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深渊:重生为清廉老爸平反!》 第1章 先别急 天海市皇家花园901的房间里非常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厉元朗粗重的呼吸声。 再次看了眼万年历,厉元朗终于确认,自己重生了,回到2006年的6月17日,自己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分水岭。 就是今天,厉元朗的父亲,天海市最具有书卷气的常务副市长,厉兵,一步一步,花了半个小时,从地下车库走上十八楼的天台,然后又用了两秒钟,回到地面! 厉市长一命呜呼后,虽然组织停止对他的调查,但畏罪自杀的风言风语,却也在天海市传的沸沸扬扬。 刚退伍,本该被分配到市公安局治安大队的厉元朗,也受传言影响,最终被分配到,天海市下辖罗宁县,再下面土岭乡的派出所,成了个小小的警员。 半辈子蹉跎在基层,处理邻里纠纷,直到因为积劳成疾,最终胃癌去世,终年四十六岁…… 上辈子,无数次午夜梦回,厉元朗都想不明白,明明是很开朗,内心强大的父亲,为什么会选择自杀?难道背上黑锅去死,是件很荣耀的事情吗?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亲自去问个答案!厉元朗拉开房门,快步的往天台跑去。 望着已经打开的门,厉元朗深深吸了口气,希望一切都没晚,都还来得及…… 刚上了天台,厉元朗就听到声中气不足,却又歇斯底里的怒吼:“有心杀贼,贼不死,无力回天对谁言……” 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面色惨白,浑身湿哒哒,非常狼狈的厉兵。他站在天台的边缘,身躯佝偻,大声的喊着不知所谓的口号,好似在发癫,又好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爸!爸……”厉元朗第一声喊得很大,却又怕惊到父亲,第二声立刻变得轻柔。 厉兵缓缓转头,看到是厉元朗,脸上露出个很苦涩的笑:“我的儿,你来了。” “爸今天嘱咐你两句!好好生活,照顾好你妈!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做官……” 说完这些话后,厉兵仿佛没了力气,身躯缓缓的摇晃,脚下踉跄了半步。 望着摇摇欲坠的父亲,厉元朗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老天让自己重生,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跳楼,难道这就是无法更改的宿命? “爸!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你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要是你就眼睛一闭,跳下去!那我也不活了,跟着你也往下跳。” 厉元朗说的非常认真,如果不能改变这个人生的重大转折,倒不如也死了痛快! 这番话仿佛是打开厉兵的情绪开关,刚刚还哀大于心死的厉兵,立刻激动起来:“市里成立了调查组,要查我的经济问题。” “我在经济上根本就没有问题,是有心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厉元朗无语:“既然是脏水,那跟调查组说清楚,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跳楼?” 情绪原本就很激动的厉兵,一下变得更加激动:“孩子,你不懂政治!为什么早不调查,晚不调查,偏偏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调查我?” “不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不是要对付我,而是要对付曲省长!” “那可是我的老领导,老上级,有知遇之恩的伯乐!今天,我就是死,也不能连累他更进一步!” 曲省长?厉元朗稍加思索,便明白厉兵说的人是谁。 汉中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曲江!只比厉兵大了五岁,但却是厉兵的老学长,厉兵还给曲江当过五年的秘书,两个人亦师亦友,曲江也算是厉兵在官场上的领路人! 关键的节骨眼?其他人也许听不懂,厉元朗稍加琢磨,便知晓了厉兵在说什么。 汉中省的省委副书记年龄到了,最近会退居二线,最有希望接任,也是呼声最高的人选就是曲江。 这个时候调查曲江过去的秘书,动机并不单纯,不只充满恶意,而且指向性非常明显。 仔细回忆上辈子,厉兵跳楼后,曲江果然受到影响,并没有接任省委副书记,而是到了某个全国知名的大学当书记,一直干到了退休。 上辈子做梦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就都通了! 厉元朗悲哀的发现,自己只是一条城门失火后,被殃及的小虾米!连条鱼都算不上!! “爸,我知道你想死,但你先别死。事情我大概听懂了!最近曲省长有可能被提拔为副书记,有人通过诬陷你,想阻止他升迁!” “你也知道他们是诬陷你,但一时半会又讲不清。为了不耽搁曲伯伯升迁,你决定以死明志?” 望着厉兵点头,厉元朗无奈的说:“原本就不复杂的事情,你非要是头脑一热,选择走极端!” “您死了,倒是求仁得仁,有了个痛快!但大家伙会不会觉得,这是畏罪自杀?” “这风言风语的一传播,被上面的领导听到,你说,曲伯伯还能升官吗?这不就成了黄泥掉进裤裆里,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爸,你也不想因为你的死,让曲伯伯抱憾终生吧!” 厉兵原本迷茫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晰,一时情急钻了牛角尖,百口莫辩后破罐子破摔的降智消散。 厉兵有点错愕的望着厉元朗:“难道我错了?跳下去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增加问题?” “对了!死并不能证明你的清白,反而会成为诬陷曲伯伯时,莫须有的罪名!” “爸,你有事别总藏在心里,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厉元朗轻声的说着,慢慢走到厉兵的身前,趁着他思索的时候,把他搀扶了下来。 “说不清,根本就说不清!” “搞煤矿的刘长卿,送了我一尊千里马摆件,我原本是不想收的,但他非要放在我的办公室里……” “我看出是铜镀金的工艺品,没想到调查组的一来,居然变成了纯金!” “那可是二十公斤的纯金!价值两百四十万的赃物,就这样公然摆在我的办公室里!” “我被这帮丧心病狂的人,坑惨了!” 金的密度跟铜不同,按照厉兵的常识,能够分清楚纯金或者铜镀金!现在铜镀金的工艺品,变成纯金的赃物,能够进出厉兵办公室的人,都有嫌疑。 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不管是谁来,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但却难不倒重生而来,拥有着二十多年派出所工作经验的厉元朗。 第2章 整理思绪 刘长卿曾经是个煤矿工人,后来赶上国企改革,他带着十八个工人,一起出资承包了东山煤矿。 恰好踩着华夏加入WTO,电力缺口大,煤炭涨价的风口,刘长卿发了财,完成了东山煤矿私有化,然后又在旁边的山里发现新的煤层。 想要扩大生产,就要拿到审批手续。而厉兵的工作恰好是分管旧城改造,土地划批跟矿产资源整合。 刘长卿通过关系,想要跟厉兵成为朋友,甚至还想输送一些利益。 厉兵洁身自好,不喜欢这种迎来送往,让刘长卿走正规的审批程序,至于那尊成为证物的千里马,也是在推脱不了的情况下,让秘书代收,然后随意的摆在了办公室里。 “所以,是刘长卿实名举报了你?依据只有口供?物证只有一张照片,跟摆在你办公室里的那匹纯金的千里马?” 厉元朗了解过细节后,感觉大脑有些缺氧。 这证据链也太单薄,稍微聪明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真的想查贪污受贿!这就是借着查经济问题的由头,通过厉兵去敲打曲江。 稍微花些时间,就能查清楚所有问题。根本就无伤大雅,甚至不会影响大局。 说穿了,这就是一步恶心人的闲棋,如果厉兵不跳楼,顶多给曲江添添堵,让他颜面无光。但如果厉兵跳楼了,那可就坐实贪污受贿,曲江的脑袋上至少要被扣上一顶,识人不清的帽子! 一个连自己身边秘书都看不清的领导,又有什么资格走向更高的领导岗位? 厉元朗的眉头皱起,望着面色惨白的厉兵,很忽然的问:“好好的,怎么就想起了以死明志?” “调查组找我了解情况,然后我的秘书小吴,主动承认错误。说是他的工作没做好,影响了我的官声,然后就开始要死要活的闹自杀……” 厉兵话说一半,忽然间觉察到不对,这个小吴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黄铜镀金的工艺品,不可能变成纯金的。必然是有人进了厉兵的办公室,完成了两件物品的调换。 有作案嫌疑,并且有作案动机的,也就是小吴了! 厉元朗想的更深,如果仅仅是言语暗示,还不可能让厉兵情绪低落走上极端! 如果小吴真有问题,那么……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从精神,到身体上的异常?” 厉兵眉头皱起:“我失眠,但却精神亢奋……,茶杯,我的茶杯呢?” 能够成为常务副市长,厉兵的智商在线,逻辑思维缜密,只是一时间被一叶障目,一旦跳出预定的思维陷阱,头脑立刻清醒起来。 厉元朗扫视了一圈,然后指着旁边的保温杯问:“是这个吗?” 厉兵拿起茶杯仔细端详:“这茶叶绝对有问题,我每次喝过后,都感觉心跳加速,然后失眠亢奋,情绪却非常低落……” 一切都说得通了! 厉兵之所以会选择走极端,不止是因为有心人的暗示,还有药物的作用,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可就…… 厉元朗仔细回忆,上辈子查厉兵的是省纪委三处的处长曲子峰,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曲江的侄子,亲侄子! 好脏的套路,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耽搁久了,还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管谁来看,那都是一坨屎! “走吧!去找专案组,把这件事说清楚!”厉元朗倒是自信,仿佛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这个难题。 厉兵也没说什么,默默跟在厉元朗身后,望着高大的背影,忽然间发现儿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抱在怀里,扛在肩上,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市委纪委的会议室被临时征用,成为了省纪委三处的临时办公室。接到实名举报后,曲子峰就来了,先从侧面了解情况,然后刘长卿主动上门自首,亲口承认他给厉兵市长送了一尊重达二十公斤,纯金的千里马。 曲子峰原本也是半信半疑的,直到真在厉兵的办公室里,找到了这尊纯金的千里马!然后就是跟厉兵的谈话,厉兵思维非常混乱,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甚至还有些愤世嫉俗…… 按照办案的程序,在谈话后,可以根据现有的证据对厉兵采取措施,但曲子峰却没有对厉兵采取措施。 因为曲子峰也希望厉兵尽快调整好心态,能够彻底把这些问题讲清楚。毕竟现在就是鱼跃龙门的关键期,所以曲子峰选择了网开一面。 然后就等来了厉兵,还有厉兵的儿子,厉元朗! “曲处长你好,之所以跟着我父亲来拜访你,是因为我父亲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我初步怀疑,是有人给他下药了!” 随着厉元朗的话音落下,厉兵把茶杯放在了曲子峰的面前:“我最近精神亢奋,失眠后又情绪低落,原本我以为是压力太大,但经过元朗的提醒,我怀疑是有人在我的茶叶里动了手脚。” 曲子峰默默点头,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厉兵。 这个怀疑虽然有一定的合理性,却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毕竟茶杯是拧开的,下药的也许是别人,也许是厉兵自导自演。 在没有证明厉兵是被陷害的之前,曲子峰对这些说辞,都是半信半疑。 厉元朗仿佛猜到曲子峰的想法,便继续开口:“茶杯就在这里,只要化验里面的茶水就能确认药物的成份。” “然后再根据药物购买记录去侦察,肯定会有所收获。” “毕竟栽赃陷害应该是临时起意,仓促之间,肯定会留下破绽。只要认真的查下去,绝对能揪住狐狸的尾巴……” “查下去?说的轻巧,做起来却很费时间!如果不能在一周内查清楚问题,即使最终查出了真相,我们也失去先机……” 有句话说的非常应景,不胜而胜,不败而败! 现在的情况是,真相虽然很重要,但莫须有同样的重要。如果不能在任命下达之前,证明厉兵的清白,那么必然会影响到曲江的升迁。 毕竟,没有人会冒风险,带病提拔一个干部! 哪怕最终花费时间,证明了厉兵的清白,曲江也败了! 厉元朗倒是很自信:“听说举报材料中,还有一张照片,能给我看一看吗?” 第3章 自证清白 这个要求有些突兀,甚至还有点不合理。毕竟厉元朗不是涉案人,按照办案流程,曲子峰可以拒绝厉元朗的要求。 但望着满脸期许的厉兵,曲子峰默默打开文件夹,把照片推到厉元朗面前。 按照办案流程,需要向厉兵展示物证。当着厉兵的面,四舍五入一下,擦个边,也算是符合办案程序。 拿起那张薄薄的照片,厉元朗仔细的端详。 两辈子了! 终于看到这张照片!!! 上辈子厉兵跳楼自杀后,调查组解散,一些重要的物证被封存。厉元朗的级别太低,没路子接触到这些物证。 所以这就成了厉元朗想不通的事情,甚至还有些意难平。 现在终于看到这张照片,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厉元朗嘴角缓缓上扬,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看似天衣无缝的布局,这张照片却是最大的破绽。 照片里,刘长卿跟吴秘书一左一右站在办公室桌前,桌上摆着非常醒目的台历。刘长卿左手拿着千里马,吴秘书的右手虚伸,要去接这个工艺品,两个人都笑盈盈,这个瞬间恰好被相机定格。 好扎实的物证,好用心的巧思! 有了时间,有了地点,有了人物,还有了物证。如果厉元朗没有上辈子的刑侦经验,也会觉得,这是足以把厉兵锤死的铁证!!! “曲处长,物证在哪里?就是那尊二十公斤重的纯金千里马?” “那是重要的证物,又非常贵重,已经上交到省纪委的物证科……” “曲处长,我看你身型健硕,应该是常年健身吧?” “这个问题跟案件有关吗?” 曲子峰虽然竭力保持平静,但眉宇中有些许不悦,觉得厉元朗是在东拉西扯,胡搅蛮缠。 厉元朗却不生气,而是伸手敲了敲照片:“曲处长,我大胆的猜一下,你今年将近三十岁,是个常年健身的运动达人。我有个关于健身问题想请教你……” “你能单手举起二十公斤重的哑铃,并且很轻松的,递给其他人吗?” 曲子峰错愕了两秒,脸上的不耐烦,一下全都消散,眼睛瞪得好像铜铃般,看向厉元朗推过来的照片。 看着照片里,刘长卿单手侧伸,斜举着的纯金千里马,曲子峰的嘴角上翘,怒极而笑。 黄金跟黄铜的密度不同,同样的尺寸,会有不同的重量。 一个成年人,单手拿起二十公斤的重物,都会非常的吃力!刘长卿已经五十多岁了,他不可能单手拿起二十公斤重的纯金千里马! 厉元朗看到曲子峰的笑容,知道他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便继续说:“先控制人证,必须分开审,省的他们串供,然后再去查物证!” “这可是一尊重达二十公斤的纯金千里马,这么大的价值,经手人必然会印象深刻。” “栽赃陷害绝对是临时起意,所以纯金马的浇筑时间,肯定会晚于照片拍摄时间,有了这个逻辑不能自洽的地方,那就能佐证这是一起栽赃陷害案。” 一直发蔫的厉兵,现在眼睛开始发亮:“不用这么麻烦,只要刘长卿亲口承认,是他栽赃嫁祸,就能还我清白。” 曲子峰虽然很心动,但却非常冷静,不由泼了盆冷水:“想让刘长卿开口,恐怕不容易!” 厉元朗却非常自信:“那就让刘长卿情景重现,让他单手拿起二十公斤的哑铃,还要跟照片里一样云淡风轻!” 纪委办案虽然不能像公安办案,使用大记忆恢复术。但纪委在办案的过程中,可以使用的强度,一点也不比公安低,甚至有些时候,还强过公安。 要不然,一些罪大恶极的贪官,也不会如实的交代问题,甚至谈及纪委就开始色变。 曲子峰缓缓点头,他听出厉元朗话里的意思:“这个情况,我需要先向曲省长汇报……” 栽赃天海市的常务副市长,并且在茶里下毒!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超过曲子峰职责。 看到的,遇上的,行事都如此肆无忌惮!那还没看到,隐藏在黑暗中的,又该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厉元朗低声说:“曲处长,这张照片能多复印几份给我吗?” 曲子峰不解的看向厉元朗,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刘长卿这帮喜欢造谣的小人,已经在天海制造流言蜚语,为尽快平息事端,必须要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毕竟,我们要跟时间赛跑。”厉元朗说完,丢给曲子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很多时候,上不得台面的小道消息,一旦广为传播以后,也会成为能影响事态发展的舆论武器。 现在这种情况下,出一份官方通报,至少要半个月,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所以厉元朗决定利用非常规的小道消息,尽快把事情平息。 曲子峰又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三张照片,交给厉元朗。重要的物证,特别是照片,影音资料这样的证据,办案的时候,都会多复制几份,现在倒是省了一些功夫。 原本慌乱的厉兵,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望着厉元朗问:“元朗,你想怎么办?”此时,厉兵双眼中充满了欣赏,忽然有种吾儿初长成,可堪大任的快慰。 “先把照片当成谈资通过小车班,市井大妈的渠道传播一番,把你身上的脏水彻底暴露在大众面前。等着舆论高涨时,通过问政对话栏目组,进行澄清……” 2006年,年初的时候,天海市电视台为了响应舆论监督,联手金牌主持人,搞了档名叫问政的对话栏目,采用直播的形式,让群众跟政府官员直接对话。 群众在直播的时候提出问题,官员在直播的过程中当场解决,甚至还会邀请上级部门的领导,来栏目中充当观察员。 因为栏目紧贴民生与时政,所以收视率非常的高,在百姓中的口碑也非常好。 厉元朗的法子非常简单,先放小道消息造舆论,既然大家都在传厉兵贪污受贿,那就踢爆这个话题,然后利用糊涂人向问政栏目施压,最后厉兵在栏目上澄清…… 人们只希望看到,他们自以为看到的就是真相,那就先利用照片把舆论引爆,让大家伙的情绪都高涨后,再进行彻底的澄清。 只有这样,才能用一把快刀,斩断所有的乱麻! 第4章 问政 专业的事情,就要给专业的人去做。已经活了两辈子的厉元朗,做起事来更喜欢因势利导,借力打力。 被人踩着鼻子,欺负成这样!如果再不反击,还真会让外人觉得,厉家人都软弱可欺! 把照片交给厉兵的司机张峰,并且跟他说清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然后又跟家里的阿姨,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番交代。 原本就已经有些零星的传言,立刻如潮水般喷涌。也就是一夜功夫,厉兵市长贪污受贿,收取二十公斤纯金马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海。 特别是有照片的佐证下,有的人仿佛亲眼所见,在茶余饭后,眉飞色舞的讲述厉市长的骄奢生活。 甚至有些脾气火爆的人,往厉兵家门前扔垃圾,丢烂菜叶,砸鸡蛋……,还有些老干部,给市委市政府打去电话,性子急的亲自登门,问一问这个常务副市长是否贪污受贿? 民间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舆情达到顶峰的时候,电视台问政栏目组预告,将在今晚八点,邀请厉兵厉副市长的儿子厉元朗到栏目中做客,就最近的传言进行回应。 原本邀请的是厉兵,但厉兵因情绪大起大落,突发晕厥。 在他的茶水里,查出能让神经亢奋,血压升高的药物!好在发现的早,还没伤到根本,静养一段时间就无大碍。 计划已经走到这一步,根本就停不下来。厉元朗不得不从幕后走到台前,换了身得体的西装,坐到摄像机前。 主持人叫何欢,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走着温婉知性的主持风格,在天海市周边小有名气,再过上几年,凭借过硬的专业素质,获得主持界的金话筒奖。 问政没有固定的直播厅,有的时候在公安局的会议室,有的时候在工委的办公厅,还有的时候直接露天摆上几把凳子,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实,并贴近群众。 这次直播的地方,选的是市委大礼堂,一千一百多个座位上全都坐满了人,既有热心的群众,又有市直机关,厂矿企业派来的代表。最前面两排,有白发苍苍的退休干部,也有在职的领导,以及省直机关的观察员。 台上,工作人员很忙碌的布置现场,何欢低声的跟厉元朗沟通流程,那张照片何欢也看到过,她隐隐意识到不对,毕竟照片里只有刘长卿跟吴秘书,虽然是在厉兵的办公室里,用这个作为指责厉兵贪污的直接证据,多少还是有些牵强。 厉元朗清楚,有些人可以敌对,但有些人必须要争取,何欢就是要必须争取的人。问政是以主持人为导向的栏目,如果把主持人推到对立面,即使能够让口碑翻转,但在主持人刻意的引导下,也会给大家留下极为不好的印象。 所以面对何欢的问询,厉元朗笑着说:“何姐,你的皮肤真好,水灵灵的好像二十来岁的姑娘。身型也没有电视里看的那么胖,很匀称,真不愧是天海第一大美女!” 有些话,明知道是假的,但也必须要说出来。客套的夸赞一个女人皮肤好,身材瘦!你也就是随口一说,她也就随耳一听。 大家都不会当真,却能很快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就跟后世随口喊美女,效果是一样的。 何欢果然很受用,嘴上谦虚着:“哪有,我都三十多了,皮肤没有小姑娘的水灵!”嘴上虽然谦虚,但上扬的嘴角显示出她现在非常开心。 厉元朗拿出一叠文件:“何姐,一会能把这些资料,都投影到大屏幕上吗?还有个观众互动的环节,需要使用器械……” 何欢翻看着资料,眉头开始上挑,低声说:“原来是这样!”好在栏目组准备充分,市委大礼堂本身就有投屏的功能,何欢把资料交给了工作人员。 19点40,节目正式开始,何欢声音轻柔:“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收看天海电视台的问政栏目,我是主持人何欢。” 掌声如同潮水般响起,原本还有些喧嚣的大礼堂,直接安静了下来。 “最近天海市有个传闻,东山煤矿的刘长卿,向常务副市长厉兵行贿一尊二十公斤重的纯金千里马,这则传言在社会上引发影响极为强烈的讨论,为此我们专程邀请到了厉兵市长的儿子厉元朗,由他对大家关心的问题进行回应。” 厉元朗连忙站了起来,对着所有人微微鞠躬,从何欢的开场白,厉元朗就感觉到了善意。 “厉先生,请问传言属实吗?” 厉元朗连忙摇头:“传言并不属实,这是对我父亲的诬陷……” “你在撒谎!”一个脾气火爆的观众,直接站了起来,高声的斥责:“刘长卿在厉兵的办公室里,送给吴秘书一尊纯金的千里马,这张照片我亲眼见过。” 面对这忽如其来,并且充满恶意的指责,厉元朗微微示意:“你说的是这张照片吗?” 工作人员连忙把照片投影到了大屏幕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刘长卿单手斜举千里马,吴秘书伸手要接的照片。 “就是这张照片,纪委人员在你爸的办公室里,也找到了这尊纯金的千里马,重达二十公斤,贪污受贿的证据确凿……” 原本安静下来的现场,立刻又吵嚷了起来,甚至有些被愤怒支配的观众,已经开始脱鞋,扬起来就要砸厉元朗。 “大家安静,大家先安静……”何欢出面安抚现场的观众:“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要给厉元朗申辩的机会……” 厉元朗站了起来,看向那名脾气火爆的观众:“我尊重你表达观点的权利,但也请你给我一个发言的机会。” 喧嚣的现场逐渐安静了下来,前排领导们极为隐晦的交换着眼神。在厉兵的办公室里,厉兵的秘书收了这件赃物,省纪委的人又在厉兵的办公室里,扣押了这件赃物。 如果厉元朗说厉兵不知情,那可就有些牵强了!毕竟有了照片,就意味着有真相。 不管怎么说,赃物都是从厉兵的办公室里找到的,他不可能不知情,更不可能无辜! 那么综合来看,厉兵就是个隐藏在官员中,已经被财色侵蚀的腐败分子! 第5章 彻底翻转 孤零零的站在台上,被上千双的眼睛注视,这些眼里或是带着愤怒,或是带着审视,或是有些意味不明…… 如果厉元朗不是活了两辈子,早就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垮了! 但现在,被注视的厉元朗,不但没有紧张,反而镇定自若,轻声开口:“正式澄清以前,我想做一个实验,需要现场的几位观众配合……” 厉元朗说着故意转身,指向投影里的照片:“男性,年龄大概在五十来岁,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二之间,体重一百五十斤到一百七十斤左右,请符合这些条件的观众……” 这番话还没说完,又有人发出一声怒吼:“贪官的儿子,你这是在耽搁时间,故弄玄虚,想要戏耍大家吗?” 厉元朗非常的平静:“如果我的心里真有鬼,就不会站在这里面对大家。” “既然我来了,那就是问心无愧!” “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做完这个实验,证明我父亲的清白,可以吗?” 何欢帮腔:“大家既然来到这里,都想知道事情真相。反正只是做个实验,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还请大家配合。” 原本还有些喧嚣的观众席,逐渐的安静下来,然后人群中符合条件的人,缓缓举起手。 厉元朗随意挑选五个人,请他们都上台,然后继续说:“栽赃我父亲贪污受贿的重要物证有两个,一个是重达二十公斤的纯金马,一个是这张照片……” “看似确凿的证据,却有一个极为明显的破绽!” “刘长卿,一个五十来岁将近六十岁的老年人,他真能一只手就拿起重达二十公斤的纯金马?” 观众们原本就瞪圆的眼睛,立刻瞪得更圆,二十公斤那就是四十斤重,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真能单手举起来吗? 厉元朗觉察到大家眼神里的思索,继续往下说:“栏目组的工作人员,找了个二十公斤重的哑铃,这五位的身高、体重、年龄跟刘长卿相似,现在请他们模仿刘长卿的动作……” “大家伙都看一看,他们能不能用一只手,举起二十公斤重的哑铃,还跟照片里刘长卿一样的轻松!” 两个工作人员,费力的抬上来了个有些夸张的哑铃。一般人健身,即使能用到二十公斤的哑铃,那也是二十公斤一对,一对就是两个,平均一个十公斤。 现在这一个就有二十公斤,比常规的大了一倍,黑乎乎的一坨铁疙瘩,放在地上的确蛮夸张的! 在厉元朗的示意下,第一个人走到哑铃前,慢慢蹲下身体,单手握住哑铃,咬牙用力才把哑铃拎起来,试了几次,都没能举起,只能无奈的苦笑摇头,把哑铃放在地上。 另一个人紧随其后,他比第一个人有劲,直接单手把哑铃拎起来,然后用力的举过头顶,想要学着刘长卿,把手臂斜伸的时候,却没有成功,哑铃下落差点没砸到他的脚。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结果都不言而喻,这是一帮五十多岁,将近六十岁的老头,十斤或者二十斤,还有可能斜举,四十斤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有些太重了! 原本还安静的大礼堂,逐渐又变得喧嚣,大家伙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刘长卿虽然是个挖煤的,即使天生神力,也不可能单手斜举二十公斤吧?” “黄金的密度比铁大,应该更好举……” “拉倒吧!哑铃好抓,都举不起来,黄金马的形状不规则,抓起来更费力。” “难道,刘长卿送的不是纯金马?他是在栽赃嫁祸厉市长?” 有些事情就好像窗户纸,没捅破之前,大家只能看到这层纸,一旦被捅破以后,那可就看到了真实的世界。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厉元朗继续让工作人员投影,然后指着上面说:“这是六福珠宝的供词,他们承认在6月5号时接受委托,在6月14号制作出一尊二十公斤重的纯金千里马。” “大家回忆一下,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几号?是5月21号。也就是说,在我父亲办公室里的纯金千里马,6月14号以前,一直都是工艺品,6月14号以后,才被替换成纯金。” “刘长卿向纪委实名举报的时间是6月15号……” 有了这条时间线,刘长卿险恶的用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大部分人都看明白了,这就是一起处心积虑的栽赃嫁祸,为了就是扳倒厉兵。 …… 市委大院的书记办公室里,电视机正在播放着天海电视台的问政,五十岁的市委书记季长安,把手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呆呆的出神半晌,嘴角才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厉兵这家伙,倒是好运气,生了厉元朗这个好儿子。” 旁边的白秘书,帮着递上茶杯,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这孩子,乍一看是个聪明人,但细想想终究还是太年轻。” “都证据确凿了,可以证明厉副市长无辜,没必要再抛头露面。” “这般的锋芒毕露,这般咄咄逼人,好似个小丑般上蹿下跳,很不稳重……” “不!”季长安喝了口水:“这小子是故意的,他要控制舆论,用最短的时间,洗干净厉兵身上的污水,也把这件事平息。” “多好的一步闲棋,眼看着要有浑水摸鱼的机会,没想到被这个小猴子搅合了,又要多蹉跎几年……” “小白,我记得这小子今年刚退伍,要分配工作了吧?” “既然是有能力,有想法,有担当的年轻人,那就多给他加一加担子!毕竟玉不琢,不成器!” 白秘书跟在季长安身边多年,自然能听懂领导的弦外之音,连忙说:“基层公安警力一直缺乏,特别是全市最穷的土岭乡!” “厉元朗是一块好钢,肯定要用在刀刃上。面对组织上的安排,哪怕是厉副市长,也没话说。” 季长安赞许的点头,然后把茶杯放在桌上,只是放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声响。 白秘书本就灿烂的笑容,笑的越发意味深长。 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好似充满了不可抗力,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上辈子的轨迹…… 第6章 远虑 在天海市引起轩然大波的案子,在大家伙的关注中,迅速的结案了。 刘长卿亲口承认,因为厉副市长没在审批手续上给予优待,所以他故意设局,诬陷厉兵贪污受贿。 本案中,吴秘书扮演极为关键,也极为不光彩的角色。在纪委对他进行问询的时候,吴秘书从市纪委的办公楼顶楼,一跃而下,带着无数的秘密,结束了他较为短暂的一生。 天海市第二人民医院,高干病房里传出个有些气闷的声音:“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那么多办案人员,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吴跳楼?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相对于满脸愤怒的厉兵,厉元朗的神情倒是非常平静:“爸,别发火。你的身体还需要静养!” “我刚刚接到退伍军人安置办的电话,工作落实了,去土岭乡派出所。” 厉元朗看似不经意转移话题,实际上却是在以隐晦的暗示厉兵。 “落实了就好……”厉兵话说一半,立刻觉察到这份暗示:“把你分配到土岭乡?他们难道不知道你跟我的关系?” “前些日子,不是说好是公安局吗?” 厉兵越说声音越小,他觉察到不对。所有人都知道厉元朗是厉副市长的儿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会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但现在,他们不但做了,而且还做的如此肆无忌惮,再加上吴秘书在纪委自杀,厉兵愤怒的脸,一点点开始变得惨白。 难道是那一位出手了?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厉元朗揭晓答案:“对,如果曲伯伯不能更进一步,那也只能离开汉中省,到时候上面空降一位省委副书记,省委班子也就出了空缺。” “按照年龄,资历跟能力,老季的确是较好的人选,绝对能更进一步,成为省委常委。” 一开始厉元朗也没猜到,幕后的黑手是季长安。直到吴秘书跳楼,再结合上辈子的记忆,才终于确认。 上辈子,季长安就是在曲江离开汉中省后,进了省委班子,虽然排名比较靠后,但那也是省委常委。 天海市在汉中省,经济排名靠前,只要上面出现空缺,天海市的市委书记,大概率会出任省委常委。 至于这个机会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制造的,其实并不重要,大家伙在意的只有结果。 厉兵的眉头皱起,眼底甚至还有些慌乱:“那麻烦大了,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影响力,又或者是政治手腕,我都不是老季的对手。” “以后他再给我使绊子,我又该如何面对?” 厉兵这个人,有个较为稀缺的特质,那就是他对自己有较深的理解,知道自己的能力上限在哪里,不会盲目的狂妄自大。 “的确是个大难题,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厉元朗的眼珠一转:“好在省委班子的调整,最近就会尘埃落定,曲伯伯成了省委副书记,就该没有人敢使绊子!” 望着面色稍微轻松一些的厉兵,厉元朗又继续说:“爸!我建议你先养病,然后再申请去党校学习。” “贪腐案虽然没有涉及到你,但吴秘书却深陷其中。他可是你的随身秘书,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出了问题,上面的领导又会怎么看你?” “这次虽然有惊无险,但曲伯伯心里肯定会有点不舒服。你要先示弱,最好能远离天海,等曲伯伯把不安分的人,都敲打一番后,你确认安全了,再回来。”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毕竟厉兵还不适合独当一面,能力是有的,但面对阴谋诡计的时候,缺少应变能力。大部分时间只会找自身的问题,情急之下还会走极端。如果季长安再出手,厉兵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最近正好有个党校学习的名额,我会主动申请,先离开这个是非地。”厉兵望着厉元朗双眼:“倒是你,要去土岭乡,那可是天海市,乃至汉中省最穷的地方,我不放心啊!” 相对于厉兵的忐忑,厉元朗倒是非常的乐观。 上辈子,父亲跳楼后,厉元朗孤身前往土岭乡,周围大部分的人,或是冷嘲热讽,或是恶意满满,懵懂无知到惊慌的厉元朗,拿到的可谓是天崩开局。 这辈子虽然还去土岭乡,但厉兵还活着,只是要暂时去当党校学习。曲江又坐在省委副书记的位子上,厉元朗不止是市里有人,省里也有靠山,谁敢小瞧他! 更何况重生了,对土岭乡的未来,厉元朗提前知晓了先机,明白哪些人是敌人,哪些人是朋友,再去土岭乡工作,不说如鱼得水,至少也不会像更参加工作的新人那样,被撞的满头包。 所以厉元朗非常的乐观:“爸,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真遇到无法处理的问题,我会给你打电话,或者求助曲伯伯。” 话虽然这样说,厉元朗的心底也有三分的野望。父辈给的是背景,自己打下来的才是江山。上苍既然给了这样一个机会,厉元朗肯定也想打下大大的江山。 土岭乡,或者说土岭乡派出所,对厉元朗来说可谓是刻骨铭心,上辈子大部分的时间,都被蹉跎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高升,自己却好似钉子般,牢牢的钉在那里,一点点的生锈,腐烂…… 如果人生是一场考试,上辈子,厉元朗是个不及格的差生,这辈子既然有机会重新做这份卷子,厉元朗也想努努力,看看自己能不能拿个满分。 危机是什么?不就是危险中的机遇吗? 在别人眼中,土岭乡是全省最穷的乡镇,但换个角度,在最穷的乡镇里,不管做出怎样的成绩,用数据去衡量,那可都是个奇迹。 让月薪一万的人,增长到两万的月薪,可谓非常的难。但让月收入只有四百的人,增长到两千,那就是百分之五百的增幅!就是在放卫星! 厉兵见厉元朗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也没在劝,思量半晌后,声音压低:“我有个老同学是罗宁县财政局的局长,你从家里拿两盒茶叶给他送去。” “小事别麻烦他,遇到危及前途的大事,你去找他准没错……” 厉元朗的脸上浮现出三分喜色,县官不如现管,现在又多了张底牌,本就自信的厉元朗,变得更自信了! 第7章 土岭乡派出所 站在土岭乡派出所的门口,厉元朗伸手摘掉脸上的口罩。土岭乡之所以穷,是因为这里的自然环境非常恶劣。 特别是即将进入夏季的六月,随着气温上升,空气变的干燥,稍稍来点风,便能吹起漫天黄沙。 再过几年,随着中央注重环保,罗宁县在土岭乡修建三座水库,又种下六十公顷的杨树,才大大缓解这里恶劣的自然环境。 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派出所,厉元朗的感觉非常复杂,说熟悉,是因为在这里呆了将近二十多年,对派出所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 说陌生,又是因为现在是2006年,也是厉元朗上辈子,情绪最低落的时间!上辈子刚来到陌生的土岭乡,一整年都浑浑噩噩,这一段的记忆非常的模糊。 “哎!干什么?一直在门口发呆,你是想报案,还是想投案自首?”一个五十来岁,面容赤红,却有着满口黄牙的老头,上下打量着厉元朗。 望着年轻的老方头,厉元朗从兜里拿出烟盒:“我是新分来的厉元朗,以后大家都是同事,还请多多指教。” 老方头接过了烟,并没有点燃,而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软中华!小伙子,你花钱大手大脚,家里可真够阔的!” “这烟是拿我爸的,刚上班,想给大家伙留个好印象。”厉元朗笑容灿烂,知道老方头也是退伍军人,嘴巴虽然臭,但心眼不坏。 “于所长跟马指导员在二楼的会议室开会,要不你先在一楼等会?”老方头知晓了厉元朗的身份,便示意他自便。 厉元朗笑的很温和,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着。 土岭乡派出所非常有年代感,红砖堆砌的三层小楼,有一个大大的院子,每层有八间办公室,二楼最东边的房间就是所长室。 现在的所长叫于建军,明年会调任治安队,指导员马光明会接替所长的位子,一坐就是九年,直到因为经济问题,被纪委双规,好像被判了十六年。 厉元朗对于建军的记忆非常模糊,毕竟相处的时间太短,就隐约记得于建军的绰号好像叫于孟尝,是个非常讲义气,朋友也很多的场面人。 至于马光明,那印象可就非常深刻了! 这家伙就是个非常阴毒的笑面虎,表面上笑呵呵的,仿佛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睚眦必报的阴险小人。 爱记仇,爱翻旧账,还爱给人穿小鞋! 上辈子,马光明当所长的那九年,厉元朗没少被欺负…… 就在厉元朗陷入回忆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声呼喊:“楼下有谁?送壶开水上来。” 老方头伸手一指:“那个小厉,于所长要开水,正好你给他送上去。” “好嘞!”厉元朗没推脱,拎着一壶开水就上了楼,推开会议室的门,被屋子里的烟味熏得直咳嗽。 “把水放桌上就行!”马光明说完,上下打量厉元朗:“你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 厉元朗把水壶放在桌上,然后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刚分来的厉元朗……” “既然是新来的同志,那正好,留下来开会吧!”马光明倚老卖老,理所当然的吩咐:“看看谁的杯子里没水,你帮着添水。” 这番话马光明说的随意,其实却充满了恶意,如果换成是刚参加工作的人,肯定会落入陷阱! 在体制内,是很注重论资排辈的。很多时候,光座签的安排,就会让很多人感觉到头疼。谁应该坐在哪个位置,谁的面前应该摆什么东西,谁应该第几个发言。 这些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却有着一套非常严谨的逻辑,一旦安排出现了错误,就很容易丢掉印象分,甚至会无端的树敌。 就以现在为例,会议室里一共坐了六个人,先从给谁添水?后给谁添水? 如果是个菜鸟新人,会先入为主的给马光明添水,但他只是个指导员,级别跟职务都低于于建军。 厉元朗真这样做了,即使于建军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会给厉元朗贴上难堪大任的标签。 能够进入体制内,肯定都要提前做工作,不说提前了解领导的喜好,至少要提前知道单位里领导的职务跟相貌,这样的人才会有光明,并且璀璨的前途。 厉元朗觉察到了马光明的恶意,但却什么都没说,而是笑盈盈的举着水壶:“于所长,你好!马指导你好,周警官你好……” 厉元朗准确的认出了所有人,并且叫出了对方的职务,按照职务的高低,帮着大家添好了水,然后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末座。 于建军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厉元朗说:“是个用心的年轻人,的确是当警察的好料。” 马光明冷笑着说:“不愧是厉市长家的公子,家学渊源啊!” 这番话让原本还有些喧嚣的会议室,猛地一静,大家又开始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厉元朗。原本还以为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却没想到是个有身份的公子哥。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则,对惹不起的人,他们会选择敬而远之。因为他们清楚,一旦跟这样的人起了冲突,不管对错,那都是以卵击石! 厉元朗的眉头微蹙,不明白马光明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般的恶意。说话夹枪带棒,处处挖坑,表面上看似在捧自己,实际上却是想要孤立自己。 “马指导,你这夸得我,都有些无地自容了!”厉元朗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满脸笑容的继续说:“我爸是我爸,我是我。父辈给的身份,我没法选择。但我相信,未来我能做好分内的工作。” “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现在事已至此。我会在大家的帮助下,争取也成为巨人。” 厉元朗说完这番话后,发现大家伙都陷入沉思,每个人的面容都阴沉不定。厉元朗立刻发觉,自己把调子起高了。 连忙开始找补:“我的话没别的意思,以后大家伙遇到问题,不管是子女教育,还是父母生病,如果非常的棘手,有不能解决,你们跟我说,我帮想想办法。” “多个朋友多条路,遇到了困难,大家伙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厉元朗说完后,发现大家伙还在沉默,不由得调侃一句:“不鼓鼓掌掌,欢迎一下我这个新同志吗?” 会议室里终于响起热烈的掌声,跟马光明眼神交汇的时候,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甚至毫不掩饰恶意,但厉元朗的心里清楚,较量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第8章 于建军 如果还是上辈子,厉元朗会想办法遮掩住自己的背景,以普通人的身份跟大家相处。但现在被马光明揭穿身份,厉元朗也就不再隐藏,直接明牌了。 上辈子在基层打拼多年,让厉元朗明白个极为浅显的道理,人跟人之间关系非常复杂,很多人都是见人下菜碟。 家世不好的人,即使非常努力,也会承受莫名的恶意。只要肯吃苦,就有吃不完苦。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在社会上,活总是要有人去干,能使唤别人做,总好过自己做。 这就会让一些人,想方设法的去打听其他人的家世,遇到惹不起的就供着,遇到能拿捏的就用着。 不是别人非要欺负你,而是你暴露出自己平平无奇的家世后,别人不由想要拿捏你。 厉元朗的这番话,有着两层意思,首先承认父亲是厉市长,等于是变相告诉其他人,自己不好惹。 其次,这番话里又充满了暗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谁也不敢说自己一辈子顺风顺水,总会有个马高镫短,时运不济的时候。 认识市长家的公子,也算是多了一条路,万一真出事了,自己没办法解决,说不定去找厉元朗,就有法子了! 很多想通这番潜台词的人,全都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厉元朗,细想想,人活在世,活的就是人脉,厉元朗的市长父亲,也许是他们能抱到,最粗的大腿! 于建军轻轻的咳嗽了声:“大家伙继续开会,接下来我来安排工作。” “根据县公安局的指示,因最近飞车抢夺案多发,飞车党猖狂,影响极为恶劣,全县各乡镇在主要路口设卡,重点排查无牌、套牌摩托车。一旦发现对方有涉案嫌疑,可以先行扣押……” 乡镇派出所的工作非常的繁杂,不止要处理邻里纠纷,还要打击犯罪,像这种设卡查摩托车的工作,在没有禁摩之前,基本上三五个月就要开展一次。 每次虽然都能查到一些无牌无照的摩托车,但从打击盗抢的效果来看,可谓是收效甚微。 因为飞车党都是流动作案,如果罗宁县设卡,他们就流窜到其他城市。哪怕运气不好,被堵在罗宁县,只要忍上十天半个月,等着卡点撤了,这帮飞车党依然可以逍遥法外。 “还按以前的排班,咱们两人一组,三天一轮,下面的联防队员四人一组,两天一轮。因为小厉刚来,需要熟悉环境,就不给他安排工作。” 于建军说完,看了看大家:“如果没有不同的意见,那就散会?” 这番话看似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其实更多的是走了个过场,没有人会在这个场合,公开提出对于建军的质疑。 即使肚子里有牢骚,也会私下来,找于建军单独聊。毕竟于建军是所长,是领导! 马光明深深的看了厉元朗一眼,然后离开会议室。剩下的人要么冲着厉元朗点点头,要么对着他展颜一笑,竭力的释放出善意,然后也三三两两的离开会议室。 “去我的办公室里聊!”于建军很热情,态度拿捏的非常好。 厉元朗拎着水壶跟在后面:“于所长,我虽然刚转业是个新人,但也有一定的刑侦经验,你有什么工作,可以安排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这番话与其说是立功心切的毛遂自荐,倒不如说是在表明态度。厉元朗的心里清楚,不管自己有怎样的背景,于建军都是自己的领导。 他给厉兵这个市长面子,厉元朗的日子才能好过些。于建军要是不爽,就是不给面子,有的是法子挖坑,甚至能坏了厉元朗的前程。 毕竟山高皇帝远,哪怕事后能从于所长的身上找回场子,厉元朗吃到肚子里的亏,也吐不出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于所长恭敬一些,花花轿子人抬人,厉元朗敬于所长一尺,不求他还一丈,能还半尺也是极好的。 于建军的办公室非常的简单,一张办公桌上摆着一摞摞的卷宗,紧挨着桌子的地方摆着两个会客沙发。 “小厉,坐!我比你年长些,以后你就喊哥,别拿我当外人……”于建军拿出茶叶盒,帮着厉元朗泡了一杯。 “土岭乡是个穷地方,环境非常的艰苦,不管是生活还是娱乐,肯定没法子跟天海市相比。”于建军看了厉元朗一眼:“你这边有什么打算?” “既来之,则安之!于所长,我当过兵,比土岭乡还艰苦的环境,我也呆过。”厉元朗目光炯炯,望着于建军的双眼:“我希望能在您的领导下,取得一些成绩,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成为我父亲的骄傲。” 于建军对厉元朗非常的满意,他先强调土岭乡环境艰苦,然后隐晦的问厉元朗,是走个过场,镀层金就走?还是脚踏实地的工作? 厉元朗回答,要在于建军的领导下,取得成绩,成为父亲的骄傲。这就是意味着,不是走过场,是真的要在于建军手下,干上一段时间的工作,还要干出一些成绩。 一旦厉元朗成为厉市长的骄傲,作为厉元朗的直属领导,于建军肯定也会收获满满。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两个人相视一笑,彼此默契的心照不宣。 于建军把门关上,神情无比的正式:“小厉,既然话聊到了这里,那么哥哥这个老刑侦,就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基层工作说好做也好做,说难做也难做,关键是要把握好尺度。” 厉元朗的精神一震,开始侧耳倾听,非常的虚心,还一副很受教的样子。 不管于建军传授的经验,对自己有没有用,但领导既然开始掏心窝子,传授不传之秘,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尊重,都要表现出很虚心受教的样子。 “说是干工作,琢磨透以后,你就会发现,这就是人情世故。正所谓,权利不用过期作废,人情不卖,资源浪费!” “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一定要硬。当警察,既要维护好关系,又不能怕得罪人。” “如果我们是猫,那帮嫌疑人就是老鼠,不抓人,我们怎么完成指标?不树立起威信,又如何去震慑住罪犯?” “所以咱们俩要打配合,你来唱白脸,罚钱拘留,我来唱红脸,卖人情,拉关系……” 听着于建军的理论,厉元朗惊讶的发现,哪怕自己活了两辈子,在于建军的面前,依然像是个新兵蛋子。 有些老油条,能在体制内混的如鱼得水,不止情商高,智商高,为人处世之道,也非常的有可取之处! 第9章 邵洪宝 厉元朗一副很是受教,豁然开朗的样子。 毕竟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稍加思索便明白于建军为什么要关上门说话,摆出一副掏心窝子的样子! 于建军说的对不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出来后,厉元朗配合不配合,会不会去执行! 说穿了,这就是一次服从性测试,于建军需要一个唱白脸,充当恶人的手下。这个人顶在前面,对嫌疑人进行严办。 于建军好去唱红脸,卖人情,把有限的权利,置换出最大的利益…… 厉元朗虽然不齿于建军的做法,但也笑着应下。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则,想要不被所有人记恨,就要学着不出挑,只有和光同尘,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于建军很满意厉元朗的态度:“咱们土岭乡派出所没有宿舍,需要你自己去找房子,我让洪宝带你先去宾馆落脚。中午别乱跑,给你张罗一桌接风宴……” 厉元朗很欢喜的点头:“让所长费心了!以后我就是你手下兵,你指哪里,我就打哪里。” 已经觉察出马光明的敌意,又知晓马光明的人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非要站队,厉元朗肯定会站在于建军这边。 于建军拉开了门,对着楼下大声的喊:“洪宝,上来一趟。” 不大的工夫,从楼下跑上来个人,三十来岁,头发油乎乎的贴在脑袋上,身形干瘦,四肢却非常修长。 两个眼睛非常的小,塌鼻子,嘴巴却有些大,而且嘴唇非常的厚,开口有些结巴的说:“所……,所长,你……,你……,喊我?” “洪宝,这是新分来的民警厉元朗,是个很有实力,也很有背景的人!”于建军指着洪宝,向厉元朗介绍:“邵洪宝,联防队员,也是我的外甥。” 厉元朗伸手跟邵洪宝相握,发现他的手臂非常细,有种皮包骨的感觉。 “洪宝,小厉还没地方住,你带着先去宾馆。如果周围有合适的房子,也带着他转一转,租房的钱所里出。” 听着于建军的安排,厉元朗跟着邵洪宝下了楼,因为要在土岭乡常驻,所以厉元朗的行礼比较多,两个行李箱跟一个背包。 邵洪宝帮着拎箱子,示意厉元朗跟在后面。 望着邵洪宝的背影,厉元朗仔细回忆上辈子,好似刚来没几天,就有个联防队员,为了救落水的儿童,溺毙在河里,虽然给评了见义勇为,但也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孩子。认真端详邵洪宝的相貌,两张脸逐渐的重合。 厉元朗低声问:“洪宝,会游泳吗?” 邵洪宝摇头:“不……,不会……,我……,我……,怕水……” “那不行,我们是警察,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跟财产安全,要能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回头你找个车胎,我教你游泳。” 既然赶上了,厉元朗决定改变邵洪宝的命运。一个怕水的人,面对落水的儿童,能够战胜心里的恐惧,这样的英雄,不该溺毙在河里。 “行……,谢谢……你……”邵洪宝很努力,但却依然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 “你这个口吃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形成的?看没看过医生?” “打……,打针打……坏的,治不好……” 走到一家宾馆门前,邵洪宝示意到了。 望着宾馆的招牌,厉元朗的眉头却皱起来,没想到邵洪宝会把自己带到星光宾馆,如果没记错,这是马光明岳父的生意。 “这附近有房子出租吗?出售的也行,我会在这呆上几年,可以长租,或者直接买个小院子。” 现在是2006年,厉元朗记得在土岭乡派出所每个月工资加上绩效是1602元,联防队员的工资是400,土岭乡的物价不高,单门独户的小院,应该只要三万多。 “有……,有……”邵洪宝把手一指:“秀秀家,房子……要卖……” 跟着邵洪宝又往前走了几十米,看到了个稍显破败的小院。木质的篱笆墙上爬着绿色的蔷薇,院子里的地面上,虽然铺着青砖,但砖缝里却长着不知名的草木。 院门上挂着出售的牌子,篱笆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脸上是小麦色的皮肤,一双眼睛很大,也很黑,仿佛会说话般。 “秀秀,他,要……,要……,买房子。”能看得出来,邵洪宝已经很努力的想把话说清楚,但却依然结巴。 “能进去看看吗?要是价格合适,我今天就能付款。”厉元朗说完又指了指两个箱子:“要在这里工作好几年,所以需要个落脚点。” 秀秀对着邵洪宝点了点头:“房子是瓦房,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院子大概一百平,可以种菜养鸡,或者把车停在院子里。” “别看这里草多,那是没收拾!”秀秀说着,还用脚踩了踩砖缝里的草。 “房产证有,可以过户。我在城里买了房,以后不回来了!你要是诚心买,看在洪宝的面子上,给你算两万八……” 走进了院子里,厉元朗观察整个院子,越看越是欢喜。青砖堆砌的墙体,上面是一片片的红瓦。左边的两件厢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杂物室。 院子很大,靠墙的地方,有三十多平的小菜园。虽然现在杂草丛生,但只要花点心思收拾下,也别有一番景致。 三间正房的年代虽然久远了些,但里面的家具都还算齐全,拎包就可以住。 “行,我给你三万,这些家具都给我留下,家电你可以搬走。” 秀秀倒是干脆:“那行,你现在给钱,下午我们去办手续。” 厉元朗从兜里拿出张银行卡:“银行在哪里,我给你转账……” …… 与此同时,派出所里,马光明把办公室的门关好,然后神神秘秘,拿出手机打了出去:“邱哥,厉元朗来到土岭乡。我刚跟他打个照面,那小子狂的没边,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老于这个人,拜高踩低,立场很不坚定,你要是有空多敲打敲打他……” “这几天我会找个由头,给厉元朗难堪,他要是识趣,主动离开土岭乡最好。要是不识趣,那别怪我对他不客气,把他永远留在土岭乡……” 第10章 接风宴 土岭乡派出所的对面有个小饭店,看起来不大,却胜在干净卫生。 于建军带着厉元朗走进包间,其他人早就等在这里。 还不等其他人开口,马光明就对厉元朗白了一眼,然后说:“听说你在这里买房了?” 厉元朗似笑非笑:“马指导,你的消息真灵通!无恒产者无恒心,我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扎根基层……” “真不愧是厉市长家的公子,花钱就是大手大脚。两万八的房子,说买就买,这钱的来路正吗?”马光明说完,还极为不屑的冷笑。 厉元朗还没开口,于建军便很不爽的反驳:“老马,你也是个老警察,说话有没有过脑子!以后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不要说。” 面对于建军强硬的指责,马光明无奈的笑了笑:“我这不是想着活跃气氛,开个玩笑,好增进感情吗!” “你的玩笑,并不好笑,至少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于建军说完,慢慢坐在凳子上,一点也没给马光明面子。 包厢内气氛有些凝滞,厉元朗稍加琢磨,便明白于建军为什么这般强硬的,替自己出头。 买房的时候,邵洪宝跟着,他是于建军的外甥。现在消息走漏,于建军用强硬的态度向厉元朗证明,消息不是从他这边走漏的。 厉元朗也清楚,邵洪宝不会乱说,因为他是个结巴。哪怕就是想传小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况且,马光明说的金额是两万八,不是三万!大概率是看到厉元朗进了秀秀家,有了猜测后,进行的唬诈。 四十来岁的周凯,伸手揽住厉元朗的肩膀:“元朗,今天你有口福了。老毕收了两只野鸡,炖砂锅山珍汤,那可是大补。” 于建军面色缓和给厉元朗介绍:“这位是周凯,人稳重,资历也够,再过两年就该提副所长了!” “这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叫徐夏,管着内勤跟户籍,也参与值班。” “这两位一胖一瘦,胖的叫方耀祖,是咱们所里最能打的,曾经赤手空拳,降服过三名歹徒。瘦的叫张峰,比你早到半年,虽然是新人,但却是正经公安大学毕业。” 厉元朗挨个跟他们握手,虽然都是上辈子认识多年的老伙计,但现在却要假装刚认识的样子。 “下午还要设卡跟值班,中午就不喝酒了。反正以后都在一个单位里,日子还长着呢!”于建军说完又看向马光明:“有些同志倚老卖老的性子,也要改一改。以后不利于安定团结的话,我们不喜欢听,你也最好不要说!” 马光明悻悻的低下头,遮掩住眼底的不爽。看来拉拢大家伙,孤立厉元朗的计划是走不通了,那就再换个路数,总有办法折腾厉元朗。 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五十来岁,长得又白又胖的老毕,端着砂锅走了进来:“各位领导好,这是我最擅长的山珍锅……” 砂锅放在桌上后,老毕对着厉元朗点了点头:“你一定就是想来的厉元朗,以后还请多照顾小店的生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厉元朗伸手跟老毕相握,笑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砂锅打开后,一股独属于山鸡的馨香,混杂着松子、板栗、竹笋的味道没在包厢内蔓延。 于建军用汤勺搅了搅:“老毕的手艺一如既往,大家伙趁热尝尝鲜。” 山鸡精瘦,身上没有多少油,所以汤汁奶白,再加上混合野生的松子、板栗跟竹笋,一口下去,还真充满了大自然的味道。 马光明的眼珠转动,对着周凯说:“下午在哪里设卡,我听说旁边的西兴乡,一上午抓了六十多台摩托车,每台至少罚两百,创收了好几千块。” 2006年的时候,土岭乡派出所罚没款交到上级部门后,会以办案经费的名义返还,一般返还比例是一半。 这笔钱要么用来当做补贴发放,要么是购置各种警械,比如警用摩托车,以及平日里的差补。 周凯用力的嚼了两口,把嘴里的竹笋吞下后,才低声说:“罚款不是目的,主要还是抓那几个飞车党,其中有一个公安部的B级通缉犯,悬赏六万块,听说就在这附近!这要是抓住了,至少是个人二等功,集体三等功。” 于建军把声音压低:“周凯的消息倒是灵通,这次重点排查的对象叫朱建设,公安部B级通缉犯,老家就在罗宁县边上,靠近土岭乡。” “六年前,因邻里纠纷,失手杀死了邻居。然后畏罪潜逃去了羊城。在那边参与飞车抢夺,听说上个月前抢了大学教授,他的公文包里有涉密文件,然后羊城拉网排查,朱建设却消失了……” B级通缉犯?大学教授,涉密文件…… 厉元朗的眉头皱起,脑袋中灵光一闪,一下就想起了西兴乡派出所抓捕朱建设,并且在他的老家找到被抢的涉密文件,然后受到省公安厅的嘉奖,办案的直接个人二等功,半年后提拔成西兴乡派出所的所长。 厉元朗不由得吸了口气,把掌握的线索先捋一捋,按照这个时间线,朱建设应该就藏在老家,还没流窜到西兴乡,如果在这里把他抓了,那岂不是…… 就在厉元朗出神的时候,马光明拍着厉元朗的肩膀:“小厉,你也是来自大城市,见过大世面的人,对咱们所里下一个阶段的工作,有什么建议?” 望着马光明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厉元朗摆着手:“我相信,在于所长的领导下,我们都有更美好的未来。难道马指导,不愿意被于所长领导?” 马光明的面色一变,没想到会碰上软钉子,却也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小厉,别滑头,正好下午没事,要不带你在乡里转转?” 一计不成,马光明又生一记,既然在派出所里没法子整治厉元朗,那就换个地方收拾他。 毕竟马光明在土岭乡经营多年,不说是头面人物,至少也有三五个故交,只要厉元朗敢跟着巡街,马光明有的是办法磋磨厉元朗。 厉元朗正想找个理由去朱建设家准转,没想到马光明就递来台阶:“不劳马指导的大驾,下午跟着洪宝,一起转转。耀祖,要是没事,咱们一起?” 方耀祖倒是干脆,直接点:“行,正好下午不值班。” 有了方耀祖这样的猛将跟着,厉元朗的嘴角上扬,仿佛已经抓到了朱建设。 第11章 巡街 土岭乡派出所,只有一辆面包车,车况非常的老旧,甚至车门上还有几处锈迹,差点就把车门锈穿。 拉开车门,厉元朗坐在副驾驶,方耀祖握着方向盘,邵洪宝从器械室跑出来,他抱着三套警械。 方耀祖不解,看着厉元朗问:“只是随便转转,不用这么正式吧?” 厉元朗打开协查函,望着朱建设家的地址,仔细回忆一番后,才轻声说:“有枣没枣打三竿,这可是六万块的悬赏,要是抓住了,咱们哥仨每个人能分两万。” “一……,一……,一万!”邵洪宝很着急的纠正,但他一着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方耀祖笑了笑:“要是真抓住朱建设,咱们每个人能分一万,另外三万要给所里。” “对,对,咱们是个大集体。”厉元朗说着,从邵洪宝的手里拿过橡皮棍:“先在街上转两圈,然后去朱建设的老家。” 方耀祖发动面包车,一脚油门后,面包车晃晃悠悠的离开土岭乡派出所。 马光明站在楼上,愤恨的啐了口唾沫,眉宇阴鸷的想了会,然后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土岭乡并不大,只有一条L型的老街,大概五百米长,顺着路往南,还有三个自然村。 道路两边种着阔叶的梧桐树,本该绿油油的树叶,全都灰扑扑的,上面落满了尘土。 街边的铺子生意并不好,整条街上没多少的行人,偶尔有几条家养的土狗,成群结队的在路边疯跑,踏起一片片的烟尘。 整条街转了个来回,也才花了二十分钟,方耀祖一转方向盘,面包车往土岭乡的最西边开去。 整个罗宁县就好像是一条抽象的鱼,鱼头朝西,鱼尾朝东,土岭乡恰好就在鱼尾,想要去罗宁县,就要往西开。 车厢内大家都不说话,显得有些沉闷,厉元朗打开车载声音机,郑智化独特的声音在大家的耳畔响起: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 厉元朗情不自禁的跟着唱:“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唱着,唱着,厉元朗忽然觉察到不对,面包车里除了自己跟郑智化的声音,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方耀祖,厉元朗发现唱歌不是他。那么…… 慢慢的回头,厉元朗就看到邵洪宝正开口唱着:“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结巴唱歌,居然不结巴了? 这是为什么?难道邵洪宝的口吃,只是心理上的,不是生理上的? 疾驶的面包车速度逐渐慢下来,方耀祖沉声说:“把警械穿戴好,前面就是朱家村。” 汪汪汪! 望着远处灰扑扑的村子,然后传出一声声的犬吠。村里的狗子们成群结队,聚集在村口对着面包车不断的狂吠。 方耀祖倒是不怵,伸手按着喇叭,然后猛踩油门,面包车发出一阵阵的唔鸣,对着狗群冲了过去。 刚刚还爆款狂吠的狗子受了惊吓,往四周逃散,甚至有的夹起了尾巴,没了刚刚嚣张的气势。 “呵呵!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狗的时候,我们要有一往无回的气势,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把他们当成狗就行了!” 面对方耀祖的理论,厉元朗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面包车一直往里开,穿过了两个路口后,最后停在一家泥土房子前,方耀祖看了看门牌号:“就是这家。” 厉元朗已经穿戴好防弹衣,右手拎着橡皮棍,左手是小号的防爆盾牌。邵洪宝拿着防爆叉,方耀祖的身型高大,防弹背心穿在他的身上,好像个马甲。慢慢的戴好防刺手套,然后把伸缩棍别在腰上。 “有人吗?”厉元朗竖着盾牌走在最前面,透过玻璃观察四周。土坯做的房屋有了些年月,墙壁因为沉降,已经露出手指粗的裂缝,如果不是用几根圆木顶着墙,这房子早就塌了! “谁啊?”从黑洞洞的屋子里,走出来了个人,大概六十岁的年纪,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正是朱建设的父亲,朱立文。 看到院子里站的全是警察后,朱立文有些慌张:“这位长官,你有事吗?” “朱建设是你儿子吧?”看着朱立文点头,厉元朗继续问:“他在家吗?” “不在,他已经跑了好多年……”朱立文虽然说得笃定,但眼神却有些闪烁。 厉元朗觉察到了异样,但却表面不动声色:“家里还有谁?” “没人了,就我自己,老婆子身体不好,在县里住院,我来家拿些东西,马上就走。”朱立文说完,不由自主的搓着手。 厉元朗对着方耀祖示意:“进去看看,注意安全。” 方耀祖抽出伸缩棍,示意邵洪宝打开防暴手电筒,两个人进了屋。 厉元朗一直观察朱立文的表情,见他强装镇定,假装不紧张,便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不大工夫,两个人从屋里出来,邵洪宝还对着厉元朗摇了摇头,示意一无所获。 厉元朗走向屋边的垃圾桶,伸出橡皮棍,搅了搅里面的垃圾:“八宝粥、无骨凤爪、香飘飘……” “朱立文,你的口味挺独特,吃这么多高油高糖的食品,就不怕肠胃受不了吗?” “我身体好,就爱这一口……”朱立文的狡辩,没有丝毫的说服力,越说声音越小,也越心虚。 这几样可不像是老年人爱吃的东西,方耀祖的眼里闪烁着狂喜,他已经意识到,这次绝对抓到了大鱼。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既然找到了这里,就是有确凿的证据!” “现在主动交代问题,我算你投案自首,量刑的时候还能享受优待。” “要是你还冥顽不灵,非要包庇犯罪分子,不只他会被重判,你也是包庇罪!” 看到厉元朗的言语攻势,已经让朱立文动摇,方耀祖不由得帮腔:“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找不到朱建设!” “现在就申请支援,让他们带着警犬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朱建设缉拿归案。” 朱立文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我说,我说,我们家建设,就藏在红薯窖里……” 第12章 朱建设 朱家村的土质很差,并不适合种小麦,倒是很适合种红薯,所以家家都挖红薯窖。朱立文说人躲在红薯窖里,厉元朗是相信的。 但抓朱建设并不是最终目的,这个案件的关键,还是那份涉密文件。 “朱建设潜逃回来,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厉元朗目光炯炯的盯着朱立文,就是要趁着他心神慌乱的时候,彻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没……,没……”朱立文原本是想撒谎的,但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带回了一个背包,里面有五万块钱,还有几件换洗衣服……” “先把背包拿出来,还有朱建设带回来的所有东西,哪怕是一张纸,都要找出来,给我!” 厉元朗咄咄相逼,彻底震慑朱立文。他转身进了屋子,厉元朗紧随其后,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屋子内有些黑,还弥漫着一股子怪味,厉元朗打开手电筒,看着朱立文从床下拉出个双肩包:“东西都在这里面。” “打开,一样样的拿出来,动作慢一点……”厉元朗把手电照在背包上,看着里面的衣服被一件件拿出来,当一个牛皮纸袋被拿出来的时候,厉元朗屏住呼吸,正准备去接的时候,就感觉一团黑影,忽然从床下冲了出来。 下意识的把手往上一抬,嘭!一声闷响,厉元朗就感觉一股蛮力砸在了防爆盾牌上,震得的厉元朗往后退了半步。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满脸的凶厉,手里拎着根铁棍,举过头顶,对着厉元朗又砸过来。 手电筒落在地上,光柱翻滚的时候,厉元朗看到,床下又钻出,一个又一个黑影! 狼狈躲闪时,肾上腺素不断飙升,头脑越发冷静,同时灵光一闪,想不通的,一下全都想通了! 朱建设的确躲在地窖里,只是朱立文家的地窖,在卧室里也有个出口。 嘭,嘭! 连续两铁棍,都砸在了防暴盾牌上,厉元朗就感觉半身酥麻,完全落于下风。 卧室内的空间非常的狭小,随着朱建设跟飞车党的人越来越多,厉元朗清楚,再留在屋里,有可能会被他们劫持。 双手握着防爆盾,用力往前一顶,推的朱建设一个踉跄,厉元朗往后退了两步,离开屋子,同时嘴里大喊:“耀祖,堵门!” 方耀祖的战斗经验丰富,早就听出动静不对,看到厉元朗退出来后,立刻抬起他那双穿着四十三码警靴的脚,对着追出来的黑影就狠狠的踹了上去。 嘭!刚冲出来的人,还没在外面站稳,便往屋子里倒飞了进去。砸到后面的人,稀里哗啦,传出一阵阵的异响。 “怎么办!要叫支援吗?”方耀祖抽出了甩棍,好似怒目金刚般堵在门前。肥硕的身躯,还真有万夫不当之勇! 邵洪宝的身形虽然单薄,但也没怂,举着防爆叉对着门口,嘴巴紧闭,一副要拼命的样子,神情说不出的肃穆。 厉元朗望着黑洞洞的门,冷声说:“往后再退几步,我把他们赶出来!”说完之后,就抬起脚,直接踹到顶墙的原木上。 随着顶墙的原木滚落,原本就裂开的缝隙,居然开始呼扇呼扇,好似一张正在说话的嘴。 方耀祖跟邵洪宝,都猜到了厉元朗要做什么,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砰砰,又踢倒了两根原木,本就倾斜的墙壁,开始剧烈的摇晃,然后在三个人的注视下,轰然砸在地面上。 午后的阳光,穿过墙壁倒塌的空间,驱散了屋子里的黑暗,原本正在爬窗的人们,全都目瞪口呆的望了过来,恰好迎上厉元朗冷冰冰的目光。 吱吱呀呀!刺耳的木质变形声响起。随着墙壁倒塌以后,原本就不坚固的屋顶,变得摇摇欲坠。 屋子里的人,全都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作大了,会让屋顶崩塌。 厉元朗发出一声暴喝:“朱建设,你已经被包围,我劝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要不然……” “闭嘴!老子情愿死,也不……”朱建设很有气势的怒吼,只是还没吼完,房顶就塌了。 剧烈的轰鸣声,掀起一阵阵的烟尘!所有的嫌疑人,包括重要的物证,全都被压在屋顶下。虽然大家伙都有些狼狈,但这也算是变相的一网打尽。 厉元朗对着方耀祖示意:“耀祖,一会打地鼠,不管谁冒头,对着脑袋狠狠砸!”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必须要下重手了! 把先冒头的打死打残,或者打的头破血流,自然也就震慑住了其他人。 看着方耀祖点头,厉元朗又拿出手机,打给于建军:“于所长,快些带人来朱家村,我们堵到了朱建设,正在他家准备抓捕……” 稀里哗啦,瓦片颤动的声音响起,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忽然从瓦砾下钻了出来。 方耀祖也没客气,直接冲了过去,抡起伸缩棍,对着脑袋就砸。这个时候,对罪犯仁慈,就是在对普通百姓残忍。 稀里哗啦…… 又有一个人从瓦砾里钻了出来,邵洪宝举着防爆叉,对着那人的脖子,直接就插了下去。那动作,那神情,像极了语文书里,画过的闰土! 厉元朗刚松口气,正准备继续讲电话时,忽然看到一道黑影,顺着墙根想往外溜。厉元朗直接冲了过去,一脚踹在那个人背上,然后抡起橡皮棍就是一通的猛砸。 不管多桀骜的罪犯,在惊魂未定又力竭的情况下,都扛不住三警棍!更何况打的还都是要害部位。 “别打了!别打了!我投降,我自首,我认罪,我愿意伏法……”朱建设哀嚎的举起了双手,任由手铐扣在手腕上。 公安部B级逃犯,以及他的飞车党小伙伴,还有那个包庇他的朱立文,全都落了网。 把所有的人犯都铐起来后,厉元朗小心的清理废墟,终于从废墟里,找到那个带有绝密的牛皮纸袋,厉元朗的悬着的心慢慢放下,这一把绝对是稳了! 警笛声响起,于建军带着人冲过来,望着灰头土脸的朱建设,看着厉元朗手里的文件袋,于建军笑了,笑的好像个二百来斤的孩子。 有福之人不用忙,坐在办公室里,功劳主动就送上门了! 于建军龇着牙,对着厉元朗傻乐,还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第13章 保密协议 四个飞车党,加上朱立文跟朱建设父子俩,一共六个嫌疑人被押送到土岭乡派出所。因为这次设卡的目的,是为了缉捕朱建设,现在人犯抓到,卡点自然也就撤销了! 所长办公室里,于建军双眼放光的看着那份,印有绝密的牛皮纸袋,朱建设之所以成为B级通缉犯,跟这个纸袋里的文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好奇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如果得不到满足,便会跟猫爪挠的一样痒。 于建军把声音压低:“这可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绝密文件,要不,我们打开看一看?反正封条已经破损,这屋里就咱们俩人!” 厉元朗缓缓摇头:“于所,我劝你最好不要乱来。” “咱们俩都是警察,任何案件只要想认真查,有的是法子还原真相。” “看过就是看过,没看过就是没看过。上面对这个案件这么重视,说不定会动用国安的力量!” “如果咱们耍了小聪明,你说上面会不会用上测谎仪?或者吐真药剂?” 公安跟国安虽然算是半个同行,但却不同属一个系统,按照这份文件的保密级别,接触过的人,肯定会被隔离审查,甚至会用上特殊手段。 于建军呆愣了两秒,然后用力的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小厉,你可真是好样的,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对自己放松警惕!” “幸好有你提醒我,要不然真的就酿成了大错!” 从普通的警员,熬了小半辈子,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成了所长。如果因为一时的好奇,把这泼天的功劳,变成不守纪律的大过。 那可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看过就是看过,没看过就是没看过。嘴上说的不行,真要是国安介入了,有的是办法查真相。 轰隆隆,轰隆隆! 办公室外忽然传来奇怪的声响,拉开门往外看,便看到了一架迷彩涂装的直升机! 这边刚上报,抓到了朱建设,找到文件,那边就派出一架直升机,这保密的级别,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望着缓缓落在地上的直升机,于建军这时候才知道怕,甚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罗宁县公安局的局长张亚洲,陪着两个身穿藏青色军装的男人,快步的走了过来。 于建军带着厉元朗迎上去,还差五步远的距离,厉元朗跟着于建军,一起对三个人敬礼。 三个人连忙回礼,张亚洲为双方介绍:“这位就是土岭乡派出所的所长,于建军。这两位同志来自海军。” 大家伸手相握,戴眼镜的姓李,另一个姓周。五个人回到了于建军的办公室里,于建军连茶都没泡,便开口说:“元朗,总算见到正主,快把保密文件移交给海军的同志!” 这老小子倒是鸡贼,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后,连个指纹都不想在文件袋上留。 厉元朗把保密文件交给李军官:“从朱建设的家里找到文件后,我们还没来得及查验。正好遇到你们,现在移交。其他更具体的情况,还需要提审朱建设。” “请各位转身回避一下,我需要清点里面的文件。”李军官说着,还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对着办公室里照了一圈,确认办公室里没有监控跟监听装备。 “应该的,应该的!”于建军率先走到窗边,往外面眺望着。 厉元朗跟着站在于建军的身侧,同样往外眺望,同时还听到于建军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张亚洲跟周军官就站在两个人的身后,然后大家都听到纸张摩擦的声音,大概过了五分钟,李军官才开口:“好了,确认文件无误。两位地方的同志,请签署这份保密协议。” 厉元朗跟于建军同时转身,从于建军的眼底,厉元朗看到了如释重负的庆幸。 保密协议的内容非常的简单,不允许泄露今天的事情,与文件的任何内容,如果不遵守协议的约定,将会被军事法庭审判。 厉元朗干净利落的签上名字,于建军紧随其后。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圆满结束时,没想到李军官又开口:“稍后国安的同志,还会单独跟你们谈话,同时对你们进行保密培训。希望你们不要抵触,好好配合。” “不抵触,不抵触,一定配合!”于建军满口答应,恨不得现在就把忠心表了。 厉元朗慢慢点头,准备配合国安的工作。 “嫌疑人在哪里?我们去看一看。”面对周军官的提议,于建军连忙在前面带路。 大家来到了审讯室,看到灰头土脸,被拷在墙上的朱建设。 仿佛已经猜到即将大难临头的朱建设,忽然发出一阵怒吼:“不就是从臭老九那里,抢了一份文件吗?你们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抓捕吗?” “还发布六万块的悬赏,弄了个B级通缉令!吓唬谁啊!” “你们这样故弄玄虚,不就是想买高价钢缆,然后吃差价,还让教授研究数据,蛀虫,全都是蛀虫……” 嘭! 看似文质彬彬的李军官,直接飞起一脚踹在朱建设的胸膛上,把朱建设踹的挂在墙上,直接昏了过去。 “既然嫌疑人已经看过保密文件,没法子在地方审判。请移交给我们军方,他将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张亚洲满口答应:“没问题,我这就配合你们办手续!”仿佛朱建设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厉元朗却抓住关键点,保密文件,钢缆,海军,这些元素加在一起,那可就太有意思了。上辈子就看过很多关于这个梗的网络段子! 工业大摸底,一摸一个不吱声! 原本还以为被外国卡了脖子,没想到是毛衣穿反了! 既然事情遇上,那就要拉一把。如果能让最可爱的人,少走些弯路,自然是极好的。 “好东西,自然是好价格!今时不同往日,华夏制造享誉全球,物美价廉,什么都造的出来。别的不说,就说有家民企,居然能用碳纤维做鱼竿,那鱼竿不止轻,还非常的坚韧,钓鱼佬买了以后,一钓一个不吱声!” “还有一家做油漆的民企,研究出什么高科技车漆,给汽车涂装上以后,测速雷达都测不到。那帮司机恨不得站起来蹬,把脚踩进油箱里。” “至于什么钢索,听说国内有家上市公司就在做,美利坚都买他家的货,说在机场四周设置缓冲带……” 原本还满脸平静,当成闲话来听的李军官,听到钢索拦飞机,神情不由得激动,抓住厉元朗肩膀问:“你说的是哪家公司?” “好像叫什么大力,还是什么大巨!”厉元朗抓了抓脑袋:“我建议你们搞一次工业大摸底,说不定还真能摸出点东西。” “对对对!我现在就写报告,申请搞个大摸底,发动群众的力量,说不定高手真的在民间!”李军官跟周军官对视一眼,茅塞顿开后的满脸狂喜。 第14章 唱话 李军官跟周军官都走了,押送着朱建设上了直升机。 张亚洲也有押送任务,剩下五个人犯,全都被套上头套,会先移送到天海军方,在保密文件涉及的技术,没有被正式解密前,这些人会被关在监狱里。 张亚洲非常的开心,离开时还重重拍了拍于建军跟厉元朗的肩膀:“惊喜,绝对是大惊喜。老于、小厉,你这是可是给我挣脸了。” “保守是个二等功,如果真摸出点东西,说不定能提一等功。” 于建军开心极了,嘴角上扬,满脸幸福。真是人在办公室里坐,功劳就落在脑袋上。 至于厉元朗,倒是满脸风轻云淡,作为重生者,抓个通缉犯,还不是So easy! 因为厉元朗提了工业摸底的建议,又说明国内有公司能做拦飞机的钢索,所以国安的人只是来走了过场,没有对两人用高科技。毕竟谁是战友,谁是敌人,大家伙还是分得清。 高兴,真的是太高兴了! 等着人都走完后,满脸激动的于建军,伸出双手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然后又情不自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元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兄弟,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肉吃。” “谁敢给你穿小鞋,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在土岭乡,哥别的没有,就是有面子,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 望着情绪激动的于建军,厉元朗笑而不语。 人在情绪激动时给出的承诺,跟醉酒后许下的诺言一样,听听就好,如果认真了,不止别人会尴尬,自己也会尴尬。 情绪释放了一些,于建军终于回过了神:“元朗,上级嘉奖还要些时间,我也不给你玩虚的,先给你放三天假,趁着这个功夫,你把刚买的院子收拾一下。” 厉元朗很是高兴:“那可真是太感谢了,只是我在土岭乡,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让洪宝跟着我,打打下手。” “没问题,这小子能跟在你身边学东西,那是他的造化!”于建军原本就高兴的脸,立刻变得眉飞色舞。 外甥有口吃的毛病,一直只能当个联防队员。现在跟着厉元朗,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转正可就有希望了。 于建军越看厉元朗,越觉得他就是个福星,是老天派过来让自己兴旺发达的人。 …… 带着邵洪宝又回到小院里,邵洪宝有些扭捏的开口:“谢……,谢……” 因为有口吃的毛病,所以大部分时候,邵洪宝都不主动讲话,只有在别人问,自己又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才会磕磕巴巴讲上两句。 像现在这样主动开口的情况,可谓是非常的稀少。 “洪宝,你跟我之间就不用客气。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却好像老朋友般。”厉元朗说着,换了身衣服,从杂物间里找出把镰刀,开始收割院子里的杂草。 邵洪宝虽然不善言谈,但干活却是一把好手。拿了一把铁锹,帮着把杂草铲出院子。 原本还有些破败荒凉的小院,就这样一收拾,还真有种田园风情的雅致。 趁着干活休息的间隙,厉元朗丢给邵洪宝一瓶水:“洪宝,我发现你唱歌的时候,说话并不磕巴。” “是……?是吗?我……,我,不知道……” “咱们做个实验,跟着我一起唱?”厉元朗双眼亮晶晶的望着邵洪宝:“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 “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 厉元朗满脸的赞允:“对,对,继续往下唱!” “年少的我……,喜欢……一个人……在海边……” “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 邵洪宝虽然唱的不流利,但也算不上磕巴,能完整的唱出歌词来。 厉元朗情不自禁的拉着邵洪宝的手:“洪宝,我可以确认,你的口吃不是身体原因,而是心理原因,只要能克服心理的不适,你就能说话。” 望着满脸茫然的邵洪宝,厉元朗继续说:“你能唱歌,虽然每次都是两三个字,最多四个字,但你肯定能完整的唱出一首歌,这就意味着,你也能完整的说出一段话。” “只要你先想好词,再以熟悉的旋律,你绝对唱出来这段话。” 邵洪宝只是口吃,其他方面正常,智商也在线,稍加琢磨便明白厉元朗的意思。 在厉元朗目光的鼓励下,邵洪宝张开嘴:“厉元朗……,我没病?只是……,要唱歌!” 带有水手旋律的话,就这样被邵洪宝完整的唱了出来,虽然还是有点怪,但却比吐出两个字,磕巴一下好很上多。 如果正常人说话,好似一个车轮,平滑的往外输出。那么口吃的邵洪宝说话,就像车轴上安装了几根长短不一的木棒,虽然也能表达出意思,但却磕磕绊绊,高低起伏。 现在邵洪宝尝试找旋律,就是在木棒之间填塞了弧线,虽然是个有些诡异的椭圆,不是个正圆,但也比长短不一的木棒好上许多! 至少不再磕巴停顿,只是语调显得有些怪异,却能听懂他说的意思。 “对!就是这样。以后你要多练习,说什么之前先想好怎么唱。”厉元朗很欣慰的拍了拍邵洪宝的肩膀,既然已经介入了他的命运,厉元朗便想彻底帮他逆袭。 天逐渐的黑下来,小院里扯来了灯,厉元朗跟邵洪宝挥汗如雨,眼看着就收拾的差不多,望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厉元朗由衷的感慨,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邵洪宝这种有颗金子般心的好人,没道理英年早逝!那些大奸大恶的坏人,凭什么颐养天年。 “洪宝,今天先这样!咱们浑身都脏兮兮的,先去河里洗个澡,然后去吃饭。”厉元朗说着,还抛给了邵洪宝两个电瓶车的内胎。 邵洪宝想了一会:“去澡堂,好不好?河里危险,淹死……过人!” “没事,我们就在岸边洗,不去深水区。”厉元朗知道循序善诱的道理,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只要让邵洪宝不那么的怕水,说不定就能改变他的命运。如果邵洪宝会游泳,那命里本该出现的劫数,将会变成他飞黄腾达的功勋! 第15章 沙土河 上官雪仍旧气鼓鼓的,回房抱来一床被褥,意思很明显,夏凡只能睡沙。 马常发依旧很冷静地用右手去拉已经倒地的李叔,托着李叔的头,急切地叫唤着:“李叔,你怎么啦?……”。 “嘿嘿嘿,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黑衣人冷笑不已,心念一动,储物戒指开启,里面飞出一块令牌。 随后推塔看着仍旧同情心泛滥的何韵诗,赵子龙才明白自己的行为有点儿焚琴煮鹤的意思。 生命之气越聚越多,将韩玄亮层层包裹,韩冰抬头感受着生命的力量,血脉之中竟然产生一丝兴奋。 萧凡冷笑声音,五指用力一捏,鲜红的血液自萧凡的指缝间激射而出。黑衣人立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直接被捏成肉饼。 “七曜云雷仙君,我敬你是上古的前辈,没想到思想如此迂腐,现在终于知道老顽固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了,真是越老越顽固,看样子这次的雷霆人是最后一个了吧,击败这个我是否就可以进入弑魔雷霆炼狱了?”韩影问道。 “师兄?”韩冰有些疑惑,在菩提神宗人人都以师兄弟相称,修为比自己高或者年龄比自己大,都可以被称为师兄,但看样子菩提老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韩冰也不再多问。 王珉跟王茂两人都是王家的合法继承人,但是王家着重培养的还是王茂,所以王珉就自动被董连珠无视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斥候来报,南阳战停,张绣降了陈王,陈王三万大军压在宛城就是不动,让刘表如剑悬顶,已经开始从各地,尤其是江夏郡抽兵往襄阳而去了。 回到家的司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想到林鹿坑人时候神情,清冷的眉眼略微弯了弯,他那颗沉寂了十七年的心在蠢蠢欲动,有什么情绪在自己心里涌动着,似乎要破土而出。 破空的声音响起,前方五公子的身体忽然踉踉跄跄起来,速度降了下来。 童话再不想听被他们的大嗓子轰炸,赶紧拉上李可以去部门找格斯他们。 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么没皮没脸追人,他爸知道了肯定不让她继续上学了。 第二天,凌芊芊打算去找洛楚,却在后花园,看见一个穿白衫的男子在练剑。 只不过,在看见南淮城的身后那个跟屁虫的时候,叶玲珑的笑颜出现了裂痕。 他一回头,看见外公外婆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两人均是一脸严肃。 然而不同于血毒遁术,陆青初步掌握了火之道三篇的同时,脑海里也多出了许多有关于五行之道的相关知识。 紧致素兰旗袍包裹的娇躯前凸后翘,波涛汹涌,风景大好,看得众人眼睛都值了。 林峰这才不推脱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完饭后,玫瑰把林峰的碗与筷子也都拿走去洗了。 陈旭一口气说完黄巾军的五胜论,众人都听得目眩神迷。待陈旭停顿下来以后,围拢过来的黄巾军心中振奋不已。 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大概就是此刻那名身穿黑色燕尾服中年男子的心理写照了。 然而他们并不清楚叶晨,这可是最妖孽的年轻至尊,可镇压远古大能的绝世人物,同样的一巴掌拍出去。 上京城和海城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想往他跟前凑,能够有点什么,估计都是认为是自己的福气。 居然打我,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头皮一阵疼痛,南疏揪着她的头发,略微使劲,就疼的让毛珍全身发麻。 “豹叔你说你摸过黑碳,它全身是血,那你看看,你手上有血么?”我盯着豹叔的手。 让沈天羽成为真传弟子,一是因为沈天羽和君剑门的关系,二是烟霞真人说他有二十四种上品慧根之一的空明灵寂心,第三就是烟霞真人奋力争取。 两大初代巨头硬撼,造成的影响自然无比可怕,将整片混沌海疆域都彻底打沉了,时空崩灭,不复存在。 “知道了,知道了,你且退后,老夫跟江二姐说说好话。”怪不得马啸风能找到这儿,原来他认得江二姐。 但三人早就有所防备,穿越规则天关之时就将实力压制到很低,不过初阶大能层次,因此阻挡的荒境规则之力也不过是初阶大能层次,进而顺利地将所有阻挡一一破灭。 这个黑狼还真的是舍得花钱呀,居然连阵法都布置上了,里面的真的只是个姘头吗? 可到头来,沈家明对她的深情是在利用她不说,沈家明也在维护林碧霄那个贱人。 “那学生就此告辞了,还望师叔珍重。”李青楫首一礼缓步退出,老人则是微笑着摆手作别。 “是。”黑影微微点头,下一刻,黑影的身形直接从房间消失不见。 就在乔覃和sun相谈甚欢的同时,酒店宴会厅楼上某间VIP休息室里的气氛可谓是僵硬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