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从魔童闹海开始》 第231章 哪吒一上玉虚宫 “黄将军，方才三件事，答应他只是权宜之计，没有别的意思。对方骑的俱是怪兽，众将士还没打就先自己落马，已经挫了三军锐气，故此才将机就计。” 黄将军谢了子牙，众将士也散去。 姜子牙焚香沐浴更衣，分付武吉、哪吒。 又驾土遁二上昆仑，往玉虚宫而来。 可谁知路走到一半儿，就见哪吒赶了上来，姜子牙好奇道：“我上昆仑见老师，你跟着干什么？” “太乙真人是我师父，元始天尊不就是我师祖？你能见，我就见不得？” “得了吧，你跟太乙那点儿糟心事儿我还不清楚？”姜子牙冷哼，“我可跟你说，这阐教二代弟子里面，天尊最喜欢的就是太乙真人，你得罪了他，也不怕天尊降旨，直接将你镇死。” “若是连这点儿胆气都没有，我干脆此生一直躲进世外镇，这辈子都不出来算了。跟阿瑶一起生儿育女，不比跟你打仗快活？” “躲？” 姜子牙哈哈大笑：“天尊无所不能，真要找你，你当真以为躲进那小世界里就有用？” 哪吒白了他一眼，笑道：“正如你所说，天尊要找我，我躲进哪里都没用，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躲，说不定啊，天尊正等着我去见他呢，隔代亲你懂不懂？” “伶牙俐齿。” “多谢师叔夸奖。” “你他妈的，天外邪魔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哪吒好奇问道：“师叔你们总说天外邪魔，对我的事情也清楚，这个世界里，以前也出现过来自其他世界的人吗？” “当然有，只是不多，那些小千世界的人每次来到我们大千世界都会搅动风波，但无一例外，最后全部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消失了？”哪吒瞪大了眼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为什么？” “我哪知道。” 随即姜子牙带哪吒来到昆仑山。 哪吒来过昆仑山，不过是前世的时候，因为工作出差。 可眼前的昆仑，却又和他记忆中的昆仑全然不同，景色之壮丽，让人不禁怀疑眼前世界的真实性。 就是前世那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拉玛峰，放在这昆仑里也是一座不起眼的小矮子。 万峰林立，千里无云更显壮阔。 立在空中，往下看，如临深渊，往上看，仙宫耸立。 原本哪吒瞧见青鸾斗阙，便心神震动，震惊的难以言喻，如今再看到昆仑玉虚宫，才知道青鸾斗阙也不算什么了。 到了玉虚宫，负责通传的还是那位白鹤仙子。 “见过白鹤师姐。”相比于老态龙钟的姜子牙，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哪吒更符合白鹤对于昆仑山诸位道友的素来印象。 姜子牙也瞧惯了这昆仑山上女仙，故不觉得奇怪，可哪吒看一眼，就看出了这白鹤仙子的不凡之处。 仙子着一袭冰绡裁就的广袖流仙裙，衣摆处银线绣着三千翎羽暗纹。 行走时似有寒雾自裙裾升腾，每一步皆绽出半透明的鹤爪莲印。 腰间束着九转云丝绦，末端坠七枚玉铃铛，非金非石，乃昆仑雪魄凝成，摇动时如冰棱相击，清越中隐带着霜雪般肃杀的气息。 一位散仙，几乎要渡天劫了。 她问道：“姜师叔，这位是？” “太乙师兄的那位弟子，李哪吒。”姜子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你就是哪吒？”白鹤仙子瞳孔微微收缩。 哪吒见对方反应，问道：“师姐知道我？” 白鹤仙子笑道：“让太乙师叔吃了这么大的亏，整个昆仑上下，现在有哪个不知道你的，不过你放心，你们师徒如何，都是乾元山金光洞的事情，我这儿对你没什么恶意，对了，听说你修成了九纹神丹，是不是真的？” “侥幸罢了。” “传言还真是真的！”白鹤仙子轻掩朱唇，尾音勾着三九天的冰凌气，偏又让腕间鹤喙钏漏出半缕《紫霞曲》的温软调。 见哪吒谦卑模样，白鹤仙子心里更加喜欢，解释道：“近八百年，阐教三代弟子中结成金丹的如雨后春笋，其中不乏天才，教内也不吝惜资源，结成七品乃至八品金丹的人不少，可九品的就只有杨戬师兄一个，如今不想又多了一个李哪吒，也不知道太乙师叔是怎么想的，这么天才的徒弟，也不当个宝贝护着。” 哪吒笑道：“可能师父嫌弃我是个‘天外邪魔’吧。” 闻言，这白鹤仙子像是刚刚想起这事儿一样，眼色顿时一黯：“也是，天外邪魔啊，倒也是少见。” “行啦，你们俩要想接着打情骂俏，也先等我面见了师尊再说。”姜子牙在一旁催促。 “姜师叔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白鹤仙子面颊瞬间从肌理深处渗出丹霞一般的粉红色，嘴里说出的话字字像裹着冰碴。 这便去里面通传禀报之后，元始天尊又传两人进去。 见了元始天尊，姜子牙立刻把头埋在了地上，行礼过后站起身，一双眼睛也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儿看。 哪吒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师叔如此守礼的模样，惊奇之下，一双眼睛也忍不住看，可看来看去，又总觉得不对劲。 过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自己没瞧见元始天尊的灵感，而是对方已经将自己的灵感融入了天地自然之中，和这万里昆仑合二为一了。 这又是什么修为？ 大罗混元大仙？ 元始天尊说道：“姜子牙，你来有何意，我已经知晓，九龙岛王魔等四人在西岐伐你，他骑的四兽你不认识也不奇怪。它们乃万兽朝苍之时，种种各别，龙生九种，色相不同。白鹤童子，你去后山桃园里把我的坐骑牵来。” 不一会儿，白鹤仙子牵来一只异兽，名为四不相。 哪吒瞧这异兽，麟头豸尾体如龙，四蹄皆有灵光散出，不讲别的，单这兽身上灵感，竟似乎不比自己弱。 天尊又讲：“我再传一道符给你，你在西岐城找些书家临摹写了，贴在战马之上，那些战马自然就不再畏惧异兽气息。” “谢老师救我！” 元始天尊看姜尚，笑道：“姜尚，也是你四十年修行之功，与贫道代理封神。今日把此兽与你，骑往西岐，好会三山五岳四渎之中奇异之物，才不堕了我阐教威名。稍等片刻，让你师兄再把打神鞭取了给你。” 片刻后，南极仙翁又取来一根木鞭，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一节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名曰打神鞭。 “这打神鞭是一件先天灵宝，又经昊天上帝炼化，因封神一事暂借与我，今日我再传给你，日后封神大战中，见不服你的，以此鞭打之！” 一旁哪吒瞧见，虽然早已知道此行会发生什么，仍忍不住眼红。 他没注意到，元始天尊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又不露声色的看向姜子牙，继续说道：“你此一去，往北海过，还有一人等你，贫道将中央戊己之旗给你，此物又名杏黄旗，旗内放着一块儿玉简，你到那地方，见着……也罢，今哪吒在此与你同行，或许这玉简也用不着。” 说完，他这才认真的看向哪吒，瞧着那双漆黑的眸子，眼中露出些许唏嘘之色。 “李哪吒。” 第232章 八臂哪吒 “阐教三代弟子李哪吒，拜见天尊。” 哪吒这边礼数周全，器宇轩昂，就是门外一心修道的白鹤师姐看了都喜欢。 天尊是自己的长辈，也没有理由会讨厌自己。 “你的胆子倒是挺大。” 哪吒笑道：“不知祖师爷是因为什么事说哪吒胆子大。” “心也狠。” 元始天尊却根本没回答哪吒的问题，沉声道：“虽然你灵魂来自域外，但肉身确确实实是得李靖精血生养，只因他待你不好，你便杀他？” 哪吒心想，圣人大道，果然无所不知。 一旁的姜子牙则是浑身一震，他之前还以为算是了解这个师侄，谁知他妈的还是低估了他。 狠起来连亲爹都杀，那自己这个师叔算得了什么？ “以后可不敢再骂他了。”姜子牙在心里嘀咕。 哪吒平静说道：“不是哪吒心狠，是李靖心狠。” “是个天性凉薄的人啊，跟申公豹倒是像，若是早年间让你拜他为师，或许又有不同。不过你的命比他好，也好，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几句话轻飘飘的，哪吒却心里剧震，忍不住狂喜。 也好。 只不过两个字，就算是元始天尊承认了他在阐教的地位！ 元始天尊说道：“九龙岛四圣虽然只是金仙境界，但是一身实力却也是金仙之中的佼佼者，于你来说，每一个都不可小觑，场上拼杀，当全力施为。” 哪吒心想，原本那书中所写，对战九龙岛四圣，有各路援军现身，怎么听您这话的意思，像是全部都要我一个人来一样。 他只好说道：“弟子定全力以赴，不过弟子修为尚浅，恐怕不能力敌。” 能不能力敌，这得打了才知道，他说这话，无外乎是见姜子牙来见元始天尊一面，就得了许多宝贝，自己也想讨些好处。 元始天尊何许人也，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嗤笑一声，说道：“莫要多想，这天下灵宝，多是有主之物，我总不能强夺过来给你。而且你身怀圣器，就算真敌不过，护住自己性命总不算太难，不过……” 天尊欲言又止。 哪吒连忙趴在地上，说道：“请祖师爷指点。” “天地间持有圣器的也不止你一个，况且你修为低微，不能令这圣器全面复苏，真在世人面前显出来，恐怕世人眼红，你也难以活命。” “你还有圣器？”姜子牙瞪眼。 哪吒白了他一眼：“师叔，你别那么大声，天尊都说了，可不能让旁个知道。” “哼，老师既然是当着我的面说的，自然是我知道也无妨。” “那你也知道的太多了点。”哪吒眼神中假意带上了一点杀气吓他。 姜子牙打了个寒颤，又想到先前元始天尊说，这哪吒连亲爹都杀，不禁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哪吒再次拜见天尊，说道：“多谢祖师抬爱，哪吒性命苟全于此，全凭祖师下旨，今天哪吒来昆仑山，一是谢祖师恩情，二来弟子斗胆再求一物。” “求什么？”元始天尊也觉得新奇。 他以前也见过天外邪魔。 他对这些奇怪存在的来历有些许猜测，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喜欢这些变化。 天道圣人，一念知过去未来，既安稳，又无聊。 哪吒说道：“只请天尊赐美酒三杯，火枣三颗。” 这算什么赏赐？ 姜子牙心里疑惑，可他马上就震惊的难以言喻，在他这有限的一生里，头一次在老师脸上见到了吃惊的神情。 元始天尊着实怔了一下：“你竟然也知晓天道命数？” 哪吒额头抵地，心想果然，事关到自己这位来自正了八经‘地球’的‘天外邪魔’，元始天尊也并非是无所不知。 过了一会儿，元始天尊再次恢复到那副平静模样，心中又有了猜测，不过这猜测他不必跟哪吒说。 他只讲道：“既然如此，我就依你，白鹤，取仙酿三杯，再去后园的枣树上摘三颗火枣来给他吃。” “遵命。”白鹤仙子眼观鼻鼻观心，无论场间如何，她倒是始终云淡风轻，连耳畔垂下的灵珠都没有颤动分毫。 倒不是她有多大的定力，而是和众多其他昆仑弟子一样，他们都把这些事当做“外物”。 白鹤仙子莲步轻移，取了酒，摘了枣，又到哪吒面前，嗔怪的瞧了他一眼。 那意思分明是： 你这傻子，天尊给你求一物的机会，这玉虚宫上下宝贝堆积如海，怎么偏偏只要了三杯酒三颗枣子。 “谢师姐。” 白鹤仙子轻轻点头，广袖轻扬，盏中琼浆倾倒而出，为哪吒倒酒一杯。 距离靠的太近，哪吒甚至能闻到师姐指尖那淡淡的兰花香气。 哪吒喝一杯酒，果然玉露琼浆，一饮而尽，灵气便透过四肢百骸。 接着白鹤仙子又递给他一颗火枣，他也细细嚼了吃了。 哪吒连饮三杯酒，吃三颗火枣。 白鹤仙子还是觉得可惜，这宫中美酒和后山火枣，吃过的人不少，虽然是好东西，却称不上什么宝贝。 她不知，这天地间万物相辅相成，这些东西天生和哪吒那副肉身相合，别人吃了没用，哪吒吃到肚子里，却瞬间又生出诸多变化。 哪吒活动手脚，不见什么异常，正奇怪，只听左边一声响，身上竟长出一只胳膊来！ 姜子牙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卧槽？” 还不曾说得完，哪吒右边也长出一只胳膊来。 连面前的白鹤仙子也被唬得目瞪口呆，双臂都跟着发抖。 只听得左右齐响，哪吒拢共长出六只手来，共是八条臂膀。 这还没完，左右又长出两个头来！ 哪吒也觉得神奇，八条手臂虽然都是自己的，可一时间也手忙脚乱，三个脑袋看四面八方，全无死角。 他的记忆里，孙悟空凭借可长可短的如意金箍棒补全了武道中的命门，自己是否能凭借这三头八臂将自己的武道修为再拔高一层境界？ “三头八臂，好一个八臂哪吒。” 元始天尊笑道：“琼浆三盏透三关，还真叫你超凡入圣了。” 哪吒笑道：“全靠天尊赏赐。” 有个厉害的祖师，且愿意向着自己，这肯定是一件大好事儿。 只是他忍不住心想，若是顶着这副模样回到世外镇，还不得把自己的阿瑶给吓死。 正这般想，身上长出来的手脚脑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一念起，又纷纷长出来。 事已至此，元始天尊也不是个喜说闲话的，便让哪吒和姜子牙去了。 离开玉虚宫，哪吒便随姜子牙往北海去。 姜子牙好奇问道：“老师说北海还有一人等我，你可知道是谁？” 第233章 龙须虎 “是龙须虎。”哪吒说道。 姜子牙瞪眼，心说这龙须虎又是什么，可他开口问的却是：“你还真的知晓过去未来！” “只知道一点点，不过看眼前事态进展，我所知道的事情也并非全无变化。” 说到这儿，哪吒又笑道：“师叔在朝歌的时候不是也能掐会算？” “不一样，我和那死了的姬昌一样，只能从这天道未来中窥寻细微脉络，再说，你他妈的连算都没算，是张口就来啊。” 心想哪吒年纪轻轻就跨入金仙境界，如今又得了三头八臂的神通，简直比自己那师弟申公豹还要逆天。 想到这儿，姜子牙顿时一怔。 难怪自己一见着哪吒就总感觉浑身上下有哪里不舒服。 哪吒，原来就跟他讨厌师弟申公豹一样，现在仔细想想，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一类人！ 姜子牙说道：“这龙须虎在北海等我干什么？难不成是师尊的命令，让他在此等候，助我征伐成汤？” “呵，等你干什么？当然是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哪吒脸上呵的笑道。 想到龙须虎，哪吒这副钢浇铁铸般的肉身又开始躁动起来，皮肤隐隐的颤抖。 封神：九丑星，龙须虎。 子牙嗤之以鼻，根本不信，他骑着四不相，双手抓住四不像头顶双角，那兽化作一道红光起去，铃声响亮，速度竟然比哪吒风火轮还快，径直超过哪吒往前飞去了。 二人正飞在天上。 忽然，那四不像转头往地上落去，飘落在一座山顶。 这山连着海岛，千峰排戟，万仞开屏，藤缠老树，雀占危岩，看不见丝毫活人气。 “这山蹊跷古怪，有股子血腥气。”姜子牙微微皱眉。 子牙看完山，哪吒后脚也从天上落下，只见山脚下忽然有一股怪云卷起，云过处生风，风响处见一物，长得比姜子牙座下四不相还要古怪许多。 头似驼，项似鹅，须似虾，耳似牛，身似鱼，手似莺，足似虎，乃是真龙与豹子杂交之后生降下的一头异形。 采天地灵气，受日月之精，修炼千年，如今已成山间妖灵，遇人便食，所以姜子牙才在这海岛上闻见一股血腥气。 见他这副怪模怪样，姜子牙吓了一跳，又想起哪吒刚才说的话，就问道：“你可是龙须虎？” “你还认得老子？”龙须虎哈哈大笑，“但吃姜尚一块儿肉，延寿可达一千年，这泼天的富贵，今日真的轮到俺了！” “真吃人啊。”姜子牙瞪眼。 一旁的哪吒却笑道：“你当他是唐僧啊，他这老胳膊老腿，你也不嫌塞牙。” 龙须虎笑道：“看你年纪轻轻，想不到却对吃人还颇有研究，不过啊，研究的还不够透彻，他虽老迈，用来炖汤却正合适，俺正好收有三两野参，可用来做汤。看你细皮嫩肉，骨骼强健，一半切了生吃，一半用炭火烤来，撒些海盐，味道应该也不错。” 姜子牙更觉得惊恐，手里扶着杏黄旗，双腿发软。 “哈哈哈哈，你倒是挺会吃的。”哪吒却大笑，“不过据我所知，吃人也分上等和下等，杀人性命，吃人血肉，不过是下等吃法罢了。” 此言一出，龙须虎反好奇起来，说道：“俺这烹煮人肉之法汤鲜肉美，竟还是下等？依你所言，这上等吃法该怎么吃？” “这你就得去昆仑山问那些天上的神仙了。” 听哪吒这样说，龙须虎一头雾水，姜子牙也满脑空空，说道：“哪吒，你可别胡说八道，玉虚宫里的修士都是人族，我待了几十年，倒是没有见过一个吃人的。” “云里雾里的，俺听不懂，先吃了你再说！” 这龙须虎扑上来，威势惊人。 虽然显露出来的境界只是金丹境，但无论肉身还是本事，显然都不是普通的金丹境人族修士可以比拟的。 龙须虎这一战过后，本应被姜子牙收为弟子，日后参与封神大战，被成汤邬文化所杀。 可哪吒因见他吃人，现在就动了杀心。 而且直接动用了元神道剑，要将其元神斩灭，连封神的机会都不给龙须虎。 按理说仙道壁垒在此，哪吒更是已经到了金仙境界，元神道剑又快若闪电，本应哪吒瞧它一眼，它便该死了。 可是元神道剑在其泥丸宫纵横数合，很正常的没遇到任何抵抗，却也极为不正常的没有找到龙须虎的元神，竟任他冲到了身前！ 哪吒眉峰骤挑，侧身闪过龙须虎一爪，那利刃都斩不开的额间竟崩开一道血丝！ “杀杀杀杀杀！” 龙须虎狂吼，双爪挥动如同疾风骤雨，然而哪吒却散步一样始终在它周身游走。 十几个会合下来，龙须虎发现，除了一开始时自己伤到了哪吒额头，此后就连哪吒的衣角都碰不到了。 “奇怪。” “哪里奇怪？”哪吒笑道。 “我怎么碰不着你。” “当然是因为你太蠢。” 哪吒往前踏了一步，身体舒展开来，一拳打出去，拳峰过处，指节在空中带起几道白色的湍流，筋骨爆鸣如十万天鼓齐擂！ 拳锋贯体的刹那，龙须虎周身鳞甲寸寸爆裂如冰晶炸地，七窍飙射的血箭在半空凝成赤虹。 妖躯化作攻城锤倒撞山壁，岩层轰然坍出人形巨坑，裂隙间渗出岩浆般的金红妖血。 哪吒也未想到，短短数年，自己就成长到这种地步。 仅仅一击，一位在封神世界里足以搅动风云的大妖就在自己手底下受了重伤。 “能中我一拳不死，你身上妖丹，恐怕比得上人族修士的上品金丹了。” 面对哪吒的夸赞，龙须虎不为所动，他张开嘴，呼出一大口气，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 那双大眼盯住哪吒：“我不是你的对手。” 说完，他微微躬身。 可龙须虎的动作却被哪吒看的清清楚楚，他笑道：“你当然不是我的对手，现在还不认输，实在是太蠢了。” 他没说的是，即便你认输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只要你饶俺一命，俺就认输！” “哈哈哈，既然认输，那你手里从地上抓那一把石子儿是想干什么？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你有一手扔石头的好本事，来吧，让我见识见识。” “找死！” 龙须虎见自己计谋没有得逞，大喝一声，把手里一把碎石扔了出去。 只见那一把米粒大小的石子扔出去，瞬间就变得磨盘大小，千百斤重，如雨点般破风而至。 这还不够，龙须虎两只手在地上乱抓，满把石子扔出去，让人抬头见了，仿佛天地都被巨石充塞，一片末日景象。 “哪吒救我！” 哪吒倒是不怕，他体魄强悍，就算不躲不闪也不会受伤，可姜子牙早被此景吓破了胆。 “师叔你怕什么，祖师不是刚赐给了你杏黄旗，有这种法宝护身，区区飞石哪里伤的到你。” 第234章 不死之身 姜子牙这才想起来，把手中杏黄旗往地上一插，这旗高两丈，入地三分。 旗面豁然铺展，竟似截取了一方昆仑地脉——戊土精华凝成玄黄光罩，其上山川河岳虚影轮转。 那些铺天盖地的巨石落下来，马上就又变回了原本的小石子。 见独门的法术被破，自己又受了重伤，这龙须虎瞳孔猝然缩如针尖，马上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上仙饶命，是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仙长！” 见龙须虎已经求饶，姜子牙与哪吒对视一眼，姜子牙说道：“他这法术，用来劫营，倒是十分厉害。” 哪吒不答话，已经明白了姜子牙的意思。 他刚才一拳，几乎将这龙须虎浑身骨骼以及内脏震碎。 然而根本没瞧见他调息，便施展法术袭击他们，之后见法术没用立刻又跪地求饶。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身上的伤竟似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龙须虎说道：“上仙，龙须虎自少吴时诞生，采天地灵气，受阴阳精华，已成不死之身。前日，申公豹往此处过，说今日今时，姜子牙过时，若吃他一块肉，延年千载。故此一时愚昧，大胆欺心，冒犯上仙，不知上仙道高德隆。自古是慈悲道德，可怜念俺千年辛苦，修开十二重楼，若赦一生，万年感德。” 姜子牙刚想说话，却被哪吒拦住，他眯眼道：“若叫我们饶你，也不是不行，只是此时你性命皆在我等手上，若想活命，先交些宝贝出来。” 话才说完，姜子牙便白了他一眼，心想不过也好，这封神大战，能多捞些好处以后也好傍身。 龙须虎眼睛滴溜一转，回身钻入洞府，不多时就捧来一堆灵药珠宝。 灵药多是一些海岛上生长的千百年灵药，采摘时没怎么注意，根须都断了不少，不过放在凡间确实也算得上宝贝。 至于那些金银珠宝，有些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渍以及人类的头发，一看便知，是被它所吃之人身上留下来的。 “只要仙长饶俺一命，这些东西悉数奉上。” 姜子牙感叹：“只怕要好好洗一洗了。” “就这？” 哪吒冷眼瞧他：“只凭这堆垃圾，可不够买你的命。” 龙须虎浑身一震，心里也恨，只抬头与哪吒对视，可马上又被哪吒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的心尖儿一颤。 他颤颤巍巍说道：“那仙长想要什么？” 哪吒只问道：“申公豹要你吃姜子牙，可没让你吃旁个，你为什么要吃人？” 龙须虎奇怪道：“吃人又怎么，我总要吃东西，吃些牛羊猪狗和吃人又有什么不同？” 在龙须虎看来，人和其他动物都差不多。 他如此理所当然，反倒出乎哪吒意料。 哪吒心里一想，说道：“照你所说，倒也有理。” 姜子牙拍了拍哪吒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唉，师侄，你的思路也很清奇啊。” 他想，这钱来路确实脏，但钱这东西，来路再脏，它也是钱，洗干净了就能用。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点原则姜子牙还是有的。 可一旁的哪吒此时开口：“你是异兽，天生吃人，但我又是人，你要来吃我，我便杀你，你说有没有道理？” 龙须虎傻眼了，哪吒眼中杀意，他瞧得清清楚楚，可是现在自己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 “上仙，俺都求饶认输了。” “求饶认输？刚刚若是我们斗不过你，也求饶认输，你可会饶我们一命？” “当然！”龙须虎一拍胸脯，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 哪吒冷笑一声，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盯住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放你娘的狗屁。” 见两人争吵，姜子牙刚想出言劝架，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狂风吹起白发，哪里还能看到哪吒的影子。 他看不到，龙须虎看得到。 龙须虎觉得自己眼花了，眼前的人，忽然长出了三个脑袋，八条手臂。 面前的哪吒舒展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暗合天道，充斥着自然的韵律和美感。 腕骨猝然绷如拉满的弓弦，青筋自虎口炸起三道棱，似青铜古剑出鞘前震碎的冰纹。 拳锋破空时，竟有半寸凝滞——不是受阻，而是快得撕开风幕，让光影在指节褶皱里坍缩成黑洞。 眼前的哪吒明明只是挥动右臂，却有四个拳头在龙须虎的眼前放大。 至中段，小臂旋出半轮残月弧，袖口棉麻纤维根根崩断，如雪夜惊起的寒鸦群。 拳出。 风死。 哪吒使出三头八臂神通，一拳同时攻向龙须虎太阳穴，一拳取咽喉，一拳取心脏，一拳取肝脾。 龙须虎想挡，可连一拳都没挡住。 拳上劲力透体而过，龙须虎竟一步未退，站立的身躯却已经几近崩溃。 他张了张嘴，破碎的内脏便连同一道血箭从嘴里喷了出来。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有些不敢置信，然后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得通红，连哪吒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他的耳膜一瞬间也全部炸开，四周只剩下呜呜的风声。 龙须虎已然听不见了，可哪吒还在讲：“我觉得我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你要吃人没有错，我要杀你也没有错，你说对不对？” “要亲命了。” 姜子牙三步并两步连忙跑过来，围着龙须虎转了两圈，一拍大腿，骂道：“我的个小祖宗啊，你说你这是干啥，天尊要他在此处等我，肯定不是让你我杀他这么简单，定是看他一身本事，让他帮我征伐成汤，在军中立功！日后好封个神位！” “这畜生也能封神？”哪吒嗤笑。 “管他什么畜生不畜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封神又不是什么好事，他占住一个位置，阐教截教上榜的人就少一个，这点事情你不清楚？” 哪吒说道：“师叔你别担心，你瞧，他还没死呢。” “别蒙我。” 姜子牙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眼力还在，这龙须虎只是金丹境界，肉身死了那就是死了。 方才哪吒的拳头，震碎了龙须虎心脉以及五脏六腑，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 可他只回头看一眼，却发现龙须虎‘尸身’之上就又缓缓迸发出磅礴的生机！ 姜子牙叫道：“好家伙，还真没死？” “没错。” 哪吒点头：“不过这下他才是真死了。” 说完，他伸出右手拍在龙须虎颅顶，手掌缓缓下压。 五指似五岳倾轧而下，颅骨发出琉璃碎裂的脆响，十丈妖躯自顶门开始坍缩——先是虬结筋肉化作流沙簌簌坠落，接着铁铸般的脊骨节节爆成磷火，最后连脚踝处的逆鳞都风化成齑粉，在微风下扬起一场闪着幽蓝荧光的雪。 第235章 以一敌四！ “你到底要干嘛？” 姜子牙浑身都在抖，倒不是怕，而是气的。 说到底，哪吒再厉害，他都不怕哪吒。 因为他知道哪吒把他当自己人，不会动他。 可马上龙须虎也是‘自己人’了，虽然这个自己人是用来坑的，但是它刚才要吃自己，坑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我想让这天地讲点道理。”哪吒眼神平静，瞳底业火凝成冰晶，眸光垂落却沉寂的似昆仑巅飘下的第一片雪。 “狗屁，你倒是跟我说说，什么是他妈的道理！” “道理就是道理，我喜欢讲道理，但要是别人觉得我的道理不是道理的时候，那我就该用拳头跟他讲讲道理了。师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子牙瞧着哪吒的眼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祖宗诶，你都这么讲了，我敢说不是？我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喊你来，喊你之前只是觉得仗打不赢，喊你来了，我现在觉得封神大战都要黄。” “师叔，少说这些了，回去准备吧，等符纸写好，该向鲁雄叫阵了，你不天天骂他狗屁不通还敢领兵吗？” …… 回到西岐，敖玉又来找哪吒，说自己准备过几个月就渡金仙天劫，希望哪吒能为她护法。 这点当然没问题，只是哪吒好奇：“你怎么还不走，封神大战，想要活着封神可不容易。” “所以我才要尽快提升修为。” 少女嗓音，清冷中带着细碎的裂帛感，尾音微微下压时，恍若檐角风铃被霜花冻住最后一记颤音。 哪吒瞧着敖玉那双极美的淡蓝色的眼睛，皱眉道：“你还没准备好。” 敖玉笑道：“没想到你晋级金仙之后，连眼力都有所上涨，竟连我的修为都看得出了。” “是你不会说谎。”哪吒轻轻摇头。 “这话说的，像是你很了解我一样。” “没必要这么急。” 敖玉道：“没有办法，对于修士来说，几十年很短，封神大战转眼之间就会结束。再说，若是这都不敢拼，我继续修行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会死的。” “谁都会死。”敖玉脸上的淡漠悄然融化了一瞬，“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当然，你是我的朋友。” “谢谢。” …… 约定的时间已过，姜子牙非但没有交出黄飞虎和张桂芳，而且一点消息也没有。 大军这边点炮鸣金，三军呐喊，杀至西岐城下，请姜子牙答话。 探事马报入相府，子牙带哪吒、武成王，骑四不相出城迎战。 见旌旗巍峨，甚是壮观。 哪吒看了，却又想起前日姜子牙与他说的话。 因他问：这大军十万看似雄壮，然而别说是我，天底下任何一个金仙境修士，使些手段，一个人就能全部杀完。 在哪吒看来的确如此。 只有凡人，没有修士的话，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被数量堆死的可能。 他杀累了，就吃饭喝水坐下休息，在那里任别人刀砍斧劈也伤不到分毫。 实在不行，驾一轮遁光往天上一冲就走了。 姜尚是这样回答他的： 修真者擅自杀戮凡人，会染上业力，杀戮过多，业力焚心，便是准圣也躲不过。 而阐教之人，之所以能参与封神之战，多像死在哪吒手里的那灵珠子一样，命里犯杀劫。 灵珠子犯一千七百杀劫，所以可杀一千七百人，杀得再多，也会染上业力。 再看这些凡间将领，多修为低微，不受业力所扰。 …… 王魔一见到姜子牙座下四不相，又看西岐军容规整，瞳仁缩成两点寒星，眼眶却似烧着将熄未熄的炭火。 诸位，这王魔常年在海外仙山修道，心思也单纯，本义为姜子牙既然是元始天尊弟子，总该说话算数，所以一旦被骗，自是怒火攻心。 他说道：“好姜尚，你前日跌下马去，却原来往昆仑山借四不相，要与俺们见个雌雄。” 说完，他把座下狴犴一催，化作一道玄光冲出，持剑杀来，要取姜子牙性命。 旁边哪吒看了，摇火尖枪对上王魔，说道：“王魔！要杀姜子牙，先过了我再说！” 双方阵前，几十万双眼睛看着，只见二人冲杀在一起，轮兽相交，枪剑并举！ 哪吒枪动如惊雷崩云，一瞬间七朵枪花炸开，王魔手中剑光却凝成一线秋水。 枪刺的是“膻中”，剑指的却是枪杆。 一刺之下，空中仿佛多了无数道凡人既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线条，这些线条密密麻麻，带着凌厉的切割之意。 哪吒头顶束发的带子骤然断了半截，剑刃划过他的手臂，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然而一道殷红的鲜血却突兀自他左肩上飚出！ 哪吒瞳孔一缩，出枪再挑，身后现出一棵九尺高的七彩妙树，那王魔道法之中的切割之意虽凌厉，却再侵袭不到他周身半分。 见哪吒手里一杆枪就抵住王魔，来的厉害，王魔手中剑逐渐招架不住，一旁杨森骑着狻猊，悄然上前助阵。 他自身上包里取出一粒珠子，这珠子也是法宝，名为“开天珠”。 杨森以手发珠，劈面打来，西岐军阵上下顿时惊呼。 城楼上观战的姬发和伯邑考也是瞳孔紧缩。 哪吒早知道他有什么宝，心里有了防备，手中乾坤圈反手掷出，一下就将开天珠打碎！ “敢毁我法宝，找死！” “来得好！” 见杨森也使剑杀来，哪吒大喝一声，手中枪左杀右劈，以一敌二竟也不落下风。 火尖枪时而喷出三味真火，烧的王魔杨森狼狈不堪。 身后高友乾和李兴霸见了，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心中震惊。 这几天，他们也把西岐军中情况摸清，知道对方军中能战的，只有一个哪吒，且最近才晋升到金仙境界，所以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要知道，他们四人都是金仙境中的高手，半只脚几乎已经迈入了太乙金仙的门槛。 继续看下去，心知单凭杨森和王魔二人一时恐怕不能取胜，高友乾骑着花斑豹，取出法宝混元宝珠，李兴霸也取出劈地珠，一起打向哪吒。 方才杨森开天珠是玉的，乾坤圈以金打玉，所以一打便碎。 然而此时打来的混元宝珠和劈地珠都不是易碎之物，哪吒再扔出乾坤圈，只抵住了混元宝珠，却不妨劈地珠迎面打来！ 本来打到这儿，有龙须虎和姜子牙助阵，一会儿文殊广法天尊又带哪吒大哥金吒前来，能打的这四人纷纷殒命，只走了一个李兴霸，路上又遇到哪吒二哥木吒，死在木吒手里。 可今日哪吒杀得酣畅淋漓，却半晌不见有人来帮忙，心里也觉得奇怪。 此时又见劈地珠劈面杀来，哪吒心知这四人都不好惹，肉身虽不如自己，然而所掌握的道则却是半点不弱。 再隐藏实力，恐怕要阴沟里翻船。 “一起上来便是！” 哪吒一声暴喝，足下风火轮轰然炸出焚天紫焰，声浪震得云海翻涌如沸，八臂擎天张如混沌青莲怒放。 他双手持两杆火尖枪，混天绫，乾坤圈，外加法剑一柄，又把手里法宝金砖往天上一扔，顿时金光大作，射的人眼都睁不开！ 王魔离得最近，双眼骤然失明，危急之下，只好以算力去算金砖的位置，持剑上挑，然而手里剑却被哪吒手中火尖枪架住。 “王魔！你该死了！” 第236章 四圣俱陨！ “啊——” “王魔！”九龙岛四圣中其余三人听到王魔惊叫，也是心中一颤。 可金砖一落，瞬间砸的王魔脑浆飞溅，当场死于非命。 王魔元神飞出，浑浑噩噩往天边飞，被清福神柏鉴用百灵幡引入封神台去了。 杨森怒发冲冠，提剑杀来，另一边黄飞虎驾五色神牛上前与他过招。 什么镇国武成王，不过区区一个凡人，杨森什么时候把他放在眼里过，纵剑立劈，就要将他劈成两段。 可谁知黄飞虎虽说不能修行，但天生肉身强横，比一些金丹境修士还厉害，加上武道上的造诣还在这常年修仙海外的杨森之上，竟将他手上招式尽数给挡了下来。 杨森被一个凡人阻住，心中更怒。 他也不用法术，手中剑一招斜挑，一式平抹，又来一招回身刺。 没有剑气纵横，不见寒光耀目。 剑尖绽出半寸青芒，黄飞虎所使的招式便尽数瓦解。 远处西岐城头之上，有数个文王姬昌的儿子都在观战，其中几个甚至是剑术名家。 可看了杨森这手中剑招，个个脸色煞白，面如死灰。 其中有个叫姬叔玄的，乃是姬昌第九十五子，使一手玄鸟泣血剑，年纪轻轻就被称作西岐剑冠。 他瞧着杨森使剑，一开始时还觉得满心顺意，不觉被带入杨森剑意之中，如痴如醉，可随着杨森那招回身刺使出，剑意骤折，姬叔玄也跟着呕出半口心血。 “九十五弟，你怎么了？” 伯邑考心中关切，而一旁的姬发心神却全被战局所系，根本没有注意到。 姬叔玄根本未听见伯邑考的话，他双肩颤抖，喃喃道：“原来...原来我等在祖师像前叩拜的三万六千剑招，尽是糟粕！” 杨森不知道自己数千年修道以来，闲暇时随意悟得的剑招一使出，就让西岐一个有望以剑术入道的天才心灰意冷，他只要杀黄飞虎。 眨眼的功夫，黄飞虎败像已现。 既上了战场，就要有身死的准备，哪吒也抽不出来功夫帮他，刚杀了王魔，又跟高友乾和李兴霸战成一团。 杨森剑术通玄，高友乾和李兴霸哪里又弱上半点儿？ 只是这二人发现，眼前哪吒三头八臂，两杆火尖枪用在手里也不混乱，又配合手里道剑，混天绫和乾坤圈，攻守合一，竟似瞧不出半点儿破绽。 两人合力，竟也只能艰难抵挡哪吒的攻势。 “欺我等没有道术法宝？” 李兴霸低喝一声，袖袍底下竟翻腾出一片瘴雾，雾气遮住身形，又从雾里伸出一双手，在地上插一根香。 “三尸迷神烟！哪吒小心！”姜子牙常年在玉虚宫中学道，见识广博。 一旁武吉开口问：“师父，什么是三尸迷神烟？” “这乃是道门禁术，取三尸虫彭踞、彭踬、彭蹻尸油炼成线香，引出贪嗔痴三毒，实在歹毒无比！” 哪吒迷在烟中，李兴霸趁机出手，黄飞虎与杨森拼斗，也命在旦夕。 这时只听西岐城里一声炮响，走出一员小将，还是一个光头儿，银冠银甲，白马长枪。 此乃黄飞虎第四子黄天祥。 黄天祥走马杀到军前，对上杨森，神武耀威，勇贯三军，枪法如骤雨。 天祥年幼，也是凡人，一身武力却如同神授，刺斜里一枪，竟将金仙境的杨森从狻猊上挑下来！ 杨森一时大意，大腿上多了一个血窟窿，又惊又怒。 “黄口小儿，你敢偷袭！” “老子还要你的命！”黄天祥纵马提枪。 “大言不惭！” 杨森袖袍在大腿上一挥，血顿时止住，这时阵前姜子牙也看出战机，喊道：“黄天祥，本相来助你！” 说罢，只见他祭出元始天尊所赐打神鞭，此宝一出，空气骤然凝滞。 鞭身八十四道符咒逐一亮起，如星宿次第点燃，却无半分华光溢彩，只似老竹暴晒后的青灰色冷芒。 城头观战的西岐众将士忽觉心头一松，仿佛压在脊梁上的巨石被掀开。 他们自然看不见封神榜的虚影正与鞭身共鸣，却能瞧见姜子牙白发飞扬处，十万商军的旌旗齐齐矮了半尺。 杨森正要用出金仙手段镇杀黄天祥，听姜子牙大喊，心头陡然生出危机之感，可是瞧着只有纳神境的姜子牙，又不知危从何来。 他抬起头，就看到了打神鞭。 喉结上下滚动却咽不下那口涎水，汗水顺着下颚滑落浸透衣领。 按天道轮转，杨森封神榜上有名，此时被找准破绽，打神鞭一打，顿时也脑浆飞出，一道元神飞往封神台去了。 九龙岛四圣一下死了两个，哪吒这边身在烟中，勉强以七彩妙树护身，战住高友乾。 这边李兴霸又仗剑飞来，哪吒扔出混天绫，如千团火块落下，瞬间将李兴霸捆住。 谁知这李兴霸才被困住，竟化作一个泥人，寸寸碎裂之后，身影从一旁冲出。 这点哪吒倒是没料到，可他的实力已经足够强，这些变化此时也影响不了战局。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胜负已分！” 哪吒双枪抵住高友乾，手里法剑以剑气化雷劫，斩出两道金色罡风，瞬间杀退高友乾。 身上青气又化作一无柄飞剑，倏忽而出，骤然而回，李兴霸也人头落地，从狰狞背上撞下来，元神去往封神台了。 高友乾见状，三友尽死，也被哪吒杀的胆寒，可想要退走的时候，又发现四面八方尽被哪吒双枪封住，连走都走不掉了。 哪吒肉身强横，血气直冲霄汉，在头顶映出一道金色气柱，迷迷蒙蒙的雾气洒下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虚幻的金边。 三头八臂红绫缠身，真如战神一般，瞧得西岐人心鼎沸，杀的成汤肝胆惧寒！ 奋力搏杀一百零八个回合，高友乾手段使尽，力气也耗光，大叫一声，被哪吒一枪劈烂了脑袋，也元神去往封神台了。 四名道人尽死，沉静片刻，西岐城头忽然擂起战鼓。 人马往前，城门缓缓打开，大队披甲的军士领姜子牙令，从中涌出。 大队骑兵自两侧奔涌而出，直冲成汤军阵。 鲁雄心中灰败，却也知道如若真的调转马头，今天恐怕要让西岐大获全胜了，也只好下令让手下将士奋力迎击。 可要论战阵上的本事，他可比不得姜子牙。 姜子牙轮番下令旗，骑兵后面是三千重甲锐士持丈二长戟，戟头淬火呈暗红色，每柄重七斤四两，戟杆为二十年柘木所制，裹三层浸油麻布防滑。 中军又是弓箭手五千。 箭射百步，成汤军马尚未靠近就遭了三轮箭雨，等他们临近，弓箭手已经退去。 此后又有两万步卒顶上，手持藤牌短刀，近身搏杀。 两军如同一望无际的巨兽沉默着碰在一起，相撞之时，近在咫尺的骨裂声竟压过了震天的喊杀声！ 第237章 福星 西岐中军某伍长左肩胛被青铜戈啄穿，锁骨断茬刺破锁子甲，仍以断臂夹住敌戟，右臂挥剑捅入敌兵咽喉。 如此惨象，就是修真者看了都心惊，可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大军如同收割机一般收割着生命，从上午杀到傍晚，两军又极为默契的，如海潮一般退去。 末时，战场上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肉沼泽。 落日卡在断戟锋刃上，把云层烫出铜钱大小的焦洞。 寒鸦的翅影在尸堆上空织成黑网，它们敛翅俯冲时，尾羽划出的弧线像极了白天时掠过战场流矢的轨迹。 尸体还睁着眼，瞳孔里凝固着半轮残阳。 哪吒发现，乌鸦啄食眼珠的“啵唧”声，与此前这少年捅穿敌腹的刀锋入肉声，竟是同种音调。 西北角那杆残破的“殷”字王旗，正被十五只乌鸦轮番踩踏。 旗面裹着具无头尸，颈腔里积满的凝血映着晚霞，竟让方圆三丈的冻土短暂回温。 鸦群因此在此盘旋更久，直到月光将血泊镀成水银。 哪吒立在尸山血海之中，身后大城里，姜子牙正同姬发一起，同军正官一起载录‘账册’。 此战西岐死一千八百人，伤四千两百二十人，因鲁雄帐下有一支专斩骑兵马脚的队伍，战马折损一千两百匹，甲胄受损三千余具。 斩首：八千七百三十三级。 月色下，战场上又多了一批活人。 这些都是西岐城里的民夫。 哪吒以前也见过他们的面孔，只是此时往日他们脸上生动的嬉笑怒骂都已经不见，只剩下了恐惧，和久经恐惧之后的麻木。 月光亮如白银。 民夫持铁钩分拣尸骸，清理战场。 某少年新兵被钩穿肋下拖行时，手中仍死死攥着块黍饼——谁也不知道两军乱战中，临死之际，这少年为什么手里拿了块饼。 或许是他娘塞进行囊的，早被血水泡成了一个暗红泥团。 敖玉在哪吒身旁落下，她细细寻了一块儿干净的地方站着。素白襦裙竟比新雪更净，分明四处无比腥臭，可她周身仿佛有堵无形琉璃罩隔绝了人间污浊。 最奇的是她眉心那点朱砂，非但不似凡俗胭脂，倒像从九重天外剜了颗星辰摁进去。当乌云试图吞月时，这朱砂便绽出毫光，逼得方圆百丈的怨气退成水墨画里的淡烟。 风起时，青丝间缠着的银铃轻响，声波荡开处，三只乌鸦刚叼起的眼球突然坠地。 它们歪头打量这少女，喙尖沾的血珠滚落时，竟在半空凝成红珊瑚珠串， 乌鸦是一种极为聪明的鸟，它们看了敖玉一会儿，感受到了敖玉身上虽然已经刻意掩饰但还是隐约散发出来的丝缕龙威，顿时惊得飞向天边。 敖玉却看着哪吒。 哪吒立在月下，一身墨色长衫仿佛裁了半幅子夜制成。衣料非绸非缎，倒似浸过寒潭水的鸦羽。 脚底云纹长靴踩进松软的土地里，又从那块儿地上挤出一团带血的气泡。 “怎么不去城里。”敖玉问。 “在想一些事情。” 敖玉见他眉眼低垂，笑道：“战争本就是这样血腥的。” “这种事情吗？”哪吒抬起头，“如果没有这种心理准备，今日我已经死在王魔等人手里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如果突破至金仙境，今日就可以来帮你，我听姜师叔说，你今天中了李兴霸三尸迷神烟的毒？” “小龙女，你不会是在关心我吧。”哪吒瞧着月色下，敖玉那张越加莹润瘦削的脸颊，眼中突然浮现出戏谑的笑意。 敖玉笑道：“关心你不行吗，怎么，怕你家阿瑶吃醋？那你可就放心吧，我跟阿瑶的关系也好，再说，你也没那么好，娶了老婆我还要去跟别人抢。” 小龙女倒是洒脱，哪吒老脸一红，干咳两声，正色道：“好在防的够快，只中了一点点毒，下午两军开战的时候，已几乎将毒全逼了出去。” “贪嗔痴三念专伤大道根基，你还是仔细一点好。” 哪吒举目望向远方，喃喃道：“无妨，九龙岛王魔几人还不是我的对手，我只担心再往后的事情。”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人当为今日忧，不应为明日愁。” “唉，说归说，做归做啊。” 今天虽然赢了，但发生的事情着实出乎意料。 本来九龙岛四圣应在张桂芳帐下，此战一开始有龙须虎与哪吒助阵，二人不敌，以致李兴霸用劈地珠几乎将姜子牙打死，在王魔要取姜子牙首级的时候，五龙山文殊广法天尊，也就是后来释门的文殊菩萨，带弟子金吒相助。 文殊用遁龙桩困住王魔，金吒手起剑落将其斩了，这是二位援军。 后张桂芳领军死战，从清晨直杀到午牌时分，不能突围，自杀已尽臣节，元神往封神台去，日后被敕封为“丧门星君”。 九龙岛四圣只李兴霸脱出重围，又在歇脚的时候撞上了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的徒弟木吒，被木吒使雌雄两柄吴钩剑斩了。 这又是一位援军。 现如今，本应死去的张桂芳依然活着，被关押在西岐地牢里面，听说还是好酒好菜的奉着。 九龙岛四圣俱被自己一人打死，可这些本该出现的援军却一个都没有出现。 这还好，但大战已起，西岐成汤之间恐怕必然有一方灭亡才能结束。 若是接下来成汤攻势，真如那演义中所说，等这鲁雄几人彻底兵败，后面来袭的就是佳梦关魔家四将。 这四人厉害，远不是九龙岛王魔四人可以比得了。 哪吒现在还记得，在朝歌时，那花狐貂现出原形，身如白象，一口就将一个金仙吃下肚子里，嚼烂咬碎的场景。 后又有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门下韩毒龙和薛恶虎来救，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那大名鼎鼎的杨戬来支援，这还要再用计才能赢了。 若是那时援军依旧一个没来，哪吒心想，只凭自己一人，若不能晋升到太乙金仙境界，恐怕绝难赢了。 但如今他刚刚进入金仙境界，现有的本事还发挥不全，更别说那全无头绪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了。 这世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太乙金仙不是那么好成的，不过此战也并非毫无办法，只是什么办法好呢？”哪吒心里盘算。 “唉，姜师叔平时那么贪财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封神一事上变得刚正不阿了，我出黄金十万两，珍珠三十车，鱼翅十万斤，再来漂亮的人鱼族侍女一百个与他换一个封神名额，他都不愿意。”月色下，敖玉也惆怅。 她不知道，姜子牙大事儿上拎得清，只是面对敖玉开出的条件，他是一边儿拒绝，一边心都在滴血。 “贪财？” 哪吒一怔，脑内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激动地抱住身旁的敖玉，在她滑嫩的脸蛋上猛亲了一口。 “小龙女，你真是我的福星！” 说完，哪吒便踩着风火轮，化作一道红光径直往西岐城里去了。 第238章 劝谏（上） “你懂个叼毛啊，你个叼毛！” 姜子牙右手放下兵书，左手拿起一只鸡腿啃了一口，差点没把嘴里的牙给拽掉，疼的眉头直皱。 哪吒白了他一眼：“这些兵书我都不看了，你还看他干什么？”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骗鬼呢？” “狗日的，你知道这玩意儿没用，我也知道这玩意儿没用，但是姬发和伯邑考不知道，殷寿发兵征伐西岐，姬发心里着急一天来看我三回，我看兵书他才放心你懂不懂？” 姜子牙命一旁侍女把鸡腿上的肉一条条撕下来喂给他吃，哪吒见了，却挥手让这漂亮的侍女先下去。 哪吒说道：“师叔，我不是跟你说笑，此战有些奇怪，非得把时间拖下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变化，才能继续打。” “你什么时候这么蠢了。”姜子牙放下鸡腿，“我不懂你说的奇怪在哪里，但有一点你该清楚，这一战我们虽然打赢了，但是是别人来征伐我们，主动权从来不在我们手里，怎么把战事给拖下去？” 哪吒笑道：“以前不行，现在或许可以。费仲，尤浑二人此时正在鲁雄军中做监军。” 姜子牙一点就通，说道：“可鲁雄兵马大部还在，一旦让他整顿恢复过来，又是不小的威胁，如今我军士气正盛，此时更是千载良机，当一鼓作气，彻底击败鲁雄大军才是。” 哪吒说道：“鲁雄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你我贿赂费仲尤浑，借此拿捏鲁雄，再设些计谋，辖制大军，拖上个一年半载应该不是难事。 如果此时把鲁雄彻底击败，那后面来的，算起来该是佳梦关魔家四将，不说别的，那花狐貂吃人你也是见过的。” 姜子牙和哪吒商量半天，都觉得此计可以一试。 这时外面武吉一路小跑进来，在姜子牙身前跪下。 “见过师父。” 姜子牙瞧着武吉，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说道：“王爷今天干啥呢？” “如同往日，没什么特别的。” 哪吒却问道：“你还监视姬发？” “什么叫监视？”姜子牙急了，“这叫监督！是做臣子的本分！你懂个屁，姬发这小子不老实，要是我作战的时候他那蠢猪脑袋又灵光一闪，再给我捅了娄子，我哭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哪吒更觉得奇怪，说道：“看姬发以往行事，倒不像是个蠢笨的人。” 姜子牙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都是散宜生那个老东西在背地里给他出主意，只是散宜生也只有些小聪明，朝堂内斗还行，真做些大事也是白瞎。” 哪吒知道，自己这师叔看人有些极端，散宜生一定没他嘴里说的那么不堪。 这时武吉也插话道：“师兄不知，自从师父出任相位后，王爷已经收敛很多，最近只是在朝堂或者凡间搜罗些女子在宫中一起玩耍，也没做什么其他出格的事情。” 听这话，哪吒面色渐冷。 一旁的姜子牙却直接把手边的砚台扔了出去，砸的武吉头破血流！ “狗日的，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赶紧滚出去！” 武吉狼狈而出，姜子牙再瞧哪吒，眼光已经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说道：“其实你换个角度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西岐百姓平时虽然吃喝不愁，但现在不比往常，西岐没有马场，只能从北方诸侯那里买马，一名重骑兵就要耗费一百二十户人家的赋税，此外还有劳役，兵役，大军征战，此时还只是防守，等日后要劳师远征的时候，靡费更巨，哪有几户人家能吃饱，此时王爷四处搜罗女孩儿来府中，给他们吃给他们穿，也算体恤民情了。” “歪理邪说！” 哪吒心情沉郁，姜子牙嘴上说哪有几户人家能吃饱已经是客套了，实际上，现在西岐城里就已经出现了流民和逃民。 正因见多了民生疾苦，他才有此雄心推翻成汤，改天换地。 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姜子牙是了解他的，上前就一把拽住他的衣服。 “你要去哪？” “去见姬发。” 姜子牙根本拽不动他，只好抱住他的腿被拖着往外走。 他说：“他是大王，这点错儿不算什么好不好，谁不好色啊，在朝歌时咱俩不也逛青楼吗？你这个人，干嘛这么轴啊。” 哪吒转头看他，疑惑道：“我现在是姬发亲封的前部正印先锋，听说昨日一战后又加封了一个三军司命神威将军，也算是西岐臣子，有劝谏监督之责。” “主要我看你这架势，不像是要去劝谏他，而是像去揍他的啊。”姜子牙有些欲哭无泪，自己这师侄，少年时为三两不相识的凡人就奔袭数千里杀人，为几个宫女就敢在朝歌城里刺杀殷寿，后面又敢火焚城池，强杀北伯侯，满身侠骨，行为跳脱，胆子也大。 哪吒理所当然的说道：“他要是听劝，我当然不会揍他。” “好家伙，不听劝就揍是吧，你刚才也说了，人家刚给你封了大官儿，你也不小了，懂点人情世故，知道点感恩戴德好不好？” “懂他大爷，师叔，你再拦着我，连你一块儿揍。” 瞧哪吒说的认真，姜子牙瞬间把手放开。 等哪吒出门去，绿萍又从暗中走出，瞧着哪吒的背影，心旌摇曳，难以平静。 绿萍说道：“你怎么不拦着他点。”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拦？”姜子牙没好气的一挥袖，转身往里屋走，“这个哪吒，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而且性子倔的就像是一头驴，认准的事情，谁都拉不回来。” 绿萍道：“非常之人干非常之事，他要是和别人都一样，就不是哪吒了，老爷也何必对他那么上心。” “唉，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都不知道姬发那小子干了些什么事儿，当上西岐之主后就忘乎所以了，他娘的，还不是靠老夫！” ……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西岐城便沉入某种庄穆的寂静。 无数盏素纱灯笼悬在大街两侧一直往前延伸，烛光透过纱面晕成鹅黄色光斑，将青石板路织成一条流淌的熔金河。 风过时，城楼檐角铁马轻叩，其声清越如昆仑雪水溅玉，惊得巡夜士卒驻足仰首——那铁马映着月光，竟在城砖上投出瑞鹤展翅的影。 平时城里还算热闹，但战时宵禁，大街上极为安静，只有哪吒一个人正走在道路的中央。 他忽然顿住了步子，踱步走到一旁的墙角，只见这里还躺着一个人。 “天气虽然不冷，但在这睡觉，一会儿让巡街的抓去，可有你好受的。” 那人不回话，哪吒伸手扒拉了两下，这才发现，对方身上破破烂烂的，形销骨立，已然死透了。 只是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哪吒继续走，发现那些阴暗的巷子里，有不少这样的死人。 没死的，有些饿的快发疯了，有些已经开始拿起刀，对准了地上倒下的尸体。 哪吒忽然站住，驾遁光去城头北门，北门的将士见哪吒来了，一阵慌乱过后才重新恢复平静，瞧他的目光也都带着崇敬……和一丝畏惧。 这里往后，就是西岐大小城邦，沃野千里，生民亿万。 他立在城头，往下瞧了一眼：“西岐——” 第239章 劝谏（下） 哪吒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太天真了。 天下大乱，诸侯穷兵黩武，没发展武备的必然要被别人吞并。 可一旦如此，在这个生产力极度落后的世界，又哪里会真的有什么人间圣地？ “下面那些人……” 哪吒话刚出口，一旁守城的将士就热心的答道：“回禀将军，都是些流民，散宜生大人下了令，为防止城内大乱，一个也不准进城。” 见哪吒沉默，他又道：“将军，这没什么，今年本就是灾年，有些地方甚至颗粒无收，这天底下四处都在打仗，到处都饿死人，把他们放进来，西岐城恐怕都没东西吃了。” 西岐看似繁华，其实也是吃人恶虎。 姜子牙劝了半日，不如这城头小兵三言两语。 “将军，俺们之所以愿意跟着大王打仗，就是因为大王继位时说过：乱世之酷，升斗之民最苦，所以有拔剑而起一统天下的志愿。” “多谢。” “将军客气。” 夜色里，哪吒踩风火轮化作一道红光静悄悄的落进西岐王宫之中。 他倒要看看，姬发的志愿如何。 …… 这个时候，西岐城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了。 宫殿之中。 鹅黄色的轻纱围着女孩儿纤细的腰肢缠了一圈，莹白的肚皮在纱下隐约浮动，十三四岁还透着稚气的孩子，却有了几分少女的风致。 只是那张还未完全长开的脸上，还透着一丝丝恐惧。 “把抹胸再往下拉一点，不对不对，也不能太低了，全漏出来跟楼子里的小姐一样，对对，就这样才显得青涩，坚持住，等画师画完，本王就把这匹纱赐给你！” 听是轻纱不是吃的，少女脸上的表情又有变化，可姬发很清楚女孩儿在想什么，引诱道：“这幅鹅黄色的纱虽不如朝歌最有名的月绣，但卖出去，也能换你家人半年的吃食。” 话说完，少女脸色微好，就在那按姬发的要求站着。 看似身上裹得严实，但从姬发的角度看，灯火摇曳下，少女的身姿近乎全裸。 他眯着眼睛在瞧，喝了一口从朝歌运过来的清茶，又吩咐一旁画师画仔细些。 新主意，要在一夜和少女欢愉的过程中，共画十二幅画，真如春宫图十二幅，事后又要挑些画的好的挂在一个只有他一人能进的书房里。 姬发管这第一幅画叫‘立春·梅梢授玉’，少女执白梅立屏风前，衣饰齐整如含苞，君执暖炉遥相观。 “簪头海棠微斜，披帛垂落半尺，君持画扇虚指花枝。此为第二幅雨水·棠梨映钗。”姬发越想自己这玩法越觉得妙，可妙到此处，他又突然放声大哭。 如此反复无常，可把一旁战战兢兢的画师给吓了一跳。 “系带松脱一缕，少女回眸捻帘，君俯身拾其坠珥。 颈间璎珞半解，桃花瓣落锁骨，君袖染朱砂砚痕。 衣襟微敞纳柳絮，素手扶案上棋盘，君执黑子沉吟。 纱衣透出藕臂，金钏滑至肘间，君以笔锋点其腕。 腰间绦带委地，纨扇遮半面酡红，君展卷题醉颜酡。 石榴裙裾堆雪踝，玉趾怯露锦毯，君握莲足系红绳。 诃子倾滑至肩，鬓角汗浸胭脂，君嗅其襟畔香囊。 冰绡小衣透肌理，茉莉花簪坠青丝，君衔其耳珰轻笑。 乌发漫散芙蓉帐，足尖轻点青铜鉴，君抚其背画蝶翅。 雪肌映透碧纱橱，团扇覆面指纤纤，君执纨素书无题。” 姬发边唱边舞，一曲唱完舞也到了尽头，此时人也泪流满面。 这时，他耳畔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谁！！！” 姬发猛地转头，脸上现出一抹平时难得一见的阴狠。 可看到来人之后，他脸上马上又绽放出一抹笑意：“原来是哪吒兄弟，这么晚了，来也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我好备些歌舞酒菜。” 哪吒说道：“我不是来吃饭喝酒的，倒是大王好兴致，嘴里念些淫诗，还能哭的这么伤心。” 姬发擦了擦眼角，笑道：“是嘛，父王写的，一念起来就忍不住想起他来，当时朝里的大学士们都还夸这诗乐而不淫呢。” “大战在即，百姓最苦，大王怎么还有心情在此玩乐？” 姬发看哪吒面色冰寒，便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 他说道：“不玩乐干什么，等成汤的军队打进来，大家都没得玩了。再说，我不玩，百姓就有粮食吃了？我嘴里省下这一点半点，够养活几个人的。” 哪吒笑道：“你还觉得自己做的不错？” “我当然做的不错，我收养的都是些苦难人家的漂亮小闺女，这时候，哪家有钱养一个不能种地干活的小闺女？这么大点儿的姑娘，卖到青楼里也只要十六斤白面，我给他爹二十斤呢！” 哪吒拳头攥紧，指节爆响。 人人都说，成汤气数将尽，西岐已生圣主。 他妈的圣主就是这么个逼玩意儿？ “将军，既然你看不惯我，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哪吒冷笑：“我教你怎么办？我觉得揍你几顿，你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吧老兄，我白天刚封了你一个大将军啊，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再封你一个大官儿，还不行的话，来宫里一起玩儿，后宫那些妃子我都玩腻了，你夜里哪个宫想去随便去，避着点人就行。” “放心啦，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心里有数，都是在为了以后做准备。等以后姜子牙替朕一统天下，朕到时候保证做一个贤明君主还不行吗？” 姬发说着，手搭在了哪吒的肩膀上，于是哪吒就折断了他的手。 他刚要惨叫，哪吒又一拳打在了他的小腹上，让他虾子一样弓在地上，生生把惨叫声给咽了回去。 哪吒在他身边蹲下，揪着耳朵又把他给提了起来，拧的他耳朵上全是鲜血，疼的面庞扭曲。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好在我的拳头也很重，大王好好养伤，接下来三天，我每天都来揍你一顿，三天后你要是还不知道该怎么治国，我就把你的脑袋给揪下来。” 摇曳的灯火下，哪吒转身就走，他心想这姬发也真是搞笑，一个君王问打仗的将军怎么治国？ 姬发瞧着那个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心中满是恐惧。 他不理解哪吒，所以才会有今晚的事。 他是个昏君，但不代表他就是个蠢货。 所以他才恐惧。 他明白哪吒是认真的。 如果三天后，自己还不能完成从昏君到明君的转变，这个自己完全倚仗的大将，将会亲手把自己的脑袋给摘下来。 可这个哪吒，他只看到了眼前这一点点，就做到这种地步，万一让他瞧见了后宫之中，那些投井自尽的女尸，还不直接一拳把他给锤死？ 请假一天 连续加班，遭不住了，请假休息一天，睡大觉！ 不得不说，我整个2k屏幕，结果显卡设置里分辨率一直是1080P，用了两三年，昨天一改过来，感觉码字都舒服了好多。 好爽。 第240章 五龙山 年近七十的上大夫散宜生，当时正趴在新纳的宠妾身上卖力，大晚上一道旨意从西岐宫中传来，差点儿把他吓的一口气没喘上，去见了前日刚死的老妻。 穿起衣服，匆匆忙忙的进了宫，一进去就看到姬发浑身上下缠满绷带，面色阴沉的坐在主位上。 “大王，这是谁人吃了熊心豹……” “打住，我自己摔的。” “自己摔，大王要注意身体啊。”散宜生可不信，但以姬发小气的性子，这城中把他揍了，他还得忍着的人，此时除了年事已高的太姬夫人之外，恐怕只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哪吒了。 老狐狸知道，有些事情猜的出来不能说出来，装糊涂也是一门儿学问。 “那大王，今天这是什么章程？” “我问你，本王如果想当一个明君，该怎么做？” 散宜生不明所以，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总不至于这个时候哑口不言。 他说道：“大王圣德已齐尧舜，何须臣等赘言？ 若真要垂询，臣斗胆献三策—— 一则多开经筵，令史官有颂圣之材； 二则减膳三日，市井必赞陛下亲民； 三则厚赏谏官，纵有妄言亦显天听广纳。 如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皆赖圣主洪福！” 听完这话，姬发更不耐烦，连忙摆手：“车轱辘话来回说，有什么见效快点的，明天就能看到效果的。” 散宜生思索片刻，说道：“若要立竿见影，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快讲！” “一开太仓放陈米，京郊设三日施粥棚，此后流民必呼万岁； 二放三百轻囚，挑几个贪吏当街杖毙； 三让钦天监今夜观星，明日早朝便奏‘紫微耀辉’的祥瑞之兆。 如此民心、官场、天命三处着火，更显西岐和大王乃天命所归。” 散宜生片刻之间能有此言，证明他也并非如姜子牙所说那般腹内只有些小聪明，并无治国之策，只是他心思没放在这方面，平日里在别人眼中看着就是如此。 君不知臣，臣不知君，一道道政令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发了下去。 “好吧，传令下去，就按这法子办。” …… 次日一早，哪吒看着街角排队打饭的粥铺，眉头稍有缓和。 至于那一锅粥里到底有多少米，老天爷，他总不至于连这事儿都管。 他来到相府，见姜子牙。 “师叔，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姜子牙白了他一眼，见到现在皇宫里都没传出什么姬发驾崩的噩耗，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昨晚已经连夜派人去了，费仲尤浑这二人倒是配合，说只要我们暂时与他们形成互相牵制掣肘之势，朝歌那边的好话自然由他们来说。” “他们当然乐意，据我所知，闻太师早想除掉他们，此时把他们安插在成汤军中，正是为了寻这个机会。如果此时他们兵败的消息传回朝歌，即便我们不杀他们，他们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姜子牙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对局势人心倒看的清楚，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佳梦关魔家四将吧。” “是三将，魔礼寿还带着他的花狐貂在朝歌护佑殷寿安危。” “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姜子牙点头。 哪吒笑道：“当然是好事，不然的话，我直接冲进朝歌皇宫，把殷寿乱刀斩成肉酱，真不知道你这兵马大元帅接下来找什么理由征伐天下。” “可别来说我，玉虚宫那边估计没什么指望，我上次想多要点帮助，我师父他老人家都自贬为山中贫道了，这天底下的道士，有哪个比他老人家富的。” 思虑再三，哪吒决定，鲁雄这边拖延时间的事情就交给姜子牙，援军那边的事情，则由哪吒亲自去各大山川中拜访，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火轮一起，一道红光蒸开天边粉色的云霞，影子就映在了庄严的日晷之中。 这求援也有讲究。 道门之人再如何亲近，论关系亲疏也不如自家那两个本该来援的亲兄弟。 虽说自己把他们亲爹杀了，但问题应该不大。 哪吒最先决定去五龙山，找文殊广法天尊，也就是后来释门的文殊菩萨，自己那从未见面的大哥金吒在那里随文殊修行。 御风而行，片刻间便来到了五龙山。 抬眼望去，只见那山脉连绵起伏，似一条巨龙蜿蜒盘旋。山上树木繁茂，郁郁葱葱，微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 山间云雾缭绕，那丝丝缕缕的雾气，如同轻纱一般，在山林间飘荡。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地上摇曳。 哪吒深吸一口气，便能感受到那浓郁的天地元气扑面而来，仿佛是无数的小精灵在身边跳跃，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灵气虽比不上昆仑山浓郁，但纯净无比，让人感觉浑身舒畅，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这天地间的精华。 在天上巡视半天，在一处孤峰上瞧见连绵的屋舍，样式朴素，但布局摆设暗合阵法，隐隐将山川之间的灵气汇聚此处。 初次拜访，哪吒不敢怠慢，落下云层，找了一条盘山小径徒步上山。 沿着山路前行，脚下的石板路蜿蜒曲折，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洗礼，依然坚固如初。 路旁偶尔可见一些奇花异草，绽放着绚烂的色彩，散发着阵阵幽香。 再往深处走去，隐隐约约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在山谷间回荡。寻声而去，只见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间流淌而下，溪水撞击在石头上，溅起朵朵白色的水花。 石头边上放着两件叠在一起的道袍，已经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大半，不过见那池中洗澡的二人如此忘乎所以，显然也没注意到。 哪吒本想问路，可只瞧了一眼那水花中赤条条的两个人影，他就知道，此时开口，恐怕还要再多两个仇家。 走在斑驳的石阶上，身旁两侧都是参天的古树。 哪吒足尖踢着碎石，混天绫在颈后晃成个红圈，荒腔走板唱起自编的野调： “八卦炉里炼鸳鸯，三清像前解罗裳。” “早课念罢《黄庭经》，夜半双修论短长！” 第241章 哪吒表示怀疑！ 不多时哪吒已经来到山顶，这地方又和方才山中自然幽静景象大有不同，虽不华贵，却处处花了心思，点滴之处尽显道蕴。 踏上云霄洞前的青玉阶，头顶忽有金灯万盏齐明。 脚下的石阶上没有青苔，反刻着《金刚经》的梵文，哪吒低头瞧了一眼，灯光映的他鞋上莲花纹清晰可见。 哪吒笑道：“西方极乐，原早有征兆。” 有挑着柴火的老道从远处湿滑的小道上小心走过，嘴里唱道：“野水清风拂柳，池中水面飘花。借问安居何处，白云深处为家。” 洞门未开，先闻狮子吼。 一只青毛狮子横卧门前，面前放着饭盆，可这盆里竟然一块儿肉都没有，只堆着满满当当的瓜果蔬菜。 哪吒往前走两步，狮瞳里映出哪吒瘦削的影子。 它忽然站起，立刻在地上投下大片的影子。那蒲扇大小的爪子闪电般落下，按向哪吒的肩头，像是要把他撕成两半。 哪吒没有动。 他只抬头瞧着这青狮子，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玩味儿的笑意。 利爪猛然落下，却无声停止，竟只是替他拂去从溪边带来的桃花瓣。 “道友从何处沾染来的脏桃花。”这狮子竟然口吐人言！ “或是从山脚，或是从半山腰，但绝不是从这山顶上。” 哪吒说完，这青狮子也笑：“哈哈哈哈，道友不光胆量过人，说话也有趣，你来是找哪个？” “见过前辈，在下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弟子哪吒，特来此地拜见文殊广法天尊，顺道见一下我那位亲哥哥金吒。” “哦？金吒那小子的弟弟，难怪骨相相近，味道也类似。” 这狮子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冲着山门里喊道：“妙音，有人找你。” 山中幽静，这狮子嗓音中正，显得威严无比，就连体型仿佛一瞬间都拔高了无数倍。 哪吒看着脚下逐渐将自己遮住的人影，心里一惊，连忙回头。 “你来的倒是快。” 只看了对方一眼，哪吒便知道，这个人该就是文殊菩萨了。 让他吃惊的是，自己已经进入金仙境界，元神圆满，道法小成，可这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不过一尺远，如果他不说话，哪吒甚至发现不了他。 “晚辈哪吒，见过文殊广法天尊，师叔安好。” “青狮，你少说了一点，他眼力也还不错。” 文殊广法天尊和哪吒以前见过的那些高明道士，包括同是十二金仙的太乙真人，玉鼎真人等都不一样。 身形瘦削如古松，却比寻常人高出两头有余。褪色的麻布道袍打着三处补丁，衣摆沾着晨露与苍耳，腰间草绳系着半卷《楞严经》，纸页被山雾浸得发皱。 他未戴头冠，灰白长发只用葛巾草草束了半截，余发垂至膝弯，发梢扫过石阶时惊起几只碧色蚱蜢。 哪吒抬眼望去，见他垂落的右手缺了无名指，断口处光滑如佛陀眉间白毫。那缺失的手指，此刻正化作登山木杖上新抽的嫩芽，在风中晃成模糊的偈语。 青毛狮子蜷在五丈外的溪石上打盹，褪去威严后，倒像头寻常的老牧羊犬。 “随我进来。” 哪吒跟在天尊背后，进门的时候，跟狮子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 青狮眼神柔和，哪吒却感觉到了一股杀意。 有杀意却没敌意。 吃素吃了太久想吃肉却得忍着？ 哪吒心道：“会发疯啊。” “听说你前几日上了昆仑，拜见了老师？” 哪吒恭声道：“回禀师叔，有幸见过师祖一次，师祖一切安好。” 文殊高大的身子躺在打了补丁的棉褥子上，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说道：“谁问你这个了，老师从无有不好的时候。” 他话锋一转：“来找贫道学佛？” “额，不是。” “就猜不是，有事就说，无事不送。” 哪吒见文殊样子懒散，忽然改口道：“这几天，可有其他人来找过师叔？” 此话一出，文殊转过头，瞧了一眼哪吒，随后又把脸回过去，看着同样刻满佛经的屋顶，说道：“青狮还少说了一句，你还很聪明，甚至我这山上比你聪明的，最多不过六十三个，你也别嫌多，我收徒弟，向来只收聪明人，没错，有人来找过我，就是你那师父，太乙真人。” 听到这儿，哪吒笑了。 “你笑什么？” “事情清楚了，自然值得高兴。” “哦？你果真如外界传的那般神奇，知晓天道命里未生之事？” 哪吒说道：“外界胡传而已。” “如若不知，又怎么会知道，我等本应出山助姜子牙征伐殷寿，又怎么一听我说太乙真人来过，便说事情清楚了？” 文殊坐了起来，他盯着哪吒的眼睛，看着那双黑色的瞳孔，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哪吒说道：“即便知道，也只知道固定某一条线上的几件事。” “我猜是封神大战的事。” “师叔高见。” “算了，就当你只知道这些了，来，我再问你一件事，我日后怎样？” 哪吒笑道：“师叔日后千年万寿，我又哪里看得清，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知晓，师叔佛性大成。” 文殊蓦然怔了怔，忽然笑道：“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罢，知你来是想见金吒，毕竟论关系，还是你与他更亲近。甲童，你去把金吒叫过来。” “谢过师叔。” 哪吒再次行礼，可抬起头，面前已经没有了文殊广法天尊的影子，只剩下了一床破旧打补丁的被褥。 “太乙金仙，果然深不可测。”哪吒无声感叹。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的亲亲大哥，哪吒还是不住紧张了起来，比见文殊的时候还要紧张。 那人掀帘而入时，檐角铜铃尚在晃。 二十三四岁的骨相，眉峰却凝着百年修为的冷肃。鸦青道袍被山风鼓荡，露出内衬的灰麻短打，衣襟处针脚整齐，额间勒着青色的逍遥巾巾，几缕散发粘在颈侧薄汗上。 最惹眼是那双麂皮靴，靴帮沾着青苔的痕迹，靴尖却绣了朵极工细的优昙花。花瓣用金线掺着青丝绣成，一步一颤，恍若步步生莲的佛门神通，偏又裹挟着道家的罡煞气。 这等少年英姿，倒是半点儿不像哪吒刚才见过的文殊。 他驻足抬眼，眸中星河骤亮——那光采并非少年意气，倒像古剑归鞘前最后的锋芒一闪。 只是哪吒看他，不光是衣服觉得熟悉，连这张脸也觉得无比熟悉。 这特喵的不就是刚刚在半山腰水池子里抱着那名坤道女修探索深谷秘境往生大道的淫道士吗？ 这玩意儿是自己大哥？ 哪吒表示怀疑。 第242章 金吒 二人见了面，没有想象中那种血脉连起的天生亲近。 可看着对方的脸，脸颊两侧微微凸起的颧骨，目光相撞的刹那，两个人马上又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大哥。”哪吒先开口。 “三弟！！！” 哪吒已经是个翩翩少年模样，可同样年纪没大他太多的金吒却长得更加成熟。 他一把抱住哪吒，喉骨发出错位的闷响，像琵琶弦在胸腔里绷断。 可他马上又把双手缩了回去，指节死死抵住眼眶，却拦不住泪珠砸向衣襟——每滴都带着盐粒的粗粝，在绸缎上锈出带腥的月牙痕。 “三弟，我听说父亲，父亲他！我不孝啊！”金吒一瞬间泪如泉涌，嚎啕大哭。 “大哥节哀，父亲在天之灵，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也不会好受的。” 原来你知道啊。 哪吒心想，如果不是刚才瞧见他在这等修道之地与那名女修嬉戏时脸上淫乱的表情，他几乎以为自己这位大哥真的伤心欲绝呢。 也是，毕竟金吒木吒自记事起就被带到山中修行，脑海中对于李靖夫妇估计也只剩下了模糊的印象，又会有多少真情实感呢？ “三弟说的是，是大哥失态了，你来的正好，五龙山山清水秀，乃是人间福地，大哥带你去游山玩水！” 瞧着瞬间转换心情的金吒，哪吒心里也觉得奇妙。 自己连番奇遇，如今已经到了金仙境界，可这大哥金吒终日在山中修行，不比自己大几岁，竟然也成就金仙，果真天才至此？ 像是瞧出了他心中的想法，紫宸在他脑海中传信道：“你这大哥，境界虚浮，身子也虚，浑身上下唯有那颗上品金丹是实打实的。” 哪吒轻轻嗯了一声，他又想起了在玉虚宫中，元始天尊说过的话。 近几百年，阐教以无数天材地宝，帮助有望修成上品金丹的弟子炼成金丹。 或许其中一些要参加封神之战的还别有安排，赐给丹药，帮助其迈入更高的境界也说不定。 再虚无缥缈的金仙也是金仙，念头一转，元神道剑便足以斩杀金丹境修士，道则一成，散仙在其面前也是土鸡瓦狗。 哪吒说道：“多谢大哥好意，只是哪吒此次前来，还有其他的事。” “哈哈哈哈，自家兄弟，三弟你怎么这般客气，小小一件事而已，只要大哥能做到的，你尽管说就是。” 瞧见金吒拍胸脯保证，哪吒也心情愉悦，想着既然如此，别说在五龙山玩坤道女修了，下次咱哥俩去朝歌城，那里我熟，老弟带你去照顾一下春风楼玉猫儿的生意！ 他说道：“大哥，是这样的，纣王暴虐，搜刮天下以奉独夫——” “等等，你想说，封神大战是吧。”金吒微微的凝眉。 哪吒笑道：“正是，封神大战已然起了开端，前面佳梦关魔家四将仗宝贝逞凶，西岐城危在旦夕，我此次出来就是想请两位哥哥助阵。” 他话说完，一双眼睛瞧着面前的金吒，可金吒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在不住躲闪。 “大哥？” 过一会儿，金吒迟疑说道：“三弟啊，你咋想的啊，这封神大战危险重重，无论输赢都没什么好处，卷入其中反中了天帝的计策。” 哪吒苦笑：“无奈已经被卷入其中，脱身不开，若是大哥不想去，那便算了。” “不是，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个弟弟开口了，我这个大哥还能拒绝你不成？” 瞧着哪吒脸上再次现出期望之色，金吒话锋一转：“只是吧，前日你老师来拜访过我老师，他不让我出山帮你，还说……” “说什么？” “说你是什么天外邪魔。” 哪吒笑道：“那大哥你看我是什么？” 金吒说道：“啊呀，三弟，你也是修行者，知晓修行最重要的寻求真我本我，他人的看法什么都不是，我怎么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是谁？” 哪吒问道：“若我真是天外邪魔呢？” “诶诶诶，那话又说回来了，不是我不想认你这个弟弟啊，只是你看哥哥我，如今修为有成，又拜了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为师，前途光明远大，怎么能有一个天外邪魔的弟弟呢？” 看着金吒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哪吒被气的忍不住笑了。 他说道：“很遗憾啊，金吒，我是从咱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天外邪魔，无论你想不想承认，我都是你的弟弟，此行本来就是我来请你帮忙，你帮不帮都是你的自由，既然不愿意，我走就是。” “道友慢走，恕不相送。”金吒瞧着哪吒的背影，脸上现出一开始不曾有过的阴鸷，原本一口一个的三弟此时也成了冷漠的道友二字。 可他话一说完，哪吒反倒是停住了脚步，他转头说道：“对了，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家里搬家了，我带你去看母亲，她很想你。” “额，这个？” “不劳烦你参与封神之战。” “不是啊，那个，哪吒道友，你也说了，你是从殷夫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我可是五龙山云霄洞弟子，怎么会有一个生出天外邪魔的母亲呢？” 哪吒嗤笑一声，说道：“金吒，无论你怎么说，你也是那个女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身上每一块儿肉都是那个女人的骨血。” 他说完，便冷着脸，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文殊的修道净地。 金吒却没有动，他脑海中回想着哪吒刚才所说的话，半晌，冷哼一声：“去你妈的，天外邪魔而已，算个什么东西！教育起老子来了！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他嘴里嘀咕着，刚转过头，耳边又传来了一阵陌生的脚步声。 金吒回头一看，只见刚才离去的哪吒竟然去而复返。 那双讨厌的黑色的眸子，一看就是异族之人，又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弟弟。 他冷声道：“哪吒道友，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声音虽冷，金吒面上依旧带着礼貌的笑意。 可哪吒却伸出双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行不行，你说你啊金吒，太他妈的气人了，我本来都打算直接走了，可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越气我他妈的就越想，所以我就回来了。” 瞧着哪吒那漆黑瞳孔中散发出的一股癫狂意味，金吒打了个寒颤，退后一步，问道：“你想干嘛？” “没没没，金吒道友你也太客气了，我他妈的只是想揍你一顿而已。” 第243章 文殊 两人已经近在咫尺，哪吒一伸手，就抓住了金吒的手腕儿。 他小臂上的肌肉隆起青筋，此时此刻，除非金吒果决的自断手臂，否则绝不可能从哪吒手里脱身。 “哪吒，你好大的胆子！”金吒手臂吃痛，脸色大变。 “我让你不认你妈！” 哪吒一拳砸在金吒脸上，他面上现出一阵金光抵住了哪吒飞来的拳头，可不到一秒，那金光便破碎成了一阵光雨，金吒引以为傲的挺翘鼻梁下一刻就被这拳头碾平！ “哪吒道友，有话好好说！” 哪吒不言，只是出拳。 “啊——” “三弟！” “啊——，打人不打脸！” “嘶，更不能……打蛋啊三弟……” 一顿拳打脚踢之后，金吒已经失去了意识，浑身是血。 哪吒平复了一下呼吸，随即又向前面空空如也的蒲团行了一礼：“哪吒年纪小，不懂事，肆意妄为得罪了天尊，请天尊降罪。” 殿内的沉香忽地打了个旋儿，随后又化作一根笔直的线直往屋顶而去。 蒲团上两道凹陷犹存，边缘金线却褪成灰白，仿佛有谁在此打坐千年，耗尽了织物的华彩。 无人应声，哪吒悄然退去。 跨出门槛的刹那，夕照恰移过门楣，将他影子扯成三头八臂的狰狞模样。 他见门口青狮，笑一声，从乾坤袋中取出两扇猪肉送过去，笑道：“不知前辈爱吃生的还是熟的。” “大胆！”一旁路过的修士脸色巨变，忙走几步过来，喝道：“你不知此处是道门清净地，青狮前辈也向来只吃素，不开荤？” 哪吒心情本就不好，将金吒揍一顿心中郁气也难消半点儿，此时这人又撞他枪口上，哪吒笑道：“怎么，许你吃荤，不许青狮吃荤，这是什么道理？” 这道人脸色瞬息之间由青转白，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哪吒的脸：“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荤了？” “吃没吃，你自己心里可不清楚？” 一旁青狮瞧着，人一样笑了一声，不吭不响的啃起了生猪肉。 “瞧啊，青狮是狮子，万兽之王，搁动物园里饲养员都得喂肉，怎么搁你们五龙山就改吃素了？” 哪吒还在笑，这道人却因为过分震惊，瞧着正在吃肉的青狮，站在原地不住颤抖，嘴里还不住的嘀咕着： “不得了，不得了，一朝吃肉，道心尽毁！” “没什么不得了的，在玉虚宫少爷我还喝酒吃肉呢。” 哪吒一边说一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力气有点重，两下就把他整个人拍进了松软的泥土里，只剩下一颗脑袋还露在地上。 他也有金丹境界，当然不至于这就死了，只是浑身骨头还是被哪吒这两下拍的差点儿散了架，要想出来，恐怕也要费点儿功夫。 来时踱步上山，一步一个脚印，下山之时他也同样原路返回。 只是他没料到，以自己的脚力，竟然也会遇到上山容易下山难这种事。 没走几步，他就遇到了一位青衣道士在前面拦路。 这道士立在湿滑的羊肠小道之上，山风掀起道袍下摆，露出一截寒铁剑鞘。 道袍下摆豁开三寸裂口，露出麂皮绑腿。三十上下年纪，眉骨却横着道寸许旧疤，生生把周正面相劈出七分煞气。 “云霄洞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这道士一开口，便是一股煞气扑面，牙齿咯咯作响，像是要把人的骨头咬碎。 哪吒再看，只见他腰间青钢剑自行出鞘半寸，便有一股凌厉的杀意卷着风刮了过来。 这哪是道门法剑，分明是饮过百人血的凶器！ “你不是我的对手。”对方气势被哪吒一句斩钉截铁的话就削去半尺。 这道士一怔，立时大怒，手不觉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他不知道这哪吒是谁，但看得出对方同他一样，都是金仙境界，自己又如何会比不上他？ 可根本没有思考的机会，哪吒已经从他的面前朝着他大步走来！ 高手之间对峙过招，胜负往往片刻之间就可分出！ 这道士脸色铁青，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势随着哪吒的前进压了过来，却一步未退，手死死的压住了剑柄。 那出鞘的半寸剑刃既未更多也不曾更少，可见如此压力之下，他的手依然很稳。 可直到哪吒跟他擦肩而过，向着下山的路大步走了过去，他也没能拔出这柄剑。 于是他的气势便松懈了下去。 不久之后，文殊悄然出现在他的身侧，神色淡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修道百年，修为绝不比他差，剑术也在他之上，即便他有九纹神丹，肉身无双，再加上三头八臂的神通，只要你刚刚出剑，胜算依旧在五成以上，可刚刚你还是输了，你可知道你输在何处？” 使剑道士的气势一落再落，此时竟已经像是山间挑柴的民夫，只是这并不是颓唐，而是他主动把所有的锋锐都隐去了。 道人说道：“弟子不知，我本来打算出剑的。” “你输在勇气。” “弟子不懂，不是弟子妄自尊大，只是若是没有勇气，弟子早已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文殊笑道：“我当然知道，自你握剑以来，杀过一百零七人，其中每一个人都是硬手。只是勇气又与勇气不同，你侠客出身，半路修道，气概勇毅，当然是你的过人之处。” 这道人抬起头：“那他呢？” “他叫哪吒。” “他就是哪吒？”道人脸上吃惊。 他听过这个名字，能以一敌四，杀了截教九龙岛四圣，哪吒的实力当然强劲，“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情景，在这里相遇。” 文殊叹道：“天下英雄之间的相遇，有时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道人继续追问：“师父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与你相见之时，生死之间依然面色不变，当然是神勇。” 听到文殊这话，道人沉默，久久不语。 “你下山去吧。” “师父？” “别叫我师父，你一心向道，与我佛无缘，你我师徒缘分，到此为止。” 文殊踱步而上。 “师父！” 道人连忙跪下，把头磕在石阶上，磕出满脸的血。 “对了，再求你做一件事，下山之后，去杀一个叫无相的和尚。” “师父？” 道人疑惑，可文殊却仿佛听不到，自顾自的往山上去，放肆大笑，旁若无人。 “炁吞星斗炼紫府，剑裁阴阳煮大荒！哈哈哈哈，道爷我，要成佛了！” 第244章 木吒 姜子牙那边有申公豹掣肘，自己这边又得罪了太乙真人。 哪吒忍不住想，要是自己那天性凉薄的师叔知道这事儿，怕是会像当初求自己来帮忙一样，再哭着喊着把自己请走。 “也好。” 对于这个可能出现的结果，哪吒并不在意。 正如金吒之前所说，所谓封神，就是一滩浑水。 他准备回去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姜子牙，至于如何打算，就交给姜子牙去做决定。 在此之前，他打算再去一趟九宫山。 不为别的，是为了自己的母亲殷夫人。 他想看一看，殷夫人心心念念的这两个孩子，自己的这两个哥哥，究竟是怎样的人。 “以元始天尊的境界，门下弟子如此明目张胆的改修佛法，他绝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又不阻止，那就是默认了，这又是为什么？” 哪吒心头疑惑，毕竟文殊不是姜子牙，他是元始天尊的得意弟子，阐教十二金仙之一。 地位尊崇，又有着这么一位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师尊，何必去改投他人门下？ 木吒。 哪吒的二哥，拜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为师。 普贤真人。 阐教十二金仙之一，此后的佛教普贤菩萨。 “又是一个修佛的啊。” 哪吒心里感叹，不多时，已到九宫山。 他足尖点在风火轮上，万丈高空的气流将混天绫扯成赤色旗幡。 面前九座玄峰如北斗倒插，山脊嶙峋如龙骨暴凸，拱卫的主峰顶端却浑圆如同丹炉。 “这些大修行者倒是真会挑地方。” 哪吒破开云雾落到一片草木之间，无论是普贤还是文殊，山门大小基本都跨越数百上千里地。 天地元气汇集于此洞天福地，藏着无数玄妙之处。 拥有这么大的地界，还说明一件事： 他们不可能会穷，都十分的有钱，山上的修行者要生活，自然要无数人供养。 哪吒抬起头： 最东侧的山头生着七棵歪脖子松，树冠竟排成贪狼吞月之势；西北峰顶积雪未化，偏又渗出赤红岩浆，水火在虚空交织成先天太极图。 他往前走，山脚溪流拐出十八道锐角，每处拐点都矗立着三丈高的青铜卦碑。 碑文被千年风雨蚀得剩“震”、“艮”、“兑”几个残字，却仍连成一气，将千里地脉稳稳镇住。 没走几步，哪吒就遇到了人。 上山的路前有一处道坛，不知已经过了多少岁月。 地上的青玉板裂成了三块儿，裂纹里生着银丝苔。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道裂痕延展的方向，恰对应后天八卦的“伤”、“惊”、“死”三门。 九个青衣道士正在破碎的青玉板上舞剑，剑尖挑起的不是寒光，而是山间凝露。 这露水被剑尖挑起，升到半空，又忽然落下。 九滴露水，每一滴当中都映出不同角度的哪吒。 剑势忽变。 九柄青钢剑同时刺向虚空同一点，剑尖相撞时没有金鸣，只是在极为安静中又四散开来，如同一朵绽放的青莲。 杀机一瞬间炸开，此为九宫青莲剑阵。 九人收剑入鞘，负剑而立，最末的那名倒是忽然自众人中走出，对哪吒行了一礼。 这名年轻道人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意，说道：“道友可是哪吒？” 和金吒的轻佻不同，眼前这道士神情淡然，肤色乳白如同初雪，眉目之间却染上了几分温润的暮色， 衣袍上染着尘埃，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极为干净舒适的感觉，就连抬手行礼的姿势，也恰似青松枝头坠下一粒松子般自然。 金仙境界，而且比金吒要扎实的多，只比在五龙山山道上遇到的那名持剑道士弱上几分。 “我就是哪吒，道友是？” “三弟，我是你二哥木吒，奉师尊之命，在此山脚下等候你三年了。” 此话一出，哪吒心神震动，他喃喃道：“二……二哥？” 木吒身后众人纷纷退去，他笑道：“第一次见面，三弟倒是客气的很。” 哪吒摇了摇头，说道：“我刚去瞧了一眼大哥，把他揍了一顿。” “哈哈哈哈哈……”木吒听了后哈哈大笑，“难怪你这样，放心，我上次去五龙山，也揍了他一顿。” 听到这，哪吒的心渐渐舒展，眼前的木吒似乎确实和金吒不同。 他问道：“二哥先前说，奉师尊之命在这里等我已经有三年？” “虽说是事实，但也没那么惨，只是每日早晚在此练剑修行而已。上次去五龙山，揍了一顿大哥，下山的时候却被一个拿剑的道士给教训了一顿，自那以后，我就苦练剑术，下次见面，必然要把上次的账给全部讨回来。” 木吒说完，又看向哪吒的眼睛，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哪吒摇头道：“本来有事的，现在没事了，瞧见二哥在此处修行，岁月静好，我心中就安心了。” 木吒说道：“你既然来找我，必有难处，只是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你，听说你成婚了，我这个做二哥的没有前去，忙于修行，母亲面前也由你代为尽孝，辛苦三弟了。” 说完，木吒又行一礼。 这一礼哪吒受了，此后木吒又从腰间布袋里取出一个青色瓷瓶放在哪吒手里。 “这是？” “这是养寿丹，回去拿给母亲和弟妹，凡人吃一粒可增寿五十年。” 听闻，哪吒郑重收好，说道：“二哥要在此处修行到何时？” 木吒叹一口气，说道：“唉，师尊不知为何转修佛道，我刚来此地时，与我说未来我是姜子牙帐下大将，当在封神大战中斩杀九龙岛李兴霸，让我刻苦修行。 然而前些日子我听说九龙岛四圣俱死在阵前，心里疑惑，又去问师尊，师尊反倒不允许我出山了。” 哪吒笑道：“二哥莫要疑惑，可能是我那师父太乙真人来找过他。” “懂了，你跟太乙师叔关系不好。”木吒点头道，“只是早年我也跟太乙师叔求道数月，受益良多，没法子替你讨回公道，实在抱歉，三弟。” “二哥还说我客气，比起我，你倒是更客气几分。你弟弟我已经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不麻烦二哥费心。” 木吒嗯了一声，柔声问道：“三弟，我听说，你是，天外邪魔？” 第245章 剜心葬雪，剑斩红尘 哪吒面色不变，坦荡的回答道：“我自认为不是什么邪魔外道，可我的灵魂的的确确来自别的世界，如果外界非要认为我是天外邪魔，就由他们吧。” “难怪。” “难怪什么？” 木吒笑道：“没什么，我说难怪师父算的卦象会不准，我本来还奇怪，天道已定，无论何人所行何事，都本应在这天道之中，你若是天外邪魔，这事儿就解释的通了。” “二哥如何看我？” 木吒沉默片刻，抬头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倒也有趣，对了，这事儿母亲可否知道？” “不知道。”哪吒摇了摇头。 “那我下次回去不告诉她。”木吒淡然一笑，这个时候，他身上那仿佛合道一般的气质消失了，像是一个孩子。 两人聊了一天，相见恨晚，不舍而分。 木吒知道自己在求援，但你不说，我不说，就权当不知道好了。 自己是他的三弟，哪吒看得出，也感受的到，他对自己不错，很想回家看看，也看得出他天性淡然不争，是个不错的好人。 甚至能感受到木吒见到自己时那隐隐克制的激动，那种血浓于水的，最能感染人的羁绊和联结。 当然哪吒也看得出，他很听师父的话。 师父不让他下山，他也就不下山。 求道。 求道。 求道。 修仙。 修仙。 修仙。 剜心葬雪，剑斩红尘。 若要再去求什么人情味儿，未免就有些既要又要的贪心了。 离开九宫山，哪吒没再去求援。 他所能想到且能找到的援军，太乙真人必然也能想到，既然对方已经先出手一步，那自己只好接着。 这天底下的便宜，咱总不能都占了不是？ 哪吒又回到西岐城，去了相府之后却没找见姜子牙，只瞧见绿萍。 这女孩儿正在插花，见哪吒来了，面上一喜，真如春暖花开，笑道：“你怎么来了。” “师叔呢？” “在宫中宴请呢，对了，前面……”她刚想继续往下说，却见哪吒转身就走，大步出了府门走到长街上去了。 这街上打扫的似乎比往日更干净，油渍麻花的灯笼照亮“北食南烹”的幌子，旋煎羊皮、红丝水晶脍的香气缠住路边的行人。 金明池方向飘来画舫笙歌，混着鱼贩子杀河鲤的腥气。 瓦舍勾栏飘出羊皮影戏的唱词：“十八里铺饯别亭——”音调突然拔高，原是杂剧艺人踩着三张叠起的交椅，手中火流星正巧击中路过宦官的幞头。 那镶着南海珍珠的冠子滚进河里，水面立刻浮起七八个扎猛子的闲汉。 悠悠乱世，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苦。 他又看向一旁施粥的粥棚，依旧排满了人。 队伍长的一眼看不到头，有身子弱的，竟是排队的时候直接饿死在了路边，死的时候，那张逐渐僵硬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似乎那早已干瘪的胃里马上就能塞进东西了。 “姬发是瞎的。” 哪吒抬头看天，也不在乎什么狗屁大道，冷冷的说道：“这天也是瞎的。” 皇宫里依旧歌舞升平，甚至比此前更加的热闹。 远远的能听见大殿里面欢庆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来了什么客人。 哪吒顺着白玉石道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开始时步履稳健，大步流星，走到后面，每一步都比前面一步落下的更慢，等离那大门只有五十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停下。 两边路过的宦官看他停在原地站住不动，大多数都奇怪的瞧了他一眼，有胆子大的，还知道跟他打个招呼，就连忙端着酒水蔬果和各种美味佳肴进去，然后再拖着某个醉的不省人事的达官显贵出来。 在普通人眼中，这大殿里的场景和平时一样，甚至还要更热闹一些。 给人的印象，似乎无论在西岐还是朝歌，这些达官显贵们总在宴饮。 可是在哪吒眼里，那并不夸张，却于沉闷中带着一股无形威势的灵感此时如一座小山一样摁住了他的双肩。 对方并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只是哪吒的灵感太过敏锐。 什么人？ 哪吒思索片刻，随即嗤笑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既然在这儿，就应该是援军。 哪吒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去看，就先瞧见两个熟人。 原来是在天绝镇物业遇到的韩毒龙和薛恶虎兄弟，这二人都是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门下。 恰逢此时二人喝多了出来醒酒，与哪吒正好碰上，一见到，这二人就揽住哪吒的肩膀，借着酒劲儿攀谈起来。 “哪吒道友，好久不见！” 哪吒拱手行礼，客气道：“见过二位师兄。” 这二人境界只有金丹境，不及散仙，若是天道无变，日后当死在封神之战中，名挂封神榜。 “道友客气，天绝镇一别，没想到能这么快相见，你可知，我回去跟师父说见过你，还被师父臭骂了一顿呢。”薛恶虎调侃道。 韩毒龙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师父说你在火眼山秘境还坑骗了他一件灰布麻衣，下次见面逮到你，要给你点颜色瞧瞧呢。” 哪吒想起那位在火眼山秘境，手提降魔杵，威势骇人的道行天尊，一阵苦笑，说道：“哪吒年幼不懂事，下次见面，我亲自向天尊谢罪。倒是二位师兄，不意能在这儿见到，来此可是为了支援西岐征伐成汤？” 韩毒龙点头答道：“没错，奉师命前来送粮，只可惜来的太慢，没赶上看道友大战九龙岛截教之人的英姿，实在遗憾。” 薛恶虎也笑道：“听姜丞相说，朝歌那边有消息传来，成汤闻太师想令佳梦关魔家四将征伐西岐，他们出手，我等便派不上用场了，若是韦护师兄来的话，或许还有点机会。” 哪吒笑道：“还不是韦护师兄来的时候。” 讲实话，看到这二人的时候，哪吒心情好了不少，说明阐教之中，也并非所有人都被太乙真人说动了的。 只是他身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此时并没有少半点儿。 他与薛韩二人寒暄几句，又问道：“二位师兄怎么不进去？” 这二人笑道：“一来不胜酒力，二来，今日宴会，我兄弟二人也不是什么主角，何苦自讨没趣。” 哪吒听了，便问道：“二位师兄谦虚了，这里面今日还来了哪位师兄？” 提起这人，薛恶虎吸一口气，说道：“你或许也听过他，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的弟子杨戬，就是他了。” 第246章 杨戬 酒宴之上热闹非凡，诸位大臣推杯换盏。 有的文臣即兴赋诗，武将们也开始斗酒划拳，兴到浓时，干脆一把扯过身旁添酒的侍者搂进怀里助兴…… 姜子牙左侧的青铜鹤衔着的长明灯忽地暗了三分，烛火凝成垂直的金线。 作为西岐城中近年来风头最盛的人物，平日除了武王姬发外，往往他出现在哪，哪里就是全场的焦点。 可今天情况却又有不同。 众人的目光虽然也都在往这边汇聚，可焦点却没有汇在这个已经喝的烂醉的老人身上。 只因他身边还一直坐着一个此前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在贴身照顾。 要说这个年轻人，真是： 超群出类。 双眉斜飞入鬓，似两柄未出鞘的利剑，瞳孔乍一看是黑色，可中心处却映着一点水蓝色光晕。 额间暗藏竖目状淡金纹，乌发间偶尔闪过银星点点，静立如昆仑雪峰般孤绝，行止带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凌厉，唇角天然微扬却无半分笑意。 戴扇云冠，穿水合服，腰束丝绦，脚登麻鞋。 身上沉静而又庞大的灵感如水一般流淌在身体的周围。 “杨戬。”哪吒心中说出了这两个字，就在他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杨戬的目光也回了过来。 “哪吒！”黄飞虎见着哪吒，忙走过来，“你去哪了，一天找不见你，我儿天祥不知天高地厚，还说想找你切磋一些枪术，我已经把他揍了一顿，你要是见着他不用理他。” 哪吒心说黄天祥年纪还比自己大几个月呢，与他寒暄两句，又看了姬发一眼。 姬发也在看他，两人眼神一接触，姬发打了个寒颤，马上别过头去。 哪吒注意到一件事： 姬发的伤好了。 他本来被自己揍完，起码要休养好几个月的。 可这才是第二天。 他径直来到姬发身旁坐下，四周依旧吵闹，可无数双眼睛已经看了过来，暗中在看这边发生的事。 哪吒瞧了一眼散宜生，笑道：“大人，听说您家里着火了，还喝酒呢，不回去看一看吗？” 散宜生蓦然怔了怔：“没有吧，没有奴才来禀报过。” 哪吒提着姬发的酒壶倒了一杯酒，看似随意的低声说道：“你要是还不回去，我保证你家里会着一场大火。” 此话一出，散宜生脸色大变，马上起身向姬发告退，头也不回的走了。 姬发面色躲闪，战战兢兢。 他本来已经喝的烂醉，可此时所有的酒意，似乎都随着背后涌出来的冷汗发了个一干二净。 “爱卿，本王都按你说的做了，在外面设了粥棚接济难民，还放了一些罪名较轻的囚犯，这难道还算不上英明？你还要干什么？” 哪吒脸上神情无比恭敬，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在跟姬发汇报什么事情。 他故作吃惊的样子，说道：“殿下，我说过了，接下来三天我每天都会来揍你一顿，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啊？” 哪吒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关系显得尤为亲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既然坐在这个位置，有些事情总是要承受的，再说殿下看来有个很好的医生，断手断脚都能一天之内恢复如初，挨顿揍而已，死不了的。” 姬发如丧考妣，咬牙道：“哪吒，你不要太过分了！” 哪吒冷笑：“我向来说话算数，三天之后，你要是还成为不了一个贤明的君主，那就再延长三天。啧啧，真没想到，我哪吒有朝一日还能成为一名辅佐出乱世明君的忠臣良将，跟史官好好说说，多给我写上两笔。” 说完，他站起身，转身来到姜子牙身边坐着。 姜子牙整个人此时已经伏在桌案上不省人事，杨戬正帮他收拾衣袍。 看架势，正准备把他给抬回府里。 “你是杨戬？” “你是哪吒？” 杨戬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面色皎白。 若说西岐之中伯邑考温润如玉，是人中之龙，眼前这位，便是九重天坠下的半阙冷月——那光晕清寒彻骨，照得人间珠玉尽成瓦砾。 哪吒笑道：“我还以为太乙真人去了玉鼎真人那里，把玉鼎师徒说服了，金霞洞也没人参加封神大战了呢。” 杨戬颔首饮尽杯中冷酒，垂首笑道：“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你和太乙师叔的关系不好，不过我师父和太乙师叔的关系同样很僵，所以太乙师叔并没有来金霞洞找不痛快。” 哪吒叹一口气：“这算是难得的好消息了。” 杨戬说道：“听姜师叔说，你与他因担心魔家四将，同费仲尤浑二人达成协议，要两方大军在此处形成拉锯之势，来拖延时间？” 哪吒点头，他瞧着杨戬那双充满自信和力量的眼睛，几乎能猜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既然我来了，倒也不用再怕他们，可叫师叔传话给费仲尤浑，挑个日子，双方决一死战。” 可哪吒却摇头，笑道：“好不容易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不如借机除掉他们，何必再大动干戈？”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这事儿确实得由师叔出面，可绝不是决一死战那么简单粗暴。” 杨戬沉思片刻，聪慧如他，思维方式马上就从一个常年居于深山的修士转化为了一个世俗的谋士。 他低眉道：“已经取得了对方信任，魔家兄弟不来，他们没有援军，只是杀些凡人，确实不费什么功夫。师叔境界不高，也不用担心杀凡人给自身带来的业力影响，确实是个好主意。” 只是有伤天和。 哪吒心想，嘴上却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姬发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比纣王好几分，若是任由纣王胡作非为，天下不知要成什么样子。” 杨戬心想：这天下四民如何，我倒是不在乎。 可他马上又听哪吒说道：“不如你我二人现在赶往朝歌去，我们都是金仙境的修为，你牵制住魔礼寿和花狐貂，我去把纣王给宰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听这话，杨戬瞳孔一缩，想着哪吒果然如姜师叔所说那般思维跳脱，犹豫片刻：“哪吒道友，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哪吒当然明白。 重要的不是天下百姓过的如何，也不是谁当皇帝。 而是要打这一场仗。 借着一场连修真者都流血丢命的硬仗，完成封神的重任！ 第247章 真君说气 杨戬看哪吒的反应，知晓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接着说道：“不过听你所说，殿下身上的伤是你打的吧。” “药是你给的？”哪吒反问。 杨戬并没有否认，他瞧着哪吒，说道：“我已经被殿下封为西岐天机督军使，杨戬虽是修士，忠君爱国的道理却还懂，殿下虽有不是之处，你我上本劝谏便是，若是动手，等同谋逆。” 杨戬说到这儿，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和在修真界的名望，说这些话，正是希望以此震慑住哪吒。 可哪吒显然不吃这一套，一把揽住杨戬的肩膀，也不再叫什么道友，反开口说道：“杨大哥，不是我不想好好劝他，实在是他太不中用，他要是老实听话，你说我能揍他吗？我那么讲道理的一个人。” “姬发是西岐之主，未来天下共主，自有其威严和气势，即便不能修行，也与一般凡人不同。你若懂忠义理智信，便应该明白做臣子的本分。” 哪吒也全然没想到眼前谪仙人一般的杨戬言语之中竟然显露出几分古板，悠然说道：“这姬发确实有些狗运，不然偌大个西岐，总轮不到他来执掌。” “唉。” 见哪吒油盐不进，杨戬长叹一声，说道：“你那双眼只知道看人灵感高低，却不懂望气之法，也罢，我就教你天眼之术，好让你看个明白。” 说完，杨戬手捏一道符印，在哪吒双眼上一抹，哪吒眼前景象又与方才大不相同。 姬发坐于主位之上，面色苦闷，愁眉苦脸，看着全无帝王之相，只是此时在哪吒眼中，姬发却是头顶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天顶上，又有黄云盖顶之帝王异象！ “西岐黄云盖顶，圣人现身，朝歌城中，你虽超脱天道之外，但舍身刺杀纣王之时，亦早有白虹贯月这等以臣弑君之兆，如今西岐赤霄贯日，兵灾将起，可朝歌城中黑气吞紫薇，也有国祚将倾之态，一切皆是天数，也在这自然大道之中，独你一人，还想逆天不成？” 杨戬语重心长，哪吒沉默不语。 见哪吒不答话，杨戬接着说道：“只看气度面相，姬发都不如伯邑考，既然伯邑考没死，他回到西岐，当然该是他来当王，你可知道为什么不是他，反倒是姬发坐上了王位吗？” “在常人眼中，是因为姬发提前拉拢了姜师叔，可在我眼中不同，姬发能坐上王位，其实是因为你。” “因为我？”哪吒微微的凝眉。 “嗯，没错，就是因为你。”杨戬将壶中残酒倒进了两个杯子中，分给哪吒一杯，“伯邑考本应死在朝歌，可因为你的干扰，他没有死，反而活着回到了西岐，他本也是有帝王气运之人，但是你救他之时手段不对，让妲己以妖云坏了他身上气运，所以才有今日景象。” 哪吒说道：“照你的意思，我斩断朝歌的绞命索，倒在西岐埋下祸根？” 他瞧着殿上因为自己三言两语就惶惶不可终日的姬发，又看大殿角落中那虽无人问津，却依旧泰然自得，独自饮酒的伯邑考。 “今一个承不住紫薇命格，一个压不下杀破狼煞，杨大哥这壶酒——”哪吒杯中酒尽，“是要敬天道无常，还是笑我哪吒愚妄？” 他心中烦躁，一面觉得杨戬说话绕的人头晕，一面又想起朝歌城中，他刺杀纣王时那异乎寻常的雷劫。 今日是他第一次听见气运之说，可这天下气运流转，怎么又和那‘冥冥中所谓天意’如此相合？ 杨戬说道：“此事若是让我来办，需挑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让伯邑考来和妲己‘合体’，此时以阳气压制妖气，或许又有变化。” 哪吒却摇头道：“过去之事已经成了过去，未来之事还没有到来，我只在乎眼前之事，至于伯邑考，我救了他的命，怎么算都不欠他的。” “那么？” 见杨戬还要再说，哪吒回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眯着眼睛说道：“杨大哥莫要再说了，姬发今天晚上我是揍定了，除非杨大哥要与我一战。” 杨戬自认拼修为实力，同辈之中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他其实对打架这种事儿没有那么多的兴趣。 而且此时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也看清楚了一件事： 哪吒很强，超乎想象的强。 …… 姜子牙酒已经醒了。 此时他也不再管，为什么一晚上没见，姬发又变得鼻青脸肿，只想着前日才与费仲尤浑勾搭成奸，如今却要玩偷袭杀人的招数，心里不免窃喜。 所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前几日西岐军中还只有哪吒一根独木，此时有韩毒龙薛恶虎前来助阵，这二人虽不算什么，可他们保证，等时机到了，他们的师兄韦护也会来此参战。 阐教三代弟子中，这个韦护也是有名有姓的强人硬手。 而且最关键的是，玉鼎师兄门下的那个杨戬也来了。 他吩咐左右：“诸位，费仲尤浑乃朝中奸佞，昔年文王因这二人几乎死在朝歌，今日我姜子牙设坛作法，必然要铲除奸佞，匡扶正道！” 山顶上的风特别大，像牛吼似的呼呼地叫着，刮得人们简直立不稳脚跟。 可姜子牙不在乎，自昨晚哪吒与他说过之后，他心里就早有打算，命手下甲士在山顶筑一三尺土台。 不一会儿，徒弟武吉前来复命：“回禀丞相，台已经造完。” 姜子牙点头，挥手让他下去领赏，自己则在杨戬哪吒以及一众人等的注视下上台，披发仗剑，往东昆仑下拜，一边又布罡斗，行玄术，念灵章，发符水。 姜子牙虽只有纳神境，但跟着元始天尊学道多年，一身本事自然比一般纳神境修士不同。 正所谓： 念动玉虚玄妙诀，灵符秘受更无差。 驱邪伏魅随时应，唤雨呼风似滚沙。 只见姜子牙做法，天地间霎时狂风大作，吼树穿林，只刮的飒飒灰尘，雾述世界！ 一旁众人，除了几个有点修为的战将，几乎没一个能把眼睛睁开的。 而另一座山后面，正是成汤大军所在。 鲁雄此时正在大营帐内。 暑气升腾，他也脱去衣袍，光着膀子走来走去。 一旁费仲尤浑就那般在旁边站着，一会儿擦一把头顶虚汗，最后尤浑先受不住热，觉得自己再在这里站下去定然会晕死过去，便开口说道： “我说鲁大人，你已是败军之将，我等身为监军，不但没在陛下面前告你的状，反倒是绞尽脑汁豁出性命给你出了一个守时而动的好主意，你不但半个谢字不说，还把我们囚在此地，到底是几个意思？” 鲁雄瞥了尤浑一眼，他虽年老，但威势尚在，气势压过去，尤浑立刻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可这时费仲也帮腔道：“鲁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也知闻太师治军严明，陛下刑罚酷烈，一旦兵败于此，损兵折将的消息传回朝歌，非但大人性命不保，一家老小可能都……” 费仲没有说下去，可鲁雄岂能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热的心烦，想着这二人虽然只为保命，但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 君子守时而动。 他想： 那姜子牙既然形势占优，就该一鼓作气冲杀过来，杀自己个片甲不留，如今反倒要与自己讲和，可见也是蠢货。 鲁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与这逆臣虚与委蛇，待我重整军马，下一战必然拿下西岐！” 他刚下了决心，不知姜子牙设坛作法，只见四周狂风大作，吹的热气全无，大喜道：“真是天助我也！” 一旁热的受不了的费仲尤浑也松了口气，拍起马屁出口成章：“将军洪福齐天，故才有这凉风相助。” 第248章 姜子牙冰封岐山！ 天气酷热，不光鲁雄人马难忍，西岐军中也是一样。 被鲜血浇灌过后的大地上，即便已经撒上了一层干燥的浮土，此时仍然散发出一种腐烂刺鼻的臭味儿，入耳尽是苍蝇煽动翅膀的嗡嗡声，恶心的让人难以呼吸，可又因太热，不得不张开嘴巴大口喘气。 “这种酷暑，丞相怎么让人去山上安营，没有树木遮盖，是要热死人的啊。”西岐大将南宫适铁甲单衣，雨汗长流，身上铁甲被太阳晒得真如烙铁一般。 他一边遵姜子牙法令调动三军，一面心神疑惑。 这种天气，莫说作战，就是他这种勇冠三军的武将，骑着战马在场上跑两圈，也要被酷暑夺去全身力气。 身旁副将更是激愤，低声骂道：“此等天气，山上安营，不出三日，我等要全部晒死！” 副将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鞭子。 南宫适收回马鞭，却无多少力气训斥，他自己心里也在疑惑。 他瞧着那三军阵前，热的一个劲扇风的白发老头儿，若不是前日里这老头带兵打赢了张桂芳，兵马调度有规有矩，各种阵法也进退自如，此时他已经冲上去揪住对方的领子，质问他到底会不会带兵了。 不光西岐军中这样想，实际上在姜子牙土台搭起来之前，鲁雄军中也有探马瞧见了西岐军马调度，同样不解。 等土台搭好，姜子牙又下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军令： 传令三军，领棉袄斗笠，一人一个，马上换好。 此时三军之中人人哀怨，有胆子大的，立刻喊道：“我们要把这棉袄穿好，当真死的更快了。” 此时大将军南宫适忍不了，催马上前，禀报姜子牙说道：“元帅，这般下去，军中恐有哗变的风险。” 姜子牙却全然不理，挥手说道：“先等着，马上你们就知晓我的用意。” 南宫适悻悻退去，领自己亲兵人马，躲在军帐之中避暑，只等着看姜子牙的笑话。 而杨戬，哪吒，韩毒龙，薛恶虎几人此时凑到一起。 韩毒龙说道：“天气确实炎热，姜师叔若是要求风解暑，当把道台再高两尺才好。” 薛恶虎从背后搡了他一把，说道：“昔年八景宫大老爷讲道，所搭石台也不过三尺两寸高，姜师叔要是把道台再搭高两尺，不就僭越了嘛。” “原来如此！” 而一旁杨戬则见识更广，他低声说道：“恐怕是风煞之术。” “风煞？” 韩毒龙一怔，马上说道：“酷暑夏日，成汤军中都铁甲单衣，哪里挡得住风煞之术，这下怕不是要死几万人？” 薛恶虎脸色变得煞白：“这等业力，日后若是有望渡天劫，必遭天罚而死。” “不止啊，若修行之时走火入魔，业火焚身，也不比天劫容易半分。” 听着耳边二人心惊肉跳的絮絮叨叨，哪吒轻轻挑眉：一个毒龙，一个恶虎，名字个顶个的凶，性子却一个比一个单纯。 倒是自己这师叔姜子牙，是真的狠啊，几万条人命，眼都不眨一下。 哪吒叹道：“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正是如此吧。” 风沙无影无形，最是骇人心神。 开始时鲁雄大军还觉得这风好，来的清凉，消了暑气。 可这大风似朔北寒风一般，刮了三日，天空中乌云像是盖了一块儿厚铁，飘飘扬扬的竟然下起了雪。 到了晚上，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剑在夜空里飞舞，吹打着树叶，发出尖厉的叫声。 成汤大军躲在帐篷里，围在火堆旁也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知今夜过去，明天还有多少人能醒来。 雪片尽是一阵一阵的大起来，四面的野景，渺渺茫茫，从帐篷的缺处看出去，外面的世界好像是披着了一层薄纱似的。 鲁雄在中军对费、尤说道：“七月秋天，怎么降此大雪，真乃世之罕见。” 鲁雄年迈，根本受不住这等寒冷。 非但要烤火，还把几层衣服披在身上，费、尤二人亦无计可施，三军都冻坏了。 相反，西岐军中此时人人有棉袄靴子，士气高涨，连先前等着看姜子牙笑话的南宫适也心服口服，大笑三声，背着军中刑具去往姜子牙帐中负荆请罪去了。 姜子牙免了他的不敬，自此将相相和，又是一番佳话。 次日正午，子牙传武吉问话：“雪深几尺？” 武吉回话：“山顶上深二尺，山脚下风旋下去，深有四五尺。” 姜子牙听了之后二上土台，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瞧了一眼哪吒，见哪吒冲自己点了点头，也坚定了心中所想。 他复又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发一道雷把空中彤云散去，现出红日当空！ 日光万道如同一轮火伞，霎时雪都化水，往山下一声响，水去的急，如同山崩一样聚在山凹里。 话说子牙见雪消水急，滚涌下山。忙发符印，天地间一道雷响，又刮大风。 阴云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头顶，又把太阳掩了，风狂凛冽，不亚严冬。 没多会儿，把岐山冻作一块汪洋！ 姜子牙走马出营，身后跟杨戬，哪吒，薛寒，黄飞虎，南宫适等一群猛将，居高临下意气风发。 谁能想到，当年朝歌城里那个事事无成的卖面老头能有今日的风光？ 他看纣营旛幢尽倒，命南宫适、武吉二将只带二十名刀斧手下山，进纣营把首将鲁雄拿来。 这二将胆大如虎，真带着二十人就下山闯营，到了山下，见三军冻在冰里，将死者且多。 又见鲁雄、费仲、尤浑三将在中军，刀斧手上前擒捉，如同囊中取物一般，把三人捉上山来见姜子牙。 鲁雄被押在帐前，三军尽死，他遭逢大败比昔日张桂芳还彻底，此时脸色苍白，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姜子牙站在他面前，目光如炬，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鲁雄，”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你该明白，时势如潮，顺者昌，逆者亡。 天意不可违，人心不可逆，纣王暴虐无道，天下皆知，四方诸侯纷纷弃暗投明，归顺周室。 如今大势已定，三分天下，周已占其二。 你何苦执迷不悟，非要逆天而行自寻死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鲁雄的内心，“如今你已落入我手，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姜尚！”鲁雄怒吼道，声音里满是讥讽与愤恨，“你曾为纣王之臣，位居大夫，享尽荣华！如今却背弃旧主，投靠新朝，摇尾乞怜，算什么英雄豪杰？我鲁雄虽被你所擒，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既败，唯有一死以报君恩，何必在此多费口舌！” 第249章 魔家兄弟 鲁雄宁死不降，费仲尤浑二人倒是想投降，但此时无人理会他们。 等姜子牙得胜还朝，禀告姬发，姬发复又传令下去将这三人斩了一同祭天，魂往封神台去了。 且说子牙自兵冻岐山，军威甚盛，各路英雄豪杰皆来投奔西岐。 然而他心情并未有多好，数日前派出去的探马今天早上刚回来，果然如同哪吒所言，这鲁雄后面，便是佳梦关魔家兄弟。 因为魔礼寿携花狐貂在朝歌护佑天子，此时带大军的只有三位弟兄。 这三人辞别胡升，一声炮响震彻云霄，大军如洪流般启程，浩浩荡荡向西岐进发。 队伍行进间，尘土飞扬，旌旗猎猎，刀枪如林，剑戟如龙。 魔家兄弟统领的这支大军，不仅兵强马壮，更兼军纪严明，临阵对敌全赖胸中韬略，行军布阵皆依兵法而行。 他们晓行夜宿，逢州过府，翻山越岭，一路风尘仆仆。 姜子牙又与众将校商量对策，不日，有探马来报：“启禀元帅，魔家兄弟已经到北门驻扎！” 这时黄飞虎出列，说道：“启禀元帅，这魔家兄弟昔日在末将麾下效命，征伐东海。” 姜子牙点头，这些事私下里黄飞虎已经与他讲过，此时再让他说出来，不过是讲与其他将校来听，也让姬发有个心理准备，知晓眼前究竟是怎样的大敌。 只可惜姬发现在被哪吒揍得卧病在床，整日和散宜生一块儿讨论该如何治理国家，成为一名贤明君主的事儿，根本没机会来这儿看自己大显神威。 他说道：“接着往下说。” “是！”黄飞虎继续说道，“这几人大哥名叫魔礼青，身高二丈四尺，面如活蟹，青中透黑，须发如铜线般坚硬。 他使一杆长枪，步战无骑，更有一柄秘授宝剑，名曰‘青云剑’。 剑上刻有符印，分四字：地、水、火、风。 此剑一旦挥动，黑风骤起，风中藏有万千戈矛，触者四肢尽碎，化为齑粉。 若引动火势，空中金蛇乱舞，黑烟弥漫，烈焰焚天，无人可挡！” 众人听了神色凝重无比，接着黄飞虎又说道：“老二魔礼红，手持一把混元伞，伞上镶嵌祖母禄、祖母印、祖母碧等宝物，更有夜明珠、碧尘珠、碧火珠、碧水珠、消凉珠、九曲珠、定颜珠、定风珠，珍珠穿成四字：‘装载乾坤’。 此伞一旦撑开，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转一动，乾坤颠倒，天地为之震颤！” 帐中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黄飞虎继续道：“三子魔礼海，使一杆长枪，背上一面琵琶，琵琶有四弦，分属地、水、火、风。 拨动弦声，风火齐至，威力不逊青云剑！ 至于这次没来的四子魔礼寿，手持双鞭，囊中藏一灵物，形如白鼠，名曰‘花狐貂’。 此物放出，顷刻间化为白象，胁生双翅，飞腾空中，大军之中乱抢人吃，凶残无比！ 话说完没多久，又有探马来报：“魔家兄弟在城外请战。” 姜子牙因忌惮这魔家兄弟，恐将士失利，心下犹豫未决。 哪吒在旁说道：“师叔，难道这魔家兄弟厉害，我等便不打了？你不常说天意在周，随时应变，师祖不也曾言，遇到困难之时，必然也有八方来援？” 姜子牙这才醒转过来，传令摆五方旗号，整点诸将校列成队伍，出城会战。 西岐城两扇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仿佛天地都在为之震动。 青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旗面上的纹路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杀气冲天而起，直逼九霄！ 白色的旗帜如云般纷飞，征尘从地面升腾，弥漫在空气中，仿佛大地也在为这场大战而沸腾。 皂带飘飘，坎气乌云由上下。 杏黄旛麾，中央正道出兵来。 姜子牙头戴鱼尾金冠，身穿道袍，坐四不相行至军前，见前面四人高大勇猛，面生异象，心头也一紧，开口问道：“几位元帅可是魔家众将？” 魔礼青挺枪而立，目光如炬，根本不理会姜子牙说什么，声音如雷霆般炸响：“姜尚！你身为商臣，却不守本土，甘心祸乱，收纳叛徒，败坏朝廷法纪，更在西岐擅杀大臣，号令一方，实属大逆不道！ 今日天兵已至，你若不倒戈投降，束手就擒，待我大军踏平城垣，将尔等碾为齑粉，那时悔之晚矣！” 姜子牙本来心中还有些紧张，但等魔礼青骂完，他反倒进入了状态。 只见他神色平静，目光深邃如潭，缓缓答道：“元帅此言差矣。我等守法奉公，本是商臣，受封西土，何来反叛之说？ 朝廷听信谗言，屡次伐我西岐，胜败之事，皆是朝廷大臣自取其辱。 西岐一兵一卒未曾冒犯五关，今日尔等反加罪名，我君臣岂能甘心受辱！” 魔礼青闻言，怒火中烧，脸色铁青，厉声喝道：“休得巧言狡辩！你目下便有灭国之祸，还敢妄言！” 话音未落，他已大步跨出，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直取姜子牙。 就在此时，左哨上一声大喝如惊雷炸响：“休得冲我阵脚！” 只见南宫适纵马飞驰，手中钢刀寒光闪烁，迎头劈向魔礼青。 刀枪相撞，火花四溅，步马交错，战成一团。 这南宫适勇猛，看的哪吒身旁韩毒龙惊心，他说道：“我没看错吧，这南宫适是什么人，不过纳神境，竟然敢跟魔礼青肉身拼杀？” 哪吒解释道：“若无特殊功法，修不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即便金仙境的肉身也不比金丹境更强。” 杨戬也点头道：“这南宫适确实有不凡之处，体内有上古妖族血脉，虽然只有纳神境，肉身却比许多金丹境修士都厉害，武艺也超群出类，不愧是西岐第一的战将。” “不对吧。”听到这里，薛恶虎眉头紧皱，“莫说纳神境和金仙境界天差地别了，就是散仙境界也有着仙道壁垒拦路，瞧他一眼就死了，我看魔礼青方才已经用出了元神道剑，便是我兄弟上去也挨不住一下，他又怎么挡住的？” 哪吒说道：“我有一名叫紫金头环的宝贝，能防住元神法术，借给南宫适用了，只拼武艺，他还能撑一会儿，等魔礼青发现不对劲，一旦动用道法，南宫适顷刻即死。” 杨戬道：“正是如此，该是我等出手了。” 魔家三兄弟都是金仙境界，且身怀异宝，而西岐这边只有哪吒和杨戬是金仙境。 此时杨戬走马出阵，一旁哪吒随行。 他也好奇，这位在各路神话中都声名赫赫的绝顶人物，究竟有怎样的本事。 杨戬杀出，并指一道雷光散去魔礼青道术，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南宫适，又替南宫适抵住魔礼青。 这边魔礼红也出阵，西岐军中走出一个银甲小将，要与魔礼红试手。 所以适逢天下大乱，英雄辈出！ 只是魔礼红此时杀心已起，瞧这小将不过肉体凡胎，根本不想与他打，只隔着一百步的距离看了他一眼，这少年英雄便倒地落马而死。 正所谓： 烽火连天起，英雄血未干。 忠魂归何处，荒野骨已寒。 魔礼红要上前与哥哥助阵，却被哪吒拦住，见哪吒脚踩风火轮，瞳孔一缩，冷声问道：“好你个哪吒！来的正好！” 第250章 魔家法宝 青焰自风火轮上腾起，哪吒火尖枪直指魔礼红眉心：“自来领死！我便成全你！” 他见魔礼红见面就要取背后混元伞，自己也不愿冒险，身形如电，顷刻就来到了魔礼红面前。 哪吒身形颀长，可在两丈多高的魔礼红面前，却又成了一个矮子。 但是魔礼红却丝毫不敢大意，只因哪吒方才展现的速度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强绝的道法和道痕面前，似乎再强的肉身都无济于事，但是魔家兄弟这等久经战阵的战将知晓，这种想法不过是那些山中不懂战斗为何物的修士的一厢情愿。 你的速度够快，对手甚至连施展法术道痕的机会都没有。 他伸手去够混元伞，可哪吒一枪已经刺向他的咽喉，魔礼红只好拔剑来挡，但下一刻哪吒已经现出三头八臂，七八样手段一齐攻来，任他同样肉身超人，可双拳难抵八手，一瞬之间就被打成重伤！ 哪吒虽没见过，但知晓魔家兄弟全凭身上法宝厉害，若是被他们把法宝施展开，西岐大军恐怕有不小的麻烦。 据他所看那书中所言：也是由杨戬对阵魔礼寿，假装被花狐貂吃了，半夜里在花狐貂肚子中翻江倒海，杀了花狐貂，又把魔家兄弟手中宝贝尽皆偷走，这才拿下这一战。 且说楚州有解粮官，解粮往西岐，正要进城，此人姓马名成龙，用两口刀，坐赤兔马，心性英烈。 见前面战场阻路，大喝一声：“我来也！” 便与魔礼海拼杀在一起。 哪吒瞧见，冷冷的瞧了一眼，眼看此时虽能压制，却也无法瞬杀魔礼红，等魔礼海那边施展开，不光死了马成龙，自己也要被二人围攻，索性弃了魔礼红，飞枪去攻魔礼海。 原本这马成龙虽然是修真者，但不过是个龙套角色，出场一阵就被花狐貂给吃了，但眼下有哪吒救场，竟逃脱一命！ 而魔礼红这边见哪吒忽然离去，也松一口气，方才哪吒七八只手一齐攻来，他别说施展法术，连保命都难，一身骨头转眼间就被震断过半！ 此时他龇牙咧嘴，忍着浑身剧痛，身上道术齐鸣，骨节劈啪作响，断掉的骨头竟转眼间又接了回来！ 魔礼红转头一瞧，见哪吒竟又瞬间压制了魔礼海手中长枪！ “这黄口小儿，力气还真大！” 魔礼海刚想取混元伞，却见一道金光自眼前亮起，正疑惑，才看清金光之中竟是一条木鞭。 原来竟是姜子牙找准时机，祭出了元始天尊所赐给的打神鞭。 魔礼红嗤笑一声，五指扣住伞柄刹那，十二枚定乾珠在伞骨之间轰然炸响。 伞面收拢时不过三尺青布，此刻却像是撕开了天幕，其上北海鲛珠迸射寒光，将正午骄阳也逼的惨白无光！ 伞面完全撑开时，春雷紫电缠绕伞骨游走，伞面东侧飘起鹅毛大雪，西缘却绽开六月旱雷。 魔礼红把伞连转三四转，雷雪转换，咫尺间黑暗了宇宙，崩塌了乾坤。 这打神鞭刚一出手，就被魔礼红用伞收去了。 “我的打神鞭！” 姜子牙按住四不相身上缰绳，双眼暴突。 他听过混元珍珠伞的厉害，却怎么也想不到，连打神鞭这种等阶的法器都会被对方给收去。 他不知道，这打神鞭等阶虽高，力量却都来源于封神榜的规则。 四天王虽然是封神大战中的角色，但他们属于释门体系，而非道教体系，后一千年才受人间香火，因此打神鞭对上他们根本无用。 魔礼红使开珍珠伞，立刻要去再战哪吒，可此时耳畔却传来一声大喊：“二弟快来助我拿下这人！” 魔礼青目眦欲裂。 他的实力在魔家四将中当属最强，虽然只有金仙境界，但使出青云剑后，实力已经无限逼近于太乙金仙！ 魔礼青看得出眼前杨戬也是金仙境界，最关键的是，他听过杨戬的名头，所以一开始就不敢大意，使出了青云剑。 他把青云剑一晃，来往三次，黑风卷起，万刃戈矛一声响亮，只见烈烟黑雾，火发无情，金蛇搅绕，半空火光飞腾满地。 莫说眼前数万大军，就是数十万，被这黑风一卷，也要死伤无数，立刻溃败！ 可这等法宝使出，西岐众将士都骇的心胆俱丧，却根本拿不下杨戬。 只见黑风中无数刀剑细密如雨，对面的杨戬却手持长枪一杆，躲也不躲，竟是要拿脸硬接！ 无数刀剑劈在脸上，竟迸发出阵阵火星！ 诸位，这些刀剑可不是凡俗，而是这青云剑法宝勾动道则所化，金石铁甲都劈得开。 杨戬本就练成九纹神丹，此时又运起八九玄功，不仅筋骨强横过人，连面上那层皮都变得坚不可摧！ 手中镔铁长枪化作龙蛇，人也迎风变化，招式幻化无常！ 所以魔礼青虽然声势骇人，却惊觉杨戬的招式自己一招也难以抵挡！ “好杨戬，休得猖狂！” 魔礼红伞一撑开，配合青云剑，空中电蛇舞动，罡风席卷。 可场中杨戬不断变化，一会儿成飞鸟，一会儿成地鼠，一会儿又化成几道虚影，竟是半点攻击也落不到他身上。 哪吒朝这边瞧了一眼，也赞一声，不愧是杨戬。 他复又转头瞧魔礼海，笑道：“大战在即，你却在这用琵琶弹曲儿，要是你能弹出个十面埋伏来助兴，我说不定还会给你点赏钱，只可惜你弹的也太过难听！” “伶牙俐齿，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说完，大怒的魔礼海腾到空中，拨动手中琵琶，果然风火雷电一齐到来！ 风中带刀，火也不是凡火。 哪吒虽没有杨戬那般变化之术，但他战斗中机变智慧却根本不差半点儿。 魔礼海法宝厉害，他也不需要硬碰硬，凭借速度优势与这魔礼海贴身短打，这魔礼海根本还没来得及猖狂就又开始犯了难。 他法宝性质虽然和大哥青云剑类似，但主要是中远程攻击，像这样近距离的缠斗法宝就又显得无用了。 魔礼海也是金仙境界，眼见敌不过，就单手在身前捏了个真言手印，从皮肤底下映出一层金光！ 哪吒手中火尖枪刺出去，竟只刺破一点皮，流出不过一滴血。 他复又用乾坤圈砸向魔礼海脑门，只听铛的一声响，乾坤圈竟弹起老高！ 哪吒不信邪，一拳又砸向魔礼海胸口，声音如同擂鼓一般，气浪向四面八方绽开！ 魔礼海脸色由红转青，由青又转白，显然痛苦无比。 哪吒连砸三拳，魔礼海已经面无血色，可却是一步未退！ “真是一身乌龟壳！”哪吒脸上带笑，他瞧得出，魔礼海这法门有些像无相曾经施展出的不动明王之术，只是这功夫虽然挨打厉害，却又不是真的打不死。 魔礼海不可能如此之蠢，只挨打，不还手，必然还有后招。 哪吒心想：我哪里又有这么蠢，全按照你的想法来？ 他故意又现出三头八臂，深吸一口气。 这一口气像是要把天地间的氧气全吸到肺里一般，让胸口也高高的鼓胀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口气挥出数百上千拳！ 魔礼海也做好了准备。 挨打的准备。 他还有底牌没用。 只是这底牌使出来还要些时间，这一轮哪吒打不死他，赢的就是他！ 可眼前的哪吒看似要挥拳，明明已经贴到了跟前，一出手却是扔出了一件法宝，可实在让魔礼海没想到。 “九龙神火罩！” 第251章 算计 九条火龙盘旋半空，魔礼海一朝失策，便被火龙裹在其中，九条火龙缠住他高大的身躯，紧缚住他强绝的肌肉！ 高温带来的灼烫让魔礼海忍不住发出惨叫，一阵熟肉的香味儿飘了出来，引得周围之人既嘴馋又恶心。 “三弟！” 这惨叫又吸引了杨戬等人的目光。 下一秒，这九条火龙弹开，化作一个罩子将魔礼海关在里面，火龙席卷，魔礼海的不动明王法身竟然开始融化！ 只一瞬间，他那连哪吒拳头都挡得住的法身就被破掉，马上就被九龙神火罩烧成飞灰！ “三弟！” 魔礼红大叫：“该死哪吒！还我三弟命来！” 说罢，他手里伞一转，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又把哪吒九龙神火罩给收去。 此情哪吒早有所料，也不心疼，只用火尖枪放出三味真火去烧魔礼红。 魔礼青见了，青云剑挥动，黑风卷着无数戈矛过来，隐约竟有比拟罡风天劫的威势！ 哪吒一咬牙，纵身穿过黑风，任那风中戈矛在身上划开无数创口，鲜血淋漓。 他也练就九纹神丹，这风中戈矛，只伤的到他皮肉，却动不了他的筋骨。 哪吒现出三头八臂，同杨戬手中铁枪一起，就要往这二人身上招呼！ 这魔家兄弟见了，对视一眼，也不恋战，掉头就走。 成汤大军撤退，西岐众将士见机冲锋，想要痛打落水狗。 可这魔礼青和魔礼红刚死了兄弟，正在气头上，也不在乎什么乱杀凡人会沾染业力的事，剑伞并举，天地间尽是黑风火蛇！ 西岐大军本是胜势，一夕之间却又显出败相，可怜三军叫苦，人人带伤。 等回到城中点兵，才发现仅是最后一阵劫火黑风，西岐大军便死有四千人！ 不止如此，军中大将还折了昔日文王的一位殿下，这人与伯邑考交好，伯邑考那边正扶着棺木痛哭。 杨戬与哪吒对视一眼，杨戬说道：“这魔家兄弟，手里法宝比我想的还厉害些，尤其是那魔礼红的混元珍珠伞，我与那魔礼青斗法时，用的几件法宝都被伞收去了。” “不光是师侄你的法宝啊。”一旁姜子牙痛苦的抱着脑袋，“还有老师赐我的打神鞭，如今竟被贼人给收去了，若是让老师知道，还能饶了我？” 哪吒倒是不担心这个：“你愁这些干什么，等把敌阵破了，宝贝自然就拿回来了。” “那你赶紧去给我拿回来啊，一日见不到打神鞭，我连连觉都睡不好！” 见师叔坐在地上撒泼，杨戬也无奈，反瞧哪吒浑身是血，是被魔礼青青云剑所伤，就皱眉问道：“以九纹神丹的恢复力，即便没有丹药，你身上伤也该恢复了才是。” “这黑风中藏着煞气，伤口要想长好，得先把煞气给逼出去才行。”哪吒话锋一转，“若是我有杨戬大哥身上八九玄功护体，就不会落得这般狼狈了。” 杨戬一双天目看人便知人心，说道：“你想学八九玄功？” 哪吒如实答道：“正是。” 沉默片刻，杨戬说道：“你是阐教弟子，八九玄功虽是道门高级功法，但细数阐教之中，修炼此功法的人虽然不少，但能练成的却没有几个。” 哪吒笑道：“这我也知道，我非是求你，而是想跟杨戬大哥做个交易。” 听哪吒所言，杨戬心中一盘算，便问道：“你用什么与我换八九玄功？” 哪吒道：“我看杨戬大哥枪术过人，手中兵器虽然也是法宝，但并不出众。” “嗯，你说的没错，趁手的兵器难求，换来换去，还不如这根镔铁长枪好用。” 哪吒说道：“我知晓一样兵器的下落，杨戬大哥你去寻了，若是觉得好用，就把八九玄功传我如何？” 杨戬笑道：“若是我觉得不好用呢？” 哪吒道：“如果那样，就当哪吒没说。” 两人应好，哪吒与杨戬耳语几句，杨戬趁夜色驾土遁去了。 他不知道，这兵器本就该他所有，即便哪吒不说，命运轮转最后也会到他手里。 哪吒空手套白狼，利用信息差套了一门阐教绝顶功法，心里自然高兴，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学这功法还需要用计，别人想学，却只需要说一声便行了。 这个别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小龙女敖玉。 晚上哪吒正坐在床上修行，这丫头乃精灵仙子一般的人物，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和看法，趁着月光从窗户落在哪吒床上盘腿坐着。 月光如水银般漫过窗棂，敖玉赤足踏在云锦被面上，十粒珍珠似的脚趾泛着泠泠水光。 她天生龙脉未褪，脚踝处还留着两片银鳞，此刻正随着呼吸忽明忽暗，恍若星河碎钻坠入凡尘。 “我听师叔说，你诓骗了杨戬的八九玄功，可得记着回头教我。” 大晚上的，见敖玉靠在他床上的慵懒模样，对男女之事也算食髓知味的哪吒又叹一口气，心想就算自己是朋友，毕竟男女，人龙都有别，好歹注意一下啊。 此时那对玉足离他膝头不过三寸，龙族特有的寒香混着海藻气息直往鼻尖钻。 敖玉偏还晃着脚踝，珊瑚珠串铃铛轻响，惊碎了满室月光。 他辩解道：“怎么叫诓骗，回头你自己去问杨戬，他还得谢谢咱呢。” “你骗得了杨戬可骗不了咱，师叔说了，他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看你当时的表情就知道你在骗人。” “算求，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好了。” “哼哼，那个，求你件事儿呗。” “啥事儿？”哪吒还能不了解敖玉这个武疯子，肯定就是为八九玄功来的，故意装傻。 敖玉也了解他，便说道：“你别装傻，等你学了八九玄功可得教我。” “凭什么，你又不是我老婆，我凭什么教你？” “那好，那我去跟阿瑶说一声，只要她同意，我就给你做老婆，好不好？” “那还是别了。”哪吒举手投降。 “瞧你那怂样，记得教我哈。”敖玉说完，趁哪吒不注意，莹白滑嫩的小脚对着哪吒胯下踹了一脚，马上笑着从窗户跳了出去。 哪吒气的浑身颤抖，脸色发白，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骂道：“你等着，下次再跑我床上，看本少爷不把你扒光吃干净！” 可抬头往外看，只能瞧见一轮银色的圆月，哪里还有敖玉的影子。 …… 这边杨戬按哪吒所指的路来到一处大泽。 大泽旁边有一处仙山，山上有碧瓦雕檐，金钉朱户。 上悬一匾，书四个大字： “青鸾斗阙”。 第252章 红鸾星遇杨二郎 这地方正是凤凰山山脚的一处大泽，龙吉公主的地方。 杨戬不知道，见此地清幽景美，便停下脚步，想欣赏一会儿美景。 可往那一站，不觉听见水声，以为是有大鱼，便运起天目去瞧。 不看还好，一看只看见一位身穿大红白鹤绛绡衣的道姑正在褪去身上衣衫，露出羊羔一般细嫩的脊背。 左右八位女童伺候，香风袅袅，彩袂翩翩。 杨戬倒是个古正之人，见非礼勿视，连忙收起天目，又不好现在驾遁光冲出去，以免解释不清，只好先在草木之中藏着。 龙吉正在水中嬉戏，她身上衣衫脱得精光，唯留一根白色的系带缠在腰上，入水瞬间显得淫靡无比。 可这玉带一进水里，立刻活了过来，竟是一条蜕了皮的白色蛟龙所化，此刻正盘在她纤细的腰身上吞吐水柱。 她低声吩咐道：“有闲人在林子里藏着，你们去把捉了拿来。” 随后有黄金力士带捆龙索到杨戬面前，杨戬没有防备，见黄金力士落地，本想解释，谁知竟被捆龙索给捆了，带到河边。 此时龙吉公主已经穿好衣服，眼神散漫，本想看看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胆子，可一瞧见杨戬那张俊脸，立刻又被他身上英气所吸引。 “本宫当是哪路毛神，原来还是道家弟子，怎么，既是玄门高徒，你师父是谁，就教你偷看别人洗澡？”虽说一见面就生出好感，但龙吉也不是那种恋爱脑的凡俗女子，若眼前之人不说出个所以然，她也绝不会给对方什么好果子吃。 “道友误会了，贫道乃是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弟子杨戬，路过宝地，看景色宜人，所以才驻足在此。”杨戬脸上只有尴尬，倒是没有慌乱。 在杨戬看来，这捆龙索不比捆仙绳，捆得住真龙却捆不住他杨戬。 “你就是杨戬？”龙吉公主美目之中现出华彩，她自然听过杨戬的大名，阐教三代弟子中当属第一，又见杨戬身上英气不比常人，顿时信了杨戬的话。 各位，要说还是这杨戬生的一张好面皮，加上名师高徒，自小修行带来的那种骨子里的出尘意，不然若是换个丑鬼来，即便他真是杨戬，说的话龙吉也不会信。 因为咱们这龙吉啊，不光厌恶凡人，还厌恶丑人，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脚踝上那根红线，早就已经和又丑又粗鲁的洪锦绑在一起，也不知道自己马上要面对什么。 “不才正是贫道。” “你来我这青鸾斗阙做什么？”龙吉公主脸上现出温润的笑意，却没有收了捆龙索。 “听朋友的信儿，来这寻一样东西。”杨戬如实说道，听到青鸾斗阙四字，杨戬也猜出眼前这位是谁了。 “寻一样东西？”龙吉公主脸上笑意更冷，“这方圆八百里都是我的地界，地上的东西，无论人和物都是我的，你来这寻东西，若不问我，就是偷！” 凭空被说成小偷，杨戬也生气，但他面上依旧平静，笑道：“公主说笑了，您怎么说这地方是您的呢？据我所知，这片山川大泽自古以来都是无主之物，只是您被贬下凡间之后，看这山川灵秀这才占了个山头，怎么又凭空说方圆八百里都是您的地方了呢？” “好你个杨戬，真是找死！” 龙吉公主眼中忽然迸出杀意。 杨戬不知，龙吉公主下凡之后，唯一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重返天庭，回到父母膝下承欢。 她最恨的，也是有人提起她被贬下凡间这事儿。 见龙吉公主凭空一剑斩来，杨戬也不想与她纠缠，运转八九元功化作一只鹰隼，瞬间脱了捆龙索，往天边飞去了。 “休走！” 龙吉公主手一握，四周密林中凭空生出藤蔓来在天空织成一张大网，杨戬躲闪不及撞在这网子上，瞬间又化作一条小青蛇，攀着藤蔓藏得了无踪迹，便是龙吉公主用灵感元神去找，也没找着。 原来杨戬爬到藤蔓后面，又化作一只小青虫，钻到了藤蔓里面，这让龙吉公主哪里找得到。 龙吉公主大怒，往水里斩出一道剑光，这剑光引动水势，水中万千水草齐鸣，化作一道道草木之剑，剑气透出水面斩向半空，一瞬间河中鱼虾死伤无数！ 忽然间又狂风大作，吹的尘土飞扬，树木倾倒，一瞬间大泽之中水浪翻滚，乾坤昏惨惨，日月暗沉沉。 这龙吉公主不意自己伤了这深居大泽中数千年的妖物，还以为是杨戬作祟，只冷笑一声，又劈出数十道剑光往前翻飞！ 忽然大泽之中翻起十几丈的水浪，大水分开，有一怪物从中冲出，口似血盆，牙如钢剑！ 杨戬在空中看了称奇，原来这怪物竟然是一只三首蛟龙！ 龙吉公主是山中修士，看着道术多变，剑气吓人，哪里懂得什么打架。 讲实话，她活了上千年，简直连正个八经的一架都没打过，所以一见到这蛟龙凶恶丑陋，不说立刻做出应变，竟然连惊慌害怕都没有，只是一愣神，就被这蛟龙龙爪抓住！ 龙吉公主惊怒，又要施展法印，可马上这恶龙就把她砸在岸边一块儿石头上，头脑昏昏沉沉，哪里还能集中什么精神施展法术。 身边那八个平时伺候的小姑娘，哪里有见过这种声势，虽说跟着龙吉公主修行，也到了纳神境，但除了五行遁法，别的更是什么都不会，平时看着仙风道骨，就是你我上去，都能把她们拿捏的死死的。 龙吉公主是天上仙子，天帝之女，何等高贵，又是一个美人坯子，但奈何今日遇到的是一条不懂风情的恶龙，只馋她身上肉香不香，味道好不好了。 杨戬哀叹一声，心说虽然不该，但若不是偷袭，这金丹境的妖龙绝不会是龙吉公主的对手，但现在仅是一招先手，金仙境界的龙吉公主竟连还手都做不到了。 先前聊天时哪吒跟他讲，这世上有些人，别看平时多厉害，一遇到事情，便慌得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不出了。 他本来还不信，此时亲眼所见，又不得不信。 法术用不出，元神之法不过转念之间的事情，难不成也给忘了？ “此祸因我所起，我且救你一次，若是再无理取闹，我再亲手杀你！” 第253章 红鸾劫 杨戬发手用五雷诀，这蛟龙吃痛，一手抓着龙吉公主往密林里一跳就逃开了。 杨戬忙现出原身追了过去，也跳进林中，却不见蛟龙和公主。 原来地上现出一个石洞，四周枯叶粉碎，树木折断，蛟龙钻到这里面去了。 他笑道：“真和哪吒说的一样，小小蛟龙，在此作恶，今日遇我，也是你的造化。” “疾！” 杨戬一声厉喝，化作一道清风跟进洞里，这里面一片黑暗，全无半点儿天光。 他又掐法诀，眉心之处现出一抹三味火，洞中黑暗瞬间亮如白昼。 忽然眼前一张利口咬来，这洞中不大，长枪施展不开，杨戬便化出一柄利剑，一剑斩过去。 正所谓：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这怪物吃痛，又往里钻，杨戬方才因没见着龙吉公主，所以没下死手。 见这怪物又走，嗤笑一声跟过去，入了一个极窄的洞口，原来这里面也大，宽敞的像是昆仑神宫的大厅，地面平整，公主就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这里面也是死路，唯有头顶一个小洞，洒向一片日光下来，落在这石洞中央。 悠悠然一件长兵器立在那里闪闪烁烁，是一口三尖两刃刀！ 刀旁边石头上还摆着一件包袱，杨戬收了刀，挥舞两下，果然十分顺手。 他又把包袱打开，是一件淡黄色的袍子： 淡鹅黄，铜钱厚。骨突云，霞光透。属戊己，按中央。黄邓邓，大花袍，浑身上下金光照。 他把袍子抖开穿在身上，收了刀，又想去查看龙吉公主安危，谁曾想这时只听两个童子大喊： “拿住偷东西的贼！” 杨戬最是在乎自身名节，大喝一声：“休得胡言！我修道多年，怎么会偷你东西！” “东西都在你手上了，不是你偷得，还是谁偷得？” 此话一出，杨戬也有口难辩，可这兵器趁手，他也不想放手，再看这两个童子，眼中立马显出一片杀机。 可马上另一个童子说道：“你是谁？” 杨戬道：“吾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杨戬是也！” 谁知这两个童子听了，马上俯身下拜，说道：“吾等乃是武夷山金毛童子，奉道门天命在此等候老师，您今日终于来了。” 杨戬也觉得奇怪，问了几句，就让这两个童子先去西岐投奔姜子牙了。 他俯身又看龙吉公主，将其抬到日光处，这才注意到，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传闻中龙吉公主乃是天帝亲女，如与她交好，日后在天庭也算攀上了不小的关系。”他心中这般想，手上弹一指青光，龙吉公主顿时醒转过来。 龙吉公主也不是俗人，她思虑一转，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朝杨戬道谢。 杨戬又问及龙吉身上伤势，龙吉只说伤了后腰，杨戬未曾多想，便说自己有治外伤的良药，可以帮忙涂抹。 龙吉脸色一变，可又看杨戬神色真诚，便自发退去外面纱袍，应允了杨戬的请求。 可等龙吉背过身去，看见那光滑洁白的肩膀和露出的半截脊背，以及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杨戬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修道多年，却连哪吒都不如，别说是个处男了，连这方面的幻想都因需要克制情欲，保持童子之身，手艺活都没有过几次。 “嗯……啊！道友轻一点！” 杨戬与龙吉公主上药，一分神，手上力道就重了一点儿，他连忙道歉，专心上药，可这心神却越跑越远。 反倒是龙吉公主，因为吃痛清醒了许多。 想着自己现在究竟在这里干什么，治外伤的药而已，自己洞府里又不是没有，恼怒之下，只想赶快结束。 可杨戬此时反倒忍不住，意乱神迷，从背后上前把龙吉公主一把搂住。 “杨戬！你干什么！” “殿下，贫道……”杨戬一时慌乱，可见四下无人，往日那种孤高清净硬是没压住心底因修炼八九玄功突然生出的邪性，竟鬼使神差的并指封住了龙吉气海。 这下龙吉公主明明是金仙修为，此时也只是个弱女子了。 杨戬按耐不住，龙吉衣袍之下大腿被其压住，疼得厉害，只好用双手死命推脱。 杨戬说道：“小姐天上公主，高贵万分，但杨戬自问也非俗人，阐教三代弟子中数我第一！今日有幸得以与小姐觌体相亲，虽是杨戬幸事，也不算辱没了小姐。” “杨戬，你无耻！”龙吉此时已经泪如雨下。 她平日里只与修行者为伍，不耻凡人，自觉修行者乃天生资质过人之辈，以前所见之人，或因她修为，或因她身份，均对她恭敬有加，礼貌万分。 可没想到，眼下杨戬所为，竟连一个普通的凡人都不如！ 她不知，修行者往往只修身，又有哪个花心思修心的。 “贫道算了一卦，此刻真乃良时吉日，公主何必苦推，有误佳期！” 杨戬竟伸出手，要去解龙吉的胸围子，龙吉双手推脱，可别说此刻没有法力在身，就是有，又哪里比得过杨戬？ 不一会儿，就累的满面汗水与泪水交织在一起，气喘吁吁，玉臂也变得又酸又软。 杨戬乘机将右手插入里衣，龙吉公主惊呼一声，忙用手去挡，却发现此时衣带已经断了，只好用双手抓住里衣。 杨戬淫笑一声，自己也是一怔，不敢相信这种无耻的笑声竟然是自己发出来的，可马上低头又见龙吉公主双手都去抓衣服，根本没处反抗，马上又扑上去，将其抱在怀里。 暖玉温香，已贴满胸怀，檀口香腮，轻轻紧揾。 龙吉公主羞怒，俏脸左右闪躲却根本闪不开，泪流满面。 可她伤心之下，一分神，便被杨戬所算。 两人这事儿上的攻防差距简直快比得上两人道法上的差距了，杨戬趁机把手往龙吉腰里一插，把里衣全卸了。 石洞之中，海棠新血飞溅，一个是仙子落凡尘，一个是神道露真容。 正所谓： 玉鼎门下出奇淫，八九玄功变玄禽。 天目不观三界苦，捆仙索捆凡心深。 真君原是伪君子，鹅黄袍裹虎狼心。 莫道神仙无妄念，且看仙山堕欲林！ 注：一大早出门前写这个剧情，我大概是疯了 第254章 听说杨戬回来了，哪吒马上去找，却被门口护法的金毛童子挡住了去路，说他们师父在里面闭关休息，吩咐了不见外客。 哪吒心说：“这是要赖账？” 怪了，上回是口头约定，没让这小子签字画押！ 哪吒试探着问：“你们师父可找见了趁手的兵器？” “托您的福，三尖两刃刀很好用，下午师父在院子里耍了好几套神妙武功，看的我等目瞪口呆。” 金毛童子对哪吒也算尊敬，虽然眼前的少年算年纪的话小他们几百岁，但是论辈分，却是他们的师叔。 “趁手就好，他说没说，有件东西要给我？” 金毛童子笑道：“师叔果然厉害，料事如神，师父讲了，若是师叔来，就把这东西交给您。” 只见他从背后掏出一个包袱来，哪吒接过，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回到屋里，吩咐外面的仆役，无论什么人找都讲他不在，又把鞋子脱了随便往门口一甩，赤着脚往床上一蹦，锦被都扔进柜子里放好，搬一张矮桌在床中央摆着，包袱又放在桌子上。 哪吒搓了搓手，还没打开，一个靓丽的影子又从窗户落进来。 “公主殿下啊，我这房间又不是没有正门，找人通报一声能死啊。” 小龙女也把鞋脱了跳上床，歪腿在哪吒对面坐着，笑道：“我要走正门儿进来，跟你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让别人见了，还不说你的闲话？你我倒是不在乎这些，但有朝一日万一传到阿瑶的耳朵里，她的感受你总要在乎的。” 哪吒说道：“阿瑶才不会这样，她最信我，而且你翻窗户我们现在算什么，偷情？” “偷来的并非一定是奸情，还可能是友情不是？咱们友情万岁！” 哪吒瞪着眼看她：“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少废话了吒弟，咱赶紧开箱，这就是传说中的阐教绝顶功法，八九玄功？”小龙女那双眼睛盯着眼前包袱，像是会发光。 哪吒伸手解开包袱，说道：“希望如此吧。” 包袱打开之后，只见一个厚厚一叠的手抄本，随便翻两下，其中有不少杨戬亲自批注的注解和感悟，加在一起足有十几万字。 小龙女瞧了之后眉开眼笑，清冷的眸子闪着兴奋，说道：“这杨戬倒是个守信的，这东西，看着就跟有位老师在一旁教导也差不多了，而且这东西极为难练，传说中就连玉鼎真人也没完全练成，区区几十年功夫就能彻底领悟，杨戬算是独一份儿了。” 哪吒笑道：“那可不一定，我知道一只猴子，不到三年就将这八九玄功练了个透彻。” “猴子？少骗人，我也是妖族，怎么不知道，要真有这样一个人物，早就名扬天下了。”小龙女白了他一眼，翻开第一页，细细的嗓子念出声道，“混沌未分鸿蒙判，玄鸟衔符落玉泉。元始天尊观龙汉劫数，取盘古氏左目瞳光、共工氏断角髓液，炼九转紫金丹砂三万粒，于不周山巅书此玄功……” “瞧瞧，瞧瞧，不愧是阐教的上品功法，跟那些野鸡功法就是不一样，来路门头都正。” 小龙女也满意的点头：“是你们阐教的风格，确实讲究这些。” 哪吒又跟着念道：“筑基当取子午二时，以地脉阴煞淬足三阴，天罡阳精灌顶三阳。盘坐于玄冰火玉之上，引太虚紫气自百会入，过十二重楼，沉入气海分作九缕。每缕沿奇经八脉运转周天，至尾闾穴化龙虎相争之象，需以北海玄冥真水调和，辅南明离火煅烧杂质。待丹田现九瓣金莲虚影，方可开紫府，炼元神为芥子乾坤……” 若是换做他两人任何一个，自己来看，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但互相之间交换想法，进度倒也不慢。 只是这一步也且只是看懂这书，距离具体修行还远，两人废寝忘食，不觉已经到了夜里，元神都损耗了不少。 小龙女往枕头上一靠，以手扶额，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打上三天三夜的架都不会困的龙，竟然看一天的书就累成这个样子。” “说明你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哪吒白了她一眼，他虽是人类，气血却比真龙还旺盛，依然感觉到了一丝疲惫，但马上又想起：“这第三页不是有一段紫府温元诀能温养元气，让人精神焕发的方法吗，何不这个时候试试。” “得了吧，我看了一天算是瞧出来了，这八九玄功虽有阴柔调和之处，本质上却是一门至刚至阳的功法，我这女子练了，阴阳调和，刚柔并济，没什么问题，你一个血气旺盛的男子，此时元神虚弱，再练这门功法，容易走火入魔。” 说完她拉过身后靠着的薄毯子，已经蜷在竹榻角落睡了，她习惯朝右侧卧，左脚踝的鳞片露在毯子外，像一小片忘了收起的月光。 “我其实也还好，没那么累。”哪吒嘀咕两句，就开始练了。 “有些别的突发情况也不好。”睡梦中，小龙女的声音也变得迷糊。 哪吒摇了摇头，盘膝坐好，闭紧双眼，全身心的投入到八九玄功的推演之中。 他依照紫府温元诀练了一圈，果然精神百倍，又兴冲冲的打算先去练一下刚和敖玉一同推演而出的八九玄功第一重。 夜深。 屋子里黑了下来，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很安静。 人的感知似乎也在这黑暗中变得灵敏起来。 等哪吒再次睁开眼，低头看着自己那高傲的不愿低头的二弟，感受着自己火烫的身体，微微皱眉。 这是练功出了岔子？ 黑暗中，耳边传来均匀且细微的呼吸声，他循声望去，只见那丝质薄毯下面正是自己‘好兄弟’那凹凸有致的超绝曲线。 哪吒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 好在身体虽然因为练功出了问题，但精神还是清醒的。 哪吒开始反思这问题出自何处。 “是火阳之气堆积太重所致？这样练下去，火毒越积越重，走火入魔岂不是迟早的事儿？” “真如敖玉所说，这功法反倒更适合女人来练，不过这种事，好像堵不如疏吧。” 有些事儿啊，就不能细想。 你一旦细细想了，脑海里的想法也会出问题，且不要忘了，有时人的身体也是能左右一个人的精神的。 比如，哪吒此时就对自己的好朋友敖玉产生了不好的想法，而且深夜里这种想法愈演愈烈，就是一盆凉水恐怕也浇不下去。 堵不如疏。 堵不如疏。 堵不如疏。 去你妈的！ 哪吒心里这般想着，心一横，右手忽然攥紧了拳头。 “对不起了二弟！” 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高傲的二弟，一狠心，拳头就砸了上去！ 第255章 敲骨验髓，剖腹取子！ 次日。 晨。 阴雨。 哪吒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了，如今自己都是有老婆的人了，憋不住可以回去找阿瑶啊，再不济，咱去朝歌春风楼里找玉猫儿嘛，那小浪蹄子，次次见面光嘴上撩骚，占点手上便宜，素菜硬生生在自己这里卖成了荤价，眼下这不是现成的好机会？ 怎么能跟自己的二弟过不去？ “不过我长这么帅，身体好火力壮，这就给了她，岂不是让这猫儿占了便宜。” 哪吒双手扶着窗户，脸看着窗外，俯视西岐城。 这些日子，在姬发的带领下，西岐城似乎真的越来越好了。 他的两腿之间还是隐隐作痛。 “这也有我的功劳啊。” 温柔的小南风，带着雨丝的清凉，泥土的馨香扑面而来，满身的困乏一扫而光。 “嗯~” 背后小龙女嘤咛一声，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说道：“怎么了？” “没怎么，你说得对，练功确实要小心啊。” “那当然。”小龙女把衣服和头发理好，又从窗户飞了出去，“改日再来找你，听姜师叔说，魔家兄弟已派人去京城去找魔礼寿了，过些日子魔礼寿来，成汤军队定又要攻城，我听说那家伙座下花狐貂，乃天生灵兽，便是太乙金仙都不太敢惹它，你可要小心些。” “放心，我死不了。” “你当然不能死，你还要活着帮我护法渡天劫呢。” …… 两军对峙已过半年，耗费粮草无数，如今又到寒冬腊月。 百姓生活日益艰辛，冻饿而死者无数，一时之间，朝廷发放钱粮也无济于事。 而就在此时，魔礼寿来到成汤军营，魔家兄弟再次叩关。 姜子牙神情凝重，然而此时西岐阵前，竟不见了哪吒的影子，只有许久不曾出面的杨戬出阵。 杨戬没有听见前面叫阵的魔家兄弟嘴里在喊些什么，敌人虽然棘手，但话说回来，再棘手许多倍的敌人他都见识过。 杨戬只是在想半年前那石洞中发生的事情。 他知晓，那是因为他多年来一边修炼八九玄功，又兼修其他至阳功法还保持童子之身的关系所致。 但归根究底，错已经犯下，理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杨戬抬起头，一轮日光在云中忽隐忽现，这是一个鱼鳞天，一波波的云纹排满了深蓝色的天空，风凉凉的，没有了前些日子的闷热。 此时他身上那身标志性的道袍已经不见了，换上了一身铁色的鳞甲，分明大战未起，风中却隐约传来一种淡淡的血腥味儿。 不过在场的人都是要杀人的，没谁在乎这些，女人和功勋，或许还有男儿的雄心壮志，已经填满了男人心中的沟壑。 似乎是说完了话，魔家三兄弟已经飞腾空中，明明大小还没变化，可那强大的压迫感，却似乎让他们把整片天空都挤满。 “杀！” 杨戬在不断的思绪之中发出一声嘶吼，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体内醒了过来，他催开三尖两刃刀，向着天空寰宇杀去！ …… …… …… 大雪纷飞。 朝歌。 皇宫。 摘星楼。 纣王同一众嫔妃正在宴饮，歌舞过后，纣王同妲己凭栏看雪。 见着西门外有一条小河，这河里流的不是活水，而是造鹿台时，挑取泥土搭建地基，在这里挖出来的一条小河，后面崇侯虎被哪吒斩了，造鹿台之事不了了之。 现在这河中堆满雪水，行人不便，只能光着脚过河。 纣王看过河的人里面，有一个老人，光着脚过河的时候不怎么怕冷，走的又快又稳，旁边一个少年，也光着脚走，可因为怕冷，走的又慢又慌张。 于是纣王便问一旁的妲己，说道：“真是奇了怪了，你看那老者渡水，反不怕冷，行步且快，这年少的，反又怕冷，行走甚难。这不是与常理相反了？” 妲己笑着回答道：“陛下不知，老者不怕冷，乃是少年父母精血正旺之时交媾成胎，所秉甚厚，故精血充满，骨髓皆盈，虽至末年，遇到寒气也不怎么害怕。至于这少年反而怕冷，乃是末年父母气血已衰，偶尔媾精成孕，所秉甚薄，精血既亏，髓皆不满，虽是少年却形同老迈，所以遇到寒冷才感到害怕。” 纣王听了，心里疑惑道：“朕不明白，人秉父精母血而生，自然少壮老衰，岂有反着来的道理。” 妲己乃是九尾妖狐，生就一双妖眼，当然看的更清，便说道：“陛下若是不信，差人把那两人拿来看看便是。” 纣王传旨，命当驾官：“至西门将渡水老者少者俱拿来！” 当驾官领旨就去了。 殷寿又叹一口气，问道：“西岐久攻不下，如此以往，恐成祸事。” 妲己劝慰道：“陛下无需担心，魔礼寿将军不也去了？他那花狐貂厉害，您是见识过的，什么神仙道士遇到，左右不过一口吃了的事情。” “这话倒也是。” 说话间，人已经拿来，这老少二人被官差缉拿，哭天喊地，说：“吾等奉公守法，不欠钱粮，为何来拿我们？” 拿人的官差只说道：“天子要见你们，是你们的幸事，哭什么，有好处也说不定。” 又到殷寿面前：“启禀陛下，已将老少二民，拿至台下。” 殷寿下令：“用斧头劈开两人的颈骨，拿过来给朕瞧瞧。” 左右甲士上前把老少摁住，见二人还要反抗，索性一刀劈死，又把腿骨砍断，用玉盘盛着，送到了纣王面前。 殷寿一看，果然如妲己所说，老者髓满，少者髓浅。 纣王大喜，用手摸着妲己光滑的脊背，笑着说道：“爱妻真乃神人也，说的话果然灵验。” 妲己笑道：“臣妾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年少之时学了阴阳之术，刚才那勘验骨髓，不过也简单，至于其他，比如妇女怀孕，臣妾一看就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几个月大。” “阴阳之术，真是奇妙，爱妻你果然每日都能让朕惊喜。”纣王不顾众人又抱着妲己亲在一起，唇舌相交，好一会儿才分开，又命当驾官传旨：“民间搜取孕妇过来见朕。” 这一声令下，当驾官也心惊，想着天子莫非又要剖开孕妇的肚子来验证妲己邪法？ 可他又不敢违令，只好在朝歌满城寻访，捉拿孕妇。 百姓子不舍母，母不舍女，悲悲泣泣，前遮后拥，大哭：“我等百姓，又不犯天子法，又不拖欠钱粮，为何拿我等有孕之妇？” 官员之中，有个叫箕子的，听了此事之后大怒，骂道：“昏君！方今兵临城下，将至濠边，社稷不久丘墟，还听妖妇之言，造此无端罪业！” 说完，便要往摘星楼见驾。 可还没等他走几步，只听一声雷响，抬头见一道红光破开朝歌城上积压的厚铁一般的乌云，径直往摘星楼撞去！ 第256章 再杀！ 红光未落，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已经斩下，瞬息间将摘星楼整个劈成两半！ 这一剑之下，整座楼宇开始向西倾斜，屋顶铺着的九层琉璃瓦接连爆裂，碎成千百片棱角分明的光斑，在正午阳光下仿佛下了一场滚烫的水晶雨。 像是连锁反应一般，承重的十二根楠木巨柱从底部依次炸开木刺，那些曾雕着星宿图的梁枋在半空中互相撞击，断裂处飞出的木屑在烟尘里形成细小的金色漩涡。 青铜浑天仪砸穿三层楼板后坠地，将汉白玉基座撞出蛛网状的裂痕。 囤积在楼内的百年沉香木屑被气浪掀上半空，混合着石砖塌落的灰黄色尘雾，凝成遮天蔽日的蘑菇云。 这等末日景象，整个朝歌城都看的清清楚楚。 不远处的箕子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惊叫道：“陛下！！！” …… “爱妻！” 纣王惊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天翻地覆，脚下不稳，连眼前的世界似乎都要翻腾毁灭。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过天地间到处都是飞腾的烟尘和燃烧的火焰，根本什么也瞧不见。 原来是性命当头，妲己也顾不得暴露法力，恼怒之下以妖力护住纣王，以防砖石砸落高处坠落之伤。 “陛下，臣妾在这儿。”妲己连忙跑过来。 “爱妻没事就好！” 纣王搂住妲己，又从一旁砸死的侍卫身上抽出长刀一柄，将头顶一根砸落的，起码有数千斤重的房梁一刀劈断！ 他喃喃道：“真是……天生祸事！崇侯虎督工摘星楼时怎么干的活，差点儿害死朕，他死的真是不冤！” “死到临头，还能说出这种蠢话，殷寿，你有今日，果然也不冤。” “什么人！”殷寿惊怒之下暴喝出声，手持长刀指向前方。 他是个天生的战士，虽多年酒色荒废了武艺，但那一瞬间的寒毛直竖，还是让他确定了杀气所在。 烟尘被某种无形的气浪撕开一道裂缝。 那道影子起初像泼在浓雾里的墨，轮廓被翻卷的尘浪揉得模糊不清。 直到风火轮骤然炸开两团青焰，混天绫的残影在浊气中绞出漩涡，少年轮廓也终于清晰。 缠在手腕儿上的乾坤圈正把尘粒撞成金粉，飘散的发梢被火星点燃又熄灭，在下颌投下一串明灭不定的光斑，像是用碎星拼成的面甲。 斜飞入鬓的眉，绷成直线的唇，还有那双冷的摄人的漆黑双眸。 每处剪影都锋利得能割破暮色。 “你是？”纣王心中有些慌乱，抬着刀，下意识退了一步。 哪吒挤出烟尘，一步步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冷漠的笑意，说道：“殷寿，你该记住我的，上次杀你不成，这次我看看谁还能来救你！” 话音刚落，西方天际那边已经起了乌云，波涛汹涌，前推后拥。 隆隆的雷声不绝，大片浓密的黑云早先就横在远远的天边，象铅色的幕布一样，现在它开始扩大了，而且在屋顶的飞檐吊脚上出现了，闷热的空气受到快要到来的大雷雨愈来愈强烈的震动，开始更加显著地颤抖起来了。 殷寿想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你这刺客，我当是谁！朕乃天子！自有上苍庇佑，谁能杀朕！” 他疯狂的笑声隐藏在隆隆的雷声里，显得如同妖魔一般！ 和上次不同，这次哪吒还未动手，一道绚丽的雷光就落到了他的头顶，旋即又被一处高耸的铁钎给引了过去，斜着劈到了一边。 哪吒抬起头，看向绝无一物的天空，冷笑道：“迫不及待了吗？那就来吧！” 雷还未落，一道刀光在眼前闪现！ 原是妲己持双刀飞了过来，在眼前斩出一连串的刀光。 “美人小心！” 殷寿此时瞧着平日娇弱的皇后冲了出去，也是目瞪口呆。 他自然也察觉了些许不对的地方，可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也来不及细想。 “大王快走！” 妲己心急，若非她瞧出了眼前这哪吒厉害非比寻常，此时要杀纣王恐怕天劫都阻止不了，哪里会冒险出手。 可刀劈过去，她就看清了哪吒的眼睛。 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里此刻不带任何感情，也不看她手中刀，只盯着她的眼睛。 妲己被那双漆黑的双眸看的心慌，更加恼火，刀光斜飞向哪吒的脖子。 哪吒站定未躲，只是伸出手。 手指一弹，就将妲己宝刀弹得粉碎！ 见这情形，殷寿也顾不得妲己，转身就跑，等哪吒抬头看向他时，又有八道雷霆凌空斩落！ “小心，是太虚炼魂劫！”紫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哪吒却不以为意。 他只盯着纣王，元神抱剑而出，自纣王泥丸宫穿过复又回归肉身，此时头顶雷霆才刚刚落下。 强悍的雷霆贯穿了哪吒的身体，三千根发丝根根朝天戟张，连混天绫都裹着蓝紫色电芒飘成刺猬状。 “啊——” 妲己发出痛苦的惨叫，原来这哪吒遭雷劈，却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儿。 她如今虽然没有直接被雷击中，但残余的劫威几乎将她整个毁掉！ 感受着自己焦糊的筋脉和血肉，妲己目眦欲裂。 正面承受了天劫之威的哪吒也嘴角溢血，呵呵笑道：“好狐狸，你作恶多端，可料到会有今日？” “饶我！饶我一命！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陪你睡觉，可以脱光了给你跳舞！” 然而她迎上的，只有哪吒的冷眼。 妲己明白了。 眼前这个家伙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起码不会对自己怜香惜玉。 她顿时换了一种策略，说道：“我来朝歌，非我自己所愿，而是奉女娲大神之命，你敢杀我，不怕女娲娘娘降罪？” “你恶贯满盈，世间若有天道，那么杀你才是天道！闹到哪里我都有理！事实证明，女娲大神的决断是错的。” 哪吒不再与她废话，见又一道雷来，便把妲己往天上一扔，娇弱身躯顿时被雷劈成劫灰！ 可叹这祸乱天下的妖后，名满天下的美人，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死了。 然而雷云未散，狂暴的天地元气反而在空中形成了一个黑洞洞的大漩涡。 哪吒微微皱眉，心想既然纣王和妲己已死，怎么雷劫还在这儿浪费能量，当真想把自己劈死不成？ 想到这儿，他便想再去查验一下纣王尸身，谁料到又一道雷劈下，简直比哪吒曾经遭遇的金仙天劫还要强上数倍！ 哪吒心有所感，吼一声，大地震颤，气血沸腾直冲霄汉，反对着那雷一拳砸了过去。 “给我破！” 噔噔噔！ 哪吒连退三步，每后退一步，整个皇宫都跟着一摇。 他嘴角的血更加猩红。 可他眼中炽热的火却越烧越旺。 “别胡来了，这纣王死不死关你屁事，你如今被大道伤了，即便有仙丹灵药都绝难恢复！” 听着紫宸焦急的声音，哪吒心中战意反而更盛，他说道：“那么你的意思是，纣王还没死透了？” 第257章 弑君，丙灵公杀天王 “成汤天下，仍占世间气运两分，有这两分气运护着，他又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哪吒笑道：“我的运气也一向不错。” “得了吧，你眼瞎啊，别人要来杀你的时候老天爷都来帮你吗，你那点儿运气跟殷寿比起来就是倒霉蛋一个啦，可怜虫。” 哪吒笑道：“那就再杀杀看！” 他催动火尖枪，头顶雷霆却忽然化作刀剑斩落，哪吒要是不躲，立刻就要被斩成肉酱。 哪吒只好暂避，以大道法则凝练七彩妙树护住身形，可这雷霆之威竟连道则也劈开！ 然而哪吒身形如电，一步迈出就到了殷寿身前，这雷霆若是落下就连殷寿也要一块儿劈死。 哪吒眼睁睁看着那第二道雷落下，却半途被自己提前设置好的避雷针给吸了过去。 此时耳边又传来连串的铁甲声，如百把钝刀刮骨，最先刺破夜雾的是十二柄长刀的反光。 那些武士的玄铁重铠上凝着霜，关节处铆钉缀成北斗七星的凶纹，每踏一步，沉重的步伐就像是要碾碎三块铺宫青砖一般。 “陛下何在！” 他们悍不畏死的冲进烟尘之中，却正好瞧见哪吒将殷寿的脑袋一脚踩爆的场景。 血腥气扑面而来，这些武士却迎着这股腥风冲向哪吒。 “助纣为虐。” 哪吒抬头看天上云已经散去，知晓纣王已死，心头雀跃，反手一记铁枪抽过去，当前的几名武士来不及反抗，便隔着铠甲被凌空抽爆成几团血雾！ 他不屑于再冲些弱小的凡人动手，化作一道红光电一般射向西岐。 纣王妲己已死，哪吒很想看看，这片天地如今要怎么变。 …… 此时西岐城外，大军已经败退回城，人马愁云惨淡，连杨戬都被花狐貂吃了，皇宫里也再没心思办什么宴席。 这个时候姜子牙只想好好睡一觉，武成王黄飞虎那边却来找他研讨军情对策，他只好这边又跟绿萍告饶，从床上爬下来去找黄飞虎。 才到前院，忽然一阵风起，把院子里大旗的旗杆儿给吹断了。 姜子牙心惊，赶忙焚香问神，用金钱搜求八卦，片刻后吓的面如土色。 随即又沐浴更衣，披发仗剑以作法事，引来北海之水把西岐整个罩住。 远在东边昆仑山，玉虚宫处。 “倒真是个惹麻烦的高手。” 元始天尊叹一口气，看着手里的玻璃瓶，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指尖弹出一滴水。 这水乃是三光神水，破开虚空，落在了姜子牙引来的海水上面，护住西岐城。 却说这边魔家兄弟还不算完，魔礼青和魔礼红两位兄弟，一个祭出青云剑，一个撑开混元珍珠伞，只见四下里阴云布合，冷雾迷空，响若雷鸣，势如山倒，直到夜半三更才离去。 兄弟几人自以为成功，只等着明日天亮给西岐众人收尸，先祭拜了兄弟，然后又宴饮喝酒，与三军一起喝的大醉。 花狐貂也暗中休息。 却说这花狐貂，全无半点儿修为，只是天生灵兽，自然长大，身上的凶性却让寻常太乙金仙看见也发怵。 可着畜生只知道吃人，却不知道今天所吃的这个杨戬是一位祸胎，他练过八九玄功，有七十二般变化，学阐教无穷妙道，金刚不坏，被封为清源妙道真君。 花狐貂把他吃到肚子里，他反而半点儿事没有，见魔家兄弟睡着了，心道：“这畜生，也不知道我是谁就敢吃我！” 他用手把花狐貂的心一捏，那东西叫了一声，便死了。 杨戬化作一阵清风出来，想先去姜子牙处禀告，但才到西岐城头，却见朝歌方向，那通天的气运柱子整个垮塌崩溃！ 他脸色一白，暗叫不好。 杨戬深知望气之法，知道这气运柱子一垮，就说明殷寿已经死了。 而他本不该现在就死。 “天道如此？”杨戬皱眉，又想到今日没见到哪吒，心里咯噔一声，暗骂：这哪吒真是该死，若乱了封神大业，我绝不饶他！ 回了相府，把此事报给姜子牙，姜子牙本来还高兴杨戬无事，可听说纣王死了，心里惴惴不安，就先让杨戬歇着，自己回屋思考。 杨戬却不愿歇息，他想着这魔家三兄弟难以对付，又重新回到成汤大营之中，变成花狐貂的模样，将他们的宝贝俱偷走了。 天高路远，殷寿驾崩的消息传到这儿还有些日子。 次日一早，魔家兄弟也宝贝被偷闷闷不乐，出城叫阵见西岐人马安然无恙，更是面如死灰。 三兄弟想着干脆再打上一仗，就向闻太师求援算了。 可今日西岐出马的不是哪吒也不是杨戬，而是一名此前从未见过的年轻道士。 这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黄飞虎的幼子，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门下的黄天化。 这黄天化也有故事： 原来出山之前，他师父传他两柄大锤，玉麒麟和火龙标，并嘱咐他下山之后切不可忘本，否则有杀身之祸。 可他才下山，就换下道袍，穿上甲胄王服，刚到家里见了父亲，在山中吃斋，在山下却吃起了肉，被姜子牙见了，骂了一顿才又把道袍换回来。 他年纪轻轻，虽然也是金仙境，可境界不稳，乃是阐教宗门之中用仙丹硬生生拔上来的虚假境界。 今日上阵，黄天化与魔礼青大战。 麟步相交，枪锤并举，来往未及二十回合，早被魔礼青随手带起白玉金钢镯，一道霞光打将下来，正中后心，只打的金冠倒撞，跌下骑来，竟直接死了。 尸身被杨戬救走，两军又接着对峙下去。 黄飞虎抱着儿子的尸体在府上痛哭，这时青峰山又派人来，把一粒丹药用水化开给他吃了，把他救活之后，亲自痛骂了一顿，又赐给他一样法宝，名为‘攒心钉’。 次日，黄天化又上了玉麒麟出城叫阵，魔家兄弟应战。 先是大哥魔礼青，与他战不过三五回合，黄天化敌不过，转身便跑。 魔礼青随后赶来，黄天化回头见魔礼青来追，挂下双锤，取出一幅锦囊。 打开看时，只见锦囊里面的物件长有七寸五分，放出华光，火焰夺目，名曰攒心钉。 黄天化掌在手中，回手一发，此钉如稀世奇珍，一道金光出掌，转瞬之间就将魔礼青穿心而过，横死当场！ 魔礼红和魔礼寿见此大怒，也上前来，黄天化连发此宝，一钉一个，先前还威势无边，能与杨戬哪吒厮杀的魔家兄弟，竟被他如此简单的挨个给杀了！ 成汤大兵暂退，西岐这一阵算是大获全胜。 然而姜子牙的心情并不如何好。 只因他知道纣王死了，妲己也死了，现在就连费仲尤浑都死了。 朝歌之中又没有纣王子嗣，群龙无首，必然大乱，一定没有心力再来征伐西岐。 可成汤不来，纣王已死，他们如今也不能用什么清君侧，匡扶天下的理由去攻打朝歌。 如今又传来消息，东伯侯在游魂关败于窦融之手，而三山关邓九公，凭借一个叫邓婵玉的厉害女儿，竟然也屡胜南伯侯。 一旦东南二处的战事平息，天下或许将会迎来久违的和平。 和平。 和平。 和平。 想到这儿，姜子牙怒极，一拳砸在桌子上，打的满手是血也不在乎。 他喜欢和平。 可他更痛恨那些闲来无事在河边钓鱼为生的平凡生活！ 一旦再回到那种日子，他知晓就连绿萍这个贱人也必然离他而去。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还是那个玉虚宫中，人人提起只会嗤笑一声，连金丹都凝结不了，给师门丢人的元始天尊亲传弟子！ “不可能。” 姜子牙躺倒到了床上，喃喃道：“封神大战乃三教共议之事，怎么可能因为死了一个殷寿就搁置下来，天道如此，必不能改。” 他心里忧虑，半晌之后又翻了个身，想着都是这哪吒多事。 只是这小子跑哪去了，就算跑到朝歌去再回来，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吧。 …… 哪吒确实还没回来。 他杀了纣王和妲己，刚飞上天，就被人截住，被人追着飞了一天一夜，也没把对方给甩掉。 追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太师闻仲。 第258章 皇嗣 闻太师额间竖目裂开一道金纹，其瞳色如熔化的赤铜，开阖时隐现雷狱之景。 “哪吒！！！” 闻太师骑着墨玉麒麟，提金鞭两杆，在后面紧追不舍。 哪吒纵横风云之中，时隐时现，却始终摆脱不掉。 他掉头瞧了一眼，只见闻太师金刚怒目，身上披了一件万劫雷罡甲，这甲以夔牛皮为衬，外嵌八百片逆鳞状玄钢，每片鳞甲都烙着《雷霆玉经》符咒。 先前自己试着与他交手，火尖枪在他身上刺了一枪。 枪上蕴含的恐怖力道竟然只在这甲上割出一道细小的划痕，力量全被卸掉，反着闻太师在自己背上打了一鞭。 哪吒刚才杀纣王妲己之时，本就被雷劫大道所伤，从里到外伤势不轻，又挨着这一鞭，体内气血翻涌，差点儿从风火轮上翻下来。 他又见闻太师催开墨玉麒麟，长鞭之上雷蛇舞动，带的风云起卷，如同天劫一般，一咬牙，展开三头六臂又与他战在一起！ “闻仲！殷寿自灭纲纪，天下皆反，枉你一世英名，此事上反倒看不清楚，要这般为一个昏君愚忠到底？” “巧言令色！” 闻仲一双金鞭抵住哪吒，被那磅礴巨力一震，差点儿翻下玉麒麟，心中惊骇，想着哪吒果然是阐教高手，身受重伤也能有如此本事，难怪能伤他军中多人，今日真恐怕杀不得这个小子。 “为臣之道，君有过劝之改之，岂有弑君的道理！况且你口口声声此举有利天下，不知国不可一日无君？后生起乱子，遭重的依旧是这天下百姓！” “笑话！殷寿不过一介凡人，身体早被酒色掏空，我不杀他他迟早也要死！难不成他死了天下就乱了不成？” 哪吒与闻仲交手，速度力量皆占优，然而这闻仲乃是截教碧游宫金灵圣母门下，修习雷部正法，每一击皆蕴含雷霆之力，对上一下就被电的手脚发麻，身上伤口一块儿崩开。 闻仲喝道：“那也是日后之事，有时间缓冲，等陛下生一二皇嗣，国祚自然可以平顺传承！” “可笑！” 哪吒一枪将闻仲砸的横飞，冷声道：“他活一二十年，便再让天下人苦他一二十年？我看你眉心神目真是瞎了！难道看不出堂上坐着的妲己是妖媚所化？” 闻仲哪里不知？ 他每日坐在府中，看朝歌城头妖云冲天，日日忧心。 他也曾上书劝谏，请求废除妖后，可纣王不听，他身为臣子，还能做出斩杀当朝皇后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废话少说，今日天下乱于你这黄口小儿之手！不杀你难以对天下人交代！” 两人在空中闪转腾挪，数十回合仍不分胜负。 哪吒喝道：“闻仲，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留你还有用而已，你且听我说，殷寿那两个皇子，殷郊和殷洪两位兄弟都还在世！” “胡说八道，两位皇子早已死去多年，怎么可能还在人间？” 哪吒笑道：“若我告诉你两位皇子的下落，你得先答应今日不要再赶我。” 闻仲思索再三，只能同意。 哪吒说道：“殷郊和殷洪当年被阐教仙人救走，此时一个拜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为师，一个在太华山云霄洞赤精子门下学法，事情真假，你一去不就知道？” 闻仲听了，也不用赶去看，手中铜钱往麒麟背上一撒，顿时便知真假，眼睛冷冷的剐了哪吒一眼，转身就走。 看闻仲的背影消失在了天边，哪吒这才长出一口气。 身心俱疲，也不想再去西岐应付那一堆人和事，索性就用那神秘青铜打开进门，先去自己那小世界中。 一道红光自云上飞过，再落地时已在山间雪峰之上。 吃了两颗疗伤的丹药，又打坐运气，金丹之上九道神纹依次亮起，散发出磅礴生机滋养身体，不过半日身上伤势就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他刚要起身，然后忽然大声地咳嗽起来。 不停的咳嗽。 原本那神采奕奕的脸上忽然变得惨白，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仿佛那钢浇铁铸般的身体已经被病魔折磨了很久一样。 看着青草上自己咳出的鲜血，哪吒一把擦干嘴角的血迹，开玩笑道：“我已经修成金仙，难不成还会染上肺病不成？” “当然不会，实际上，自从你修成金丹之后，凡俗的疾病就再都和你无缘了。”紫宸又没好气的说道。 哪吒瞧着这许久以来只说话没现身的小姑娘，也觉得新奇。 “我感觉没什么大碍，不过啊，可也别小看了细菌和病毒。”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我说的是大道伤痕，我刚刚看了，道伤已经刻进了你的骨头里，你除非把这些骨头都拆掉，且永远不再长出来，否则这道伤就会一直缠着你。” 哪吒问道：“就没别的法子？” 紫宸摇了摇头，在空中幽灵一样飘了一圈，又趴在了哪吒身上，前胸紧紧的贴着哪吒的脊背，用满是困倦的声音说道：“倒也不是没有，除非你能练成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且把此等境界修到圆满，到时候有能力唤我真名，真正发挥出圣器的威力，以圣力抹除道伤，那样倒是没什么问题。否则的话，即便你去夺舍换一副新的肉身，这道伤也依旧缠着你。” 哪吒叹一口气：“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回昆仑找元始天尊。” “你不会去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不信他。” 哪吒笑道：“这实在没有道理，他若是想害我，我自认逃到哪里都活不下去，话说你在干嘛，很痒啊这样。” “啊，受不了了，你身上的味道好香！”紫宸那几乎没什么重量的身体缠在哪吒身上，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里，吸猫一样的吸着。 “几天没洗澡了，香个屁啊，你个变态器灵！” “别这样嘛，就一小会儿！” 哪吒好不容易把她摁回去，往远处瞧，见山间小路上，一堆男人正喊着整齐的号子，齐心协力将面前挡路的大石头给搬开。 “他们在干嘛？”紫宸问。 哪吒微微皱眉：“我记得是去山间寻什么宝贝所以要开路吧，不过他们也真厉害，只凭着人力，竟然一路开到了这里。” 话音刚落，又见一头白猿在林间腾跃，不时扔些瓜果到人群里面，时而又唱歌跳舞给大家加油鼓劲儿。 哪吒摇头道：“这白猿，只出工不出力啊，以它的千钧力气，上前帮忙砸石头，不用半个时辰就把这石头移开了，哪里要几十个人在这里干上好几天。” 不一会儿，又见一队人赶着牛车从先前开好的路走了过来，哪吒马上起身。 这队人里面带队的不是别个，正是他的老婆邱楚瑶。 队伍里的人大多他也认识，都是家里的家将，还有一些老人。 又看了一会儿，原来是给前面开山采石的人送水的。 “怎么，小头支配大头，忍不住了？呵，男人！”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哪吒白了她一眼，“先前阿瑶私底下还跟我吐槽过，这些男人有力气进山开道，还不如把力气留着在河滩那里再开上几百亩上好的水浇地，好种些粮食。之前也说，镇子里面短缺的物资不少，接下来的心思要都放在家里和外界的生意上，怎么会有功夫来山里。” 第259章 能干的女人 自从走过一次山路之后，邱楚瑶脑海里对大山深处的向往就随着细嫩脚掌上生出的那几个大水泡一起烟消云散了。 可这依然不影响她这次进山的热情。 世外镇的百姓在山里发现了一处泉眼，泉水清冽甘甜。 酒铺的老板说，这水比他以前在陈塘关用的还好，很适合酿酒。 正巧原本百姓中有以种果树为生的，以后在泉眼附近的平缓山坡上种些桃李，酿些果子酒，再托哪吒的关系卖到西岐，或者送到军队里，总归都不愁销路。 销路是有了，眼下路还没有。 开路，进山！ 咱们百姓有的是力气！ “又是一大笔进项啊。” 邱楚瑶擦了一把头顶的细汗，脚底板火辣辣的疼，可她的心情却出奇的好。 自从来到这个小世界里，她的灵魂深处，就迸发了一种以前的日子里绝难想象的，火一般的热情。 这热情又随着她爱上了哪吒，跟哪吒结为夫妻之后，和哪吒的世外镇紧紧连接到了一起。 邱楚瑶是个赚钱的小能手。 一个人的力量固然微弱，但只要给她资源，她就能做的很好。 虽然她对这件事的兴趣不深，但是世外镇还在发展，人们的日子想要过的更好，就还需要更多的钱。 而对建设世外镇这件事，邱楚瑶很有兴趣。 “龚叔，你们慢些，上次李叔家的孩子就是因为搬石头砸伤了脚，现在还走不了路，开路虽然重要，但可比不得人命。” “你这丫头。”龚叔是镇子上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今年已经年过五十，仍旧有着满身的力气。 他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又喝了一口府上送来的热汤，身子暖和起来心也更暖了。 龚叔说道：“知道啦，不过你知道吗，叔高兴嘞，丫头。叔这一辈子就是干苦力活的，咱家搬到世外镇之后，打鱼的依旧打鱼，种田的忙着开垦新土地，咱这一把力气也用不完，镇子里每天都有新气象，前段时间老汉我的小儿子娶了帮范先生做事的一个女孩儿，昨天大夫看了，已经怀上嘞。” 又聊一会儿，邱楚瑶赶忙跑开，龚叔是个好人，可就是话太密了。 这开路的进度不慢，但是她实在担心安全问题。 虽然自古以来修路都是要死人的，可世外镇里的人，别说死，就是伤了一个她都觉得心疼。 哪吒。 我的哪吒。 你在外面怎么样了？ 可有照顾好自己？ 有没有想我？ 邱楚瑶知道哪吒的本事。 可她也清楚，自己这个‘小相公’总喜欢逞能，所以她最担心的还是他。 “少奶奶，前面大石头炸开，露出一个天然的石洞，看着很深。”有伙计过来禀报。 “知道啦，我过去看看。” 邱楚瑶听了，也不觉得怎么样，山间有个洞而已，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正常的事情吗？ 她此时脑子里还在想前段时间镇子里传来的闲话，关于哪吒的。 这些平头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管的就开始宽了，连府上有没有新添子嗣的事情都要过问。 有些多嘴的长舌妇，甚至说哪吒在外面打仗，那东西被人家打坏了，不能生育，李家这一辈结束之后就要绝后了！ 天杀的，也不知道李家绝后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邱楚瑶觉得不用担心，上次哪吒回来，被窝里偷偷跟她说了，家里的那个大哥也是色中饿鬼一个，说不定在外面播种多少了呢，哪里要担心绝后的事情。 不过这些啊，也都只是瞎想。 等下次哪吒回来，非把他关屋里生个孩子再准他出去才行。 想到这儿，邱楚瑶不住脸红。 她就这样往前走，乌木发簪将青丝绾作流云髻，余下一缕未束的墨发垂至腰窝，分明脸上还带着少女未曾褪去的稚嫩，可谁看了她都得竖起大拇指，说一句端庄有礼持家能干。 不知不觉，这双腿已经走到了石洞边上，一阵彻骨的寒意从石洞里扑来，将她从这幻想中一把拽出来。 这山间石洞瞧着黑漆漆的，地面平滑，却看不出丝毫人工雕琢的痕迹，反倒像是天然形成。 只是这黑暗放在眼前，着实让人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少奶奶，要不要派两个人进去看看。”一旁的家将问道。 邱楚瑶从一旁的家将手里接过一个火把，往洞里一扔，火把在地上滚了几圈并没有熄灭，可也并没有把周围的景色照亮。 邱楚瑶说道：“不要轻举妄动。” 龚叔这时走了过来，说道：“不过这石洞如果能穿到山另一边去，起码能省大半年的功夫，娃子，这石头山不过是一座矮山，两百多步的距离，只要进去的时候注意脚下，应该不会出事。” “不是这回事儿，龚叔，哪吒以前说了，这小世界乃是妖王所留，山间藏着许多灵兽，万一碰到什么没见过的东西，最好不要自己去查看。” 听着邱楚瑶的话，龚叔脸色大变，忙说道：“这怎么好，刚才有两个年轻的后生已经先进去了。” 这种事邱楚瑶已经习惯了。 镇子上的百姓不说多聪明，但是胆子大，人一多，让人操心的事情总是少不了。 她很快冷静下来，说道：“拿绳子来，进去的人绑在腰上，在地上立火把油灯，每十步放一盏灯，遇到事情拽绳子，外面的人拉你出来。” 家里两个带刀的侍卫先一步进去。 邱楚瑶刚吩咐完，一转头，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哪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哪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石洞中的寒气有些非比寻常，灵气似乎也比别的地方更加浓郁。 虽说未必是什么坏事，但事出反常，小心点总无大错。 他轻轻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担心，脸色在黑暗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虚空中一抓，便有一片金色的神土自他脚下蔓延出去，瞬间将洞中景象照亮。 “这是？” 紫宸跳了出来，可旁人没有灵感，既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说。 “龙脉？” 第260章 地乳 “龙脉，这和小龙女他们一家又有什么关系？” 紫宸无奈的摇了摇头：“半点儿关系都没有，这里的龙，不过是天下运势的一种象征罢了。” “天下运势的象征？” 这是几天以来，哪吒第二次听紫宸提起运势二字了。 他说道：“你先前说，天下气运，成汤仍占两分，是不是就是这么一回事？” 紫宸道：“恐怕还不止是那么简单，先前只从你口中听起这白穆霜，想不到竟然还小看了他。 天地间山脉连绵起伏，水流蜿蜒而行，其状似龙，承载着大地的‘气’，影响着天地间一方水土的运势和兴衰。 如今纣王已死，他所承载的那天地间的两分气运本应也彻底散于世间，滋养万物。 可是那个叫白穆霜的准圣，竟提前几千年就借了天地一截龙脉于此，要夺天地气运，真让他做成了，说不定还真有机会成圣。” 哪吒疑惑道：“他本不就有机会成圣？” “看似已经跨出了半步，实际上半点儿机会都没有，若是日后你有机会走到那一步，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话锋一转，笑道：“不过他千年布局，却没料到自己一朝成灰，到最后反而便宜了你小子。” 哪吒伸手感受着空气中温度以及湿度的变化，说道：“讲的倒是唬人，只是我怎么没看到什么实质的好处，别人来杀我的时候，对方也能被雷劈吗？” “你不是天地承认的气运天子，承载不了天地气运，不过这方小世界却是天地的一种，不过米粒之地，却承载天地气运两分，日后福泽自然不小。” 二人的交流全部在脑海之中完成。 外面的时间实际只过了一瞬。 大家伙只见以哪吒为中心，脚下的地面忽然如蜡遇真火般消融，裂罅中涌出赤金色的流沙，裹着星屑般的微芒。 随后这些沙子又变成坚实的黄土，土壤的缝隙中涌出晶簇状的蕨类，有暗金色的符文在地底流淌，随后又有丈许高的老槐树抽枝发芽，树皮剥落处露出玉髓般的年轮。 这片大地发着光，向着石洞里蔓延，马上就捕捉到了那两名家将的影子。 他们手上仍旧拿着火把，衣甲上带着一层白色的霜，冻得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都这么冷了，也不知道拉动身后的绳子。 邱楚瑶弯新月的眉一挑，说道：“有些怪，他们的状态不太对劲。” 哪吒点头，看到了脚下蔓延而出的神土，发出的光已经照亮了石洞，竟然还只是保持原本的状态，没有一点儿反应，像是这低温冻结的不止是身体，还有思想。 “先把人拉出来！”邱楚瑶一挥手，旁边拽着绳子吓的双腿发抖的几个汉子便慌忙动手。 哪吒则又问紫宸：“这里面又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你走运了，小子，这里面有万年来龙脉积聚的石乳精华，可以用来滋养体魄，延年益寿，不过这洞里的石乳浓度太高，已经扩散到了空气中，凡人的身体承受不住这种能量罢了。” 果不其然，这两名家将被拽出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 哪吒确认没事之后，果断往前走。 “小心！” “无妨。” 哪吒迈步走进去，这才瞧见，石洞的空气中果然蕴含着一种白色丝絮状的雾气，每次呼吸都有一口气被吸入肺中，随即一种清凉的滋润感便在体内蔓延开来，然后身体的温度就降了一分。 “好精纯的能量，其中蕴含的生命物质，比九纹神丹还要浑厚几分。” 哪吒又往前走几步，就找到了最开始时闯进来的两个小子。 他们此时被冻得浑身僵硬，看起来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可是把手按在他们的胸口，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微弱的心跳。 “是空气中的石乳在给他们吊命？不过身体都被冻坏了。” 哪吒又接着把两人拖了出来，看着这二人的样子，外面的人更是一阵胆寒，而邱楚瑶眼中也泛出了泪花。 哪吒赶忙拿出丹药来，吩咐道：“都别哭，人还没死呢，这颗丹药用水化开，给他们喂下去，把人用毯子裹着，放到火堆旁边慢慢的烤，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吩咐完，转身又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这龙脉石洞的低温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寒雾在睫毛上凝成霜粒又簌簌震落。 足下千年玄冰发出细密的龟裂声，却在抬脚瞬间被某种秘力修复如初。 一直走到最深处，穹顶倒悬的钟乳石群，此刻竟化作虬结的龙颈。那颗由地脉灵力凝成的龙首足有三丈高，龙须是垂落的晶石簇，石乳自龙牙尖端坠落，坠入寒潭的刹那激起一圈圈泛着白光的涟漪。 哪吒拿玉瓶收了几大瓶，后面又走出来，吩咐左右把这洞门封了，不准任何人进出，今日先回镇子里。 到了家中，哪吒立在鎏金缠枝烛台旁见殷夫人，将山中的事情跟母亲讲了，外面的事情说的却少，殷夫人也没细问。 他说道：“母亲，我去见了大哥和二哥。” 殷夫人身子一颤，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笑意中带着一丝凄凉，说道：“我虽是他们的母亲，可多年未见，却连他们的样子都不知道了。” 哪吒早有准备，听到这话，马上取出两副画像，笑道：“母亲猜猜，这两个哪个是大哥，哪个是二哥？” “你这孩子。” 殷夫人忙起身上前，伸手揉了揉哪吒的脑袋，忙又用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接过画轴，在一旁的架子上挂好，看了之后，那张依旧看不出一点苍老的脸上只剩下了慈祥的笑意。 “这个是金吒，这个是木吒。” 哪吒轻声道：“二位兄长在山中修行，日夜思念母亲，只是如今修行到了关键的时候，不便回家。” “不急，能找到家就好。”殷夫人手指拂过金吒和木吒的脸庞，哪吒的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下次就是捆，也要把这两个人给捆回家！ 聊了一会儿两个哥哥，哪吒自然是捡好的说，后面殷夫人又问他这次回来要待上多久，又说范先生越来越老了，最近也常说起你，让他多去看看。 哪吒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且跟范先生亲近，所以从这一出来，就到了范先生家里。 自从来到小世界后，负责照顾范先生的人越来越多了，不过有家里帮衬，范先生也不缺钱。 这小老头最近还迷上了十几岁的小姑娘，人越老越荒唐，往日的德高望重眼下看不出来半点儿，要不是身子实在不行了，站起来都费劲，恐怕还要家里帮忙给张罗娶妻纳妾。 这些事都是邱楚瑶亲自给他讲的，反正一提起范老先生，阿瑶就不断地摇头叹气。 范先生看起来比哪吒想的还要老得多。 他坐在那把老式躺椅上，裹在褪色的银狐裘里，像团被蛀空的核桃。 松垮的眼袋坠成两道青灰色帘幕，将浑浊的眼球遮去大半。 扶手上搭着的右手骨节嶙峋，指甲缝里嵌着经年的茶垢，腕骨凸起处压着柄积灰的纯银匕首——数年前还能利落划开火漆印的锋刃，如今连羊皮纸都割不破了。 “我快死了。”范先生见面第一句就是这个，语气中充斥着对死亡的漠视。 “不，你死不了。” 第261章 怀孕 哪吒拿出二哥木吒给的养寿丹，用水化开，亲自喂到了范先生的嘴里。 范先生只是苦笑。 “何苦在我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浪费丹药。” 他回忆一生，少年学道不成又入朝歌为官，侍奉两代君王，却又因刚正不阿直言谏君被贬数千里，年老时方有所悟，知晓‘人人皆有定盘针，万化根源总在心’的道理，所以如今才能从心所欲，又收了个满意的弟子。 范先生这般想着，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枯瘦的手掌忽然紧紧的扣住座椅的扶手，哪吒在一旁护法，同时也惊讶的看着。 最先变化的是指甲。 嵌着茶垢的甲盖褪出贝壳般的淡粉色，顺着甲床往上，手背的褐斑如退潮般缩成几点朱砂痣。 腕骨处支棱的肌腱被新生的脂玉色肌肤包裹，脊梁骨突然爆出炒豆般的轻响，银狐裘从佝偻的肩头滑落。 后颈褶皱如被熨烫的旧绸般舒展，喉结在霜鬓转黑的瞬间上下滚动，尚还流淌着淡淡的药香味儿。 哪吒拍手，在范先生疑惑地目光下，从一旁搬来更衣用的铜镜。 铜镜里映出的已是个鬓角微霜的中年文士，尚且英姿勃发，唯有眉心还锁着道竖纹，像是故意留着提醒自己曾老过的印记。 范先生嘴巴微张，过半晌，他才动了起来。 只见他猛地起身，一巴掌甩在哪吒的脑袋上。 “你这小王八蛋，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老子差点老死了！” “我还以为您已经看破生死了呢。早知道要挨这一巴掌，丹药我就自己留着了。” 范先生试了试自己更加年轻的腿脚，没好气的说道：“都要死了，不看破生死怎么办，难不成躺在床上大哭我还没活够？” 哪吒叹一口气，见范先生蹦来跳去，高兴的像个孩子，说道：“我把纣王和妲己杀了。” 范先生先前还高兴的跳脚，此时却是一怔，忽然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口气。 “弑君谋逆啊。” 哪吒无所谓的倚着门框，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先生如今可有后悔收我为徒？” 范先生也嗤笑一声，说道：“我只是传你修行法门，什么时候收你为徒了，你可不要套近乎，万一日后被抓住，再牵连到我。” 哪吒提醒道：“先生，教我读书识字也算是老师的，束脩钱您当初可是一分都没少收啊。” 于是范先生又沉默了。 过一会儿，他说道：“陛下死的时候可有痛苦？” 哪吒说道：“道剑毁其元神，不过一瞬之间，比念头还要快，应该没什么痛苦。” 范先生又坐回了椅子上，叹一口气，无奈笑道：“果然如你之前所说，你乃混世之魔头，看似正派守理，实际上乃是天地间最不讲理的一尊大魔。” “老师这话我可不认同。” “如今天子已死，往后天下如何，你打算怎么办？”范先生问他。 哪吒反问道：“天下如何，干我屁事？” 范先生气的胡子直颤，伸出手指指着哪吒的脑袋，颤声道：“就是啊，天下如何，干你屁事，你怎么能弑君啊！” “先生错了，我杀纣王，不是因为我现在站在西岐这边，而是殷寿倒行逆施，作恶多端当有此报，弟子此行乃是替天行道。若是姬发同样作恶，被我瞧见抓住，我也同样杀他。” “杀杀杀！就知道杀！市井百姓犯罪，你杀了也就杀了，天子犯法，怎能一视同仁？” 哪吒知晓范先生心里还是过不去他弑君这个坎，这么多年，虽被贬官，但老头心里一直还是以成汤臣子自居，时刻担忧天下安危。 可哪吒归根究底也是一头倔驴。 他说道：“我管他什么天子。” 最终，范先生气坏了，踢着他的屁股把他赶出了门。 哪吒在镇子上吃了一碗烂肉面，又回到家里，马上遇到了翠玉。 翠玉本就是个大姑娘，这些年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走起来一晃一晃的，看的人眼晕。 哪吒咽了一口口水，嘴馋的厉害。 实际上最先注意到的不是他，而是阿瑶。 每次说起翠玉，阿瑶都羡慕的不行，在床上气的，说自己最近补身体的东西吃的也不少，肉长了好几斤，胸却一点都不见大，这玩意儿难不成也看天赋？ 哪吒又想起了阿瑶那一对白嫩的小兔子，精致可爱又不算太小，他觉得正正好好，自有特点，没必要去跟翠玉比。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儿啊，就不能多想。 两人正拉着闲话，哪吒想入非非，翠玉就禁不住开始脸红，白了他一眼，嗔怪的说道：“少爷——，裤子！” 哪吒低头一瞧，落荒而逃。 唉，日子变了，想当年自己光着屁股躺在床上睡大觉，翠玉进屋都是踢着他的宝贝叫他起床的，如今自己穿着裤子小姑娘反而害羞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哪吒嘟囔着回到自己的院子，立马被阿瑶拽进了屋。 一对年轻男女，干柴勾动烈火，一个比一个急，交战几个回合下来，邱楚瑶率先举手投降，可瞧见事后邱楚瑶奇怪的样子，哪吒疑惑道：“你这是干嘛？” “哎呀，你不懂，镇子上的婆婆说，这样好怀男孩儿！” 哪吒揉了揉脑袋，说道：“哪有那么简单就有孩子了啊。” “这有多难，你一团热精进来，日子对了走上一圈，不就能中了？”讲到这儿，她忽然脸色一变，“不会真如镇子上的人说的，你身子不行了吧。” “我身子行不行你不知道？” 哪吒抓住邱楚瑶的脚踝往身前一拉，又要作怪，邱楚瑶连忙求饶。 过一会儿，他找出一颗丹药塞进邱楚瑶嘴里，他的阿瑶很年轻，吃下去之后，除了脸色变得更好些，倒是没有范先生那么大的变化。 “这是什么？” “养寿丹。” 邱楚瑶说：“就是你说的，二哥送的那瓶可以延寿五十年的丹药？” “嗯。” “替我谢谢二哥。” 哪吒把她拉进怀里，又掏出一个玻璃瓶，说道：“我且用山泉水化开了一滴地乳，你且喝了试试。” 邱楚瑶好奇问道：“你不是说这东西是修行者增强体质用的吗，我又不干体力活，喝它干什么？” 哪吒说道：“肉身乃元神之本，你先用地乳慢慢强化肉身，后面我再用万里黄泉的泉水为你洗练元神，二者相合且都足够强的时候，或许能够感知到天地灵感，最后能够走上修行路也说不定。” “真的？” “只是一种尝试。” …… 此后哪吒继续留在小世界中修行。 金仙的下一个境界，有着真正得道之称的太乙金仙，则是又从虚无缥缈的道回归了真真切切的内丹。 所以那些本来肉身孱弱的炼气士，一旦步入太乙金仙境界，反而凭借肉身就可以与哪吒抗衡了。 “肺金之气下沉肾水，肾水之气上济心火，心火温煦脾土，脾土生养肺金，最终五气如百川归海汇入中宫，所以生五色烟霞自七窍流转，全都是按照定式来练的，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修炼这事儿啊，跟学习一样，知识点学不会当然要努力攻克，但是考试在即，要想提高成绩，只掌握这一个知识点显然不行。 于是乎哪吒转而去修行八九玄功，推演半年，却发现这八九玄功若是修到最后，以此证道，或许也可以修炼成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然而人人都知道杨戬年纪轻轻已经将八九玄功练至大成，却如今还是金仙境界，这哪吒又不得而知了。 “我猜他已经修成了顶上三花和胸中五气，只是没有渡天劫，不然金仙境界即便再强，也没道理抗衡太乙金仙。” 紫宸趴在他的背上，不断翻看着眼前的八九玄功。 她来帮忙推演，又比小龙女要快得多。 见哪吒不言不语，紫宸又问道：“你真不打算从这儿出去了？” “怎么可能，只是不着急罢了，这八九玄功共分九层，又称九转元功。我如今才练成第一层，不过能变些顽石、古木、凡兽，那么急着出去干嘛，再说阿瑶才刚怀孕，我得在家里陪着。” 紫宸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就怕你陪着陪着，陪到丫鬟床上去了。” 哪吒皱眉：“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呵呵，是谁第一天练成八九玄功第一层，就变成一只苍蝇去偷看那个叫翠玉的丫头洗澡？” “咳咳，我那是碰巧撞见，碰巧撞见而已。” 这半年来，那成汤国运散到了世外镇上，也有了实在的体现。 比如哪吒推演八九玄功更加顺畅，镇子里的女人怀孕的也更多，就连母鸡下的双黄蛋都比以前多不少。 晚上哪吒回家，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羞红了脸的红翡，心说这又是弄什么幺蛾子。 第262章 殷郊称帝 晚风吹起邱楚瑶身上披着的素纱，素色襦裙松松系着杏黄丝绦，腰肢仍似少女般纤柔，唯有左手总不自觉轻抚小腹。 女孩儿怀孕不到一个月，依旧美丽，鸦青长发绾着垂云髻，簪头珍珠映得耳垂透出暖玉光泽。 殷夫人说怀着胎不要打扮的太贵气，免得遭报应，所以她身上的佩饰一下子比平时少了一大半，然而美丽不减，衬得眉间那颗朱砂痣愈发鲜亮。 裙摆下露着双乳白绣鞋，鞋尖随她迈步的动作轻颤，恍若含苞待放的荷尖沾了晨露。 然而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哪吒这个受过二十一世纪先进教育，又被封建大家族思想熏陶多年的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放心吧，我跟红翡商量过了，我这怀着身孕晚上不好侍奉你，正好由红翡来替，都是自家人，知根知底的，不怕出事。” 哪吒瞪着眼睛，转头又瞧了一眼红翡眼角的泪痕。 平时那个我行我素的姑娘，此时双眼一闭，一副你动作快些赶紧完事的模样，让人看着就一阵头大。 “不是，阿瑶，这事也能替的吗？我又不是什么合欢宗修士，再说什么商量好了，你是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商量的吗？” 他话说完，一边从床上一把扯起红翡。 这两年红翡脾气一点没减反而因为主事越加见长，只是胸前的本钱却是还跟小时候一样，看起来不如邱楚瑶的一半，更别说跟翠玉比了。 虽然自己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不过话说为什么找这人选不找翠玉找红翡？ 哪吒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然后马上甩了出去。 他把门关上，看着眼前的小美人苦笑。 “阿瑶，我没那么急的。” “我这是为你着想嘛，家里这几个大丫头，仗着几分姿色，一个个心比天高，镇子里的汉子她们又看不上，你不要她们，再过几年她们就成老姑娘了。” 讲到这儿，邱楚瑶略一停顿，说道：“还是说，你是对那个龙宫的公主有意思，真要是那样的话，你就把人家领回来，敖玉我也帮你看过，人挺不错的。” “打住！” 哪吒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阿瑶啊，我可不会在自己老婆怀孕的时候往家里领女人，你就安心养胎，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搞不懂你，这种事情我在朝歌见的多了，还算正常吧。” …… 搞定了邱楚瑶，又去安慰了一下被吓到的红翡，哪吒觉得自己总是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或许是时候该出去看看这如今天下变成什么样子了。 正巧绿珠儿这丫头刚从天上飞下来，抱着他的胳膊说要一起去看姜师叔。 这小丫头上个月刚来了月事，粉嘟嘟的小脸儿，跟小时候的判断一样，眉眼越长越妖媚，就是或许吃的太好，身上的肉也越长越多，身高一米五体重也直逼一百五，活脱脱一个小肉球。 “真成‘真猪’了啊。” 哪吒感叹，跟家里说了一声，在湖边摆好棋盘阵纹，分隔天下，打开出口之后转瞬间就来到了西岐。 这姜子牙相府不去还好，一去就见到了熟人。 “哪吒？” 鸦青道袍，灰布短打，头顶一片逍遥巾，不是别个，正是哪吒那不着调的大哥金吒。 哪吒笑道：“好嘛，我在的时候你们不来参与封神大战，我一走你们就都来了。” 金吒脸色迅速冷了下来，他说道：“区区天外邪魔，莫要太过自以为是。” “太阳很高，现在天还太亮了。” 金吒道：“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哪吒瞧着金吒那张越看越觉得欠揍的脸，冷笑道：“等天黑我就来揍你一顿。” “你！” 金吒还要再说些什么，可眼前哪吒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哪吒径直往里走。 他不是没感觉到府门里面传来的强大气息，可他并不是一个常常逃避的人。 吱嘎一声，推门而入。 “哪吒。” 姜子牙瞧见他，先是一怔，随即那张脸也马上冷了下来。 哪吒一双黑瞳扫视过来，只见场中央人来的倒是挺全： 杨戬，木吒，黄天化，雷震子，韦护五名战将，个个都是硬手。 这四人瞧哪吒，神色各异。 哪吒却面色未变，前走两步在席间坐好，笑道：“师叔好久不见。” 姜子牙苦笑：“狗日的哪吒，我现在真的不是很想见到你啊。” 哪吒说道：“师叔便是不想见我，也把其中道理与我说清楚吧。” 于是姜子牙说，哪吒听，也算知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哪吒死后，闻仲去九宫山和太华山分别将殷郊殷洪两位成汤皇子请回朝歌，天下诸侯拜殷郊为王，立昆仑山异人申公豹为国师。 殷郊登基之后，安葬先王，追封母亲姜皇后为仁圣至尊皇后，西宫黄妃娘娘为道义圣母，施行仁政，整顿吏治民生，免除天下三年赋税。 正在造反的，总镇南方两百诸侯的南伯侯鄂顺偃旗息鼓，重遵王道，殷郊立刻下旨赦免鄂顺之罪。 而东伯侯姜文焕是殷郊和殷洪两兄弟的亲舅舅，自家侄子当上了皇帝，妹妹那里还得以平冤昭雪，自然举全部力气赞颂新王。 原本三分天下尽已归周，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西岐再不俯首称臣反倒有些显得不识抬举。 姜子牙知道不能称臣，日夜练兵，加上此时阐教三代弟子纷纷来援，也代表了教中态度，知道此事没有缓和的余地。 可散宜生等诸位大臣那边不知道仙道封神之争，只看天下形势，便劝武王也俯首称臣，武王那边见如今成汤势大，又得民心，心里也有动摇。 不过他马上就不动摇了。 因为登基以来一向以仁义治天下的殷郊给西岐带来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赦免武成王造反之罪，昭告天下，若回朝歌，官复原职，帝王亲自登门道歉。 另一道旨意，则是讨伐西岐不臣的战书。 本来商讨作战事宜这种事黄飞虎总是第一个到，甚至有时姜子牙不在他人也在，但眼下他可是犯了难。 黄飞虎是一个很重名声，很看重面子的人。 当年妻妹俱被纣王害死，他都因为忠君这两个字想忍着当乌龟，是被几个兄弟用激将法这才造反。 如今天子赦免其罪，甚至愿意为了当年的事登门道歉认错。 再说如今罪魁祸首殷寿已经灰飞烟灭，他再不回朝歌，天下人岂不都知道他心有反叛？ 另一面，他的幼子黄天化却向他表明，他奉师命下山，助姬发称王，必然不会回去。 这样老子回去，儿子却在西岐造反，也不是个事儿。 而且天老爷啊，这姬发哪里看起来像个仁德君主的模样。 “这狗日的申公豹，这次倒是要谢谢他，如果不是他，殷郊估计也不会发兵西岐，我主持的这封神大业就算是办砸了。” 哪吒说道：“可申公豹也不是蠢货，他要与你作对，也知道如何对付你，他把殷郊辅佐成了一位圣明天子，你仗可就不好打了。” 听这话，姜子牙摇了摇头：“都一样，不过都是造反，区别就是以前有正当理由，现在没有罢了，好在姬发也是个浑人，把他哄开心了，说这场仗打赢了，他就是这天下的皇帝，也不怕他来拖我后腿。” 想到这里，姜子牙又看向哪吒，气的吹胡子瞪眼：“都怪你，你说说你，好端端的多什么事！” 第263章 落魂阵 “我多事？师叔，昔年同在朝歌，你听闻殷寿要推侍女入虿盆，披头散发夜不能寐，夜半磨剑恨不得亲身斩之。如今不过短短几年，纣王敲骨验髓，剖腹验子，你反倒说我不该杀他？” 哪吒目光如剑，声震肚腹，姜子牙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羞愧不知该如何言语。 可此时一旁的杨戬却说道：“师叔说的没错，你确实不该杀殷寿。” “哦？道兄有何高见？”哪吒冷眼看了过去，短短半年，于修真者来说不过一瞬，可杨戬身上灵感却比昔日又强三分。 而且。 多了几分邪性。 杨戬说道：“封神大战关乎阐教大业，岂能因为几个凡人性命就因此坏了大局？殷寿无道，我等自然可以大军兴王师讨伐，如今你以刺客之道斩他首级，若是后人效仿，岂不是帝王有罪，皆可以短兵杀之了？” “杨戬大哥这话说的不对。” “何处不对？” 哪吒笑道：“不用短兵器，弓箭这类长兵器也杀的了。” “哈哈哈哈哈，妙妙妙，师叔说的不错，你果然是个妙人。” 杨戬这边神色铁青，一旁的韦护却全不在乎，反而哈哈大笑。 杨戬朝他看，他马上又用挑衅的眼神看回去。 旁边木吒虽然也不认同哪吒的做法，但毕竟是自家弟弟，也是向着哪吒的，他说道：“好了，再吵这些有什么用，不赶紧商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我俱要被这些截教妖人杀了，到时候名标封神榜，终此残生任人驱使。” “师叔，你说该怎么办，师叔？” 几个人里最老实的还是雷震子，他年纪最小，因吃了果子面相大变，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心思却最单纯。 可他连喊了两三遍却都没有人应声，再看过去，只见姜子牙已经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杨戬瞧着姜子牙，眉宇紧锁起来。 韦护笑道：“师叔没有凝结金丹，连日操劳，就是铁一般的人如今也该累了，我们要不先出去，把婶子叫来照顾，让师叔好好歇会儿。” 旁边几人，除了哪吒和杨戬都跟着点头。 哪吒微微凝眉，忽然问道：“如今战况如何？” 木吒说道：“成汤闻太师在黄花山收邓辛张陶四将，发兵三十万征伐西岐，不过前一阵有雷震子和韦护两位道兄助阵，侥幸胜了一阵，连闻太师都被师叔打神鞭打落玉麒麟，受了重伤。” 韦护手指不住点着桌子，脸上毫不在意的笑道：“目前倒是一片大好，以后可就难说咯。” “恐怕麻烦已经来了。”哪吒伸出手毫不客气的把已经熟睡的姜子牙给摇醒，这时一阵寒风吹来，把门窗全吹开。 “哪吒！休得无礼！”木吒语气中带着些嗔怪之意，就是场上其他几人也都把目光聚向了他。 哪吒说道：“师叔，此风凶恶，不知主何凶吉。” 姜子牙揉了揉眼睛，有打了个哈欠，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听哪吒问，就掐指一算，说道：“没别的事，今天就该刮这风。” 哪吒转身又看杨戬，说道：“杨戬大哥，你以天目看看师叔魂魄尚且安好？” 杨戬依言看了，可不看还好，一看马上脸色大变。 “不好，平白无故怎么有此祸事，师叔三魂七魄已经丢了二魂四魄！” 此言一出，众人都大惊失色。 又瞧姜子牙，果然发现不对劲，明明听杨戬说自己性命已经危在旦夕，仍旧一副老神在在，满不在乎的模样。 此时韦护又瞧了一眼哪吒，说道：“哪吒，你既然让杨戬看师叔魂魄，想必此时心中已有眉目了吧。” 见众人都看自己，哪吒便说道：“闻太师乃是截教金灵圣母门下，你们胜了他，他去教中搬救兵也在常理之中，不知各位可听说过金鳌岛十天君？” “自然听过。”木吒接话。 韦护说道：“要来的是他们，还真有些麻烦。” 雷震子说道：“我听师尊说，金鳌岛十天君终年在海外仙山修道，在截教中名声不小，个个都是金仙境界，尤其擅长钻研阵法之道。” 韦护笑道：“棘手的不是他们的修为，而是他们手里的阵法，一个不小心，就是真正的太乙金仙也要横死其中。” 杨戬说道：“还没见到人影，师叔魂魄便去了大半，再过些时日恐怕有性命之忧，这等异象，好像是——” 哪吒接话：“落魂阵。” “麻烦大了。”韦护嗤笑。 哪吒瞧着自己这师叔，又叹一口气，本来按这世间天道，姜子牙虽然有此一劫，但依旧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但不该就不该在出现了自己。 如今连纣王妲己都死了，殷郊成了天下皆知的英明君主，世间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 他喃喃说道：“师叔啊师叔，那我就再救你一次。” “救，怎么救？” 哪吒半年没有出现，一出现立刻就自然而然的成了这里的中心，他说道：“师叔魂魄被十天君夺去，要想救他，便要去成汤营中夺回师叔魂魄，此事不能硬来，今晚我去一趟成汤大营，若是不成，再去昆仑山求援。” 他主动请缨，其他人无需涉险，自然没有意见。 同是阐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固然杨戬被长辈们共同认为是三代弟子第一，但在他们自个儿心中，还是谁也不服谁。 但是即便骄傲，他们也没骄傲到自以为单枪匹马就可以与截教十天君叫板。 入夜。 哪吒谁也没说，寻一处没人的地方，化作一只飞鸟腾跃半空，飞过成汤连营，转了几圈，终于寻到一处道台。 这台上有一处香案，案前坐着一个长须长眉脸庞瘦削的道士。 道台中央扎着一个惟妙惟肖的稻草人，草人身上为姜尚的名字。 草人头上点三盏灯，足下点七盏灯：上三盏名为催魄灯，下七盏名为促魂灯。 “这道人该就是十天君当中的姚天君，如此落魂阵，只需把人名字写在草人身上，一日拜三次，不声不响拜上二十一天就要人命，确实凶险。” 第264章 诛杀姚天君 深入敌腹，又是存放姜子牙魂魄的地方，这地方看似平静，实际上极为凶险。 哪吒很清楚这一点，他来此处，固然是想要打个出其不意，但也清楚敌人早有防备的情况下这种自以为是很有可能是自寻死路。 原本若没有他，姜子牙魂魄被姚天君拜去，浑浑噩噩去了昆仑山一趟，被南极仙翁碰到。 南极仙翁知道此事之后，捉住这最后一缕魂魄，想去求元始天尊想办法，谁知还没进门，便遇到了师弟赤精子。 这赤精子乃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虽然只是太乙金仙初境，可境界稳固却少有人能比，实实在在的阐教大能。 南极仙翁将这事儿跟赤精子说了，赤精子觉得没必要惊动掌教，便要过葫芦，自己去了成汤大营。 他顶着五色仙光，麻鞋踏定莲花，径直入了十绝阵，只见黑气弥天，阴阳不和，杀气贯穿天界，黑雾罩住岐山，鬼哭神嚎没有止境。 赤精子正眼去看，看见落魂阵中，姚天君姚斌在那里披发仗剑，步罡踏斗于雷门。 他就去抢台上草人，没想到被姚斌瞧见，被脚下黑砂抓一把往上一撒，这黑砂也不是普通凡砂，而是张天君所布红砂阵。 这阵内按天地人三才，中分三气，内藏红砂三斗，看似红砂，打在身上就是利刃。 进入阵中，飞砂伤人，就是太乙金仙被打中，瞬间骸骨都要化作齑粉！ 赤精子躲得快，红砂只打中他脚下两朵莲花，就这样还差点儿掉进落魂阵里，惊骇之下又驾着遁光回到西岐，回昆仑去找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又差他去大罗宫玄都洞八景宫找大老爷帮忙，也就是老子。 老子把圣器‘太极图’借给他护身。 这太极图乃是包罗万象之宝，助他暗中救了姜子牙魂魄，可不小心又被姚天君发现，一把红砂撒过去，吓得他连手里太极图都落入阵里。 虽救了姜子牙，却丢了从太上老君那里借来的圣器。 也万幸圣器有灵，没有老君允许，十天君也用不了，但仍旧把赤精子这道士给吓了个半死。 然而这落魂阵不过是十绝阵其中之一，足以见十绝阵之凶险。 这赤精子虽有至宝护身，又是太乙金仙，却没练过八九玄功，也是个终日修道求长生，不知战斗为何物的纯粹道士。 虽然道行高深，但是论打架的本事，连那现在尚且不知生死的九龙岛小琪道人都不如。 哪吒如今虽然八九玄功只练到第一层，却通晓了变化之法，变成一只蚂蚁爬上了姚斌道台。 这也正是八九玄功的厉害之处，姚斌虽然警醒谨慎，又哪里会注意地上的蚂蚁，这才被哪吒得了手。 哪吒根本不理会那附着姜子牙魂魄的稻草人，化作原形之后铁拳直指姚斌！ 两人相隔不过半尺，姚斌别说躲，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 在他的视线里，那个拳头瞬间变大了无数倍。 面对能够把空气排开，似乎比声音更快的这样一个拳头，姚斌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动作。 受到强烈死亡威胁而生出的怪叫声还在胸腹间酝酿，被死亡阴影刺激地颤栗肌肤还没来得及支起汗毛，甚至瞳孔都没来得及收缩，他的脑袋在这记铁拳面前就烂西瓜一样炸了开来！ 这毫无疑问就是偷袭。 哪吒一把抓起台上稻草人，化作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感受着从背后裹挟而来的惊天杀意，他心一横，脚下神土蔓延，发出五色神光护体，又有七彩妙树生根发芽稳固大地。 可这黑砂一来，便将哪吒脚下神土打的崩溃！ 看见此等威力，哪吒一阵心惊。 他脚下神土乃是万灵果果肉内凝结而出的先天道痕，用来护身，便是他自己一时半会儿都攻不破，可在这十绝阵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果然这世间靠着自己本事苦修到金仙境的修士没一个是好惹的。 不过也就是神土挡住了这一瞬间，他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红光落进西岐地界。 进入相府，他见绿萍，姬发，伯邑考，还有杨戬等人俱在，便大步走了过来。 姬发见到哪吒，先打了个寒颤，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问道：“相父性命如何？” “放心，死不了。” 哪吒走过去，在姬发身边耳语道：“不过我看西岐光景，如今反不如朝歌，看来我一走你又开始放浪形骸了。” 姬发身子一颤，顿时面如土色。 哪吒走过去，将稻草人交给杨戬，杨戬复又用法术令姜子牙魂魄归位，姜子牙这才复生。 死里逃生姜子牙自然高兴，谢众人贺喜，待众人走后，又搂着哪吒的肩膀笑道：“哈哈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夫能有今日，多仰仗师侄你啊，你杀殷寿有罪，救我有功，如今功过相抵，老夫原谅你了！” “少来。” 哪吒推开姜子牙的手说道：“一码归一码，总归是救你一命，这个人情你可得记着。” “你看你那小气巴拉的模样，说吧，有什么事儿？”姜子牙没好气的转过头去。 哪吒说道：“我家里人酿了一批酒，想托你这个兵马大元帅的关系卖一点出去。” 姜子牙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事儿为难啊，我只管军事不管民生，如今军营里还压着两个月的粮饷没发，你让我这个兵马大元帅去卖酒挣将士们的钱？” “说的也是，民事是散宜生管，那我去找散宜生。” 哪吒刚转头，姜子牙这边就连忙招手：“诶诶诶，怎么就走了，你刚救我一命，咱们之间又这么亲近的关系，我怎么可能不帮你这个忙？” 哪吒白了他一眼，很了解自己师叔这个人，说道：“说吧，你想要多少？” 姜子牙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好师侄，酒水利大，师叔分两成纯利，不算多吧。” 哪吒伸出手，把他的一根手指按回了那枯瘦的拳头里，说道：“师叔，你虽然无耻，但好歹也是元始天尊亲传弟子，这条命怎么也该值一成。” “成交！” 第265章 阐教十二金仙齐至 绿珠儿如今已经是纳神境的修士，可晚上的时候还是在给哪吒铺床。 只是从背后瞧着她那水桶一般的腰肢，哪吒只能感叹： 物是人非，往事一去不复返，你这丫头再这么不管不顾的吃下去，以后哪里嫁得出去？ “少爷！我今天去师叔那里了，师叔说我胖，还叫我以后少吃一点！” 瞧着小姑娘眼中亮闪闪的泪花，哪吒心里叹一口气，说道：“要不咱以后不用五行遁法了，去哪都用跑的，怎么样？” “为什么？”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一种修行。” 绿珠儿那双眼像玻璃珠浸在晨露里，虹膜上蒙着层婴孩特有的淡蓝雾霭，睫毛眨动的时候闪动着单纯的眸光。 她问道：“少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胖了？” “不是，绝对不是，少爷我说了，这真的只是修行的一种。” 见哪吒如此，绿珠儿便应了。 …… 姜子牙调养了几天，身体终于完全恢复，次日升殿与哪吒等人共议破阵之法。 众人都知道十绝阵厉害，互相推诿，不愿意出手。 哪吒懒得与他们争，干脆靠到了一旁角落的柱子上玩着手上刚抓的一只大蚱蜢。 封神之战，阐教站定西岐，截教之中虽有令下，不准门下弟子擅自出手，但几个出场的，也都站在成汤那边。 谁若是输了，这封神榜上标名的人就多些，如今殷郊执掌天下，成汤占优，西岐若是不想输，援军一定马上就到。 甚至有可能是元始天尊亲自下令督促。 刚吵一会儿，杨戬就来通报：“二仙山麻姑洞黄龙真人到此。” 黄龙真人身披一件明黄道袍，背上背一柄木剑，仙风道骨，进来之后冲子牙拱手说道：“师弟好久不见，今日特来西岐，共破十绝阵。” 姜子牙见着昆仑师兄，自然大喜过望，上前迎接。 聊了一会儿，黄龙真人说道：“师弟莫要担心，十绝阵虽然厉害，但是我等犯了杀戒，轻重有分，要入世了却杀劫，众师兄弟们很快便到。” 哪吒在一旁听了，觉得好笑，一面为三教封神之事挑起天下战火，好让天下英雄卷入其中，名标封神榜。 一面又借封神之战杀戮凡人，了却自身杀劫，无过反而有功。 真是一手好算计。 果然，不到一日，杨戬又来禀报：“太华山云霄洞赤精子，九仙山桃园洞广成子，狭龙山飞云洞惧留孙，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崆峒山元阳洞灵宝大法师，五龙山云交洞文殊广法天尊，九功山白鹤洞普贤真人，普陀山落伽洞慈航道人，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青峰山紫阳洞青虚道德真君都到了。” 至此，阐教十二金仙齐至。 仙家宴饮，事情商量完之后才轮得到姬发出场，然而此时场上太乙真人又不见了踪影，同样不见的还有哪吒。 姜子牙是知道这对‘师徒’之间的破事儿的，见二人都消失不见，心闷了一下，就马上恢复正常，又开始与场上师兄弟们谈天说地。 …… “哪吒，你若是留在场上，我反而不好找你。”太乙真人神色平静，他境界奇高，哪吒如今虽然已经是金仙境界，但仍然远不是他的对手。 哪吒却面色不慌，笑道：“老师在上，我既然出了席，就是为了方便老师前来找我。” “哦，那你说说，如果你有理由能说服我不杀你的话。” 哪吒反问道：“我倒是想知道，老师为什么偏要杀我不可。” 太乙真人说道：“这告诉你也无妨，一开始是因为你的存在会扰乱正常的天道进程，后面天道已经乱成这个样子，天下皆知，再想拨乱反正已经不现实，但如今三番两次被你坏事，再留你活着，反倒担心你成了为师日后心魔了。” “原来如此。”哪吒点头，“可惜我倒是不想被你杀。” 太乙真人冷笑：“你或许太过高看了自己。” 他手一抓，天地中的元气便化作几道细绳勒进哪吒肉里，将哪吒缚在原地。 哪吒微微皱眉，筋肉用力，可这元气绳子坚韧如像是牛筋，根本不是蛮力可以挣脱开的。 他也不再尝试，看太乙真人那根夺命的手指向着他的眉心靠近，生死之变仿佛就在面前。 哪吒面色不变，继续说道：“老师应该知道，我知晓封神大战日后一些事吧。” 太乙真人嗤笑一声，动作不停，说道：“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日后之事，皆乃天道，天道自然是对的。 你说这些话，是想让我分心？ 我且告诉你，我知道九龙神火罩在你的手里，若是被你偷袭，还真有些麻烦，不过我有了防备，你当真以为凭一个九龙神火罩就能伤到我？” 哪吒说道：“老师你日后被废掉顶上三花，胸中五气的得道修为也没关系？” 此时那根手指离哪吒的眉心只剩下一寸，太乙真人却忽然脸色一沉：“妄语！” “妄言？这封神大战就是一个大漩涡，事关两教脸面和未来数千年的气运之争。 现在才刚开始，阐教就十二金仙尽出，日后恐怕要把两教的准圣和教主都扯进来，太乙金仙实力固然强横，可一旦深入其中，生死也不过大浪之中的一叶扁舟，顷刻翻覆。 是不是妄言，老师难道想不通？” 此话一出，太乙真人果然停手，他沉吟道：“瞧你这双眼睛，倒是看得出你没有说谎，不过凭这点消息就想让我放过你，实在妄想，今日捉你回去，搜魂炼精，便什么都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间再次出手，右手如龙探爪，覆向哪吒颅顶！ 这变故来的突然，哪吒却不觉得意外，只见原地空间一阵变换，绑缚哪吒的元气绳索没有变化，可却没了哪吒的影子。 太乙真人手下一空，蓦然怔了怔，随即脚下地面蛛网般向四面八方裂去。 他神色无比阴沉，拳头攥死，一字一句的说道：“八九玄功！” 画面一转，哪吒又回到席上，他面色不变，在姜子牙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竟然没死？” 哪吒瞧他，笑道：“我为什么会死？” 姜子牙暗中传音道：“我刚替你打听了一下，十二金仙里面，想除掉你的可不在少数。” 哪吒闻言一怔，也传音回去：“不会吧，我确实跟太乙真人之间有罅隙，其他的，最多小小得罪了一下玉鼎真人和道行天尊而已。” “而已？三位太乙金仙你还嫌不够？” 姜子牙无奈，传音回道：“既然如此，我就跟你掰扯掰扯，我这十二位师兄里面，有八位都想杀你。分别是广成子，赤精子，黄龙真人，太乙真人，灵宝大法师，玉鼎真人，道行天尊，青虚道德真君。” 随着姜子牙传音点名，哪吒也冷眼看了过去，这八人中大多数跟他无怨无仇，偏偏就要杀自己。 现在知道也好，别被他逮到落单的时候。 不过真正令他意外的是，十二金仙剩下四人不想杀他的，日后都转投了佛门，期间有什么因果，又不清楚了。 这四人：惧留孙后入释成佛，后世的文殊、普贤两位菩萨，至于剩下一位慈航道人，正是后世鼎鼎有名的观音大士。 正说话间，只见半空中忽然有鹿鸣声传来，异香满地，四处开花。 这是又有人来了。 第266章 燃灯 大家抬头往上看，只见又来了一个道人，霜白长眉垂至襟前，跨鹿乘云，香风阵阵。 一见到这人，众仙知道是灵鹫山圆觉洞的燃灯道人，纷纷起来迎接。 哪吒在一旁细细打量，这燃灯也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不过地位相比于十二金仙还要更高。 与陆压、白穆霜之流一样，准圣修为，是阐教副教主一样的人物。 又似乎是佛教“过去佛”的化身，封神大战之后，广成子等人最终回玉虚宫清修，而燃灯则遁入西方教，成了横跨道佛两宗的关键人物。 燃灯一来，就被迎到主位上坐下。 他脸上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笑道：“诸位道友先到，我来迟一步，还请莫要介怀。如今十绝阵凶险异常，不知由谁主事？” 姜子牙躬身行礼，恭敬回应：“师弟在此等候多时，正等您指点安排。” 燃灯点头道：“我此来三件事：一是替子牙执掌符印分担重任；二是为诸位道友化解劫难；三是了结我自身一桩因果。子牙，且将符印交予我吧。” 在场众人本就因此事头疼，闻言都面露喜色，齐声道：“师兄所言甚是！” 姜子牙随即郑重奉上符印。 燃灯接过符印谢过众人，立刻着手商议破阵之策。 他眼皮扫过众人，在哪吒身上停了一眼，说道：“如今姚斌已死，魂往封神台上去了，落魂阵无人主持，十绝阵已去其一，哪吒当居首功。” 哪吒没料到燃灯此时竟然会提到自己，只好走出来，行礼道：“晚辈哪吒，见过师叔。” “免礼。” 燃灯瞧哪吒，身姿修长挺立，一表人才，点头道：“果然少年英雄，免礼回座。” “是！” 哪吒没料定燃灯的意图，难不成他也和十二金仙中那四位修佛的人一样在向自己示好不成？ 不然的话，为什么要当着十二金仙的面，表现出这种友善的态度。 哪吒回到姜子牙身旁坐好，心头仍在想这事儿。 若说没有压力，那是绝无可能。 他深知阐教实力庞大，太乙金仙手段深不可测，想要收拾一个金仙境修士，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他又忍不住抬头看： 十天君靠着十绝阵，号称能与太乙金仙匹敌，破坏力甚至犹有过之，但并不如真正的太乙金仙那么全面，真与阐教成名已久的这十二金仙对上，绝不是对手。 然而燃灯深知此事，此次面对十绝阵，每一阵还要先派一名修为低微的道友过去送死，再派一人破阵。 此事哪吒也能理解。 毕竟若是到了最后，封神榜上标名的全是截教弟子，阐教反而一个没有，通天教主那里也没法交代。 一些没什么前途的，死了也无伤大雅的阐教修士，在燃灯看来，就是点燃这场大火的薪柴。 没多时，成汤大营那边来了一人，赤发蓝脸，乃是闻太师麾下先锋邓忠。 前阵交战，姜子牙见过他，乃是雷震子手下败将，便问道：“邓将军何事来此？” 邓忠回答道：“来下战书。”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姜子牙命人把战书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征西大元戎太师闻仲书奉丞相姜子牙麾下：古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今无故造反，是得罪于天下，为天下所共弃者也。 屡奉天讨，不行悔罪，反恣肆强暴，杀害王师，致辱朝廷，罪亦罔赦！ 今与尔共决胜负！ 子牙看完书，又瞧了一眼上首的燃灯，对方点头后，便原书批回：“三日后与太师一决高下。” 大事已定，十二金仙便在城中休息，哪吒也不闲着，去见了黄飞虎。 一见到黄飞虎，哪吒就想转头走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见到黄飞虎的这地方，不在他府上，而在西岐的大牢里面。 黄飞虎如今是西岐的武成王，手上还有军权，自然没有理由坐牢。 他来这里是看一个人。 昔日的青龙关总兵，张桂芳。 当着二人的面，哪吒叹了一口气，说道：“黄将军，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不该来看他的。” 黄飞虎一怔，顿时明白了哪吒的意思，苦笑两声说道：“看来我又干了一件蠢事。” 张桂芳说道：“确实很蠢，黄飞虎，沙场上你是一员猛将，我佩服你，但官场上的事情你却连我手底下的一个偏将都不如。” 黄飞虎被张桂芳说的脸红，驳斥道：“好你个张桂芳，我好心送酒肉来看你，与你说天下事，你不知感恩，反而来骂我？” 张桂芳笑道：“我当然要与你说话，跟你谈的越久，姬发和姜子牙就越会对你起疑心，到时候即便儿子在这里，你也不得不回朝歌去了。” 黄飞虎怒的攥紧了拳头，却被哪吒拦住。 哪吒看向张桂芳。 说实话，他很尊敬对方，两人之间也无仇怨，只是先前各为其主，要在战场上生死搏杀。 他说道：“张将军，别来无恙。” 张桂芳冷笑：“西岐大牢的鞭子太软，蘸了盐水抽在身上也不痛不痒，我只恨双手被缚，不然定手刃了你这弑君谋逆之徒。” 哪吒摇了摇头，盯着张桂芳的眼睛，说道：“殷寿对你有知遇之恩，你感他恩情，以死相报，也算忠义。不过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其实我杀了纣王，最后让成汤得了殷郊这么一位圣明天子，你很高兴吧。” “哈哈哈哈哈哈，知我者，哪吒也！”张桂芳大笑，笑出了眼泪，他又看向哪吒，“你呢，今天来此，可是要我的命？” 哪吒白了他一眼，说道：“别把自己看的太重，我来这儿是找黄飞虎，但看到他是这样的一个蠢货，见不见他已经不重要了，再说，此时该头疼的是他的儿子黄天化，而不是我。” 说完，他转身又往外走。 背后黄飞虎叫他的名字：“哪吒，此事亦非我所愿，我儿黄天化在此，黄飞虎知道，自己即便到了朝歌也要受人指摘，没有舒坦日子过，你不用担心我背叛西岐！” 哪吒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只是悠悠回了一句： “无所谓，都一样。” 第267章 揍人 确实都一样。 无论在哪边，以你的实力和脑筋，到最后恐怕都是一个名标封神榜的结局。 不过封神榜上标明，官居神位，任天帝驱使。 这事本就得长生有自在的修行者或许不愿意，但也许又有很多人争着抢着求也说不定。 哪吒印象中，敖丙正是如此。 不过敖丙所求的是活着上封神榜，而不是死了，否则的话会这事儿反倒容易很多。 小龙女也是，这姑娘思想很危险，有些魔怔，已经在考虑死后封神的事情了。 哪吒觉得不好，他想自己和师叔的关系总归还算不错，后面去帮小龙女说一声，咱们走个后门儿，后面大战随便挑几个水货让小龙女打一打，日后封神榜上给一个神位算了。 他的耳朵很好用。 刚走出地牢，他就听到了许多怪事。 大战将至，姬发却大发雷霆，下旨彻查整个西岐城，寻找一个连续在皇宫之中奸杀他宠妃的贼人。 又比如，皇宫里面姬发接连在民间搜寻美女入宫，可宫中女官的数量却并没有多上几个。 他挑了挑眉，知道天下大乱，总是要出些怪事。 这并不稀奇。 事情出了，解决就是。 他走到大街上，看到道旁有一个小摊。 摊上有一幅八卦图，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年轻道士，腰板挺得笔直，身量如春竹般清瘦，一袭洗得泛白的青灰道袍松垮罩在身上，眉如远山含黛，眸色却浅淡如雾凇融化的溪流。 这是一个算命摊子。 在这个大家为了两口吃的都能杀人的世道，找他算命的人却排着队。 哪吒瞧他，微微眯眼，心想这位修为可不低，无比扎实的金仙境界，实力修为绝对在自己那不着调的大哥金吒之上。 哪吒上前站好，静静的等着这道人给凡人算命。 道人冲他一笑表示感谢，又继续给别人算命。 他算的东西也不出奇，多是些该去哪里讨生活，哪边种粮食能有丰收，哪边兵灾少之类的活。 他算完之后，已到傍晚。 那一丝夕阳已从天上卷起，照在狭长的街道上，寂静中充斥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在下李哪吒。” “贫道邓华。”道人点头。 哪吒心里一惊，说道：“邓华师叔，您怎么在这儿街头算命。” 这邓华不是别人，而是元始天尊的第五个弟子，阐教十二金仙中绝大多数都是他的师弟。 邓华笑道：“我这一生很少下山，此次到了山下，才知人间这样苦，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为世人指点一下迷津。” 哪吒说道：“师叔心善，哪吒佩服。” “举手之劳而已。” 哪吒道：“师叔这样的人物，走到天下哪里就是哪里的福报，何必来西岐掺和到封神之战这旋涡里面，难道也犯了杀劫？” 邓华摇头道：“唉，我最近正苦怎么聚这丁山三花，胸中五气，求老师解惑，老师便让我下山走走，说山下或有我的答案，出了昆仑又遇到燃灯师兄，便邀请我来破十绝阵，于是我就来了。” 元始天尊。 燃灯。 一个老师。 一个师兄。 他们把邓华叫来此地，就是为了让他填封神榜。 既给截教一个交代，也给天帝一个交代。 哪吒犹豫片刻，沉声道：“师叔不该来的，十绝阵凶险，若无重宝在身，非太乙金仙不可破，师叔此次出阵，恐怕性命不保，修为成空。” 邓华听了，也沉默，随即笑道：“师兄与我说了，明日让我打头阵去破天绝阵，师兄素来对我不错，该不会让我送死。” 该不会让你送死？ 哪吒心说，这些修士，修道几千上万年，终日只问道术，不想俗世，难不成脑子越想越僵，天真到了这种程度吗？ 想起白天时燃灯对自己的态度，哪吒摇了摇头，道了一声珍重便自行离去。 他没必要为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去无缘无故的得罪一位阐教准圣。 哪吒先到了金吒府上。 金吒见哪吒，脸色大变，可想了一下自己师父文殊也到了西岐城，便又硬气了三分，冷声道：“你来干什么，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弟弟，你要是真那么缺爱，去找木吒那个吃里扒外的，他比我温柔很多。” 听到这话，哪吒眉头一挑，半个字没说，往前踏了一步，两人之间那几丈距离仿佛不存在一样，就已经出现在了金吒眼前。 金吒没有看到哪吒。 他能看到的只有一个拳头。 一如往常，哪吒这一拳，几乎将金吒的鼻子给碾平。 他实际上已经留手了，否则的话，金吒的下场绝不会比那主持落魂阵的姚斌好上半点儿。 金吒满脸是血，尚还没有反应过来，哪吒一膝盖又顶在他肚子上，差点儿把他五脏六腑都打的爆裂开来。 别说用什么法宝秘术，金吒此时简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虾子一样弓在地上，任凭哪吒雨点一般的拳头落下来。 “我踏马叫你不认你妈！” 殷夫人怀胎十月，三百天。 哪吒就打了三百拳。 打的金吒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儿好肉和完整的骨头。 可他依旧没死。 这时一旁文殊走了过来，说道：“唉，可以了，再打送点面皮过来就可以包人肉包子了。” 哪吒见文殊，立刻变得彬彬有礼，恭敬说道：“晚辈见过师叔。” “唉，你说你，明明身为天外邪魔，却半点儿不知道收敛，过锋易折啊师侄。” 哪吒见文殊虽然出来救金吒，却没有为他出头的意思，也笑道：“多谢师叔关心，哪吒知道了，不过母亲那边一直想见金吒，能否请师叔给他批个假？” “母子之情，我怎能阻止。不过只是我批假，恐怕还不够，这样吧，回头我给他下一道死令，保证让他去殷夫人那里当上十天半个月的好儿子。” 听到这话，哪吒大喜过望，再次躬身行礼：“谢过师叔！” 走出金吒府上，哪吒再往皇宫去。 路上见许久又没有出来施粥的粥棚又在路上搭了起来，前面又排起了长队。 酷吏。 饥民。 米汤。 “姬发啊姬发，你怎么跟历史上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啊，你若真是一位爱民如子的明君，我就是拼了命也帮你把这天下夺过来。” 可他不是。 哪吒踱步走进皇宫，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跟路上的太监宫女们打着招呼。 时间久了，皇宫里的人也知道这位神威大将军很好相处，也都喜欢他。 尤其是皇宫里的宫女。 在知道哪吒的正牌夫人，就是一位宫女出身，如今执掌家里的财政大权，成了李府上的管事主母，就更加喜欢他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哪吒来这西岐皇宫，几乎每一回来都是过来揍人的。 揍的还不是别人，是这皇宫的主子。 第268章 肉身搏杀 姬发见到哪吒的时候，并不如何慌乱。 因为他不是自己一个人。 他身边还站着韦护。 “爱卿前来何事？”姬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然而哪吒却根本不理会他，只眯眼瞧着在姬发旁边站着，那个一副兴致缺缺的韦护，开口问道：“韦护道兄怎么在这儿。” 这位活着封神，肉身成圣的阐教三代弟子，绝对不可小觑。 而他的师父道行天尊对自己有敌意。 韦护笑道：“陛下封我为玄门特使，命我彻查皇宫之中邪修一事，哪吒道友问我，难不成那奸杀陛下妃嫔的人就是你不成？” 哪吒说道：“我已经半年没在西岐了，韦护道友说这话可半点儿意思都没有。” 韦护说道：“你不在西岐，只是大家没见着你，巧了，大家也没见着那淫贼。” “一点儿也不巧，这两件事可以说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哪吒眼神渐冷：“你这样说，是在挑衅我吗？” 韦护说道：“道友别误会，你我无怨无仇，何必呢？此事暂且不提，你我同为西岐臣子，你无故夜闯皇宫，是为什么呢？” 哪吒此时才把目光移到姬发身上，他看这个传闻中命中注定的‘圣明天子’，此时语气中仿佛连半点儿怒气都没有了。 他说道：“姬发，你忘记曾答应过我什么事了吗？” “哼，你这逆臣！今时不同往日，事到如今，群仙毕至，你还想要倚仗武力来胁迫朕不成！” “朕？哈哈哈哈哈，姬发！你当真以为自己已经当上这世界的皇帝了不成？” 说完，他径直朝着姬发走了过去。 他相信姬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至于韦护。 韦护侧身挡在了姬发的身前。 哪吒也不理会，在韦护惊愕的目光中，他用肩膀径直将韦护撞开，一把揪住了姬发的领子。 他也不理韦护，只盯着姬发的双眼。 今日。 此时。 姬发看着那双离自己只有那么近的黑瞳，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清晰的恐惧。 仿佛夜幕下的潮水漫过沙滩，无声无息，却又逐渐侵蚀整个世界。 “你之前不是做的好好的吗？就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我一走你就又不管了啊。” 听着哪吒的声音，感受着哪吒语气中那浓浓的无奈与失望，姬发牙齿打颤，说道：“我我我……，我改，我以后一定改！” “哪吒！放肆！”韦护低吼，并指如剑刺向哪吒后背！ 哪吒看也不看，反手挥拳就砸了过去，谁知韦护反手立刻变招去抓哪吒手腕儿，哪有半点儿因恼怒失去理智愤然出手的迹象。 韦护五指如同铁箍一般扣住哪吒右腕儿，食指和中指极为自然的搭在“太渊”，“神门”二穴，只一瞬间，哪吒就觉得整条臂膀都变得酸软无力。 哪吒马上明白，眼前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韦护，他可不是那种不知战斗为何物的纯粹修士。 一招失了先机，哪吒也并未慌乱。 他体内元气鼓荡，如同长江大河一般涌入少阳经，又灌注到右臂钢浇铁铸一般的筋骨上。 手腕上的肌肤忽然凹陷半寸，复又陡然一弹，竟在这转瞬之间移开了太渊，神门二穴的位置，马上恢复力气将韦护手掌弹开。 韦护瞳孔骤缩，却不惊反笑。 “八九玄功？有点儿意思。” 阐教八九玄功，掌天地变化，能熟练自如的操控自己的身体正是入门这玄功的基础。 韦护低眉，见自己后退三步，在青石板上踏出的三个寸许深的脚印，嘴角笑意更浓。 哪吒却直接转身，一个爆裂无比的拳头直直打了过来。 韦护看这拳头，笑道：“不用法术玄通，只拼肉身上的造诣吗？哪吒，你找错人了。” 哪吒本意是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没想到韦护竟然这么说，也正合他的意思。 两人皆把恐怖的力量压在了体内，分明力道散开震起空气都能让一旁的姬发七窍喷血而死，可两人站在一起，又把这力道控制的如同两个凡间普通武者一般。 然而此时如果真有一个凡间武者不知死活的卷入二人之间的缠斗，一瞬间就要被撕成碎片。 哪吒这一拳暴起直轰面门，拳锋破空竟带出哨音。 韦护则是左掌横架，手臂抬起时袖口下滑，露出来的半截小臂，筋肉虬结如老树盘根。 然而韦护深谙战斗之理，哪吒更是天生是个杀才。 他变招快得骇人，拳至半途化掌为刀，斜劈颈侧。 韦护眉头轻皱，拧腰错步，后脚跟犁地划出半尺深沟，右肘如攻城锤般又顶向哪吒肋下。 两具身躯相撞时闷响如同擂动重鼓，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 十几个回合过后，两人只在拳掌间较劲，可哪吒却突然侧身扫腿，腿影带起一道劲风如钢鞭抽裂青砖，韦护竟不避让，与哪吒胫骨对胫骨硬撼！ 这一下肉身上就分出了高下。 哪吒面色不变，依旧猛攻，韦护却闷哼一声，脸色变得发白，脚下不稳，招式也变了形。 可虽然一招陷入劣势，他却强挤出满脸笑容，喉间滚出沙哑笑声：“好硬的一条腿，真让你把八九玄功练到大成，那还得了？” “哼！” 哪吒面色不变，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却忽然收势后撤三步，停住了身形。 “可惜。” 韦护摇头，又笑道：“这一脚把我的胫都踢得裂开了。” 哪吒看着韦护，对方内丹只有八品，肉身却强的出乎意料，显然也有奇遇。 韦护显然也知道自己肉身虽强却仍旧比不上哪吒，刚才那与哪吒腿对腿硬撼只是陷阱，虽然受了伤，但接下来若是哪吒一直猛攻，绝对要吃一个大亏。 只是没想到，他已经演的如此只好，还是让这哪吒给看了出来。 能以几乎一己之力斩杀九龙岛四圣，名震西岐，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看着韦护脸上的笑意，哪吒也忽然一笑。 这一笑让一向自信的韦护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问道：“你笑什么？” “井底之蛙。” “你说什么？”韦护眼神一冷。 “看好了！” 哪吒暴喝一声，单掌劈空压来，速度之快有若闪电，可却连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韦护再次变色，他知道，这绝不代表哪吒这一手威力不够，而是因为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实际上恐怖到了极点。 若是用上道术法则，他有不下十种方式能够接下这一招。 可韦护毕竟是韦护。 说好肉身拼杀，虽是给哪吒的陷阱，但他也有他的骄傲。 躲不开，就用双臂去格挡！ 两人手臂接触的瞬间，足下青砖“咔”地裂成蛛网，韦护袖管布帛炸成飞絮，额角青筋暴起。 他颈后大筋绷如琴弦，齿缝间滚出低沉的吼声，可却惊愕的发现，自己两只手的力道，竟然抵不过哪吒一只手。 哪吒这一只手压下来，韦护浑身上下都在发劲，可身形还是越来越矮。 到最后整个人竟然单膝跪在了哪吒面前！ 第268章 肉身搏杀 姬发见到哪吒的时候，并不如何慌乱。 因为他不是自己一个人。 他身边还站着韦护。 “爱卿前来何事？”姬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然而哪吒却根本不理会他，只眯眼瞧着在姬发旁边站着，那个一副兴致缺缺的韦护，开口问道：“韦护道兄怎么在这儿。” 这位活着封神，肉身成圣的阐教三代弟子，绝对不可小觑。 而他的师父道行天尊对自己有敌意。 韦护笑道：“陛下封我为玄门特使，命我彻查皇宫之中邪修一事，哪吒道友问我，难不成那奸杀陛下妃嫔的人就是你不成？” 哪吒说道：“我已经半年没在西岐了，韦护道友说这话可半点儿意思都没有。” 韦护说道：“你不在西岐，只是大家没见着你，巧了，大家也没见着那淫贼。” “一点儿也不巧，这两件事可以说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哪吒眼神渐冷：“你这样说，是在挑衅我吗？” 韦护说道：“道友别误会，你我无怨无仇，何必呢？此事暂且不提，你我同为西岐臣子，你无故夜闯皇宫，是为什么呢？” 哪吒此时才把目光移到姬发身上，他看这个传闻中命中注定的‘圣明天子’，此时语气中仿佛连半点儿怒气都没有了。 他说道：“姬发，你忘记曾答应过我什么事了吗？” “哼，你这逆臣！今时不同往日，事到如今，群仙毕至，你还想要倚仗武力来胁迫朕不成！” “朕？哈哈哈哈哈，姬发！你当真以为自己已经当上这世界的皇帝了不成？” 说完，他径直朝着姬发走了过去。 他相信姬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至于韦护。 韦护侧身挡在了姬发的身前。 哪吒也不理会，在韦护惊愕的目光中，他用肩膀径直将韦护撞开，一把揪住了姬发的领子。 他也不理韦护，只盯着姬发的双眼。 今日。 此时。 姬发看着那双离自己只有那么近的黑瞳，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清晰的恐惧。 仿佛夜幕下的潮水漫过沙滩，无声无息，却又逐渐侵蚀整个世界。 “你之前不是做的好好的吗？就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我一走你就又不管了啊。” 听着哪吒的声音，感受着哪吒语气中那浓浓的无奈与失望，姬发牙齿打颤，说道：“我我我……，我改，我以后一定改！” “哪吒！放肆！”韦护低吼，并指如剑刺向哪吒后背！ 哪吒看也不看，反手挥拳就砸了过去，谁知韦护反手立刻变招去抓哪吒手腕儿，哪有半点儿因恼怒失去理智愤然出手的迹象。 韦护五指如同铁箍一般扣住哪吒右腕儿，食指和中指极为自然的搭在“太渊”，“神门”二穴，只一瞬间，哪吒就觉得整条臂膀都变得酸软无力。 哪吒马上明白，眼前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韦护，他可不是那种不知战斗为何物的纯粹修士。 一招失了先机，哪吒也并未慌乱。 他体内元气鼓荡，如同长江大河一般涌入少阳经，又灌注到右臂钢浇铁铸一般的筋骨上。 手腕上的肌肤忽然凹陷半寸，复又陡然一弹，竟在这转瞬之间移开了太渊，神门二穴的位置，马上恢复力气将韦护手掌弹开。 韦护瞳孔骤缩，却不惊反笑。 “八九玄功？有点儿意思。” 阐教八九玄功，掌天地变化，能熟练自如的操控自己的身体正是入门这玄功的基础。 韦护低眉，见自己后退三步，在青石板上踏出的三个寸许深的脚印，嘴角笑意更浓。 哪吒却直接转身，一个爆裂无比的拳头直直打了过来。 韦护看这拳头，笑道：“不用法术玄通，只拼肉身上的造诣吗？哪吒，你找错人了。” 哪吒本意是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没想到韦护竟然这么说，也正合他的意思。 两人皆把恐怖的力量压在了体内，分明力道散开震起空气都能让一旁的姬发七窍喷血而死，可两人站在一起，又把这力道控制的如同两个凡间普通武者一般。 然而此时如果真有一个凡间武者不知死活的卷入二人之间的缠斗，一瞬间就要被撕成碎片。 哪吒这一拳暴起直轰面门，拳锋破空竟带出哨音。 韦护则是左掌横架，手臂抬起时袖口下滑，露出来的半截小臂，筋肉虬结如老树盘根。 然而韦护深谙战斗之理，哪吒更是天生是个杀才。 他变招快得骇人，拳至半途化掌为刀，斜劈颈侧。 韦护眉头轻皱，拧腰错步，后脚跟犁地划出半尺深沟，右肘如攻城锤般又顶向哪吒肋下。 两具身躯相撞时闷响如同擂动重鼓，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 十几个回合过后，两人只在拳掌间较劲，可哪吒却突然侧身扫腿，腿影带起一道劲风如钢鞭抽裂青砖，韦护竟不避让，与哪吒胫骨对胫骨硬撼！ 这一下肉身上就分出了高下。 哪吒面色不变，依旧猛攻，韦护却闷哼一声，脸色变得发白，脚下不稳，招式也变了形。 可虽然一招陷入劣势，他却强挤出满脸笑容，喉间滚出沙哑笑声：“好硬的一条腿，真让你把八九玄功练到大成，那还得了？” “哼！” 哪吒面色不变，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却忽然收势后撤三步，停住了身形。 “可惜。” 韦护摇头，又笑道：“这一脚把我的胫都踢得裂开了。” 哪吒看着韦护，对方内丹只有八品，肉身却强的出乎意料，显然也有奇遇。 韦护显然也知道自己肉身虽强却仍旧比不上哪吒，刚才那与哪吒腿对腿硬撼只是陷阱，虽然受了伤，但接下来若是哪吒一直猛攻，绝对要吃一个大亏。 只是没想到，他已经演的如此只好，还是让这哪吒给看了出来。 能以几乎一己之力斩杀九龙岛四圣，名震西岐，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看着韦护脸上的笑意，哪吒也忽然一笑。 这一笑让一向自信的韦护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问道：“你笑什么？” “井底之蛙。” “你说什么？”韦护眼神一冷。 “看好了！” 哪吒暴喝一声，单掌劈空压来，速度之快有若闪电，可却连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韦护再次变色，他知道，这绝不代表哪吒这一手威力不够，而是因为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实际上恐怖到了极点。 若是用上道术法则，他有不下十种方式能够接下这一招。 可韦护毕竟是韦护。 说好肉身拼杀，虽是给哪吒的陷阱，但他也有他的骄傲。 躲不开，就用双臂去格挡！ 两人手臂接触的瞬间，足下青砖“咔”地裂成蛛网，韦护袖管布帛炸成飞絮，额角青筋暴起。 他颈后大筋绷如琴弦，齿缝间滚出低沉的吼声，可却惊愕的发现，自己两只手的力道，竟然抵不过哪吒一只手。 哪吒这一只手压下来，韦护浑身上下都在发劲，可身形还是越来越矮。 到最后整个人竟然单膝跪在了哪吒面前！ 第269章 数定在此 “明知我修成了九纹神丹，还要以短击长，韦护，小聪明用多了，你就真的变成一个蠢货了！” 寒风掠过庭前青砖，韦护衣袂忽凝。 哪吒说完，手底下的韦护便化作一道清风自院中消失，唯有一道暗中传音响在了哪吒的耳朵里。 “今日交手，肉身输你半招，天外邪魔不容于世，让你活着封神，此事万古没有先例。肉身不过皮囊，待日后以道法分生死！” 哪吒轻笑，转身时袖角扫落三片梧桐叶。 他自语道：“事到如今还自欺欺人，下次交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转头又看向姬发，说道：“现在没有别人了。” 姬发面如死灰，踉跄后退，脊背撞上朱红廊柱。 他干笑两声，说道：“看来只要有你在一天，我就要做一个脑子抽风，不知道自己爽，只知道整天爱护那些贱民的好天子了吗？” 哪吒看着他的眼睛，右手抬起，伸出了两根手指，极为认真的说道：“你这话说错了两个地方。” “第一点，你还不是天子。” “第二点，——“哪吒指尖寒芒吞吐，“这个位子换个人也一样坐。“ 姬发瞧着哪吒，忽然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伯邑考叫你来的对不对！你就是想着让他——”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趴在地上，眼冒金星，觉得天旋地转，嘴里全是铁的味道。 姬发张开嘴，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可是却感觉不到痛，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哪吒在他身旁蹲下，轻声说道：“听说你皇宫里面频繁有妃嫔被害，这么变态的事情，不会是你干的吧。” “不，不是。” 姬发话音刚落，旁边立刻有人惊叫一声。 “陛下！哪吒，你怎么敢！” 哪吒瞪眼看了过去，那人的话立刻掐死在了嗓子里。 这是一个带着面具，身形瘦小的男人。 虽是男人，可他的腰肢似乎比女人还要纤细，一举一动之间，又比寻常的女人还要妖娆。 哪吒问姬发：“这又是谁，你的男宠？” 姬发还没说话，这男人先说话了，他的声线如蛛丝悬在夜风里，清冷而又阴柔：“将军误会了，奴才是陛下的近侍，您不知道倚仗武力强闯皇宫，是杀头的大罪吗？还是您觉得，您是仙家子弟，西岐现在确实没本事治您的罪？” 哪吒一挑眉，笑道：“我当然知道，但是姬发已经赦免我的罪了，你说是不是，姬发？” 他踢了两脚姬发的屁股，姬发只好赶忙点头。 哪吒又问道：“既然你是姬发的近侍，这皇宫里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咯？怎么称呼？” “奴才是伥鬼，我自幼长在宫中，您有什么事问我就行，不要为难陛下。” “姬发倒是有个好奴才。”哪吒一屁股坐在姬发身上，“伥鬼，这个名字奇怪，那我问你，今日外面传的，皇宫之中妃嫔遇害是怎么回事？” 伥鬼倒是宠辱不惊，说道：“这事得从半年前说起，第一个遇害的是容妃娘娘，那天天刚亮，采晨露的宫人在御花园发现的尸体，被人剥掉衣袍，割去双乳，凄惨无比，可是一直没找到凶手。 又一个月后，第二个遇害的是丽妃娘娘。 她尸体被发现在自己的寝宫里，和容妃娘娘的尸身一样。” 哪吒问道：“在自己寝宫里？宫殿里这么多随侍的宫女，没人听见半点儿动静？” 伥鬼摇了摇头，说道：“丽妃娘娘殿里一百零二个宫人，无一幸免，全部遭了毒手。” 这世道，一百零二条鲜活的生命这样无声消逝，如果死的不是丽妃，恐怕也不会引起什么重视。 伥鬼继续说道：“此后死的还有华妃，云妃，最近的一个是梦妃，就在十天之前，死在冷宫里面。” 哪吒皱眉思索片刻，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再问你第二件事，既然皇宫之中都这么凶险了，我怎么还听说姬发一直在民间寻访美女来充斥后宫？而且数量不少的情况下，妃嫔却没有多上几个？” “大将军，这件事情再正常不过了。”伥鬼低头看着自己并拢的双脚，鞋尖儿凑在一起。 说话的时候，他总是想起哪吒三头六臂，带着焚天的烈焰在战场上搏杀的场景，不禁更加紧张。 可他是那种人，越紧张，面上越平静。 “陛下就算选妃，也不会从那些凡间平民中选。 此前韩毒龙与薛恶虎二位将军给军中送粮，如今西岐军中虽然不缺粮食，但是民间的粮食始终不够吃，儿子还好，家里有些生女儿的，便把女儿卖到青楼里换粮食。 您不知道，这世道，甚至到了青楼里姑娘人满为患，都不要漂亮的黄花闺女的地步了，这在以前说给谁听谁会信。 陛下见民间疾苦，这才把外面的女孩儿都接到宫里过活，都是做些仆役，又怎么会多出什么妃嫔？” 哪吒问姬发：“此事可当真？” “当然是真的！” “真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好心。” 姬发说道：“朕毕竟是要做天子的人物，这些人虽然卑贱，日后却要靠着他们做徭役，兵役来奉养国家，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哪吒冷笑：“那你最好把样子做到底。” 说完，哪吒起身就要走，可他走到伥鬼的面前却停了下来。 忽然说道：“面具可挡剑气，挡不住命数。我不知道你面具下面长什么样，但我看你却很不凡，如果可以，不如找一座仙山，拜个师父修道去吧，修道总强过修坟。” 伥鬼一怔，低下头，对哪吒道了声谢。 他能不能修行呢？ 哪吒也不知道。 他的灵感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少年或许有不凡之处，但修行这事儿，他娘的看命。 哪吒走后，伥鬼和姬发都长出了一口气。 伥鬼忙过去把姬发扶起，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后怕，心知肚明的没有讲什么，只是说些： “陛下，您没事吧，我这就去给您拿药，” “嗯，伥鬼，辛苦了。” “没什么，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还好没叫这哪吒给问出来什么。” ……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西岐城外古战场，两边大军拉开阵势，黑风刮起煞气，映的头顶太阳惨白。 天绝阵内，有截教金鳌岛十天君之一的秦完飞出阵来，喊道：“玉虚教下谁来见吾天绝阵？” 数十万人看着，天上飘飘落下一位仙家。 正是玉虚宫第五位门人邓华，平日里看他仙风道骨，今日手里拎着的却是一根方天画戟，说道：“吾奉师命，特来破天绝阵。” 哪吒在城头上，燃灯背后，只听燃灯悠悠叹息：“数定在先，怎逃此厄？” 第270章 天绝阵邓华陷身 秦完见邓华，眉头一紧。 他受闻太师邀请来此助阵。 前日里死了姚斌，他心里虽恨，但知道此事与邓华没什么关系。 且他素日里跟邓华也无冤仇，便开口问道：“邓华，你在玉虚宫修道自在，何必来凡间趟这趟浑水！” 邓华见秦完赤发蓝脸，全无人样，笑道：“秦道友此言差矣，我奉师尊之命来此破天绝阵，倒是道友你，来此地教主可知？你若识相，就自行把阵法撤去，以免徒遭横祸！” 秦完终日修道，天性自然，听了这话气道：“你这话是什么道理，你我都是金仙境界，莫非觉得我截教道法不如你阐教高深？” “本就如此！” 这邓华虽然是金仙境界，但对道术的理解却一点儿不低，在玉虚宫中，常和一些太乙金仙坐而论道。 听他这么说，西岐城头阐教阵营中一片叫好声。 韩毒龙笑道：“邓华师叔平日里安安静静，没想到还有这样霸气的一面。” 薛恶虎和韩毒龙向来形影不离，他说道：“可不是嘛，平日里几个师叔中数邓师叔最为和善，但是你瞧现在，真是：戟裂苍穹星斗寒，杀气凝云蔽日残。” “薛兄好诗，好诗啊。”韩毒龙在一旁称赞。 薛恶虎又摆手道：“哪里哪里，待会儿韩兄你若出阵，我保管也给你写两首比这还好的。” 听这兄弟二人打趣，哪吒神色却没半点儿缓和，因为他知道，这兄弟二人和邓华一样，在燃灯的计划里，都是用来填封神榜的。 可自己又不能出言提醒他们。 一旦提醒，又是在与燃灯作对。 事到如今，他和这个世界的羁绊越来越深，不仅娶了老婆，甚至还有了未出生的孩子，幸福的同时又仿佛陷入了一个禁锢他的囚笼。 战场上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极为安静。 数十万带甲之士犹如虎狼，呼吸凝成黑云，压得战旗穗子僵在半空。 战鼓声倏停，天地间唯闻商军阵中青铜钺斧无意识的磕碰声——那是新兵牙关打颤牵动的连锁反应。 邓华忽觉左耳发烫，似有所感，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赶着秦完入了天绝阵。 诸位，这天绝阵乃是雷煞之源，阵眼为秦天君所持的天绝幡。 以千年雷击木为杆，摇幡时引动天地雷煞，阵内暗合先天八卦中的「震」位，雷光分青、紫、玄三色，对应伤魂、碎魄、毁体三重杀机。 雷声非寻常霹雳，而是摄魂魔音。 阵中方位随幡旗转动颠倒，地磁紊乱，罗盘针会疯狂旋转，令人丧失方向感与时间感知。 邓华虽然厉害，但是一进入阵里面，秦完将手中天绝幡拿在手里，左右连转数转，将旛往下一掷，顿时雷声交作。 邓华顿时变得昏昏惨惨，不知南北西东，倒在地下。 秦完就这样慢悠悠走上前去，把邓华脑袋给割了去。 燃灯见邓华已死，对身旁众人说道：“可怜邓华数千年道行，今日死在此处。” 众人个个应是。 虽然心中都知道燃灯叫邓华来破此阵很没道理，但毕竟在场的，他的辈分最高，所以说的话做的事即便没有道理，按照某种行事规则来说，也是有道理的。 只是哪吒马上明白，这种道理有时候和别的无关，只在乎实力。 燃灯又见秦完过来叫阵，就吩咐道：“哪吒何在。” 哪吒心里咯噔一声，随即出来复命。 “你去破此天绝阵。” 不对劲。 哪吒心想很不对劲。 献祭了邓华之后，本该让文殊广法天尊出面，以绝世修为镇压秦完才对，怎么轮到自己出场了。 他抬头瞧见燃灯，回道：“回禀师叔，弟子尚未看出他阵中奥妙。” 等哪吒说完这话，燃灯脸上立刻变色，说道：“休得胡言，你能斩杀十天君里的姚斌，如今还不能杀一个秦完了？ 你没看出这阵中奥妙，你师叔邓华就看得出了？ 再敢踌躇不前，扰乱军心，我便下令现在斩你！” 这能是一回事儿？ 哪吒皱眉，可同样此时他也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那充满敌意的目光。 原来如此。 自己杀了姚斌，原本按计划该死在落魂阵中，原纣王的镇殿将军如今投靠西岐的方相便没了去处。 既然方相没死，就由哪吒替他死。 哪吒这才明白，燃灯原本的友善都是装出来的，或者说对方根本不用装。 自己固然是哪吒，是人人喊打的天外邪魔。 但燃灯是准圣。 什么天外邪魔，域外残魂，他可以根本不在乎这些。 你一个小辈而已，管你什么来路，打乱了我的计划，那么就要死。 而十二金仙中，八个人想要杀自己，至于另外四个人，对自己也绝没有好感。 他们已经打算成佛了。 到时连肉身都是外物，一切都要超脱，谁又会在乎一个哪吒呢？ 哪吒明白，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只能出阵。 不出阵，都不需要燃灯动手，十二金仙加在一起，他目前的金仙境界再强，再如何懂得战斗，都不够看。 紫宸即便是圣器，目前在哪吒手里，唤不出真名，依旧只是一件不完整的圣器。 或许可以对付太乙金仙，但绝对对付不了像是燃灯道人这样一尊完整的准圣。 “哪吒……领命！” 哪吒转过身，化作一道红光飞下城头。 此时他明白，与燃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对方就是想自己死在十绝阵中。 见哪吒飞下去，韦护眉头一挑。 韩毒龙和薛恶虎二人面面相觑，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讶异。 他们都看出了这十绝阵的凶险，那么他们的师叔更不可能看不出。 哪吒固然厉害，又怎么可能破得了天绝阵？ 师叔想干什么？ 此时韦护不动声色的移到杨戬身旁，暗中传音道：“你可能破得了十绝阵？” 杨戬面无表情的回道：“我从未见过十绝阵，不入阵中，怎么知道能不能破？不过邓华师叔修为高深人人皆知，入阵就仿佛失了魂一般，任由他人宰割，金鳌岛十天君果然名不虚传。” 韦护叹息道：“唉，本来还想与他道法上分个高低。我们三代弟子中排第一的杨戬都没信心，师叔这么安排，是不是有点太过明目张胆了些。” 杨戬倒是不觉得意外，只说道：“只要你的实力够强，做事就算再明目张胆些，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 “无聊。” “且往下看吧。” 第271章 你去破了地烈阵！ 哪吒飞临空中，见秦完。 秦完自然认得哪吒，面色更冷，眼神更恨：“哪吒，你杀吾道友，今日来此送死，可不要怨我心狠！” 哪吒冷声道：“什么是非因果，姚斌先前摆落魂阵害我师叔在先，我杀他在后，说破天道理也在我这边。 你我各为其主，今日无非道术上分个胜负生死，料你不过金仙境界，我手里铁枪也杀过几个！” “好胆！那便来！” 秦完大怒，手持金锏打来。 然而哪吒想的却根本不是进阵，而是要在秦完入阵之前把他杀了，那样即便天绝阵再凶险，也伤不到自己。 他杀了一个姚斌，打破了燃灯的计划，便要他拿自己的命去填。 自己不死，燃灯又要如何？ 哪吒知道自己不该犹豫，可一瞬间发生了这些事，他还是禁不住多想了一些。 这一多想，就慢了一瞬。 所以这一拳只砸断了秦完的法宝金锏，却没有杀掉他。 秦完见这陪伴了自己上千年的法宝竟挡不住哪吒一拳，惊得差点儿魂飞魄散，心说早就听这杀星厉害，可也没想到这么厉害。 “不愧是九纹神丹，肉身竟比法宝还硬，只论修为，恐怕不是对手。” 秦完没有犹豫，化作一阵清风入了天绝阵阵门。 哪吒收拳，暗道一声可惜。 头顶又传来燃灯的话语：“哪吒，还不入阵灭敌？” 哪吒面色阴沉，心中暗道：“老东西，我上阵杀敌，背后还要遭你威胁暗算。” 可他虽恨，却也知道这天绝阵凶险。 此时紫宸暗中说道：“你且进去，这天绝阵奈何不了你。” 哪吒问道：“你有解法？” 紫宸说道：“天绝阵扰乱四极，固然有些小门路，等会你入阵之后，我把身体融入到你的筋骨中，以圣力护体，肉身自成一界，这天绝阵乱的了阵中世界，却乱不了你体内世界。” “那就全靠你了，紫宸。”哪吒吸一口气，飞身入阵。 见哪吒如此听话，城头上的太乙真人说道：“这劣徒向来忤逆，想不到竟还有如此听话的时候。” 燃灯笑道：“师弟此言差矣，他不是忤逆，而是聪明，入阵一搏，虽然凶险，但仍有活命的可能，可若胆怯避战，乱了军心，如此大罪，又有谁能救他？” “师兄高见。” 听见两人对话，慈航道人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心想事到如今，不正是你们想要的？ 二代弟子们的对话三代弟子们听不到。 雷震子只问道：“这天绝阵凶险，诸位可有什么解法。” 木吒摇了摇头，目露担忧之色，说道：“哪吒就这样进去，也不知道可否有破解之法。” “你是真蠢还是装的，哪吒性命到此为止，二弟你难道看不出？”金吒在一旁抱着胳膊大笑，从一开始，他就瞧出了，这一切都是师长们的意思。 哪吒已经到此为止了。 无论今日如何，哪吒早就跟成汤结下了梁子，如今西岐也要杀他，阐教截教皆是死敌，他想不到这世间还有哪里是哪吒的容身之处。 而且，哪吒只怕今天就要死。 “他修道不过数年，有什么本事去破秦天君成名已久的天绝阵！” “大哥！”木吒眼眶通红。 可金吒说的也对，这城头之上，除了雷震子性子单纯，恐怕还没看出个端倪，其他人又有哪个没看出？ 此时一旁的韩毒龙忽然说道：“你们看，哪吒没事！” 听闻此话，众人一惊，又不约而同的往天绝阵里看： 只见秦天君手中摇动旌旗，哪吒却有圣器护身，怎么也摇不动。 哪吒见了笑道：“秦完，天绝阵奈何不了我，我与你无仇，今日把阵撤去，回金鳌岛去吧。” 秦完叫道：“怎么，哪吒，你当我看不出？今日你杀了我，我魂归封神台，你若放了我，燃灯岂能饶过你？” 哪吒问道：“你既然知道此地凶险，怎么还来趟这趟浑水。” 秦完道：“天道已变，胜负生死绝无定数，我等和闻太师有旧，他来求援，我等难道还能袖手旁观？” 哪吒说道：“既然如此，今日你天绝阵已破，为何还不退去？” 秦完骂道：“我秦完是何许人也，要你可怜？天绝阵被破，不代表你赢了，黄口小儿，小看我等道术！” 话音刚落，秦完已经杀了过来，使开道术法则，一瞬间漫天雷光乍现。 哪吒见了，眉头一皱，半点儿不落下风的冲了过去。 既然对方不识好歹，他也无需给他面子，两人交手，不过三十个回合，哪吒化作一道电光一闪而过，就把秦完首级摘下。 出了天绝阵，又见闻太师手持金鞭杀了过来。 哪吒一番大战，正觉得酣畅淋漓，看到闻仲，便现出三头六臂迎了上去。 闻仲乃是金灵圣母门下，早年间修得玄法，为天下太师。 所谓： 妙妙妙中妙，玄玄玄更玄。动言俱演道，默语是神仙。在掌如珠异，当空似月圆。功成归物外，直入大罗天。 阐教众人见闻仲出手，韦护第一个想要上前，却被道行天尊拦着： “且老实看着。” 诸位，这城楼上之人，与哪吒交情深的虽然不多，也有亲兄弟两人，如今他连番大战，却只有一个才得罪过的韦护愿意出手。 众人只见城下，更加震惊。 前日大战，闻太师虽然在众人联手下败退回城，但神威盖世谁人不知。 可如今却在哪吒的压制下被打的没什么还手之力。 “闻仲修为不弱，这哪吒，在金仙境中战力确实逆天了。”黄龙真人走到了太乙身前。 “哼，即便我在金仙境，闻仲也不是我的对手。” 听太乙这么说，黄龙真人笑道：“同在金仙境，恐怕你也不是哪吒的对手吧。” …… 哪吒手中铁枪刚去，另一只手里剑如紫电飞空，又似寒冰出谷，二十个回合过去，就让闻太师后悔出阵。 这时十天君中赵江出面，也来战哪吒：“好哪吒，杀我道兄，今日可敢来会我地烈阵！” 楼上燃灯看了，面色不变，喊道：“哪吒回来！” 哪吒胜了秦完，破了天绝阵，固然出乎意料，但毕竟邓华已死，一切和先前相比并没什么变化。 可一旦哪吒再杀了赵江，后面起了什么连锁反应，恐怕一发不可收拾。 见师叔让哪吒回阵，一旁看着的韩毒龙也松了一口气。 他心想好歹如此，燃灯师叔何等人物，怎么会故意去害一个小小的哪吒。 可还没等他这一口气彻底出来，就听燃灯说道：“韩毒龙何在！你去会一会赵江，破了他的地烈阵，切记不可给我们阐教丢脸！” “啊？我？” 第272章 降魔杵 韩毒龙确实不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但他也不是太笨。 就是没有地烈阵，赵江杀他也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可他张了张嘴，又瞧见燃灯的眼神，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燃灯就是要他去送死。 “也不算真的死，元神去了封神榜，日后在天上当差，不还是得重塑一具肉身嘛。” 韩毒龙这般想着，哭丧着脸刚要飞下城楼，却见远处战场中央哪吒并未退去，反而以一敌二和赵江以及闻仲拼杀起来！ 他灵机一动，转身说道：“韦护师兄，把降魔杵借我一用！” 韦护闻言，也没理会师尊的目光，便把腰间宝贝取下借了出去。 “谢过师兄。” 韦护接过降魔杵，就飞下城楼，大喊一声：“哪吒，我来助你！” 身后薛恶虎见了，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一晃，悠悠说道：“利剑破邪寒光现，降魔杵震鬼神惊！” 杨戬冷眼瞧了他一眼，说道：“别吟你这破诗了。” 他转头凑到玉鼎这人旁边，问道：“老师在上，弟子没有看清，方才哪吒是怎么破的天绝阵。” 玉鼎真人摇头道：“这阵里面黑风煞煞，我也看不真切，他不像你，八九玄功修至大成，竟也挡得住这杀阵威能，真是玄妙。” 旁边太乙真人哼了一声，说道：“恐怕此子身上还有宝贝。” 自从哪吒杀了秦完，太乙真人的脸上就再没了一丝笑意。 元始天尊不让他杀哪吒，然而要杀一个金仙境的修士，哪里需要他亲自动手？ 今日就是他和燃灯给哪吒布置的龙潭虎穴，谁都知道他和燃灯的用意，然而哪吒还是没死。 这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师兄。” “勿要再言。”燃灯叹一口气，“想不到白穆霜那座铁山里面还藏了不少东西。” …… 听见韩毒龙叫声，闻仲和赵江皆是冷笑：“不知死活！” 这韩毒龙不过金丹境界，即便有降魔杵这等重宝在手，可降魔杵主杀伐却不能护体，仙道壁垒摆在那里，二人瞧他一眼，他便死了。 然而哪吒此时却说道：“二位且慢，留他性命。” 赵江变色：“哪吒，你连杀我二位道兄，不曾留手，此时还想让我等听你的不成？” 可闻仲那边却明白天下万事瞬息变化的道理，早察觉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说道：“你想与我们合作？” 哪吒说道：“天帝赦令封神，阐教十二金仙本都在其中，然而他们以法乱令，想借杀劫避祸，太师天君难道不知？” 赵江说道：“这和一个小小的韩毒龙有什么关系。” 哪吒说道：“韩毒龙一死，封神榜上的空缺又少一个。” 赵江大笑：“黄口小儿，你当我不知？天帝赦令封神，我截教中名在榜上的也不少，这封神榜上的空缺多少几个，对我们来说不也是好事？” 闻仲皱眉道：“阐教十二金仙齐至，却派你们两个小辈出手，韩毒龙也就罢了，连你这样前途无量的年轻人都要拱手推向天帝手下，哪吒，看来你在阐教混的一般啊。” 哪吒笑道：“所以想看看，太师能否帮我在截教找一条后路。” 闻仲一时也不知道哪吒在想什么，若是哪吒跟韩毒龙一般，他也就直接杀了。 可哪吒刚杀了秦完，破了天绝阵，如今即便有着赵江相助，地烈阵在侧，他也没有把握留下哪吒。 既然如此，何不卖他一个人情，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江，你我停手，今日退兵！” 闻仲下令，可赵江却不听，他是金鳌岛上天君，哪吒杀他道友，如此大恨，根本不管什么封神之事。 “哪吒，你先在我阵中不死，再谈其他！” 他面目狰狞，一挥令旗，喷出三口精血，竟以秘术生生将地烈阵的阵眼移到脚下。 赵江手中令旗再一挥，顿时天上雷鸣，地现烈焰！ 哪吒脚下道痕顿时崩溃，身躯即便有九纹神丹加护，此时皮肤上也裂出一道道血痕。 就在哪吒忍着剧痛，感叹这十绝阵果然非同一般的时候，赵江眼中的震惊更加难以言喻。 若说他地烈阵的威能，别说哪吒一个金仙境，就是太乙金仙的得道肉身进去，不以道果防御，顷刻也要化作飞灰。 哪吒这般厉害，若地烈阵后面杀不了他，只靠自身修为恐怕更加不行。 “好哪吒，难怪能杀姚斌秦完！” 赵江果然住手，他接着说道：“我赵江说话算数，今日与你停手，待你与太师商量之后再行他论。” 黑风之中，天地一片迷蒙，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则是一概都看不清了。 哪吒擦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鲜血，笑着说道：“多谢，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等到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来找太师！” 话到此时，韩毒龙也到了。 场间他的实力最弱。 可他从天上跳下来，却谁也不能忽视他这一击！ 只因他手里拿的是道行天尊赖以成名的法宝，降魔杵。 这宝贝拿在手中，轻如草灰，打在人身却重如泰山！ 哪吒，闻仲，赵江三人瞬间自原地分开。 降魔杵贯地刹那，蛛网状的裂痕炸开方圆百丈！ 碎石尚未迸溅便已被罡风碾作齑粉。地脉深处传来闷雷般的悲鸣，震波如狂龙破土，裹挟着青灰色的岩屑直贯云霄。 天穹上终日不散的浓云被这股逆冲的煞气生生撕开豁口，翻涌的阴霾如遇天敌般仓皇四散。 一线金阳自裂缝中刺落，恰照在韩毒龙的身上。 他又把降魔杵扛在肩上，看着手中宝贝的震撼威力，心旌摇曳，可抬头再看，眼前已经不见了闻仲和赵江的影子。 就连眼前的成汤大军也如海潮一般缓缓退去。 “人呢。” “当然是被我们的韩大将军给吓走了。”哪吒拍了拍韩毒龙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韩毒龙瞧了一眼哪吒身上淋漓的鲜血，打了个哆嗦，又想起刚才燃灯师叔那个恐怖的眼神，心想果然还是山上好，凡间实在太危险了。 他说道：“你没事吧。” “多谢师兄出手相助。”哪吒拱手行礼。 韩毒龙脸上反而不好意思，摆手道：“你别谢我，要不是燃灯师叔催我，我小小一个金丹境，哪里敢掺和你们一群金仙打架。” 第273章 风紧 十天君中死了姚斌和秦完。 阐教邓华身死。 哪吒连破落魂阵天绝阵两阵，威名甚至传到朝歌申公豹和殷郊兄弟的耳朵里。 此时天子殷郊心烦意乱。 他是纣王长子，因母亲被妲己设计所害，自己也被父亲殷寿派兵追杀，幸得仙人搭救，最后拜在广成子门下学艺。 此前为迎接封神大战，阐教在三代弟子中大肆散发仙丹，他因是人皇亲子，也分得不少宝丹，生生把境界拔高到了金仙境。 然而此时自己的师父广成子如今站在了西岐那边，他反而不遵老师命令，任用了不少截教中人。 这样也就罢了，自家的江山，别人要来打，总归是要守的。 殷郊虽然不懂帝王之术，却明白西岐早有不臣之心。 且他和殷洪兄弟虽然自小修道，骨子里却都是仁义善良之人，所以才能一上任就让四方拥护，百姓爱戴。 申公豹却很高兴。 阐教十二金仙固然可怕，但是截教高手也众多。 场间越乱，这个漩涡波及的范围也就越大，到时候最好把阐教截教的高手全搅进去。 在他的计划里，那个时候，即便哪吒是什么天外邪魔，因为力量层次的原因，能起到的影响也是少之又少。 如果最后能把两教的教主都牵扯进来。 “天下英豪无数，最后还不是尽受我摆布！到时死而无憾！” 粗大的雨点，狂暴地撒落在屋顶上，黑沉沉的天像要崩塌下来。 雷鸣电闪，狂风骤雨，仿佛要吞没整个宇宙。 暴雨之中，申公豹衣袍尽湿，放声大笑。 …… 西岐。 “小猪儿脑子没有变笨啊。” 听到哪吒这么说，正在麻利收拾行李的绿珠儿白了他一眼，娇声说道：“少爷怎么这么说？” 哪吒说道：“我接触的修行者越多，越发现这世间的蠢货越多，总以为人越是修道，就会变得越蠢，生怕你也变蠢了。” 他伸出手，揉了揉绿珠儿的小脑袋，头发摸在手里，滑溜溜的。 绿珠说道：“这世间事情就是得多琢磨，琢磨的越多，人也就越聪明，脑筋不知道转，活上几万年也是蠢蛋。不过少爷说得对，外面那些人，不光蠢，还坏，绿珠儿可算看出来了，他们都想害少爷。” 哪吒靠着背后的红木柱子，说道：“所以咱们就要收拾东西跑路？” “少爷，跑路不丢人。”绿珠把手里的包袱一紧，往背上一抡，“咱以前在厨房偷肉包子，让大黑背锅的时候，不也常跑路嘛。” “也是，风紧。” 绿珠脸上笑容如阳光一般明媚，喊道：“扯呼！” 哪吒确实打算跑了。 什么狗屁闻太师，自己可是见过原始天尊，正了八经的阐教弟子，再脑子抽了也不至于投靠截教和阐教开战。 只是如今燃灯和十二金仙都像是脑子抽了一样，莫名其妙就想对自己动手。 是是是，我是天外邪魔，没你们清高，该被你们杀。 但哪吒仍然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如今的境界不是金仙境，而是一位和燃灯一样，或是陆压那种的半圣，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又会是怎么样？ 想也没有意义。 这个世界的变化，已经逐渐和哪吒认知中的那个封神世界渐行渐远。 哪吒回到城中，没有参加庆祝胜利的宴席，当晚去了一趟皇宫，又把姬发给揍了一顿。 此后又去金吒府上，将这小子给绑了，封了全身修为丢到小世界中的一个石洞里去，等时机合适，到时候再带他见娘亲。 踏马的，要是到时候你个小兔崽子敢惹老妈不开心，看我不把你剁碎了喂大黑。 他还想去跟姜子牙道个别，可到了府门前，脚下的步子却仿佛僵住了一般，硬是一步都迈不动。 师叔啊师叔。 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师侄跟他的情谊，有没有这些师兄跟他的情谊深厚。 他知道情谊二字和时间有关系，但关系总不是太深。 哪吒还清楚一件事。 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绝没有昆仑在姜子牙心中的地位高。 他之所以不与阐教之流为伍，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看重与这便宜师叔之间的情分。 哪吒走了。 这并不出人意料。 姜子牙长吁短叹，独自一人喝了个大醉，晚上又当着绿萍的面，把家里平日眉来眼去绿萍没同意他也不敢下手的那个小丫头给拿下了。 姬发很高兴。 但或许是哪吒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即便哪吒走了，过往那些有利民生的政令也没有撤回。 太乙真人很不高兴。 但他被燃灯拦住了。 和哪吒之前的猜测一样，以燃灯的实力和身份，根本不在乎这世间有什么天外邪魔。 他是封神大战中，阐教意志的推行者，哪吒走了，变数就又少一点。 和哪吒一起离开的还有敖玉。 敖玉的理由很简单，哪吒是她的朋友，这个地方不欢迎哪吒，那么她也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 至于封神一事。 敖玉也看明白了，如果自己只能死后封神，那么无论在阐教还是截教都是一样。 …… 时隔数年，哪吒又回到了灵泉镇。 连年兵灾，许多镇子都成了空镇。 灵泉镇因为属于交通要道，倒是始终热闹。 只是凑热闹一般没什么好事。 哪吒牵着粉嘟嘟的绿珠儿，另一只手牵着枣红马，飞天遁地固然畅快，但要是不想错过沿途的景致，走马观花，更是舒服惬意。 “少爷来这里干什么？” “我打听到了一个朋友的消息，若是有缘分，今天或许能在这镇子上遇到他。” 绿珠儿这一路都很高兴，她问道：“是敖玉姐姐那样的朋友吗？” “他是个和尚，可比不上小龙女生的好看。” 小龙女手里抓着三串糖葫芦，一手又提着衣裙，从不远处一路小跑过来，把吃食往这一大一小主仆俩手中一塞，问道：“说什么呢？” 绿珠儿笑道：“说敖玉姐姐长得真好看。” “我才不信你们呢。” 敖玉才站定，旁边枣红马又急的踢踏步子，敖玉马上又跑到刚才的摊子上买了一串糖葫芦给枣红马，这马才安静半分。 走到这条长街上，哪吒百感交集。 当年，他气海被李靖封住，单人匹马，跨三千里地杀冯小年。 今日无事，来这长街上等一个朋友。 往事让人怀念。 今日亦让人欣喜。 只是他们一踏上这条长街就立马被人盯上了。 哪吒和敖玉，这一对俊男靓女，放在哪里都是个出头的钉子，身上光彩想遮都遮不住，别说他们自己，就连他们手里牵着的枣红马也是难得一见的神骏。 当年客栈里的店小二看这枣红马有些眼熟，但毕竟时光境迁，哪吒模样早已大变，他也没联想到当年那个让他又惊又怕的孩子身上。 过路的行商在猜测这二位可是三山关那几大家族里的传人，不然哪能如此丰神俊逸，这等人物，别说在这种兵荒马乱之地，就是在都城朝歌都难找见。 而对三山关一带无比熟悉的当地人则知道，这二人绝不是三山关一带的人物。 尤其是那个女的。 他们不认识敖玉，但只看一眼，也知道三山关如果出了这样的美人儿，早就惹得那些纨绔阔少们狼嚎不止，闹得天翻地覆了。 就跟咱三山关总兵家里的那位邓婵玉邓千金一般，虽然女儿家家整日披甲骑马，让些迂腐的老东西们看着觉得不成体统，但家里去提亲的人早就快把邓府的大门儿给踩平了。 这些人里，咱灵泉镇王家，那位拜了仙人为师的王瀚文就是其中之一。 王瀚文就在这条长街上。 这条街上的产业，从客栈到酒坊再到药铺赌场妓院，全是他家的产业。 他修为尚且顺利，如今已经到了纳神境。 今日来此，主要为了应付一下他那老爹，顺带去家里的玉石铺子挑个上好的镯子送给邓婵玉当礼物。 他也和这条街上的其他人一样，一眼就看到了哪吒—— 身边的敖玉。 第274章 王家少爷 王瀚文一直在追求邓婵玉，不过这不代表他有多喜欢那个姑娘，也不代表他觉得自己多有希望。 虽然邓婵玉的确美艳动人，小小年纪就长得倾国倾城，美丽的同时相比城中其他姑娘更多了三分英气。 但王瀚文还是对这事儿的兴趣不大。 他追求邓婵玉，只是因为在三山关这地方，追求邓婵玉已经成了他们这些富家贵公子之间的一种潮流。 实际上自从邓婵玉修成金丹之后，王瀚文就知道，那个眼高于顶的小姑娘，便不可能再把三山关的这些纨绔放在眼里了。 可眼前这个出现在灵泉镇，王家地盘上，在三山关绝没有一个靠山的小美女，自己难不成还能没有机会？ 饶是王瀚文阅女无数，可敖玉身上的灵气，又哪里是他以前接触到的那种凡俗女子能比得了的。 他那双眼睛，看到敖玉时其中惊艳几乎遮掩不住。 所以他一手扶着腰间的飞剑，马上主动走了过去，优雅作揖，竟然十分客气的一揖到底。 然后王瀚文才抬头站好，笑着看向面前的哪吒，缓缓说道：“贫道灵泉镇王家王瀚文，小公子，我看你印堂上有一抹黑气，近日恐怕会有血光之灾啊。” 这王瀚文也是修道中人，早年间拜师学了一手飞剑的本事，虽不到家，但耍帅足够，头顶着饱受道门正统诟病的逍遥巾，这地方倒没有人敢说他有失庄重，无论走到哪里，身旁总是跟着几个貌美体娇，莺莺燕燕的俏婢。这般做派可跟镇子上的穷苦百姓大不相同，任谁看了都得夸上一句神仙风采。 然而哪吒倒是还记得他，见他没认出自己，笑道：“最近确实见了不少血，总感觉说话时口舌间都带着股血腥气。” 王瀚文见哪吒马背上也有一柄利剑藏在剑鞘之中，人如龙影，气概非常，只当他是闯荡江湖的一名豪侠，并未放在眼里。 他说道：“我近年来学道，或许可以帮你化解此厄。” 哪吒笑道：“还有这等好事，你收多少银子？” 此话一出，王瀚文身后的婢女以及家丁们一下子就沉下了脸，心想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多少银子？竟然真把他们少爷当成街口卖艺的了不成。 可他们也了解王瀚文性情，见到敖玉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家里这位少爷胯下那柄长剑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 王瀚文当初在长街上见幼年哪吒横杀冯小年，本是出来寻仇，谁知惹上一尊杀星，硬是凭借一张能进能退的金口化险为夷。 可近些年来王家势力越来越大，他也事事顺风顺水，早年间的谨小慎微此时早已没了半点儿。 若非见到敖玉之后憋得厉害，又不想在这长街上闹得太过火，他此时已经跟哪吒翻脸了。 此时王瀚文面上仍然带笑，心里却只想着：你算什么东西，有资格享这等艳福，等待会儿把你们请回府上，今晚就把你绑起来，当着你的面儿和你这女伴儿成就鸾凤，那才有趣。 王瀚文虽然看不出敖玉真身，瞧不见她修为高低，但偏偏自她身上仪态能瞧出这竟然还是一个处子。 “真是暴殄天物。” 他也不担心这美人儿后面与他寻死觅活。 王瀚文自问相貌家世都不俗，又是修真者，此前抢了过路行商的几家儿女，或是别人的夫人老婆，一开始时对方还寻死觅活的反抗，可在他那三品金丹滋养下的二弟面前，几个晚上过去还不是就变得服服帖帖。 他说道：“听公子口音，是南方人士，第一次来灵泉镇吧。” 哪吒笑道：“早年间来过一次，可还没来得及体验此地风土。” “怎么称呼？” “李吒。” 他瞧这王瀚文腰间长剑，剑虽有鞘却无柄，走的是飞剑的路子？ 哪吒对飞剑之法不甚相通，只用道痕演练过一二飞剑，杀伤力确实惊人。 而敖玉瞧见王瀚文偷偷打量自己的眼神，早已不爽到了极点。 以她的眼力，自然一眼就把王瀚文从头到脚瞧了个底掉，若非哪吒在这儿始终冲她打手势示意，她早就种萝卜一样把眼前王瀚文种到大街上了。 王瀚文说道：“既然如此，相逢就是缘分，谈银子太过见怪，不妨请三位跟我去府上一叙，家里空房子多，正好也歇息一二，吃些酒菜，大家把酒言欢坐而论道也是一件好事。” 听这话，旁边的绿珠儿虽察觉到了王瀚文不怀好意，但哪吒和敖玉在侧，她也毫不担心，只问道：“你家好吃的多吗？” 王瀚文这才注意到绿珠儿。 因为这小姑娘身子软胖，又是个侍女打扮，他本来也没在意，可此时低头一看，也是一怔。 只见这女孩儿亦是人间少有的五官眉眼，绑回家里饿上半月，到时将养出来，恐怕家里那些姬妾也没一个能比得上的。 他态度更加的缓和：“我家是这灵泉镇上的富户，好吃的当然不少，妹妹你可愿意去吃？” 看着王瀚文脸上的笑容，绿珠儿心说你这人生的确实有些好看，只是脸上脂粉气太重，远比不上咱们少爷有男子气概。 而且脸虽然干净，心却是脏的。 绿珠儿说道：“我得听少爷的。” “额。”王瀚文面皮上一笑，抬头再看哪吒，脸上的神色又发生了变化。 眼前这个英气的少年一身气概，当真非同凡响，难怪连这样仙女一样的姑娘都会倾心于他。 只是。 要怨就怨你到了少爷我的地盘儿。 王瀚文淡淡的说道：“小兄弟可愿意赏脸？” 哪吒忽然问道：“你不会在酒菜里下毒吧。” 王瀚文一怔，哈哈大笑：“你可真会说笑，我若是心怀不轨，今日就把这颗脑袋给你摘下来当球踢。” “这可是你说的，既然如此，绿珠儿，那今天少爷我就带你去王兄家里吃顿好的！” 一缕和风扑面，卷起王瀚文身后女孩儿身上的脂粉气，哪吒抬头，看嫣红的太阳柔和地停在乌蒙蒙的半空，一点点亮起来。 他低声自语道：“眸藏星斗罗裙雪，半卷诗香日间来，这世界好就好在他也没那么烂。” 第275章 超度 王瀚文竖起耳朵仍然没有听清哪吒的嘀咕。 他领着哪吒敖玉绿珠儿三人，一路介绍着街上的人文风景，在敖玉面前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一般展现着自己的风度和谈吐。 这一点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但是看在王家的那些下人和婢女眼中，又觉得这一幕很不可思议。 家里的这位少爷以前在哄骗她们的时候，嘴里的话可没这么多。 然而此时王瀚文脸上笑容之灿烂，态度之恭顺，甚至称得上‘谄媚’二字，就像是面对总兵府上那位骄傲的女将军。 经他这一说，哪吒才知道，这一条长街，客栈酒家各种门路的生意，盘根错节竟全是王家的。 他不禁问道：“王公子家业确实不小啊。” 王瀚文说道：“一镇之富户而已，天下偌大，高人无数，我又哪里算得了什么。” 他说这话本是自谦，讲出口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傲气。 只是这些所谓家业，放在龙族公主敖玉的眼中又确实如他所言那般：不值一提。 敖玉说道：“既然小家小户，更应脚踏实地的做人做事。” 王瀚文一口气憋住，连咳两声，淡淡笑道：“这位姑娘说的是，在下受教，敢问姑娘芳名？” “我不想告诉你。” “那姑娘怎么才愿意告诉我？”王瀚文脸上笑意更浓。 他不知道，敖玉一心修道，乃是这天地间一个少见的自在真人，做事往往不拘小节，大多数时候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 她绝不吝啬于告诉别人自己叫什么，可如果真的连名字都不愿意让人知道，只能说明她对这个人厌恶到了极点。 可王瀚文偏偏不懂，他虽然瞧出了敖玉的与众不同，但心底还是把她当作一个俗世之间的普通姑娘来看待。 所以敖玉越是不愿意说，他还偏偏越想知道，觉得这女孩儿真是可亲可爱，简直比总兵府上的小姐邓婵玉还要好上三分。 敖玉只冷冷的剐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与哪吒并肩走着。 王瀚文抬头，发现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一到门前，朱红色的大门洞开，两行孔武有力的家丁鱼贯而出，分列两旁。 哪吒笑道：“王兄真是客气，只是来吃个饭，还整这么大的排场。” 王瀚文说道：“李兄远来是客，自然少不了安排。” 这时绿珠儿说道：“你家的家丁出门迎客腰间还别着刀子啊。” 王瀚文眯眼笑道：“边关苦寒，常有马贼出没，说是家丁，其实也是家里的护院儿，李兄和小姐不要见怪，直接进来便是。” 哪吒脚下倒是半步没停，他转头跟敖玉说道：“这话没错，三山关外确实马贼众多，几年前我来此的时候还杀过一批，只是这马贼上马为贼，下了马，说不定就成了这附近富户家里的所谓护院了。” 他这话说的直白，也不避人。 王瀚文听了也不说什么，只是一阵阴恻恻的笑，见哪吒进了门，眼中笑意更浓。 院落的青砖墁地尽头正厅歇山顶上蹲着九脊兽，领头螭吻口中衔的铜铃无风自响——原是穿堂风掠过万字不到头的透雕花窗，惊动了檐下画眉笼里的翠羽。 哪吒说道：“真是好去处，你倒是一点儿都没变，上次见你，也是喜欢在家里养些带刀兵的武士。” 见过我？ 王瀚文搜肠刮肚，硬是没想起这李吒是谁，只当他装模作样，说道：“你一直都这么张狂吗？” 他话音落下，背后朱红大门就吱嘎一声关上。 哪吒瞧他，依然一副‘天真’样子，笑道：“王公子说笑了，走了这么远的路，我倒是真有些饿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席。” 王瀚文一挥手，方才那些护院儿就将三人围成一团，手上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 他淡淡笑道：“李公子，我这席面看起来如何？” 哪吒面色未变，反问一旁的敖玉，说道：“你瞧着如何？” 敖玉弯新月的眉一挑，柔声道：“不仅坏，而且蠢。” 王瀚文笑道：“姑娘说这话，可真是伤我的心啊，姑娘放心，我这亮出来的宝剑向来只杀男人不杀女人，不过啊，我这裤子里还有一柄剑，待会儿还要好好跟姑娘切磋一下剑术呢，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院子里这些人也跟着笑。 正如哪吒方才说的一样，他们在王家府上是护院儿，在镇子上是以武犯禁的豪侠，到了镇子外面就又成了烧杀抢掠的马贼，人命在他们面前轻如草芥。 王瀚文被哪吒脸上从容的笑意搞的有些心里没底，可手按在腰间飞剑的剑鞘上，那三分迷茫又被这柄纵横天地，削铁如泥的飞剑斩的一干二净。 他说道：“李公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要我留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王瀚文决心再逗弄一下眼前的哪吒，既然猎物已经跳进了陷阱里面，他不在乎再陪对方玩上一会儿。 “王公子，你难道忘了刚才说的话？” “什么话？” 哪吒说道：“就是若是你对我们有恶意，就把你的脑袋拿下来给我当球踢。” “死到临头还嘴硬，我看你真是蠢货一个，到现在都还没有认清状况吗？”王汉文还没有开口，他身后的狗腿子反而先开口了。 像今天这种事，他们以前做的也不少。 可以前对付的那些人，到了今天这种时候，没有一个不哭着喊着求饶的。 就算少有几个硬茬，也硬不过府上刀剑。 哪吒瞧了说话这人一眼，手指轻弹，一颗在手指尖把玩的珍珠就飞了出去，擦过王瀚文的侧脸，深深嵌在了说话这人的头骨里。 这人扑通一声倒地，王瀚文心里一惊，刚才哪吒这一手，他竟然根本没看清，就是说，如果这粒珍珠打在他头上，他方才已经死了。 可他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地，在王家其他人看来就是这些手段根本不被他们少爷放在眼里。 也是，你这手暗器伤人的本事固然厉害，竟然能以珍珠这种脆弱的东西打碎人体最坚硬的头骨，可他们少爷是仙人弟子，飞剑一出百步之外也可伤人！ 王瀚文心想也许刚刚只是自己分心，暗器再快，又哪里快的过专掌杀伐的飞剑。 他刚想说话，身后的大门外就出来了咣咣的敲门声，那声音极有节奏，每一声的大小都一模一样，之间间隔的时间也一模一样，像是已经练习了很多次。 “什么人这么不长眼？过去看看。”王瀚文皱着眉头问一旁的跟班。 这跟班被哪吒刚才那一手吓了一跳，此时寻到机会离去，如蒙大赦，连忙过去把门打开。 这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和尚。 跟班刚开始还以为是要饭的，刚要把对方赶走，可看了和尚一眼，他躁动的心情就不知为何变得平静下来。 这和尚虽然衣着朴素，但眉眼极其干净。 他问道：“大师来这儿找谁？” 和尚问：“请问王瀚文王公子在家吗？” “在的，敢问你找我们少爷有什么事？” 和尚对着跟班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认真的说道：“我是来超度他的。” 第276章 度人经 跟班心想你这和尚真是好胆，既然听过我家少爷的名号还找上门来，难道没听过灵泉镇王家的名头？ 可他张开嘴刚想训斥，眼睛对上了和尚那双柔顺的眼睛，平日里打骂乡亲百姓无恶不作的王家少爷跟班，此时竟然连半个脏字都说不出。 少爷是道家的人，他是少爷的跟班儿，总不至于信佛，也不敢信佛。 他也没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可偏偏，他看着眼前僧人的眼睛，感受到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如果非要让他去形容，他只想起了，以前常来家里讨饭然后被家里家丁打走的那些行脚僧人口中常说的——佛性。 这年头天下大乱，和尚不知为啥，也越来越多了。 这跟班说道：“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里面给你通报一声。” “多谢。” 跟班儿很快跑回来，这才发现，身后的大门没关，心里一阵后悔，又对上少爷皱起的眉头，他心里一颤，赶忙说道：“少爷，外面来了个和尚，有点怪，是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干什么？”王瀚文想尽自己一生，发现这辈子唯一和和尚有交集的就是前年随师父外出游历的时候，在一个尼姑庵里诱奸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尼姑。 “他说，他说要超度您。” “超度我？”王瀚文一笑，“把他喊进来，这里确实有人需要超度，不过不是我，而是这位李公子。” 他说完又看向敖玉，虹膜上倒映的雪颈酥胸碎成粼粼波光，喉结滚动的频率也加快了，像饿犬盯着肉铺里新挂的羔羊肋排。 王瀚文淫笑道：“美人儿，你说待会儿我们俩欢好的时候，让门外那位大师为咱们念度人经好不好？我头一次想到这种玩法，想一想就觉得有趣。” 敖玉脸色阴冷，一个字也没有说，杀机在她眸光上覆上了一层雪白的霜。 王瀚文看的一怔，可还没来得及转动脑筋去想其中缘由，马上又听美人旁边那少年说道：“你嘴巴里这条舌头确实长得有些多余，既然如此，我就替你割下来，以免以后你祸从口出。” 话音刚落，王瀚文只觉得嘴里一阵腥咸，张嘴便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水中蹦出半条舌头来。 没人看见发生了什么。 王瀚文也没看清。 唯有敖玉。 她如今距离金仙境界，只差渡劫，对于天地间的道痕法则也十分清楚。 王瀚文腰间挎着一柄金仙境的法宝飞剑，可哪吒却用天地道则勾成了一柄飞剑，如电似光，似乎比元神还快！ 哪吒这一招迅疾，别说王瀚文，就算是她，也非得拼尽全力才能抵挡。 他身后的姬妾跟班们，见到王瀚文喷血，惊的双腿打颤，至于那围在四周，手持刀剑的王家马贼，更是瞳孔缩成针尖。 他们就是再蠢，此时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眼前的这对少男少女，敢大摇大摆的进王家，面对他们手中的刀剑还面不改色，不是因为他们蠢，而是因为他们手上的招子够硬。 这个少年，他竟然是一位修行者！ 王瀚文也没想到，他双眼盯着地上那一滩血，血上还冒着热气，他的脑袋却感觉一阵晕眩。 他的舌头没有了。 哪吒脸上的阴沉如见了太阳的冰雪一般飞快的消融，不为别的，只因他看见了眼前的和尚。 和尚也看到了哪吒，看到了敖玉。 然后他又看到了地上的鲜血和舌头，又看到了王瀚文。 不需要任何人解释任何事，他几乎已经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无相和尚低下头，闭上眼睛，面露痛苦之色：“何苦。” 哪吒笑道：“好在苦的是他，不是我们。” 无相和尚说道：“你身在无边痛苦之中，自己不知罢了。” 哪吒说道：“和尚，你迂腐了，他称霸一方，无恶不作，如今又想对我出手，我难道不能杀他？不该杀他？” 无相和尚说道：“我正是为此而来。” “你想如何做？” “以佛法超度他。” 哪吒笑道：“那你也算佛法高深了。” 无相叹一口气，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你且不要再造杀孽了。” “你要我来管我还懒的管呢，不过，好久不见，和尚。” “好久不见，哪吒。” 无相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几分笑意。 他一笑，院子里无论是仆人丫鬟，还是老爷小姐，亦或是杀人不长眼恶事做尽的强盗，都觉得如沐春风，身心舒畅。 就连刚刚被割掉舌头的王瀚文，都觉得嘴巴里的疼痛感消失了。 可这并不让他感到一丝一毫的开心，只让他感觉到了恐惧。 他意识到，能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因为对方心地有多么善良，对佛经的认知有多么深刻。 只因为对方也是一个修行者。 自己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 先是招惹到了这么一对奇怪的男女，接着又有一个修为高深的和尚找上门来说要超度自己。 等等，他刚才说好久不见，后面那两个字是什么？ 好像是——哪吒。 哪吒！ 直到这一刻，王瀚文才觉得死到临头，整个人仿佛都掉进了冰窟窿里。 哪吒。 这两年来在西岐城外古战场上杀出了赫赫威名，西岐的威灵显赫大将军，哪吒。 数年前，在灵泉镇横刀立马，当街斩杀冯小年的陈塘关少年。 单人闯皇城，斩杀天子的大逆不道，天底下数第一的凶徒！ 王瀚文这一刻才想要张嘴求饶。 可是他的舌头已经没了，根本说不了话。 周围的马贼们头顶流下几滴细汗。 他们也听过哪吒的名字，若是平时，给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招惹哪吒。 可今天不一样。 他们已经招惹了。 而且他们虽然听过这世间种种神奇之事，只是仍然见识太少，没有亲眼见过，在他们朴素的世界观里依然简单的认为只要是人，就是血肉之躯，刀砍到身上也要流血喊疼，所以此刻虽然紧张，可手里的刀偏偏握的更紧。 场间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稍微有一点异动，下一刻就会变成一片绞动血肉的修罗场。 然而无相和尚还是先开口了。 大道梵音，一开口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就有野草顽强的砖缝中挤出，然后又开出一朵又一朵的小白花。 “夫度人者，非度形骸，乃度业障如须弥崩于芥子。混沌初分时，无上玄母剖左胁而生九色鹿，鹿角挂十二因缘，蹄印烙八万四千方便门。 汝观鼻端白毫，实为无始劫前堕星辰所化。一念贪痴起，则北斗西沉，天河倒灌；一念慈悲生，即地涌金莲，饿鬼道销。 三业火中藏妙观察智，七情毒里孕法界体性。修者当于阿赖耶识海底，钓取无相非空之玄珠，映大千如一露，照轮回似电光……” “度人经？”敖玉心惊，她见识广博，也看过世间流传甚广的佛门经典度人经，可这些平平无奇的经文从眼前这年轻和尚的嘴里念出来，竟然连她心中升腾的杀意都缓缓消减。 她元神凝聚，尚且如此，更别提旁边的那些马贼。 他们早已把手中的刀兵乒乒乓乓的全扔了，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对着眼前的无相和尚反省自己今生所做恶事。 等他经文念完，身为修真者的王翰林也虔诚的跪在了无相面前，想要拜入释门，余生礼佛，并请求无相为他剃度。 第277章 素食主义 王翰林想要当和尚。 无相瞧着他，觉得他虽然没了舌头，但或许很适合修佛门里一套名为闭口禅的法门。 可无相最终还是拒绝了王翰林的请求，说他如果要学佛，可以靠着自己的双脚自己走到灵山去。 如果与佛有缘，自然能成为佛门弟子。 客栈里的小四方桌，哪吒，敖玉，无相，绿珠儿，一人霸着一边坐着。 磕着瓜子花生，喝着一杯接一杯的桃花酿。 这下酒菜，莫说喝酒的人，就连绿珠儿怀里抱着的大黑都嫌弃太素了一些。 “和尚，要不咱还是点两盘儿酱牛肉来吃吧，这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哪吒话说完，一旁的小龙女提醒道：“成汤天子下令要恢复农事，不准杀牛，除非去王翰林家里找，不然的话恐怕只有羊肉吃。” “羊肉也香啊。”哪吒感叹。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要吃肉，起码背着我一点。”无相苦笑之后，又说道：“你是修行者，便是不吃不喝也不会衰弱老去，却因要满足口腹之欲而杀生，何苦呢？” 哪吒说道：“我吃牛羊，又不吃人？” “众生皆是牛羊。” 敖玉争辩：“海里的鱼可不是，鱼会游泳，牛羊到了大海里就会淹死。” 哪吒说道：“我觉得不对，即便你我不吃，这些牛羊也要死，他们被养来就是用来被吃的，我如果不吃，他们岂不是白死了。” 无相说道：“如果天下人都不吃，它们岂不是就不用死了？” 听了这话，敖玉若有所思。 哪吒却直接问一旁的绿珠儿，说道：“小猪儿，你觉得呢？” 绿珠儿皱着眉头道：“我觉得无相少爷说的不对，你只因为自己不想，就不让天下人吃肉，这听听就好不讲道理。” 童言无忌，也最纯真。 可她所说的这些，在那无数个日夜的自思自省里，无相早就思索了无数遍。 没有说动无相，反而说动了哪吒。 因为想做，所以去做。 无相看似大善，实际上是想要把自己想法强加给这个世界的大恶。 而这又和哪吒此前的理念相同，纵我所欲。 按照范先生的说法，就是要成魔了。 所以哪吒对着无相和尚说道：“你要成魔了。” 敖玉听了，神色更加严肃。 只是因为无相是哪吒的朋友，所以她也没能升起敌意，这表情放在那张美丽精致的脸上就显得有些可爱了。 可无相却只回了一句：“吃你的花生米吧。” 敖玉觉得自己似乎懂了，恍然大悟的对哪吒说道：“这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种不吃肉的素食主义者？” 哪吒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这个！” 和尚的思想境界显然要比桌子上这对长相好看的一人一龙要高深的多，已经达到了正常人类无法理解的地步。 他说道：“哪吒，这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这话听起来有点暧昧。” 无相笑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是我的朋友。” 哪吒说道：“你也是我的朋友。” 无相摇头：“不一样，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哪吒疑惑问道：“那外面的那个女人是谁？” 无相听了只是苦笑。 可这时偏偏外面那个偷听的女人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这女人身形纤弱，推门的动作很急，可走进来的步子却很慢。 她慢慢地走了过来，走到和尚面前。 他没有看见她的人，只看见了她的脚。 一双纤巧而秀气的脚，穿着双柔软的缎鞋，和她衣服的颜色很相配。 在和尚的记忆里，她衣服的颜色总是清清淡淡的。 眼角有一粒朱砂痣，可这一颗痣也长得好，越看越有味道，让人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可哪吒还是很疑惑。 因为女人走进来的一瞬，他从和尚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和痛苦。 这种情绪透过他的佛性散发出来，很快感染了屋子里的其他几个人，随后又马上被和尚给压了下去。 “你错了，我不是他的朋友。” 这女人看着哪吒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若是她说话的时候，你从那双眼睛里面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哪吒相信无论天下哪个男人都会感到高兴的。 这女人接着说道：“我是他的老婆。” 哪吒听了，马上就把嘴里的酒全喷了出去，可他反应也快，没有把酒喷到女孩儿身上，全喷到了和尚身上。 和尚一边苦笑，一边擦脸上的酒：“你不要听她胡说。” “这不是胡不胡说的问题，你是我的朋友，现在你有了老婆，我在想我要不要补个份子钱。” 天呐，这世道，连和尚都娶老婆了。 瞧哪吒认真的模样，无相也回道：“罢了，你结婚的时候我也啥都没给。” “还说她不是你老婆！和尚啊，你说你，又喝酒又娶老婆，你这样去普度众生哪个众生信你啊。” 可哪吒还没说话，这女人反而先说话了。 她看着哪吒，哪吒先看她的眼睛，忽然觉得好像不太礼貌，转而又去看她头上摇晃的珠翠。 这女孩儿说道：“我叫绛绡。” “我叫哪吒。” 算上这个绛绡，哪吒认识两个绛绡了，上一个是在春风楼里玉猫儿的姐妹，他与玉猫儿说话聊天的时候，绛绡也常来一起吃些干果。 对于那个绛绡来说，这两个字显然不是真正的名字。 朝歌的青楼里，绛绡是个常见的名字，整个朝歌的风俗业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个绛绡。 绛绡说道：“我们还没有成婚，是我非要跟着他的，这一辈子还没有男人对我那么好过，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成为他的老婆。” “那等你们结婚了，我去给你们祝酒。” 绛绡上来没说几句话，又火急火燎的跑下楼去，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哪吒就问无相：“她怎么这么着急？” 无相说道：“应该是有生意要做。” “生意？”敖玉顿时来了兴趣，她在哪吒家里做客的时候，也跟邱楚瑶一起鼓捣过这些，只是她就完全不擅长商贾之间的这些尔虞我诈。 无相苦笑：“皮肉生意。” 哪吒闻言眉头一挑。 无相见他这样，点头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绛绡是个妓。” …… 世间出奇诡异的事情实在太多，哪吒尽量说服自己这算不得什么。 他躺在房间里柔软的大床上，打了个哈欠，随即又想还得去找一趟邓婵玉，以免这丫头以后真的遭了不测，被土行孙那个矮子给强暴了。 可一想起女人，他脑海里就总是忍不住想起绛绡。 不是因为他好色。 而是绛绡做生意的房间就离他不远，他的听力又好，下午天还没黑的时候，他在屋里都能听见‘和尚老婆’做生意时大汗淋漓的娇喘声。 “这个世界还是太诡异了点。” 他正嘀咕自语，房间的门便被人推开。 一片漆黑里，脂粉的香气远远的从门口飘了进来，哪吒眉头一挑，眼睛却没有睁开，心想她来这里干什么。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绛绡。 “还装睡。” 绛绡的声音又细又小，可哪吒偏生没法子再装睡了。 因为绛绡已经翻身跨坐到了他的身上。 夜很黑。 可哪吒还是能看清她的模样。 他叹一口气，说道：“你这么美丽的姑娘，何苦要做这种事。” “那还不简单，我总要吃饭。” “这话说的没错，我尊重你吃饭的手段，可是你来找我干什么？” 绛绡说道：“我看得出你很有钱，像你们这样的富家公子，出手应该会很阔绰。” “不不不，我虽然确实有点钱，不过我却是一个吝啬鬼，而且你要明白，我是和尚的朋友。” “嘿嘿，可是下面这东西却告诉我，你是个色鬼。” 绛绡得意的笑着，自己是不是色鬼，哪吒觉得还有待研讨，可眼前的绛绡绝对是个色鬼。 就在自己身上坐了一会儿，自己裤子就湿了一片，这女人，裙子底下竟然什么都不穿！ 他说道：“我或许是个色鬼，但总不至于连自己朋友的老婆都搞，而且你既然说了，非跟无相在一起不可，为什么不考虑换一个行当呢，即便什么都不干，就赖着和尚，以他的本事也绝对不会忍心看你饿死。” 绛绡嘴巴一撅，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和尚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人只有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能在世间更好的活下去，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虽然没说，但心里肯定还是喜欢能自食其力的女人的。” 哪吒心想：姑娘，有没有可能无相是个和尚，他根本不需要老婆。 可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这美丽而又独特的女孩儿又笑了一声，这笑容无比的干净澄澈。 她说道：“而且你放心，我虽然是个妓，但是第一次我还是打算留给未来的丈夫的。” 啥？ 哪吒瞪着眼睛说道：“可下午我明明听到你在接客！” “那有什么，我平时只让客人走我的后庭，到现在，我还是个处女呢。” 啊？ “不是，妹妹，你——” “你放心啦，我清理的很干净的，一会儿你用手指头往里面捅一点猪油，妹妹跟哥哥你保证又滑又紧。” 第278章 猪油？ 哪吒搓了搓手指，忍不住说道：“姑娘你真是独辟蹊径，在下佩服啊。” 绛绡笑道：“怎么，来不来，你若愿意的话，事前我还可以为你跳一支舞，我在坊里跟正经师父学过的。” 哪吒这才注意到，绛绡眼角的痣上此时贴了一粒金箔，亮闪闪的，通体肌肤雪白近乎透明。 绛绡脸一红，黑暗中瞧着哪吒，眼神都快拉丝了。 手掌在哪吒胸口轻轻砸了一拳，屁股移了一下位置，娇声道：“讨厌，还说你不想要。” 哪吒哭笑不得，将女孩儿轻轻推开，虽说姑娘美丽的同时又十分生猛，但他着实没有勾搭朋友老婆的习惯。 他说道：“多谢姑娘好意。” “你不愿意？” 哪吒如实诚心回答。 绛绡脸一红，眼睛里就泛出了泪花，她说道：“那怎么办，我今天的银子还没赚够。” 哪吒心说虽然如今兵荒马乱银子不好挣，但你今天好说歹说也接了起码七个客人，要赚多少银子才叫够啊。 “绛绡姑娘，冒昧的问一句，这走一次后门要多少银子啊。” 绛绡说道：“这个可没准儿，一客一价，有些愿意看我跳舞的，还能多赚些，不过我也算过，平均一个客人要十个铜钱。” 哪吒上次付出去十个铜钱，还是在世外镇上吃了两碗烂肉面。 他依稀记得，自己每次去春风楼，跟玉猫儿说话，单是每次摸了小手说会儿话，最多那只小肥猫儿给自己弹上两支小曲花的钱就够眼前姑娘半年辛苦的。 “这么辛苦啊。” “是啊。” 哪吒从怀里摸出一块儿散碎的银子，这也不多，也够绛绡出两天的工。 果然，绛绡看到银子就喜笑颜开，把银子接过来就重新跳到了床上，把裙子掀开，露出两瓣雪白浑圆的屁股蛋。 “姑奶奶你干嘛！”哪吒惊得连忙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裙子把屁股盖好。 “怎么，你银子都给了，不干岂不是亏了。” “姑奶奶，你好歹是我嫂子，僭越了啊。” 绛绡嘴巴一撅，反倒闹起了脾气，说道：“既然你不干，那银子还你。” “这是又闹哪般？” 绛绡说道：“我是妓女，又不是乞丐，你平白无故给我银子算怎么回事儿。” 哪吒眼睛瞥见了绛绡手里攥着的那一包东西，心想这难道就是刚才说的猪油？ 天呐。 非礼勿视，非礼勿想。 哪吒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陪我说会儿话吧。” “那说定了，你可别反悔。” “绝不反悔。” 哪吒也顾不得裤子上又湿又黏，赶紧从床上这个是非之地下来，在桌子前面坐好。 女孩儿在他对面坐着，月光正好洒在她的脸上。 哪吒问道：“你跟和尚认识多久了。” “三个月了吧，逛庙会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他跟寺庙里的老和尚辩难，讲什么天下，过去未来什么的，好几个胡子老长的大和尚被他给说的磕磕巴巴讲不出话来，可厉害了。”女孩儿说起无相，立刻变得神采飞扬，眼里满是光晕。 他笑道：“所以你就打算非他不嫁了？” “怎么可能，世界上的聪明人和厉害人可多了，若是对我不好，我才不愿意搭理他。”绛绡说这话时倒是显得理所当然。 哪吒点头道：“你说得对，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当然是英雄救美啦，或者说，和尚救妓女，嘿嘿。”女孩儿掩嘴轻笑，“当时，我们坊里的那个龟公火上来了，按着我的腿要给我开苞，我不愿意，他就打我，若不是无相来了，我一定会被打死。” “所以……” “当然不是，我跟他说你救我这一次没有用，只要我还留在这儿，一定会被别人逼着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好多客人啊也这样，我好几次都差点吃亏了。” 绛绡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瓜子儿，笑道：“可咱们和尚啊，真是心地好到了家，我说这个，他就带我走了，不光如此，还给我饭吃，给我买新衣服，他比我爹娘对我都好。而且啊，我跟你讲，他虽然本事大，可是挣钱也不容易，上次在一个大镇里面，两天都没有讨到饭，我去卖屁股买饭给他吃他还不要，他就自己去山里帮人搬石头干苦力，累的两眼发昏……” 这个姑娘的确漂亮，而且健谈，哪吒听的津津有味，只是不知道耳朵里听到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毕竟且不说和尚究竟会不会因为搬几块儿石头就累的发昏，以他的修为和坚韧，想来十年不吃不喝问题也不是太大。 “他啊，还说要超度我，让我成佛，可当和尚的不都是男人吗，哪有女人去当和尚的，你说他是不是很有意思？” 哪吒点头，笑道：“白天的时候他还想劝我不再吃肉，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人吃肉，老虎也吃肉，就算我不吃了，老虎也还会吃，他怎么不去劝虎狼不杀生呢？” “你是人，老虎是老虎，那怎么能一样。” “和尚白天的时候还说众生皆牛马呢，那么人和老虎又有什么区别呢？” 绛绡说道：“那不一样，老虎起码不会对我有兴趣，天底下的男人啊，除了和尚以外都一个样。” “你这打击范围可有点广。” 绛绡接着说道：“怎么，难道你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 哪吒疑惑：“总归是有点不同的吧。”他心想我毕竟没有上你。 绛绡说道：“你其实也想的，只不过你忍住了而已。” 哪吒道：“是个男人都会想的吧，难道和尚不想？” 绛绡摇头道：“我骑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念度人经，搞得他也不想，我也不想了，可第二天的时候肚子饿了，我不想也没有办法，而且我实在是离不开男人的。” 听了这话，哪吒点头道：“所以天下不太平，生产力不发展，妓女也就不会少？”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不懂，但和尚一定懂，等明天天亮，你找和尚的时候，可以把这些说给他听。” 绛绡没有等到第二天天亮，她马上就跑了出去，跟和尚说了很久的话，然后又提着裙摆欢快的跑了回来。 哪吒一直在桌子前等着，见女孩儿回来，就问道：“和尚怎么说？” 第279章 辩难 “和尚说，他穿越丛林的时候，他曾经试图劝雪原上的狼群改吃浆果，可暴雪封山的时候，也亲眼见过母狼为幼崽咬开一只年幼驯鹿的肚子。 他曾想学佛陀割肉喂鹰，舍身饲虎，奈何没有那么高深的修为，而且此时又想起了你曾跟他讲过的食物链，此后游历各地，见棕熊冬眠前要狂吞鲑鱼，草原鹰隼俯冲时从不计算杀孽。 众生皆有佛性不假，但唯有人类手持智慧明灯。若因猛兽食肉便放任杀心，与将文明火种掷入冰河有什么区别呢？” 绛绡说完，那双明晃晃的大眼睛就盯住哪吒，这次来她不是为了赚银子，而如果没有银子赚，即便哪吒的魅力再大上一倍，她也不会邀请哪吒进入她的任何地方。 她这次来这儿，就是为了帮和尚传话。 而哪吒早就想到了该如何回答无相和尚的问题，他说道：“草原上既有羊群，也有豺狼虎豹，若没有这些吃肉的家伙控制数量，整片草场早就被羊群啃成了荒漠，到时候羊群反而数量减少的更快。慈悲不是让万物当圣人，是让该食肉的食肉，该吃草的吃草。” “你再说一遍。” “什么？” 绛绡笑道：“我没记住。” 于是哪吒又慢慢的说了一遍，等绛绡记住了，又跑去跟和尚讲，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哪吒已经洗耳恭听。 “君不见人类饲养的羊群猪仔，终日活在泥泞中不见阳光，生灵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长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为食物，好端端的生灵变成了会呼吸的肉块儿，这是自然法则？分明是贪嗔痴滋养的人间地狱。” 哪吒说道：“我以前认识一个猎户，他跟我说，他在山中打猎的时候，有只野猪发狂撞断了他的两根肋骨，你猜他反手捅穿它心脏的时候，是先念往生咒还是先找止血草？和尚，你所希冀的那个世界固然美好，可是现在不存在以后也不可能存在，既然如此，慈悲心要和猎刀一样快准狠，那样我们才能活命。” 绛绡又走又回，到了后半夜，绛绡一次走之后就没回来，倒不是两人之间一个说服了另一个，而是绛绡实在太困了，觉得无聊干脆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哪吒与无相一同帮小龙女护法，三山关的天空上雷霆大作，自此之后，天底下的金仙境修士就又多了一位。 无相和尚今日的境界仍在金丹境。 这几年，他似乎毫无增益，反而又变弱了许多。 对于哪吒的疑问，无相和尚只是笑道：“我忙着看这世界，暂时无暇修行，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道阻且长，不差这几年时间。” 所以哪吒又问：“只争朝夕啊，我的朋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带你回灵山。” 和尚说出这话，哪吒错愕的看向了他的眼睛，确认他是认真的之后，就问道：“你是说……” 无相和尚点头道：“没错，你是天外邪魔，那么就也正是我要找的那个生而知之的人，我要带你回灵山修佛。” 哪吒说道：“和尚啊，不是我不想跟你去，而是我在尘世间还有许多事情未了，而且我的孩子快出生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不为别的，只因他此时从和尚眼里看见了几丝怜悯，心底莫名的升起了一点惊恐。 “我不会强求你去，我会等到你自愿跟我去灵山的那一天。” “多谢了和尚，等这天下无能容我之处的时候，我或许真的会去灵山避难。”他笑了笑，“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去见一个咱们的老朋友。” …… 邓婵玉如今已经十六岁了。 作为三山关如今最声名鹊起的人物，她虽然身为女子，可却俨然已经成为了新生代将领之中的领袖。 多年前那个在军中到处苦求修行之法却求而不得的少女，多年前误入火眼山秘境，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奇遇，竟然打开了修行的大门，一路高歌猛进到了金丹境。 日后又屡逢奇遇，虽然仍是金丹境，却掌握了元神出窍的神通，让许多高境界修士都叹为观止。 而最出奇的，是她有一手扔石头的独门绝技，战场上的时候，硬是靠着金丹境的修为斩了两名金仙境的修士。 这等傲人战绩，虽说是对手轻敌在先，但就算阐教中号称三代弟子第一的杨戬也不曾做到过。 门外求亲的男子们不断，都被家里的长辈阻住，少女今日褪去甲胄，好不容易偷得半日清闲，松烟染窗棂的时候，腕间的铜护甲正刮过柘木年轮。 她将三尺长的原木抵在老槐树墩上，脊背弯成初七的弦月，斧刃劈削的轨迹比檐角冰凌更利落。碎屑如雪霰溅上衣襟，露出的洁白小臂因为持续的发力浮着淡青筋络，像是古剑上蜿蜒的淬火纹。 鹿筋在陶罐里泡了三旬又三日，此刻缠上弓胎，绷出了金石铮鸣的声音。 少女咬断麻线的牙印深如箭簇凿痕，缠筋的指节因过分用力泛出骨白，手背上却蜿蜒着新愈的灼伤——那是前日熬制鱼胶时，铜釜迸溅的滚烫树汁。 松香混着汗珠滚落，在她锁骨凹处积成琥珀色的浅潭。 这时一旁当年娘子军中疯跑的丫头，如今已为人母的官家小姐正挺着肚子推门进来，见她正单膝压住震颤的弓胎，湿发黏着颈侧，极为识趣的没有说话。 孕妇知道她知道自己来了。 汗水顺着鼻尖坠落在镶嵌牛角的弓弰上。 当最后一道金丝楠木镶边卡进凹槽时，雷鸣恰从她拉满的弓弦间迸出，紧绷的麻绳在她虎口勒出朱砂色的印痕。 少女直身而起，踏进庭院，忽然挽弓。 松涛声涌过她绷如满月的臂弯时，两百步外的铜铃被白桦箭贯穿芯舌，箭羽犹自震颤如同惊蝉。 “真是强弓。” “谢谢夸奖。”邓婵玉轻笑，“只可惜仍比不得陈塘关那里留下的乾坤弓，不过等我换上破甲箭，再找徐师傅在弓箭上刻些借风势的符文，想来威力也不会差上太多。” 孕妇说道：“听说乾坤弓落入了哪吒的手里，他是西岐的大将，如今在和闻太师对峙，不过想来以闻太师的本事手段，踏平西岐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你若喜欢乾坤弓，到时候让总兵大人替你讨来便是。” “说笑了，西岐哪有那么好打的。”邓婵玉提起一桶冰凉的井水从头顶浇下来，冲去身上的汗水，“冷安，你不是说家里那个读书的老公管得严，不让你来找我吗，怎么，如今挺着个大肚子，反而有闲心跑来我这儿了？” 第280章 疯丫头 “哎呀，我家那个掉书本堆里去了，你说说，三山关的男人，哪有不舞刀弄剑整天读书的，小白脸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我怀着孕一个都能打他俩。” 邓婵玉白了冷安一眼，说道：“就这样不也把你给治的服服帖帖？” 冷安吐舌一笑：“他人还是不错的，会疼人，不过我还是想念以前的日子，咱们娘子军骑着骏马走街串巷，多威风啊，现在也就你和小七他们几个最后还在军伍里了。” 邓婵玉拉弓又射一箭，弓弦绷紧又松开时激荡的劲气在院中带起一阵尖啸，直接劈开了前面一箭的箭尾。 她这才满意的笑道：“少攀交情，快说，今天来什么事儿？” 冷安道：“我说了你可不准打我！” “既然知道说了可能会被我打，那就最好别开口。”邓婵玉转头又拿起一把长刀，寒光四射，惊得冷安下意识的捂着肚子退了好几步。 冷安说道：“我也不想说的，可我哥非逼着我来，你说他一个大男人，在战场上杀人都敢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却连跟你说半个字都不敢，还得求着让我来试探你的心意。” “冷意哥哥能文能武，确实是你们冷家这一代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邓婵玉似乎一刻也闲不住。 自从天下太平之后，没了战场上厮杀的刺激生活，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刚花半个月的功夫制成了一把长弓，又要开始磨刀：“不过我却只当他是哥哥，你回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行，我觉得我家哥也配不上你。不过老大，你也成年了，真不考虑一下男女之事？” “再说我可就赶人了啊。” “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行。” …… 夜。 邓婵玉驾着土遁从天上落下，她如今已经成了修行者，一日之内游遍三山五岳，纵横天地任我心意。 斜倚朱栏，一身白衣猎猎如战旗，鎏金酒壶提起时惊碎半江星斗，如一个男儿一般大口的喝着壶中的烈酒，眼神迷离之间尽显洒脱不羁之意。 “哪吒那小子，想不到竟成了弑君的反贼，下次战场上遇到，非拿他的人头祭旗才行。” 邓婵玉想起白天时所看的前线战报，阐教惧留孙用捆仙绳破了赵江的地烈阵。 董天君虽用风吼阵杀了方弼，可西岐那边早就去九鼎铁义山八宝云光洞取来了定风珠，由慈航道人手持定风珠入阵，用清净琉璃瓶将董天君化成脓血。 此后破寒冰阵时，韩毒龙和薛恶虎竟携手投敌，盗了西岐军粮后入了成汤阵营，这事儿哪吒听说之后也觉得出乎意料。 也怪燃灯逼的太紧，做事太明显，这二人心知再留在西岐，恐怕性命不保，要被拉去填封神榜，所以也就跑了。 燃灯面上冷酷，生气归生气，却也没太过在意。 在他看来，这两个废物加入成汤阵营反而更好，日后破了成汤大军，杀了他们也顺理成章。 普贤真人出手破了寒冰阵。 截教金光圣母主持金光阵将阐教玉虚宫门下弟子萧臻化成飞灰，后又被广成子穿八卦紫绶仙衣抵挡金光，拿番天印打死。 化血阵中孙良斩了武夷山白云洞散人乔坤，又被太乙真人所杀。 至此十绝阵已经破掉七阵。 邓婵玉捻着手指，将手中文书化作飞灰，自语道：“十天君靠不住，太师深谋远虑，此时该另找高明了罢。” “当然，十天君所持阵法，要杀一般的太乙金仙倒也能杀，只是阐教十二金仙非同寻常，闻太师只要不傻，自然该找别的高人去了。” “谁！” 邓婵玉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突兀的出现在院中。 对方若只是长得好看，邓婵玉也绝不会在意。 这世间的漂亮男人和漂亮女人一样，像是草原上的野草，今年割了一茬明年又会长出来一茬，江山代有人才出，可谁能独领风骚又说不准。 只是她无比确认一件事： 自己虽然已经许久没有杀人，但是她的感官并没有变得迟钝。 对方出现在她的院子里，而且已经不知道出现了多久，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这岂不是说，如果对方想杀了自己，随时都可以动手？ 邓婵玉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却并没有停手。 这些年，大大小小数十场血战，几乎每一场都是以弱击强，以低境界去打高境界，而且每一场都是她赢。 敌人更强又怎么了？ 邓婵玉的刀在一瞬间就无声的滑了出去，她的身形化作一阵清风掠过庭院。 人如刀名。 惊鸿过隙。 长三尺三寸，重八斤八两，通体银白，吹毛断发，极其锋利的同时又极其坚韧，轻易可以劈开重甲。 哪吒眼底露出激赏之色。 不说境界如何，这一刀其中隐藏的武功，已经比哪吒见过的大多数修真者，甚至于那些出名的武将还要高上不少。 况且就算只论修行，十六岁的五品金丹，这等年龄，一身境界放眼天下谁人都要夸一句天赋异禀。 他如今模样大变，邓婵玉没认出他来倒是十分正常，只是他不知道，邓婵玉就算认出他，说不定也会一刀砍过来。 只不过那时一刀相比现在一刀，其中所蕴含的杀机还能剩下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和这刀光一同亮起的是九天之上的一道雷光。 巨大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天际，它在树丛的黑影上蜿蜒疾驰，并且象一柄使人害怕的弯刀似地把天空和水面劈成两半！ 哪吒手里拿着一个咬了一半的苹果，躲开刀光的同时又啃了一口，整个人在刀光织成的大网之中闲庭信步的指点着院子中的景致。 “三山关又不是没有校场，好端端一个庭院，被你折腾成了演武场，只见到箭靶和兵器架子，竟然连半点花香鸟叫都没有，啧啧，可惜啊。” “原本也有鸟，可惜都也成了我练箭的靶子。” 邓婵玉心头一沉，她看出来了对方的轻松写意，也瞧得出，对方并不是武道修为把她甩到了天边，而就是单纯的速度比她引以为傲的快刀还要快得多。 可她也并没有认输。 邓婵玉心想：“不知是谁，也许今晚我要死在这儿了。” 只是虽然有了这种想法，她脸上那种兴奋的表情却根本难以掩饰。 哪吒瞧见了，也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果然长大了，再没了当年被他牵着小手闯荡火眼山秘境的乖巧，反生出了一种令人心惊的‘疯’劲儿。 第281章 本少爷和本小姐的第二次相见 冰封千里。 雪片密密地飘着，象织成了一面白网，丈把远外就什么也不见，只有灰色的底子上飞着成千上万的白点。 三山关，总兵府内。 这个被特意拓宽过，独属于邓婵玉的小院儿里，一道刀光卷起千层鹅毛。 漫天的大雪如影随形，在她身后拖出细腻的流苏，映照着这刀光后面御风而行的一袭白袍。 风雪乱人眼。 哪吒眉头一挑，他虽说已经放了不少的水，可眼前邓婵玉的刀法越耍越好，竟真的在他周身织成了道道杀机！ 而且这刀。 哪吒伸出手指，右手食指的指腹在这刀锋上一试，瞬间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刀锋滚入风雪之中。 “真是好刀。” 邓婵玉轻哼，敌人的夸奖，对她来说无异于羞辱。 “武功更好。” 白裙卷雪。 刀气纵横无匹。 哪吒一时之间被她刀气所迷，竟没忍住又去参悟她手中刀意，只是他选错了时候，千不该万不该在与她搏杀的时候做这种事。 邓婵玉心里一阵冷笑，顿时一团光华在哪吒眼前绽开，哪吒只觉得头晕目眩，元神都被这光华惑住。 可他也不慌。 “五光石吗？可惜杀伤力太低。” 哪吒心里嘀咕，脑海中回忆着邓婵玉起手的动作，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侧身向斜侧里躲，可这不躲还好，一躲正巧被邓婵玉这一石头砸在脸上。 她能在如此残酷的战场上历经百战而不死，靠的就是这手五光石伤人的本事。 哪吒钢筋铁骨，被这一石头砸在鼻梁软骨上，也立刻惨叫一声，原本高挺帅气的鼻梁马上断掉，从鼻孔中喷出巨量的鲜血。 “装逼装大了卧艹。” 他捂着鼻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这点儿伤势，全力运转九纹神丹，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完全恢复。 但如果是一般修士，不到太乙金仙的境界，恐怕要被这一石头打的嘴歪眼斜。 可他一睁开眼睛，刀光就已经到了面前！ 口鼻之间的血腥味儿激出了哪吒骨子里的狠辣，说到底，真上过战场厮杀的，又有几个是善茬。 他一张嘴，便将邓婵玉长刀当中咬断！ 邓婵玉瞧见这一幕，一瞬之间惊出满身冷汗，背后汗毛直立，先前的潇洒写意刹那间荡然无存。 只一个分神的功夫，一双细嫩莹白的手腕儿就被哪吒抓在手里。 她还不服输，一脚撩阴腿又踢向哪吒胯下。 那凌厉的劲风，若是一个肉身普通的修士，被她这一脚踢上，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恐怕这辈子都要当个太监了。 可她这腿才抬起来，就被哪吒双腿架住，骨裂般的剧痛传来，邓婵玉脸色发白，一时之间几乎晕过去。 “这一招还是狠啊。” 邓婵玉探出脑袋，银牙又咬住了哪吒的手掌，可锋利的牙齿反复切割，却怎么都咬不开那双看似细嫩的手掌。 邓婵玉几乎绝望了。 她是金丹境修士，肉身强度远超凡人，可是没有宝刀在手，连对眼前之人破防都做不到。 “你是什么人！” “不认识我了，我是哪吒啊。”终于制服了女孩儿，哪吒也松了口气，这邓婵玉如今也太凶了一点，真不如小时候。 “哪吒？！” 邓婵玉瞳孔一缩，随即又看向眼前少年那张俊美的脸，过往的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她俏脸一红，痴痴说道：“怎么会，你……长得比我还高了。” 见她平静了些许，哪吒便把她放开。 可邓婵玉才收了身上气势，马上这个院落里地上铺就的青砖就块块裂开，巨大的裂缝以她的双脚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径直爬上不远处的院墙。 厉害的男人邓婵玉见过不少。 可哪吒不一样。 若是没有他，邓婵玉知道自己恐怕到现在连修行路都没法子走上去。 对于这位身在敌营，名声大噪的年轻人，她虽然知道对方于自己有恩，可也早已在心里想清，下次见面非得要了他的命。 但女人的心思往往就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一见了面，别说喊打喊杀，她心里高兴的连花都快开了。 临近过年，不比陈塘关那等小地方，三山关各路访客达官显贵有如过江之鲫，陆续带着贵重礼物上门拜访。 邓九公大多一一接待，许多人来此都带着家里那些所谓“人中龙凤”的后辈上门，想在府上讨一门亲事，可邓九公家里那位已经到了当嫁之年的丫头却任性的一直不出门，任凭家里人再怎么劝，外面人再怎么求都没有用。 邓婵玉不是不愿嫁人。 只是外面那些男子，没一个是她想嫁的。要么腹中空空，要么如冷安那小白脸相公一般，口中仁义道德，双手无缚鸡之力，虽说也没什么不好，但不好就不好在她不喜欢。 “你来这儿干什么？” 哪吒笑道：“怎么，多年未见，本少爷还不能来见见你？” “本小姐可不是别人想见就能见得着的，再说，你不是西岐的人吗，咱俩这是身在敌营，上了战场我可是要割你脑袋来换军功的。” 听了这话，哪吒说道：“这你大可放心，本少爷以前是西岐的人，但西岐和阐教那帮子人都是群养不熟的白眼儿狼，我跟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一个个脑子抽风了整天要杀我，所以我已经跑了。” “真的？” “那还能有假。” 哪吒瞧着少女寒澈的双眸，从对方的瞳孔中读出了欣喜，自己心中也莫名的浮现出了几丝喜悦。 幼年时的友谊，长大了之后若是还能不疏远不变味儿，那是想象不出的难得。 这么好的姑娘，若是真如那书中所写，天道所书，被那个又猥琐又丑又矮又无耻的土行孙强奸，投靠西岐后最后死在成汤另一名女将手里，那才是真的不该。 邓婵玉笑道：“既然如此，为了庆祝你弃暗投明，今晚本小姐尽地主之谊请你喝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制弓，磨刀，都不过是次要的事情。 真正的磨砺，还都在以后等着他们。 可那也是以后。 不在今日。 两个人挨着一张小几，相对而坐，因桌子太小故而贴的极近。 女孩儿睁大眼睛认清了哪吒的容貌，从眉毛看到眼睛看到睫毛又看到鼻子看到嘴巴，似乎要把他整个人给刻在脑子里一样。 真就阐述了，什么叫做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此时此刻，她真安静的像是个淑女一样了。 哪吒倒是不以为然，伸手从她手里接过酒壶，勾了勾她细嫩的手指，满上一杯酒，调笑道：“怎么，方才被本少爷擒住，魂儿都吓没了？” 第282章 强相互作用力 在确认邓婵玉已经打算在修行这条路上坚持往下走，哪吒觉得要想让她逃脱此劫，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带着她跑路。 他还要庆幸，自己不是个擅于交友的人，不然的话，真要全封神榜上都是自己的朋友，这麻烦还有点大。 哪吒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意思就是让她先躲几年，等讨周大军兵败，西岐反攻打下三山关的时候再出来，就能躲过此劫。 可邓婵玉却说，既然哪吒就是天外邪魔，所行所作不被天道束缚，而且如今已经离开西岐，不如就投靠了成汤，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作为。 哪吒嗤之以鼻，心道自己投靠成汤？找着殷郊说西岐那边我混不下去了，虽然我杀了你亲爹，但好歹也是一员虎将，你不计前嫌把我收归己用定能担当大任？ 他叹一口气，自从多了殷郊这么个圣明天子，如今连朝歌对他来说都成虎狼之地了。 “我不可能跟你走，如果没碰到你，我或许还只是一个凡人，几十年后就会老去，但现在我也成了修行者，事情或许又会有所改变。” 说到最后，这便是邓婵玉的答案。 哪吒心说天道之威神秘难测，自己身在天道之外都深有体会，更何况你是这世界中人，天道自然修复，这样下去又哪里逃得过？ 他抬起头，看见邓婵玉的眼睛，知道对方决心已定，就没再去说些多余的话。 想要改变那个结局，除非自己现在去杀了土行孙。 土行孙。 现在夹龙山飞云洞的宝贝都还在惧留孙手中，土行孙不足为惧。 只是这小子有一手地行之术，十分麻烦，除非自己学会惧留孙的指地成刚符，才能确保他跑不掉。 或者。 偷袭。 用速度瞬杀对方。 一想到这儿，哪吒便打了个冷战。 如今的土行孙，不过是夹龙山飞云洞的一个普通道士，本本分分，还没有作恶，甚至跟自己都没有见过面。 自己若是杀他，那哪吒这两个字和当年被他所杀的冯小年又有什么区别？ 邓婵玉觉得自己肯定是不可以跟哪吒走的。 虽然她少女的春梦中也曾有过哪吒的影子，但现在不同。 她刚刚得知，眼前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娶妻生子，再不是少年时她所遇到的样子。 “你喝醉了。”哪吒目露担忧之色。 “也许吧。”邓婵玉眼神晶亮，“自从踏入金丹境后，我从没醉过，不过今日旧友相逢，来日又不知何时能够再见，有值得一醉的理由。” 听这话，哪吒也笑了，举起酒杯道：“那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月色之下二人对饮，杯中酒尽，两人的体魄几乎不可能喝醉，但今日仍旧烂醉如泥，烂醉之后大笑，笑了之后就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邓婵玉道：“要常来看我。” “一定。” 哪吒转过身，化作一道红光直冲天际，等他穿过窗户落进自己在灵泉镇的客栈中时，却发现这小屋里已经早有人在等他。 “好久不见。” 来人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哪吒也有了和邓婵玉一样的感觉，在这黑暗之中，直到对方站到自己的面前，他依旧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气息。 如果对方不出声说话，他甚至会以为在自己身前的是一面衣柜，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过他有时总也会想，人活那么久，或许跟地上的石头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儿，他又觉得好玩。 因为这个世界真是无比的神奇且不讲‘科学’，在这里，石头并不是无知无觉的，只要有足够的机缘和造化，或许能成为石矶那样的人物也说不定。 石矶。 碧云。 彩云。 思绪百转千回，终究只是一瞬之一瞬，他抬起头，看清眼前之人的脸。 心寒了一瞬马上又恢复平静，哪吒行礼道：“哪吒见过前辈，杉木林一别，前辈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压。 哪吒想想，他也该来了，只不过出现的还是比想的时间要早，更没有想到，他会来找自己。 自己行踪不在天道之中，但行事并不低调，想要找他，只要用心，并非一件很难的事情。 陆压说道：“呵呵，还没轮到你来担心我，你的境界提升的很快，而且很扎实，比阐教中那些靠着灵宝仙丹强行提升起来的境界要强的多，不过你得到了万灵果，这一切也在意料之中。” 哪吒说道：“托前辈洪福。” 陆压又道：“紫宸律天尺可在你的手里？” 陆压双眼如炬，哪吒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那双眼睛看透了，而且这个时候，平日总是十分活跃而又粘人的紫宸现在则是完全躲了起来，彻底没了动静。 他只好如实说道：“没错。” “那就好，等你境界再高一点，真正掌握了圣器的威力，到时候恐怕就连我也没法奈何你了。” “晚辈惶恐。” 哪吒确实很惶恐。 主要是他不清楚，陆压今天来到底是为了干什么，而自己既没有反抗的手段，也没有谈判的筹码。 陆压在万里杉木林花了那么多心思，最后却一无所获，被自己摘了桃子，今天找到自己，想要拿回紫宸律天尺十分正常。 天下那么大，两人却整日‘偶遇’，和谁有这等缘分不好，偏偏是和封神世界最神秘的准圣陆压。 他只能苦笑。 “前辈若想……” 哪吒话才出口，陆压就打断了他：“放心，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的，我如果真要想拿，你觉得无论火眼山秘境，还是万里杉木林，你能有得手的机会？” 此话一出，哪吒猛然抬头。 本来就是给我的！ 可是凭什么？ 凭自己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男主角？ 天底下绝对没有这种好事。 “前辈不要吓我。” “我为什么要吓你，我境界虽高，但是妖君白穆霜所留下来的药园即便对我来说都是至宝，一旦到手，想练什么珍惜丹药再也不要寻遍天下的去碰运气，找材料。”陆压说这话的时候极其的认真，就这样看着哪吒，眼神中，语气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哪吒说道：“前辈对我恩重如山，若是需要药材炼药，开口说一声就是。” 陆压依旧在看着他，空气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哪吒继续说道：“前辈不在山中清修，来此人间，可也是为了参加封神之战？” 他话刚说完，陆压脸上就泛起一抹笑意，反问道：“你不是天外邪魔，知封神之事吗，我来此干什么，你岂会不知道？” 原来十绝阵已经被西岐破去七阵，闻太师心知不妙，又去海外仙山寻找援兵，这就又找来了一个赵公明。 这赵公明乃是传说中的黑虎玄坛，道教所信奉的财神，同陆压燃灯一样，也是一位准圣。 他脾气暴躁，分明当年在碧游宫佥押封神榜，他也在场，通天教主曾说过：神中之姓名，三教内俱有，弥封无影，死后见明。话说的明明白白，他今日一怒之下，倚仗自己修为高深，还是来了。 这一来就把姜子牙打死，此也是姜子牙命里一劫，日后必有高人相助。 此后姜子牙用缚龙索捆了黄龙真人，又用定海珠先后打伤吃镜子，广成子，道行天尊，玉鼎真人，灵宝大法师五位太乙金仙。 诸位，这定海珠乃是天地间一样至宝，有二十四颗宝珠在上，在道门名声不显，若按天道命数，日后被释门中人夺去演化为释门二十四诸天，虽然不知来历，但威力着实已经近乎于圣器。 此乃今日之事，哪吒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没有想到现在赵公明已经到了西岐营中，前线军报也没有发往三山关。 可惜赵公明不知，自己这定海珠上二十四颗珠子全是东海之中的天生地养之物，近似于陆压的斩仙飞刀。 天生万物，相生相克。 他用定海珠把同为准圣的燃灯打的苦不堪言，落荒而逃，西岐危在旦夕，却巧也不巧，在路上遇到了武夷山散人箫升和曹宝。 这二人手里也有一物，名为落宝金钱，没法伤人，品级也不高，却专克天下各门法宝，一打便落。 赵公明失了定海珠，一怒之下打死箫升，想杀曹宝的时候，被燃灯用乾坤尺所伤，又逃往成汤营中。 后又去三仙岛找三位娘娘借圣器金蛟剪，被陆压用钉头七箭书暗害，此乃后话，此时尚未发生。 军报传的慢，哪吒还以为赵公明尚还没来到成汤阵中，所以才说眼前的陆压来早了。 只是也正如陆压所说，他何去何从，也轮不到哪吒来管。 “还是你想说，我不该管这闲事，若到最后，我恐怕也有性命之忧？” 哪吒说道：“弟子不敢。” “弟子？你是谁的弟子？” 陆压眼神变得锐利。 哪吒说道：“弟子是阐教弟子。” “哈哈，胆子不小，拿阐教来压我？” “不敢。” 哪吒苦笑：“弟子如今乃是阐教弃徒，是个人都想杀我，若再参与封神之战，恐怕死于非命。” “谁要杀你，区区几个太乙金仙？还是太乙真人那个鼠目寸光之辈？”陆压哈哈大笑，“他们自己身上杀劫未了，却不知道自己也身在封神大劫之中，日后你道行有成，恐怕反倒要被你所杀。” 他话锋一转，忽然又说道：“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们知道如今不杀你，日后便要被你所杀，所以非杀你不可。” 哪吒觉得这话有些不讲道理。 自己如今只是金仙境界，甚至有可能，往后一生都被困于这个境界。 这样的例子在修真界比比皆是。 更别说阐教十二金仙修为高深，手上法宝也众多。 只是陆压这么说，难道已经看出了什么？ 就如同自己知道，换作以后，这十二金仙身上逆天的修为，俱要损在黄河阵中，自己只要先苟到底，到时候想杀他们易如反掌？ 黄河阵。 这个世界连黄河都没有。 却有一个黄河阵。 哪吒心中再次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可气海之中那汪洋一般的元气流淌过肉身，体内九纹神丹所蕴含的强大生命气息，都让他无比真实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 而且尚且不知，陆压今日到底为什么来这儿。 就为了跟自己说上几句可有可无的废话？ 不可能。 “晚辈斗胆一问，前辈自称西昆仑散人，可封神乃是三教之事，前辈为何要冒险参与其中。” 陆压笑道：“你想问什么？” 哪吒垂首道：“或者说，前辈不是什么散人，而是阐教弟子。” 这个猜测及其的荒谬。 阐教可以暗中藏有多为准圣，作为天地间数一数二的大势力，有这种底蕴很正常。 但平白无故的冒出一位连众多阐教弟子都没听过的准圣，这就很没有道理了。 过了许久。 陆压说道：“我今日来此，是受人之托，交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人？” 陆压说道：“别犯蠢，我先前没说，就代表现在还不是该你知道的时候。” “哪吒明白。” 陆压说道：“那人的心思我也不懂，也猜不透，不过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忧，你应该知道担忧毫无用处，修真者长期陷入这种心境之中，还容易滋生心魔。” 哪吒躬身受教，便问是什么东西。 陆压答道：“是一柄剑，锋利无比，不过你若说它是一件法宝，我反而在上面感受不到任何的元气和道蕴。 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沉重的，漆黑的铁块。 但你要说他是一件凡间兵器，我只能说千万别小瞧了他，他也许比你以前见过的所有法宝都要离谱。” 确认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后，哪吒也放开了许多，笑道：“前辈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好不好？” “不是我卖关子，而是这东西属实我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更觉得看不透。把它交给我的那个人，只跟我讲它的名字：强相互作用力剑。” 啊？ 哪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十一点过了才写完，肠胃炎犯了，我去厕所了，各位晚安。） 第283章 箫升曹宝 陆压走了，哪吒看着眼前这柄形制巨大的黑色大剑，怔怔出神。 剑身则像门板一样宽大，剑柄却又太短，看起来是单手剑的形式。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关键我虽然认识小龙女，但自己不是独臂大侠杨过啊。” 哪吒看着手中这连他拎着都觉得略显沉重的大剑，果然如陆压所说，这剑上没有丝毫道蕴，也不容纳半点儿天地元气。 可握在掌心却寒冷刺骨，若非哪吒体魄强横，又修有八九玄功，一定会被冻伤。 “看起来实在平平无奇。”紫宸也跳了出来，“强相互作用力刀，这个名字也奇怪，既然是准圣亲自送来，不应该这么普通吧。” 强相互作用力。 哪吒吸了一口气，有点不愿意去相信，难不成，这把剑是用强相互作用力材料制成的？ 在这个封神的世界里？ 强相互作用力材料。 哪吒上次听说这个词汇，还是在二十一世纪看的一本科幻小说里。 他取出火尖枪一杆，这火尖枪也是法宝，战斗中能承受他的力道而不损毁，材料也不一般。 他左手火尖枪，右手黑色巨剑，两者一碰。 接下来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这火尖枪就如一块儿豆腐一般被切成了两段。 “这怎么可能？” 紫宸再次发出疑惑。 因为这黑色巨剑的刃看起来并不如何锋锐，刚才相碰的时候，也没有展现出任何神异之处，可它偏偏将展现出法力波动的火尖枪如此轻而易举的切开了。 哪吒神色严肃，从地上拾起火尖枪，两者再碰。 刚才被刀切开的是枪杆的终端，这一次黑色巨剑碰触的是长枪前端闪着金属光泽的锋刃。 依然没有任何声响。 坚固的神金被这黑色巨剑轻而易举的切开，然而哪吒甚至根本没有用力。 “还……真是强相互作用力材料制成的不成？” “你也是个爱卖关子的，这金属的温度，比冥界的玄冥神铁还要低，真是奇怪。” 哪吒叹了一口气，说道：“并不奇怪。这东西的分子，像仪仗队一样整齐地排列着，同时相互固结，知道这种固结有多牢固吗？分子像被钉子钉死一般，自身振动都消失了，所以它表面的温度才无限接近于绝对零度。” “分子？你在说些什么。” 哪吒说道：“这是科学技术的极限，便是在握原来所处的世界之中，也远未达到这样的技术，然而这种东西，竟然在一个科学技术并不发达的神话世界出现了。” 完全听不懂哪吒在说什么，这让向来自认为见多识广的紫宸有些生气。 “你就想，只要有足够的力气挥动它，这个世界本来的物质，或许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挡他。制造它的难度相当于一个凡人把木质的弓箭给射到月亮上。” 紫宸只是想了一下，就说道：“这根本不可能。” 哪吒点头道：“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我也同样不理解，有什么人可以真正的造出这东西。” 紫宸问道：“一位准圣受人之托来给你送东西，哪吒，你的背景比我想的还要深得多啊。” 天上的阴云低低地压在人们头顶上，西北风像麦芒尖子一样扎人的脸。 哪吒走到床边，看着无边的星与夜，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只怕是我已经卷到什么阴谋里去了。” 紫宸说道：“这陆压既然不是什么散修，而是阐教中人，那么能指挥他做事的，无外乎元始天尊或者八景宫的那位。” “呵呵，这世道，就是有人在我面前掏出一部手机来打电话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手机又是什么？” 哪吒不厌其烦的跟紫宸解释，可是解释到后面，发现需要解释的东西不仅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次日一早，哪吒出门后又遇见了绛绡。 这个姑娘高兴的说道：“和尚讲他今天要去爬山，我今天休息，所以要去买些吃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反正无事。 哪吒带上敖玉绿珠儿，又跟和尚绛绡一起，上了山。 哪吒问道：“和尚今天不普度众生，怎么有心情爬山了？” 和尚反问：“众生不止在山下，还有山上。” “可这山上一个人也见不到。” 和尚笑道：“林间的鸟雀，地上的蚂蚁，水中的游鱼，不都也是众生？” “你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和尚摇头道：“你心思或许比同龄人更加早熟，但终究还是见识太少，我这种人，其实世间还是有很多的。” 哪吒说道：“在这乱世之中可不多见。” “所以我的任务便是让世间我这种人越来越多。” “这只是你单纯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事可不一定是好事。” 和尚笑道：“为什么？” 哪吒说道：“因为人善被人欺，你这样，或许可能会害了那些心地善良的人。” “善良并不代表愚蠢，温和也不代表没有决断，况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句话说的漂亮，回头我请你喝酒。” 和尚说道：“总是喝酒，口腹之欲也，我常闻人贪图酒醉之迷蒙，可是你又喝不醉，烈酒入喉，也不如此间甘泉清冽，为什么还要喝酒呢？” 听这话，哪吒大笑：“金樽撞破青山胆，倒倾天河入我喉。醉后敢教玉山碎，踏碎北斗作银舟。和尚，想喝醉，其实也喝的醉的。” “也许吧。” 几人拾阶而上，哪吒忽然问道：“和尚，你见识广博，可曾听闻过九曲黄河阵。” 和尚说道：“怎么，见识过十绝阵之后，开始对截教的阵法感兴趣了？” 哪吒点头。 他没说的是，他想知道，这阵法名字中，那所谓的九曲黄河，那个记忆中英勇不屈的民族所看做的母亲河，究竟是什么来历。 无相说道：“九曲黄河阵乃是截教教主所习阵法，内有惑仙丹、闭仙诀，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损仙之气、丧神仙之原本、损神仙之肢体。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绝。你以后如果碰到，最好还是赶紧走。” 哪吒点头。 他也知道黄河阵厉害。 这阵法日后由云霄，琼霄，碧霄娘娘三位准圣所布，费尽心思，威力无穷，就是一位真正的准圣陷进去，恐怕都有死无生。 行到山顶，视野更广，风也更大。 抬头看就是云，像是一柄断刃，割开一壶烫喉的阳光，群峰在暮色里淬火，每一道裂谷都像未愈的刀疤。 风掠过时，松针簌簌抖落陈年血锈。 然而就在这山顶上，除了他们之外，竟还有两个人。 人还没见到，先听到了两人的吵嚷声。 “曹兄竟选在这里收官？”说话的是个穿黑袍的道士，当然他面对那人也是道士，只不过面色相比他来说温和不少。 姓曹的道士问道：“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你当然该知道为何不可。” 这人手一挥，震落道袍上的冰晶，玄铁护腕与棋罐相撞，惊起林间的鸟雀。 姓曹的道士从袖子中抖出一枚云子，指腹摩挲着天元处的血沁：“三百年前，你我湖中游船上对弈，不觉随波入海，此后你去鄯州布瘟改运，不正是为逼贫僧出这最后一局？” 棋子落枰的脆响里，东侧雪峰轰然崩塌。 这黑袍道士看着雪崩掀起的雾瘴吞没半山桃林，那是他埋设的九宫迷阵。 指尖黑子迟迟不落，最后扔到棋盘上。 “服了你了。” 他投子认负之后，就抬头看向哪吒等人的方向。 起身说道：“在下武夷山散人箫升。” “在下曹宝。” “敢问当中穿玄衣的少年可是哪吒？” 武夷山散人，箫升，曹宝。 哪吒疑惑道：“正是哪吒，赶巧在此处遇上两位。”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无相的叹气声，他说道：“唉，亏你平时那般聪明，此时没看出来来者不善？” 哪吒挑眉问道：“怎么，连和尚你也要害我？” 话说完，一旁的敖玉面现不善之色，身上散发出阵阵龙威，把一旁提着裙角小心翼翼登山的绛绡吓了一跳，忙站到无相身前。 “哪吒，你们别吵，你跟和尚是那么好的朋友，他也一直在找你，还说要带你回灵山呢，怎么可能会害你。” 对面的曹宝笑道：“谁说朋友之间就不会生出恶念，我跟箫升千年之前就是朋友，仍然一有机会他就要杀我。” 敖玉也说道：“不找到你，又怎么杀你。” 绿珠儿看向和尚的眼睛中也透露出一抹狠意，她说道：“也许他看带不走少爷，所以就想害了少爷。” “不是，不是这样的。”唯有绛绡。 这个凡人姑娘此时急的红了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无相和尚一把把她拉到身后，看向哪吒，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那双清澈的双眸中似乎永远充斥着无边的智慧。 他淡然道：“不管你信不信，此事我不知情。” “我信你。” 哪吒笑一声，转身又看向箫升和曹宝。 他说道：“二位前辈，你我有何仇怨，要在此地拦我？” 曹宝说道：“受尊师所托，来取你性命。” “太乙真人？”哪吒笑道，“他许诺你们什么好处，叫你们来杀我？” 箫升骂道：“少废话，卖他太乙真人一个人情而已，莫非你以为我们两位太乙金仙，还杀不了你区区一个金仙境修士不成？” “抱歉，哪吒，或许真是我害了你。” 无相上前两步，说道：“你或者先走，我来替你挡住他们。” 哪吒苦笑：“你挡得住？” “或许挡不住，但总该一试。” 哪吒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想你再天赋异禀，也只有金丹境，哪里是眼前两位太乙金仙的对手。 “多谢好意，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好杀的。” 他笑道：“二位前辈不知，修真者对敌，也不全靠境界修为，身上法宝有时也十分重要？” 箫升笑道：“我们怎么会不知？你身上有乾元山金光洞的至宝九龙神火罩。破十绝阵时应该还有一个护身的法宝，只是你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不怕你身上有宝贝，只怕你身上的宝贝不多。” “是嘛，其实我对二位前辈身上的宝贝也喜欢的很。” 哪吒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他们身上真有一件东西，名为落宝金钱，专克天下宝物。 莫说是九龙神火罩，就是紫宸律天尺拿出来恐怕都没什么用处。 只是。 哪吒话音未落，人已经电射而出。 “来的好！” 箫升和曹宝都是太乙金仙初境，于百年前靠围棋推演天道进而入道，小有名气。 曹宝身形未动，箫升却一步踏出，手中扔出一颗黑子，直指紫微垣死门，背后升起摩诃迦罗法相。 而偏偏此时曹宝动了，他扔出一颗白子，重重砸向“入神”位，虚无的空中竟然凭空生出一张棋盘，上面散落着黑白子共一百零八颗。 哪吒身形一下子变得缓慢，如同陷入泥潭一般。 曹宝叹息道：“当真厉害，若是一般金仙境界修士，不动用防御功能的道痕，此时已被压成飞灰，可这哪吒不仅没事，反而还能靠肉身的力量继续行动。” “呵呵，曹兄难道不知，这小子天大的机缘，竟练成了九纹神丹，让人羡慕。” 箫升大喝一声，手中唤出宝剑一柄，在剑柄上一拍，这宝剑顿时化作一道雷光。 “不是飞剑之法，倒像是引雷之术。” 哪吒看着电光，知晓自己肉身虽然厉害，但还没有到可以抵挡太乙金仙级别道法的程度。 或许日后真的将八九玄功修到大成，才有这个机会。 他身形一转，箫升和曹宝二位道人身前棋盘阵法是以道痕编制，他便同样以道痕拨动棋子，像是要与二人对弈。 见状，箫升立刻收回宝剑，笑道：“竖子，小小年纪，莫非还想与我们对弈不成？” 哪吒不语，只一昧执黑。 “竖子无知！” 见哪吒落子，箫升冷哼一声，也接过曹宝手中棋子，以白子与哪吒对弈。 二人接连落子，速度上竟然也分毫不让。 敖玉问：“下棋吗？” 和尚说道：“箫升浸淫此道多年，如今想以棋子演化杀机，这棋盘局势如今看似纠缠，实际上哪吒一旦落入一点劣势，顷刻死无葬身之地。” 听这话，敖玉皱眉问道：“箫升棋艺如何？” 和尚也皱起眉头，说道：“天下国手难以望其项背。” 绛绡也着急的问道：“那哪吒兄弟呢？” “唉，寻遍陈塘关也难找的臭棋篓子。” 第284章 落宝金钱 两人走棋不到十步，萧升骂道：“好你个哪吒，乱下一通，耍我不成？” 哪吒不答话，只一味行棋。 见他脸上认真的模样，萧升刚想思索，是不是哪吒这乱棋之中有什么玄妙的地方，就发现哪吒黑棋竟然连走了两步。 不但如此，接着又动了他的白棋。 有你这么下棋的嘛。 “好胆！” 萧升骂完，神剑如雷，激射而出！ 哪吒侧身一闪，这雷霆一剑就将他身后石山射穿一个小洞。 一旁的无相和尚看了脸色发白，这一剑的威力，即便他用上佛教的不动明王法身，依旧逃不过被一剑洞穿的下场。 这就是道门太乙金仙？ 他又看向哪吒，眼中不禁闪动出担忧之色，可下一眼看向棋盘，瞳孔却猛地收缩，喃喃说道：“这是，白穆霜的棋盘阵纹？” 曹宝没有动手。 在他看来，哪吒固然超脱一般金仙境修士太多，甚至如果同在金仙境，他觉得自己和萧升联手，即便有着落宝金钱护身，恐怕都不是哪吒的对手。 但他们毕竟不是金仙境界。 太乙金仙。 他们早已修成了胸中五气和顶上三花，肉身相比于金丹境时的塑造又得到了一次新的升华。 即便哪吒有着九纹神丹温养的肉身，在肉身强度这一项上也未必能在他们这里占到优势。 更不用说，在大道的掌控上了。 萧升杀死哪吒，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甚至于这个时间也不会太久。 如果自己再跟着动手，以大欺小还要二打一，实在有些丢面子。 就当曹宝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萧升手指一伸，飞剑再次化作雷光。 他这指尖雷剑威力无穷，速度又快，哪吒每次躲闪都靠着看他指尖的动作提前预判，才能堪堪躲过去，否则的话，真要等那飞剑出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小龙女见了，忍不住说道：“这萧升，道法上的造诣不低，武道上的修为却不堪入目，我要会他这雷剑之法，哪吒已然死了。” 无相和尚说道：“想来他常年在山中清修，不常与人打架的缘故，再者说，修道者一心求长生，若不是为了防身寻宝，估计连这些有杀伤性的法术都不会练。” 不出意外，萧升这一剑又空了。 他也不急，看似他已经出了七剑，但实际上不过刚刚过了两个呼吸的功夫，相比于这些道法，他真正的本事还没有显露出来。 可此时哪吒的影子却在他眼前消失了。 曹宝有些惊讶。 他眼睁睁看着，一道金色的门户在萧升的身后打开，一道金色的光影带着恐怖的震动之力呼啸着砸向萧升的脑袋！ “太阴凝甲，荧惑退舍，北斗杓头火淬我骨，南山顽石金铸我魄！” 萧升步踏罡斗，左手掐辰文，引紫微垣帝星气，右掌覆地户，截黄泉秽物侵袭。 竟靠着身上一阵清气，将威势无穷的乾坤圈生生震开！ 看着原本还在数十丈之外的哪吒突然拉近距离出现在了身侧，萧升冷笑：“你自己送死，可就怨不得我了。” 雷剑再次飞射。 哪吒在空中旋身，手里突兀拔出一把黑色的大剑，后槽牙嚼碎一颗止痛的药丸，小臂上肌肉爆炸，迸发出的暴力让他的手腕儿承受着几乎断裂的剧痛！ “给我死！” 他看也不看，竟凌空劈中萧升闪电一般的飞剑，然而没有任何减速，手中黑剑将萧升飞剑断成两截之后又接着砍向萧升的脑袋。 哪吒的声势很强。 然而在萧升看来，哪吒的动作虽然流畅，但也并不如何迅捷，怎么偏偏能这么巧，且如此顺畅的砍断他的宝剑。 “萧升小心！” “没事。”萧升双眼盯着哪吒手里那把黑色的巨剑，看着那并不如何锋锐的刃，衣袍鼓荡，“他还能斩开我的玄甲咒不成？” 他这咒乃是上古神文，一敕东方青龙鳞，二敕西山白虎睛，三敕云篆覆天门。 一但使出来，气若混沌，衣如神金，连鼎鼎大名的乾坤圈都破不开体表那层清气，眼前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剑又凭什么？ 然而下一秒，什么混沌，什么神金，都仿佛不存在一般。 黑色巨剑顺势劈入了萧升的肩胛骨，随即将他整个人切豆腐一样，从中间剖成两段！ 萧升怒吼一声，目眦欲裂，上半身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下半身则如同火炬一般燃烧了起来，白亮的光辉，竟一瞬间将天边的日光都压了下去！ 数十丈外，敖玉见状不好，瞬间就拉着绛绡，绿珠儿等人远遁。 而曹宝也一拂袖挡在身前。 哪吒眯起眼睛，以黑色巨剑为盾，挡住身形。 巨响诞生时，空气被震开道道波纹。 火焰舔舐大地，泥土开始结晶，随后又化作带棱角的琉璃暴雨。 冲天的烟尘散作古战场亡灵的形状。 曹宝叹一口气：“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一拂袖，眼前烟尘散开，爆炸留下的巨坑已如陨神臼般森然张开。 坑壁的熔融态物质冷却成逆向生长的水晶森林，每簇晶柱都封印着爆炸瞬间的光谱。 他抬起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喃喃说道：“炸飞到哪里去了。” “哪吒！！！我要杀了你！！！” 马上，他的耳边又响起了萧升的怒吼。 彤云压得更低，只在接天处流出一道蓝，像通往天国的河，浮露着遥远的雪峰绵绵，在银样的冰白里泛起闪烁的青光。 四处都是元素乱流，闪电呈奇形怪状的树枝形向四面八方伸展，将整个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萧升立身在天空的中央，闪电的中点。 他的肉身只剩下了一半。 这种伤势，即便是以他的境界，除非是掌握了什么神妙法诀或者神丹妙药，否则的话也不可能自行恢复，只剩下了夺舍一条路可以走。 但是一旦夺舍，这具肉身又要用金丹重新温养起码三十年才能达到如今的状态。 可想而知他的愤怒。 他如何怒，哪吒都不在乎。 他此时上半身衣衫尽碎，浑身是血，手中黑色巨剑却是毫不犹豫的斩向了地上曹宝的脑袋。 可就在他靠近的一瞬，曹宝却转身对他一笑，手里扔出一个黄灿灿的物件儿。 落宝金钱。 曹宝的眼力十分不错，他看的清清楚楚，哪吒能破萧升玄甲咒，没有动用任何法术，只是凭借着蛮力。 而偏偏他知道，玄甲咒这东西只凭这种程度的蛮力是绝对破不开的，所以问题就出现在哪吒手中这柄黑色的巨剑上。 这黑剑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想来应该是一件十分低调的宝贝。 然而他不知道，哪吒为的就是他这一招。 落宝金钱虽然专克法宝，但是他手中黑剑根本不是修士法宝，而就是一把单纯的大剑，只是一柄武器。 对于不是法宝的兵器，落宝金钱根本发挥不出半点儿作用。 曹宝眼睁睁看着落宝金钱扔出去，却发现其然后就被哪吒接住。 尖啸声中，那几乎不能存在于人间的巨剑化作一道乌虹斩落。 他一挑眉，身形急退，重剑斩在他的脚边，瞬间将山头削掉一角！ 曹宝一伸手，往地上扔出一把豆子，这些豆子落地生根，瞬间长大，嗤嗤的蒸汽声喷出，黑色的影子几乎将眼前的世界遮蔽。 紫宸出声提醒道：“小心些，他这看似只是撒豆成兵的本事，实际上则是从冥界召唤出来的‘煞’，从左到右分别是青铜骨妖，齿渊蠕后，虹髓飞僵，千目地魈，虽然不通修行，但是修行者遇上了也十分麻烦。” “知道。” 哪吒踏前一步，一脚将青铜骨妖整个踩碎，随即手中巨剑横斩，瞬间贯穿敌人的躯干七次。 等他冲破这些冥界生物的身躯，眼前却没有了曹宝的影子。 哪吒抬起头，见一道闪电从头顶劈下，他手中剑一挥，便将这闪电挡下。 他眉头轻皱。 如他所言，自己也不是那么好杀的。 甚至以一敌二，对付两名太乙金仙，自始至终他也没有吃一点亏。 可要杀萧升和曹宝，他如今的境界，还是十分吃力。 不过如今落宝金钱已经到手，一些手段他也不是不能用了。 萧升看见哪吒，手中扔出一颗棋子，这棋子落在地上，瞬间将地上方才下半身自爆时炸出的百丈巨坑给填平，随即又化作一片黑色的烟云，流淌成了浓稠的漩涡。 哪吒不敢以身犯险，在漩涡到身前之时就驾起风火轮来到空中。 “哈哈哈哈，哪吒，你区区一个金仙境修士，能够伤我肉身，足以自傲了！不过碰上我们兄弟二人，也算你倒霉，来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萧升和曹宝一同现身，翻手压来，遮天蔽日，势如山倒！ 哪吒吸一口气，空中尽是雷霆肆虐过后的焦糊味儿。 他伸出手，在空中虚握。 空中那两只大手一瞬间炸成血雾，重伤之下，萧升和曹宝二人，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却不是疼痛，而是一股从背后生出的，让人寒毛直竖的恐惧。 头顶厚重的乌云在这一个瞬间散开，星光落下，如同某种银汞状的物质在虚空之中缓缓流淌。 他们再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这星光定在这片天空的画布上。 明明是白天，日光在此时此刻却前所未有的暗淡，诸天星辰在头顶显现，让人只看一眼，就不自觉的浮现出无边的敬畏。 萧升的眼中显露出一丝迷茫，可曹宝的牙齿却开始打颤。 这种气息。 他并非没有见识过。 千年之前，他有幸曾见截教半圣云霄，持金蛟剪斩金龙于南海，当时那金蛟剪并未针对他，只是其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让他动弹不得，几乎想要顶领膜拜。 而眼前，哪吒手中那似尺非尺，似剑非剑的宝贝，给他的感觉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圣……圣器！” 萧升一怔，不敢置信的看向哪吒。 圣器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这是圣人耗费心血打造，自然威能无限，理论上，圣器的威力若是能完全显现，别说他们两个太乙金仙初境，就连半圣也能打死。 而天地间的圣人就那么几位，每一个名字都是惊天动地的，他们所祭炼出的兵器，自然也都是传世的法宝，怎么会凭空流传出一件传到了这哪吒的手里。 曹宝惊声道：“哪吒道友，我等兄弟二人有眼不识泰山，竟得罪了道友，已经知道错误，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今日放了我们，我们定然归隐山林再不问世事，日后你若有用的上我们的地方，只需要知会一声，我等必然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听曹宝这样说，萧升马上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等与你无冤无仇，只是受太乙真人挑唆才一时糊涂，其实错不在我们，在那太乙真人啊。” “可笑，你们觉得我不如你们时，怎么没想起来这些？” 哪吒瞧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不顾二人脸上惊骇欲绝的神色，遂将手中黑色巨剑甩出，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划破天际，将这二人脑袋击破。 两道金色的元神自破碎的泥丸宫中飞出，哪吒手中黑色巨剑乃是凡物，奈何不了元神。 他头顶泥丸宫中，也飞出一个金色小人，这小人面相身形几乎与他自己一般无二，手持乾坤圈，混天绫，化作三头六臂的法身在空中穿梭，与这二人斗法，两百个回合过去，就将二人元神也尽数绞碎。 杀完二人，哪吒立刻收了九天星斗大阵，找到敖玉等人，将他们带回了世外镇。 “赢都赢了，怎么走的这么急？”敖玉好奇的说道。 还不等哪吒答话，一旁的无相先说道：“圣器出手，镇压天地，释放出的气息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若是被有心之人察觉，恐怕会招来祸端。” 哪吒点头，看着手中那手掌大小的金色铜钱，上面刻有‘落宝通神’四个古字。 他回想起方才那一战，确实处处凶险，萧升曹宝二人每一个实力都在他之上，甚至还有能克制‘紫宸律天尺’的宝贝，若非有陆压给的这把黑色巨剑，今日还真有可能陨落于此。 他喃喃道：“陆压这宝贝给的还真是时候，难不成是早知道此事，特地来给我？” 这时无相和尚瞧着哪吒手中那枚金色铜钱，出声问道：“这便是‘落宝金钱’？” 哪吒笑道：“你倒是见多识广。” 无相和尚没有自谦，说道：“若是这宝贝，倒是收获不小。” 哪吒此时想的不是自己收获，而是在想那燃灯。 没有萧升曹宝相助，他该怎么应对赵公明的定海珠。 第285章 定海珠 赵公明修为高深，手持法器定海珠也近乎圣器级别。 即便后来被落宝金钱收去，又去借来金蛟剪，最后还是被陆压暗算，这才魂归封神榜。 如今失了落宝金钱，死了箫升，曹宝，难道要陆压提前出手？ “你思虑过多，心有魔念，这般下去，修为恐有所悟。”无相和尚看哪吒，知他心有疑虑。 哪吒说：“和尚你没有参与到封神之战，只是游历天下，修为看起来仍和几年前一样，这又是为什么呢？” “仙道壁垒哪有那么好破的，再者说，我被红尘所困，若不能解红尘所惑，便是五百年后圆寂，恐怕也到不了散仙境界。” 小龙女反倒不解，她一直以来按部就班修行，也曾游历世间，修为稍有困顿，闭关思索数日心中疑惑往往就烟消云散。 后面她情系哪吒，修为又耽误一月，但很快参破其中缘由，并借由此突破至金仙境界，堪称龙族五千年来最天赋异禀的人物。 但龙族修行体系传承相对完整，她也知道金仙境界跳跃到太乙金仙意味着什么，便说道：“哪吒，若不能斩却七情六欲，心中杂念过多，日后破境之时，顶山三花不稳，胸中五气不凝，天劫乾坤一转，顶山三花压碎元神，胸中五气自毁五脏，马上就要身死道消。” 哪吒皱眉道：“我这些时日也曾与诸位道友们讨教过此事，只是敢想，七情六欲全抛，人与石头有什么区别。难不成说，修行为了长生，石头活得长久，就要变成石头？总觉得有些本末倒置。” 小龙女摇头道：“哪吒，你错了，前人并不比你更蠢。斩却七情六欲，只是斩却过去之情欲，并不是消除了拥有七情六欲的能力，也没有消去记忆。” 哪吒说道：“我之过去也是组成我的一部分，并未有任何不好，亦是我所珍惜怀念喜爱的，那么为什么我要斩掉它呢？” “为了修行。” 小龙女这样回答，同时她心里补充了一句，为了长生。 哪吒摇头道：“我不会自斩一刀。” 小龙女还要再劝，却被无相和尚阻住，他说道：“不用再说，你没见，哪吒心里并未有任何犹疑，已经决定不再自斩了吗？他的道已经成型，虽然这条道注定更加艰辛，但只要走下去，未来一定光明广阔。” 这时一直牵着绿珠儿手的绛绡说道：“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不过这个地方这么美，难道是仙界？” 哪吒笑道：“姑娘，这世界上美丽的地方太多了，只要你愿意睁开眼睛去看。” “鬼扯，我一直睁着眼睛嘞，这世上连年征战，四处饥荒，哪有什么美丽的地方。再说，你们都是神仙，你们住的地方，可不就是仙界？” 听着绛绡天真的话语，众人都笑出声，可绛绡不以为意，她说道：“仙界有什么好吃的吗？” 哪吒说道：“那可不少，待会儿啊，我带你去镇子上吃烂肉面，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办另外一件事。” 听到这，绿珠儿忍不住感叹，自己家少爷可真是个大忙人，就算不修行，也永远都有事情做。 哪吒确实有事情。 他飞到群山之中，在草丛掩映的山地里搬开一块儿大石头。 这石头后面有一个洞，洞里黝黑潮湿，骤然见了天光，蛇虫鼠蚁都四散奔逃。 众人这才看见，这石洞里还有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哪吒掳走的金吒。 金吒修为被封，手脚筋络也被哪吒锁住，可他此时不哭也不闹，反而盘膝坐在地上开始修行吐纳，赶巧哪吒这小世界中天地元气也浓郁，反倒让他因祸得福，原本虚浮的境界稳固了不少。 见众人进来，金吒睁开眼睛，开口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口音，说道：“呦，这不是我那亲爱的弟弟嘛，好久不见，还活着呢。” 哪吒笑道：“我若死了，谁来救哥哥你出去。” 金吒说道：“谁用你救，你这穿心咒虽然精妙，但练的还不到家，最多困我两年，两年之后咒法自然解开，我就当闭关修行了。” “大哥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回头等我咒法练得更精妙，还得在你身上再试一回。” 金吒脸色一变，脸上的淡然随即也变成了苦涩，无奈说道：“我乃文殊广法天尊亲传弟子，身负封神重任，你把我困在此处，若耽误了大事，担待不起的。” 哪吒说道：“你怕得罪了阐教那几个老领导，我可不怕，三教共议的大事，你我这种金仙境修士不过是凑数的添头，无论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亦或是昊天上帝，他们都不会在乎的。” 金吒脸色越发苍白，说道：“如果按照原本天道的既定走向来发展，他们当然不会在乎，可你出现了，大道就可能会出现变化，哪吒，我为什么不愿意与你走的太近，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吗？” 哪吒挠了挠头，一手提起他的领子，挑眉说道：“有什么好明白的，难不成大道会发生变化，老子就不活了？我跟你讲，你做好准备，我马上要揍你一顿，不过你放心，我这有药，保证待会儿你吃了之后就活蹦乱跳的，待会儿回家里见了老妈，要恭恭敬敬的，不然的话文书下次见到你，只能是你的尸体，听明白了没有？” 金吒活了小半辈子，从没见过哪吒这样又狠又不讲道理的人，只能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并在心中发誓，好你个哪吒，日后不要被我逮到机会，不然的话……哪吒拳头已经落了下来。 回到世外镇。 李府上下敲锣打鼓，镇子上张灯结彩。 哪吒这个老熟人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这是用来迎接在仙山学艺多年归来的李府大公子，李金吒的。 至于哪吒，只配在百姓家里的供桌上供着，逢年过节跟祖宗们一起吃两根香火就够。 和尚见了，说这信仰之力绵绵不绝，对他有天大的好处，哪吒说这我自己倒是没有感受到，反问和尚，你游历天下，济世救民，也该有不少人为你修庙塑像吧。 和尚说一个都没，反常被人打。 敖玉又问有没有这么惨啊，绛绡点头说嗯嗯就是这么惨，和尚又解释道其实也没有，每次挨打的时候他都往地上一坐，运起不动明王法身在那里念经化解他人罪恶，那些人打累了也打不疼他，自然也就不打了。 绛绡这个时候又出来拆他的台，说人家哪里是打累了，是看你邪门被吓跑了，也只只有她不怕你。 和尚说他算过，你若肯一心向善，摆脱痛苦只往上看，往前走，日后会有天大的福报来等着你。 这话说完，哪吒信，敖玉信，甚至绿珠儿都信，可绛绡不信，她说想要她往上走，往前看，倒也容易，除非和尚娶她。 这时候其余三个信的就也跟着起哄，可和尚只是苦笑一声，说这样日后必然会有无边痛苦。 金吒身上绑着一朵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颇像一个新郎官儿，被哪吒牵着，挤出一副笑脸在世外镇上挺直了腰板游街示众。 到了家里，殷夫人见了金吒，马上扑上来，把他抱在了怀里，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流了出来。 这个坚强的女人。 早早地死了丈夫，如今又见到了自幼离别的骨肉，那些缺失多年的亲情一瞬间涌上心头，便再也忍不住半点儿。 也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太好，哪吒竟然在金吒的眼角也瞧见了一滴眼泪。 金吒修为被封，有和尚看着，正巧殷夫人信佛，常读佛经，天底下凡人能碰见的和尚，就没有几个比无相佛法精深的，一番探讨下来，殷夫人倒是对无相尊重有加。 哪吒得了空闲，拉住邱楚瑶回屋里坐着，将女孩儿抱在怀里，看着那圆鼓鼓的肚子，感受着那隔着肚皮翻腾踢闹的小生命，内心充满无尽的欢喜。 邱楚瑶说道：“你知道吗，吃了你上次给我的丹药之后，我每天都按照你说的，用石乳化开水来给家里人喝，才几个月，每个人都容光焕发的，我的皮肤都好了不少呢。” 她伸出五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哪吒眼前显摆似的晃了两圈，果然莹白水嫩。 哪吒握住她的手，说道：“家里就数你最厉害，叫你每天冥想颂念的无量长生经，可念了没有？” “当然，我最听话了，不过宝宝长的太快，我最近越来越贪睡了，所以念得就比往日要少。” 哪吒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没事，反正这事儿也不看勤不勤奋。” 邱楚瑶问道：“哪吒，要是我到最后也不能修行怎么办？” 哪吒说道：“放心，我听说天上有能让人长生的蟠桃，地上也有能延年益寿的仙果，到时候我为你去拿？” “若是他们不让你拿怎么办？” “我好心去买，他们不卖，那我就抢。” 这话把邱楚瑶逗开心了，她说道：“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情可不像你这个事事都要讲道理的人干得出来的。” “没办法，这天底下有什么道理能大的过自己老婆。” 入夜。 等邱楚瑶睡着。 哪吒又翻开八九玄功，这次是紫宸，哪吒，敖玉，外加上无相和尚四个人一起研讨，进境比往日更快。 哪吒也去找过石矶，石矶本是石头成精，欲念寡淡，所以斩情欲一事对她来说反倒比其他妖族更加简单，这才能晋升到太乙金仙境界。 按照和尚的说法，再就是金吒这种薄情寡性，自私自利的，也容易做到，甚至这般修行下去，虽然现在根基不稳，但日后还可能比哪吒更早一步晋升到太乙金仙。 如果他真的可以的话。 哪吒。 他按照常规的修炼方式，没什么进益，只能把全部精力都赌在这八九玄功上面。 毕竟按照紫宸的说法，如果八九玄功能够修炼到大成境界，只要渡过天劫，自然而然的就可成就太乙金仙。 而且这八九玄功本就是道门杀伐大术，一旦以此成仙，战力也不可小觑。 …… 哪吒这边在抓紧一切手段提升着自己的实力。 而西岐这边，前线战事吃紧，赵公明携定海珠威压城前，堂堂十二金仙之一的黄龙真人现在还被人封了体内气海，绑在旗杆上吊着丢人现眼。 后方本应借助八九玄功巧妙变化前去救援的杨戬，却被师父玉鼎真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儿。 玉鼎真人挑着眉头，一挥袖，两个巡夜至此的甲士便横死当场。 见四下无人，他又看杨戬，说道：“深更半夜，你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杨戬看着玉鼎真人，不敢说谎，慌忙跪下说道：“弟子知错。” “知错？好你个杨戬，你说你知错，是承认皇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你干的了？”玉鼎真人怒目圆睁。 杨戬平日里那颗高傲的脑袋此时已经杵到了地上，他说道：“弟子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杨戬啊杨戬，你乃我阐教正派本宗弟子，根清苗正，怎么做出这等邪修所为之事？” 杨戬虽然羞赧，但师尊面前倒也老成实在，把事情和盘托出，玉鼎真人掐指一算，好半天才将心绪平复，说道：“你总算还不是太蠢，知道以八卦星斗之法遮掩天机，不然让人知道是你杀了龙吉公主，天下何处能有你容身之地。” “弟子事后追悔莫及！” “追悔莫及？”玉鼎真人一拂袖，“追悔莫及还做出这等蠢事，我看你，此事最好还要去找你燃灯师叔，确保不要留下一点尾巴才好，昊天上帝此刻在三十三层天，故不知人间事，不然你以为你那点小手段，瞒得过圣人不成？” “请师父救我。” “救你？为师恐怕自身难保。”玉鼎真人一阵心痛，提起杨戬的领子，替他打落裤子上的灰尘，“记住，这种事，做了就不要承认，只要不承认，就不是你做的，明白了没有？” “弟子明白。” “明白就好。” 其实师徒俩都明白，这不过自欺欺人而已，可是不骗自己又能怎样，这种蠢主意，纯属病急乱投医。 次日一早，赵公明跨黑虎而来，手持神鞭，前来叫阵，燃灯不得已，只好应战。 准圣之力激荡天地，掀起狂风，天地变色，两边大军怕遭了无妄之灾，都逼退数十里地。 两股准圣伟力相撞时，空间出现青铜器铭文状的龟裂纹。 交战中心迸发的能量涟漪将大地削起一层又一层浮土。 然而不等几个回合下来，定海珠一出，每颗宝珠皆绽放无量毫光，于苍穹之上演化二十四诸天寰宇，霎时间周天星斗尽黯！ 唯见诸天轮转，道韵轰鸣。 青冥之气凝成万丈玉阶，白玉京十二楼五城虚影浮现。 南明离火化作赤色长河，朱雀振翅引动八万四千朵业火红莲，莲心皆坐镇金甲神将。 北海玄龟负洛书而出，九宫八卦阵图笼罩四野，坎离震兑诸卦演化洪荒山河。 拥有准圣之力的赵公明已经具备了催动完整圣器的资格，圣器威力催发，燃灯顿时险象环生，化作一道毫光向南方逃窜。 他也早已算过，自己的生机全在南边儿。 第286章 准圣之战 燃灯瞬间越过万水千山，穿过古战场，大泽和一片烟雨迷蒙之地，来到一处花香鸟叫的空旷原野。 可他刚刚落地，日光便被遮住。 燃灯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了一个遮天蔽日的大手印。 风云为之颤动，大地为之崩碎，万物尽皆灭绝！ 手印之下，除却燃灯的所有货物，尽皆颤抖的跪在地上，然后死去。 燃灯叹息一声。 “唉，可怜可叹，此错在我。” 他念动咒语，闭起双眼，右手掐一法诀。 和天上的那只大手相比，燃灯渺小的就像是一只蚂蚁。 下一瞬，这遮天蔽日的手掌落下，落在地上，落在燃灯的头顶。 手掌与地面之间传来连绵不断的‘雷暴’声，那其实不是什么雷声，而是空间不断破碎之后，而又再度修复的声音。 许久之后，这片大地再次恢复了平静。 赵公明立身空中，面无表情的俯视着脚下地面上那手掌形状，绵延出数十上百里地的裂谷。 大地崩碎，熔岩喷涌而出，四处是滚滚浓烟，空气中散发着硫磺的味道。 此时手印中已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机，可赵公明还在看着，过了许久，燃灯推开碎石，从废墟中走出，只是衣角微脏，哪有半分狼狈的样子。 他又叹一口气：“唉，道友，你我斗法，何必杀戮无辜？” 赵公明冷哼一声，说道：“燃灯，少假惺惺的了，我记得数千年前，你可比我嗜杀的多，怎么如今修佛，佛性没修出来，反修成一个假慈悲了？” “慈悲无所谓真假。” “巧了，我来这儿也不是与你论道的，燃灯，你再不出手，今日可就要死在这儿了。” 燃灯抬头道：“若非你有圣器在手，当真以为贫道不如你？我阐教道术自成，岂是你能比得了的。” 听了这话，赵公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嗤笑一声：“还在嘴硬，你这话敢在这儿同我讲，有本事随我去碧游宫中，同教主去讲，让他老人家教教你，是我截教道法厉害，还是你阐教道行更深。” 燃灯笑道：“若真去了碧游宫，见了通天教主，只怕他不仅不会罚我，反而会先将你禁足呢。” 赵公明没再说话，背后又现出二十四诸天异象。 “唉，你们截教总是如此，说不过人就喜欢动手，公明兄，圣器虽然厉害，但各有特性，定海珠显化二十四诸天，内蕴二十四世界，攻防一体，玄妙无穷，却不是专注杀伐的圣器，我好歹也是准圣，打不过，又不是不会跑。” 话是这样说，燃灯心底其实已经开始烦躁起来，因为他会跑，赵公明的遁法也不赖，而且有圣器加持，实力更上一层楼，说到底就是跑他也跑不过。 可真要打。 “我奉教主之命执掌封神重任，岂能殒命此地，自己魂归封神榜？师祖留下的鸿钧玉简我也瞧过，天道绝不如此写，难道真是我判断错了，该如太乙真人所言的那般，早该出手把哪吒杀了，好拨乱反正？” 他掐指又算，发现此处生机比起几日前算的又小三分，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想着最近又出了什么事？ 无非是太乙真人教唆萧升和曹宝两个去杀哪吒，难道没有成功，反受其累？ 可燃灯想不通，这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自己的性命，要系在他们两个的死活身上？ 这二人虽然境界高深，都是太乙金仙，但太乙金仙在他眼里归根究底也不算什么，况且只是两个太乙金仙初境，在天底下的太乙金仙中也是根本排不上号的那种。 此时定海珠的光芒压下。 燃灯没有立刻走，他身上升腾起一片璀璨的金光，散发着淡淡圣威，竟隐隐有了与定海珠光芒抗衡的威势！ 他抬起头，感受着头顶那无处不在的圣人威压，心想要是不知道，还以为这赵公明成圣了呢。 “果然圣人无敌。” 燃灯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流下一缕鲜血。 可他的面色依旧平静冷漠。 下一秒，他的肉身炸成一团血雾。 这团血雾炸向四面八方，接着每一滴血又重新演化成一具新的肉身，聚散离合的过程，竟然没有瞧见他的元神所在。 天地间一瞬又多了一万八千六百个燃灯，这些燃灯一齐看向赵公明，宝相庄严，厉声喝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真是……疯了！” 赵公明眼中现出一片骇然，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然而他只是催动定海珠。 二十四诸天世界之力涌动，一瞬间将天地间所有的燃灯全部定住，然后赵公明抬起手中神鞭，落下瞬间打出一万八千六百鞭。 也只是一瞬，天地间又多出一万八千六百蓬血雾。 所有血雾又汇成一团，最后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个燃灯，依旧完好无损。 赵公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笑道：“道友可真是难杀。” 燃灯也笑道：“可道友有定海珠，终究还是杀得了我。” “你说的没错。” “可我今天不会死。” “怎么说？” 燃灯说道：“你该知道，境界大成如同你我，心中所想，现世必有所应，我觉得今日不是我该死之日，想来总会有一些生机。” 赵公明沉默不语。 他确实有圣器不假。 但他也确实没有把握。 同为准圣，燃灯在准圣这条路上所走的距离，确实比他要远得多。 “道兄果然修为高深。” 燃灯转头看向不远处，一灰袍道人踱步前来，这人头戴鱼尾冠，穿一身麻布道袍，颔下长须飘飘，手里提着本翻得缺页烂角的黄庭经，腰间还系着一个平平无奇的酒葫芦。 只看一眼，燃灯就知晓，这个平平无奇的人，境界高深莫测，比自己也不差几分。 他自问阐教中准圣虽不止自己一个，但个个他也都十分熟稔，甚至于截教中的准圣，他也都认识。 这位道友难道是那种自己终日在海外仙山上修行，始终不问世事的？ 燃灯笑容问：“道友是那座名山，何处洞府？” 道人回道：“贫道闲游五岳，闷戏四海，吾乃野人也。” 本是昆仑客，石桥南畔有旧宅。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长生知顺逆。休夸炉内紫金丹，须知火里焚玉液。跨青鸾，骑白鹤，不去蟠桃飧寿药，不去玄都拜老君，不去玉虚门上诺。三山五岳任我游，海岛蓬莱随意乐。人人称我为仙癖，腹内盈虚自有情。陆压散人亲到此，西岐要伏赵公明。 “道友谦虚。” 陆压走到近前，冲燃灯打了个稽首，再次说道：“贫道乃西昆仑闲人，姓陆名压。因为赵公明保假灭真，又倚仗定海珠伤众位道兄。他只知道术无穷，岂晓得玄中更妙？故此贫道特来会他一会！” 听这话，赵公明大怒：“好你个陆压，井底之蛙，岂敢言道！” 陆压笑道：“你说我是井底之蛙，为何自己坐井观天？” 赵公明说道：“你讲我保假灭真，如今成汤帝王殷郊，天下共称仁天子，四海宾服，众生喜乐，姬发无故窝藏逆臣，拒服天君，已是逆臣所为，谁是真，谁是假，还需再辩？” 突然又多出一位准圣，且不知底细，赵公明虽然不惧，但心底也升起一阵不安。 正如先前燃灯所说，通天教主曾经下令，因两教中人多封神榜上标名，所以不准门下众弟子踏出洞府。 陆压一摊手，无奈笑道：“赵公明啊赵公明，这天下生民亿万，然而亿万凡人加起来，也啃不死一个太乙金仙，你我只要不怕天劫临头，愿意花时间，都能把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你想说什么？” 赵公明皱眉。 陆压冷声道：“我也很奇怪，天下运势，众生均分，得鸿运者为帝为王，你我虽然终日苦修，历经天劫至此翻境界，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你我二人身上的运势也不比海中的一个渔夫，水里的一条鲨鱼更多，不过难道因为如此，你就会把凡间的王朝更替放在心上？ 什么众生，什么大业，都是狗屁，此番大战，关乎天帝封神，这便是正道使然！你若再挡在这条路上，便是大逆不道，注定魂归封神榜！” 赵公明摇头叹道：“原以为道友闲云野鹤也能得成如今境界必有高明见解，谁知肤浅至此，唯力量权势论，既然如此，我便如了道友的意，用力量来证明哪边才是正道！” 二十四道杀光落下，世间再无争执。 此乃圣人之威，陆压与燃灯不敢抵挡，化作飞虹升到天上，可定海珠光芒依旧，又要锁向两人身体。 陆压此时又祭出腰间葫芦。 “先天灵宝！” 此时燃灯终于面露喜色。 他就知道，这陆压也绝不是傻子，明知赵公明有圣器在手，还敢出手相助，必然手握大杀器。 圣器乃是圣人亲自炼制，而圣人超脱世间一切，按理说，没有其他圣器出现，圣器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无敌两个字。 可偏偏，这片天地间，还存在着天地本身。 所谓先天灵宝，就是这片天地本来孕育而出的灵物。 陆压腰间这葫芦，也只是世间一处葫芦藤上结出的一个葫芦果，可这颗葫芦又偏偏天生刻有道痕，孕育道法，杀不了凡人，却专杀修行者。 燃灯语气又恭敬了三分，说道：“道友雪中送炭，如此大恩，燃灯没齿难忘。” 陆压苦笑，暗中传音：“道兄客气，只是定海珠实在厉害，我这斩仙飞刀斩的了仙神，却斩不掉二十四重世界，待会儿我虚张声势吓他一番，你我二人先逃命再说。” 燃灯哑然，随即说道：“那此事之后？” 陆压说道：“道兄放心，我自有妙计，定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杀这赵公明。” …… 灯是冷的。 冷得像棺材铺掌柜数铜板时的眼。 镜湖结了冰，冰纹裂成三百六十一格，恰似棋枰。 老头的白子叩下时，整片湖的冰都在呻吟。 “你该弃子。”他说。 少年没动。 他思索半天，手中黑子却直坠“天元”位。 “弃子？”少年舔了舔唇上的霜，“三年前你教我，弃子的要诀是——” “——要快。”老头截口道。 话未说完，范先生白子已压子而落。 此时邱楚瑶正和家里的几个大丫头在那透着灵气的金色茅草房里绣着未来孩子的小衣，金吒正在钓鱼，努力的在殷夫人面前表演着母慈子孝，绿珠儿正在熬鱼汤，大黑正在雪地里狂奔，时而被枣红马追的狼狈逃窜…… 对弈的二人是哪吒和范先生。 此时棋盘之前还有两位在看。 分别是无相和尚和敖玉。 无相和尚瞧着棋盘，眉头紧皱，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但是他心中的想法，却和一旁看棋的敖玉不谋而合： 两个臭棋篓子，装什么逼啊。 哪吒还要继续落子，敖玉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这盘棋八十五步之前就该结束了的，硬是被你俩下的难舍难分，现在都快把棋盘上的空给填满了。” 听了这话，哪吒还无所谓，范先生老脸一红，说道：“咳咳，现在正是收官阶段，更不可放松警惕啊。” “收官？我看你小子还是赶紧回家收衣服吧。” 无相和尚也咳嗽一声，说道：“慎言。” 敖玉白了他一眼，直接把棋盘掀了，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还有一句悠悠然的话：“三个小毛孩儿，加起来年纪没我一半大，装什么老头。” 听了这话，范先生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他没想到，自己土埋半截的年纪，竟然有朝一日还能被人叫做小毛孩儿。 只是他低头看着脚下的棋盘，低垂眼眸中深藏的智慧却远不是年长于他许多的小龙女能比的。 范先生说道：“只怕天下真正大乱，还在封神之战后。” 哪吒把棋盘重新扶正，说道：“也许能诞生出一个璀璨的文明也说不定。” 范先生抬头看他，说：“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把你知道的那些当做未来，也少把你所说的那本书中的内容当做现在。” 第287章 剑道无敌是云霄 被范先生训了一顿，哪吒还要抬手受教，窝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只好又把金吒给揍了一顿。 他与无相和尚，敖玉三人一同来到了那产生地乳的石洞，见到那个巨大的石头龙首。 敖玉说道：“大地所形，与龙族一致，我看这片天地本来该是我们龙族的，不该是你们人族的，哪吒，你说对不对？” “世界和平。” “啥？” 无相和尚说道：“天生万物，不过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小世界为什么与上次来的时候又有不同了，不是因为你是天外邪魔，全是白穆霜的布置。” “白穆霜，我总感觉他还没死。” “那是你疑神疑鬼，他实际上已经死的很透彻了。” 听两人谈话，敖玉说道：“我总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好玩儿的事情，这地乳真有什么神妙功效吗？” 哪吒点头道：“我这段时间试着用这地乳淬炼身体，对于我的身体，它仍然能够发挥作用，虽然不大。” 敖玉说道：“那说明这地乳的能量，几乎要和九纹神丹一般无二了。给我一些。” 无相和尚说道：“我听说沧龙一族有一扇龙门，即便是一条鱼越过去，都有可能成就真龙之体，无比神奇。” 敖玉道：“倒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此门九死一生，而且龙族支脉众多，除却四海龙宫之外的其他水系，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认同感。” 三人刚想走，可身后那个巨大的龙头却缓缓张开了嘴巴，山谷开始震动，烟尘四散，鸟雀惊飞。 三人骤然回头，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那颗龙头之上。 紧接着，一阵刀锋般锐利的香气出现在了石洞里。 无论哪吒，敖玉还是无相和尚，脸上的神色全都变了。 这香气没有任何危害。 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山一样的压力。 敖玉深吸一口气，说道：“这香味儿很好闻，我只希望你不要乌鸦嘴，说到最后那个妖君白穆霜真的没死，起码现在的我们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一尊准圣。” 哪吒苦笑：“借您吉言。” 石头龙首张开大嘴，交错的龙牙之间是一个漆黑的空洞，你很难说出，世间有这般黑暗的所在，石洞里万年灯的光源也被这黑暗吞噬，火炬的光线靠近的一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先探出的是一截小臂，皮肤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月岩一样的青灰色，她五指扣住左侧的龙牙，侧身滑出龙喉，发梢扫过之处，岩石寸寸碎裂。 至于她身上的衣服，那些复杂的纹路，最后亮了一瞬，然后终究死一样的暗淡了下去。 这很显然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她看起来比小龙女更加成熟，也比邱楚瑶更具韵味，然而这种美女不是用来欣赏的，只是被她的眼睛盯住，哪吒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了一样。 三个人都没有张嘴。 哪吒猜测，这人难不成是被白穆霜囚禁在此地，此时刚刚脱困？ 可马上，这个女人开口说话了，她喃喃道：“通道还是不那么稳定，竟连天蚕神衣都可能毁在里面，看来准圣以下的修士都不可能过来了。” 她又抬起头，看向哪吒，脸上带着一股莫名的笑意，说道：“你可是哪吒？” 哪吒拱手道：“晚辈正是哪吒，不知前辈是？” “我是云霄，特来此地找你。”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哪吒第一次看到这两个字，是在白穆霜铁皇殿的最中央一块石碑上面，那里用剑锋刻着几个大字： “截教云霄奉教主之命，斩妖君于此！” 截教云霄。 一位拥有杀伐圣器的强大准圣。 哪吒还没想好该怎么答话，云霄便笑道：“不要疑惑，白穆霜复生都不是我的对手，他留下的小世界我怎么会找不到，准确来说，这里是我的地方，你只是突然跑进来了。” 哪吒苦笑，心说这我哪里想得到，但世间比这安全的地方又着实没有，一旦带着世外镇的镇民搬回陈塘关，自己马上又要被卷入封神的劫波之中。 他说道：“回禀云霄娘娘，此事晚辈实在不知，不过如果只是来把晚辈给撵出去，晚辈想着，怎么也不需要娘娘亲自来这儿。” 云霄笑道：“倒也不蠢。” 哪吒说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云霄说道：“我修道以来，从来直来直去，所以之后的话我也不会跟你绕弯子，明白了吗？” “明白。” “你是天外邪魔？” 哪吒说道：“我更愿意称自己为穿越者。” 云霄点头道：“你知道封神大战的走向？” “以前知道，现在不知道了。” “说清楚。” “我发现我能改变一些所谓原本既定的事情，如果确定的事情能够改变，即便只在开始改变了一点点，到最后的结局都有可能不同，更何况我所掺和的事情绝不止一点点那么简单。” 云霄点头道：“此话有理，将你所知事情全部说给我听。” 哪吒说道：“娘娘不怕我说谎？” 云霄说道：“你只管说你的，其余之事我自然会判断。” 话到这里，和尚和小龙女自觉退去，他们虽然为哪吒担心，但也知道，自己继续呆在这儿，有益无害。 于是哪吒便将《封神演义》一书所写，全与云霄说了。 他也只记得一个大概，然而云霄听了之后，心中震惊却几乎溢于言表。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结义大哥，赵公明法力通天，却会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陆压所害。 更没想到，她们三姐妹最终因为赵公明报仇，惹上了圣人，最终名标封神榜。 这种事情，若非有她的师父通天教主事先背书，即便哪吒说破了嘴唇，以她的自负也绝对不会相信。 云霄瞧了一眼哪吒，笑道：“天外邪魔吗？还真是有趣，跟我走一趟碧游宫，我们教主要见你。” 哪吒心里咯噔一声，诚心回道：“哪吒惶恐，教主召见，实乃哪吒三生有幸，只不过能否请娘娘宽限等我几日？” “等你？” 哪吒苦笑道：“此一去不知几日能回，这几天我妻子就要生了——” “够了。”云霄打断了哪吒的话语，冷声道：“我当你有什么要紧事，不过一堆凡人而已，我也给你一个选择，你现在跟我走，我就不杀他们。你若现在不走，这世外镇八万七千五百零六人，杀光他们，对我来说只要一个呼吸的时间。” 哪吒脸色一白，立刻低下脑袋。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捏的发白，却又不能放一句狠话，只有那盯着鞋尖的双眼，似乎有几乎凝成实质的怒火从中喷涌而出。 可等他抬起头，就只能笑道：“尊教主令。” 云霄笑道：“你识趣最好，你恨我怨我我都不在意，我要的只是你听话。” …… 西岐军营之中。 阐教众仙人聚会，主位之上，燃灯叹息一声：“唉，千年道行随流水，绝在钉头七箭书。可惜，可叹，谁叫他赵公明自不量力，敢拦在我教之前。” 原是上次陆压与燃灯两位准圣联手，虽然两人修为更高，但是因赵公明有定海珠在手，所以阐教这边仍旧不敌，只得借陆压斩仙飞刀寻出一处生机，先将其逼退。 不过陆压心中早有打算，他来此与诸位道友相见，等燃灯一问，他便叫人把姜子牙请来。 子牙虽然修为不高，只有纳神境，在众人眼里甚至还属于‘凡人’的范畴，可是毕竟是元始天尊亲传弟子，辈分不低。 在场虽然诸位大能，但辈分最高的，也不过叫他一声师弟。 陆压见了姜子牙，取出一幅书帖给他，吩咐道：“上有符印口诀，依次而用，可往岐山立一营，营内筑一台，扎一草人，人身上书‘赵公明’三字，头上一盏灯，足下一盏灯，自步罡斗，书符结印焚化。一日三次拜礼，至二十一日之时，贫道自来。午时助你，赵公明到时候自然气绝当场。” 姜子牙依言照做，不过拜了三五日，就拜的赵公明心如火发，意似油煎，走投无路，帐前走到帐后，抓耳挠腮。 成汤那边，闻太师见了如此，心中也闷闷不乐，也没心思在讨论军情如何。 这时烈焰阵主百天君进营来，主动请战，他这阵也玄妙，西岐这边，燃灯不出战，其余人等虽有本事，但没见过烈焰阵，没有确实把握也不愿意出手。 唯有陆压笑一声，与燃灯请战之后，就出来破烈焰阵。 陆压乃火内之珍，离地之精，烈焰阵虽然厉害，却根本伤不到他，百天君也被斩仙飞刀将首级斩落下尘埃，一道灵魂往封神台上去了。 闻太师心中更慌，回营之后，看到赵公明每日只知道睡觉，心中疑惑道：“古云‘神仙不寝’，乃是清净六根，如何今日六七日，只是昏睡？必有凶兆！” 他用手将赵公明推醒，问赵公明此事，对方却只回答说，自己根本就没睡。 闻太师心里大惊，排开香案，亲自拈香，搜求八卦。 陆压不是哪吒，所做之事也在这天道之中，被闻太师捕捉到了丝屡痕迹，大惊道：“真是可恶，术士陆压用钉头七箭书，要在西岐山射杀赵道兄！” 随即，当晚闻太师便命陈九公、姚少司二人，借土遁暗往岐山，抢夺钉头七箭书。 然而西岐这边早有所侯，命杨戬守候。 陈九公与姚少司机变过人，费劲心思把书偷了，却被杨戬半路截住，变成闻太师的模样把书骗了回来，反手又把二人杀掉。 可就在他想拿着钉头七箭书，回去找姜子牙表功报喜的时候，层云却被一剑劈开，剑光落下，那一刻杨戬几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此时一道乌光出现，却将那剑光弹开。 “陆压前辈！” 陆压护住杨戬，抬头往云上看了一眼，也是头皮发麻。 他因预知到可能会有其他变故，所以提前守在此地，可还是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截教云霄这尊杀星。 不说对方身上宝贝，单是这柄剑，天下少有人能比得过。 云霄只瞧了一眼，冷笑道：“能挡我一剑，想来也是大罗金仙，若我猜的没错，你就是陆压？” 陆压苦笑道：“不曾想以这种方式与足下见面。” 云霄笑道：“废话少言，我念你修为不易，立刻交出钉头七箭书，否则的话，如此修为转念成空，岂不是可惜？” 陆压说道：“娘娘，莫说我，倒是你，赵公明与你无亲无故，虽属同门，不过外人，你为了他，反把自己搭在这里，那才是不值。” 云霄哈哈大笑，笑声震散云层，撼动山野，群山之间数万甲士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言语。 她说道：“陆压，你自称闲人，却保假灭真，执意帮助阐教和西岐，这才叫我觉得奇怪。我也不管你哪门哪派，什么心思，如今我若听了你所言，真让你杀了我家哥哥，才叫如了你的意！” 见言语谈不拢，陆压叹息一声，悄然间祭出斩仙飞刀。 “请宝贝转身！” 他轻声言语，云霄却是脸色一白。 若不是身上金光一闪，将这白光挡住，她几乎反应不及，脑袋就要被陆压这宝贝割下。 她心有余悸的说道：“好你个陆压，你有先天灵宝，我也有圣器护身，看我金蛟剪！” 话说云霄祭起金蛟剪，这剪子乃是通天教主以两条上古蛟龙所炼，采天地灵气，受日月精华，起在空中挺折上下，祥云护体，头交头如剪，尾绞尾如股，不怕你得道神仙，一闸两段。 陆压见了，也只得带着杨戬遁地而走。 这一剪刀没剪到陆压，两道杀光瞬息而过，反将面前三山五岳俱剪成两截，山崩地陷，间接害死了上万人。 云霄也不在乎人命，她也跟着陆压遁地而走，今日非要将这钉头七箭书抢来才成。 …… 然而哪吒这边，被云霄强行掳到了碧游宫，这地方本事截教教主通天所居之地。 烟霞凝瑞霭，日月吐辉光。 野卉绯绯同朝霞，如碧桃丹杏齐芳。 耳边蝉鸣鸟叫，合在一起，竟如同大道清音一般，让人心思空灵。 哪吒在殿前踱步许久，这可不是虚话，因为是通天教主叫他来，可他来了，在门口等了三天，传话的童子这才走出来。 你说这，是死是活给个准信也好啊。 第288章 通天教主 顶上金光分五彩，足下红莲逐万程； 八卦仙衣来紫气，三锋宝剑号青萍。 伏龙降虎为第一，擒妖缚怪任纵横。 通天教主何许人也，师承道祖鸿钧，为截教之主，一同学道的两位师兄，一个是八景宫大老爷，哪吒口中的那位太上，另一个就是如今阐教掌教元始天尊。 通天教主秉持“有教无类”的先进理念，广泛收纳各类弟子，所以截教也常被阐教中人称为毛发未退的野类。 通天教主。 大罗混元大仙。 天地间一位货真价实的圣人。 哪吒过往所结识的修行者中，无论是万年谋划，期望复活的妖族君王白穆霜，亦或是神秘莫测的陆压，阴险诡谲的燃灯，还有锋锐逼人的云霄，在他眼中或许都与尘埃无异。 他走过碧游宫无尽长廊，沿路三千八百尊罗刹雕像，每一尊都神情各异，体态不同。 哪吒忍不住去看，可才瞧了一会儿，他就从中看出，这三千八百尊罗刹竟然像是在演练一门功法。 等他走到那位教主面前的时候，圣威弥漫，激荡而出的威严让人发自灵魂的战栗，几乎想要跪下。 哪吒没有跪，他反而抬起头，试图去看清通天教主的长相。 在看到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之后，哪吒面上忍不住浮现出了轻松的笑意。 “你笑什么？” “能见到教主大人，晚辈自然是高兴才笑。”哪吒又把头低下。 “说谎。”通天教主广绣扫过虚空，三千八百尊罗刹雕像忽然一起转身回头，“不过也无所谓，自你来到世间，我观你所行，一身反骨，倒是与贫道少年时有七分相似。” “教主说笑了。”面上这样说，哪吒心中倒是凛然，他总觉得，关于自己的事情，眼前通天似乎什么都知道。 然而这也不应该，自己跳脱天道之外。 前次去拜访元始天尊，以天尊的修为，也算不到自己何时在何地，通天教主他又凭什么。 “因为我没有算，而是一直用眼睛去看，师兄虽然也知道你，但是打心底里，在他看来，你与其他几位天外邪魔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根本不在乎。” 哪吒只好答道：“教主无所不知。” “莫要叹气。” “晚辈诚心佩服，没有叹气。”哪吒心中哀叹一声，想这回算是栽了，不仅老巢被人发现，对方甚至强大到这片天地也没有自己容身之地。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得罪了阐教十二金仙，再去元始天尊那里求饶还来不来得及，当然，如今身在碧游宫，恐怕也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在心里叹气，我也听得见的。”通天教主脸色未变，他低头看哪吒，像是在看一件好玩的玩具，伸出手，一道道元气就从哪吒的毛孔之中散出，化作五色流光，织成一道铠甲覆盖其上，“啧，不是很合身，看来你也不是天命人，不过虽不是天命所归，但既然选中了你，想来也有过人之处。” 选中了我？ 谁？ 什么事？ 哪吒忍住不去想，可又没法子不想，思想这种事实在太难控制，尤其是在他发现，眼前通天教主似乎会读心术一般。 通天教主看他，说：“你们那个世界的人，都是黑眸黑瞳吗？” “也不全是。” “原来如此，在原本的设定中，封神大战我确实输了，但是不会死，这一点还令我欣慰，毕竟我伟大的生命不会因封神这种小事而结束，但你的存在就不同了，哪吒。” 哪吒感受到一股无法违抗的意志，让他抬起头，战栗的看向眼前通天，他同样无奈而又疑惑的问道：“有什么不同呢？教主，我虽然不在天道之内，但毕竟只有金仙境界，又如何能威胁到您的存在？” 通天教主说道：“只靠你自身当然威胁不到我，我已看穿了你，以你的天赋，在这方世界里，无论再遇到什么奇遇，花多少功夫，最多只能修道大罗金仙境界。不过由蝼蚁变成飞虫，终究还是一只虫子。” 哪吒笑道：“教主法力无边，哪吒不同，现在还在为如何踏入太乙金仙境界发愁。我曾听闻，太乙金仙又分初，中，高，圆满四境，其中差距甚至足以比肩此前的大境界，谈何敢说更在之上的大罗金仙境。” 通天教主摇头道：“其实也不算太远，你潜心修行，三千年左右，可摸到大罗金仙的边际了。” “我——” “莫要再说此事。”通天教主一句话把两人所说之事再次拉了回来，“我所说，能威胁到我的，是你背后的人。” “我背后没有任何人。”哪吒想了一下，补充道，“据我所知是这个样子的。” 通天教主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地，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如此，无比稳定，世间有大千世界如此，虽也有小千世界，但各方世界之间隔着极其恐怖的空间乱流，大罗金仙卷到其中，若不小心恐怕也要殒命。所以你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是什么巧合吗？” 哪吒大为震惊，诚实说道：“回禀教主，哪吒本来以为，自己是被车撞死，投胎转世到了殷夫人腹中，这才成了哪吒。” 通天教主摇头道：“一个凡人的灵魂，是不可能穿越能让大罗金仙神魂俱碎的空间乱流的，所以你能来到这儿，必然是有某一位圣人不满天道，强行把你摄来此地。” 哪吒说道：“是谁？” 通天教主：“大家都在猜，不过既然不是我，我猜是有人想借你之手，想通过封神大战一事顺理成章的联合其他圣人，将我除掉。” 哪吒试探问道：“元始天尊？” 通天教主说道：“我说了，只是猜测，不过既然有这种可能性，哪怕只有一丝，对我来说也是需要抹杀掉的，你明白吗？” 哪吒点头道：“明白，可教主如果想杀我，我恐怕早成飞灰，而不会在这里与我说这么多。” “云霄说的不错，你果然很聪明。没错，我确实不急着杀你，贫道自大道之初修习道法，自认天下无敌，无论是谁，想什么法子来害我，我都不怕，只是一位同境界的修士想尽办法在背地里虎视眈眈，这实在让人寝食难安。所以，我要找出来他是谁。” 哪吒抬起头，看着通天教主的眼睛，那双眼睛少有的认真和严肃，在这种严肃之下，甚至本属于他的那种不可言说的威严都散去了三分。 他实在不敢想。 但还是忍不住想。 你踏马的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说来说去，就是，我猜你生在这个世界上是个阴谋，我猜这个阴谋是来对付我的，所以我要解决它。 通天教主脸上露出玩味儿的神色：“你在想什么？” 你不是都看得出？ 哪吒叹道：“再想难怪教主您能活这么多年。”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知教主找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通天教主没有吩咐，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指，哪吒就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伟力将某种东西从自己的骨血中剥离出来，他下意识的想要反抗，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连眼皮都控制不了。 很快，他发现被剥离出来的是什么了。 是紫宸。 器灵小姑娘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摔了个屁股蹲，然后揉了揉脑袋，挑着眉毛看着眼前的通天教主，最后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说道：“好久不见，通天。” 通天教主笑一声，说道：“若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我看不穿，杉木林算一个，冥尊的影子在那里许久，难道也是在等他吗？” 紫宸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觉得呢？” 通天教主说道：“如果不是我知道冥尊已经确确实实的死了，以他的深不可测，我会以为这是他的把戏。” 紫宸说道：“你们不是老朋友吗？” “唉，太虚，你……他竟然没告诉你吗？” 紫宸说道：“他是个自负的混蛋啊，如果他肯告诉我，也许不会落到如今这种境地的，你放心吧，我在哪吒身边，全然是觉得看他顺眼。” 通天教主看了紫宸很久。 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或许连冥尊的兵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这种手段，倒是有些像大师兄的风格，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背后的那个人究竟要怎么办。” 他自语道：“天帝号令封神，三教共尊，阐教截教鹬蚌相争，释门暗中得利，可最终大获全胜的却是天帝，然而这种分毫之间的利益倒是把我等圣人当做市井编篱卖面的了，说到底，还是为了要杀我，杀了我，便削弱了道门的势力，倒也像是天帝的风格。” 哪吒说道：“教主，只靠猜测无济于事。” 通天教主眉头一挑，先前一直和善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说道：“小辈，你在教我做事？” 这边紫宸抢过话头，说道：“通天，你和冥尊多年好友，给他一个面子，也给我一个面子，此事不干哪吒的事。” “冥尊如果活着，这个面子我当然给，可惜他已经死了。” 通天教主手指一点，哪吒腰间乾坤袋散开，一样样法宝兵器从中飘出，他一样样看，然后落在修罗斩鬼戟的上面。 历经沧桑的右手轻轻抚摸长戟，他说道：“当年把这东西丢入东海，不想最后辗转反侧又落入你手，虽是凡物，确是难得一块儿黑域神料，可以用来铸造圣器。” 很快，他又把目光看向那把强相互作用力剑。 “这就是陆压送你的那把剑？样式真是暴力恐怖，不像道门之物。” 通天教主揉了揉眼角，竟不可思议的显露出两分疲惫，他也不避讳，喃喃道：“终日看你，倒是忽略了这陆压，虽也是飞虫一只，但不免飞的太乱了些，到底是谁的人。” 亮若星辰的眼眸掠过剑身，停留许久，那双眼睛从刀身上看到了更为深远的地方，最终凝聚成脸上的惊愕。 “真是不可思议，我历劫万万载，竟没见过此物，佛陀所谓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净土，揭露了微观世界的面貌，又以身藏于微观世界中，所谓不诚心无以到灵山，借些神神鬼鬼到了圣人境，但这把剑，难道是佛陀的道果？” 通天教主笑道：“虽无任何道痕，但这把剑已经不是道门任何炼器之法可以炼制而成的，它的存在本身已经是力量的一种展现，不过若是佛陀之物，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的送到你手里，徒惹人怀疑。还是说，他自觉藏身于微观世界之中，安全无比，已经无人能杀他？不过他确实难杀的很。” “你和他上次联手，要找佛陀问世间因果，然而寻遍天上地下，连灵山的影子都没找到，这个时候就别吹牛了。” “你倒是一点儿没变。”通天教主叹一口气，“能和万年之前的故人说一句话，真好啊，或许我真会给你一个面子也说不定，太虚。” 哪吒心想，自己的性命就在这样决定于昔日只认为存在神话故事中的人物几句话中，不过哪吒不会感觉到任何荣幸。 通天教主再次把目光放在哪吒身上，他说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如果别人要对付我，即便只是一种可能，我也会主动反击，毕竟先发才能制人。” “教主？” “哪吒，无论你知不知道，无论你背后的人有什么计划，以你目前的境界来看，这个计划都显得太过冗长，我这有一颗丹药，你把它吃下去，我就放你回去，到时候你依然可以和你的朋友坐而论道，依然可以去看你的老婆生孩子，做你想做的事。” 哪吒说道：“我会怎么样呢？” “你是说……代价？” 通天教主笑道：“呵呵，我不是元始天尊，只要你为我做事，非但没有代价，反而都是好处，这丹名为神煞丹，只要你吃了，斩却七情六欲，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连破数境，达到大罗金仙圆满。” 紫宸在一旁提醒道：“凡诱人之物往往含有剧毒。” 第289章 神煞丹 路有多难走，只有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才知道。 世间无数修士，有资质平庸者，有天资过人者，无不对修行这条无比艰辛的路充满敬畏。 从能成倍增加肉身寿命的金丹境，再到仙凡两隔的仙道壁垒，又到能够掌控大道，以道则横行天下的金仙境，再到凝聚顶上三花，胸中五气，号称真正成道的太乙金仙境界。 每一道关卡都拦住了数之不尽的修行者，让无数天才望之兴叹，捶胸顿足，最终无奈泯然众人。 其中不乏姜子牙此等自命不凡之辈。 而如今，有个人站在你面前，拿着一颗血雾弥漫的丹药。 告诉你。 这条路虽然辛苦，但并不难走，只要你把这颗丹药吃下去，面前所有的关卡都变成了坦途，而且也不是再用走的，交通工具一下子由咱这双坚毅不倒的腿跨越几个时代变成了新时代超级跑车。 你会信吗？ 那个人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你想试一试吗？ 说这话的这个人也不是路边随便哪个卖武林秘籍的乞丐，而是修行界最权威的大佬之一，通天教主。 人心中的欲望如同深渊，凝视他的人，没有不被其吞噬的。 可如果你确实是个聪明人，都该想到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不过当拿着丹药这个人给你丹药的同时还把一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说不吃丹药就吃刀子，这代价感觉看起来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哪吒接过丹药。 这龙眼大小的丹药上面浮刻着不知多少道复杂的符文，密密麻麻到以哪吒的眼力也根本看不清。 这样一颗丹药，不用吃，仅仅是拿在手里，都能感受到其药力之重。 哪吒说道：“敢问教主，我吃了这颗丹药之后，您想让我做什么呢？继续参加封神之战？” 通天教主笑道：“既然你已身在局中，来去如何，又岂是你自己能够决定的。随心所欲即可。” 哪吒又问道：“我吃了这颗丹药，日后境界飞升，教主不怕我伤了诸多截教弟子？” 通天教主面色毫无波澜，他说道：“我此前已经说过，你们不过是蚂蚁和虫子罢了，一只虫子咬死另外几只虫子，我有什么可在乎的？” “最后一个问题。” “你不打算斩却七情六欲，准备借助八九玄功突破到太乙金仙？” 听到这话，哪吒诚心拜服：“教主无所不知。” “我若真的无所不知，今日也不会把你带到这里，要亲自看你一看了。” 通天教主说道：“这八九玄功虽然是阐教秘法，肉身成圣之根基所在，但我也看过一二。八九之数乃七十二，但八又对应先天八卦，演化万物，九又暗合洛书九宫，操控时空之变，星辰运转，说是锻体，倒是不如说是在体内布阵。” 短短几个字，哪吒便恍然大悟，此前诸多疑惑茅塞顿开。 他接着说道：“八九玄功号称九转之后，万劫不灭，实际上若脱了那些变化，和佛教大成的不动明王法身一样，不过挨打的手段，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你那把黑色巨剑，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哪吒当然想学，可他还没开口，通天教主又说道：“放心，时间还足够，离你老婆生孩子还有十七天零三个时辰。八九玄功你若未入门，即便有我来教，少说也要一年半载，而今你既然已经入门，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你修至大成了。” “谢教主指点。” “但也有一点，你要知道，按照我道门之法，唯有斩却七情六欲才是成道正途。 若是真想凭借八九玄功入道，到时天劫临头，就是你那号称不灭的法身也要成为劫灰，更别说，你身体内蕴有道伤未愈，到时内外交攻，九死无生。反而白白浪费我一枚神煞丹。” 听这话，哪吒恍然大悟。 难怪杨戬明明已经将八九玄功练至大成，却迟迟不渡天劫，原来是因为这天劫太过凶险所致。 此后半个月，哪吒在此将八九玄功练到大成。 他被云霄强掳而来，又被云霄亲自送出了碧游宫。 她看哪吒，眼神犀利如同两把利剑，说道：“你想找我报仇？” “哪吒不敢。” “你这等胆大包天之辈，还有不敢之事？不过不要犯蠢，等到你成为大罗金仙，如果觉得自己能杀我，尽管来。” 云霄之豪气足以匹配她的实力，哪吒也无话可说。 他出了碧游宫，却发现天地间除了云霄之外，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人。 此为两位，一个矮子，一个帅哥。 这两人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竟在群山之间截住了哪吒。 帅的这人是韦护，至于矮子，哪吒没见过。 他见到这二人，心里也好奇，说道：“天下之大，竟然能在此遇见两位道友，真是缘分。” 韦护冲他一拱手，说道：“确实有缘分，哪吒你不知军令如山，临阵脱逃乃是死罪？我二人奉燃灯师叔之命，来捉你回西岐受审，在三山关搜了三天没找见你的人影，谁知道回城的时候天现一道红光，正巧把你给遇上。” 哪吒听了脸上一笑，说道：“韦护道友，你有信心能捉我回去？” 韦护笑道：“我与你交过手，自然知道你的厉害，但今日此地也不光有我一人，还有一位道友在此。” 哪吒从未忽视过这个矮子，拱手问道：“敢问道友大名？” 这矮子抬头看哪吒，只见他长得奇丑，日光正照，影子比本人还高，那张脸像是像被暴雨打蔫的野葵花，茎秆弯折处还留着旧年雷击的焦痕。 他也学韦护一般，拱手笑笑：“贫道土行孙，是夹龙山飞云洞惧留孙门下。” 哪吒微微眯眼：“只你二人，便说要拿我？” 韦护只是笑。 土行孙却道：“我二人，难道还不够？哪吒道兄，别看在下模样不似你和韦护道兄这般俊俏，贫道的本事却不小。” 哪吒上前一步，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我看你二人不过在此插标卖首。” 第290章 韦护逞威 他话一说完，土行孙和韦护的脸色都变了，不过比他们二人脸色变得更快的是哪吒的手。 他一只手抓住了土行孙的脑袋，手上用力，作势就要捏碎他的头盖骨！ 土行孙一瞬间亡魂大冒，他自小在山中长大，即便与人斗法，来往之人也都秉承着修道者之间的礼节，哪里遇见过哪吒这般果决狠辣的。 “韦护救我！” “救你？他自身难保！” “撒手！” 旁边韦护拎起降魔杵，转身一砸，轻飘飘一记锤头落下，哪吒心头却平白升起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他不是第一次见识降魔杵了。 哪吒身形一闪，硬生生横移而出上百丈，飘在空中，负手而立，眼见不远处烟尘四起，方才几人立身的高峰已经被韦护一招砸成齑粉。 韦护与土行孙也在空中，他瞧了一眼身旁矮子，只见就短短那么一瞬，土行孙头顶已经被哪吒抓出五个血窟窿，自己如果慢上哪怕那么一瞬，这位请来帮忙的道友只怕已经死了。 韦护笑道：“几日不见，你实力又有长进。” 哪吒说道：“便是不长进，对付你们也足够了，韦护，你莫非以为靠着一个矮挫，手里一件法宝，就能对付我了？” “啊啊啊，气煞我也！”韦护还没说话，土行孙先怒了，他双目充血，也不管头顶重伤，取出一根镔铁棍劈面打来！ 哪吒只冷笑，一把抓住迎面打来的铁棍，随手拗成麻花。 土行孙大惊之下，反手又一刀斩来，哪吒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可他手中利刃斩在哪吒脖子上，却只斩出连片的火星！ “八九玄功！” 土行孙惊呼出声，韦护也变色。 这般铁皮筋骨，至少是将八九玄功修炼到第五转以上才行，可哪吒修行这八九玄功满打满算也不到两年，怎么可能进境如此飞快，比之那杨戬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道友留神！” 韦护见土行孙呆住，只好前来相助，不然若哪吒出手将其瞬杀，只凭自己一人，他心里还真有点没底。 降魔杵再次落下，哪吒却身影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宝杵落在空中，无声无息，也看不出什么威力。 韦护不敢大意，肃容道：“八九玄功千变万化，千万小心。” 土行孙轻哼一声，手指往地上一指，脚下一道阵纹亮起，接着他又往南边扔一枚铜钱，北边扔一个墨斗，东边扔一个水盆，南边扔一个茶杯，又一掐法诀，雄浑的阵意便在此地涌现。 韦护笑道：“这就是樊笼？” 土行孙点头道：“只针对哪吒的樊笼，我师父布这阵法耗费了不少功夫，今日别说他还是金仙境界，就算是太乙金仙，不破了樊笼阵，也走不出方圆十里——” 他话音刚落，一记霸道无匹的拳头便在他的眼前放大！ 土行孙来不及再说半个字，只把脑袋一低，眼睛往下一看，就化作一道青烟往地里钻去。 “地行术。” 哪吒毫不意外，这樊笼虽然出乎意料，但土行孙有什么本事，他倒也清楚。 土行孙地行之术天下无双，天下修士中，不算那些成名多年的高人，此术上比他厉害的，只有成汤渑池县的守将张奎。 他立刻要往上飞，然而此时韦护手中降魔杵却闷头打来。 哪吒轻啸一声，额头贴着锤头闪过，整个人撞进韦护怀中！ 这降魔杵乃是道门至宝，乃是最简单纯粹的，连大道法则都能直接粉碎的力量，根本挡无可挡。 若是被那锤头砸中脑袋，即便是如今炼成八九玄功的哪吒也要身死道消。 可失之一毫，差之千里。 哪吒一旦躲过，立刻现出三头六臂法身，拳腿并用，一瞬之间就与维护过了数十招，两人黏在一起，打的维护脸色发白，爆喝一声，身体亮出两道斥力道则，硬生生将哪吒弹开，这才拉开了距离。 哪吒也没得半点放松的功夫，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条金灿灿的绳子从脚底下往上探出来，直要抓住他的双脚。 “捆仙绳！” 哪吒面色严肃。 夹龙山飞云洞这宝贝，捆尽仙神，一个不小心被其捆住，任他变成苍蝇蚂蚁也躲不过去。 他取出火尖枪，枪头往下一伸，便是熊熊三味真火洒下。 韦护喊道：“土行孙，小心他的九龙神火罩！” 哪吒瞧了他一眼，乾坤圈往他那一扔，顿时化作一道金光，然而韦护也不惧，手中降魔杵轻轻一砸，几乎将这乾坤圈给砸到天边去了。 他抬头一看，又见哪吒冲来，心里只顾冷笑。 这哪吒肉身虽强，但只要不是贴身肉搏，双方距离保持在动用兵器的程度，他有降魔杵在手，对方就连抵挡他的招式都做不到，又谈何与他斗。 “蠢货。” 见哪吒挥动黑色巨剑，韦护手里降魔杵便迎头砸了上去。 “哪吒，以你的尸身，铸我的道果！” 韦护暴喝一声，背后现出诸天法相！ 他本就是阐教三代弟子中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肉身成圣，幼年沐浴龙血，后又越过苍龙一族的龙门，才是金丹境时肉身就足以与太乙金仙相抗衡。 不出意外，这天地间近一千年都该是他辉煌灿烂的年代。 可是偏偏这世界总不如人意。 出了一个杨戬。 韦护不觉得自己比杨戬差，可看过杨戬之后，他也不敢说能拿下对方，可这哪吒凭什么？ 韦护最近身在西岐，听那些阐教师弟师妹们口中的议论，似乎竟然把哪吒这小子的名字都排到了他的上面。 若是换做以往，这种小事，韦护也只会一笑了之。 可偏偏前段时间，他与哪吒比过一次，虽只是肉身，但他还是输了一筹。 “修士修的不是肉身，而是道，哪吒，今日就让你看看我的道，何为金刚不坏，何为一力破万法，何为天目而不惑！” 韦护体表浮现出一层金光，由于极致的高速，手里降魔杵在虚空中留下的痕迹竟仿佛陷入了泥潭中一样，那股熊熊伟力，似乎要连天地都压塌。 然而哪吒只是平静的旋身，借助腰部发力，拧转身体，挥动手腕儿，将那把平平无奇的黑色巨剑给送了出去。 第291章 七宝玲珑塔 威力无穷的道门至宝。 平平无奇的黑色巨剑。 两者相碰的结果，便是再没见识的人都该猜得出。 韦护有点想笑，笑哪吒的愚蠢。 可他又偏偏知道哪吒根本不蠢，所以他非但一点儿也笑不出，心中还生出了极大的警兆。 但韦护并不打算变招。 他也不能变招。 他用的法宝是号称‘一力破万法’的降魔杵。 这种宝贝，最讲究的就是那股一往无前的无敌气势，使用者秉持着这种气势，直到将面前所有的敌人都粉碎为止。 而这种气势一旦没了，降魔杵的威力也就不再。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变招，今天胜算就不大了。 “死吧！” 野兽一般低沉沙哑的吼声从韦护的嗓子中发了出来，可下一秒他的瞳孔一缩。 韦护的眼睛很好，号称武道天眼。但他自觉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凡是修真者，能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哪个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一眼就能看清哪吒手中黑色巨剑的轨迹，确认自己这一锤一定可以将哪吒手中宝剑砸扁，然后将拿着宝剑的哪吒震成漫天的血雾。 这就是降魔杵。 也是韦护眼中所看，心中所想。 甚至于连地上露出个滋滋冒血的大脑袋的土行孙都是这么想的。 他本事一般，靠一手地行术纵横天下，便是杨戬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他，正因如此，他虽然名声不显，却也能被韦护看中。 可当下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出乎了两人的预料。 韦护的武道天眼发挥到了极致，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变慢了无数倍，所以他也就极为清晰的看到了，自己手中，道门至宝降魔杵以一个无比完美的曲线和角度砸在了宝剑‘脆弱’的锋刃上。 然后被像豆腐一样切开。 哪吒也看到了。 然后他明白了一件事。 这东西和自己想的一样，不过现在他又再一次的确认了。 通天教主说的没错。 这个世界里，任何物质对这柄黑色巨剑来说都是一样的脆弱。 能抵挡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的只有强相互作用力材料。 这真是那位‘佛陀’的造物吗？ 无相。 自己的朋友。 很早的时候，他就代表灵山而来，想请自己去山上学佛。 陆压。 天底下最神秘的修士之一，他似乎也代表了某些人，把这柄黑色巨剑送到了自己的手里。 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刀贴着手腕儿发出刺耳的长嘶声。 哪吒全力吐出肺里的空气，封锁在刀刃中的力量潮涌而出，化作极致的速度。 刀光细若一线。 韦护也不知自己何处来的力量，几乎必死的局面，他手指在长剑宽阔的背面轻点，借这小小的支点把自己挑了起来，竟轻灵的躲了过去。 “哪吒，放弃吧，若是你自己，这天下自然任你畅游。但是不一样的，你自己给自己找了太多的麻烦，什么家人，朋友，我听说你老婆还怀孕了，若是你现在回到你的老巢里，把他们全杀了，无论是堕入魔道还是斩灭七情六欲，都会比现在走的更远。怎么，拖着这么一群累赘，你还渴望能以一己之力对抗阐教吗？” 韦护的身影在刀光中时隐时现，转瞬的时间内就靠着武道天眼展现出了惊人的技巧。 可他对面的哪吒脸上同样的波澜不惊。 哪吒问道：“斩灭七情六欲？我原本以为你们是要变成石头，现在想来，不过是对长生的欲望压过了对其他事情的欲望。” “那又如何呢？本就如此，想要什么，就拼尽全力的去争取，既然想要长生，自然就要舍弃其他的一切！” 韦护咬着牙，狞笑道：“你这剑的确锋利，只可惜太大太重，挥舞起来根本跟不上我的速度！” 哪吒却仿佛根本没听见这话，依旧说道：“求而不得，奈何奈何。” 韦护手中忽然绽出一片剑光，在无限的杀机下，他沉声说道：“归根究底，这世界根本容不下懦弱的人，死吧，哪吒。” 哪吒闭上了眼睛。 他再次一如之前千百次一样的挥动着手中黑色巨剑。 这是天地间最圆满肃杀的弧线。 一瞬间，韦护的头盖骨飞了起来！ 一道剑光嘶叫着从中冲出，那是韦护的元神，化作一道电光向着天边激射而出。 哪吒的元神也从肉身中跳了出来，双手画圆，竟借八九玄功，凭空用元神之力变化出乾坤弓和震天箭，一箭射出，瞬息之间就追上了电一般的韦护，将其元神也磨灭。 他低下头。 土行孙却一点儿也不怕，他还在看着哪吒笑。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哪吒，连韦护都不是你的对手。” 哪吒笑道：“怎么，你不跑？” “你要杀我？” 哪吒说道：“你来杀我，我自然要杀你。” 土行孙笑道：“既然我是来杀你的，那么我为什么要跑呢？”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哪吒说道：“你还有什么手段？一起用出来吧，不过据我所知，你也就逃跑的手段比旁人厉害一点。” “你们这些天才啊，就是高傲的很，不妨抬头看看头顶？” 哪吒依言抬头往上看，只见头顶一片金光，祥云缭绕，紫雾盘旋。 “玲珑宝塔？” 李靖一死，哪吒几乎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东西了。 “准确的来说，是三十三天黄金舍利子七宝玲珑塔，韦护啊韦护，你说他这么聪明的人，终究还是没有我聪明。” 土行孙大手一压，宝塔立刻自天而降！ 第292章 金子 这塔从天而降落得迅捷，哪吒瞧了一眼，心里虽吃了一惊，却也并不如何慌乱。 被这塔罩住，从中跑出去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哪吒知道有一只猴子就曾经跑出去过。 不过他今天大概不必如此。 因为这玲珑宝塔虽然不在李靖手中，但毕竟也算得上是一件宝贝。 哪吒扔出落宝金钱，这金钱贴在宝塔上，无限放大的宝塔立刻收敛光辉，缓缓落到了他的手里。 “原来是燃灯叫你们来的。” 哪吒瞧着宝塔，若有所思，又看土行孙，一脸震惊的样子。 他笑道：“你是不是害怕丢了宝贝，到了燃灯那里没法子交差？我看你也不用担心，因为你马上也要死了。” “口出狂言！看我一棒子把你脑袋敲烂！” 土行孙虽然这般说，但心里也无比震惊，同是道门中人，他自然了解韦护的手段，可如今韦护已经败在哪吒之手，宝贝也被他随意收去，靠着自己，难道就能赢了？ 可即便这样想，土行孙还是马上就上了。 因为他想自己即便不能赢，也不见得会输。 土行孙所倚仗的，就是那么一手出神入化的地行术，往地上一跳，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跳出来打你一棍，立刻又消失不见，这手段运用好了，就算你是个太乙金仙都不免被偷袭打上一闷棍。 哪吒也觉得烦人，土行孙这棍子里也有道法，不是普通棍术，打在山上山都要崩塌，即便他钢筋铁骨，被打上一棍也免不了气血翻腾。 见这小子上蹿下跳，猴子一般，哪吒也笑了，说道：“你有本事再跳出来？” “我有什么不敢，你真奈我何？” 说完土行孙果然跳出来，可再往地上扎，就一头杵在地上，撞了一脸的血。 “这是？指地成刚符！” 土行孙满脸惊骇，再看向哪吒的时候，眼神就丝毫没有了刚才的从容。 他叫道：“你怎么会指地成钢之术！” 哪吒又笑了，他说道：“你凭什么觉得别人不会，这法术虽然用处不大，但也不算太难，不成只有你师徒会？” “饶——” 他话未说出半句，哪吒已经丢起一块金砖。 这法宝金砖土行孙本也不是应付不得，可他此时被哪吒指地成钢术乱了心神，再加上金光扰乱五感，一块儿金砖落下正中顶门，竟直接将土行孙给打死了。 哪吒搜得捆仙绳，只可惜降魔杵被自己手中黑色巨剑所毁，不然今日可以说得上是大丰收。 “燃灯与我已是死敌，只是师叔那边，多有为难。” 哪吒确实感到为难。 他和姜子牙身份差的很多，年龄也差的很多，可一旦他真心把姜子牙当做自己的朋友，这个修不成仙的小老头在他心里占的位置或许就比什么十二金仙加起来还要重的多了。 可姜子牙会为了他对抗阐教吗？ 也许会。 也许不会。 这种问题只有女人才会去想。 哪吒不会。 就算阐教是哪吒的敌人，姜子牙未来会张开双臂，热情的拥抱阐教，他现在也依然是哪吒的朋友。 他回到了世外镇。 见到了家人，也见到了朋友，又遵着通天教主给的时间叫来了镇子上最好的医生。 没办法，虽然医疗条件极为有限，但再怎么半拉子水平也比哪吒强。 好在有无相和尚在一旁作保，说最近拿药园里的药材炼了一些丹药，只要人有一息尚在，吃了马上也可以活蹦乱跳。 “你知道吗，卖烂肉面的那家女儿原本看中了镇子上读书的相公，她爹不同意，讲这天下大乱，读书有个屁用，执意要把她嫁给那个杀猪的。” 哪吒说道：“我知道这事儿，你上次不是安排那小子跟着家里的商队去外面挣钱去了嘛，来回几趟，应该也有了些积蓄，她爹还不愿意？” 邱楚瑶压着嗓子：“这回是他自己不愿意了，觉得丢了读书人的身份，来求家里的管家，说打算在镇子里的学堂谋个教书先生的职位，又有地位，活计还不累人。” “倒是精明。” “你始终不是个讨厌精明人的。” “但是他的学问不够。” 哪吒说的学问不够倒不是这人的学问不够教几个娃娃，而是本来教书先生的位置就是够的，而那几人的学问又全部在这人之上。 而且。 “他上次自己不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出去走走吗？怎么这才走了两百里路，脚就动不了了？” 挺着大肚子的邱楚瑶说道：“另有隐情，他这回出去一趟，还在外面找来了一个女人，举家搬到世外镇里，听说是朝歌官家逃难的，人家虽然落魄，却看不上商贾，他要是个读书人，或许跟这女孩儿还能一续前缘，就是苦了刘妹妹。” 这刘妹妹就是卖烂肉面那家的女儿。 “这事儿不能强求。” 邱楚瑶说道：“我知道，只是叹人心易变，不久前，他们还恩恩爱爱，卖面的鞭子加大棒都分不开的两个人，一下子如今就分开了。” 哪吒跟着嗯了一声，心想也许人心从来未变，只是所处的境遇不同了。 他相信，这个读书人也许现在还爱着姓刘的姑娘，但是现在他的眼前有了更好的选择，不过要选这个选项的话，就要先把良心都扔掉。 他已经扔掉了，大步的奔向他所认为的美好的前程。 既然如此，哪吒就祝福他，只希望他不要撞得满脸是血。 “还有还有，你知道吗，我们在大湖边上挖了十几个小塘，有人养了一水塘王八，说要……” 以邱楚瑶的资质，即便日后真有幸踏上修行路，也很难修炼到金丹境了。 不久。 也许很久，要十几年，几十年，乃至上百年。 邱楚瑶就会经历生老病死。 但这个时间对于修行者来说实在是短暂。 而且哪吒发现另一件事，邱楚瑶非常爱他，所以会不停的跟他说这些事，但是，这些事他一点知道的兴趣都没有。 她所接触的是世外镇的点点滴滴。 他所接触的是修行界的血雨腥风。 她所讲的他没兴趣。 他所想的又不能跟她讲。 唉。 哪吒瞧着邱楚瑶眼角的疲惫，心中疼了一下，便把他搂在怀里。 他又想起了昨日见面时无相跟他说的话。 无相和尚说道：“邱楚瑶是一块儿金子，你切不可把金子丢掉。” 这是佛语？ 哪吒不懂。 但有些道理他还算明白，且他还没打算丢掉自己的良心。 第293章 封神演义 孩子的出生是一件很顺利的事情。 母子平安。 太阳升起。 哪吒觉得自己的体内又充满了力量。 这个孩子该叫什么呢？ 他本打算给他取名叫李吒，可又觉得李吒这个人前生过分辛苦，便放弃了。 名字是邱楚瑶取的。 李冬溪。 孩子出生不久，小龙女就找到哪吒，跟他讲，这个孩子同样没有修行的天赋。 哪吒明白小龙女是什么意思。 他笑道：“没必要非得修行，人生百年，同样精彩。” 小龙女问道：“你这是在自我安慰吗？” 哪吒摇头道：“我们自出生的那一刻，就不约而同的大步朝着死亡迈进，生死之间固然恐怖非常，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活着，自然说这话容易。” “或许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也死过。” 小龙女盯着哪吒的眼睛，忽然问道：“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我们永远是朋友。” 小龙女走后，云霄再次从石乳洞中走出。 哪吒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洞口彻底毁了。” “等你成为准圣再说这话。” 哪吒点头道：“我修行不过数年，就已经到了金仙巅峰，如今八九玄功也已练到大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需再度过天劫就能成为太乙金仙，总觉得大罗金仙也在眼前。” 云霄看了他一眼，说道：“古往今来，修行如此迅捷者，不过几人，但那几人却又与你不同。” 哪吒说道：“哪里不同？” 云霄说道：“他们天赋聪慧，本质不同常人，甚至根本算不上人类，而你虽然也有天赋，但我观之也并不比我更好，走到这一步不过运气。” “受教了。” “我大哥死了。” 听到这话，哪吒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前云霄所说的那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赵公明。 云霄夺了钉头七箭书。 落宝金钱在自己手里。 赵公明还有圣器定海珠在手。 准圣修为。 可他还是死了。 可见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对抗阐教。 哪吒说道：“这样下去，不光他会死，前辈你也会死。” 云霄在他面前坐下，眼观湖水，有游鱼一跃而起，然后随着水花一起被定在空中。 哪吒瞧了一眼，又抬头，转身，更觉得惊异。 被定住的不止有游鱼，还有空中的风，天上的云，以至于，这个世界。 不光是凡人，连不远处陪绿珠玩闹的光头和尚无相也被定住了。 他站在那里，脸上还保有着和煦的笑容。 哪吒诚心说道：“前辈，你知道我所说的，这事和修为无关。” “我知道，阐教若要我死，除非元始天尊和八景宫老子出手。” 云霄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还得在教主没有出手的情况下，而自以往来看，我虽是准圣，看似纵横天地，在师尊的眼里依然算不得什么。归根结底，天地间的准圣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且总如雨后春笋一样死了一茬又会长出来一茬。” 哪吒苦笑道：“这些我就不懂了。前辈来是想告诉我，即便我成为准圣，也不算什么？” 云霄白了他一眼，说道：“陆压在乎你的死活，教主在乎你的死活，我却不在乎，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来，是听说你所知的事，全在一本叫《封神演义》的书里？” 哪吒心想难不成通天教主也是个大嘴巴什么事儿都乱传？ 可在云霄那剑气一般锋锐的目光面前，他也做不到撒谎。 他有种感觉，只要对方看自己一眼，无数道剑气纵横便可将自己斩成肉泥。 “我要你，把这本书写下来。” “你想知道，我可以说给你听。” 云霄笑道：“我不光要我知道，我要这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 哪吒心里一惊，随即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说道：“此举一出，天下的局面恐怕要乱了套，前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云霄说道：“申公豹找到了我。” 申公豹。 哪吒点头：“必败的局面，想要寻求一丝胜机，当然需要一场乱局，如此，我写给你看。” 两天后，哪吒将自己添油加醋版的《封神演义》交给了云霄。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封神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本叫《封神演义》的书，且即将人手一本流传开来。 一个月后，李冬溪办了满月酒。 一年后，哪吒才走出这方世界。 他来到朝歌，找到丁策。 已是深夜。 茅屋。 孤灯。 丁策捧着一本书在看。 哪吒在屋外瞧了一眼，竟是在看《封神演义》。 他敲门，丁策见是他，有些意外，脸上却没什么喜色，但还是把他给请了进去。 哪吒说道：“老友拜会，你不说请我去春风楼快活，摆着张臭脸是几个意思。” 丁策道：“没瞧见我在看天书啊。” “瞧见了，又怎样？看天书了不起啊，这书还是我写的呢。” 丁策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是你写的，但上面你还写了，我最终是死在你的手里。” 哪吒白了他一眼，说道：“杀你的是灵珠子，而灵珠子已经死在我手，且如今纣王已死，你也不用再为他卖命。” 丁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他，说道：“你这逆贼，弑君谋逆，还敢出现在我家，被人发现了我就得被全家抄斩。” “低调，低调。” “你知道吗，玉猫儿死了。”丁策忽然说道。 哪吒一怔，问道：“怎么死的？” 丁策说道：“开春的时候染了风寒，两天就死了，死的时候一直在叫一个名字。” “我？” “少自作多情，是一个叫李文的书生。” 哪吒说道：“李文是谁？” 丁策说道：“我哪知道，又是哪个给过她承诺和希望的负心人吧。对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哪吒说道：“还能干啥，尽朋友之义，希望日后如果西岐打过来，你不要做傻事，顺应天命当个小老百姓就成了。” “西岐打过来？” 丁策只是笑，说道：“哪吒，你多久没关心天下大事了。” 哪吒也不在意，讲道：“一年而已，这天下又怎么了？” 第294章 世间事 一年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 例如对大商朝忠心耿耿的闻太师，在看过《封神演义》这本书后，立刻觉得自己再继续打下去无论是输是赢都毫无意义。 所以他就跑了。 没人知道闻太师去了哪。 也许是去了山中隐居，也许是去了西海仙岛，也许死了也说不定。 那些被闻太师请来，名列封神榜，或者籍籍无名的截教修士，也不可避免的通通躲了起来。 他们是修真者。 深谙天道。 所以远比普通人更怕。 说来也是可笑，他们的寿命远超普通的凡人，可也许是因为漫长的生命里一直在追寻长生，所以并未考虑过死亡的事情。 人人都知道，三教要封神。 所以人人都觉得这个时候出山找事干是蠢货。 跑的不只有截教，还有阐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阐教修士有些人本来是不用死的，可还是被主持大局的燃灯给推了出去。 这种事情最怕有人带头。 修士甲看到自己马上要身死道消上封神台，恐惧非常，转眼就投了深山，消失的了无踪迹，修士乙看他跑了，难免会想这封神台阐教的位置空了一个，燃灯会不会把自己推出去顶缸。 所以说跑了一个，有时候就跑了一堆。 修士们虽然心里怨恨燃灯，但燃灯毕竟是大罗金仙境界的修士，见了面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修士们跑的跑，走的走，到了最后，燃灯发现自己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不至于跑到山里海岛上一个个把他们再抓回来。 虽然也不是做不到。 但要是真的干了，恐怕以后在教中也混不下去了。 所以见了姜子牙一面之后，燃灯也走了。 西岐和成汤的大战仍在继续。 圣明仁义皇帝殷郊持续发兵，征讨西岐，点名要姬发和姜子牙的项上人头。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里，黄飞虎叛逃了，还带走了青龙关张桂芳。 姜子牙自然很头疼。 他虽然知道这段时间黄飞虎心里总是摇摆不定，但没想明白一件事，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好在姜子牙现在想明白了。 在黄飞虎派人冲入相府刺杀，他险些身死的情况下。 姜子牙觉得这还不算晚。 如今他手握军权，闻太师已去，成汤军马中虽有良将却无主帅，被他几次冲击就陷入溃败，靠着他的运筹帷幄，如今西岐竟然开始反攻朝歌了。 西岐上下一片欢腾，姬发日日宴饮，给姜子牙发了无数钱财美女，封了不知道多少个名头。 这其中有搞笑，也有害怕。 姬发很害怕。 虽说名义上他是西岐之主，但是如今掌握暴力的那个人是姜子牙。 姜子牙同样不高兴。 他知道，自己搞砸了，虽说燃灯来了之后，主事的一直是燃灯，但……还是搞砸了。 “哪吒，我操你妈！” 一把擦掉姜子牙的口水，哪吒十分淡定的把这个白胡子老头摁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 他说道：“情形没有什么变化，你既然有领军的才能，就靠着自己的本事去打，真把朝歌打下来，现在你不想让姬发当皇帝，自己当天子也不是不行。” “天子？呵呵，哪吒，你看我这把老骨头，再打十几年的仗，就算赢了，还能有几天好活？” 哪吒看到了姜子牙的眼睛，清晰的从其中看到了一丝恨意，然后军帐被人掀开，走进来的人是有些出乎意料，是申公豹。 他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没有错。 他赢了。 只要姜子牙没有成功，申公豹觉得就算自己赢了。 “师兄啊师兄，话不能这样说，你虽然天生愚笨，修不成金丹，但一旦掌握了权力，想找些延年益寿的宝贝，也绝对不愁找不到。” 姜子牙看着申公豹，恨得牙痒痒，几乎立刻要扑上去与他厮打，可他又很清楚自己绝不是申公豹的对手，只能气的在原地跺脚，骂道：“都是你，狗日的申公豹，要不是你给那截教云霄出什么馊主意，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你该去骂云霄，而不是来骂我，放心，你虽然找不到云霄在哪，但以她的修为，你就是直接在这骂，她也不一定不知道。” 姜子牙哑口无言。 他还真不敢骂云霄。 虽然几率不大，但是他真不敢赌云霄知道了会不会直接天外一剑把他化作飞灰。 所以他觉得很委屈。 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这一瞬间仿佛都被抽干了一样。 这一夜，姜子牙喝了很多的酒，哪吒在他的酒里掺了石乳，希望自己这位师叔能够活的长久一些。 至于杨戬。 阐教三代弟子中最出色的杨戬。 因为诛杀龙吉公主的事情暴露，如今已经被逐出阐教，正被天兵追捕。 没错。 天兵。 封神之事败落，实际上对阐教和截教来说都没有损失，天下无端的烧起战火，百姓受苦，可修真者走了，火却被风吹着越烧越旺。 真正有损失的人是天庭之主，昊天上帝。 昊天上帝独立于佛道之外，在老子，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之后成圣，可也正因如此，更显他的手段。 原本昊天上帝策划封神之事，收拢天下强者充盈天庭，可如今不仅封神一事不成，自己的女儿，还以一个如此屈辱的方式死在了人间。 那么行凶者必然要承受昊天上帝的怒火。 这怒火是阐教也不愿意面对的。 只是一个天才弟子而已。 阐教的天才太多了。 未来无数的时间内，总会再蹦出来一个的。 还未晋升太乙金仙的杨戬绝不好受，因为天兵并不是普通的小兵，而是天帝意志的执行者，是清一色由修行者组成的军队。 “今朝有酒今朝醉，师叔，活在当下。” “狗屁，你之前还说借酒浇愁愁更愁。” 哪吒把半壶酒都灌进姜子牙的肚子里，说道：“那只能说明师叔你喝的不够多。” 姜子牙喝的酩酊大醉，哪吒满意的走了，只不过他也没料到成汤竟趁夜袭营，打的西岐大败而归。 姜子牙一觉醒来才发现周围竟是残兵败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疆土都拱手还了回去。 “哪吒，我跟你势不两立！！！” 这纯粹巧合。 哪吒觉得要怪也只能怪姜子牙不该在军营中喝酒，只是此时哪吒还不知道这事儿。 他准备要渡天劫了。 第295章 道伤 按照通天教主的说法，因为他没有斩灭七情六欲，这些东西在渡劫的时候都会化作桎梏，将其炼作飞灰。 所以这场大劫会是何等凶险，哪吒心中早已做出了准备。 为他护道的是紫宸，小龙女还有无相和尚。 和尚还是没有放弃。 而且愈发紧迫的认为，现在是时候让哪吒上灵山修行了。 天空中雷云窜动，等到哪吒一拳将头顶第九道紫霄神雷轰散之后，体内气血一阵翻涌，胸口上下起伏不定。 这劫雷比他当年渡金仙天劫还要强上三分，但是如今已经威胁不到他了。 脚下的道则神土几乎已经化作实质，头顶大道神树已经开花，花朵之中滑下一滴神露，正好滴在哪吒额头，瞬息之间他身上伤势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可他脸上的凝重之色却并没有减少半点儿。 天空之中是一片艳红。 像是血色。 又像是——他大婚那天的景象！ “这是？”小龙女瞧见，眉头紧皱。 她没感觉到有什么能量波动，可是心中却升起了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一旁的无相和尚口念佛号，眼前景象，他既未见过，也未听过。 原本漫无边际的天空竟似变成了一个圆鼓鼓的巨大肚皮，流云变成了缠在上面的红布。 然后有一柄刀。 一柄锋锐无比的刀自上而下缓缓划过，将这肚皮切开，将外面的皮肤和皮肤下面的静脉血管一起切断，可里面没有内脏，只有血。 鲜血。 艳红的鲜血。 决堤一样喷了出来。 而一个个金童玉女排队走出，他们手里捧着三生石刻成的婚书翩然而至，方圆千里之内的天地元气都被这雷霆勾动。 “是……喜劫？” 和尚的嗓子有些沙哑。 世间有鬼。 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无论是和尚还是道门的修士，都该是最不怕鬼的那一批人。 可眼前地狱一般的场景，还是让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哪吒深吸了一口气。 满嘴的血腥味儿。 真是奇怪。 他知道眼前并不是真的血，都是雷霆所化，可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真实，连他的眼睛都无法直接窥探血河的本质。 童子把婚书递到了他的面前，低着头，看不清楚脸，可那些大道交织而成的文字却在此时显形，让人睁眼去看，心神完全被那些文字吸引。 “奉天所道，下界真灵哪吒，当与龙吉公主结姻缘大好，空出留名，结顶上三花，胸中五气，成就鬼仙。” 哪吒瞧了一眼，便知道自己一旦在空处留名，必然能如这书上所说，成就太乙金仙境界，但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所以他一拳砸了出去，将婚书连带童子的脑袋一起轰碎。 无数的雷霆炸开，随后，一个巨大的，枯瘦的，浑身长着舞动肉芽的怪物撑开天空中那巨大的‘肚皮’，从中缓缓爬了出来。 “哪……吒。” 他低吼着，身上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恐怖气息，让人看一眼就心惊肉跳，却又让哪吒心中觉得难以言喻的熟悉。 哪吒低喝一声，纵身冲了出去，与这怪物战在一起。 太乙金仙。 若是一年之前，他九转玄功还未大成的时候，绝赢不了这怪物，可现在虽招招处在劣势，却已经有了与之对抗的资本。 “这是？”小龙女心惊，这喜劫中的怪物气息，让她也觉得十分熟悉，心里有了猜测，却又一点儿也不能确定。 一旁的无相和尚说出了她的猜测：“是哪吒，是成了鬼仙的哪吒，晋升之前不斩却七情六欲，成为鬼仙之后心中便只留恶念，失去自我，吞噬天下鬼物而生，如同野兽。” “难怪，能赢吗？” “人是如何战胜野兽的？”和尚这样问自己。 没有答案。 眼前的怪物似乎没有痛觉一样，身体极其坚硬，道法极其的高深，哪吒与他斗在一起，即便身上有各种法宝与其周旋，依旧十分艰难。 这场大战整整打了六个时辰。 哪吒浑身浴血，而这怪物似乎也能量耗尽了，自行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这段时间内，哪吒身后道则神树已经被打碎了三次，这次再度凝聚成形，那滴疗伤神露的凝聚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十几倍。 等到神露滴下，哪吒身上的伤势再次一扫而空。 可积攒的疲惫却依旧存在。 哪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专注度下降了很多。 可空中的雷劫却并未消停。 劫云之中显出无数道人影，哪吒睁眼一看，每一道人影都是自己熟悉且认识的。 无相和尚和小龙女甚至能从那些人影中找到自己。 小龙女问道：“这又是？” 这回无相和尚认了出来，叹一口气，说道：“是怒之劫，万雷所化虚影，再虚假不过，但雷劫惑人心智，哪吒恐怕会认为那些是真的。” 话音刚落，那些身影便被数万道鬼影啃噬。 若是哪吒早已斩灭七情六欲，看到此情此景，自然不会有多少想法，天劫也就没有丝毫意义可言。 可偏偏他没有。 于是怒从心头起。 他提起黑色巨剑，一跃上九天，挥剑便斩。 可这东西无物不破，却偏偏对雷霆没有丝毫效果，由于物质内部缺乏自由电子，它甚至不导电。 …… 喜之劫。 怒之劫。 哀之劫。 共计三重情劫，过后哪吒几乎燃尽，坐在地上，任凭小龙女如何呼喊，他似乎也听不见说不出。 无相和尚没有动。 他知道哪吒没有死，且成功度过了这堪称史上前所未有的天劫之一。 如在场的有别人看到，这场大劫几乎要载入到修行史册之上。 可他也知道哪吒的状态绝不算好。 原本度过天劫，凝聚顶上三花胸中五气，本该是一个修行者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可偏偏他此时体内道伤发作，不断咳血，且四肢百骸尽被大道所伤，已然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和尚没有再叹气。 他的眼神无比的坚毅，取出一颗早已准备好的丹药，用一瓶石乳送入哪吒的肚子里，磅礴的生机才从这几乎死掉的躯体内散发出来。 “哪吒没事吧。” “只要有时间，生龙活虎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些大道伤痕，几乎快将他粉碎了。”和尚虽然这么说，眼里却并没有任何担心。 他当哪吒是朋友。 但是他眼中世界的运行又和一般人不同。 哪吒能够修行，活的比别人长久，吃得好，睡得好，已经十分不错了。 可小龙女还没刚刚松一口气，天空中又起波澜。 这回不是雷劫。 而是一个人到了。 九天之上五色祥云密布，仙人踏青莲而至。 第296章 模仿 “阿弥陀佛。” 和尚口念佛号，这个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乌鸦嘴，可转念一想，眼前之人这个时候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无论自己再怎么有智慧，口才再如何好，恐怕也无法说服对方杀死哪吒的决心。 天上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哪吒名义上的师父，阐教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俯视大地，入目所及皆被雷霆所毁，他又看到了哪吒，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得出，哪吒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看来我现在来的还不算晚，或者说，贫道来的正是时候。” 和尚决心还是要试一试，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哪吒面前，说道：“施主，你可是要动手杀生？” “和尚，你是佛门中人，我不杀你，但今日哪吒一定要死。” 和尚说道：“这世上很多人一定不想你杀了哪吒。” 太乙真人笑了，盯着和尚，并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和尚只好继续说：“我知道我和我身后的敖润绝没有这个分量，但据我所知，我师门灵山之内有一位尊者一直想教哪吒修佛。” 太乙真人说道：“哪吒是我的弟子，哪里轮的到他来教。” 和尚继续说道：“我所知，尊师弟姜子牙也与他有交情。” 太乙真人继续沉默。 “……” …… “陆压对哪吒也有几分期望。” “截教通天教主去年也见过哪吒。” 和尚一连说出了数个名字，可是太乙真人都不为所动。 他的意思无比的简单明了，就是要杀了哪吒，而即便得罪了和尚口中的这些人，他也不认为这些人会为了一个死人来找他的麻烦。 “说够了没有。” 太乙真人抬手弹出青莲一朵，向下缓缓压去，无论风来雨去，这朵青莲无论是下落的速度还是旋转的姿态，都没有发生任何一点一丝的变化。 这象征着太乙的道果。 和尚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境界太弱，根本挡不住这朵莲花。 小龙女则是低喝一声，变出原形，一条白龙往天上扑去，带起狂风！ 可下一刻，天上便炸开一团血雾，小龙女鳞片飞洒，向地面跌去。 一位金仙境修士，眨眼的功夫就受了重伤。 太乙真人绝不是普通的太乙金仙。 他在这个境界已经超过了一千年。 青莲缓缓落下，似乎不可阻挡。 等到它落到了哪吒的头顶，哪吒才把眼睛睁开。 此时此刻，他的的确确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可他睁开眼睛盯住莲花的一瞬间，这朵道法青莲还是停在了半空。 哪吒笑了，他一边笑，一边咳血，问道：“你果然来了。” 太乙真人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你既然知道我要来，就该早做些准备。” “师父，你我认识这么久，该知道我不是一个笨人，该有的准备我自然会做，我只是好奇，是谁把我的行踪告诉了你。” 太乙真人笑道：“不如你猜一猜。” “猜测这种事最容易招致误会。” 哪吒站起身，于是落在他额头的青莲也不得不往上飘，这一幕看在太乙真人眼里，于是他眉头皱的更紧。 他看向太乙真人，问道：“事到如今，你我之间谁要杀谁，为什么要杀，或许都不重要了，总要有个了结，对不对，师父。” 太乙真人说道：“好徒儿，死亡并不是终点，何必抗拒，你且安心去吧，你若乖乖的死去，我保证你的家人朋友生生世世安宁无恙。” 哪吒抬头问：“我凭什么信你？” 太乙真人笑道：“我乃元始天尊亲传弟子，阐教十二金仙之一，我会骗你吗？” “你会骗我吗？师父，从你我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在骗我，您不会忘了吧，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相信你呢？” 听了这话，太乙真人的脸色变了。 哪吒说道：“为此，我只好杀了你。” 太乙没有说话，他只是做了一个手势，下一秒，震惊的脸色回到了哪吒的脸上。 他此时站在地上，脚踏实地，但是他却感觉自己的脚底生出了树根，不断地在向下求索。 他抬起头，无数枝丫从他的毛孔眼睛乃至嘴巴中抽枝发芽，向着天空太阳的方向疯狂的生长。 他抬起手臂想要做些什么，可马上发现自己的手臂似乎都变成了木头，动也动不了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让一个活人变成一棵树。 哪吒感受不到惊惧。 因为他的思维也因为肉身向着植物转化而飞速的僵住。 可他终归还是一个太乙金仙境界的修士，且时刻保持着警惕，就在他彻底向着一棵大树转化成功之前，他体内的血液疯狂的流动起来，气血在体表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将所有的树枝和嫩叶都烧成了飞灰！ 青莲再次落下。 哪吒抬头，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尽是一股焦糊味儿。 他再次咳嗽起来，咳出一口一口的鲜血。 哪吒说道：“师父，你知道实力这种事向来和境界没有直接的联系吗？” “你这是在求教还是在试图告诉为师某些事情？” “都有。” 太乙真人微微一笑：“也罢，既然如此，为师就教你一点东西，也难为我们师徒一场。境界这东西，一开始根本不存在，修士对自然的认知不断增长，自然而然会掌握对应的能力，然后用这种能力去打破身体的桎梏或者让身体与自然的融合更加紧密。认知本身不代表力量，但有时也能带来力量，拥有力量，未必会拥有很高的境界，虽然不符合通常认知，但事实也的确如此。” 哪吒叹气：“师父果然还是师父。” “所以呢，你想给我看些什么？” 哪吒抬起手，手掌对准了太乙真人，他的掌心，天地元气凝成了一个粘稠的白色光球。 黑色巨剑是强相互作用力材料，但那毕竟是某种属于科技世界的人造材料，对于眼前大道构成的青莲来说，无异于抽刀断水。 可道理是相通的。 这一年来，哪吒都把心思放在了这把刀上，虽然他相信自己这一年来所看到的东西，未必有通天教主一天所看到的东西更多，但绝对不是无用的。 他在试图用缜密的元气操控来进行物质原子层次的重组，这在金仙境界看来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甚至太乙金仙乃至准圣都不能。 因为他们没有见过，也无从理解。 可哪吒见过。 切实的见过。 也可以理解。 眼前他所做的依旧是一种拙劣的模仿。 但仅是模仿也够了。 通天教主说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天堂，这是佛陀的手段，乃是大罗混元大仙，圣人的手段。 所以接下来，太乙真人看着眼前自己所凝结青莲印记莫名其妙的崩解，无论内心还是脸上都难掩震惊，但是对哪吒来说却是一件值得欣喜，但仍旧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第297章 斗法 “原来如此，通过更本源的干扰来解离道术吗，是我小看你了。” 太乙真人盘坐空中，一手指天，立刻天现五色霞光。 一手指地，立刻百里生绿草红花。 他宝相庄严，地上草木嫩叶数百上千万，根根倒竖如同利剑，似乎要连苍穹都一起斩落。 这是阐教“两仪剑”，太乙真人把剑意融在万物之中，天地间密密麻麻全是剑意，哪吒想躲也躲不开。 可他不知道哪吒练成了八九玄功，不止这些剑意斩在他皮囊上只有片片火星，而且他本人也化作一道剑意蹿到半空，眨眼就到了太乙真人面前。 然后哪吒就开始咳血。 太乙真人瞧着哪吒，那双眼睛仍没有丝毫意外，他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瞧着太乙真人眼中怜悯，哪吒一笑，嘴里鲜血化作利箭射向太乙真人的眼睛。 随即他一口气亮出三头六臂，无数法宝。 混天绫。 乾坤圈。 火尖枪。 法宝金砖。 九龙神火罩。 …… 看着这一多半都是自己府中宝贝，太乙真人大怒的同时，不禁又想起了灵珠子。 灵珠子也是他倾注了心血的一位弟子。 如无意外，以后甚至有可能会修行到太乙金仙中境也说不定。 可意外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眼前的哪吒就是那个意外。 “阴符锁蛟镇离宫，阳篆燃犀照坎渊。三尸斩落黄庭外，五贼擒来赤水边。玄龟吐息成混沌，白虎衔丹破大千。劫云碾碎无生相，方见真如本先天。” 太乙真人瞬间念完法诀，此为太虚引劫咒法，引动雷劫虽然比不上天劫，自然杀不了哪吒。 可却能引动哪吒身上道伤。 太乙真人看出了这一点，所以立刻做出了反应。 “玄黄未判先炼形，鸿蒙初辟已铸心。斡旋造化吞混沌，颠倒乾坤盗太阴。三昧真火焚紫府，九幽寒泉淬玄精。劫灰深处藏道果，方知生死是泡影。” 此段又是元始天尊所书【劫火锻真篇】，修行以护住真身，让哪吒虽然法宝众多，却依旧难以动摇其根本。 仓促之间，太乙真人用出的两种咒法，每一个都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才能学得会的。 他此前说过，修行就是认知的提升，而认知也会随着时间而不断积累。 哪吒不得不感叹太乙真人的厉害。 若他还是金仙境界，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再坚固的法宝都挡不住他的黑色巨剑，可太乙真人将自己真身隐藏在道果之中，看着只有一个，可他有十万道果就有十万分身，其中除却真身之外都是梦幻泡影。 他手中那粘稠的白色元气球仍在旋转，没有散去。 这是他第一次施展这种手段，以缜密的元气操控从原子层次解析事物，进而支配时空。 这真是佛陀的手段吗？ 他把这黑色巨剑借由陆压的手交给自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教导自己？ 哪吒想不通，但是越发感叹那位神秘‘佛陀’的厉害。 他不断地咳血，脸色苍白如同金纸，眼看就要死了。 可是当他把手缓缓推向面前太乙真人的时候，太乙真人的神色却更加凝重。 他的脸上，难以抑制的出现了不甘心的表情。 然后他后退了一步，万千虚影破碎，露出真身。 无数雷霆劈斩在哪吒身上，他也不为所动。 哪吒笑道：“阐教秘法，我机缘巧合从申公豹那里也学过一种，师父，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非常厉害，和我此前所见过的太乙金仙不可同日而语。” 太乙真人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轻哼一声，说道：“此时此刻你还没碰到我的衣角，就敢在此口出狂言，我就叫你瞧瞧我的道法！” 他抬起手，一记虚空大手印落在地上，顿时将大地拍的裂开，露出十几丈泥土下面埋藏着的阵台。 一见阵台，太乙真人脸色一变，这才知道中计。 哪吒身形又化作飞剑一柄，浑身上下处处都是利刃，这便是八九玄功，虽秉承道门变化之法，但是用在战斗之中却更是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 “好胆！” 哪吒笑道：“太乙！小老儿真以为我在此渡劫，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这时，不远处的无相和尚又叹了一口气，他说道：“真人，我早劝你莫要动手，此时我想再劝哪吒来杀你，他恐怕也不会听我的了。” 小龙女明知故问的笑道：“原来你刚才劝他，是好言相劝，想救他的命哩。” 太乙真人面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他现在很生气。 可越是生气，他偏偏越是冷静。 心道：“小秃驴真是虚伪，不过他自以为是，真以为自己是阐教十天君那样的人物不成，莫忘了，就算是十天君的十绝阵我也破得了！ 这阵法像是释门轮回往生诛邪阵，范围不大，威力却是不小，可若我记得没错，还需四名持戒僧人分守贪、嗔、痴、慢四门才对。” 他往前踏了一步，足下顿时生出黑色莲花一朵。 业火焚烧其腿，太乙真人却只是皱眉。 他有信心破这阵法，可眼前哪吒的攻势又连绵不绝，且忽视不得。 不仅没法忽视，反而让他也胆战心惊。 “黄巾力士何在！搬山压之！” 两名黄巾力士从东南搬来两座大山，压向哪吒顶门。 然而太乙金仙境界肉身可再得到一次升华，让肉体凡胎脱胎换骨，成为真正仙躯圣体。 此时无穷无尽的能量正从雷劫之中，天地之间不断地灌注到哪吒体内。 他的肉身不断增强的同时抬头看两座大山压来，举拳轰之，于是大山崩碎。 两名黄巾力士怒喝，持刀砍来，连刀带人被哪吒一拳打成血雾。 “太乙！你三番两次惹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太乙不语，又施展出一种秘法，唤出上古天兵残魂组成军队，数百人冲杀过来拖住哪吒。 他自己则是想趁机破阵，溜之大吉。 他有预感，自己今日以无心算有心，已经不妙，再打下去可能还真的会栽在这哪吒手里。 可太乙真人只是瞥了一眼一旁战局，更是眼皮直跳，头皮发麻。 只见哪吒手持各样兵器在天兵之中左右冲杀，血光飞洒如入无人之境，尸体陨落如同雨点。 “才入太乙金仙境界就有此等战力，真要逆天了不成？” 他才感叹，只见一把铁枪已经刺到面前！ 原来那天兵之中正在酣战的哪吒还只是他用八九玄功幻化出来的一个分身！ “从我这偷学来的枪术还敢拿来献丑？真以为我教灵珠子的时候是毫无保留不成？” 太乙真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捉住了哪吒的枪柄，顺势一拳砸在哪吒左肩上，将他整个肩膀都砸的凹陷下去。 哪吒脸色依旧不变，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狠辣和决绝。 肩膀之上骨节劈啪作响，他双手握住长枪的中段，随后手中枪舞成车轮。 太乙真人被逼退的一瞬间，就看到九条火龙朝着自己扑过来，那股炙肤的热力扑面而来，让他又气又怕。 他已经很久没经历过让他如此狼狈的战斗了。 可是偏偏还没有一点儿办法。 “太乙！我说过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298章 吃酒 哪吒一拳几乎把太乙真人砸成肉酱，可他毕竟没死，于是马上又重塑肉身。 他先塑造了自己的眼睛。 太乙真人用这双眼睛看到一双铁拳从天而降，几乎要落到他的头顶。 他愤恨。 他痛苦。 不甘心。 这些情绪容易使人失去理智，可太乙真人非是常人，他活的太久，这些情绪上的波动不过是为了他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做铺垫。 他大喊：“哪吒，我发誓，我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哪吒不语，手里铁枪直直的刺向太乙真人的元神，而这一枪是他绝躲不过的。 于是乎太乙真人就变成了一块儿石头。 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晶亮的透明石头。 那石头把太乙真人封在里面，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 哪吒一把就将这石头握在手里，以他的握力，几乎可以将石炭生生捏成钻石，可却捏不碎这石头。 他又拿出了黑色巨剑。 以黑色巨剑的锋锐，倒是极为容易的将其一分为二，可太乙真人那金色的元神却毫发无伤，到了这一分为二的两块石头其中一半里面去了。 哪吒丝毫不停歇，一瞬间挥出数百剑，将这块蕴含元神的石头削成了米粒大小，可那金色的小人儿依旧躲在这米粒大小的透明晶石里。 “对太乙金仙来说，元神不灭，重塑肉身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情，你们这个世界里的修士，虽说本事不大，保命的手段倒是不少。” 紫宸说完这话，小龙女跟无相和尚也一起跟了过来，他们惊奇的说道：“这算是赢了？” 哪吒看着掌心的‘米粒’，笑道：“胜利本来不就是我们计划中的事情吗？” 小龙女看着脸色苍白的哪吒，此时的他身受重伤，可在这个女孩儿眼里却异乎寻常的神采奕奕。 他渡劫之前就说过，要借此机会除掉一些对他有恶感的人，他果然说到做到！ “计划是计划，现实是现实，这毕竟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大名鼎鼎的太乙真人啊。”小龙女惊叹。 无相和尚很高兴。 他见哪吒既没有事，太乙真人也没有死，心头的压力小了不少。 修道至今，别说让他杀人，他简直连一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 可为了他的朋友，他今天竟然差点杀生了。 没错，即便哪吒成功的杀了太乙真人，他的这位朋友也不会高兴，只会痛苦的以为自己成了某件凶杀案的帮凶。 无相和尚说道：“这是阐教茧化之法，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的保命之术，一旦用了，若无修为更高的阐教同辈搭救，几乎将永远陷入沉睡。” 小龙女说道：“我看啊，不如把这东西丢进大海里，任大罗神仙也难找到。” 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想要找到一粒米，无异于天方夜谭。 哪吒说道：“先收在玲珑宝塔里面看看，太乙真人想杀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如此执着的想要杀我的原因，却是无论如何我都想不通的。” 小龙女问：“你想找到原因？” 哪吒点头，小龙女接着道：“我看这种事情，只怕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一旁的无相和尚说道：“非也，既然背后可能存在阴谋，自然是知道的越多，才能更加清楚地做出判断。最起码，即便死了，也是当个明白鬼。” 这话把哪吒逗笑了，他说道：“和尚，我看这些事情你我虽然不知道，但是一直想让我去灵山的那位应该知道，还有那与我无亲无故，却一直拉偏架帮我的元始天尊应该也知道，至于元始天尊的这位弟子又是听的谁的令，我虽然不清楚，但也能猜出一二，此时既然没有人主动来见我，那么他们几人，想来无论我主动去见谁都是不好的。” 听了这话，无相思虑良久，说道：“我虽然相信我佛慈悲心无限，但也不能强求你。” “谢谢。” 此后，无相带着绛绡又先行离开。 小龙女也别了哪吒，说要去天地间寻杨戬，为龙吉公主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 哪吒心想好在无相和尚走得早，不然听到小龙女这话，一定又要开始讲大道理了。 和尚自有他的道理。 可小龙女也有自己的道理。 龙吉公主是她的朋友，所以在她看来，杨戬当然该偿命。 杨戬。 居然杀了龙吉公主。 真是没想到。 哪吒回想起过去的事，当时自己告诉杨戬三尖两刃刀所在，他去取了之后，又回来把八九玄功交给自己，难道就是那个时候，他杀了龙吉公主？ 可惜，堂堂二郎真君。 得罪了天帝。 正自感叹，哪吒已经来到了西岐，见到了姜子牙。 姜子牙正在摆酒菜，绿萍在一旁侍奉，见哪吒来了，绿萍一颤，眼神忽然变得古怪至极，哪吒见了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等他开口问，姜子牙已经出声把绿萍赶到后院去了。 此时哪吒并未有过多怀疑，在他看来姜子牙把她支开反而是好事，对于这个李靖曾经的骈头，虽然两人之间没什么恩怨，但是每次见面总感觉有几分古怪。 “见过师叔。”许久不见，哪吒少见的行礼。 姜子牙的脸色却算不上好，他见哪吒，没好气的说道：“好久不见，你还没死呢。” “师叔怨我？” “怨你？”姜子牙冷笑两声，“我怨你干什么，要不是你把那什么封神演义公布给天下人看，我还不知道即便我封神成功，也不过凡人百年命数，我还要谢谢你呢，让我心里没那么多期盼。” 姜子牙会说些什么，哪吒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他言语虽刻薄，哪吒却不在意：“师叔若想长生，哪吒可以帮着找些灵药。” 实际上他全然没这个义务，做到这一步，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情分。 姜子牙也知道。 所以他脸皮抽了抽，只是坐下，让仆人上酒，没有继续说话。 哪吒问道：“师叔军营中也喝酒？” “敌营里面有个叫邓婵玉的女将，已经杀我西岐八员猛将，真就乌龟阵法，每次派人叫阵，都被一石头打落马下，三番两次，士气低落，任我有通天的本事，短时间内都没法拿下这座雄关。” 哪吒想起那位雪夜里刀光如匹练的少女，以为姜子牙正在为此烦恼，说道：“邓婵玉确实厉害。” 姜子牙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在朝歌时我曾听你提起过她，既然是故旧，想来你也不愿意替我出阵。” 哪吒不言，已经表明了态度。 没法子，两边都是他的朋友。 假如有一天一方真的要把另一方杀死了，他还要拉偏架呢。 姜子牙摆了摆手：“既然不愿意帮忙，那就陪我喝酒。” “这个可以，师叔，我那药园里面碰巧有仙果要成熟了，到时候我请无相和尚炼一炉丹药给你，不说帮你直通大道，起码多活几百年。” 哪吒并非客套，而是真情实意。 这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他还真看不得他就这么死了。 两人开始喝酒，喝了三杯，哪吒就昏睡了过去。 并非因为他不胜酒力。 而是这酒里下了毒。 以哪吒的体魄，本来早已经百毒不侵了，所以这能把他也毒倒的毒药也非同凡响。 第299章 我的好师叔啊我的好朋友 哪吒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中毒这件事。 可紫宸发觉了。 她瞧着姜子牙慌乱的眼睛，自再次复苏以来，头一回有一种近似愤怒的情绪攀上她的心头，让她在姜子牙面前现出原形来。 “你好大的胆子。” 姜子牙瞧了她一眼，却并不惊讶，开口问道：“你就是圣器之灵？” 紫宸全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你以为你了解哪吒？觉得无论你做出什么事，只要他把你当成朋友就不会伤害你？我跟你说，你错了，你做出这种事，他就不会再把你当成朋友。” 她看得出，当自己说话的时候，姜子牙眼瞳之中浮现的是更多的痛苦。 这时绿萍也从一旁走了出来，女孩儿比以前更加的纤瘦了，此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绿萍抓住姜子牙的胳膊，说道：“子牙，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位极人臣，便是姬发也管束不得你，我们就这样过现在的日子不好吗？” 姜子牙一把将绿萍的手臂甩开，他看着紫宸，大叫道：“你别吓我，我知道你很厉害，圣器即便自主复苏也可以轻松灭杀太乙金仙，但那一切都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哪吒清醒的给了你自主复苏的权利！” 紫宸瞪着眼睛，眼前这个小老头，存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无比短暂，可他嘴里说的话却是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否认的。 “哈哈哈哈哈，叫我说中了！” “朋友？” “你们说的没错，哪吒确实是我的朋友，而且回顾我的一生，或许再没有这样好的一位朋友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看这世间多少人，在某个时间里，他们都找到过非常好的朋友，但或许只是一次离别，出一趟远门，这些所谓的朋友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只是一个朋友而已，拿一个朋友换我的长生，在我未来即将拥有的无数岁月里，可以交一百个比哪吒还好的朋友！即便是做生意这也是一件无比划算的买卖！” 紫宸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姜子牙把哪吒卖掉了。 而交易的对象甚至不是燃灯，而是某个会允诺他长生，而他也确信对方不会失信的人。 长久，她感叹：“哪吒说过，你很聪明，但尤其是在做买卖这件事上不擅长。” “笑话！时运不济而已！” 姜子牙气的满脸通红，在屋子里跳脚，而一旁的绿萍则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在屋子里痛哭流涕。 她忽然跪倒在紫宸的面前，说道：“我求求你原谅他吧，他太想长生了，一辈子都在想这件事情，这真的不怪他，真的不怪他。” 紫宸说道：“我没有怪他，会怪他的是哪吒，还有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能有今天的生活，不全都因为哪吒？如此恩将仇报，我看你也是蛇蝎一条，你眼中之泪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紫宸说完，绿萍哭的更厉害了，她低着头，羞愧的无地自容。 姜子牙却全不在意，拿紫宸没什么办法，紫宸却也伤不到他。 他从哪吒身上取出捆仙绳，念动咒语，这捆仙绳就将哪吒五花大绑，捆的结结实实。 紫宸讥笑道：“叫你来的人，倒是教给了你不少本事。” 姜子牙浑身都在颤抖，说不准是因为悔恨还是激动，他说道：“那是，那是，我这个师侄，我这个师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只要有一根手指能动，我都不敢造次的。” 紫宸笑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他有多大的本事，也清楚你是如何的贪生怕死。” “谁不贪生，谁不怕死？只是出卖一个朋友而已，难道你让我放弃长生，放弃大道？这种事情天地间有几人能做到，凭什么苛责我一个人？” 姜子牙披头散发，满眼血丝，盯着面前的紫宸大喊，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也全然不知。 “没人在苛责你任何事，你现在之所以痛苦，全是因为你自己的良心。” “良心？” 姜子牙又笑了，他踉跄着退了两步，和先前那个找捆仙绳捆哪吒的麻利样子又一点不同了。 他说道：“是的，你说的没错，说明我的修行还不够，我要做的更绝一点，不然的话，即便是那人帮我凝结了金丹，洗练了元神，我也没法成为太乙金仙！” 说着，他全然不顾地上绿萍的劝阻和紫宸的呵斥，世界在他眼里似乎成了一片混沌，他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取出了打神鞭，在一连串的惊呼声中，一下就打在了哪吒的脑袋上。 哪吒虽是天外邪魔，但也是此世中人。 这一下几乎打的他元神溃散。 可这毒药也真是厉害，伤及本源，他竟然还没有醒，跟死了一样。 紫宸沉默了。 眼前的姜子牙为了长生，出卖了自己的一切。 这在修真界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修士皆无情。 她重新隐没到了紫宸律天尺之中，以一丝圣力护住哪吒元神，其后如何，只能看哪吒命数了。 背后的人，无论有什么目的，都不可能仅仅是杀了哪吒这么简单。 姜子牙来到了一个地方。 这地方仙气弥漫，四周立柱通天，不见山景，不见人迹。 此乃紫府。 也就是太上老君的道场，八景宫所在。 等了许久，姜子牙才等见一个童子，行礼的腰才刚弯下去，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这童子冷冰冰的声音：“哪吒何在？” 姜子牙往前一扔，就将满头是血的哪吒扔到地上。 童子瞧了一眼，就轻飘飘的伸出一根手指提起哪吒，丢下一句跟我进来，便沿着脚下玉道一直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见一只青牛漫步，童子喂了一把灵草，姜子牙却直接跪在地上行礼。 这青牛的修为也在太乙金仙境界，然而却是老君得道之前所骑，情意深重，在阐教的地位比某些准圣还要超然的多。 青牛哞了两声，没说话，似乎也懒的看姜子牙，忙跑开了。 童子说：“你这讨人厌的家伙，连青牛都不喜欢你。但还好，你做成了大老爷交代的事情，不然的话这天地间你怕是要成为孤家寡人一个了。” 姜子牙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自己现在虽在凡间富贵的泥潭里摸爬滚打，但和阐教的联系并没有断，而一旦这件事情做了，还没有做好，天地间怕是没有哪个修真者愿意再理会他了。 他并没有什么损失。 只是这个结果，单是想想他就觉得无法接受。 第300章 一朝得道 姜子牙觉得自己想清楚了。 哪吒这样的一个朋友实在难得，但是只要他走上了修道路，日后的漫长人生里，相信还能够再次遇到。 这种买卖。 多么划算。 不用想那么久的。 姜子牙一边想着，没注意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李耳身前。 直到一股难以忍受的热力从面前传来，他才回过神，注意到身旁的童子因为他的失态而怒视着他，这才心里一颤，把脑中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抛之脑后，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弟子姜尚，见过大老爷，愿大老爷天寿亿万万岁！” “起来吧。”老子没穿道袍，而是穿了件汗衫，按理说以他的修为根本连汗都不会出，也不知道穿这个干什么。 现在这副模样，除了那把老长的银白胡子外，不像个道士，反像个砍柴的樵夫了。 “这地方热得很，你别嫌弃，哦，这就是哪吒？事情干的不错，你是有些本事的，不然元始也不会收你为徒。” “弟子惶恐。” 两三句话就把姜子牙说的心中火热，他站起身，却见这位八景宫的大老爷，传说中的老子，李耳。 根本没有看他。 他提着哪吒，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手里烧火棍在炉子上敲了敲，炉子的门打开，他竟直接把哪吒给扔进去了。 见着这一幕，姜子牙目瞪口呆。 一瞬间，他觉得喉咙发干，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之前他想，以李耳的身份，怎么都不至于费这般大的功夫把哪吒抓来，是为了要他的命。 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可是现在。 血几乎要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 他的整个身子都在抖。 “别抖了，我要杀他，还用把他扔炉子里烧这么费劲？” 这话一出，姜子牙松了口气，立马又跪在地上，说道：“弟子愚昧。” “你确实愚昧。” 李耳负手而立，说道：“既然知道自己愚昧，就少去动脑子，把自己变成一块儿木头，活的时间还久一点。” “谨遵大老爷谕旨。” 姜子牙再次拜倒，见李耳全然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索性就在那跪着。 李耳又往丹炉里添柴，加料，竟全然不要童子帮忙，可见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只是他抽空又看了一眼身后跪着的姜子牙。 这一眼，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这期间，炉子里的火始终在燃烧着。 温度屋子里感受不到，全被锁进了那巨大的丹炉里面。 姜子牙没注意到李耳的眼神。 三天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事。 甚至想到了曾经哪吒跟他讲过，太上老君丹炉把一只猴子炼出火眼金睛神通的事情。 把他从层层叠叠幻想里拉出来的是太上的一句话。 “我此前好像许诺过你一件事。” 太上自然不会忘，他毕竟不是真的一个垂垂老矣的家伙。 “弟子不敢奢望。” 嘴上这样说，姜子牙心中已经兴奋的颤抖起来，这股兴奋甚至压过了他心中对哪吒的担忧和愧疚。 “然，答应了你的事自然不会失言，不过长生一事，终归还是要靠自己，既如此，我赐你一些修为便是。” 李耳一指点在姜子牙灵台，一阵毫光散出，姜子牙体内苦修一生不成的金丹便成了。 而且非是寻常，还是一颗带着雄浑生机的八品宝丹！ 这还不止，他的元神也马上变得凝练无比，人显得年轻的同时五感也变的通透，无数不明所以的天地法则在脑海中浮现，马上下一刻他就恍然大悟，深谙其中道理…… 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从一个‘纳神境’的凡人，到了几乎可以称为得道的太乙金仙中境修士了！ 只论修为，哪吒现在也赶不上他！ 姜子牙大喜谢恩，可抬起头，却从眼前这位八景宫主宰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戏谑。 那眼神，让他想起了曾经。 自己和大哥宋异人年幼之时在一起用热水浇蚂蚁时，看到的宋异人的眼神。 姜子牙一下子明白了。 直到最后离开八景宫，他脑子里都没多少喜悦。 他驾土遁横行天下，以道术搬山蹈海，等他再回到西岐大营之中，凭借现在的修为，破敌的办法也信手拈来。 可姜子牙却只觉得无趣。 也是，有了大修行者近乎无尽的寿数，凡间的争斗和荣辱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看了一眼大营里争论不休的将军们，找个借口出去，随后又消失在了天际。 飞了上万里地，终在一连片无穷无尽的大山前停住，不为了眼前绝景，而是为了面前的事。 杨戬。 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在数百名银盔银甲的天兵之中冲杀，浑身浴血，杀气纵横覆压天地！ 这段时日，杨戬也突破到太乙金仙境界，得到三尖两刃刀后，他的武力已经近乎圆满，即便眼前天兵也都不是凡俗，在他手下依旧有如土鸡瓦狗。 不过为了绞杀杨戬，这群天兵中藏了十几位金仙境界的天将，还有一名太乙金仙初境的天兵统领，一同构筑战阵，这才让杨戬虽然得以在天兵中纵横冲杀，却一时也逃不出去。 “只是这样，天兵也绝对杀不了杨戬。” 姜子牙看了片刻，顿时明白，这群天兵是在等候援军。 真等援军赶到杨戬若是还杀不出去，到时候真就危险了。 要不要帮忙？ 不行。 死道友不死贫道。 虽同是阐教中人，杨戬还叫他一声师叔。 “但是做出这等卑劣行径，其实死有余辜。” 姜子牙心中这般想，谁曾想杨戬一眼就瞧见了他。 那双眼睛。 冷得像狼一样。 刺骨的杀意一瞬间穿透了姜子牙的骨头，他打了个寒颤，马上明白自己一切都想错了。 不是天兵围杀杨戬。 而是杨戬突袭这群天兵，天兵被迫构筑战阵交战，所以杨戬才不逃。 猎物想要杀死猎人，当然要冒一点风险。 跑？ 姜子牙觉得自己跑不掉，可若说杨戬真能杀了自己，不好意思，姜子牙也不信。 他身上护身的法宝太多了。 而这些法宝配合上他如今的修为，无一不是一个太乙金仙初境能够破开的。 所以姜子牙没动。 半个时辰后，除了两名金仙境的天将还有一些散仙境界的天兵逃出生天，山间散布了数百名天兵天将的尸体。 阴风怒号。 杨戬浑身浴血。 他来到姜子牙身前，那双眼睛透着疲惫，却依旧神采奕奕。 只是透着阴冷与狠毒。 “师叔，好久不见。” 姜子牙说道：“不算太久。” 这四个字说的有些艰难。 姜子牙心在颤抖，他果然还是有点怕了。 他从这个声名赫赫的晚辈眼中看到了清楚的杀意。 “你的修为？”杨戬唯有这一个疑问。 姜子牙说道：“我现在为大老爷做事。” “原来如此。” 杨戬拱手行礼。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得罪了一位圣人，在三界之中人人喊打，全靠圣人之间的互相掣肘，天帝不愿亲临此界，才得以苟延残喘。 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果再得罪了大老爷，他就只有逃到冥界去了。 冥界。 冥界。 冥界…… 第301章 太虚 哪吒以为自己几乎坠入冥界了。 这地方四处都是火焰。 头疼。 头疼欲裂。 实际上他的脑袋已经裂开了，从后脑勺到前额，伤口虽然已经勉强恢复，但仍暴露出一个野兽撕咬过后一样，巨大而又狰狞的疤痕。 他赤脚走在火炭之中，感受着那股炽烈的高温，体内天地元气迅速消耗，而这天地间元气虽然充足但都如脚下的火炭一样，散布着恐怖的三味真火，别说凝练，就连呼吸一口都会把人的肺都烧烂。 “这到底是哪？阴曹地府不成？” 哪吒摸了一把头顶的疤痕，一咬牙：“这个姜子牙，敢阴我，别让我逮到！” 他往前走了几步，脑海中灵光一闪，又消耗了一些体内元气，摇身一变，竟成了一条火蝠，在三味真火之中自由飞翔不受影响了。 这便是八九玄功的神奇之处，这火蝠本就是火中精灵，他变成火蝠，不单单是拥有外表，还具备了其特性，连三味真火也不怕了。 刚飞几步，他就见着一处铁壁直插天际，沿着铁壁飞了许久，竟又绕回了原处。 “看来不是十八层地狱，倒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大火炉里。” 哪吒自语，又飞一会儿，忽然闻着一阵药香，循着香味儿往前找，不多时竟又看见了一堆金丹漂浮在空中。 没错，就是一堆。 不是几十颗几百颗甚至不是几千颗，而是几万颗看着就颇为不凡的丹药。 哪吒心中透着震惊，想道：“这些足以让成百上千的天才成就九纹神丹了吧，要炼成这些丹药，需要耗费多少天材地宝？” “这地方，不会是个炼丹炉吧，这火烟确实熏眼睛，不过怎么想都感觉只能把眼睛熏瞎，而不能炼成火眼金睛吧。” 他心底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对方把他和一堆丹药放在一起，总不会是想着防着他偷吃。 说完他便吞嚼了一把金丹到了肚子里，顿时浑身燥热，连刚刚晋升的境界都变的稳固了些许。 “金丹给你不是让你这么吃的。” 浑厚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一下子把哪吒从冥想中惊醒。 他问道：“你是谁？” “你心里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哪吒心底一沉，说道：“我只是好奇，你们这些圣人，近乎无所不能，为什么做事说话不能直接一点。” “因为天机不可泄露。” “您是说我泄露了许多天机？” 李耳说道：“你说的那些算是什么天机，所谓天机，便是连我都没资格知晓的事情。” “敢问？” “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 哪吒只好又说道：“那您刚说，丹药不是这么吃的，那又该是怎么吃的？” “此前，我师弟通天曾给过你一枚神煞丹，那丹药确实厉害，不过以你目前的状态，不愿斩七情六欲，一旦吃了，恐怕要遭圣人大劫，一击成灰。” 哪吒苦笑：“我有何资格引动圣人大劫？” “不是你，而是神煞丹。” “所以？” “我这丹炉隔绝天地，你在这里吃了神煞丹，再辅以金丹护体，轻而易举就能达到大罗金仙圆满。” 准圣圆满。 那几乎已经是天地间最绝顶的人物了。 “莫要疑惑，我等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帮你，我们需要你来做一件事，但你目前的实力又绝对不够。” “我还是不懂，即便我的实力提升到了准圣圆满，但我能做的事，其他准圣自然也能做，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呢？” “瞧你这样子，莫非以为摆出这副态度，我就会什么都跟你讲？” 李耳忽然在炉子上一拍，哪吒顿时感觉天地间火焰肆虐，连这火中精灵化身的火蝠都承受不住，将要被烧成灰烬。 此时那炼丹老头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若不想死，就把神煞丹吃了，自然能活，若是不愿意，就被这火烧成灰吧！” “该死的老头！” 哪吒心中暗骂，忙取出神煞丹，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填进嘴里。 一瞬间，巨大的药力在他的体内炸了开来！ 他的双眼变的血红，浓郁的煞气从他的毛孔中逸散出来，覆压天地，几乎将空间里的三味真火都一块儿挤开了。 “这是？” “你以为神煞丹是如何提升修为的？天下连年战乱，怨气冲天，又起封神大战杀戮天下，连修真者都死伤无数，千万年来，这些怨气都被通天收走，以秘术练成神煞丹，修真者服用之后，便能将这些煞气转化成修为。只是若是心智不坚定，吃了之后，反会被煞气夺取心智，成为一只准圣境界的妖魔，在天地间肆意杀戮，直到被天罚而死。” 哪吒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以神煞丹汇聚的煞气，李耳口中所说的心智坚定之人，恐怕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 这一点李耳也清楚。 所以他引导着神志不清的哪吒开始吞吃这丹炉中，千万年来，他自己搜寻天地灵物所炼制的这一炉金丹。 这些金丹除却能稳固修为之外，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削减煞气。 他和通天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的交流，彼此之间却极为默契的在向着这个共同的目标迈进。 哪吒此时如果开始思考，必然会想到，此前元始天尊莫名的给他庇佑，或者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但是他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了。 他感受不到炽热，却更加的痛苦。 只能凭借本能在丹炉中搜寻丹药，前一颗的药力还没化开，后一颗又吞到了肚子里，直到撑得肚子浑圆，他也没有停止。 李耳看着这一幕，感叹道：“把金丹当饭吃，我当年若是有此等待遇，哪里还会如此艰难，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走到如今这一步啊。” “不过花了成千上万年的时间，连冥尊都葬身黄泉，可得把你的价值都榨干才行。” 李耳心中这般想着，忽然转头，看向立身于大殿中央的紫宸，笑道：“太虚劫，老朋友，真是好久不见了。” 紫宸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死老头，谁跟你是朋友，谁允许你叫我的真名了！” 第302章 天火 李耳索性坐下，瞧了一眼身旁足以用巍峨二字来形容的丹炉，又瞧了不远处粉雕玉琢，却比往日少了几分媚态的小姑娘。 他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昔日冥尊证道的时候，你伴随他威压九天十地，可如今他终究已经死了，而我所做的事正是为他复仇，你为什么不能帮我呢？” “死？哈哈哈哈……” 紫宸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衣衫不整。 她回答道：“冥尊逆转阴阳，颠倒生死，怎么可能真正逝去，等着吧，他重新回来的那一天，就是尔等的末日！” “看来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李耳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又回到丹炉之前，深邃的目光穿透厚厚的壁垒，破开煞气，落在哪吒的身上。 他喃喃道：“已经太乙金仙圆满了吗？不过以你的资质，即便把这具躯体挖掘殆尽，也不过是大罗金仙中境吧，通天啊通天，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不少难题。” …… 封神大战。 神仙不在。 然而让修真者避之不及的神位如今却成了凡人们趋之若鹜的东西。 无数强人猛士争相涌入，互相杀戮。 血水染红大地。 三山关。 邓婵玉挥舞手中长刀连斩十七个先登的勇士，可瞧见城墙之下西岐潮水一般的攻城大军，饶是她如今已经成了修行者，也没来由的产生了一股无力感。 杀不完。 根本杀不完。 姬发疯了，他举西岐全民之力，不顾丝毫民生，发兵百万征伐成汤。 前线吃紧，殷郊除了震怒还是震怒，这位成汤的天子是一位太乙金仙境界的修行者，道门正统，虽然没有亲自出手，但心底里根本不怕这些凡间的军队。 只是三山关恐怕要破了。 自己如果不逃，恐怕今日也要死在这儿。 邓婵玉觉得自己当然可以逃。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会逃。 三山关有许许多多的人都不会逃走。 死战。 死战。 唯有死战。 越来越多的人爬了上来，她尽可能的节省体力，可金丹磨砺之后的躯壳还是因为不断地挥刀，小臂上的肌肉发麻僵住，逐渐力竭。 再打下去恐怕我也逃不掉了。 黑云遮日。 邓婵玉深吸了一口气，却觉得像是吞下去了一口火一样，她猛地抬头。 只见四处惨嚎，天显火雨！ 火焰拖着黑色的尾巴在空中拉出数十丈的线条，落到地上之后砸出直径数丈的大坑，爆裂的火焰沾染上人体之后瞬息将人化作灰烬，冲击波散开之后足以隔着铁甲将武将的内脏化作一堆烂肉…… 可抬头往天上看，那才是一副真正的末日景象。 黑云已经全部散去。 天空之中，一个巨大的，烧红的丹炉遮蔽了天空，缓缓的，无声的落下。 那速度看着缓慢，可地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毁灭马上就要到来。 “撤退！！！” “弃城！！！” 邓婵玉再也顾不了许多，她的喊声惊醒了许多人，人们发疯一样的逃走，可如此短的时间里，人们能跑多远，除了修行者，又有多少人能活下去呢？ 城投下的古战场里，如今积聚着超过十万的西岐大军，他们几乎必然毁灭，可这场末日的天火下来，三山关也将成为一座坟墓。 “天啊。” 无数烧红的火炭从九天之上落下，落到地上，立刻就要带走数十上百人的生命。 ……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哪吒，对此并不知情。 如果他知道，也只会把这件事情怪在李耳的头上。 因为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会把丹炉踢翻。 而就算自己把丹炉打翻了掏出来，以李耳的本事，也绝对有能力避免这一切的发生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哪吒浑身被火焰熏得焦黑，唯有一双眸子晶亮无比，他瞧了一眼面前脸上含笑的李耳，紧握双拳，感受着体内那股沛莫能御的恐怖力量，终归是没有忍住，一拳砸了上去。 这一拳足以翻江倒海，指掌之间凝聚了无数生杀道则！ 莫说一般的修士，就是一位准圣若不专心应对，也足以将其抹杀！ 可李耳站在原地没有动。 准圣。 对他这种层次的存在，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他只用一根手指，就让哪吒这几乎无法停止的拳头无法再前进一寸。 “你确实胆子不小。” 听到这话，哪吒吃惊的同时却并没有停止动作，反而在空中旋身一脚又抽向李耳的脸。 李耳说的没错。 他的胆子的确很大。 这一脚如同天劫斩落，竟带有了些许毁灭气息。 与此同时他伸出手，紫宸律天尺就此到了他的手里被他握住。 哪吒深吸一口气，整个八景宫海量的天地元气便被他一口吞入肚中，传递到了手上。 “太虚！” 熊熊圣威传出，覆压天地，方圆数千里内众生颤抖，跪倒在地，朝着八景宫的方向叩拜。 李耳终于动了，他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如今哪吒终于有能力操动圣物，大展神威，可真正让李耳情绪发生变化的，却并不是哪吒的武力。 而是他展现的姿态和气息。 明明。 明明是吃的神煞丹，一身煞气未去，展现的也是他师弟通天教主的杀伐秘术，可这身上的气质，却跟当初的冥尊一般无二。 这次李耳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手中多了一根玉如意，玉如意抵住紫宸律天尺后，空中传来极为清脆的响声，随后玉如意化作两截，跌落在地。 李耳并不在意。 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太虚，你把真名告诉他，是企望冥尊可以在他的体内复活？呵呵，世间或许有两朵相似的花，但本质终归是不同的，他的来历，你我不都一清二楚吗？” 紫宸没有回话。 哪吒反说道：“看来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你动手之前，不就清楚这件事了吗？” 李耳脸上始终带着令人生厌的笑意，他说道：“你要相信，我没理由对你平白无故的生出恶意，只要你好好配合，我绝不会对你动手。” “恐怕如今的我，也没有了拒绝的资格吧，说吧，你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 李耳说道：“很好，接下来，我会放你离开。” 哪吒说道：“元始，通天，佛陀，太上，这天地间和我没联系的圣人，好像就差一个天帝了，难不成你想利用我对付天帝？” “你的想象力不错，可终归过于无知。天地间的圣人不光你所知道的这几个，天帝确实厉害，不过与我等相安无事，我也不会对他出手。” 哪吒笑笑，说道：“让我猜猜，是鸿钧对吧。” 第303章 逃命去吧 这个世界上，有一本书，名为《鸿钧玉简》。 哪吒出现之前，封神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圣人的所作所为，人们利用道术所演化的未来，都遵循着鸿钧玉简的记载。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超出这个范畴。 即便有，也会被某些卫道士干预抹除，并加以修正。 太乙真人就是这样的卫道士。 他如今在哪吒的塔里面关着。 任何时候，处理事情，永远是平静下来最为合适，有些人看似在发火，实际上连发火这个过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出手之前，哪吒就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是李耳的对手。 他只是想试一下。 试一下自己的实力，也试一下对方会允许自己胡闹到什么程度。 “记住，这个道号，连说也不要说。”李耳此时终于认真起来。 哪吒微微皱眉，问道：“怎么，难道我提起他的名字，他也能知道？” 圣人无所不知，但那也是在愿意的基础上。 信息不会自动的灌注到他的大脑里。 哪吒现在同样悟到了些许圣力，有此庇护，便是圣人也无从推测他的所作所为，更何况他本就不是此世之人，不在天道之中。 可李耳说这话，就代表即便他不在天道之中，鸿钧也能知道他，甚至不能够提起他的名字。 李耳说道：“祖师将自己和此世连接在了一起，威能自然不是你我所能想象，何况你虽不在此天道之中，但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对祖师来说确只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还没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可说。” “装神弄鬼。” 哪吒冷哼一声：“所以，我现在能走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走出此地，便不可再回来，你我之间日后也再无瓜葛。” 哪吒忽然说道：“你的读心术没用了？” “唉，你毕竟已经是一位大罗金仙了。” 听见李耳叹气，哪吒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世界都因此变得畅快了许多。 他也不告辞，转身就走，呼吸之间天地元气汹涌如同海涛，若被一般的修行者见了，准要吓个半死。 这实在正常，他如今才算是真的有能力，把体内那真正大海一般的气海用天地元气填满。 他飞到天上，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那些热量又化作能量进入他的内体，一瞬间光明大作，威能如海。 过去了多久？ 哪吒依旧起土遁飞到半空，不过此时他对天地的理解已经又上了不止一个档次，起五行遁法随心所欲，根本不受环境所限，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已经从八景宫来到了西岐大营之中。 三山关天火降世，原址成了一座火焰山。 死了数百万人，整个三山关化作一片焦土，而对于西岐，则是大军主力接近全灭。 皇宫之中，姜子牙正在喝茶，而姬发则在他面前不住的走来走去，见姜子牙不为所动，他才用第N多次凑上来，说道：“姜尚，你是元帅，又居相位，如今这种局面，闭口不言是什么道理？” 姜子牙瞥了他一眼，心底只飘了一句话出来：这个不顶用的纨绔。 可这次稍有不同。 他说话了。 姜子牙说道：“事到如今，去跟天子讲和就是，不过以西岐现如今的实力，恐怕你的脑袋一定是保不住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姬发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胡话，如今天子仁义，未必会与你家小计较，依我看，说不定还会立你大哥伯邑考为西岐新王，戴罪治理此地呢。” “你？！” 姬发大惊之下连退三步，随即一股怒意又涌上了脸颊，他恶狠狠的说道：“姜子牙！我敬你才在这问你，西岐真要亡了，殷郊第一个要的就是你姜子牙的脑袋！” “要我的脑袋？” 姜子牙冷笑一声，随即直身而起。 于是乎姬发噔噔噔又退了三步，他看着面前的姜子牙，吓了一跳，问对方想干什么，可马上又想起，对方已经垂垂老矣，而自己还年轻力壮，于是从一旁侍卫身上拔出长刀一柄，直接抵在了姜子牙的脖子上。 “姜子牙，你不想活了不是？” 姜子牙全然不理会姬发的威胁，接着说道：“殷郊是太乙金仙，我也是太乙金仙，事到如今，他一个凡间的帝王，怎么敢说要我姜子牙的脑袋，他不知道我是谁的弟子？！” 他眼中爆发而出的，那股夺目的光彩直接让面前这位年轻的王心中一颤，马上那股随怒火涌上来的勇气就潮水一般褪去，手中刀剑也跌落在地。 说到底，姬发的心中还是软弱的。 他看着姜子牙，并不理解他口中所说的太乙金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眼前这位西岐曾经运筹帷幄的兵马大元帅，和以前非常的不一样了。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凡人数十年寿命，和朝生暮死的蚁虫有什么区别，所谓王朝，也不过延续数百年而已，如此短暂，何必倾尽心力的去维护他？若我是你，带上金银家眷，趁早逃命去吧。” 说完，他又冷笑：“不过这天下偌大，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也罢，去后宫找你的那些宠妃，最后再狂欢一回吧，此后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姜子牙说完，便从一堆甲士中挤了出去。 宫门之外，他遇上了伯邑考。 这个年轻的男子对他行了一礼，姜子牙虽然用计夺了他的王位，知晓对方心中未必不记恨自己，可他对这个人还是十分欣赏。 “公子来此何事？” 伯邑考笑道：“来见我弟弟，只是他始终不愿意见我。” 姜子牙沉吟道：“以你的聪慧，稍作思考，便该知道为何。” 伯邑考说道：“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去做。” 真是仁人君子。 姜子牙心想，于是忽然说道：“我刚刚与姬发说了些事，等他反应过来，或许要杀你。” 伯邑考一怔，随即再次行礼，说道：“多谢元帅救我。” “你不怪我，怎么反倒谢我？” 伯邑考笑道：“元帅如果有心害我，我早已死了，如今元帅又出言提醒，已是救命的恩情，我伯邑考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三言两语又怎能体现出我心中的感谢呢？” 听了这话，姜子牙不断感叹：“文王有后，公子作何打算？” “先收拾东西跑路，后面的事，随机应变吧。” 伯邑考走后，姜子牙一个人走到西岐最高处，俯视天下，一片荒芜，事到如今，可以说很多事情都是他直接或者间接导致的。 “你可后悔？” 姜子牙偏头一看，见一黑衣少年迎风而立，心即刻一颤。 恐惧吗？ 很难说不恐惧。 姜子牙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嘴巴很干，干的说不出话。 可他最终还是说道：“你是说把你送到八景宫那件事？你知道的，我是身不由己。” “我不知道。” 哪吒脑袋上那狰狞的伤疤还在。 以他如今的修为，将这伤疤恢复轻而易举，可他偏偏什么都没有做，顶着这伤疤来到姜子牙身前，问他：“你用打神鞭把我的脑袋打烂，也是身不由己？” 第304章 割袍断义 姜子牙这时才回想了一下，那时自己正在天人交战的气头上，也不知怎么的，就拿出打神鞭把哪吒的脑袋给打烂了。 他不后悔吗？ 他后悔死了。 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后悔是没有用的。 他想到了自己太乙金仙中境的修为，想到了自己脑海中那些刚刚领悟的玄奥法则，那双眼睛刚刚升起一点希望，再看向哪吒的时候立刻就暗淡了下去。 深渊。 面前的哪吒看起来比往日更加恐怖，细看去，就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站在前面就让人双腿发软，抬头望去，又如同一堵高不可攀的墙壁，让人充满了无力感。 他喉咙发干，竟真的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抱着哪吒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姜子牙发现自己刚刚得到的，视若珍宝的一切，那些仿佛昭示天地至理令他欣喜若狂的天道法则，竟然真的没有自己最擅长的撒泼打滚耍无赖好用。 “师侄啊，好师侄，师叔错了，你也知道师叔是个贪心的，师叔不是有心害你的，师叔被猪油蒙了心，这才答应了大老爷，要把你带到八景宫去啊……” “唉。” 哪吒瞧他这样子，叹了口气，心中百感交集，态度却一丝都没有软化。 姜子牙。 封神世界中的这一位传奇人物。 他的师叔。 他的朋友。 哪吒太了解他了，甚至来之前，脑海中就已经想到了眼前这一幕。 他相信姜子牙是真心悔过的，但也知道，如果重来一次，姜子牙一定会做的更加坚决。 这并不矛盾。 “师叔啊师叔，你确实有才华，不过是在带兵打仗上，其他的事情，就如同当年在朝歌做生意时一样，是个废物啊。” 废物。 姜子牙第一次从哪吒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猛地一怔，抬头去看哪吒，只见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只剩下了浓浓的失望。 他不哭了。 他跳了起来，指着哪吒的鼻子骂道：“好好好，我是废物，你是天才！就他妈你和申公豹，你们这种人是天才！狗日的！” 姜子牙气的在原地转了几圈，红了眼睛，就又哭出了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我就是想修行啊，我真的好喜欢修行，不让我长生都可以，我真的好想再回到昆仑山学道，跟在老师面前做些杂事也是满足开心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以为我愿意来这沟槽的凡间？兵荒马乱的一点好日子都不让人过！” “好了师叔，若是连你这个西岐丞相都没过过好日子，那些饿死的百姓就真的连人都算不上了。” 哪吒深吸了一口气，见姜子牙还要再争辩，就一拳捣在了他的脸上。 成为准圣，肉身并不会和太乙金仙有过多不同。 可哪吒不一样。 他的肉身又经李耳的金丹温养，更上数层楼，如今真的算是肉身比肩神铁，自己就是一件无坚不摧的法宝。 若不是手下留情，这一拳姜子牙就已经死了。 可即便如此，这一拳依旧结结实实的，把一位货真价实的太乙金仙中境强者打成了重伤。 姜子牙七窍喷血，倒在地上，再也骂不出来一句。 他睁开眼，血色中只模模糊糊见一片黑色布料从空中飘飘摇摇落下，早已不见了哪吒的影子。 …… “紫宸，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吒并未着急回家，他出来的时间并不久，手里抚摸着黑色巨剑，事到如今，他依旧不理解这黑色巨剑是如何铸造而成的。 就是他号称神铁的肉身，在这巨剑面前也脆弱的如同纸糊。 如果真如通天教主所说，这是佛陀的手段，那这位西方教的教主，圣人之力是何等恐怖，实在难以想象。 “很简单，你被道教的这几家人算计了。”紫宸在他身边坐好。 圆润的屁股被一层柔软的紫色纱裙包裹着，在木桩上压出细微的折痕。 哪吒说道：“因为我是什么天外邪魔？” “并非如此。” 紫宸接着说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我得罪了人，被一辆车撞了，然后——” 紫宸打断了他，说道：“在你原来的那个世界，被车撞死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吗？” “不是。” “那就不要把你的来历想的那么简单。”紫宸又问道：“你以为封神大战的目的是什么？” 封神榜本质是一份“灵魂奴役契约”，上榜者虽得长生，却丧失自由意志，成为天道规则的执行傀儡。真正的赢家是签订榜约的圣人。 这是哪吒本来的想法。 可现在。 紫宸说道：“你这种看法何其幼稚，就跟你原来所说过的，村妇以为妲己在皇宫里用金锄头锄地一样。你要记住一件事，圣人之下皆蝼蚁，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教派，准圣，弟子之类的，在那些人眼中，他人的修为，准圣和纳神的区别并没有太大。” 对于圣人的了解，紫宸明显知道的比他要多得多。 哪吒虚心请教：“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圣人所求，皆为自己，至于更具体的，那我也不知道了。你先前不是问过李耳，此事和那位有关？” 那位。 真是奇怪。 哪吒想：若是对于圣人来说，修为高低，并没有什么用处，那么自己又有什么特别的呢？何况是在号称道祖的鸿钧面前。 还是来历。 可我除了哪吒，李吒，这两个身份外，真的没有其他的身份了。 他逆冲而起，忽然直上三十三层天。 既然通天教主和李耳都不愿意说，元始天尊跟他们穿一条裤子，自然也不愿意，而他又不那么愿意上灵山，那么眼下能找的人可就不多了。 他一直往上飞，头顶的月亮却并没有变得更大，按理说，以他的速度，早该飞出大气层了才对。 哪吒以前也因为好奇往天上飞过，却和上次不同，越往上飞，气温越低，氧气也稀薄，天地元气甚至道则都会被稀释，乃至于即便是实力高深的修行者也无法穿越所谓的大气。 “这大气层的高度比地球要高得多啊。” 可这次不同。 像是有一扇门为他打开了。 哪吒知道，这和他到了准圣境并没有太大关系，越过一定高度，原本变得几不可闻的道则再次清晰起来，虽然有些许变化，但是本质上依旧是一样的。 他来到了一片乳白色的云层之上停住。 放眼望去，九霄之上，云海翻涌如银涛，霞光自天际倾泻，将万千琼楼玉宇染作斑斓。 巍峨天门矗立，金柱蟠龙绕凤，明珠嵌顶熠熠生辉，瑞气垂落如流苏。 穿云而过，玉阶蜿蜒入霄汉，阶旁瑶草吐芳，仙葩含露，灵蝶翩跹处，清气沁人心魄。 他往前飞去，直到脚下变成一片可以踩踏的仙土，眼前土上有一块石碑，碑上写着：碧落无尘神仙府，一念逍遥即长生。 此时哪吒终于确定，他确实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些追杀杨戬的天兵天将来源的地方。 天宫。 第305章 至尊 “你是哪吒？” 来人身高三丈五尺，放到凡间，实在是一个巨人，即便在成汤妖魔横行的军营中都十分少见，可在九天之上，掩映在大朵的云层之中，反显得个子不高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体内散发而出的威严。 这人足踏赤焰祥云靴，身量虽隐在流岚间，每步踏出却震得云海荡开涟漪。 面如重枣，眉峰斜飞入鬓，双目开阖时金芒暴射，恰似云层中炸开两道闪电。额间嵌一枚棱形神印，内中似有火浆翻涌，细辨竟是熔炼了八荒真火的焚天纹。脑后三圈光轮交叠旋转，外环呈青莲业火状，中环凝成北斗星图，内环则盘踞着九条雷纹虬龙，生生灭灭间威压如潮。 哪吒瞧他，不禁心惊。 没想到才入天界，遇到的第一个人就这等厉害，足是一位太乙金仙圆满的顶级大能。 若他没入太上老君八卦炉，没吃通天教主的神煞丹，此时遇到，恐怕只有任人拿捏的份儿。 可现在，他已经到了大罗金仙境界，且体内的药力还没有完全释放，依旧在无时无刻的增强着他的修为。 翻手可杀。 哪吒心想，索性行了一礼，说道：“正是哪吒，你认得我？” 这人听哪吒回答，面上竟似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乃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座下护殿神将厉穹，奉旨前来引你觐见。” 哪吒心说这名号倒是够长，心里嘿了一声，问道：“昊天上帝知道我要来？” “笑话，你一入此界，难不成还想瞒住至尊不成？”厉穹忍不住笑，他说，“哪吒啊哪吒，竟是这样一个少年人，和我想的有许多不同。” 听了这话，哪吒想道：“你这样问，难不成以前就听过我？” 厉穹解释道：“原本天界和人界接触并不多，但是自从封神大战开始，因为要补充一些人物上天听封，所以才有了此事，你啊你，多管什么闲事，不然等闻仲上天听封，我也不用再当什么护殿将军，雷部正神，左右受规则掣肘。” 原来封神之前，天上也有神仙，自己阻止了封神之战，便又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哪吒脸色尴尬，不过他也清楚，真正害的他们在天界做奴仆的是天帝又不是自己，就脱口道：“此事也是无可奈何，若怪，不如去怪阐教算了。” 厉穹无奈摆手：“阐教庞然大物，谁得罪的起，此事要怪也只能怪你。” 哪吒若有所悟，问道：“原来是天界的各位觉得我好欺负，所以都打算来怪我。” 厉穹满意的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孺子可教，只可惜此时至尊尚且要见你，不然，我早已将你碎尸万段。” 弱肉强食，天界尚且如此。 “好个碎尸万段。” 哪吒有些失望，可马上一抹笑意浮上脸颊，不再遮掩身上气息。 他唇角笑意未褪，眼底金瞳已熔成熔岩般的赤金色，眉心一点幽蓝灵光暴涨，竟将厉穹脑后光轮逼得明灭不定，顿时云海翻腾，天宫震动！ “你的修为……怎么可能！” 厉穹怒目圆睁，顿时变色，他吃惊的同时发觉自己竟被哪吒身上的气息压得连活动一根手指都变的艰难无比。 他有反击的手段。 作为昊天上帝亲封的护殿神将，厉穹绝非空有境界，没有战力的修行者。 可是厉穹自己也十分清楚，自己的修为或许可以在太乙金仙境界横行无忌，但绝对不可能战胜一位已经触及到了‘圣’字边缘的大罗金仙！ “想不到吧。” 哪吒笑道：“果然，我一展露境界，觉得连这方世界都变的畅快了许多，想来是四面八方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都自行退去了。” 厉穹很识时务，他很快恢复平静，说道：“既然你已经是大罗金仙，那么此事定然和你无关，天界自然也无人会怪你。” “只看能不能得罪的起，既不看真相也不看本质？” 厉穹讷讷的看了哪吒一眼，说道：“你如今虽然境界高深，但思想单纯，终归就是个孩子，殊不知这世界的底层就是利益交换，真相和本质从来都不重要。” 哪吒摇头，没再说什么。 厉穹的思维方式决定了他对事物的看法，在哪吒看来，世界自有其底层逻辑存在，不因人的思想而改变。 “少废话了，前面带路。” 哪吒踢了这位雷部正神的屁股，对方也不觉得羞耻，继续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瞧。 心想若是按照正常的轨迹走下去，闻仲死后，魂魄入封神榜，就要来天宫接这厉穹的班。 可是天界既然有一个雷部正神，为什么还需要闻仲呢？ 世间万事环环相扣，因果之间自有联系，那些事情难想，不过有些事却很好猜。 自己破坏了封神之战，阐教和截教中或许会有人记自己的恩，天界却一定有不少人要自己的命。 “单一个雷部正神就这么厉害。” 哪吒咋舌，他如今的境界是大罗金仙，自然不惧太乙金仙，却也没有自傲到以为能与那些成名数千数万年的半圣相抗衡。 修仙到了这一步，天赋已经不算重要了，更多的是奇遇，和通过时间对道法的积累。 可他现在的心理也很奇怪。 因知晓李耳随意就可以将一个修行者提拔到大罗金仙境界后，便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像是妖君白穆霜，隐士陆压，燃灯道人，三霄娘娘……这些跺跺脚，整个修真界都要抖上一抖的人物，似乎也都不算什么了。 对于圣人来说，有用的只有他们自己。 那么我哪吒呢？ 答案或许也只有圣人才知道。 穿过重重宫阙，偶尔能见到一群仙娥飞过，但总归： “太冷清了吧，这天宫。” “天界生灵四千九百万，然比四方上下比人界还要大上几倍，若非是至尊仙宫所在，你就是飞上三天三夜，都未必能遇见一个人。” 哪吒摇头：“一点儿也不热闹。” 听闻此话，厉穹叹了一口气：“唉，好不公平，修真者常愿清修，不喜热闹，所以才隐于深山老林，海上孤岛，你这顽童如此心浮气躁，竟能如此短的时间内就修到大罗金仙！” “运气。” “所以说不公。” 哪吒白了他一眼，回问道：“所谓隐者，大隐隐于市，难不成你双眼看见世间繁华就没法修行？那我看你还是把修行放下，先去修心吧。” 见一个晚辈中的晚辈也敢指教自己修行，方才被踢屁股都没生气的厉穹这下子真的生气了，怒目圆睁，说道：“你懂什么，眼睛看到，心里自然就会生出欲望，克制住并非什么难事，可等欲望成为心魔，化作天劫阻断前路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原来也是一个胆小鬼。 厉穹喋喋不休的说道：“唯有谨小慎微才能走的长远，在天界任职，虽然自由受困，但寿数与天平齐，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待会儿见了至尊，收收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我面前你可以凭着修为逞威风，在至尊面前，你什么都算不上。” “多谢关心。” “真当我关心你？我是怕你冲撞了至尊！” 等真见到至尊，厉穹自然而然的就退下了。 和元始天尊，通天教主，李耳他们三个一点儿都不同，眼前这位至尊，这位“玉皇上帝”，虽然长得和人类一样，但哪吒看在眼里，实在是无法把对方当做同类。 他实在太高大了，明明是坐在那里，却像是一栋摩天大楼一般。 凌霄殿内流转的月光忽然凝固成霜屑。 哪吒瞳孔骤缩——那端坐九重玉阶之上的存在，看似披着绣满二十八宿的帝袍，细看才发现星辰竟是被他呼吸牵引着自行攀附衣摆，所谓人类样貌不过是层随时会融化的薄雾。 “李哪吒。“ 这次三界共振的声浪里裹挟着瑶池崩落的回响，哪吒呕出半口金血，惊觉血液落地竟长出挣扎的人面珊瑚。 这位至尊微微前倾，眯眼看他，不一会儿才笑道：“通天的神煞丹果然不同凡响，只论丹道，我不如他们师兄弟，哪吒，既然道教已为你谋划了未来，还来见我干什么？” 哪吒笑道：“我能见到您老人家，说明我来见您，也是一件早已被安排好的事情。” “倒是不笨。” 至尊说道：“两百万年前，院士，通天，李耳这三人就想拉我下水，那时我就已经给过他们答案，只是没想到，事到如今，他们依然还不死心。” 哪吒闻言，心中震动。 圣人几乎无所不能，而让他们都‘不死心’的一件事，究竟是什么？ 哪吒开口问，至尊却反问道：“哪吒，你看我这三十三层天如何？” “浩瀚如海，无边无际。” “是很大，比我等出生的那个人间界还要大上几倍，但终归还是有边际的。” 说完，他叹了口气：“唉，我开辟此界，想以此超脱，可归根究底，这方世界依旧在原本的人间界之内，此界越大，人间界就已经越大。” 哪吒说道：“我不懂，人间界越大，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也没瞧见对谁有什么好处，只可惜，他已经死了。” “谁？” “盘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