那日禀报以后，唐其没有再对王二进行询问，就这么先把人晾着。 从村子里出来，这一次唐其没有收敛行踪，带了大批皇城司缉捕护卫周全不说，还故意大张旗鼓，仿佛要让人人都知晓他离开村子了一样。 一路，到了山中军营。 霍都提前得了禀报，带着石飞豹和营中一干都尉武官，提前就在营门口候着。 见到唐其来，连忙上前行礼道：“末将霍都，拜见太子殿下！” 唐其摆手道：“霍将军免礼，你在此镇守军营，辛苦了，进营中说话吧。” “末将不敢，谢殿下！”霍都起身，旋即带着唐其往营中走。 到了主帅营帐落座，唐其目光看向霍都道：“孤此番前来，一是看看营中情况，二则是给霍将军你带来一个消息。” “请点下吩咐。”霍都抱拳道。 “皇城司飞鸽传信，陛下已传旨禁军镇山营右提军都统俞文忠将军领兵一万赶来，此刻应该正在前往洪阳县的路上。”唐其说道。 一听这话，霍都顿时面色一变，眼中既有惊讶，又有欣喜之色。 “俞将军亲自来了？” 唐其微微点头：“算算日子，俞文忠将军应该这几日就会先到洪阳县，大军会暂时驻扎在县城之中。” “此间事俞将军并不知晓，所以孤此番前来，便是让你点一队人马，随皇城司缉捕三人一道，前往洪阳县等候大军，见到俞将军之后，由皇城司的人与他说明情况。” “是，请点下放心，末将这就安排人。”霍都立即应道。 “还有一件事要你办。”唐其抬手示意霍都不要着急，接着继续说道：“传令下去，命营中所有将士，今日提前做好准备，火头营提前造饭，不过不要有烟火散出，带到日落以后，营中照常照明，但只留守少量兵马，其余人等分散三批，秘密包围石磨村！” 霍都闻言，脸上顿时神色一变，下意识问道：“殿下，村中逆贼……” “眼下还不确定，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孤今日也不回村中了，就在你这军营里叨扰。”唐其沉声道。 “是，末将领命！”霍都立刻抱拳领命。 唐义贞准了一万禁军精锐，那么唐其就不能继续在石磨村逗留下去，要尽快去奉城县。 只有他到了奉城县，才能稳住窦无极。 若是他去得晚了，窦无极县得知了禁军大军人马调动，进驻洪阳县，很有可能会按捺不住。 毕竟一万禁军兵马，足以踏平整个奉城县，没有人会赌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原本，这也是唐其先前就想好的计划。 只要武安帝同意给他兵马，他就选择以身入局，把萨满人这一道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看看，有没有机会把石磨村的事情了了。 而一切，就在今夜便见分晓。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待到日落，天色暗淡下来，夜幕降临。 军营之中表面上看着平静，一切如常。 实则霍都已经提前集合人马，在夜幕降临以后，趁着夜色朝着石磨村而去。 唐其就坐镇主帅军帐中，身边有马百山陪着，外面还有皇城司缉捕护卫，静静等着村里的消息传回。 前半夜并无异常，直到后半夜，石磨存中忽然火光大起，紧接着便是喊杀声阵阵。 但声音也只是稍微持续了半晌，很快便消弭了下去。 唐其在军帐中困得已经快要忍不住睡了，帐外皇城司缉捕这才突然来报，村里激战一番，霍都亲率禁军，将一干贼子尽数拿下。 听到禀报，唐其脸上也是露出了笑意，旋即让马百山通禀，回村！ 出了军营，在往石磨村回去的半道上，远远的就看见村中火把照映，火光通明。 一众禁军将整个村子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唐其不由得心下好奇，霍都这一趟，到底在村里发现了多少叛逆人马，竟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第八十一章 抓获萨满人 霍都手下兵马一千，俱都是禁军精锐。 还有石飞豹手下兵马合入，以及罗士信手下兵马合入，就算抛开各处分散的兵马，实际包围石磨村的，也有一千多人。 而此时此刻，这一千多禁军精锐，就直直的铺在整个石磨村中。 霍都得手下通禀，知道唐其来了，连忙从村中赶来村口迎接。 一见了唐其，便立即上前行礼。 “末将霍都，拜见太子殿下！” 唐其脸上带着笑意，摆手道：“霍将军免礼，此番你亲率精锐，大破贼逆，实是大功一件。” “全仰仗殿下英明，末将不敢贪功。”霍都起身抱拳道。 “走吧，先进村再说。” 唐其翻身下马，迈步往村子里走。 一行人一路回到里正王铁汉家中，此刻这里与唐其白天离开时，已是大不相同。 各处屋舍都有破损，墙面，地面上还残留不少激战过后留下的血迹，尸首倒是已经清理了干净。 进入院中，空气里残留的血腥气便是扑面而来，唐其下意识的捂了一下口鼻。 见状霍都赶忙道：“请殿下恕罪，先前贼逆大部在此间，激战过后，留下不少尸首，末将才叫人清理，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污了殿下口鼻。” 唐其摆手道：“无妨，将士苦战，与贼逆以命相搏，这才大破贼逆，已是十分辛苦，还要收拾战场，乃是强人所难，孤也没那么多讲究。” “谢殿下宽恩。”霍都脸上松了一口气道。 “此番激战，斩获贼逆多少？”唐其又问道。 “回殿下，适才粗略清点，斩贼首一百二十余，另擒获贼逆五十余人。”霍都禀报道。 一听这话，唐其脸上神色一动：“这么多？” “贼逆尸首目前正收罗一处，至于擒拿的贼逆，则都关押一处，虽不精确，不过大致是不差的。”霍都解释到。 唐其微微点了点头，贼逆数量霍都是不敢当面作假的。 尸首和俘虏都在他眼前，随便看一眼，不用仔细清点都能分辨。 他惊讶在于，小小的石磨村里，竟然有如此众多的贼逆，先前他可是让禁军和皇城司的人将村中仔细搜索过好几趟。 村子地下的密道之中，还有罗士信带着人马驻扎。 整个村子上下人口也不过一二百人，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贼逆，却是是难以想象的。 似乎是猜到了唐其心中疑惑，霍都又道：“殿下，请跟末将来。” 闻言唐其神色一动，目光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跟着霍都绕过王铁汉家前院。 来到后院水池前。 霍都一指水池之中，开口道：“殿下，村中贼逆，大部都是从这水池下的密道之中涌出，末将带人围攻之时，这些贼逆退至此处，意图从其中脱逃，前军虽然紧随而至，还是被他们逃了些，罗校尉已经亲自带人去追了。” 唐其眉毛一挑，目光看着眼前浑浊的水池，倒是没想到，这下面居然还有密道入口。 先前他便推测石磨村地下，不只是他们发现了那些地道，还有其它更隐蔽的密道。 只是叫人搜查了多次，都没有找到密道入口，这才作罢，没想到竟然藏得如此隐蔽。 心念一转，便道：“此番霍将军你辛苦了，孤会将功劳记下，待此间事了，一并向陛下呈报，为诸军请功。” “谢殿下！”霍都抱拳道。 “贼逆俘虏之中，可有贼首？”唐其又问道。 “回殿下，确有贼首，末将已叫人单独看管，另外，贼逆之中还有一伙特殊的人。” 霍都眼中光芒一转，神色古怪道。 唐其眉头一皱，问道：“特殊的人，什么特殊的人？” “据末将观之，这些人，应该是萨满人！”霍都回道。 “萨满人？在何处？”唐其闻言心下一动，连忙问道。 “与贼首一道，分别关押。”霍都继续回答道。 “好，把人带到前院来，孤要亲自审问。”唐其心下一动，说着转身便往前院走。 赵开离开几天，目的就是搜索山中萨满人的踪迹，没想到他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反倒是今夜石磨村中这一趟布局，把人给引了出来。 同时如此也说明，王铁汉写给吴耀宗的密信，信中提及的萨满人之事乃是属实。 有了这个铁证，那距离拿下窦无极也就不远了。 回到前院这边，霍都立刻派人去将擒获的萨满人带到，没多一会儿，人就带到了唐其面前。 唐其目光看着眼前与大魏人长相酷似，只是衣着服饰大不相同的萨满人，眉头微皱，眼中闪烁着阵阵寒光。 就是这些人，常年在大魏东北边境袭扰，对大魏无辜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此等畜生，怎么对付都是不为过的。 唐其也不跟这些人多言，直接对身边马百山道：“马百山，把那个人拖到一边，先砍去手脚，别让他死了。” “是。”马百山二话不说，提刀上前。 他本来就是皇城司缉捕出身，酷刑审讯乃是基本功，砍去手脚而不要人死是麻烦些，不过倒也不算太难的事情。 把人拖到一边，也不管此人挣扎叫嚷，直接提刀就砍。 霎时间，这萨满人的惨叫声便响彻整个村子。 唐其听着惨叫声，脸上神色淡然，相比较于这些萨满人对大魏无辜百姓做的事，只不过砍其手脚而已，算是人性多了。 马百山办完提刀回来，刀上还低着殷红的鲜血，面无表情的抱拳禀报道：“殿下，办好了。” 唐其微微点头，目光看向剩下的几个萨满人，淡淡道：“孤乃大魏太子，接下来孤的问题只问一遍，若是你们不老老实实回答，刚才那个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萨杜噜，咕噜咕噜哇啦叽哩！” 几个萨满人中一个面露狰狞之色，挣扎着就要站起，对着唐其怒目圆睁的叫嚷道。 霍都见状变色一边，上前直接一脚将此人踹翻在地。 唐其开口道：“霍将军不必动怒，这萨满狗既然喜欢叫，一刀砍了便是，何必脏你的脚踹他呢？” “殿下……”霍都闻言脸上神色有些诧异，回头看向唐其。 但见唐其面色平静，看向这些萨满人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顿时明白，直接拔刀一刀便将此人脑袋砍了下来。 其余几个萨满人见状，顿时脸色大变，露出了满脸的惊恐之色。 见状唐其冷哼一声，道。 “原来你们也会害怕，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畜生，都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呢！孤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谁会说中原话的上前来答话，要是再让孤听到你们那些兽语，就都去死吧。” 第八十二章 来历 “我，我会。” 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说话的萨满人满脸恐惧的稍稍伸了下头。 唐其目光随即落在他的身上。 “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奇多。” “奇多？孤问你，你们在这山中的军营藏在何处？你在军中，身居何职？此番是谁带你们来的村中，来做什么？”唐其眼睛一眯，冷声继续问道。 “我，我是萨满王庭左贤王麾下八义真之一的游马义真左三甲固营游骑斥候，此次来……” 萨满人奇多神色惊惧，颤颤巍巍的说道。 但他话刚说到一半，在他身后的一个萨满人忽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直扑向他。 霍都就站在一旁，眼疾手快，抬腿一脚便将此人踹翻回去。 同时后面左右禁军精锐立刻上前，将此人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尽管这人被摁住了，但是口中依旧骂骂咧咧的叫嚷不止，不过“叽里呱啦”的说的全都是萨满语。 奇多听了这人的话，浑身瞬间就是一阵颤抖，脸上也露出了极为惊恐的神色。 一众人都听不懂萨满语，不知道那人说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光从奇多的反应来看，猜也能猜到，是在威胁奇多，不准他说出萨满人的秘密。 唐其眼睛微微一眯，对马百山挥了挥手。 马百山当即晦气，直接上前将这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二话不说，从腰间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跟着示意左右两边的禁军把人架住。 跟着当场伸手强行扣进这人的嘴里，拿起匕首，一刀便将其舌头割了下来。 紧接着，又摁着此人拖到了先前被砍了手脚的那萨满人身边。 还是一样的操作，几刀下去便了了事。 等马百山做完这一切，唐其才目光淡淡的看着奇多道：“奇多，你是要跟他一样下场，还是继续说下去？” 奇多闻言脸上神色犹豫，眼睛里全都是纠结惊慌的神情。 见状唐其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转过脸对霍都道：“霍都，把这些萨满人都拖下去砍了，孤不想再听到他们的兽语。” “是。”霍都抱拳对唐其行了一礼，随即指挥其他禁军上前，将除了奇多以外的剩下三个萨满人直接拖到了一旁。 故意没有避讳，直接当着奇多的面，将三人砍杀。 奇多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忍不住一阵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很快，唐其就问到了一股骚臭味从奇多的身上散发了出来，这家伙竟然直接被吓尿了。 眉头微皱，稍稍捂住了口鼻，目光再度看向奇多。 “你是说，还是死？” “我，我……”奇多听着唐其的问话，脸上还是带着犹豫不决的神色。 尽管此刻他内心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但是似乎先前那个萨满人对他叫嚷嘶吼威胁的内容，对他的震慑力极大，以至于哪怕心底害怕到了失禁的地步，他都还是难以立刻服软。 见状唐其直接摆手对马百山道：“马百山，人交给你了，问清楚刚才的问题之后，跟那俩人一样处置吧。” 马百山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提着滴血的刀走向了奇多。 而此时，在奇多的眼里，马百山简直就是这世上最恐怖的恶鬼。 看到马百山走向他，内心的那一点电子挣扎终于是彻底崩溃，连忙扑在地上大喊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我不想死！” “我是左贤王麾下游马义真左三甲固营游骑斥候队斥候，来这里，是为了搜寻左贤王调兵信物，带我们来的人是魏国奉城王的手下，我们的军营藏在，藏在距此三十里外的猫猫山山谷之中！” 听着奇多交代，唐其眉头微皱。 跟着又继续问道：“山谷当中，有多少兵马？” “有四甲团人马。”奇多立即道。 甲团，萨满王庭的兵马编制，萨满王收服了黑河诸部落，建立萨满王庭以后，建立了萨满王庭的“游马义真制”兵制。 “游马”代指骑兵，包括轻重骑兵，游骑兵，斥候等等。 “义真”则是步兵，包括重甲兵，轻步兵，盾牌兵，弓箭手和其余步兵后勤人马。 而游马义真，则是萨满王庭的最高兵马建制，与大魏的战营类似。 不同之处在于，萨满王庭的游马义真人数没有大魏一个战营的人数多。 常规状态下，一个游马义真由八个甲固营组成，一个甲固营由八个甲团组成，一个甲团麾下，又有十队，一队则是十二人。 所以一个游马义真，编制上有七千多人，实际情况可能有些许上下浮动。 萨满王庭左贤王是萨满王胞弟，也是萨满部落的主要人物之一。 他手下的八个游马义真，算是萨满王庭的核心精锐，平常主要任务是负责拱卫萨满王的周边防卫。 萨满王庭常年侵扰大魏东北边境长城，侵扰的兵马，基本上都是萨满王庭其它部落的零星散落人马，很少有左贤王麾下的兵马出现在大魏境内。 虽然如此，这个萨满王庭左贤王，却和大魏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武安初年，武安帝发动宫廷兵变登基，改元“武安”，当时大魏朝中局势还不稳定，国中也多有灾祸。 萨满人勾结北方草原部落，趁大魏内乱联合入侵。 当时萨满人领兵的，就是这个左贤王。 其带领麾下八个游马义真兵马攻破大魏东北边境防线，一路连下十余城。 兵马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是在东北关隘之地的夹山关犯下屠城之罪，夹山关大魏军民十数万人，无分男女老幼，全都死在这畜生屠夫的刀下！ 后来虽然武安帝及时调兵遣将，增援夹山关，将之又重新夺了回来。 可是已经被屠杀的军民百姓，却都已经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左贤王犯下如此人神共怒的滔天罪孽之后，却是带着他手下的兵马安然无恙的撤出了夹山关，一路退回了萨满王庭的地界。 光是如此也就罢了。 这畜生在退兵的途中，沿途还不断劫掠杀害大魏百姓，烧毁大魏的城池房屋，光是被他们劫掠走的女人，就多达万余人，而死在他们手上的，更是难以计数。 第八十三章 意外收获 两国血仇，不共戴天，荡平萨满王庭，是早晚的事情，不过眼下唐其首要还是需得先解决藏匿在猫猫山里的四甲萨满骑兵。 按照萨满王庭的定制编制，猫猫山的四甲骑兵，兵力大概就在五百人左右。 只有这一点兵马，不用等到大军前来，霍都手上的禁军精锐，就能将之合围清剿。 不过保险起见，唐其还是觉得谋而后动。 猫猫山的情况他们并不知晓，萨满人又极为擅长山林骑术，黑河之地，就有很多的山林。 唐其担心的不是这些萨满人能掀起什么反攻的浪花，他现在手上有数倍于敌军的兵力，这仗要是都还打不赢的话，干脆回家种地算了。 他真正担心的是，围攻之下，萨满人见事不对，借用他们擅长的山林骑纵之术，强行突围，哪怕只是逃出去一个人，也会回去报信。 到时候，必定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首先就是奉城县，萨满人藏匿之事一旦暴露，窦无极就再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狗急跳墙，提前起事。 而奉城县具体情况如何现在唐其还不知道，盯着王府的暗桩禀报的也只有王府之事。 至于窦无极在奉城县藏了多少兵马，有多少军械，战备如何，他都一无所知。 加上俞文忠统领的一万镇山营精锐还没有到。 一旦窦无极起兵，要是直接来杀他那还好说。 他可以借用地利优势，依靠手上这些兵马，打不打得过不说，拖肯定是拖得住的。 就怕窦无极根本不来找他，而是掉头一路向东北边境长城而去。 那个时候，他们再想在屁股后面追上窦无极，在其兵马到边境长城之前将之拦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并且，事情一旦到了那一步，萨满王庭也会立刻发兵，威胁边境长城。 立时整个大魏的东北一线，便都会陷入一片战火纷飞之中。 凛冬时节，气温寒冷，东北地区的百姓生活本就十分的艰难，哪怕没有什么大的天灾，光是寻常的冬日，东北地区的百姓大多都需要咬牙坚挺才能撑得过去。 每年到了冬季，这些地方都少不了冻死，饿死的百姓。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要是再爆发战乱，那么就等同于把东北百万生民往绝路上推。 唐其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想要避免，就必须保证让猫猫山藏着的这几百萨满人骑兵，全都留在山中。 深吸一口气，唐其眼中寒光闪烁。 霍都脸上神色变了变，随即上前道：“殿下，要不末将带人去一趟猫猫山，区区四甲萨满骑兵而已，末将保证，一日之内便将之清剿殆尽！” 唐其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沉思之色，摆手道：“不，先不急。” 思索之间，眼中忽的光芒一闪。 目光再度看向奇多，问道：“你刚才说，你们如此大张旗鼓的来村中，是为了寻左贤王的调兵信物？” 奇多忙点头道：“是。” “那信物长什么样你知道吗？是不是有了这信物，就可以随意调动左贤王旗下的兵马？”唐其眼前一亮，又问道。 “信物是一块玉牌，上面刻有萨满圣器。”奇多老老实实的答道。 听到这话，唐其随即从胸口怀中，将之前从王铁汉睡的被子里搜出来的玉牌拿了出来。 将玉牌放到奇多面前，问道：“你看看，是不是这块玉牌？” 奇多目光看着唐其手中的玉牌，眼中立马露出了震惊不可置信之色。 忙点头道：“是，就是这块，这就是左贤王的调兵信物，左贤王玉令！” 唐其闻言，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意。 “奇多，你做得很好，孤暂且留你一命，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替孤效力，孤可以保证，待此间事了，让你活命。” “谢，谢殿下。”奇多颤巍巍的说道。 唐其眼中光芒一转，随即又道：“孤还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完事以后，赏赐你些金银，你可以带着这些金银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大魏也好，回黑河也好，都行；二，跟在孤身边，建功立业，将来定是大有前途。” 奇多听到这话，眼中却涌现了一片凄苦之色，看起来似乎有些绝望。 见状唐其眉毛一挑，道：“怎么，你不相信孤的话？” 奇多摇头道：“小人不敢，只是刚才额多已经言明，小人的家人妻儿，怕是难以活命，以后就剩小人一人苟活于世。” 唐其眉头微微一皱，目光看向那个被马百山割了舌头，砍去四肢的萨满人。 心念一动，问道：“刚才他那一阵狂吠乱叫，说的便是这些？” 奇多点头道：“回殿下，是的。” “无妨，他只是威胁恫吓你而已，你做的事情，不可能有萨满人知道，只要不传出去，你的家人就性命无虞。”唐其摆手道。 “殿下有所不知，小人虽是在左贤王麾下义真，但其实并非是萨满人，而是佗达部落的人，萨满王一统黑河，我们佗达部落被萨满部落征服，所有佗达人都被萨满人控制了起来，小人的父母妻儿，也都在萨满士兵的监视之下。” 奇多满脸凄苦的说道：“像我们这些外族部落的人，被编入萨满军中，一旦行事失败，或者同行的萨满人都死了，只有我们活下来，那么就会被定下‘战场脱逃’之罪，自己必死无疑不说，连带着家人亲族都要一并受到连累。” “小人这一队人都死了，无论小人回不回去，小人的家人都活不了。” 听着奇多一番话说完，唐其忍不住面色一沉。 他知道萨满人都是些禽兽，但只是以为，萨满人只有在对待大魏军民百姓的时，才会毫无人性。 却没有想到，他们对自己人也是如此严苛残忍。 士兵在前面给他们卖命，一旦战败，连他们后方的家人都保不住。 奇多所说的“佗达部落”，原本也是黑河诸部落之一，不过只是个小部落，与萨满部落实力相差巨大。 萨满王一统黑河诸部落，建立萨满王庭，佗达部落自然是会被萨满部落吞并。 唐其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萨满王庭已经完成了对黑河诸部落了融合，内部形成了完整的凝聚力。 现在看来，情况恐怕并非如此。 黑河部落中的那些大部落情况如何不好说，但像佗达部落这样的小部落，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要是这样，将来对萨满王庭发兵，说不定可以利用萨满王庭内部各部落之间的矛盾，以创造更多的机会。 第八十四章 火信 禁军将奇多带了下去，临走之前，他还是神情凄然，绝望中带着无奈。 唐其并未劝告，也并未做任何承诺。 若非得知奇多并不是萨满人，且所在部落，也算是深受萨满人之害，甚至都不一定会留他性命。 与他一个骑兵小队的其他萨满人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唐其始终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奇多的家人他不是不能设法相救，但前提是，奇多能展现出足够的价值，让这笔买卖做得不亏。 故意不给奇多希望，便是要先让他在绝望凄苦中痛苦挣扎，受足了那滋味以后，让他自己提出来，只有如此，他才能真正感恩戴德，竭尽全力的替唐其办事。 霍都眼中光芒闪烁，犹豫道：“殿下，末将是否先派些斥候，去猫猫山查探一番？” 眼下已经确定萨满人骑兵就藏在猫猫山之中，探查肯定是要的。 唐其稍作思索，便点头道：“挑选些机敏的，过去一是查探萨满军营虚实，二是摸清楚猫猫山四下的地形环境，这个奇多虽然交代了，不过他的话不可尽信，实际如何，还是要我们自己人确定的才能放心。” “是，请殿下放心，末将这就去安排。”霍都抱拳应道。 待霍都走了之后，唐其摆手把马百山召到近前。 “赵开已经带人离去多日，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皇城司中，可有什么法子联系？” 闻言马百山神色一动，随即道：“回殿下，皇城司有专用火信，二十里内都看得见，不过一般只会在紧急情况下使用。” “去叫两个皇城司的人过来，让他们找地方释放信号。”唐其点头道。 “是。” 马百山领命，随即去找了皇城司的缉捕，将唐其命令传达。 很快，山中便亮起了皇城司专用的火信信号。 与此同时，大雪覆盖的山林之中，一处偏僻隐蔽的山坳下，一行数人正在此地休息。 黑暗中的火光突然出现，负责守夜的人看到以后，立即调转回来禀报。 “大人，火信！有人放了火信！” 赵开靠在火堆旁，正在假寐，冷不丁的听见手下声音，猛的睁开了眼睛。 “哪儿放的火信？” “看方向，好像是石磨村，殿下那边！”这名守夜的皇城司缉捕皱眉沉声说到。 听到这话，赵开顿时脸色一变，连忙起身道：“所有人，立刻集合收拾，回石磨村，快！” 话音落下之后，周围皇城司缉捕立刻都醒了过来，迅速收拾了离开。 而同样的情况，也在山中其它各处皇城司缉捕休憩之地发生。 火信是皇城司专用的紧急传讯器物，只有在极为紧迫，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才会使用，以此来召集方圆二十里范围内所有隶属于皇城司的人。 但凡看到火信，皇城司之内，上至左都指挥使，下之缉捕，都必须立刻放下手上一切事物，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现场。 此刻信号释放的方向乃是石磨村，而石磨村里，有唐其在。 负责护卫唐其的皇城司人马既然释放了火信，其他人首要想到的当然是太子有危险。 他们此番出来的任务，便是护卫太子周全，要是太子出了什么事情，那么所有随行人员，至少都是抄家灭族之罪。 所以没有人敢在看到火信之后，还有半分拖沓。 唐其在村里等了两个多时辰，第一批赶回来的缉捕才进了村中，马百山立刻来向他禀报。 因为赵开还没有回来，所以唐其只是让这些缉捕先下去休息。 又过了一个时辰，赵开终于是带着一队人赶回了村中，而这个时候，霍都挑选的禁军精锐探哨，已经在两名石磨村村民的带领下，出发前往猫猫山有一个多时辰了。 见到唐其安然无恙，赵开选择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唐其看着赵开面色红润，在如此寒冷的冬夜里，头上还直冒白气，知道他看到火信的时候，距离村子肯定十分遥远，如此拼命的赶回来，自然是十分辛苦。 于是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道：“辛苦了，先喝口茶。” “臣不敢，殿下安然无恙，臣便是跑死也无妨。”赵开连忙抱拳行礼道。 摆了摆手，唐其道：“坐下喝吧，不必这么拘束。” 赵开眼中神色一动，对着唐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谢殿下。” 唐其招手让他坐下，这才继续道：“此番让人释放火信，火急火燎的把你们召回来，一是因为你们出去这几天，一点儿信儿都没传回来，我多少有些担心。 二则是今夜石磨村中逆贼联合萨满人入了我给他们布下的局里，叫霍都亲率禁军剿灭，得了些紧要的情报，所以才叫你们回来。” “殿下英明，不知逆贼交代了些什么？”赵开面色一惊，随即问道。 “一个叫奇多的黑河佗达部落人说，萨满骑兵藏在左近的猫猫山之中，人数有四甲兵马，我已经让霍都点了斥候探子前去查探，明日应该就会探明情况了。”唐其道。 说着，他目光又是一转。 “陛下已经下旨命禁军镇山营右提军都统俞文忠领兵一万，开赴洪阳县，不日大军便会到达。” 听到这，赵开眉毛一挑，旋即道：“殿下是打算，直接拿下奉城王府？” 唐其点头道：“依照我们先前查明的情况，再加上猫猫山中萨满骑兵藏匿的铁证，已经可以确定窦无极勾结萨满王庭，图谋不轨之事，自然是留他不得。” “不过窦无极在奉城县经营多年，县中与他的独立王国无异，眼下我们队奉城县内情况详细如何还不掌握，所以暂时不可妄动。” “我的计划是，由我领钦差卫队，先进入奉城县，稳住窦无极，你暗中领皇城司人马，查明县中一切情况，等到时机成熟，便让俞文忠领兵踏平奉城王府！” “殿下不可！” 赵开一听唐其的计划，顿时脸色一变，连忙劝谏道。 “窦无极狼子野心，勾结萨满王庭，图谋不轨，此等乱臣贼子，殿下只需差遣臣等剿灭便是，万不可以万金之躯而入险地，臣斗胆叩请殿下收回成命！” 看到他反应如此大，唐其却是一笑。 “好了，你也不用这么大反应，我乃堂堂大魏太子，就是给窦无极十个狗胆，想必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也不敢对我如何。” “眼下关键在于，猫猫山中那些萨满骑兵，万不可让一人逃脱，我有一个计划，正好与你商议。” 第八十五章 商议 从屋中出来时，赵开神色凝重。 太子殿下智谋高远，计划精妙绝伦，堪称无懈可击，但那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猫猫山中那数百萨满人，从败露踪迹那一刻起，便已是死人。 区区蛮夷而已，不足为虑。 甚至就算是奉城郡王窦无极，在赵开的眼里，也不过是处置起来稍微麻烦些的人物，但也仅仅只是麻烦而已。 一个郡王算得了什么？ 身为皇城司左都指挥使，死在他手里的亲王都有俩。 皇族宗亲，王爷公侯，只要陛下一声令下，皇城司刀磨得快快的，杀起来那是一点儿也不费力。 可是偏偏太子殿下非要以身涉险，亲自做饵，去奉城王府，这事就严重了。 且不管窦无极有没有那个狗胆，真敢对太子殿下动刀子。 万一呢？ 赵开心中急切，过往这位太子爷有那么一两年犯了癔症，疯病频发，又因为各种原因，为陛下所不喜，朝中寿王借着皇帝宠爱，迅速崛起，而太子的地位自然也就跟着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 可就是陛下对他最不满的时候，也没有漏过半点换太子的口风。 如今太子殿下幡然醒悟，甚至进来一应表现，都堪称杀伐果断，智谋深远，甚至有那么一两个时刻，赵开感觉自己几乎在太子身上看到了曾经陛下的影子。 加上此番前来，陛下明里暗里的提点，一切都印证了，太子殿下的太子之位稳如磐石，无人可以寒冬。 太子，乃是国之根本。 如此重要的身份，怎么可以以身入局，亲身犯险呢？ 但他劝不住，于是只好急匆匆的赶来找霍都。 眼下太子身边护卫，除了皇城司众人，便是禁军，霍都身为禁军昭武校尉，官品虽然不高，但却已经算是入流武将。 而且他手上握着两千禁军精锐兵马，是眼下禁军首领，如此大事自然是要与他商议。 来到霍都军帐门前，守卫卫兵见了他，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既没有拦着他，但也没有让他直接进去。 赵开没有计较这禁军小卒的无礼，反而先开口道：“请向霍将军通禀，就说皇城司左都指挥使赵开求见。” 卫兵闻言这才连忙抱拳行礼道：“赵大人稍后，小人这就去通禀。” 说着，卫兵转身进了屋中。 没多一会儿，便听见屋中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霍都带着一脸的匆忙之色，亲自出来迎接。 “属下无礼，还请赵大人海涵。” 人才走到门口里面，霍都致歉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赵开没心思再搞虚的那一套，心下着急，便直道：“霍将军不必在意，有要事相商！” 霍都一觉踏出门槛，闻言脸上神色一动，随即道：“赵大人屋里请！” 二人随即进屋说话。 到了屋内，霍都扭头对门口的卫兵道：“好好看着外面，除了太子殿下派人前来，我谁也不见，不准任何人靠近军帐！” “是。”卫兵即可领命，旋即将房门关上。 如此，霍都才转身看向赵开：“赵大人，不知道什么事要您亲自深夜前来？” “事关太子殿下安危，本官不敢拖沓，霍将军，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直说吧。” 赵开深吸一口气，随即道：“刚才我去见了殿下，殿下与我说，他要以身作饵，亲自去奉城王府，以此来迷惑窦无极，给我们争取查明奉城底细的时间。” “殿下英明神武，智谋高远，实不瞒赵大人，此番擒拿清剿村中逆贼，顺带手的还拿住了几个萨满贼军，在下对殿下智谋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霍都说着，眼珠子又是一转，接着道：“在下奉命领禁军护卫殿下周全，自是不惜生死，但是殿下万金之躯，国之根本，哪怕擦了碰了，我等也是万死难赎其罪！” “是这么个理儿。” 赵开眼中光芒一亮，点头接着道：“刚才我已经试着劝谏了一下殿下，不过殿下态度坚决，怕是执意要去。” “我们身为臣子，为陛下，为殿下尽忠，那怕身死也是无憾，可殿下不能涉险。” “所以我想，此事还要与霍将军商议，一起再劝劝殿下。” 听着赵开的话，霍都应道：“身为臣子，理当如此，只是想要劝动殿下，恐怕有些困难。”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急着来找霍将军，便是想和你商量，实在不行，咱们恐怕只有想点别的办法了。”赵开眼神深邃道。 霍都闻言神色忽的一动，旋即试探性的道：“赵大人的意思是？” “殿下刚才已与我吩咐，命我派人与霍将军合作，明日设计将猫猫山那些萨满贼军一网打尽，区区几百萨满骑兵而已，顷刻间便叫他们灰飞烟灭，殿下的计划，关键便在于不能让萨满骑兵一骑逃脱，所以我想，到时候我们可以如此。” 赵开将心中想法与霍都小声说了一遍。 霍都听着他的话，脸上旋即露出了惊诧之色，听完以后下意识道：“赵大人，如此，当真可以吗？” “事急从权，殿下的安危要紧，那怕时候事情败露，殿下怪罪下来，我愿一人承担！”赵开神色郑重的说到。 闻言霍都忙道：“赵大人这话就有些看不上末将了，末将虽然只是禁军当中末流武将，但也知忠君爱国，绝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小人，既然赵大人信得过末将，屈尊亲自来与末将商议，无论事后如何，自当一并承担后果！” “霍将军高义，那我们就如此说定了？”赵开拱手抱拳问道。 “成，明日我们再一起劝劝殿下，若是殿下实在不听，那就按照赵大人的办法办。” 霍都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又是一转：“此事恐怕光我们二人商议不行，还得再叫上两人。” “霍将军是说罗士信和石飞豹？”赵开神色一动。 “没错，他们二人都先于你我跟随殿下到洪阳县，虽然我领兵补充增援而来，两人在禁军之中职位又在我之下，但实际上他们带的兵马，一直都是他们自己管制着，从未经过过我之手，明日清剿萨满骑兵，殿下肯定也会对他们有所安排。” 霍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要是不叫上他俩，怕是难以瞒得过去。” 赵开面露沉思之色，片刻，抬头眼中光芒一闪。 “行，那就叫他们来！” 第八十六章 大军开赴猫猫山 唐其相信自己的计划。 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上总归还是有意外存在，所以在赵开走后，他心下思索，还是决定再上一道保险。 罗士信去追通过屋后水池逃走的人，这会儿还没回来。 石飞豹虽然信得过，但他手下人手抬手，达不到唐其的要求。 所以思索之间，也只能暂时等罗士信归来之后再说。 时间来到下午。 禁军斥候已经去过了猫猫山，将那边的情况查探了清楚，回来禀报了霍都。 霍都随即便来找唐其。 屋中。 唐其听完霍都的禀报，眼中光芒闪烁：“如此说来，萨满人那些骑兵，都藏在半山腰上的山洞之中？” “据斥候探查，确实如此。”霍都点头说道。 摸着下巴，唐其思索一番，继续道：“我们到洪阳县时查明，最近半月之内，才有一批军械从县中转运，后续雷霆之势将洪阳县中一干逆贼清剿，随即便来到了此间山中，算算时间，那批军械他们应该还来不及全部转运走。” 听到这话，霍都脸上神色一动，随即道：“殿下是担心，山洞之中藏有大量军械？” 唐其点了点头：“若是如此，此番行事就要更加小心些。” 思索之间，又对屋外道：“马百山，去叫赵开过来。” 屋外马百山得令以后，立刻便去请赵开过来。 没多一会儿，赵开便到了，进了屋中先看了霍都一眼，这才想唐其行礼。 “臣拜见殿下。” 唐其摆手道：“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说着，目光又看向霍都，道：“刚才霍将军说，去查探猫猫山情况的斥候回来，禀报了查探结果，藏匿其中的萨满人骑兵并非在野外扎营，而是藏在一处山洞之中，山洞礼的情况如何，因为那边防守严密，斥候无法深入，所以并不知道。” “孤与霍将军分析，其中可能还藏有从洪阳县送过来的大批军械，若是如此的话，进攻山洞的计划就要做些调整。” “请殿下吩咐。”赵开拱手道。 “你安排几个皇城司的好手，让他们换上昨夜侵袭村中贼逆的衣物，晚些时候出发，前往猫猫山，先装成逆贼，混进山洞之中。”唐其眼中光芒闪烁道。 “让他们一来查探清楚山洞内的情况，设法将消息传递出来，二来待大军开始进攻，听到动静以后从内部配合攻击，给这些萨满人来个里应外合。” “是。”赵开立即应下。 唐其神色一动，随即又道：“若是能在山洞之中找到藏匿军械的军械库，最好将之一把火烧了，入夜之后便可以开始行动。” “是。”赵开再次应下。 转过脸，唐其又对霍都道：“霍将军，禁军如何排兵布阵，你更为熟悉，便由你自行斟酌。” “是，末将遵命。”霍都抱拳应道。 “传令造饭，用过晚饭以后，大军日落出发，孤随军一道前往。” 大手一挥，唐其最终下令。 二人闻言同时起身领命，跟着退出了出去，各自安排。 待他们走了以后，唐其才叫人又去将罗士信叫来。 先前他带兵去追逃走的叛逆人马，直到中午才把人都抓了回来，这会儿正好叫来过来做更为保险的安排。 罗士信进入屋中，行过礼后，唐其便让他坐下说话。 “孤已决定，今夜便攻猫猫山藏匿的萨满骑兵，霍都那边兵马由他统帅主攻，皇城司人等协助，你手下的人马且不要动，到了地方以后，孤另有安排。” “是，末将领命。”罗士信立即抱拳道。 “另外，你去找石飞豹商议一下，你二人各自领麾下人马，到时候相互配合。”唐其又道。 “是。” 如此安排妥当，唐其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 吃过饭，待日落之后，大军随即开拔出发。 唐其虽然也跟着一路去，但还是在村中留了些人手看守，以免等他们完事回来，反而丢了村子。 猫猫山距离石磨村有几十里的山路，大军又是在夜里行军，行进的速度自然捕快，用了两个多时辰，才到了靠近猫猫山近左的山中。 大军停下修整，斥候先去查探情况，唐其坐镇后方等着禀报。 一炷香的时间，霍都便来到他面前。 “殿下，斥候探明情况，贼军依旧还在山洞之中，大军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开始进攻！” 唐其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问到：“派去洞中的皇城司人手联系上了没有？” “回殿下，已经联系上了，他们找到了洞中藏匿军械之地，正设法将之烧毁。”霍都禀报道。 “很好，去叫赵开过来。”唐其脸上一喜，随即道。 “是。”霍都领命转身退下。 没多一会儿，赵开便赶了过来，见到他行礼道：“拜见殿下。” “赵开，你亲自带一队皇城司人马，不与大军同行，设法潜入山洞之中，与山洞内潜伏的人手汇合，待大军强攻开始，好里应外合。”唐其说道。 “是，臣领命。”赵开抱拳领命道。 唐其这才挥手让他退下，接着叫来了罗士信、石飞豹二人，道：“山里的情况你们都清楚了？”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道：“清楚了。” “好，你二人各领兵马，罗士信，你带兵绕到萨满骑兵藏匿山洞的后山，将外围封锁，若是有敌军从你那边脱逃，即刻拿下。” “石飞豹，你带兵守在前山，也是一样，记住，只要没见到有萨满人跑出来，你们的人马就不动，不管山上战况如何，都死守你们的地方。” “是，末将领命！”二人同时抱拳应道。 “行了，退下领兵去吧。”唐其摆手说道。 半个时辰之后，一切准备都已就绪，唐其随即下令，命霍都带兵正面往山洞而去。 其余各部人马也跟着一起动起来。 赵开带领的皇城司人手，已经先一步出发，设法潜入山洞之中。 唐其身边只留下了一队皇城司人手，护卫他的周全。 大军行动一炷香以后，山那边便传来了一阵喊杀之声，两边交战正式开始，唐其来到山头上，往交战的地方看去。 只见那边山中火光涌动，阵阵浓烟升腾而起，看起来战况十分的激烈。 第八十七章 战场 山中战况如火如荼，尽管隔着山谷，依旧能听到那边传来清晰的喊杀声。 最开始的一盏茶时间里，喊杀声最为激烈。 喊杀声以外，还能看见汹涌的火光，隐隐约约的，也有人影交错，互相拼杀。 可在一盏茶以后，火光和声音便都开始渐渐消弭，动静也越来越小。 萨满人生在黑河山林之间，耐寒，擅长骑射，山林作战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与大魏交战，他们都会选择以诱敌之策，将大魏的兵马引入山林之中，再以游骑掩杀，将魏军拖入他们的交战节奏之中。 自萨满王庭建立以来，两国交战，魏军兵败多半缘由便是在此。 后来魏军也学聪明了，不再追着萨满人进入山林。 要么就在空旷之地正面交锋，要么，就依靠高墙坚城，固守不出。 可是魏军可以守城不出，城池之外的百姓却没有城墙的庇护，所以多被萨满人劫掠。 眼下，萨满人藏匿山洞之中，人数又少，只能依靠地势据险而守，两边的局势倒是突然逆转。 而攻城，却是魏军最为熟悉。 加上禁军乃是大魏最为精锐的人马，杀进山洞之内，本身就不是什么难事，一盏茶的时间，足够他们突破山洞口萨满人的防御了。 唐其在远处看着那边战况，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冷兵器作战下，两边兵马生死相搏，虽然隔着有些远，但心中依旧能感觉到那股战场拼杀的激烈与热血。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站在这边山上，已经几乎看不到对面山上的激战情况。 大军已经攻入了山洞之中，剩下的便是清剿其中残余敌军。 没过多久，前往便有小兵回来禀报，大军已攻破山洞，霍都亲率人马，在山洞之中追击清剿剩下的残余敌军。 听到禀报，唐其大手一挥，随即摆架前往山洞那边。 他要亲眼看看，真正的两军交战之后留下的战场是什么样子。 霍都还在带着人清剿剩下负隅顽抗的残余敌军，应该还没有空闲收拾战场。 一路来到山洞洞口外，远远的他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混杂着浓郁的血腥气，山洞外面的路上，散落着不少的尸体。 尸体之中，有萨满人的，也有禁军的，总体而言，还是禁军的损伤要更大一些，毕竟是强攻，萨满人占据山洞口，有地利的优势。 加上萨满人算半个游牧民族，在黑河之地，原先便是以打猎为生，有一个说法是，萨满人哪怕是三岁的孩子，也会弯弓搭箭，射杀猎物。 所以他们的箭法自然是十分厉害，又占据高处，更是得心应手。 攻破洞口这一条，禁军的损伤不小。 可是随着唐其继续往前走，到了洞口之前，禁军人马留下的尸首就迅速减少，萨满人的尸首开始多了起来。 进入到了洞中以后，基本上见到的，就都是萨满人的尸体了。 两边交战到了这个地步，禁军的优势开始展露了出来。 禁军装备精良，又都是百战老兵，经验丰富，配合默契。 在小范围逼仄的环境内冲杀，萨满人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很轻松就被推平到了山洞内部。 而此处，山洞的空间也变得宽阔了起来，其中还有不少天然的石柱遮挡。 此时，两边的人手折损又逐渐趋于相同的水平。 唐其一路过来，仔细观察着地上两边兵马尸首的情况。 禁军牺牲的，绝大部分都是被弓箭射杀，而萨满人的尸体，模样就要凄惨得多。 基本上，全都是被乱刀砍杀，缺胳膊少腿非常常见。 “看来魏军对萨满人作战，又是还是在步军的正面搏杀上，不能给萨满人有太多放箭射杀的空间，否则的话折损会很大。” 唐其一边看，心中一边思索。 窦无极暗中勾结萨满人，双方之间的合作不知道进行了多久。 如今大魏与萨满王庭之间新一轮的大战几乎已经不可避免，相信用不了多久，边境那边就会传来正式开战的消息。 唐其心底的想法，到时候自己就算不能统帅大军，至少也要亲自去边境的前线战场看看，自然也是要找机会，跟萨满大军过过招的。 眼下便是在那之前，难得的能观察揣摩萨满人优势特点的时候，当然要多费一些心思。 山洞里还有不少禁军伤兵，虽然他们都极力的忍耐着身上的伤痛，但终究不是铁打的，都是血肉汉子，多多少少还是会发出一些声音。 人多了起来，整个山洞里便到处都是沉闷而压抑的痛呼剩。 唐其环顾四周，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叫来人，立刻安排给这些伤兵治伤。 霍都带的人马不算多，而且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强攻正面拼杀，所以没有带完整的军医随军。 零星的几个军医，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很难忙得过来。 好在还有皇城司的人手。 皇城司缉捕全部都是受过严苛训练的好手，除了单体作战能力极强以外，紧急治伤也都是一把好手。 有了皇城司缉捕的加入，山洞里的伤兵才终于都得到了一定的救治。 唐其又吩咐了人，收拾打扫战场，将萨满人的尸首和禁军战死的人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 没过多时，霍都便带着人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见到唐其以后立马抱拳行礼道：“末将参见殿下，殿下，此间敌军残敌还为清剿干净，又是污秽之地，还请殿下先移驾，等末将带人收拾好以后再来。” 唐其闻言摆手道：“无妨，我们过来已经有一会儿了，霍将军你带人在前面拼杀，将士们浴血奋战，我只是在后面看着，总不会连这点污秽都受不了。” “殿下……”霍都嘴唇一动，还想劝谏。 唐其再度摆手打断他，接着问到：“敌军追剿情况如何？” 一听这话，霍都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随即抱拳道：“末将疏忽，让一支敌军趁乱骑上了战马，从山洞后面的出口逃出，已经逃下山去了，虽然末将已经派人立刻追击，不过我们攻上山来没有带战马，敌军又先一步逃走，恐怕，恐怕很难追上。” 说完这些话，霍都便已经做好了承受唐其斥责的准备。 但他等了一会儿，预想中的斥责没有出现，唐其只是十分平静的点了点头，说了句。 “知道了。” 第八十八章 唐其的远谋 没有斥责，霍都心下反而隐隐有些不安。 但唐其并未给他更多试探的机会，而是直接下令让他带人一来清剿搜查山洞，二来安排人打扫战场。 霍都无奈之下，也只好领命离开，安排人行事去了。 唐其就在原地等着，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卫兵突然来报，罗士信来了。 一听罗士信来了，唐其嘴角便勾起了笑意，那一支从后山逃走的萨满人骑兵，应该已经拿下了。 旋即宣了罗士信上前来见。 到了近前，罗士信单膝跪下行礼道：“末将拜见殿下。” “起来吧，如何，逃出去的萨满人骑兵，顺利拿下了吧？”唐其摆手问道。 “回殿下，末将幸不辱命，已将逃走的萨满骑兵三十二人尽数拿下。” 罗士信起身，双手抱拳回道：“其中二十七人被当场格杀，另有五人缴械俘获。” “很好，这事儿你办得不错，记你一功。”唐其微笑点头道。 “你也辛苦了，带着你的人马下去休息吧，有事孤再命人宣你，派一个人去通知石飞豹，让他带人回来，不用再守着了。” “是。”罗士信领命退下。 等他走了以后，唐其才转过脸对马百山说道：“去把赵开叫过来。” “是。”马百山眼中光芒一闪，旋即便去找赵开。 不多时，赵开来到近前拜见。 唐其示意他平身以后，起身迈步往山洞外面走，见状赵开脸上闪过狐疑之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走出了山洞，到了外面，唐其又挥手屏退了看守的禁军，现场只留下了两人。 直到此时，他才开口道：“赵开，你可知罪？” 赵开闻言当即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单膝跪下抱拳道：“臣，臣知罪。” 唐其回头瞥了他一眼，道：“知罪就好，起来吧。” 赵开脸色有些犹豫，还是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见状唐其也没再让他起来，而是淡淡道：“你是不是和霍都商议，暗中故意放走一些萨满人，等他们逃走以后，再设法将之秘密追回，如此一来，孤得知又萨满骑兵逃走，定会觉得他们会回去报信，也就不会以身犯险去奉城县了？” 听着唐其的话，赵开猛的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你和霍都的计划想法很好，还找了罗士信和石飞豹，想让他们跟你们俩一起，再劝劝孤，没想到孤直接下令强攻猫猫山，也就没来得及。” 唐其语气平静，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被你们放走的人，孤让罗士信拦下了，此间一个都没跑掉。” “殿下……英明神武，臣请治罪。”赵开嘴巴动了动说＝道。 “好了，既然单独把你叫过来谈，自然就没想过就此事把你们怎么样，起来吧。” 唐其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可知道，孤为何甘冒风险，亲自去奉城县？” “殿下是想用自己稳住窦无极，好给禁军争取一举拿下奉城县的时机。”赵开道。 “你只说对了一半，更重要的是，孤要知道，窦无极这老贼，究竟出卖了多少我大魏的机密给萨满人，而他和萨满人之间，又有什么样的阴谋协议，萨满人何时会进犯我大魏边境长城。” 唐其说着，转身看向赵开：“萨满王庭自建立以来，狼子野心，屡屡侵犯我大魏边境，害我无数军民，此等血仇，不报妄为大魏男儿。” “孤此番亲自去奉城县，就是要借窦无极这个老贼的手，狠狠的给萨满王庭身上砍上一刀，以此来慰藉多年以来我大魏惨死在萨满骑兵刀下的亡魂。” “殿下……”赵开怔住了。 “如果孤不亲自去，哪怕是等到俞文忠领兵前来，你们合兵马一处，就算能踏平奉城王府，让叛逆贼子一个都跑不了，最多也就是拔出这个内患毒瘤而已，萨满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大部分已经得到了。” 唐其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其中最重要的，除了窦无极卖给萨满人的军械兵甲以外，还有可能有东北边境长城的城防图。” “你应该清楚，这些东西落在萨满人的手上意味着什么。” “萨满人比我们提前准备，就算现在孤就向陛下呈禀此事，陛下立刻下旨，八百里加急命令边境长城调换城防，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赵开越听，脸色越是难看。 北方边境长城驻扎大魏近二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的城防要紧急进行调整，最快也需要一两个月。 而且在这个过程当中，各处防御必定漏洞百出。 加上如果萨满人提前就知晓边境长城的布防情况，如此行事，等同于敞开边境长城大门让萨满骑兵杀进来。 到时候边境长城一些紧要的关隘一旦落入萨满人手中，日后萨满人便可以随意突袭大魏大魏整个东北都将永无宁日，甚至有可能连都城都会受到威胁。 额头上的冷汗，开始滑落。 唐其看着他，继续说道：“既然改变已经来不及，那么留给我们的路就只有一条。” “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听到唐其这八个字，赵开猛的抬起头，眼神震惊的看着他。 “殿下是想……” “没错，孤就是要放这些萨满人进入边境长城，然后把他们永远的留在边境长城之内！” 唐其冷声道：“他们喜欢来，孤就要让他们永远记得，大魏的土地，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要进来就需要付出血的代价。” “当然，要做成这件事，就必须知道萨满人兵锋所指的意图所在，还需要知道他们详细的进军计划，而这一切，都必须要在拿下窦无极之后，才有可能掌握。” “殿下雄才大略，深谋远虑，臣……臣羞愧难当！”赵开低头道。 “知耻而后勇，知道孤为什么单独把你叫出来吗？”唐其微微点头道。 “臣不知，但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赵开果断道。 “很好，孤需要你带一队人马，化妆成探子，即刻出北方边境长城，深入萨满王庭后方，查清楚萨满大军的情况。” 唐其眼睛一眯：“佗达人奇多，可以做你的内应向导，你带着他一起出发，明日便行动。” “是，臣领命！” 第八十九章 失踪的谢谦 赵开堂堂皇城司左都指挥使，官阶虽然不算高，但是权利却是极大。 深入敌后，查探敌军动向情报这种事本来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亲自出马。 皇城司之内有专门的探子，风闻各处，随便挑一些好手，出北境长城，入萨满王庭之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唐其亲自下令，赵开不得不从。 最重要的是，唐其的话让他内心悸动，若是真能谋划成功，那么大魏二十几年来与萨满王庭交战失败的耻辱，就能一次洗涮。 用“一雪前耻”来形容都不为过。 如今的赵开虽然是皇城司的左都指挥使，被朝中那些人骂做“爪牙”“鹰犬”。 可是他也是实打实的护卫统领出身，是个武将。 天底下没有哪个武将，不想驰骋沙场，大败敌军，建功立业。 虽然只是查探敌情，却也让赵开有一种重回当年的感觉。 随行的人手还要精挑细选，赵开领命之后，旋即便退下去挑人去了。 唐其也从外面回到洞中，主洞内尸首已经收拾了赶紧，只是地上的那些血迹实在难以清洗，还留在地上。 回来才没坐一会儿，一名皇城司缉捕便是匆匆前来禀报。 “殿下，臣等刚刚在山洞之中发现一处密室，其中关押了大量被劫掠而来的百姓，另外，在这些人之中，有一人自称乃是翰林院编纂，奉殿下之命秘查洪阳县私造军械之事，叫‘谢谦’，他请求面见殿下，有重要事情向殿下禀报。” 闻言唐其瞬间眼中光芒一闪。 谢谦！ 翰林院编修，最开始便是他告知的洪阳县私造军械，还有铁匠匠人失踪之事。 唐其让他先一步出发，回到洪阳县秘密调查。 可是这一去便是了无音讯，也只有在唐其带着钦差大队人马，还为到洪阳县之前，他叫了族中之人传递了一些信息。 还在洪阳县时，唐其以为谢谦是不小心泄露了踪迹，被在洪阳县的那些逆贼给抓了起来。 可是直到洪阳县各处逆贼据点全都被清剿拔出，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有那么一段时间，唐其甚至都认为他恐怕是已经遇害了。 没想到，他竟然被抓到了这里来，关在了萨满人藏匿的地方。 如此说来，当初谢谦应该就是发现了萨满人的踪迹，这才冒险继续追查，最终不幸被发现，然后才被关在了这里。 心念电转之间，唐其忙道：“快，把人带过来。” “是。”这皇城司缉捕领命以后，立刻便回去带人过来。 没多一会儿，相较于在京城见时，几乎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的谢谦便出现在了唐其面前。 他形容枯槁，衣衫破烂，看样子是吃尽了苦头，以至于唐其看到第一眼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认。 犹豫道：“你是谢谦，谢学士？” “殿下，正是微臣，微臣有负殿下所望，竟被贼逆抓走，困在这山洞之中多日，还请殿下责罚！”谢谦神情激动的说着，当即跪在了唐其面前。 见状唐其连忙起身将他扶起道：“快起来，此事不怪你，洪阳县的事情孤已经查清楚了，一干逆贼除了个别逃脱的，其他的都已经擒获伏诛，县中灾民百姓也已经妥善安置，你孤身一人深入贼巢查探，辛苦你了。” “微臣有愧。”谢谦眼含热泪的说道。 “不，你做得很好，跟孤说说，都发生了什么？”唐其扶起谢谦，宽慰问道。 “回禀殿下，微臣在跟踪追查洪阳县那些逆贼之时，偶然发现，与逆贼勾结的人当中，竟然有萨满人的存在，于是便紧随其运送军械的队伍，一路到了一个叫做石磨村的地方。” 谢谦旋即开始讲起了在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原来当初谢谦在追查监视私造军械之事时，发现转运军械的人中有萨满人。 于是便跟上了转运队伍，一路到了石磨村，但是转运军械的队伍进了石磨村以后，便突然消失无踪。 为了搞清楚那些人和军械去了什么地方，他便乔装进了村中。 本来打算继续暗中查探，结果却被村中装成村民的贼逆发现，从而暴露了行踪。 之后便被逆贼抓住，带到了这山洞之中看押。 一番话讲完，谢谦神色凝重道：“殿下，奉城郡王窦无极勾结萨满王庭，向萨满人出卖了大量的军械，此等逆臣贼子，断不可留！” 听着谢谦的话，唐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事孤已经知晓了，你被关在这山洞中多日，身子虚弱，需要好好静养，其它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今夜先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孤便派人送你回洪阳县。” “洪阳县令勾结逆贼，已经被孤拿下，现在县中没有主事之人，稍后孤会飞鸽传书京城，请陛下下旨赐你为洪阳县令，你就替孤好好管理县中，等孤处置完奉城王府的事情，还需要你到时候替孤办件大事。” “微臣何德何能，受殿下如此隆恩？请殿下收回成命，微臣愿去洪阳县做个县丞。”谢谦当即行礼道。 “好了，此事孤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推脱了。” 唐其大手一挥，继续说道：“虽然县中灾情已经处置得当，灾民也大多妥善安置，不过凛冬还未过去，县中贫穷，艰难度日的百姓还有不少，孤在县城之中留了不少物资，你且要妥善安置，不可让县中一个百姓因苦寒缺粮而死，你可能做到？” “微臣，必当竭尽全力！”谢谦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郑重道。 “很好，好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唐其脸上微微一笑，这才让谢谦下去。 这个翰林院编修，能力是有的，且一腔热血，为民请愿，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洪阳县有大量的铁矿存在，是将来唐其打造自己班底的核心所在。 如此地方，交给其他人他是不放心的，而谢谦在朝中没有任何背景势力，又刚正耿直，正是最佳人选。 唐其说将来还有件大事要他去办，并非说说而已。 等解决了窦无极勾结萨满人，解决了此次萨满人对东北边境长城的威胁之后，他便要准备主动出击，打到萨满人的老家去。 到时候需要的东西，可还需要在洪阳县秘密制造才行。 第九十章 窦无极的野望 奉城县，郡王府。 “你说什么？废物，全都是废物！连一个小小的山村都看不住，李泰是干什么吃的？” 年逾六旬的奉城郡王窦无极此时盛怒已极。 多年谋划，眼看着功成在前，没想到最不该出问题的地方，竟然出了问题，这如何能让他不动怒？ 别看他已经年过六旬，但依旧龙行虎步，春秋鼎盛，一点看不出来苍老垂暮之意，反而随着年纪的增长，野心不断膨胀，大有返老还童之意。 当年先朝崩坏，天下大乱。 他与高祖同时起兵，逐鹿天下，本就是同一起跑线。 甚至起兵之时，他手握数万精锐大军，而那个时候高祖皇帝手上，不过区区几千杂军而已。 那个时候高祖皇帝在他面前，还只是个小将。 可是谁能想到，后来武安帝异军突起，短短数年之间，就助力高祖攻城略地，不只打下大大的地盘，更是拥兵数十万，情势陡然逆转。 而他也不得不审时度势，选择向高祖招降，反而成了高祖王座下的臣子。 大魏立国，大肆分封，他这个曾经的王者，虽然封了异姓王，却仅仅只是个郡王。 更可气的是，他的封地还是奉城这个偏远苦寒的小县。 高祖还在世时，在朝堂之上，那些跟随高祖起兵的文臣武将，一个个的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甚至就连原本他的臣下，在投靠了高祖以后，竟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可笑他曾经自封“天平将军”、“吴王”，最终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所以他不甘心，都是一样起兵，都是一样推翻前朝，凭什么他们姓唐的坐拥天下，而他却只能偏安在这小小的奉城县，做个随便谁来都能踩上一脚的郡王？ 于是在武安帝悍然发动政变，登上皇位以后，他便果断选择急流勇退，藏拙于内，退出朝堂，来到奉城县。 二十年来他小心翼翼，表面上做好一个闲散郡王的样子。 暗地里却是不断苦心经营，将整个奉城打造成了他的绝密帝国。 如今，更是与萨满王庭左贤王秘密达成协议，共分大魏天下。 三十几年前逐鹿天下时，他自封为吴王，所以他要的不多，瓜分大魏以后，只要吴地以南。 为了大业，从一年前他便开始着手准备。 辛辛苦苦一年的积累，眼看着动手的时机就要到了，朝堂之上正好也出了问题。 武安帝年轻时惊才绝艳，犹如天神降世，没想到坐上皇位以后，却是越来越糊涂。 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控不好，以至于朝中派系林立，储位不宁。 如此大好机会，只要再等一两个月，一切准备就绪，他便可以引萨满王庭大军入关，届时再配合萨满大军，一举便可拿下京城。 到时候，他想要的天下便唾手可得。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却出了岔子，曾今最得力的手下，竟然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该杀！ 官家刘喜眼底闪过一丝狰狞冷笑，低着头沉默不语。 王爷盛怒，李泰已经失去了所有机会，再也没有跟他争的可能。 同时，他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李泰的身上，真是一条绝美妙计。 可笑李泰那个蠢货，以为替王爷办了些事情，得到了王爷的赏识，就可以翻身踩在他的头上，却没曾想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下手总是为强的道理！ 窦无极胸中怒火升腾，但总归还是强行按捺了下来，眼下那些废物如何毫不重要，关键是不能影响他的大计。 于是眼睛一眯，冷声道：“军械的事情如何，村里的都运过去了吧？” “王爷放心，奴才亲自盯着，早已经运过去了。”刘喜心里一笑，面上不动声色，弯着腰回道。 窦无极瞥了他一眼，心下稍安。 还是这个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人最信得过，最靠谱，那些半路投靠过来的，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念头一转，窦无极又道：“军械之事尤为重要，只要能顺利将之全部转运到左贤王手中，那么我们的事情就不会受到影响。” “哼，一个死了妈就发疯的废物太子而已，又有几分能耐，不过是个无能庸才，还想破坏本王的大计？” “王爷英明，区区太子，不足为虑！”刘喜抓住机会就是一个马屁拍了过去。 “不过也不能太过大意，太子虽然愚蠢难当大任，不过皇帝在他身边安插了大量皇城司鹰犬，连左都指挥使赵开都派了过来，还是要小心行事，皇城司的那些人，倒不是好相与的，三营那边要藏好了。” 窦无极眼睛一眯。 太子他是不在意的，一个得了癔症，时常发疯的废物而已。 但皇城司却不同，那是皇帝的爪牙鹰犬。 赵开又是皇城司左都指挥使，坐上那个位置，死在他手上的皇亲国戚便不下一手之数。 此人跟在太子身边，就算太子再怎么愚蠢无能，总不能让他抓住蛛丝马迹，否则的话，他会直接向皇帝禀报。 眼下一切准备还为完善，左贤王的大军也还没有开拔。 这个时候，万不能显露端倪，否则的话，皇城禁军三营开拔，奉城县顷刻间就会被踏平。 要想成事，需得耐得住性子，几十年都等过来了，不在乎这一两个月。 刘喜严重光芒闪烁，旋即道：“是，请王爷放心，奴才这就出发赶往三营，即刻传达王爷命令！” “去吧，另外派人传信李泰，本王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用他的命，也必须把东西拿回来，否则的话，本王要生不如死！”窦无极眼底寒光一闪，冷声道。 “是。” 刘喜心下大喜，看来王爷对李泰的不满，是已经达到了极限。 等到此事结束以后，那家伙的死期，差不多也就快到了，一想到这，他就欢喜异常。 告退出来，他即刻找来人手，一面去向李泰传王爷命令，一面暗中又叫人做好准备，一旦东西拿了回来，立刻杀了李泰！ 办完这些事，他这才离开郡王府，策马向着城外而去。 第九十一章 动身奉城县 石磨村事了。 当夜将猫猫山收拾了干净，第二日清晨，唐其这才摆架。 临行之前，又让霍都抽调了人手，将那些萨满人的兵甲衣衫扒了下来，给禁军换上，留守山洞之中。 其余人等则是回石磨村驻扎，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唐其只带了皇城司人手、罗士信以及石飞豹手下的兵马，便往奉城县县城而来。 上了奉城县官道，一路到了临近县中最近的一处村落。 大队人马在村中落脚歇息，唐其命人叫来了罗士信。 “末将参见殿下。” 罗士信来到驾前，抱拳恭敬行礼。 唐其摆手道：“不必多礼，此番我们进奉城县，不宜太过招摇，带太多人马，你手下的禁军暂且就留在此村中，要谨防泄露行踪，等候孤的命令再行事。” 听到这话，罗士信脸色一变，下意识道：“殿下，您不要我们跟着一起进城？” 唐其稍稍点头道：“你手下五百人，石飞豹手下八百人，还有皇城司的人手，加起来一千多兵马，这么多人一起入城，必定会引起窦无极的惶恐不安。” “所以必须将大部分人马留在此村中，不只是你手下的，石飞豹那边还要分五百人给你，孤只带三百禁军随行护卫，皇城司的人也要大部分散，孤会专门留一些人手，用来传信，必要时候，你得到皇城司人传令，即刻带兵杀入城中便是。” 罗士信嘴巴动了动，眼中带着犹豫忧虑之色。 现在他们已经完全确定窦无极勾结萨满人，意图不轨之事。 如此一来，奉城县城中，那就是龙潭虎穴，凶险至极。 只带三百禁军明面上跟着进城，哪怕暗中还有一些皇城司的缉捕秘密查探护卫，可是加起来，人手也不过四百。 就这么点人，万一窦无极狗急跳墙，那城中对太子来说便是绝地。 即使第一时间他就能得到传信，即刻带兵杀向城中，可要攻破城门总归需要点时间，再等到入城寻找到他的下落，怕是什么也来不及了。 但罗士信却不好规劝，毕竟他的身份现在还有些尴尬。 先前发生的事情，殿下既往不咎，依旧信任他，已经是隆恩浩荡了。 若是还对殿下的吩咐安排有所疑虑，那就是他不懂事了。 唐其说完以后，看到罗士信脸上神色，知道他心中忧虑，便又开口宽慰。 “你不必担心，孤此番进城，事先便已经有所安置，皇城司的人已经提前在城中扎根，就算当真发生什么意外，也有可以暂时安身的地方，窦无极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在城中一手遮天，到时候想要找到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届时只需要带兵直奔孤而来，一切自然无恙。” 罗士信闻言，心下这才稍安了些。 接着唐其又道：“你驻扎在此，也要多加夏新，一是要注意避免暴露踪迹，往来村中之人，都要多多在意，若有发现异常之人，不必思虑太多，直接拿下看押便是，二则是要注意有没有大队人马在官道上活动，或者有传令兵之类的，总之要多些戒备眼线。” “是，请殿下放心，末将定不负殿下厚望。”罗士信抱拳应道。 心里虽然多少还是有些忧虑，不过殿下既然说了已经提前有所准备，那大抵应该是不会有事的。 大不了，当真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带兵快些杀入城中便是。 安抚了罗士信，唐其又叫他去把石飞豹叫来。 待石飞豹来到面前，开口道：“石飞豹，罗士信跟你说了吧？把你手下人马，分出五百人暂时交由他统领，你只带三百人，虽孤一道入城。” 石飞豹抱拳应道：“是，末将领命！” “另外，去找村中百姓买些百姓的衣衫，入城的人里，挑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挂相，人又比较机敏的，化妆城百姓分散入城。”唐其目光一转道。 “是。”石飞豹再度应道。 唐其目光看着他，接着道：“此番进城，奉城县内多有凶险，你跟随我一道，凡事多个心眼。” “是，请殿下放心，末将定誓死护卫殿下周全。”石飞豹抱拳道。 稍稍点头，唐其道：“行了，暂且就这些安排，你先下去准备，命令军士，用过午饭之后，一个时辰之内出发。” “是。” 石飞豹领命退了下去。 待一切准备好，唐其这才再度出发，往奉城县城城门而来。 到半下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是来到了奉城县的城门之前。 远远的便看见城门口行人如织，门口还有大批的守卫军士在检查来往之人。 按说奉城县不过是一县之地，虽然比洪阳县要繁华富裕不少，又是窦无极的封地，但是如此多的人口，城门还有如此多的军士守着，显然也是不同寻常。 唐其看着，也只是眼睛微微一眯，随即便放下了马车车帘。 大队人马来到了城门口，旋即便被守城的军士拦了下来。 “车马止步，你们是什么人，来奉城县做甚？” 石飞豹在前面领路，闻声纵马来到近前，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开口询问的军士，道：“瞎了你的狗眼，敢拦太子殿下，还不给我滚开？” “太，太子殿下？”这小兵听见石飞豹的话，当即就被吓得六神无主。 石飞豹只是冷哼一声，随即便带着车队人马直接往城里面去。 守城的这些军士，哪里还敢再拦。 进入到了城内，石飞豹这才调转马头，回到唐其马车旁：“殿下，我们已经进城了。” 马车里，唐其淡淡道：“知道了，先去奉城县衙。” “是。”石飞豹应下，眼中光芒一闪，随即又道，“殿下，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唐其语气依旧平静道。 “是！”石飞豹应了一声，跟着才道，“末将看城门口巡守军士，外面就有十二人，内里的至少也也是一样人等，还有城头上驻守的，人手也是不少。” “小小县城，光是城门楼上下，就有不下百人驻扎，大有蹊跷。” 第九十二章 入城 县城有县城的规矩，州府有州府的规矩。 按照大魏定制，一般的县城除了衙役之外，不会有专门的军士驻守看管，只有一些位置特别，或者是军镇县，才会有专门的军士驻守城门楼。 奉城县作为奉城郡王封地，县中财政赋税归郡王府，但治下管辖，却依旧是朝廷的。 所以在奉城县，还是有朝廷委派的奉城县令。 而奉城郡王作为异姓王，虽然高祖皇帝特许王府可以有私兵护卫，但人数不得超过三百人，且只能护卫王府，不能在地方肆意活动。 至于奉城县兵马，实际上是奉城县备兵营的人马，有专门的备兵统制管辖。 当然，备兵营的存在自然是为了防着窦无极这个异姓王的。 在朝廷上，奉城县备兵营的定制只有一个战旅五百人，钱粮军饷由兵部直接派发。 平常负责驻守看管城门的，也是这些人。 可是整个备兵营只有五百人的定制，但光是唐其他们入城的南门便有一百多军士守在这里，另外还有北门，按照一贯惯例，驻守的人就算没有更多，至少也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平时备兵营守城门的，就占了备兵营全体兵力的大半以上。 这显然是不合理且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就是，奉城备兵营的实际人数，远远的超过了朝廷规定的定制。 两个城门驻守，合算下来至少有三百来人的话。 那么实际上备兵营中，就至少有一千多兵马才对，那就是一团人马了！ 备兵营不可能自己给自己发军饷，奉城县衙又没有财政赋税，银子都是郡王府在收，为此郡王府还有专门的机构负责。 如此，县衙也给备兵营发不出来多余的军饷。 没有军饷当然就养不了多余的人马，那么这些多余的人马，是谁养的？ 石飞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却已经很明显，奉城备兵营，怕是已经投靠了郡王府，不再是朝廷安置用来看管郡王府，反而成了郡王府实际上的私军。 一千多兵马，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有多少，谁也说不准。 他们入城，拢共也就带了三百多人。 其中还有一部分伪装成百姓，分散进入城中，实际上身边跟着的只有二百来人。 就这点人手，敌人至少五倍以上于他们，情势可以说是对他们十分不利。 要是城门一关，他们可就出不去了。 但对于石飞豹的提醒，唐其却毫不在意，淡淡道：“无妨，咱们来的消息，窦无极应该早就收到了，这些人马摆在明面上，总比在暗地里好。” “而且他摆出如此架势，非但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说明他至少暂时还没有撕破伪装的意思，否则的话，就该把这些人藏着，等孤入城以后暗中直接动手了。” 听着唐其的话，石飞豹脸上神情变幻，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队人马顺着城中主干道一路向县衙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县衙门前。 县衙外，衙役正守着，突然看到大队兵马过来，差役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惧之色。 石飞豹直接勒马来到近处，冷着脸道：“太子驾到，奉城县令程维何在，还不速速前来拜见？” 衙役闻言连忙上前：“回将军，太爷正在衙中，小人这就去请！” “快去。”石飞豹冷声道。 得了吩咐，这衙役才赶忙扭头往县衙里面跑去。 不多时，穿着县令官服的奉城县令程维才急匆匆的在衙役的带领下，带着县衙一干人等快步跑了出来。 来到石飞豹面前，程维赶忙行礼道：“见过将军，不知殿下在何处？” 石飞豹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后面唐其的马车。 见状程维赶忙上前，来到马车前跪下行礼道：“臣程维，不知殿下驾临，未曾城外恭迎，还请殿下恕罪。” 唐其坐在马车里，淡淡道：“起来吧，不知者不罪，孤也只是一时兴起，想顺道来奉城县看看，并未提前通报，你们不知晓也不怪你们。” “谢殿下隆恩。”程维额头冷汗直冒，这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接着旁边的军士掀开了马车车帘，唐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程维的身上：“程大人倒是把奉城县治理得不错，孤此番进城，一路上见城中人流如织，道路两旁各商铺琳琅满目，交易往来，十分的繁华，就是比临近京城的一些富裕京县也不差，很好啊。” “谢殿下夸奖，此乃微臣因尽之义。”程维连忙道。 “走吧，县衙之中说话。” 唐其说着，迈步便往县衙之中走去。 “是，殿下请。”程维一边说着，一边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在跟随进入县衙之前，目光给县衙差役人群角落里一人递了一个眼色，那人会意以后，等着太子随行人等都进入了县衙之中以后，这才转身快步离开了县衙。 进入县衙大堂，唐其目光扫视四周，最后在县令大位上坐了下来。 程维自然老老实实的站在大堂下面，等着听候吩咐。 唐其翻看了一下面前书案上的文书，片刻之后道：“程大人，进来县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殿下，奉城县民风淳朴，县中百姓安居乐业，虽是凛冬时节，天气寒冷，但县中百姓早有准备，县衙也分派人手提前让百姓做好了过冬的准备，另外……” 说到这里，程维稍微迟疑了一下。 见状唐其眼睛微微一眯，问道：“另外什么？” “请殿下恕罪，另外还有郡王府出资帮衬，所以县中一切安好，无事发生。”程维赶忙道。 “哦？郡王爷？”唐其故意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神色微动道：“奉城郡王乃高祖敕封，奉城县乃是他的封地，享受县中赋税财政，向来安分守己，看来对封地内的百姓也是十分不错，甚好。” “殿下英明，郡王府向来与民和善，多年来奉城县的百姓对王府也多有感恩。”程维接话道。 “嗯，孤知道了。” 唐其微微点头，接着道：“孤打算在县中逗留几日，把县衙后堂收拾出来，孤就在此下榻吧。” “是，微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