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五年，痴情竹马找了个替身》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的很在意她 方嘉熙刚推开门，看护着房主老太太的女邻居立马看向她。 眼神中还带着隐隐的期盼。 像是迫不及待的知道这几十分钟，方嘉熙和周良深僵持的关系有没有缓和。 察觉到方嘉熙的情绪不对，女邻居并未立刻收回视线。 “方小姐晚上要吃点什么？ 我看冰箱里有牛肋条，还有……” “我能照顾好自己，奶奶的晚饭我也会准备好。 你的雇主是周良深，你只需要照顾好他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你来担心。 谢谢你这两天的帮忙，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说完，方嘉熙径直走过去，接过了女邻居手里的轮椅。 毫不客气的对其下达了逐客令。 女邻居走后，方嘉熙心情仍旧沉闷，站在那儿好久没有缓过神。 “小熙，想和奶奶聊聊吗？” 看着房主奶奶温和慈祥的样子，方嘉熙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好像看到了她的爷爷。 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止住了差点就宣之于口的情绪。 “我没事奶奶。” 不想老太太跟着担心的她转身去到厨房，拿出里面她会做的几样食材，问老太太要吃哪一种。 刚把做好的晚饭端上餐桌，门铃又一次被摁响。 猜到会是谁的方嘉熙本想无视。 可门外的人也一副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一下下的摁着门铃。 吵得本就心烦的方嘉熙火气更大。 “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清门外人一脸无辜懵懂的表情，方嘉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人。 忙和对方道歉。 门外的男人无所谓的摆摆手，朝着她身后示意：“我可以进去了吗？” “你是？” “我奶奶住在这里，听说她摔伤了，我替我爸妈过来看看。” 得知了对方身份的方嘉熙连忙让开门的位置。 看着男人和房主老太太祖孙见面的温馨场面，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原本她今早没走就是担心老太太，现在老太太有人照顾，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提出离开的话刚要出口。 老太太的孙子就朝她看过来：“奶奶说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她陪着她。 原本我和爸妈妹妹都担心奶奶一个人生活太孤单，你在这儿我们放心多了。” “可你们都不认识我。” “我奶奶看人很准的，但凡有一点觉得不对劲，都不会把人带到家里。 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护工来照顾奶奶。 谢谢。” 方嘉熙轻轻摇头：“没事。” 没听到这些话之前，方嘉熙还以为老太太挑剔护工是有女邻居的因素在。 现在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意识到自己误解了女邻居，方嘉熙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愧疚。 夜幕降临，方嘉熙又一次失眠了。 脑子里不断有声音告诉她不要胡思乱想，思绪却不受控制的疯长。 直到睡意全部被消磨殆尽。 数不清多少次辗转反侧后，她坐了起来。 从床边箱子里摸出烟，走到院子的秋千处坐下，点燃。 寂静的黑夜里，有一点声音都格外的清晰。 听到一阵阵说话声的方嘉熙四处看了个遍，才发现声音是从道路尽头处的路灯下传来的。 街两边的路灯很暗。 那点微乎其微的光亮像是垂暮的老人。 根本不足以让方嘉熙看清路灯下的情况。 因为距离的太远，听到的声音也是有限的。 聚精会神的听了半天，也没弄清楚是怎么了。 倒是听到了对面的开门声，和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的回避，要回她的房间，却被女邻居挡住去路。 “方小姐不想知道那些人在忙什么吗，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好久。” “和我没关系。” “怎么和方小姐没关系。” 女邻居示意她看几十米外的街角。 几乎是同一时间，垂暮之年的路灯返老还童，整个街角都跟着亮堂起来。 也让方嘉熙看清了路灯下周良深的身影。 “老太太说前几天你被尾随了一次，晚上，在没有路灯的地方。 差点出事，那之后天一黑你就不出院子了。 我两个小时以前和周总说了这件事，维修路灯的人现在就到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周总安排的。 现在方小姐还坚持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吗？” 方嘉熙面上仍旧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但女邻居从她身侧不断发颤的手，看出了她根本没有表面上这么淡定无情。 “周总真的很在意方小姐你。 我知道，方小姐你一直拒绝周总靠近有你的原因，但……” “你主动提出照顾奶奶，就是为了从她口中套出和我有关的消息是吗？”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 方嘉熙轻笑：“是确实有，还是根本就是。 奶奶把你当成朋友，什么都和你说，结果你们只是利用她。 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说实话，没有。” 女邻居坦诚的让人出乎意料。 “光是让她信任我，我就付出了很多。 我承认我是带着目的接近她，但得到信任的这个过程，我真心实意的付出了。 老夫人相信我，说明认可我的付出，所以我们两人的关系是各取所需。 我知道方小姐你是在转移话题，回避自己的感情。 但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问题一直存在在那儿，拖着只会衍生出更多纷杂的枝蔓。” 被看透的方嘉熙不愿再继续说下去，绕开她回到秋千坐下。 女邻居也适可而止。 只在临走时说希望她好好斟酌，做出日后不后悔的选择。 方嘉熙不记得自己在秋千上坐了多久。 再回神，前不久还在街角的周良深距离她只剩几步之遥。 许是怕她觉得烦，周良深没有继续上前。 只在隔着两三米的位置看她。 看到她手上的烟，周良深没有再像是几个月前那样斥责她质问她。 而是稀疏平常的朝她伸手：“还有吗，给我来一支。” 方嘉熙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烟盒，接着，慢慢抬手递了过去。 周良深走近两步接过，刚要点燃，秋千正前方的路灯骤然亮起。 像是拉开幕布后出现在主角身上的聚光灯，将她牢牢罩在其中。 “路灯修好了。” 同一时间，周良深深邃的眸子里，也闪烁出了不可忽视的光芒。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是爱，也是束缚 恍惚间，方嘉熙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八岁的成人礼。 疲于跟着方仲泊应酬的她被周良深拉出宴会厅。 等着司机取车时，他们站的路边，路灯也是有这么亮。 穿着礼服的她缩在他怀里，两个人靠一件大衣取暖。 因为靠近江边，夜晚的温度接近零度。 但不管是十八岁意气风发的周良深，还是明媚热烈的十八岁少女。 都没感觉到一丝寒冷。 再过多久想起，都只会记得那一晚，他们给彼此戴上戒指。 许下了携手一生的誓言。 唇瓣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伴随着的还有淡淡的烟草气息。 短暂的试探两秒后，不容忽视的进攻打乱了她的呼吸。 沉浸在回忆中的方嘉熙恍然清醒。 猛地推开面前的周良深，抬眼看到他唇上被咬破的那块，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几乎要冲出胸膛。 她慌不择路的逃跑， 回到卧室关上房门，胸腔内的震荡声仍久久不息。 方嘉熙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可唇瓣上真实感受到的凉意让她没办法不相信。 她真的没有躲开周良深的吻。 还咬破了他的嘴唇。 那一晚，方嘉熙彻底失眠。 意识到自己必须离开的她早早给房主老太太做好了早饭。 留下一张便条就准备带着行李离开。 不想老太太的孙子恰好此时从房间出来。 叫住了要走的她。 还顺手拿起了留在餐桌上的便条扫了眼。 “方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男人犹豫片刻，不确定的问方嘉熙突然离开是不是因为他。 “如果是的话，我还是要和方小姐解释下，我没有要赶你离开的意思。” 意识到男人误会了的方嘉熙连忙解释。 可即便说清楚了她的离开和对方无关，男人仍旧有些半信半疑。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麻烦方小姐多留两天。 奶奶现在的情况方小姐也知道，身边不能离人。 我明天有个洽谈会要去，在南区，就算是一切顺利也要一天半的时间。” 现找护工肯定是来不及的，只能麻烦方嘉熙。 看方嘉熙迟迟没有做出决断，男人又补充一句：“我会尽量早点赶回来。 这一天半的时间我可以给报酬，绝对不会让方小姐白白付出。”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等你提钱，是我个人原因。” 方嘉熙看向窗外，恰好此时女邻居从房子里出来。 带着刚刚做好的早餐往这边来。 女邻居说过的话又一次浮现在她脑海，周良深的伤需要静养。 根本不容许他继续折腾下去。 一旦发现她要走，周良深必定会追过去。 找不到就会一直找，直到找到。 才会肯安定下来。 她的性子执拗，周良深也没比她好多少。 敲门声响起的同时，方嘉熙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 “我留下来。” “太好了，谢谢方小姐。”男人拿出钱包，“我先预付一部分的报酬。” “不用。 借住的这段时间奶奶很照顾我，我留下来也是应该的。”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方嘉熙结束对话，走过去打开了门。 接过早餐的同时，别扭的告诉女邻居周良深的伤口需要每天上药。 最好去医院好好做个清创。 “我会转告给周总的，但他会不会去我也不确定。” “把创口好好清理一下恢复时间会大大缩短，附近三公里的位置就有医院，来回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确实，但周总有他的担忧，不然也不会拖到今天还不去处理了。” 方嘉熙有些气急，下意识的接道他有什么担忧的。 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而已，他工作在忙也挤得出一个小时。 况且他都有时间去关心街道上的路灯。 “一个小时的时间周总当然有。” “那为什么不去，是想让伤口来回反复发炎直到……” “他担心方小姐你会在那一个小时悄无声息的离开。” 方嘉熙怔住。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想反驳什么，却张不开嘴。 女邻居似乎也看出了这点，继续道：“周总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方小姐你。 没有亲眼看到您一切都好的时候，周总整日紧绷着，一刻都不肯休息。 您的消息再晚两天到，周总的身子怕是就要被累垮了。” 方嘉熙的心脏一点点被揪紧，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 发不出一点声音。 缓了好久，才艰涩的挤出几个字：“我不会走。” “不然还是您亲口和周总说吧，我来转达周总必定不相信。” “我说了不会走就不会走。” 她掐着掌心，不自在的看向对面周良深可能会在的窗口。 “告诉他，如果他不去，我也给我自己来一道相同的伤。 这样我们之间就两清了，他愿意折磨自己就继续折磨自己，我不会在乎。” 说完，直接关上房门。 回头发现男人还站在餐桌边，差不多目睹了全程。 她没有解释，匆匆放下手里刚接过的早餐，借口去换衣服匆匆上楼，把自己关在了房间。 半个小时后，窗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 方嘉熙站在窗边，看着周良深配合的上了启动的车，还正好是医院的方向。 提着的心终于放了放。 其实她早猜到周良深会妥协。 曾经几次试图自我了断过的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周良深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连赌都不敢赌。 因为涉及她的安危。 在周良深那儿，她的身体好像永远比他自己的更重要。 真是个傻子。 车子即将开走时，周良深特意将手伸出窗外，朝她所在的位置摆摆手。 像是在让她放心。 她的心里一阵暖流涌过。 紧随其后的，是汹涌而来的悲伤。 她已经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周良深忘了她，去开始新生活了。 她说不记得他，说恨他。 不肯接受他的好，甚至任何和他有关的东西。 一个人不留任何痕迹的离开。 可他还是找了过来。 知道她想一个人生活就住在她对面的房子里，远远看着她。 想方设法的对她好。 这是爱，但同样也是束缚。 方嘉熙刚刚坚定下来要离开的决心，又一次开始动摇。 第一百五十章 一物降一物 方嘉熙送走了房主老太太的孙子，答应在对方不在的这段时间，照顾好老太太。 刚从冰箱里找出食材打算准备老人的午餐。 大门就被敲响。 心不在焉的她还是在老太太的提醒下才注意到。 本以为会是老太太的孙子忘带了什么东西，返回来取。 开门却发现是刚从医院回来的周良深。 周良深的怀里抱着一捧花。 粉红色的玫瑰。 明媚又温柔。 她只看了一眼，抬手就要关门。 却被周良深用身体挡住。 “医生说去的还算是及时，在伤口恶化前及时处理了。 这花算是谢谢你的提醒。” “不需要谢我，你伤口尽早恢复我也尽早不欠你的。” 她语气很冷，态度也生硬。 还用不耐烦的眼神示意他离开门口的位置。 他却统统视若无睹。 自顾自的道：“我‘姑姑’做了午饭，有时间的话一起吃个午饭？” “没时间。” “好啊。” 方嘉熙和同样听到声音的房主老太太同时出声。 却是完全相反的答案。 她还想拒绝，告诉老太太她可以自己做。 可看到老太太兴致很高的样子，又不忍心让老人家失望。 毕竟她的厨艺和周良深找来的那位全能‘姑姑’比起来，实在是相差太多。 暗忖片刻，她不再执着于关门。 而是返回厨房把坐着轮椅的老太太推出来。 在周良深伸手接过轮椅后，她蹲下身，微微仰头看着轮椅上的老太太。 “奶奶，你吃完午饭可以在那边多呆一会儿，和他姑姑聊聊天。 若是想回来的话打客厅的电话，我过去接您。” “小熙你不一起过去？” “我有些私事要去办。” 和老太太说完，方嘉熙表情再度冷下来。 从周良深身边走过，被他拉住手腕时，她没有甩开。 但也没有给周良深好脸色。 “奶奶还在太阳下晒着，周总非要在这个时候纠缠吗？” 周良深深邃的眸子里，明显是有许多话要说。 可顾及到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家。 还是放开了握住她的手。 “我一会儿再来接你。” “我说了我有其他安排，如果你没听清楚我就再说一遍。 当然，你愿意再走一趟也随你，反正我的决定不会变。” 方嘉熙关上门的动作，和她不留情面的态度一样决绝。 但周良深还是像他说的那样，把老人家送到就又找了过来。 只是方嘉熙没有开门。 任由他站在晃眼的日光下一遍遍敲着门。 接近十几分钟过去，敲门声终于停歇。 以为周良深终于离开了的她悄悄从窗户看出去。 发现周良深还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肩宽胸阔。 坐在那儿的背影却莫名让人觉得忧伤。 方嘉熙忍不住想，如果不久后的某天，她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周良深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会不会走方仲泊的老路，一蹶不振。 方氏就是这么衰落的，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周良深重蹈覆辙。 她咬着牙，驱散心中的不忍。 半个小时后打开楼下的门时，她化了全妆，还换上了箱子里唯一一件热烈的短裙。 无视匆匆起身的周良深。 连他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坐上了刚刚停在路边的车。 “开车吧。” 随着油门轰的一声，司机猛地踩下刹车。 努力不让自己去关注周良深的方嘉熙下意识抬头，发现周良深不要命的站在车前。 挡住了已经在启动的车。 司机恼火的降下车窗，用当地话对着不要命的周良深怒骂一声。 也就只有一声，就被周良深身上陡然凌厉起的气势镇住。 感受到压迫感的司机重新将车窗升回去。 确认周良深听不到，才又小声骂了句。 话音未落，副驾驶的车门突然被从外大力拉开。 司机的神经霎时绷紧。 但很快就慢慢放松下来。 因为周良深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方嘉熙身上。 没有分给他这个司机半点。 看周良深骇人的样子，司机以为两人会发生一场争吵。 可拉开车门，毫无阻隔面对方嘉熙时。 原本气势骇人的上位者主动放低了自己。 声音沙哑的问她是不是又要离开。 在司机看来温婉柔软的少女，倒成了掌握主动权的那个。 无论男人眼神有多哀伤，语气有多卑微。 她都没有偏头看她一眼。 司机心中暗暗感慨，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只有方嘉熙自己知道，她是不敢去看周良深的眼睛。 不然哪怕只是一眼，她都会深陷其中。 会妥协，和他回到医院继续没用的治疗。 再次陷入燃起希望，再到心愿破灭的循环当中。 最后，无力的看着自己的生命里一点点流失。 像她妈妈一样，变得瘦骨嶙峋，形销骨立。 因为太痛了，求着他们让自己解脱。 她不想他们最后记住的，是她那副样子。 也不想死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体会那种看着亲人消逝在眼前，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和痛苦。 一个人离开，是她能想到的，最温和，也是最体面的结局。 他们没有亲眼看到她的离世。 就永远都可以抱着一丝希望。 想她是在外面还没有玩够，想她某天会突然出现。 以健健康康、脸蛋圆润、明媚又鲜活的样子出现。 她都决定好了，也已经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 不能就此放弃。 “我去哪和你有关系吗？ 你除了是间接害死我爷爷的凶手，连累我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的罪人以外，再没有任何身份。” 她没有感情勾唇轻笑，像是在讽刺周良深现在做出的这副深情模样。 “你之前应该做过不少伤害我的事情吧，不然你的眼神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永远带着愧疚。 你该庆幸我都忘记了的。” “对不起熙熙……” “放手！” 看到周良深拉着车门的手一点点松开。 方嘉熙甚至等不及她完全放开，直接用力关上车门。 没有丝毫迟疑的让司机开车。 余光分明一直在注意着后视镜里的他，却硬是没有真正看向后视镜。 方嘉熙、来了当地很热门的一家酒吧。 一个人坐在柜台边，迫切的想要灌醉自己逃离现实。 第一百五十一章 装清纯 等酒保把她的烈酒推过来，方嘉熙却只是看了一眼，就挪到了一边。 重新点了一杯低度数的。 确保自己不会醉。 第二杯酒刚刚入喉，身边的椅子被大力拉开。 一个打扮夸张的男人坐到她身边。 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不容方嘉熙拒绝的强行和她碰杯。 见方嘉熙无视了自己，男人没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 “这么高冷，那还来这种地方干什么，装清纯抬身价？” 方嘉熙仍旧置若罔闻。 完全无视对方的存在，忧伤的盯着杯中的酒，小口小口的抿着。 “你装什么……” 恼羞成怒的男人伸手要拽方嘉熙，可还没碰到她的肩膀，胳膊就被突然伸出的手抓住。 接着猝不及防的反扭到男人身后。 刚刚还嚣张至极的男人瞬间表情扭曲的哎呦起来。 不断哀求着对方放手。 “滚！” 打扮夸张的男人如蒙大赦，顾不得吧台上没喝完的酒，仓皇离开。 “没事吧小姐。” 方嘉熙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戴着眼睛，文质彬彬的男人。 她礼节性的和对方点点头。 为对方帮她免除了被骚扰的事说了声谢谢。 “华国人对吧，我也是，两年前跟着公司业务调过来的，你呢？” “出来散散心。” “这样啊。”男人没有因为方嘉熙冷淡的态度恼火，继续侃侃而谈。 “我叫张明，你呢，怎么称呼？” “方嘉熙。” “真是个好名字，嘉乐君子，熙熙融融，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希望你一生顺遂。” 方嘉熙配合的笑笑，兴致仍旧不高。 在心里计划着将剩下的半杯酒喝完就走。 去附近转到夜深再回去。 “有烦心事？”张明看着她，“憋在心里只会一直难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我们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我很愿意当一个倾听者。 你也不需要担心我知道对你会有什么影响，毕竟再见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了。” 张明眼神中是几乎要溢出眼眶的真诚，可信度十足。 但方嘉熙还是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张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加快了清空掌心酒杯的计划。 在杯中只剩下最后一口酒液的时候，方嘉熙从酒柜的反光处看到了刚从门口进来的人。 周良深找过来了。 她就知道，不管她去哪，藏在什么地方。 他总是会找到她。 她转着手里的杯子，在感受到周良深视线的那刻，把空了的酒杯推给酒保。 又续上了一杯。 等着调酒的功夫，她转向张明所在的那侧扬起嘴角。 “谢谢你刚刚的帮忙，要喝点什么么，我请。” 方嘉熙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张明有片刻的疑惑，但他没思虑太多，很快就跟着笑道：“哪有让女孩子请客的道理。” “你帮了我，我该谢谢你。” “举手之劳，换做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 “那我随便给你点一杯。” 方嘉熙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单，却被张明伸手拦下。 只是一下，张明就收回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表现的分寸感十足。 “真的不用。 这样吧，如果真想谢我，就帮我个忙？” “什么？” 张明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外文名片。 方嘉熙扫了一眼：“调酒师？” “无聊的时候顺便考了一份资格证，打算等以后不想在公司做了，就来这边调酒。 人嘛，按部就班的上一辈子班多无聊，总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生活才有动力。” 至于要让方嘉熙帮的忙，就是做张明的第一个客人。 “别看我考了证做了名片，但至今都没有调过酒给别人点评。 赏个脸，品尝下给些意见？” 方嘉熙抬眸，从酒柜的反光里搜寻周良深的影子。 看到他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卡座。 没有要酒，只是坐在那儿默默的陪着她。 不过一会儿功夫，来搭讪的美女就超过五个，他全部拒绝。 看来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周良深都属于很有魅力的类型。 也的确，他那么优秀。 就该拥有最好的，没必要和她继续耗下去的。 她收回视线，果断应下了张明的提议。 看着张明走进吧台，做出各种高难度的调酒动作给她看，明明心里酸涩的厉害，还是配合的做出惊叹的样子。 极力不让自己将注意力放到身后的周良深身上。 眼神却不受控制，总是若有若无的瞟向可以放反光镜的酒柜。 看到另一边卡座上的美女们挑战似的，一个接一个去到他身边，从开始问要不要一起玩玩，到不等他回答就直接坐在他身边。 还亲昵的靠在他肩膀上。 方嘉熙恨不得现在就离开。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既然希望周良深忘了她开始新生活，就该为这一幕高兴。 可她就是没办法管控好自己的心。 没办法不去看，也没办法在看到那一幕后让自己心如止水。 刚还打算在这里多留一会儿的方嘉熙在这一刻，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因为看不到就不会在乎。 张明调好的酒就是在这时候推到了她面前。 “尝尝？” 方嘉熙看着面前魅蓝色的液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举杯一饮而尽。 豪爽的给张明都惊到了。 “忘了和你说慢点喝了，这杯酒度数很高，怕你一会儿会不舒服。” 酒精的灼烧感让方嘉熙说不出‘没事’两个字。 余光瞥到周良深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随时准备着带她离开的时候。 方嘉熙的眼眶莫名其妙的一酸。 捕捉到她眼中晶莹的泪光，张明慌了一瞬：“是不是呛到了，还是胃不舒服？” 方嘉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声音嘶哑的解释说自己需要去下洗手间。 在周良深追过来之前，绕过喧闹的人群进到了洗手间。 本想在这儿等着情绪平复，却感觉大脑越来越晕，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跌跌撞撞的走到水池边，不断用冷水让自己清醒些。 可除了冷水第一次拍到脸上有轻微的效果外，不管她再将水的温度调到多低，都无济于事。 越来越强烈的晕眩感让她几乎站不稳。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内讧 洗手间外。 张明摘下眼睛，一改几分钟前的文质彬彬，不耐烦的将眼睛递给刚刚找过来的，试图骚扰方嘉熙未果的夸张男。 “怎么才过来。” “和他们多聊了两句，没注意你们什么时候走的。” “再有下次别想拿到钱了。” 提到钱，打扮夸张的寸头男一下精神起来：“就是晚了两分钟而已，至于吗？ 再说，要不是我来装流氓，你哪来的英雄救美的机会。 是我让你把英雄当了，钱也赚了，你怎么也不该对我这幅态度吧。 从头到尾被嫌弃的人是我，被你扭胳膊受伤的也是我，我拿的钱也是最少的，你还想怎么样？” 像是终于找到机会宣泄长久以来的不满，寸头男一说起来，好半晌才停歇。 完全把接下来要办的正事忘在了脑后。 还是在张明半威胁半警告的提醒下，才想起还在卫生间的方嘉熙。 “这次你进去把人弄出来，不能脏活累活总是我干。” “好啊。”张明答应的十分爽快。 村头男一脸意外，还没等想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张明又补充了句。 “剩下的工作都我来做，不需要你了。” “好，我去地下室等你。” “既然工作不做，也别去地下室了，今天的肉没有你吃的份。” 寸头男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张明一反常态的原因。 “人是我选的，凭什么我不能爽，这么多天了我就对这一个感兴趣，我必须要睡到她。” 光是想想那么纯那么高冷的方嘉熙会在药物的驱使是什么样子，寸头男就要忍不住了。 怎么肯轻易放手。 “那就别废话了。” 张明掏出车钥匙扔给寸头男：“把人带到车上去，找到买家之前，会让你一次性爽个够。” 说完，张明理好因为调酒挽起的袖口，准备回去继续搜寻下一个目标。 眼镜还没重新戴好，转过了半个身子的张明直愣愣的挨了一拳。 一阵眼冒金星过后，张明才发觉走廊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身姿修长伟岸的高大男人。 男人面色阴沉，目光骇人。 猩红的眸子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你、你是谁……” 回答张明的又是结结实实的一拳。 一股温热从鼻腔涌出，张明抬手摸了下，满手的鲜红。 “你竟然敢打我！” 气急败坏的张明大声招呼着去卫生间找方嘉熙的寸头男。 本就心有怨气的寸头男骂骂咧咧的出来问张明要干什么。 看到的就是刚刚对他颐指气使的张明，被狼狈的摁在地上打。 脸上手上都是血。 他想冲上去，但在发现打人的男人注意力落到了自己身上时。 还是下意识的后退了步。 “你、你是什么人？” 男人扔下已经陷入昏迷的张明。 起身边活动着手腕边走向寸头男。 在其想要逃跑的前一秒，攥住了他的衣领。 随着硬的像石头的一拳落下，寸头男耳朵一阵嗡嗡作响。 看着男人的嘴唇一开一合。 好久才判断出男人在说什么。 他说他是‘被你们下药那女孩的未婚夫。’ 听到了他们内讧、和对方嘉熙各种下流幻想脑补的周良深眼底满是阴狠。 根本不给寸头男能够挣脱的机会。 直到寸头男和张明一样，神志不清的瘫倒在了地上，他才松开手。 进去卫生间寻找方嘉熙之前，他站在门口，连着喊了两遍她的名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周良深的担忧让他没办法再干等下去。 可进到里面，仍旧没有看到方嘉熙的身影。 他可以肯定，方嘉熙没有从这扇门出去。 里面的窗户也不足以让人逃走。 方嘉熙一定还在这儿。 他走过一扇扇虚掩着的门，来到最里面的那间，隔着门，喊着方嘉熙的名字。 就在他等不及，要强行破门的时候。 里面传出了一声难耐的嘤咛。 即便只有一声，那一声只有短暂的几秒钟，也足以让他判定，里面的人就是方嘉熙。 周良深顾不得其他，用一瞬间迸发出的力气直接拽开了反锁着的门。 果真看到了蹲在隔间角落缩成一团，意识已经模糊了的方嘉熙。 “别怕熙熙。” 他蹲下身，准备带着方嘉熙离开。 可伸手时不经意扫到沾满整个手掌的血，立刻起身来到水龙头边，仔细的清除掉上面的所有血迹。 那是张明和寸头男的血。 周良深不允许他们那些烂人的血接触到方嘉熙。 一点都不可以。 有洁癖的周良深用自己的衣服擦干了手上的水。 脱下外套，小心翼翼的将蹲在地上的方嘉熙包起来。 抱上了车。 路上，他不断的试图唤醒方嘉熙的理智。 看到她的脸越来越红，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里满是迷离，周良深的心里只有担忧。 一秒钟都等不及的他立刻打电话让人安排一位医生去他那儿。 等他将车开到门前，医生也匆匆赶到。 周良深甚至来不及将车停好。 解开安全带下车，到抱起副驾驶的方嘉熙这段距离，他都是用跑的。 医生了解了基本情况，又检查了方嘉熙的各项体征：“周先生放心，那酒的酒精浓度虽高，但方小姐喝的不多，身体会自己代谢的，只是需要时间。 至于方小姐的身体为什么这么热……” 医生只隐晦的说了几个字，留下一些能帮助方嘉熙冷静下来的药就离开了。 周良深看着沙发上的方嘉熙，满眼都是心疼。 医生说可以用冷水清洗身体，或许能让方嘉熙抵抗住那药性。 可周良深怎么舍得方嘉熙用冷水泡澡。 何况就方嘉熙现在的身体，根本经不住这一遭。 毕竟从她做完手术到现在，也就才一个月的时间。 他把方嘉熙抱上了楼，拿水来让她吃药。 刚把药放到她唇边，意识不清醒的她就抬手打翻。 好不容易让她配合着张了嘴，不等周良深把水杯拿过来药就又被她吐了出来。 眼看方嘉熙越来越粘人，嘤咛声也被情欲晕开。 周良深拿着药，迟迟没有再倒出来新的。 其实他很清楚，方嘉熙看向他的眼神之所以如此炙热，完全是因为药物的作用。 可他不愿意面对这个真相。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抓痕 只要方嘉熙不再躲着他，不再看到他就想走。 是不是因为药才会这样，重要吗？ 在方嘉熙又一次抓住他的袖口时，他引以为傲的理智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用薄凉的唇瓣，堵住了她炽热的唇。 随着这个吻的不断加深，两人的呼吸都变得局促。 周遭的温度随着飞速燃烧着的晴欲不断升高。 没有再被方嘉熙拒绝，甚至被她主动勾上了脖颈的周良深长驱指入。 攻破她的齿关，意图夺走她的所有呼吸。 手掌抚上她炽热的腰肢时，失踪的理智突然回归了些许。 周良深放开了方嘉熙，将她被推上的衣摆重新整理好。 拿过床头的水杯大口灌下。 试图浇灭蔓延到他身上的欲伙。 他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喂方嘉熙吃药的，可即便被晴欲控制着，方嘉熙仍不肯接受带着苦味的药片。 最后那三片药全部化在了他口中。 周良深现在本应该是满嘴苦涩。 可事实上，他的唇齿间，满是方嘉熙身上的香甜。 准备用其他方式给方嘉熙降温的周良深刚要去取酒精，方嘉熙就拽住了他的袖口。 白皙纤长的手指攥着他袖口的那粒扣子，怎么也不肯松手。 周良深咬着牙，绷紧脑袋里即将断裂的那根弦：“我很快回来。” 准备拉回自己袖口的那只手，很快被方嘉熙握住。 她身上磨人的炽热，透过相贴的掌心，一点点传到周良深身上。 “别走。” 害怕自己回失控的周良深闭着眼，不敢看她。 “你现在不清醒嘉熙，等你……” “别走，良深。” 从方嘉熙的口中听到软糯的‘良深’二字时。 他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细碎又缠棉的吻接连落下。 亲手撕碎了理智束缚的他化作这世上最冷的冰，一点点分走方嘉熙的炽热。 渐渐的，冰层被体温融化。 打湿二人身体下的床单。 共同沉沦的两人毫无察觉。 随着屋外突然降临的狂风骤雨，一同撕碎天边的黑夜。 天际泛起光亮时，屋内的疯狂才渐渐停歇。 周良深单手撑在枕头上，用纸巾轻轻擦掉方嘉熙额上细密的汗。 目光流连到她的嫣红的唇瓣时，又一次不受控的吻了上去。 阔别已久的柔软，几乎湮灭他刚恢复不久的理智。 好在他还记着方嘉熙的身体经不起继续折腾。 强行拉离了自己。 想要转移注意力，却舍不得移开目光。 哪怕只是一分一秒。 本该天不怕地不怕的周良深，一想到此刻的平和和缠绵只会存在这一刻。 等方嘉熙醒了，一切都可能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真的害怕。 所以格外不舍这有限的美好。 方嘉熙睁开眼时，入目的是周良深住了一个星期的卧室。 她想坐起来，四肢酸痛的厉害，像是被暴打过。 灼烧的胃也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重新躺下的方嘉熙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中猝不及防的闪过几个片段。 还伴随着她不敢听到的声音。 刚连起身都费劲的她猛地坐起来，慌忙检查着身上的睡衣，还有身下的床单。 全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一点能和暧昧扯上关联的褶皱都没有。 垃圾桶里也是空的。 她以为是自己喝了太多，出现了幻觉。 可那悱恻牵缠的画面越来越清晰，真实到像是刚刚发生的。 方嘉熙看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 她试图说服自己，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打开卧室门，去到楼下，看着阳台上晒着的床单和她昨天穿的裙子上衣时。 一直是她在自欺欺人的念头骤然强烈起来。 “醒了。” 方嘉熙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镜子前刚刚给自己上好药的周良深。 想从他那得到否定的答案。 他却回避了她的视线，继续系起衬衫的扣子。 “午饭已经热好了。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就没叫你。” 周良深说话时，方嘉熙已经走到他身前。 看到那块他刚刚取下来，还沾着血的纱布，眉心一紧：“不是都重新处理过了吗，怎么会出这么多血。” “没事，不小心抻到了。” 方嘉熙学了那么多年的医，生病前也做过一段时间医生。 很清楚这个出血量不是简单抻到的问题。 “我看一下。” 她挽起睡衣的袖子，走到他身后，等着看他的伤口。 却迟迟没等到他脱下衬衫。 以为周良深没听清她说什么的方嘉熙又补充一句：“先把衬衫脱下来，我要看看伤口。 如果是缝合的问题必须要……” “真的没事。” 周良深拉着她要去厨房，却没拉动她。 “不能看？” 对上她疑惑的眸子，周良深还是妥协了。 他脱下衬衫，露出结实肌肉的同时，也露出了他后背上鲜红的抓痕。 方嘉熙准备撕开纱布的手怔在那儿，好久缓不过神。 “这……是我弄得？” 周良深没说话，算是默认。 方嘉熙这才敢肯定，原来她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是昨天晚上真实发生的。 她怔在那儿，身体僵硬的厉害。 看到周良深要重新套上衬衫才回过神，拦下他的动作。 方嘉熙强装镇定，重新给他处理了伤口。 不敢再去看那些抓痕一眼，更不敢去看窗外晾晒着的那些衣服。 心慌意乱的要回房主老太太那里。 “等等熙熙。” 周良深顾不得系好所有扣子，匆匆追上她。 “昨晚那个人在你的酒里加了东西……” 方嘉熙躲开他，不想再听。 “我承认是我趁人之危熙熙，你可以打我骂我，但别再躲着我好吗？” 他拦在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如果你觉得那是个错误，我们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看着周良深放下所有架子，低声恳求她的样子。 方嘉熙本就乱成一团的思绪更加搅杂。 她不知道自己该回应什么，现在的他，只想逃离。 她躲回了老太太的房子，看到周良深已经让人给老太太送了午饭，直接躲进了屋子。 越是不愿回想，有关昨晚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就越是清晰。 占据她的所有感官。 她的本意是想让周良深尽早死心的。 结果却适得其反。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甩掉他 敲门声紧随着院内刹车声传来。 方嘉熙以为是房主老太太的孙子回来了，正在给老夫人做午饭的她擦了擦手立刻跑去开门。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是周良深，她下意识就要关门。 周良深抬手要拦。 修长的指节就这样，毫不留情的夹在了缝隙。 隐忍的闷哼顺着门缝传进来，钻进方嘉熙的耳朵。 她要关门的手终究还是泄了力，任由周良深从外将门拉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良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她刚刚立在墙角不久的行李箱。 “你还是要走。” “不然呢，继续活在你的监视里？” 短暂的对视后，方嘉熙率先移开了视线。 周良深的眸子太过深邃，还带着浓浓的悲伤。 明明生病的人是她。 看起来就让人难过的反倒的成了周良深。 难过到她根本不敢多看那双眼，生怕下一秒她就会被拉入那个漩涡。 恰好此时房主老太太的孙子从车上下来，她像是终于找到了救星。 无视身前的周良深，故作镇定、实则内心仓皇的去到厨房。 心不在焉的继续忙活老人的午餐。 这是她和老太太孙子交接前的最后一份任务。 她在这儿留了太久，是时候该走了。 方嘉熙以为周良深也会走。 可等她从厨房出来，发现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和老人的孙子一同讨论着国内外市场经济的区别，和短时间内的经济走向趋势。 哪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看到她出来，周良深当即结束对话，起身去接她手上的盘子。 老人的孙子也跟着起身，从厨房拿餐具出来时。 完全没有觉察到屋内僵滞的气氛。 看着两人默契的一同走去老人身边，同时抬手要推轮椅，还一脸艳羡的开了句玩笑。 坚持周良深要一起留下吃午饭。 周良深没有立刻应下，而是看向方嘉熙。 他以为她会出声否决这个提议。 不想方嘉熙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去厨房倒了茶来。 还带上了周良深的份。 像是默许他可以留下。 方嘉熙突然反转的态度让周良深有种莫名的不安。 但他没有打破眼前看起来像是合家欢的气氛。 配合着吃了午饭。 除了午饭途中频频看向她，在心中暗自揣测着她在想什么外，周良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房主的孙子端起茶杯和他示意时，他也礼节性的跟着抿了口杯中的茶。 茶水刚一入口，周良深登时察觉不对。 可还不等他弄清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方嘉熙面色如常的跟着端起茶杯。 由衷的对着房主老太太表示感谢。 说到老太太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时，方嘉熙还不受控制的红了眼。 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时，周良深内心一软。 顾不得刚刚的怀疑，再次跟着抬杯。 将他怀疑过有问题的茶水一饮而尽。 余光瞥见他突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方嘉熙眼中的担忧渐渐散去。 却而代之的是匆忙隐藏起的愧意。 午饭过后。 老人的孙子亲自收拾餐桌，周良深想要帮忙，可刚一起身，强烈的眩晕感让他立刻跌坐回了椅子上。 他用仅存的理智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去。 抬眸看向方嘉熙，捕捉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愧意那刻，周良深才意识到他刚刚的直觉没错。 茶水的味道不对，是方嘉熙在里面加了东西。 她想要甩掉他。 一个人离开。 周良深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他。 他没有强制性的带她回去继续治疗，也没有要她承认两人是订过婚的准夫妻关系。 即便前一天晚上的疯狂她不愿承认，不愿面对，他也尊重她的选择。 可方嘉熙在茶里下的药起效太快。 周良深根本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机会。 连联系住在对面的‘姑姑’，让其抛下一切跟好方嘉熙的时间都没有。 房主老太太的孙子威廉愕然的看着在药效作用下失去意识的周良深，下意识的开始搜索身边物品想要防范方嘉熙下一步的动作。 方嘉熙没有和对方解释。 只蹲在老太太面前，粗略的说她要一个人离开这里，去到一个周良深找不到的地方。 安眠药的药效只有四五个小时的时间。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解释原委，匆匆和老人、还有一脸警惕的威廉告别就拿上了墙角的行李。 临走，方嘉熙视线不受控的转向了周良深的方向。 看到他被门夹伤的手隐隐泛着青紫，方嘉熙愧疚的无以复加。 如果不是提前订好的车在门外摁笛提醒，她根本没办法移开落在他脸上的注意力。 “对面很快就会来人过来接他的。” 匆匆留下这句话后，她费力的拖着行李，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等对面的‘女邻居’意识到不对劲追出来的时候，方嘉熙乘的车早已消失在街角。 女邻居拿上车钥匙就要追出去，却被还一头雾水的威廉叫住。 知道周良深被方嘉熙下了药，不知道什么能醒，女邻居迟疑了。 漫长的两人中过去。 女邻居还是在‘带周良深去医院检查’和‘去追方嘉熙’之间，选择了后者。 可方嘉熙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她的选择，甚至连她犹豫的时间都想到了。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换了好几辆车，抹除掉了所有能被人找到的痕迹。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跟丢了的女邻居只能折返回来，和威廉一起将周良深扶上车，送去了医院。 从医生那儿得到周良深只是服用了大剂量的安眠药，还是副作用最小的安眠药，很快就能醒过来的时候，女邻居后悔的不行。 她早该想到的。 方嘉熙根本不会伤害周良深。 她不该犹豫那两分钟的。 如果没有那两分钟，她也不会跟丢方嘉熙。 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和马上就会醒过来的周良深交代了。 方嘉熙买了最早离开的车票。 但就在即将登车时，她进到车站的卫生间换了一身衣服。 丢掉车票直接离开了车站。 去到两条街区外一家不需要登记的旅馆开了间房。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专访 等周良深醒过来，一定会第一时间找去车站。 即便这里不是周良深的地盘，他也一定会查到她买了哪趟车的车票。 然后马不停蹄的追过去。 方嘉熙就是要等到周良深找去另外一座城市后，再坐相反的那趟车离开。 等周良深觉察到什么的时候，方嘉熙或许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另外一个国家。 许是因为不需要登记身份的关系，旅馆里住了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人。 狭小的走廊里总是有人穿行。 再加上隔音不好，方嘉熙带着耳塞也被吵的睡不着。 数不清在床上翻来覆去第多少次，心烦意乱的她干脆睁开眼，不再强求自己入睡。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头顶墙壁上有些蒙灰了的灯泡，一直到被灯光晃的模糊。 才再次闭上眼。 可那点零星的睡意根本不足以让她在躁乱的环境中入睡。 反倒让她脑子里一次次浮现出周良深的影子。 方嘉熙越是想将周良深的样子驱出脑海，他的五官轮廓就越是清晰。 久久挥之不去。 方嘉熙又从箱子里摸出了烟。 她本来想丢掉的那半包。 不是害怕香烟里的尼古丁危害身体。 毕竟就算是从现在开始，她每天一根接一根的吸。 她离开的原因也不会和危害人身体的烟有任何关系。 方嘉熙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香烟留在指尖和衣服上的味道。 哪怕这个味道曾陪着她度过无数个难眠的夜晚。 她还是不喜欢也不适应。 这么想想，她还真是够狼心狗肺的。 对她依赖了那么久的烟是。 对人也是。 她到底还是从烟盒里抽了一支出来。 即便屋子里只有她自己，还是在小声保证，等她抽完了这最后一包，就彻底把烟戒掉。 以后再也不碰。 缓缓吐出的烟雾在眼前缭绕开。 她想驱散的念头，也在烟雾的作用下越发清晰。 就连那个疯狂的夜晚，在药物的作用下丢失的记忆，也变得逐渐清晰。 无论是被情欲充斥的眼，还是会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一齐涌入她的视觉听觉。 曾停留在唇上的冰冷和柔软，一点点侵袭着她的理智。 即将丧失思绪控制权的前一秒，方嘉熙跑进卫生间。 把凉的刺骨的水泼在脸上。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警告，不许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 门外突然一阵喧闹声，紧随其后的是刺耳的尖叫，和孩童受到惊吓后的哭啼。 即便隔着一扇门，她也听得出外面情况有多混乱。 纠结了十几秒，方嘉熙还是不顾危险拉开了房门。 循着声音朝着走廊深处的人群走过去。 穿过一个又一个人。 看到了倒在地上面色发白，痛苦的捂着胸口的女人。 不过五岁大的小女孩趴在女人身边，无助的喊着妈妈。 “有个小偷进了她们屋子，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装进女人的包里拿走了，连带着包里的药。 这女人求小偷把她的药留下，钱拿走了都没关系。 小偷没理。 这不，女人追出来的时候一着急，心脏病发作，” 方嘉熙从围观人口中听到了事情原委，看到女人开始发青的脸，忍不住追问了句有没有叫救护车。 “叫是叫了，但有什么用啊。 最近的医院赶过来也要半个小时，看她这样子哪还能坚持上半个小时。” 眼看围观的人散去了不少，方嘉熙的脑袋里有道声音告诉她，她也该跟着一起离开。 即便她曾经是医生，现在的她连自己都救不了，更别提救别人。 方嘉熙已经说服自己转过身，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 不知道是小女孩的哭声唤醒了她，还是心里放不下的职业道德，她还是咬牙回到了女人身边。 在心脏病复发的女人还没完全失去意识之前，问清楚了女人的病情。 在简单的病情评估过后，依照复苏记忆的指示，及时准确的做出了应急处理。 让女人在还算是清醒的状态下上了救护车。 还在女人的口袋放了一些钱，保证她们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她没指望有人和她说一声‘谢谢’或者‘辛苦了’。 转身就要回房间。 不想那个哭的泪眼朦胧的女孩竟然追了上来，抓着方嘉熙的手一遍遍的重复着一句地方语言。 方嘉熙听不懂，但看女孩的样子，那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谢谢。 在女孩要给她跪下的前一秒，她拉住了女孩的手臂。 轻轻的拍着女孩的肩膀，给其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在看着女孩跟着上了救护车后，才返回房间。 完全没注意到角落有一台照相机对准了她。 回到房间，方嘉熙两条手臂都还在因为刚刚过度用力不断发颤。 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手，方嘉熙不禁觉得好笑。 她为了做一名合格的医生努力了那么多年，现在不仅连手术刀都拿不稳，就连就是做个最简单的心肺复苏，都会成这副样子。 真是无用。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浪费那么好的医学资源。 让其他人顶上，学校或许就会多走出一位世界顶尖的医生。 因为手臂还在不断发颤，方嘉熙花了比平常多了三倍的时间，才好不容易将手里的烟点燃。 许是因为这场突发情况，同楼层的住户都老老实实的回了房间守着自己的财物。 走廊里安静了不少。 方嘉熙也在第二支烟燃尽上床后，成功睡了过去。 即便隔天早上是被隔壁传来的吵闹声弄醒，方嘉熙的心情也没受到影响。 就在她犹豫是今天离开，还是再留下多住一晚再走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 她谨慎的朝着猫眼看出去。 是一个戴着方框眼睛，胸前还挂着一个照相机的男人。 有张明的教训在先，方嘉熙并未因为对方看着不像坏人的样子就贸然开门。 而是隔着隔音效果并不好的门问对方什么事。 “是这样小姐，昨天你挺身而出、专业又效率的帮助心脏病复发单身母亲的样子被我无意拍下来了。 照片发到网上很受关注，现在很多人都夸你人美心善。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接受我们的一个专访吗，就谈谈你……” 第一百五十六章 行程被暴露 方嘉熙猛地拉开门。 顾不得对方是不是被她突然开门的动作吓到追问：“你把我的照片发到网上了？” 男人自喜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像是对自己能记录下这个瞬间非常偃意。 “是的，得到的反响比我预计的还要大。 我分析了一下原因，除了单亲妈妈这个话题度外，你的颜值和不顾风险的帮忙更受推崇关注。” 毕竟是心脏病患者，别说是贸然抢救。 一个对正常人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间接让人丧命。 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围观，没有一个敢上前。 而且方嘉熙还给了钱，为那对母女考虑的算是十分周全。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还没有转移，我们立刻给你安排一个专访的话，或许会推动流量继续滚动。 如果小姐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一会儿……” “我没有时间。” 方嘉熙看着自己被排在网站首页的照片，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 一边加快动作收拾行李，一边态度强硬的让其把她的照片下掉。 “为什么？”男人又推了推眼镜，一脸的不理解。 “您这种不顾一切，舍身救人的举动是非常值得被表彰的，社会的表彰对您未来的职业发展一定会有帮助的，说不定……” “到底是对我的职业发展有帮助，还是对你的前程有好处？” 方嘉熙出来这么久，第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不止是因为这张照片暴露了她的行程。 更多的，是对方这种一味追求流量热度，在没经过允许的情况下私自将照片发送到工作平台，还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态度。 住在这种地方的，大多都是身份有问题，或者有其他麻烦的。 突然被这么大肆关注，那对母女不知道要平白多出多少麻烦。 而且照片里心脏病发作的女人整张脸都是青紫色的。 因为救治需要，方嘉熙解开了女人紧勒的领口。 拍下的照片里女人领口的整片区域都是露出的皮肤。 在不知道对方信仰和国家的前提下拍下这些，没人能保证女人不会受到影响。 还有女人的孩子。 那个五六岁大小，满脸泪痕，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女孩照片被特意放大。 她们用女孩最无助的样子博取关注。 成年人有隐私，孩子同样有。 这么多与之相关的问题，对方一个没有考虑。 满脑子只有流量热度，和对他前程的帮助。 方嘉熙怎么可能会同意接受这种专访。 拎着箱子离开前，她态度强硬的让其将她的照片下架。 不然她会委托律师追究对方法律责任。 “小姐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们这个专访……” 方嘉熙根本没听对方的解释，甚至不等对方说完就径直离开。 去车站的路上，她不断刷新着网站首页的头条。 她的照片始终挂在那儿，迟迟没有要下架的意思。 热度也在持续走高，造成的影响一定远比方嘉熙原本预想的要广。 她必须在周良深他们顺着这张照片找过来之前，离开这里。 下车前，方嘉熙特意戴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帽子和口罩。 全副武装后，才从后备箱拖出行李进到车站。 就在临上车前的两分钟，她已经站到了检票口，车站的广播突然响起。 ‘因不可抗力影响，今日所有车辆全部停运’。 方嘉熙的脑袋轰隆一声，顾不得广播还在放着什么，匆匆找到工作人员确认消息是不是真的。 又从工作人员口中得到证实，她看着显示屏里‘所有车辆全部停运’几个大字，犹豫着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继续在这里等下去。 漫无目的的在车站等了半个小时后，方嘉熙还是带着行李离开了。 找到了另外一家不需要登记身份信息的旅店。 和昨晚住过的那家相隔好几公里，再怎么顺藤摸瓜也未必会找到这边。 她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纸币推到老板面前，等着老板拿钥匙给她。 看到老板别有深意的打量眼神，一股莫名的不安陡然升起，徘徊在她的心头。 就在她想要那钱拿回来离开的时候，老板忽然拍向盖着那几张钱的桌面。 在她警惕的目光下将钱收起，又朝着她伸手。 用带着匪气的音调让她拿出护照登记。 方嘉熙顾不上询问对方登记信息需不需要上传到网上，也不打算要回被老板扣下的钱，转身就要走。 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店里突然出现几个彪形大汉。 将并不宽敞的大门赌的严严实实。 心头的不安被证实。 方嘉熙试探着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打算报警。 还没摁下紧急求助键，藏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被一只掌心粗糙的大手强行抽走。 就在方嘉熙以为自己凶多吉少了的时候，抽走她手机的老板从桌子里抽出一个本子。 按照上面记下的号码，用方嘉熙的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脸上带着道疤痕的老板抬头看了神情紧张的她一眼。 再低头，直接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调成了免提状态。 周良深的声音就这样从话筒里流出，进到方嘉熙的耳朵。 让紧张又无助的她一点点松懈下来。 同时，紧随而来的愤怒冲昏了她的头。 她不等老板和周良深说完话，大步上前抢回手机，问周良深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一手策划出的。 电话里的周良深蓦地沉默下来。 许久，才沉声道：“我很快就到，我们当面说。” 电话被周良深挂断。 方嘉熙再拨过去，已经打不通了。 拦在大门前的两名彪形大汉一步步朝她走过来，不由分说的拿上她的行李，连带着她人一起锁在二楼的房间里。 房间虽是正常酒店的布局，但可以非常明显的看得出来，这间房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房间所有窗户都是锁住的，想逃也逃不出去。 屋子里找不出一样尖锐的东西，就连一件可以打碎的玻璃物品都没有。 和当初关了她一年多的病房如出一辙。 他们要把她控制起来，控制在一个囚笼般的房间里，不给她自我了断的机会。 让她只能被迫接受日复一日，痛苦又没用的治疗。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是他需要她 过往的痛苦回忆浮现，几乎要逼疯方嘉熙。 她想发泄，想大吼，可她没有力气，喊不出声音。 除了坐在那儿等周良深来，等他将她强行送回国。 让她继续被化疗折磨的不成人形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方嘉熙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神，虚弱又颓然的蹲坐在床角。 听到开门声，头都没有抬起一下。 “就不能让我自己选择一次吗？ 我已经失去很多东西了，现在就连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死在哪里你们都不能让我自己选吗？” “你不会死。” 数不清第几次听到这四个字，方嘉熙忍不住笑出声：“你们都这么喜欢自欺欺人吗？” “我不会让你死的，不管用什么办法。” 她慢慢抬起眼睛，看向周良深。 本想讥讽他的不自量力，可在看到他眼下藏不住的疲惫，下巴上泛青的胡茬，还有身上衬衫的褶皱时，那些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周良深有洁癖，还是个细节控。 他穿的衬衫从来都是熨烫整齐的，可这段时间他被折腾的根本无暇去顾及这些。 想到他沦落到这副样子都是因为自己，方嘉熙的喉咙哽了下，眼眶一阵阵的发酸。 她知道周良深是为了她好，希望她能活下来。 可是如果多争取到的时间里，她要一直挣扎在化疗、手术的痛苦里，她宁肯尽早结束一切。 真的太疼了。 更重要的，她不想看到自己没有头发，两颊瘦到凹进去，虚弱到睁不开眼、下不了床的样子。 有人觉得能活下去就是好的。 但同样有人接受不了自己是以那副样子活下来。 方嘉熙就是后者。 她接受不了自己的生命是以那副样子终结。 她希望自己是明媚漂亮的，即便是离开的时候。 为什么就不能尊重她的选择呢，就这一次。 好久，方嘉熙翻涌的泪意终于被压下。 她偏过头，不肯再看周良深：“你凭什么和我说这些，以什么身份？ 别装出一副都是为了我好的样子，我永远记得是你害死了我爷爷。” “爷爷的事是我的问题，你可以恨我。 恨我一辈子都可以，但前提，我要保证你能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你的恨才是真实的不是吗？” 方嘉熙想要辩驳，却因为哽咽说不出话。 不想被周良深识破自己情绪的她讥讽的嗤了一声。 眼泪也在同一时间滚落出眼眶。 “截至目前，我人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没有弄清楚一切的前提下放开了你的手。 让你一个人面对了这么多。” 每每想到二十岁的方嘉熙是怎么独自挨过那些的，周良深心口都会一阵阵的疼。 他怨恨方家人瞒着他，也怨恨他自己，为什么都找到了她的学校，不能和她当面问清楚。 那个时候真相距离他，就只有那么一步之遥。 周良深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 看到她眼角的泪痕时，也跟着红了眼。 他慢慢抬手，擦掉方嘉熙即将滑落的泪：“这一次不管你怎么恨我，讨厌我，我都不会放手不管，让你一个人经历那些。” 方嘉熙哭到哽咽，却还是倔强的躲开他的手。 “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杀人凶手的话。” “因为我不仅是凶手，还是你的未婚夫。 我们订过婚了的。” “订婚？”她快速抬手抹掉眼角的泪，装作那滴泪从未存在过。 “周总指的是那次简陋的聚餐？” 周良深喉结滚了滚，声音暗哑：“你终于承认你都记起来了。” “你想多了。”方嘉熙下意识的否认，“是淮西告诉我的，我忘记的所有事情他都告诉我了。” “订婚时井淮西根本不在，他不可能知道细节。” 谎言被识破的方嘉熙霎那间哑然。 却还是嘴硬的辩驳：“记起来了又能怎么样，你做的那些伤害我的事，我也记得一清二楚。” 周良深俊朗的眉目一转不转的看着她，复杂深邃的眉眼中有愧疚，也有自责，唯独没有商场上运筹帷幄时的势在必得。 “我会补给你一场正式的订婚。” “不需要。 周总的承诺总是有目的性的，我不敢想这一次还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不需要，我需要。” 周良深垂下眸子，在她躲开前握住她的手。 紧紧的将她的手收在掌心。 “是我需要你，熙熙，是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你的存在。” 他把手伸进口袋，再拿出来，手心赫然多了一枚戒指。 正是她曾被宁馨偷走的那枚。 方嘉熙想问这戒指为什么在他那儿。 脑袋里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也在告诉她，应该收回手，避开他下一步的动作。 可看到他小心翼翼、又郑重其事的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时。 第一次戴上这枚戒指时的场景，和此刻眼前看到的周良深开始慢慢重合。 她任由那枚戒指重新套牢了她。 再想收回时已经晚了一步。 “我知道你在逃避什么熙熙。” 周良深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方嘉熙从借住的房主老太太那儿离开后，不会第一时间坐车离开。 知道她会找一家不需要登记身份，不需要联网上传入住信息的旅店住下。 所以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不给她再能逃跑的机会。 他还知道方嘉熙之所以一直躲着他，是害怕会对这个世界重新产生依恋。 会不舍得离开。 害怕她离开时的样子不好看，害怕他最后记住的，会是她最憔悴的样子。 更害怕她的离开会让他垮掉，一蹶不振。 周良深也知道她现在最想听到的是什么。 一个保证。 保证他能在方嘉熙离开后，像是以前那样忙着工作生活，不因为她的离开伤心难过。 可是这些话周良深说不出。 他再果断冷血利落，都没办法把那些果决用在和方嘉熙的关系上。 直到今天，现在，此刻，他都不敢去想如果方嘉熙永远离开了，他该怎么办。 是带着他们共同的回忆，一个人度过这漫长一生。 还是跟着她一起离开，或许他们会一起投胎转世，重新开始。 周良深喉结不住的滚动，极力遏制着情绪的他看向方嘉熙时，目光恳切又真诚。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没有胜利者的报复 “正是因为知道，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离开。 你最不喜欢一个人了不是吗，你曾经亲口和我说过的。 我没能做到当初向你承诺的那样，但……” “没有但是。” 方嘉熙匆匆打断他没说完的话，落在戒指上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的视线因为闭上了眼，终于成功被她成功驱逐出了脑海。 再睁开眼，眼中的不舍寡断消失的一干二净。 “我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我们早就不是曾经的自己了，过去说过的话，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扶着床站起来，挡开周良深要来扶她的手。 “出去。” “熙熙……” “我说了出去！” 方嘉熙拉开房门，语气强硬到听不出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周良深知道就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不经意间的情绪波动都有可能引发蝴蝶效应。 他掏出口袋里提前预备的药，放到一旁的桌上。 “你走时带的药应该都吃完了，这是新的，还是按原来的计量服用。” 周良深刚走出门房门就被大力关上。 急不可耐的动作里充斥着方嘉熙的不耐烦。 如果周良深没有听到门内传来的隐忍哭声的话，大概真的会这么以为。 旅馆的隔音真的很差，方嘉熙已经捂住嘴，把所有抽噎都吞进了肚子里。 周良深还是听的那样清楚。 那一刻，他的视线仿佛能透过那扇门，毫无阻隔看到坐在地上无助又彷徨的方嘉熙。 从她指尖倾泻出的每一声呜咽，都像是一根刺一样，直直刺进周良深的心。 他的心都要碎了。 周良深曾不止一次在方家人面前保证，会照顾好方嘉熙。 不管是温柔和善的方母，还是慈祥温和的方老爷子，都相信他会做好。 没有任何怀疑的将方嘉熙托付给他。 他却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方嘉熙刚从国外回来准备和他订婚的那段时间，他还曾梦见过方母。 梦到方母临终时对他的嘱托，请求他照顾好方嘉熙。 他亲口答应下来。 可在他醒来以后，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方嘉熙求助的目光视若无睹，默许宁馨一次次的冒犯方嘉熙。 以此发泄心中积压多年的怨气。 明明他没从中体会到任何报复的快感，却仍旧执拗的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她体会他突然被断联分手的痛苦。 这场报复，没有胜利者。 只有一对深爱着彼此，却不肯将爱说出口，互相折磨到两败俱伤的爱人。 这一晚，周良深就守在方嘉熙门口。 无法抱着她安慰，就隔着那扇门，感同身受她的悲伤和痛苦。 第二天方嘉熙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整夜都没有合眼的他。 其实方嘉熙同样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可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时，远比在意她自己更在意他。 说出的话却还是漠然中夹杂着无情：“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苦肉计是没有用的。” “我记得。 但我还是想试试。” 他活动了下发僵的身体，动作拉扯到后背一直没有愈合的伤口时，忍不住蹙眉。 “伤口好像又裂开了，还挺痛的。” 方嘉熙攥着门把的手暗暗收紧，在眼底的关心即将流露出的前一秒冷冷的看向他。 “那一刀是自愿替我挡下的，不是我要求的。 伤口到现在都还好，也是你自己不积极配合医生治疗自找的。 别以为只要伤口没有长好，就能道德绑架我一辈子，做梦。” 周良深没有表现出意外或者失望，只平静的转移话题，问她要去哪。 “只要你不在我眼前碍眼，任何地方都比这里要好。” “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周良深宠溺的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的，所以，不管你去哪，我都会在。” 方嘉熙有些被他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气到：“周氏的员工知道你是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吗？” “如果你希望他们知道，我可以让人安排。” 方嘉熙被堵的哑口无言，干脆放弃离开的念头。 回到房间重重关上门。 表面油盐不进的方嘉熙，内心早已开始摇摆不定。 昨晚她失眠时，偷偷的登录了她的邮箱。 未读邮件占据了整个屏幕。 全都是方闻逸和井淮西发来的。 时间几乎都是国内的深夜。 在她被思念裹挟着难以入眠的时候，国内有人和她一样在深夜辗转反侧。 不断重复着编辑删除、又编辑的轮回，最后说服自己摁下发送。 她以为自己离开一切就能终止。 只要坚持过那段时间，就会雨过天晴。 但事实上，那场雨永远不会停。 即便有宽敞结实的雨伞、屋顶可以遮蔽砸落的雨水，伴随着连绵阴雨一同到达的潮湿，是怎么都避不开的。 方嘉熙鬼使神差的点进了订购机票的界面。 手指悬在最近的那趟航班的订购摁键上，正犹豫着要不要落下，房门被敲响。 以为是周良深的她匆匆收起手机，把手机藏到被子里。 确认他不会看到后，打开门。 发现只是旅店老板的妻子来送早餐。 “谢谢。” 她没有推据，直接接了过来，哪怕她现在根本没胃口吃早饭。 关门时，她下意识的扫了眼门口。 没有看到周良深的她心里莫名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本想关上门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老板娘要下楼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出声，问起周良深的动向。 老板娘说着一口地道的当地方言，方嘉熙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音节。 但看老板娘一副她是过来人、什么都明白的样子，方嘉熙就知道老板娘误会了。 干脆放弃要从老板娘那儿打听周良深去哪了的计划。 正准备回房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得意的轻咳。 她循着声音回头，看到就站在隔壁房间门口，随意又漫不经心的倚在门框上的周良深。 看他那样子，好像抓到了方嘉熙什么把柄一样。 他上衣的扣子还没来得及系好，像是刚刚给伤口换完药。 方嘉熙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别扭的撇清关系：“我以为你会知趣一点主动离开，高估你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威胁 “是吗？”周良深不以为意的系着衬衫的纽扣。 眼神始终锁定着方嘉熙，一步步朝她靠近。 在她反应过来想要躲开的时候，已经被困在了他的方寸之地。 “没在门口看到我的时候，你很失落？” “没有。” “可你和老板娘问我去哪了的时候，语气里分明带着期待。” 明明被猜中了心思，方嘉熙却仍旧选择将嘴硬贯彻到底，怎么也不肯承认周良深说的没错。 还反过来说是他自作多情。 刚刚还语带戏谑的周良深突然沉默下来。 静默无言的看着她。 好像真的被她那个不留情面的词语刺到。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方嘉熙就要败下阵来的时候，他终于出声。 “承认我对你也很重要就这么难吗？” 声音里夹杂着的酸涩让方嘉熙的心一下被揪紧，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努力不让已经到了嘴边的那句肯定出口。 周良深似乎也预料到了，苦涩的勾了勾唇后自我安慰着：“没关系，你我都很清楚答案是肯定就够了。” 她嘴唇轻启，还没发出声音，就被突然俯身下来的周良深用同样柔软的唇瓣堵住。 周良深甚至算好了她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推开他的时间。 在方嘉熙抬手推开他的前一秒，放过了她已经开始红肿的唇。 “别否认，因为就算是否认我也不会相信的。” 他收回手，又自嘲似的补充了句：“就算我对你真的没那么重要了也没事。 你只需要知道你对我很重要，且……” 周良深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哪怕只是两个小时。” “方小姐对吧。” 突然闯入的男声打破了两人间僵持的气氛。 被说的动容了的方嘉熙慌忙转移注意力，看向不知道怎么找过来了的记者。 记者习惯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周良深一番。 许是看出了周良深身上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并没有在他面前表明来意，而是委婉的表示想和方嘉熙借一步说话。 “不行。” 方嘉熙还没应声，周良深就先一步拒绝了记者的提议。 还直接握住了方嘉熙的手腕，保护的意味不言而喻。 记者见状只得妥协。 当着周良深的面又一次提起要给方嘉熙安排专访的事。 “我们不是为了热度捏造事实的无良媒体，只是挖掘大家比较关心的人或事。 我可以和方小姐保证，我们这个采访对你一定是有利无害的。” 说着，记者又将好处引到周良深身上。 “其实如果方小姐想，参加专访时也可以带着你身边这位先生一起。 我猜这位先生应该是生意人对吧，这种报道对您的生意必然是有好处的。 说能连带着抬高企业形象都毫不夸张。 只要……” “如果我没猜错，我未婚妻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对吧。” 周良深说的虽是疑问句，但那肯定的语气显然不是在等记者回答。 而是在劝诫对方尽快离开。 记者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却仍在不依不饶：“上次方小姐拒绝我是有原因的，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这次来我严格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确保方小姐担心的问题不存在了才找过来的。” 说着，记者紧接着用方嘉熙听不懂的当地话，朝着身后的走廊拐角喊了一声。 一个身形瘦小怯懦的女人缓缓从拐角处走出。 方嘉熙从一脸警惕的周良深身后绕出来，看清女人容貌的瞬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那天那个突发心脏病的女人。 她想问女人恢复的怎么样了，却被周良深牢牢挡在身后。 在外人面前，周良深又变成了那个睥睨一切的上位者。 疏离又警觉。 女人没有第一时间为方嘉熙救了她的事道谢，只是朝着她躬了躬身。 “记者和我说了，你不肯接受采访的顾虑是我们。 那如果我说我希望你配合记者，你会为了我们答应吗？” 女人的话机械又生硬，好像是提前背诵过的一样。 和那双带着恳求和无奈的眼里透露出的情绪，截然相反。 方嘉熙很难不怀疑女人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她想弄清楚，可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离开，即便弄清楚，也没办法长久解决她们母女的问题。 好像真的希望她们好，就只有接受专访这一个选择。 就在方嘉熙进退两难的时候，周良深打电话喊来了旅馆的老板。 让老板在其中充当当地话的翻译。 问女人是不是受到了威胁，如果是，他可以出面为其解决。 老板刚刚为周良深转述了这句话，女人就忙不迭点头。 可随着记者的一声轻咳，女人瞬间安静下来。 在无助的看了一眼记者后，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肯再说。 “方小姐还担心我能威胁她们不成，我是真的在为她们考虑。 如果方小姐你是真心希望她们好，就应该答应……” 方嘉熙没等记者把话说完，就托老板帮忙问眼前语言不通的女人，她女儿为什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老板刚刚将方嘉熙的话翻译过来，女人的泪瞬间落下。 即便女人什么都没说，方嘉熙也明白了一切。 记者是用女人的女儿威胁她，逼着她背下说服方嘉熙的话。 怪不得那句话在方嘉熙听来那么生硬。 说不定女人都还不知道死记硬背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计谋败露的记者干脆不装了，直接当着方嘉熙的面威慑女人配合。 因为旅馆老板在，方嘉熙周良深听懂记者的话并不难。 外表凶神恶煞的老板都受不了记者对她们孤儿寡母的威胁，指着记者的鼻子大声骂着。 虽然听不懂，但看老板激烈的语气和记者越发难看的脸色，很显然，骂的很难听。 周良深从口袋里掏出名片，交到女人手上。 让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联系名片上的人，只要联系，会有人帮她解决一切。 不再伪装了的记者上手就要去抢名片。 想要切断女人的退路。 可就在记者的手距离那张名片只剩五六公分的时候，反手被周良深扣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