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权倾朝野，未婚妻悔断肠》 第540章：噩梦一步、悔不当初 听到这里，王正心大声答应。然后他咬紧牙关，走出了书房。 看着他的背影，燕然也感慨地笑了笑。 他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事实就是如此。 大宋渐渐在他心里，已经不再是历史书上的一个章节，而是变成了他内心的一部分。 大宋……是王正心冲向天河引的背影，是红袖姐姐温柔的眼波。 他是木郎君赴死之前最后的回顾，是惊鸿指尖起舞的“金风玉露逢，人颂侠骨香”！ 他是钱戏哭着说：“只有把吃食放到妹妹手里那一刻，我才算是个人！”是燕青那句：“便是丢了性命，也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大宋豪杰！” 燕然心中的斗志，就是来自于此。 否则的话，就凭朝廷从上到下那些昏君奸臣，燕然会去救他们？你爱特么毁灭不毁灭，跟我有个屁关系！ …… 王正心回去铁炉堡之后，就按照燕然的嘱咐，一样一样的安排下去。 当然首先一件事，就是处置那些害群之马。 要不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那些说坏话挑拨离间，磨洋工还不让别人好好干的匠人，被拎着头发抓出来的时候。 当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被扒去衣服，重新套上戴了半辈子的镣铐。 当皮鞭熟悉之极的刺痛感，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脊背上，这些混蛋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后悔不迭。 之前悲惨的生活就像是灵魂深处的噩梦，因为幸福生活已经被他们渐渐淡忘，如今这些噩梦竟然又在一天之间，重新变回了现实！ 这些人大声哭喊，在泥地上叩拜求饶，口口声声说他们再也不敢了。 他们被黑暗的未来吓得手脚冰凉，直到自己被人在天堂里重新一脚踢回地狱，才明白现在的好日子有多珍贵！ 当他们被打得遍体鳞伤，像拽死狗一样拖上马车，眼看着温暖舒适的棉衣，喷香的米饭和伙食，代表着安宁和满足的炉火离他们越来越远。 这些人忍不住嚎啕大哭！ 王正心出示了他们的卖身契，这时在场的三千名工匠，也同时领悟了一件事。 军器监司丞燕大人宽厚仁慈，可他给予你们这些好日子，你们也要懂得珍惜！ 不要忘了，自己的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你要是心怀恶念，主人可以随时将你投入地狱，甚至是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那些哭喊声渐渐远去，整个铁炉堡大院里，工人整整齐齐地树立，一片鸦雀无声。 王正心看着眼前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场景，不由得对主人佩服至极！ 在这之前，他给工人开会，下面难免会有人交头接耳，有人聊天打屁。 还有人把他的话当成笑话来讲，时不时就在下边引发一场哄笑……可是你看现在！ 这些人一个个，都老实成什么样儿了？ 当初这些人交到铁炉堡时，王正心还觉得心里纳闷。 以主人小侯爷的仁慈宽厚，为什么他将这些工匠救出苦海之后，没有将他们的卖身契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现在王正心想来，如果小侯爷真那么做了，固然当时那些工匠们会欢欣鼓舞，甚至是对小侯爷感激涕零。 可是就像是主人说的那样，那些对你感恩戴德的人，和背后捅你刀子的人，他们其实是同一群人。 铁炉堡这种需要严格保密的单位，如果没有铁一般的纪律，没有制约工匠的铁腕，那会变成什么样？ 只需要两三个心怀异志的坏种跑出去，到外面胡说八道一通，铁炉堡就会灰飞烟灭。 随之而来的，几千人的生计也就再也没有。到那时，所有的匠人都会被重新抓回去做苦工，当成奴隶一样驱使。 主人若是因此被朝廷治罪，一切都将回到从前！ 所以狠狠处置那些心怀异志的叛徒，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定，唯有雷霆手段，才能显出菩萨心肠！ 王正心想到这里，他冷着脸挥手让大家解散。 然后他回到房间拿出本子，看着本子上面自己记下的那些小侯爷对他叮嘱的话。 他又重新一字一句，仔细地研读起来…… …… 军器监， 卢平发现燕然居然又给他送来了一帮工匠，不由得惊讶万分。 这个卢平，就是燕然破获庞万春和庞晓梦那桩明月楼杀人案时，曾经跟燕然作对的小官。 后来他被小侯爷收服，又成了整个军器监里，最听小侯爷话的官员。 因此燕然留着他，在军器监看守这个空壳子……毕竟这里连工匠带官员都不剩啥了，就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还有几间库房。 他接到燕然的来信，告诉他这二十名工匠的铁链，永远不许解开。 他们要在军器监卫兵的监视下，定时定量完成打造马蹄铁的任务，并且严禁他们跟外界接触。 对于燕然的命令，卢平当然是凛然遵从，当年王德发那一顿大嘴巴，他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 那时王德发左右开弓，差点把这小子的脑浆给扇出来！ …… 腊月之后，年关将尽。 燕然的侯府里年味十足，同时也是越来越热闹。 武德司军士之中，被燕然当作基层军官培养的一百多人，一边担任侯府的守卫，一边接受夜校培训。 先是文字扫盲……当然其中绝大部分出自武学，都是识字的。 然后是军事教育，中间还有思想教育课和保密知识。 给他们上课的是燕然和苏信，咱们苏公子白天是学员，晚上又摇身一变成了老师。 除此之外，燕然密谍学院第一期的九大金刚，进步也是飞快。 他们中间有的冷静，有的聪明，有的行事不循常理，有的心思渊深似海。 这样的好苗子，教导起来让燕然觉得舒畅至极。 这里边，鸣鸿姑娘彻底脱离了燕府大管家的职务，钱戏那小子也把外府管事的差事交卸了。 就连小丫头阿秀，也在燕然这位老师和师兄师姐的关爱下越来越有自信，像一块石中璞玉，渐渐焕发出光彩。 李师师在燕然的密谍课程中，就像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从前的聪明伶俐，其实只是小聪明而已。 紫霄姑娘也好像懂了，燕然为什么会如此强大的原因，为什么所有的案件都难不住小侯爷。 她第一次接触到情报分析课，才发觉燕然小侯爷的横向思维法，居然出自那样严谨而庞大的一个体系！ 第541章：惊到翠花、吓到小古 大家全都学疯了……这不燕然正要去前院马棚的时候，居然看到一个大傻丫头从他眼前“嗖”一下跑过去了。 居然是钱戏这狗东西！ 看来他又是化妆课最后一名，被十面菩萨赵盘龙下令，让他跑圈以示惩罚。 看见钱戏拖着胖乎乎的小短腿跑得气喘吁吁，燕然又好气又好笑。 他娘的你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儿吗？还敢往女孩上打扮，咋不累死你呢？ …… 等燕然走进前院，到了马棚这里。 大黑马擎天柱见小侯爷到来，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戒备之色。 这些日子以来，一人一马的感情处得相当不错。 燕然帮擎天柱刷毛，修马蹄子，修剪马鬃，大黑马负责听燕然絮絮叨叨给它讲故事。 燕然的手从怀里伸出来，刚伸过栅栏，手掌上的糖块就被粉红色的大舌头一卷，消失得干干净净。 没错，马儿是吃糖的，而且很喜欢糖块带给它们的愉悦感。 燕然还喜欢看它“咔咔”地嚼苹果，或者一口把一大块白生生的面饼吃下一多半。 就像现在，糖块被大黑马在牙齿间嚼得咯嘣咯嘣的声音，燕然就喜欢得很…… 给马儿带来一些零食，对于加深他们之间的交情很有用。 燕然又和擎天柱聊了一会儿，给它的马厩地面更换了干爽的新稻草后才出来。 他还纳闷儿地心道：养马那小子哪儿去了？ 可是小侯爷刚刚穿过了一层院子，就找到了马童古夙罗。 …… 院子里满是冬日的暖阳，四下里清净无人。 古夙罗正扶着西北大姑娘马翠花，一瘸一拐唉呀唉呀的往前走。 “我都服了！这么平整的地，姐姐你都能把脚拐了？” 古夙罗搀着马翠花，一边走还一边满脸的百思不得其解。 马翠花终于挪到了自己的房门口，她看到四下里清净无人，笑着说道： “弟弟……你劲儿可真大！” “要不是你扶着我过来，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上得去床！” 说话间，他们两个互相搀扶着进了房间。 燕然在院门后边，似笑非笑地背着手走出来，行若无事地来到了马翠花姑娘的门口。 顺着门缝往里一看，古夙罗那小子刚把马翠花扶着，坐在床上。 随即姑娘抬起脚来笑着说道：“你帮我看看，脚腕子是不是肿了？” 这边古夙罗低头一看，却没留神马翠花两只脚突然往中间一圈，把自己圈在了当中！ 在这之后，马翠花的两腿像双筷子夹着一条炸鱼，翻了个面儿一样。 她身子一翻，也不怎么的，就把那个古夙罗给撂在了床上！ 等到那小子发现自己上当了，却见那位马翠花姐姐坐在自己肚子上，矫健的后背正对着自己！ “放开我！你要弄甚？” 这一下死活挣扎不动，古夙罗只好大声求饶。 那马翠花却是眉开眼笑地搓了搓手，然后一拉古夙罗的裤带开始拆包装…… 燕然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笑得他都不行了！ 他在外边无声无息的把房门，帮人家带上了…… 马翠花之前就有这个心思，古夙罗也有好几回，差点被人吃了他的童子鸡。 燕然好笑地想道：今儿翠花姐的计划，想得十分周密，就她刚那一招鲤鱼翻身，你要说她没练过，我都不带信的！ “哎呀？行啊你这头小野驴！”这时屋子里传来马翠花惊喜的声音：“才十四五岁，你可以呀你！” “天这么冷！来姐姐先给你暖和暖和……” “哎！哎！哎！”古夙罗的声音惊慌无比！ 燕然估计着里边的场面，听到他拐着弯地喊了一声：“哎……呀呀呀！”笑得差点坐地上！ “怎么了？”偏偏这时，院子外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身材魁梧壮硕，神情严肃，正是王德发阿发哥。 “我好像听见有人喊，主人你怎么了？”王德发说着走了过来。 估计王德发是来看表妹的，却没想到在马翠花的门口遇到了燕然，现在他脸上也满是纳闷的神情。 “是我喊的，”燕然连忙伸手扶着王德发的肩膀，忍着笑小声道： “刚拐了一下脚，疼得很，在这歇歇……你等会！” 这边王德发正伸手去搀扶小侯爷，却忽然听到自己表妹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带着颤音的低吼……是个男人的声音！ 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古夙罗那小子！ “主人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王德发顿时就急了，脸上的表情都扭曲到了一块！ 看来他是真怕自己的表妹，出什么大事！ 燕然却伸手一拦，笑着摇头道：“人家正是情绪高涨的时候，你要是踹门进去，容易一下子把人家吓出毛病来。” “反正咱们聊了这么半天，里边也应该听见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古夙罗终于得了个空子，从屋子里夺门而出！ 燕然又是一阵好笑，这小子跑得这个快！估计狼追他的时候都没这速度。 等到王德发靠着房门往里一看，就见自己表妹马翠花上下衣裙穿得好好的，王德发这才松了口气。 “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德发指着马翠花责备了一句，这才伸手关上房门。 难得那位马翠花姑娘平时快言快语，今天居然抿着嘴坐在床上，一声都没吭…… 王德发瞪着眼睛，转身就要去找古夙罗算账。 这时燕然看到院门口那边，范楞娃听见动静也过来看热闹，连忙打手势让他把阿发哥给拦住。 结果这范楞娃竟然节外生枝，你拦就行了呗？他还非在一旁劝两句！ 他要是不劝还好，以范楞娃平时说话的风格，燕然就知道这一劝准保坏事…… “冷静！冷静！又没啥大事！”范楞娃一本正经地说道： “咱表妹也没什么损失，也不缺点啥，其实要是较真儿的说，还是咱表妹占了人家口头上的便宜……” “你给我死一边去！”这王德发一听，好悬气爆炸了！ 他一膀子过去，把范楞娃撞到了一边，拔腿就朝马房那边追了过去。 对于古夙罗的安全，燕然倒是一点不担心，这小子在西北的时候，狼群都追不上他。 不过他还是在后边向王德发吩咐了一句：“不要大呼小叫的！” “事关翠花的声誉……你还怕知道的人不多是吗？” 第542章：欲问紫霄、羞涩窈窕 叫燕然这么一说，王德发的火气倒是立刻消了一大半，不过他还是咬住牙关，向着马棚方向追去。 之后燕然听见身后一响，房门开了一道缝，翠花姑娘在门后不好意思地说道： “翠花多谢主人照顾！” “应该的……还有你！你也得保密啊！” 燕然立刻示意马翠花不要客气，然后他又向范楞娃正色吩咐了一句，让他不许把这事说出去。 之后等到燕然带着范楞娃往外走的时候，范楞娃一边走，一边还摇头晃脑的大为感慨。 “该说不说，小侯爷这般人品心肠，不愧大家为你出生入死！” “你对手下的兄弟，是真好啊！” “你是说我让你保密的事？”燕然好奇地向范楞娃问道：“那不是应该的吗？” “不是！我是说你在门口拦住阿发哥那一下。” 范楞娃感慨道：“我刚才也听见古夙罗那一声叫唤了，别看前后就差一小会儿功夫，那可是天壤之别！” “就那一拦，足见主人宽厚仗义，体恤兄弟！” 燕然这才知道范楞娃的意思。 “你给饿滚！” 他笑着用西北话，给范楞娃来了一句！ …… 今天这件事儿余波荡漾，不知道到啥时候才能真正结束。 反正当事人野小子古夙罗，事后苦恼之极，又是异常委屈。 想来也是，马翠花只是大吃一惊而已，结果受骗上当的是他，吃了大亏的是他，现在被人追着打的还是他！ 阿发哥从此以后，也养成了在府里巡逻的时候，后腰上别了两把斧子的习惯。 马翠花有了这次的经验，也好歹老实了几天…… 等燕然回到后宅，径直来到红袖姐姐的房里。 小侯爷的手向着桌子上的棉布套子里摸了摸，茶壶的温度正好合适。 茶香如雾，自在芬芳，正是红袖喜欢的碧潭飘雪。 可是红袖却不知哪儿去了，燕然想了想，不禁有些奇怪。 本来经过上次红袖的生死危机，两人的情意越发浓重了几分，可是红袖不知怎么了，这两天好像隐隐有意躲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哪里做错了？ 燕然思前想后，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随后他就让钱瑶去找紫霄姑娘，没过一会儿，紫霄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等紫霄一进门，见燕然在红袖的房里，红袖姐姐却不在，姑娘芳心就是一颤！ 燕然瞥见自己还没说话，紫霄的脸就先红了，他心里也是暗自的好笑。 果不其然，小侯爷燕然一开口，说的根本就不是她们学业的事！ “这两天是怎么回事？”燕然一边摆手让紫霄坐下一边问道：“红袖姐姐和我之间，好像出了点问题。” “这两天她有些躲躲闪闪的，仔细想起来……” 说着话，燕然审视着紫霄娇羞的面庞微笑道：“那天就是在这儿，你跟红袖姐姐两个人，不知道在谈什么。”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们神色有异，你们到底聊了什么，紫霄姑娘能不能告诉我？” 这句话听得紫霄姑娘的心肠顿时颠倒了一下。 经过这几天的学习，紫霄对燕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知道自己就算撒谎，也瞒不过这位老师的眼睛。 更何况，事关红袖姐姐和小侯爷的感情，那可是一丁点差错都来不得。 她万万没这个胆子，在这件事上欺瞒燕然！ 于是紫霄心里思来想去，我该怎么把这件事说清楚？ 既要顾及红袖姐姐的颜面，说出来又不要让我太尴尬，还得让小侯爷听明白！ 紫霄思虑之下，羞得浑身打颤，只好低头向小侯爷轻声呢喃道： “她跟紫霄说……想跟小侯爷好。” “只是姐姐自小没了娘亲，在那上面不知如何行事，因此才来问我的。” 紫霄姑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料想外面的窗台下蹲了一个人，正眨巴着大眼睛，听着里边的动静。 这人正是紫霄的妹妹，惊鸿姑娘。 刚刚惊鸿听说小侯爷单独叫姐姐紫霄过去，她不知有什么事，好奇心驱使之下，这才偷偷跟过来的。 然后她往窗户下面这一蹲，就听到了自己姐姐这两句话。 谁要跟小侯爷好啊？还从小没了娘？ 惊鸿一边想着这个人到底是谁，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边来回乱转。 屋子里边，燕然和紫霄还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被外面的惊鸿听了去。 燕然听到紫霄的回答，心里这才恍然大悟。 他心说：原来红袖姐姐不是和自己闹别扭，反而是有越发亲近的意思。 只不过一个大家姑娘家的，心里难免有些惊慌，因此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其实谈到这里，问题已经解决了，但燕然看到紫霄羞得浑身不得劲儿，却没打算放过这位姑娘。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回答她的？”燕然似笑非笑地向紫霄问道。 这我可怎么说呀？这一下，紫霄姑娘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可终究她还是轻声回答道：“我跟她说，即便她不会，小侯爷也一定是会的，说不定还是个高手……” “哦？这就有意思了，你怎么知道我是高手？” 燕然觉得越听越有意思，忽然间童心大起，忍不住步步紧逼。 “我我我我是感觉出来的……” “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燕然问到这里，看到紫霄咬着红唇，无论如何也不说了，他笑着说道： “那你可猜错了……其实我还真是一点不会。” “要不咱们一事不烦二主，紫霄姑娘也教教我？” “你看以我的资质，咱们多练习几次，我能不能学得会？” …… 呸！登徒子！ 屋里的紫霄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的惊鸿却听得俏面通红！ 她在心里暗骂小侯爷臭不要脸，然后忙不迭地蹑手蹑脚，匆匆离去。 直到走出老远，惊鸿姑娘两手捧着自己的脸蛋，都觉得脸庞热乎乎的！ 这边的屋里，燕然还在和如厕针毡的紫霄姑娘调笑： “想必此事博大精深，姑娘你好歹多教我几套技艺，在下一定仔细体会，认真揣摩。”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哎紫霄你去哪啊？哎你慢走啊！” “课程啥时候开始啊？咱不再聊会儿了？” 燕然看着紫霄落荒而逃，脚下步伐散乱，这些日子轻功全都白练了，这把他给笑得，在椅子上都坐不稳了！ 就在这时，百里轻姑娘的房间里。 惊鸿来找到百里轻，一本正经的向着百里姑娘问道： “我记得百里姐姐，好像是在六七岁的时候。娘亲就过世了是吧？” 第543章：秀美娇嗔、诱供之人 “对啊，我从小母亲过世……这你不是知道的吗？” 百里轻看见惊鸿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明知故问，不由得心下疑惑。 “我听到一个有关姐姐的传闻……”这时惊鸿已经确认，紫霄和小侯爷说的那个姑娘，肯定就是百里姐姐了。 “什么传闻？”百里轻心里顿时就是一颤，本能的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唉！”果然惊鸿无奈地叹气道： “有人说百里姐姐，一心想和小侯爷相好，想做那夫妻之事……” “陈安易那个小贼！”百里轻一听就火了！ 把个姑娘气得脸蛋通红，“嗖”一下跳了起来！ 这件事百分百是那个陈安易传出去的，现在的百里轻真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那小子杀了吃肉！ “看来是真的了……”惊鸿惊奇地看着百里轻姑娘。 “不是！” 百里轻急赤白脸的解释道：“纯属谣言！我不是……我不想……哎呀！” 百里轻气得踢了凳子一脚，想要解释却是百口莫辩！ “这事啊，依妹妹看来。”此时的惊鸿越发笃定，她语重心长的规劝道： “姐姐在心里想想没什么的，若是打算付诸行动，也最好偷偷行事，也别让人知道才好。” “我看那小侯爷也不是个不通风情，油盐不进的主儿，反而坏心思多得很。” “姐姐要想弄他也没什么，只是别嚷嚷出去最好，叫别人知道了反而不美……” “我没嚷嚷！”百里轻这一辩解，反而越分辩越糟糕。 惊鸿这一番好意的劝解，也更像是火上浇油，把百里轻姑娘气得都要爆炸了！ “好好好，姐姐知道就好！”惊鸿原本也是出自一番好意，见到百里姐姐正处在抓狂的边缘，她也连忙收住了话。 点到为止就行了，劝人劝到这种地步，也算成全了姐妹之情！ 惊鸿一边想着，一边暗自得意，她还觉得自己干了件好事呢！ 这时的两人却没留意，在她们谈话的时候，隔壁的房间里还坐着一个人。 李师师姑娘慢慢做着针线，把隔壁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姑娘一边听一边笑，事关老师，再怎么也应该告诉他一声才对…… 只是李师师从语气中听得出来，百里姑娘好像真是无辜的。 虽然她也许确实有那个心思，但最起码不会笨到嚷嚷出去的程度。 看来惊鸿是误会了，可那个要和老师炒饭的姑娘，又是谁呢？ 这番谈话之后，　百里轻气呼呼的满院子找陈安易报仇…… 惊鸿洋洋得意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李师师却放下针线，静静地想了想。 …… 这一堂又是燕然的谍报课，在上完课之后，燕然合上教材总结道： “以上就是诱供课的全部内容了，但是书本上的都是理论，实际操作的效果却是千差万别。” “一个好的诱供者，和水平低下的人相比，其实只是差之毫厘，但成就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的学员在这之前已经有了很多实战经验，比如苏怡瑶同学……来你给大家演示一下诱供的技巧。” “嗯……苏信你来配合。” “是”！ 苏信和苏依瑶闻言，立刻起身答应。 在这之后，就见苏怡瑶伸手一拉苏信的衣带，把他拽近了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满脸都是怀疑的神色！ “呦！今儿打扮得这么齐整！”苏怡瑶冷着脸问道：“敢是那个姑娘约你，你要抢着赴约去吧？” “没有！”苏信见苏姑娘说上手就上手，连忙苦笑着答道： “我下午有重要公务，所以才整理了一下衣服，免得被上官看出毛病！” “回回儿拿公务来搪塞！准是哪个美貌姑娘勾着魂儿呢，公务上什么时候见你这么要紧过？” 苏怡瑶又是一句娇嗔！ “天地良心，真是公务！”苏信苦笑道：“近日西北边关来人，上峰让我接待，真是一点马虎不得！” “就缺了你就不行了？那么多官儿，怎么就非你去不可？我不信！” “真是必须我去！西北边关可能要开战，外边的军将是回来述职的……” “一个臭军汉罢了，还让你这个六品大员去接待，真是给他脸了！”苏怡瑶闻言薄怒道：“你真没骗本姑娘？” “真真的不敢骗你！”苏信连忙求饶道：“别说是我，连高太尉都会接见这个军将，我算什么大员？” “停！” 见到这里，燕然笑着喊了声停。 然后他转向了下面的学员……大家的眼睛一双双，都在亮晶晶的闪光。 “这就叫诱供！不是提出问题让对方解答，而是让对方急于说真相来证明自己，很聪明的手法。” 燕然对大家说道：“注意了，要诀是不要提问，问别人你下午去哪儿，有什么公务，要去见谁，还有没有更重要的官员在场。” “一个秘谍要是这么提问，那百分百是活到头了！” “大部分官场上的人，在被人吹捧奉承的时候，都会很容易引起警惕。但是女人的怀疑和吃醋，却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被套话者在急于自证的情形之下，什么秘密都可能脱口而出，即便说了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所以刚刚的演示，其实是一次很成功的诱供范例。” “大家回去多揣摩，这次课堂上讲的十六种诱供方法，每一种都要尽量掌握精髓……下课！” 等到燕然宣布下课，大家纷纷离去的时候。 燕然却发现李师师姑娘没走，留在课堂上好像有什么话要和自己单独谈。 “怎么了？”看到人都走了，燕然问道。 “有件事要向您汇报，”李师师正色道。 “哦，你说！”燕然随即放下了教案。 “事关府里的一位姑娘……”李师师笑着说道：“老师说过，侯府内院的事，事无巨细都是大事！” “所以虽然不太方便，师师还是想告诉老师一声才好。” “什么事？”这下李师师一说，倒让燕然更加好奇了。 “师师听到消息，说府里有一位姑娘，不知道是谁。” 李师师红着脸说道：好像执意要和老师相好，似乎必须要得到老师才甘心。” 第544章：九死之心、催折之刃 “哦？还有这事儿？”燕然一怔： “快展开来说说细节，你到底是从哪听来的？” 李师师看到老师这个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把之前听到的惊鸿和百里轻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讲了。 这下轮到燕然沉默了……这件事燕然倒是隐隐知道里面的缘故，可李师师说的这俩人不对啊？ 一个惊鸿一个百里轻，根本就没有当事人紫霄和红袖姐姐的事啊？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呢？ “你这样，”想到这里，燕然正色向着李师师说道：“为师给你个任务。” “你去把那个对为师心怀不轨的姑娘找到，我要尽快得到这个人……的名字！” “太过分了！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你下课就去找惊鸿，把诱供那些招数都给我用上！”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我要尽快找到那个对我心怀不轨的姑娘，你现在就去，我等不了了！” “是！”李师师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一本正经的老师。 她这次回答应的声音，也不是往常的斩钉截铁，而是微微带着没好气的赌气味道！ …… 等李师师出去之后，燕然却一个人站在课堂上，傻笑了半天…… 其实他不会迟钝到，连谁对自己有好感都不知道。 就像那位妖娆妩媚的苏怡瑶姑娘，燕然早就知道人家根本就对自己没那方面的意思。 苏怡瑶喜欢的是苏信…… 所以李师师今天的汇报，燕然也是故意和她这么聊天，还挺有意思的。 至于李师师说的那个人，燕然也并不是急着想吃，其实在他而言，若不到情浓时分，非要勉强吃夹生饭，味道就差得太多了。 所以水到渠成，火候到了才有意思，比如最近的红袖姐姐……嘿嘿嘿！ 燕然一边暗笑一边走出教室……一出院子，他就看到范楞娃在等自己。 “什么事？” “上回我救回来的那个女娃……”范楞娃有点着急地说道：“这次醒了之后，比之前还严重！” “走！看看去！”燕然一听是这件事，连忙带着范楞娃往外面赶。 范楞娃所说的那个女娃，就是燕然之前用定向杀伤地雷击倒的那个，朱勔的贴身保镖小使女。 这小姑娘一身歹毒暗器，武功相当厉害，也曾经是奸贼朱勔身边的最后一道防线。 之后朱勔失势回乡，她又跟了穆星乔。结果在行刺燕然的时候被火器重伤，昏迷了十多天之久。 她身上大量的钢珠虽然取了出来，身上却留下了不少伤疤，而且这姑娘从第一次苏醒，就显现出心理上的极度不稳定。 她绝食自残，攻击过来换药送饭的人，甚至要锁上锁链，硬灌米粥才活到了现在。 燕然也不是非要救他，但这个小使女只有十七八岁，这么大点儿的姑娘就去死，实在太可惜了。 他也猜到姑娘变成这样，肯定是死了的那个穆星乔做的孽。 燕然想要救活这个姑娘也并不容易，因为修复比破坏要难上一百倍！ 范楞娃告诉燕然，那小使女空有一身奇异的武功，却一直疯狂地想要寻死。 大概是昨天后半夜，她不知怎么弄开了铁链，顺着打开房间的窗户爬到了院子里。 她竟然就那么衣衫单薄的躺在角落里，冻了半夜，当范楞娃发现的时候，她都已经快冻僵了。 燕然听了范愣娃的汇报，立刻吩咐人到小厨房把汤药拿来。 然后一到院子里，燕然就看到这个小侍女身上的皮肤，冻得一片青紫！ 在她乱蓬蓬的头发中间，一双眼眸就像是玉石雕成的，没有一丝一毫活人的气息。 她不是真死了，而是心死了！ 这时燕然的护卫跟弟子们，也都跟了进来。 大家眼看着嫣然接过热气腾腾的汤药碗，举着汤匙送到那个小使女嘴边……小侯爷的脸上就挨了一个大巴掌！ 这一下打的沉重之极，小侯爷却是面不改色。 他一边把汤匙向着小使女的嘴边送去，一边淡淡地说道。 “你这样是因为穆星乔？哦对了，他已经死了。” 又是一巴掌！ 铁链哗哗作响，这一下打得，比上一次还要沉重！ “他死得惨不忍睹，我下手杀的。” 再一巴掌！ 小使女的喉咙中，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 “明明他已经放弃了你，就像丢掉一条狗一样。” 燕然居然丝毫没有生气，他反而淡淡地说道： “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寻死觅活的？” 这一次小侍女并没有抬手再打燕然，她躺在地上的身体居然向前一扑，死死咬住了燕然的腿！ 在这一瞬间，身后的红袖百里轻、紫霄惊鸿她们心里都是一颤！ 那丫头的一口凶狠之极，咬人的时候就像一头母狼，小侯爷肯定受伤了！ 而这时的燕然，却根本不顾这些。 他淡淡地端着手里的药碗，把整碗药都顺着小使女张开的牙缝，灌了进去！ 之后他扔开药碗，伸手把这姑娘覆盖在脸上的头发分开。 看着小时女绝望的眼神，燕然淡淡地说道： “不瞒你说，杀他的时候，我心里快活的很。” “他在辽国打不过女真谍王雨师，落荒而逃跑到大宋，残杀我大宋百姓，颠覆华夏江山。” “他用他在雨师那里，用无数次鲜血换来的教训，训练了一批强悍的手下，也把自己修炼得狠毒狡猾。” “然后他一到大宋，就在我弹指之间，整支势力被我覆灭得干干净净！” “要说雨师还算个玩意儿，他穆星乔连个玩意儿都不是！” “你被他迷惑、被他欺骗、为他杀人、又被他遗弃。你心里没有善恶、没有对错、没有家国！” “你就是一把被他用来杀人、砍缺了以后又随意丢弃的刀。然后你这把刀又哭着喊着非要自杀，因为主人从没拿你当过人？” “都特么蠢到家了……一身武功把自己活得跟条狗一样！” “你给朱勔当保镖，为穆星乔那样的混蛋出生入死，现在还为他寻死觅活，你这辈子有没有干过一件有用的事？” 第545章：甄别卧底、小组十人 “我知道我将为什么而死，可你知道你为什么活着吗？问你呢蠢东西！ 燕然的这番话，让那个小使女浑身上下，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忽然放开了燕然的腿，额头杵在冰冷的地上！ “穆……星……乔！” 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嘶嚎哭喊，就像是一头绝望的野兽，向天悲鸣！ …… 小使女的心防终于松动，燕然也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小侯爷吩咐，让人用热水给这丫头泡上半天，把她身体里的寒气都散发出去，之后给她穿上厚厚的棉衣。 用燕然的原话说就是：镣铐去了，爱走不走。饭菜给她，爱吃不吃。她再糟蹋自己不用管她，爱死不死！ 侯府里冬日疏浚荷塘，休整园林，花木也要放到暖房里……这些活都有专们的人来完成。 要知道园林中的花木一年修剪两次，都得要在园景方面的大师才行，普通花匠一剪子下去，味道就变了。 所以燕然的家里，专门是由七十二路烽烟中的大画师，“江山如画”九里黄先生来操持。 燕然就将小使女交给九里黄老先生，把她当成个下人使唤就行。 九里黄先生是个沉默的老人，这小使女更是不说一句话，从此燕然的侯府里就多了这一对组合。 九里黄先生在园林中漫步，那丫头穿着臃肿的棉衣，背着工具袋子默默跟着……脚下无声，游魂一般！ …… 这边把小使女安排完，燕然被红袖姐姐拉到房里，给他脸上冷敷消肿，给腿上牙咬的伤口上药。 红袖没有责备燕然什么，但是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不躲着我了？”燕然感受着红袖温暖的手掌，笑着问了一声。 “不躲了，”红袖也知道燕然有所察觉，脸上一红，神情倒是很坦然。 “姐姐要是不知怎么才好，我倒有个办法。” 燕然一说，红袖就知道小侯爷说得是什么意思，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让燕然说出来。 “咱们慢慢吃，一点一点来。”燕然笑着说道：“免得姐姐惊慌，我也不会让你担心害怕。” “另外你相信我，这样更有味道。” “我信你……” 红袖知道燕然心疼自己，心里也是暖暖的。 她靠在燕然肩膀上说道：“紫霄说得果然不错……” “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什么都会，一定是个高手。” “她还说我一不留神，一准从你那学来一身邪派武功！” “哈！看人真准！” 燕然听到这里，也不禁笑了出来！ …… 冬日的太阳就像冰箱里的灯，特么一点温度都没有。 寒风如同老流氓的手，一不留神就钻进衣服，凉得人心底发颤。 上课的教室里，小侯爷不在，却多了一个百里轻。 这十个人正商量着，怎么完成燕然交给的任务。 识别出府里的敌方秘谍，并且自行处置！ 小侯爷几乎是让这些学员自己做决定，这也是他们的第一次实战。 因此大家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纰漏，捅了篓子。 在这些人里，苏信心思最深，李师师最是聪慧灵动，苏依瑶师门渊源就是秘谍一类，紫霄更是从小被当成密探培养。 程炼心坚毅机敏，钱戏机变百出，鸣鸿坚贞冷静，庞七郎曾经执行过卧底任务，他能从内到外，完全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最后一个小阿秀，入门最晚，天赋很高，学业进展飞快。 她虽然没有任何一项突出的技能，可每一样课程，分数都是高的离谱。 只有百里轻……除了轻功过人，善于追踪侦查，她和这些学员完全聊不到一块去。 他们要做的第一步，当然是甄别那个秘谍的身份。 这十人团很快拉出了一张嫌疑名单，大家都经过确认，秘谍一定就在这张名单中。 当名单最后传到阿秀姑娘手上，她看了一眼把名单放下，淡淡地问道。 “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啊？” 听到阿秀的问话，大家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在所有学员中，阿秀的资历最短，她是前不久才加入侯府的，所以严格来说，她也是需要甄别的对象！ 这一瞬间，屋子里沉默了一下。 然后苏信把那张名单拿过来，默默填上了阿秀的名字。 虽然大家知道，小侯爷不可能看错人，而且小侯爷也绝不会把一个不信任的人，放到课堂上教什么情报学。 但是甄别卧底这件事，最忌的就是先入为主。 阿秀资历不够，理应成为怀疑对象，人家说得没错！ 这丫头狠起来，连自己都算计啊……大家看了一眼阿秀，这下名单确定了。 名单上，有莫名其妙来投奔王德发的西北表妹马翠花，她的动机很值得怀疑。 有被买来当马童的异域野小子古夙罗，这家伙之前的经历，几乎完全无法验证。 还有西北刀客范楞娃，大家公认他最可疑的一点，就是燕然老师没有招他进秘谍培训班的学员。 然后还有阿秀，主要人物就这四个。 当然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排名字，都是新招的厨子园丁，送菜的、送粮的、送马草之类的人。 他们虽然很难接触到侯府的机密，甚至都进不到黄区的范围，但是却有可能是那个卧底的情报传递者。 或者说是敌人情报网里的次级人员。 基本上，就是这些了。 “咱们首先要排除的就是内部人员，”苏信拿着这张名单，随即转校阿秀说道： “现在由你来自证清白，看看能不能通过内部检查。” “好，”阿秀姑娘轻声答道。 在这之后，她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 “在咱们的这些人当中，我是最早见到主人的一个。” “那是在《鸡头凤尾青玉案》中，我在苏尚书府里和主人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有红袖姑娘在场，可以为我提供证明。” “我从小在吏部尚书家里长大，深居简出，很少有接触外界的机会。” “在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时候，他还是声名不显，没有向外界展露出他聪慧之极的真面目。” “所以那个时候，我也并没有伪装的必要，况且即便我从那时候就开始伪装，在主人和红袖姑娘双重审视之下，我也一定是难以隐藏！” 第546章：翠花姑娘、西北儿郎 “前不久，我遭受磨难，当时所有的表现主人都看在眼里，并没发现任何一点异常。” “而且主人把我带到侯府，没有把我送回苏家，这也是极其偶然的事件。” “就算我是卧底，在制定潜伏计划的时候，也不可能把这种偶发事件列入计划之中。” “因此我不是那个潜入侯府的密谍，如果这一点大家不予承认，我也可以暂时退出抓捕密谍小组，继续接受长期的甄别和考核。” “……就这些。” 等到阿秀姑娘说完之后，屋子里的众人研判思考，最后举手表决。 除了百里轻姑娘没接受过培训学习，没有表决权之外，剩下的八个人举手投票，对阿秀姑娘是否通过甄别，作出的最后判定。 结果是八人全票通过，阿秀姑娘可以信任，通过甄别。 在这之后，他们这支十人团队分成了三组，各自去调查另外三个有卧底嫌疑的人。 …… 又过了两天，课间时这十个人再度汇聚在一起，将调查的结果汇报给全体人员。 先是针对范楞娃的报告，钱戏首先说道： “经过我们这一组的调查，发现了很多范楞娃平日里不为人知的真实情况。” “这个老范到了侯府之后，最明显的异常之处，就是他花钱花得很吓人。” “小侯爷最开始的时候，给他开的月历银子是十二两。后来范楞娃陪着小侯爷去刺杀金国通译踏纱的那一次，回来后又给他翻了一倍，现在是二十四两。” “按照主人的习惯，核心人员的薪俸水准通常都超过外面雇佣人员的十倍，因为他要尽可能的保证手下人的忠诚，高薪是其中的手段之一。” “可是这二十四两到了范楞娃的手里，差不多每月都被他花得精光。” 钱戏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大家，在场几个人的眼中都发现了惊奇的神色。 也难怪大家这么惊讶，每个月二十四两的花销，这差不多是汴京城内一个普通官员，养活一大家子人的费用了！ 只见钱戏又接着说道：“通过我们的跟踪观察，范楞娃每次一有机会出去，或是休息的时候，都在外面又吃又玩。” “他还经常买回来吃，平日里即便是日常用饭，也是烤羊腿腊羊肉顿顿都有。” “当然花销的大头还是在青楼里，这小子可真能嫖！” “在一般官员富户才敢涉足的高级青楼里，一次就是两三贯钱的花费，这小子隔三差五就去一趟，要的还是青楼里顶尖的姑娘。” 钱戏说到这里时，大家不禁都为范楞娃这么凶悍的花钱习惯，暗自皱眉。 而这时钱戏却又继续说道：“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个范楞娃喜欢好东西却一点不吝惜，他会毫不犹豫地分给别人，逛青楼的事也从不隐瞒。” “而且这家伙怎么吃也没见身材发胖，虽然挥霍银钱相当厉害，但却从来不去赌博，也没有一次跟别人借过钱。” “按照我们的调查，他进入侯府之后时间不长，但武功进境却相当快。” “他经常向姚不凡和蒯无用两位武学高手请教切磋，每天铁打不动练刀三个时辰。入府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打废了七把钢刀。” “在看过神州擂之后，范楞娃好像突然有所感悟，还自创了一套刀法，名叫十二重楼斩。” “据蒯无用大哥说，那套刀法如同雷轰电击，虎顾龙行，至刚至简。” “用于对敌时招招搏命，与敌共碎，和这样的对手作战，连蒯无用大哥都要头疼……” “以上这些情况，按照我们深入分析，范楞娃是一个喜欢享受，但自控能力很强的人。” “他之所以那么拼命地花钱，仅仅是因为他随时有可能跟人以命相搏，说到底就是他怕人死了，钱没花了。” “所以按照我们小组对他的心理分析，这家伙在少年时受过很多苦，心灵上也受过严重的伤害，以至于有明显的自我毁灭倾向。” “这种倾向如果换一种说法，就是他为了小侯爷的事敢于牺牲自己，拿自己的命不怎么当回事。” “……基本上就是这样。” 听到钱戏的通报和分析，大家全都沉默了一下，之后又暗自点头。 这个钱戏，在心理测写这一门课上的表现一直很优秀。 他通过表象分析出来的这些内容，都有扎扎实实的根据，因此可以取信。 …… 然后第二组开始汇报，他们这几天监控傻大姐马翠花的情况。 苏依瑶随即说道：“我们对比了马翠花的口音，确实是来自关中一带，也派了商队去往马翠花的故乡。” “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商队就会带来马翠花家乡一个较熟悉她的人，在暗地里对马翠花的相貌和身份进行鉴别。” “如果她的身份通过鉴定，证明不是被人替换了的话，那么她就有可能是进入侯府之前，被人策反的。” “我们这个小组对马翠花曾经进行过一次试探，喂给她情报……但是她没吃。” “那一次是我们吃饭的时候，她正好在旁边，我们组里的苏信无意中提起了吐蕃那里，送来一批新的矿石样本。” “苏信还说了一句‘超级合金’……结果就是苏信同学还没说完，马翠花就拿着碗给古夙罗盛汤去了。” “对于这种突然出现的重要情报，马翠花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兴趣，这是第一件事。” “另外还有第二件事。”这时苏依瑶示意苏信，由他接着往下说。 苏信随即说道：“第二件事就发生在大前天，当时咱们这些人，大部分也都在场。” “当时主人正在救治那个小侍女，主人在要汤药的时候，送来汤药的就是小厨房的马翠花。” “在主人规劝小侍女时，提过一次雨师的名字……他一定是故意的。” “苏姑娘？” 说着，苏信又看了看苏依瑶。 苏依瑶立刻接口道：“在那时候，我就躲在苏信同学的身后，观察着马翠花。” “雨师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她并没有丝毫的异常表现，对于雨师这个名字也没有产生下意识的表情反应。” “苏信同学？” 苏依瑶又把话题还给了苏信。 苏信随即说道：“在雨师名字出现的那一时刻，我并没有去看马翠花，我看的是红袖姑娘” 第547章：西域梭梭、半个铜钱 “当时红袖在正在注视马翠花，我后来问过她，红袖的结论和苏依瑶同学说的一样。” “在那一瞬间，马翠花并没有露出破绽。” “所以综上所述，”苏信随即下了结论： “如果西北来人，证实了马翠花的身份，那么她是密谍的可能性就是基本不存在的。” “因为临时被策反的人，不可能做出高级卧底才有的反应。” “以马翠花这两次被试探的表现而言，她要么就是真的没心没肺，要么就是和在座的各位，有不相上下的潜伏水准。” “所以在她的身份被证明之后，嫌疑也可以排除。” 等苏信说完，随即大家都纷纷点头，认可了苏信这一组的结论。 …… 最后是第三组，程炼心代表这一组起身说道： “我们负责监控的是古夙罗。” “他在第一次领到月历的时候，拿着金叶子看了半天，他的表现很像是个第一次拥有黄金的人。” 程炼心接着说道：“我找了个机会，用妙手空空之术拿到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检查之后又放了回去。” “以我的手法而言，他绝不会发现自己的随身物品，被我检查过。” “他的随身物品里有……”说着程炼心拿起了桌上的一张单子，照着上面念道： “一个马牙做的鸣镝箭头，已经非常旧了，一把驼骨柄的燧石小刮刀，刃口非常锋利。” “一卷用来扭马嘴唇用的细皮绳，四个用来射兔子的狼鞞石，一团生火的艾绒，小皮袋里装的粗盐。” “可以判定这些东西，都是古夙罗进入侯府之前，在野外长期生活时的用具，估计也是他全部的财产。” “对了还有那个价值四两银子的金叶子……外加十七个半铜钱。” “十七个半？” 当程炼心说到这里的时候，百里轻姑娘惊奇的发现，在场的九个人。对这句话的反应都很奇特！ 看到百里姐姐惊讶的神情，程炼心立刻向她解释道： “一般来说，有密谍嫌疑的人，身上要是有半个东西，都要特别注意才行。” “比如玉佩、珠子、铜钱、剪刀、戒指、手帕，无论什么，只要是半个，都可能是联络时，用来和陌生同伙相互验证身份的证明。” “所以这半个铜钱，有可能代表着一次秘密接头的行动。” “顺便说一句，我看过那东西，原本铜钱上应该有四个字，但半个铜钱只留下了‘神册’两个字，这神册通宝，是辽国人在立国初期铸造的铜钱，留存于世的并不多见。” “我要提醒大家注意，对于大宋百姓来说，十有八九不会将半个铜钱带在身上，因为半枚铜钱已经没有了货币的价值，买不到任何东西。” “但是对草原上的牧人而言，任何物品都是很珍贵的，尤其是破碎的铜器，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们都会收藏起来。” “之前我说的那个用来狩猎兔子的狼鞞石，其实是狼腿上拐弯部分的骨头。” “草原上的牧民为了让武器更沉重，扔出去的时候更有力量，他们通常喜欢在狼鞞石上面钻孔，然后把铜融化了灌进去，这样射兔子的时候效果更好。” “所以，牧人身上有破碎的铜钱一点都不稀奇，虽然不能用来花销买东西，但这样的铜钱对他们其实是有用的。” 等到程炼心汇报完了之后，经过大家的判断，如今目前有嫌疑的三个人里，古夙罗的疑问最大。 所以轻功了得的程炼心和百里轻，就被派去监视古夙罗的一举一动。 当他们出发的时候，苏信还特意向百里轻和程炼心嘱咐道： “监控他的时候，你们要注意两件事，一是不要处在他的上风头。” “草原上的牧民嗅觉非常灵敏，尤其是百里轻姑娘，衣服上要是有一丁点熏香的味道，都会被他顺风嗅到。” “第二点，你们潜伏的时候，古夙罗有可能不会发现。” “但若是他和那匹大黑马擎天柱在一起，你们就要加倍小心。” “因为草原上的马王警惕性非常高，而且马的感知比人要敏锐得多。” “在古夙罗被监视的时候，他要是发现马儿的注意力一直在某个方向上，你们也就暴露了。” “最危险的是，你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行迹。” 这边程炼心和百里轻姑娘听了，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百里姑娘不禁心中暗想：这密谍之战，真是容不得一点疏忽错漏！ 哪怕就是稍不留神，在你没想到、没有做好准备的地方，都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而这时出身辽东，对于契丹和女真人都很了解的苏依瑶姑娘，也在旁边嘱咐道： “还有，下次接触到古夙罗身上的东西时要小心，主意那些东西上是不是有牛羊油脂。” “牧人身上的物品通常味道都很重，你们尽量不要沾到手上，以免被人反向做了记号。” “明白！” 程炼心一边点头一边心中想道：苏姑娘说的果然有道理。 上次我检查古夙罗随身物品的时候，真觉得那上边膻哄哄的。 要是我一时不慎，在味道上引起了对方的警觉，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 就这样，这支抓捕密谍十人团商量妥当，又各自开始了行动。 前面的两组还是盯着之前的目标，继续甄别试探，而古夙罗那边则是以监视控制为主。 当大家开始行动的时候，他们虽说是学有所成，今非昔比，心里却还是个个如履薄冰。 毕竟之前，米粥那个来自辽国的四皇子，潜伏在燕府里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没看出一点问题。 所以燕家小侯爷说的，府里那个暗藏的卧底，如今在不在他们这个嫌疑名单里？他们心里都是没有一点把握。 这就是密谍之战，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和精准的判断力。 这些学员他们学的越多，了解的越深，就越觉得小侯爷的心思，真是深不见底！ …… 等到百里轻和程炼心向着前院的马棚过去时，百里轻想起之前的事，向程炼心好奇地问道： “你说的那一卷皮绳子，是用来拧马嘴唇的？没事拧人家嘴唇干什么？怪疼的！” “因为给马修整马蹄的时候，有一些脾气暴躁的马，很容易就会不高兴。” 第548章：既见君来、云胡不喜 程炼心一边走一边说道： “修理马掌是个细致活儿，马二要是蹦蹦跳跳的，让人没法干活，修马蹄的人就会拧住它的耳朵。” “这样一来，一般的马儿立刻就老实了……如果有特别不老实的马，就把它的下嘴唇抓住之后拧一圈，再用细绳拴住。” “无论是多调皮的马，到这个时候都规规矩矩的，只能任凭牧人摆布。” “不过拧嘴唇的时候，那个人手法要特别熟练才行，要不然容易被咬。” “啊？马儿还会咬人？” “当然了，咬人还挺疼呢……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程炼心说着，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等他们路过马房附近，看见古夙罗正在喂马，程炼心和百里轻一边聊天，一边还朝那野小子打了个招呼。 之后他们出了院子兜了一圈，来到下风处。 在一片僻静的院落里，他们轻轻跳上房顶。 百里轻辨别了方位，又看了看阳光的朝向，确认不会有阴影暴露自己，两个才从房脊后面抬头，向另一边院子里看去。 那里边，正是擎天柱的马棚。 …… 晾干打松的干苜蓿，加上蒸过的大麦黑豆。 油坊里榨完油的豆饼锤碎泡发，打进去十二个鸡蛋拌匀，再把滚水煮过的鸡蛋壳捣碎成沫。 将这些全都拌合在一起，最后撒上一小把细盐……马料拌好之后，倒进干干净净的马槽里。 这不是梭梭一贯喂马的方式，是他的主人小侯爷特意吩咐，亲手教给他的配方。 一天遛马的时间距离，还有根据四时节气调整的马料，古夙罗就算是牧人，他都从来没这么精心的对待过马儿。 不过主人的方法显然是正确的，这一点从这匹大黑马的精气神就能看得出来。 百里轻和程炼心两个人，远远看着古夙罗喂马。 这小子在马吃草料的时候，他的嘴巴居然也在欢快的跟着嚼……可是他嘴里什么也没有，他是在学擎天柱吃饭呢！ 他脸上的表情愉悦，显然很享受这个过程，马儿吃得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喂完马之后，古夙罗坐在阳光下的草堆上，拿着一根细皮绳，在嘴里一寸一寸的把它嚼软。 这种皮革所制的绳子，刚做出来的时候像一根树枝那样硬邦邦的，想要让绳子柔软顺手，就得用牙慢慢嚼。 这小子嘴里还哼着歌，百里轻他们在房脊另一边缩回了头，躲起来静静地听着古夙罗哼的牧人歌谣。 “狂沙起，马蹄急，远行人，归故里。” “黄河尽头青山低，既见君颜，云胡不喜？” “宿戈壁，星如雨，燃篝火，风声急。” “行又行荒原万里，既见君来，云胡不喜？” 这个快乐质朴的野小子啊！ 听到这里，百里轻心中不禁暗自想道： 胸无城府，一点小事就能让他高兴半天，他要是敌人派来的密谍，那真是没天理了！ …… 三天后，十人团紧急行动！ 古夙罗第一次走出侯府，如果他是个潜伏密谍，那么今天就是他和他的交通线，建立联系的绝佳时机！ 古夙罗是听说钱戏要去外面买东西，主动要求跟着一块去。 据他所说，马棚里需要一把新刷子，还要一捆艾草。 刷子是用来清理马儿毛皮的，艾草点燃之后用烟熏蒸，则可以清除马儿毛发里的虫子。 于是钱戏就和这小子勾肩搭背，出了燕府，一边走他还一边儿向古夙罗吹嘘着外面街市上的吃食。 古夙罗听得俩眼直闪亮光，在这之前，这小子连糖是什么味儿都不知道。 草原上也有野蜂蜜，但是这属于及其贵重的食材，牧人们舍不得吃，一旦发现了蜂窝，都会拿来卖钱。 古夙罗这种野孩子，只有舔舔手指，幻想一下那味道的份儿。 所以在府里他第一次吃到糖的时候，那惊讶到不行的样子，把大家都乐坏了。 其实在大宋朝，甜食已经大行其道，安南运过来的粗制蔗糖经过细加工，衍生出了好几百种吃法。 顺便说一句，蔗糖深加工的技术，还是唐代那位有“一人灭一国”之称的名将王玄策，为大唐引进了制糖的工匠，从此之后蔗糖才在华夏大行其道。 等古夙罗出侯府大门，他的眼睛立刻就不够用了。 沿着街道排列过去，商户铺子一眼望不到边！ 路边上小贩叫卖，青楼窗子里红袖相招。逛街的大姑娘小媳妇衣衫鲜艳，路过的文人学子马卒走夫络绎不绝。 那古夙罗左边看完看右边，大部分的铺子，他都不知道里边卖的是什么。 钱戏笑嘻嘻的带他一路逛过去，什么纸画铺子，卖熟药的百种圆药店，他这个识途老马给古夙罗介绍了个遍。 在卖茶食的分茶店门口，他们蹲在地上吃了甘草冰糖饮子和杏仁糕。 钱戏还告诉他，香烛铺子里，那些活灵活现的纸马是用来烧的。 路边卖酒的拍户，楼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也是很烧的……哈哈哈！ 钱戏先忙自己的事，在银楼里取出了订制的金瓜子……眼看着快过年了，这是给小侯爷用来随手赏人的。 顺便他还让古夙罗把金叶子掏出来，换成散银子铜钱，方便用来花销。 古夙罗被眼前的繁华情景弄得晕头胀脑，他嘴巴大张着，从出门以后到现在就没闭上过。 钱戏在旁边看得好笑之极……可在他心里，却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 这个小胖子摇头晃脑，看起来有点浪荡，又有点不正经。但他跟刚刚遇到燕家小侯爷那时相比，早已是脱胎换骨。 这么长时间以来，钱戏眼界大开，本事学了不计其数，经历的危险与磨难也是数不胜数。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街行骗的小骗子，也不是那个刚刚回头的败家浪子。在他浅薄轻浮的外表下，那颗心早已经被锻造得越来越硬。 钱戏的心里始终有一道伤疤，那是小侯爷一次派他去执行任务。 整整一夜，他在大牢里观察着目标陈青藤，结果他却被愚弄得体无完肤，向燕然汇报时，判断上出了巨大的错误。 那一次失败的经历，带给小胖子钱戏的伤害，估计会一直贯穿他的一生。 在那之后，他拼命地学本事、练演技、一点一点的揣摩世间人情，把小侯爷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在心里反复参悟。 今天的钱戏，又面临着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一次他带着古夙罗出发，并非出自出大家的安排，而是一次计划之外的事件。 钱戏知道，自己和古夙罗出门的时候，百里轻和程炼心一定把消息传回了十人团。 换句话说，在他周围，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他自己……他无需去观察审视古夙罗，只要做好他自己、那个燕府管事钱戏就行！ 下一站，买杂货的什物铺里。 古夙罗正在挑刷子，钱戏的心却毫无征兆地紧张起来。 他感觉到那个什物铺掌柜，好像在审视自己！ 到底还是来了， 古夙罗……你真的是卧底？ 第549章：曾经沧海、换我上场 这次的考验来得既突然又强烈，对于钱戏来说，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胸前。 能否顶住这样的压力？是不是能发挥出正常的水准？ 这就是一个顶级密谍和一个蹩脚密探的分水岭。 接下来……看我表演！ …… 店铺里， 古夙罗蹲在地上，一把又一把的用手指试着刷子毛，那个店铺掌柜则是背对着他们。 他正用布巾擦拭着架子上的铜盆，在打磨光亮的铜器反射下，钱戏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小胖子正斜靠在门框上，扭着脸儿看着街上经过的一位少女。 先看脸，再看腰，然后看蜜桃…… 这小子伸出舌头舔着自己下嘴唇，显然心里的臆想正越想越深，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个少女的身上。 那位掌柜不动声色地转过身，靠在柜台上。 等古夙罗挑好了刷子，又要了一束艾草，然后他掏出钱来结账。 “承惠十二个钱。”老板说了一句。 古夙罗将一把铜钱放在柜台上，用手一个一个地拨着数过去。 他那半个铜钱，就在那一把铜钱之中。 顺着掌柜的指尖，另外半个铜钱被他不动声色地放在了柜台上。 借着古夙罗的身体遮掩住钱戏的目光，掌柜用手指轻轻向前一推。 两个铜钱严丝合缝地对在一起……“神册通宝！” 掌柜的轻轻缩回了手，古夙罗也数好了数目，连同桌上的那两个半枚，正好是十二个铜钱。 “唰”的一声，掌柜从柜台上把铜钱，抹进另一只手的手心里，随后扔进了旁边的钱匣子。 等古夙罗腋下夹着那捆艾草，手里拎着刷子转过身时，就见钱戏看着他手里的刷子，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他们一边往外走，野小子古夙罗一边还纳闷地问了一句。 “看见你这刷子，我想起了个笑话！” 钱戏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俩人在街上一边往回走，他还一边笑嘻嘻地讲道： “说有个小姑娘到刷子工坊里做工，才干了两天就和东家闹翻了……她说我天天在这做刷子，身体都坐下病了！” “嗯……然后那个姑娘哭着说，你看看我是不是都长出刷子毛来了？” “然后那东家也没法劝她，只好自己亲身来证明，那不是做刷子落下的毛病……” “结果姑娘‘哇’的一下哭了，她说你看！你还说不是病！你连刷子把儿都长出来了……哈哈哈！” “钱大哥你好下流……” “你不下流，是因为你没长大！” “谁说的！我长大了，上一回……算了！反正我长大了！” “上一回怎么了？” 见古夙罗说漏了嘴，钱戏倒是一下来了精神。 他用屁股拱了一下古夙罗：“赶紧说呀，怎么不言语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下流？你个闷骚小鞑子……” “不许这么叫我！” “哦……是不是马姑娘？是不是是不是？” “你闭嘴行吗？” “想让我闭嘴也行，你告诉我她那刷子是长毛的还是短毛的，是直毛的还是卷毛的……哈哈哈哈！” 古夙罗终究还是被这个没皮没脸的钱戏，说得无地自容！ 眼看着前边侯府到了，古夙罗肩膀一耸，甩开了钱戏的手，逃跑一样顺着门赶紧进了侯府。 “哈哈！洞房，洞房，春风入罗帐……” 钱戏摇摇晃晃地哼着小歌儿，喜滋滋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 一刻钟之后，十人团开始向小侯爷燕然，汇报了整件事的经过。 苏信汇总了之前的侦查，把结果向燕然说得明明白白，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古夙罗今天出府接头的事。 燕然从头到尾听完，却一个字都没说，示意让苏信说出十人团商议厚做的决定。 “第一，暂时放下马翠花和范楞娃的甄别，人手集中在古夙罗身上。” 苏信随即说道：“然后按照放长线钓大鱼的原则，一面监控古夙罗，一面监视他今天去的联络站。” “从现在来看，抓住一个古夙罗，那个在后面捣鬼的人还会派过来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第十个密探。” “所以我们要通过联络站那个掌柜，继续向上寻找，一直找到幕后操纵的那个人为止。” “然后小侯爷再以雷霆手段，清除对方所有势力，以免留下后患。” “我们没有急于动手，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古夙罗和联络站，其实今天是第一次建立联系。” “一般来说，秘谍对于第一次接头都会极为小心，对于周围环境的警惕性也更强。” “古夙罗在这之前因为住在侯府里的红区，所以并没有接触过重要的情报，所以我们打算稳住了，放任他们这一次情报传递，在商铺掌柜的身上继续顺藤摸瓜。” 等苏信说到这里，十人团的成员都向着燕然看去。 他们都想知道，自己这些学员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老师对他们的评价如何，有没有认可他们的行动？ 这时燕然却微笑着说道：“之前我都说了，这件事由你们全权负责，所以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做好了有奖励，做不好也有我给你们擦屁股。” 听到这里，大家反而更加忐忑了。 倒是李师师和紫霄姑娘听到燕然的措辞，忍不住红着脸低下了头。 之后燕然又继续说道：“让胡阿佑去一趟铁炉堡，把王正心叫过来……” “啊？” “哎呀！” 刚刚小侯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十个人脸上，齐刷刷的一起神色剧变！ 他们立刻想到，古夙罗来到大宋汴京，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就是铁炉堡。 那是数千工匠汇聚之地，是燕然打造武器装备的所在，那里边有无数不允许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他们之前以为古夙罗，并没有接触过重大机密。可是铁炉堡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再大不过的秘密。 所以他们这次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造成的结果就是大鱼还没见踪影，付出的代价却是巨大的让人难以想象。 铁炉堡……必须搬家了！ 第550章：羊腿刀客、棉袄姑娘 看着这十人团一个个面如土色，燕然却坐在桌子后面，笑而不言。 对于一个密谍来说，这些挫折和错误，都是最宝贵的经验。 这支十人团，只要他们能成长起来，价值会高到难以估量。 一个铁炉堡又能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要想钓到大鱼，没有够分量的鱼饵怎么能行？ …… 十人团回去以后，大家开了个会，总结了这次行动的得失利弊。 这次行动给他们带来的教训，也深深刻在所有人的心里。 这次的行动、钱戏的表现最好，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可以说是可圈可点，天衣无缝。 接着十人团的下一步行动，也会更加谨慎小心。 他们分配了任务，程炼心继续监视古夙罗，庞七郎加入程炼心小组，二人配合行动。 百里轻负责监控什物铺情报站，阿秀和鸣鸿和她编为一组，在旁边加以策应。 紫霄姑娘去找七十二路烽烟求援，因为接下来的行动，可能需要大量生面孔、有实力的帮手参与进来。 这是因为侯府有可能被监视，同时九位学员的身份都不能让外界知道，侯府里的熟面孔也不宜出现在古夙罗附近。 所以七十二路烽烟中现成的高手，在关节时刻就可以顶上去，宁可预备了用不上，也好过紧急时刻无人可用。 钱戏负责在什物铺附近附近，收集整理那位掌柜的资料。 苏信负责居中接应，在关键时刻拍板决定行动的走向。 李师师和阿秀姑娘作为审视者，对参与行动的人员随时提出意见，或是干脆撤换掉状态不好的学员。 此刻漩涡中心的古夙罗，还有街上联络站什物铺掌柜还不知道，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在他们身边徐徐展开。 那位掌柜虽然异常谨慎，但却因为和古夙罗的接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被动。 之后他只要稍稍露出一点破绽，对于他们这个组织而言，就是毁灭性的结果！ …… 很快的，情报收集开始陆续得到了回报。 钱戏在什物铺附近打听了一天，那个什物铺掌柜名叫黄二，是从河间府过来汴京做买卖的。 他今年四十五岁，据说家眷亲属都在老家，店铺里只有一个雇来的小伙计“小驴子”帮忙关照生意。 什物铺就在距离燕家侯府不太远的长春街上，里面卖得都是菜刀火盆、柴炭扫帚这样的家用物什。 店里的东西卖得虽然不贵，但老板却不怎么热情，所以生意只能说马马虎虎过得去。 很明显，这是一个设立在长春街的半永久性情报站，钱戏收集到的消息里只有一条，让十人团知道之后非常震惊。 这个黄二在这里开店，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时间退回四年以前，小侯爷才十三四岁！ 也就是说，这个店铺一开始设立的初衷，肯定不是用来对付燕然的。 如果这个店铺出自于雨师的布置，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雨师在大宋建立情报网的时间非常早，而且类似这样的情报站，也肯定不止这一处。 古夙罗选择在这里接头，仅仅是因为在众多情报站中，这个是和他最接近的一处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古夙罗和黄二掌柜的上面，就是小侯爷的大敌雨师。那么很有可能，在汴京城里，有一个庞大的金国谍报网络！ 这件事越想越不可思议，连同苏信在内，大家都觉得震惊莫名！ …… 当独头蒜王正心来到侯府时，胡阿佑带着他特意从侯府的后门进来。 一进后门，王正心就看到一个和院子大小差不多的水池……或者说是个小湖也行。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大棉袄的年轻姑娘。 老人家痛心疾首地看着这个湖，抓着自己的胡子忍了又忍，才没把脏话骂出来。 “这谁出的主意？”老人家怒道： “好好的院子，还离后门这么近，在这挖个水池干什么？” “养王八还是划船？这太胡闹了！” “我我我！我知道！”这时范楞娃过来，在旁边接话道：“这池子是当初小侯爷让挖的。” “最初的时候，咱家小侯爷说后院里埋了几坛状元红，想要挖出来给大家喝。” “结果挖来挖去找不着酒坛，这个坑不知不觉就给挖大了。” “小侯爷说干脆就不填上了，往里边放上水，让它变个水池也好。” “小侯爷说要是飞贼进来，顺着后院墙往里一跳，不就像下面条一样，直接出溜进去就下锅了？” 王正心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纸包拿出一根颤巍巍、油亮亮的酱羊腿。 然后他一伸手，把这根羊腿朝着那个大棉袄姑娘递了过去……人家姑娘根本没搭理他，就像没看见一样。 “倍儿香！真不吃？” 范楞娃看这姑娘冷得像块冰，他倒是丝毫不以为意。 “坝上肥羊，浓油重酱，枣瓦子酱肉刘的手艺！咬一口把你大腿卸了都不知道疼！” 姑娘看到羊腿都要杵到脸上了，转回头冷冷地看了范楞娃一眼。 看这意思，范楞娃的大腿要危险……他只好无奈的把手缩回来，在羊腿上咬了一口，嘟嘟囔囔地往回走。 其实，范楞娃还真不是有意骚扰这个姑娘，他实在是看这姑娘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怕她把自己闷坏了。 毕竟是老范亲自捡回来的，老范总觉得自己对她有点责任，要是憋出病来也不好。 更何况，成天闭着嘴不说话，那嘴里得什么味儿啊…… 等范楞娃和胡阿佑、王正心穿过院子，就看见燕然小侯爷正在这一重院落里坐着。 “小侯爷你千万别过去！” 范楞娃嘴里嚼着肉，吃得满嘴油汪汪的，还不忘朝身后示意了一下。 “九里黄大师因为池子的事儿，正咔咔骂你呢！” “羊腿给我！”燕然被这一脸油的家伙给吃馋了，一伸手把那根咬了一口的羊腿要了过来。 “听说你最近自创了一套刀法？”燕然在上面撕下一条扔进嘴里：“练练我看看！” 第551章：飞蛾扑火、虎落平阳 “好嘞！”范楞娃不假思索地伸手，到后腰那里拔刀。 他后退了几步，开始练刀之前还提醒了小侯爷一句：“其实咬着吃更香……” “再废话就没了！快点！”小侯爷没好气地催了他一句。 “这就开始！” 范楞娃连忙持刀起势，将他那套自创的刀法，从头到尾演练了一遍。 起手刀龙游浅滩、窝心刀虎落平阳、回身刀飞蛾扑火、绝命刀螳臂挡车。 疯魔刀蚍蜉撼树、粉身刀以卵击石、肋下刀泥牛入水、滚地刀精卫填海。 惊弓之鸟第十刀，鱼死网破搏命刀、四面楚歌避不掉、十面埋伏命难逃！ 不留余力，无一自守，招招搏命，十二重楼！ 这一套“十二重楼斩”练完，把燕然看得心惊肉跳，连羊腿都差点忘了！ 就这？ 横劈竖砍、满地乱滚、每一刀都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这还用得着十二招？ 这种招数拿来砍人的话，范楞娃这一辈子，有四刀就够用！这叫刀法？这叫玩儿命好不好？ 他的命就算再硬，估计他都看不到自己使出第十二刀，就特么转世投胎了！ “为什么这么拼命？”燕然叹了口气，向范楞娃问道： “你在神州擂，到底悟到了什么？让你创出这么一套搏命的刀法？” “我啊？” 范楞娃想了想，他两手虎口托着刀背，把刀举到了空中。 对着冬日阳光，他看着冷森森，剃刀般锋利的寒铁刀锋。 “老范在神州擂，看到小侯爷铸造神兵，用它救下了百眼真人，救下了青衣小哥。” “我才知道原来这刀，能杀人也能活人！” “小侯爷说的家国我听不懂，华夏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老范只记得我从小到大，为意气杀人，为了活命杀人，甚至是为个馍杀人。” “那天我看小侯爷打擂，忽然想起一个事……我没救过人！” “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拿起刀来的时候就想，我杀了一个恶人，是不是就可以救很多好人？” “那个人越坏越好，我可以把之前糊里糊涂杀伤的那些人命，全都还上。” “我从来没奢望把十二重楼斩从头使到尾，只盼着再遇见大恶人，我只要杀一个，就杀一个就行！” “原来这就是刀，原来刀是这么用的……我练刀的时候越来心里越难受，因为我配不上这块寒铁！” “然后十二重楼就出来了……卧槽你都吃了啊？” 范楞娃说得正激动的时候，他一低头发现小侯爷手里的羊腿，就剩了一根骨头！ “别成天想着拼命，活着才能救更多的人。” 燕然看了看周围，把羊骨头扔进后面的花坛里。 然后他起身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范楞娃的肩膀……顺便擦了擦。 本来燕然还想说什么，就见后门那边，九里黄大师带着小侍女走了过来。 其实他们早就到了，燕然见到他俩停在远处，看着范楞娃练完了整套刀法，又说完了那番话之后才进来的。 见到小侍女过来，燕然还笑嘻嘻的没话找话，他指着范楞娃问道： “听说你武功也挺厉害，你给说说，老范这套刀法怎么样……” “呸，” 好巧不巧，那个冷若冰霜的小侍女经过的时候，正好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这一下把燕然弄得都愣住了。 “她这是跟谁呀？”一直到九里黄和小侍女都走远了，燕然还回头，莫名其妙地向范楞娃问道： “她刚才那一口，吐的是不是你那套刀法？” “我觉得吐的是你的人品……小侯爷。” 老范在旁边看到小侯爷手上别说羊腿，连骨头都没了，不禁气哼哼的在旁边说了一句！ 王正心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直到小侯爷把他带到书房里，说起这次叫他过来的用意。 这一下，王正心可一点儿乐不出来了！ …… 燕然向着王正心面授机宜，铁炉堡这次要面临巨大的调整。 铁炉堡太过重要，既然有暴露的可能，就一定要尽力规避风险。 其实在这之前，燕然在铁炉堡设立军器工厂的时候，他身边的很多人就对这事有着深深的忧虑。 因为以大宋官场而言，铁炉堡有着先进的生产技术，能承揽军器监巨量的订单，同时还是没名没份，不在大宋编制之内。 这对于大宋的贪官来说，那就是一头烤得香喷喷的大肥羊！ 一旦有人以官府的名义上去强占，只需一句“军国重器，岂能操于商人之手”，说把你充公就给充公了！ 这种担心其实不无道理，铁炉堡在创立之初，其实就是一直处在这种危险的环境当中。 但燕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因为铁炉堡最初是由几千名奴隶工匠所组成的，它需要进化。 燕然要将它处于自己的保护之下，有一个前提就是：它自身必须足够强大和团结。 但是现在看来，留给燕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好在铁炉堡工匠的纪律和教育，已经是初具规模。 同时燕然设立铁炉堡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铁炉堡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谁朝它动手，谁就会遭到燕然残酷的报复，小侯爷需要在朝堂上树立起一个惹不起的强势形象。 有人敢向铁炉堡动脑筋，那个人就是燕然用来立威的榜样！ 通过铁炉堡这次危机，燕然也会得到另一个收获。 消息从古夙罗那里开始泄露，一直到最终在铁炉堡发作，这里边一定有一条利益线。 燕然只要看到是谁利用铁炉堡的事，在朝堂上向自己发难，那个人一定就是古夙罗的上级。 当然了，如果古夙罗的上级就是那个来自金国的雨师，那铁炉堡涉及军国重器，这个诱饵也足以让雨师现出原形。 对付雨师这样的潜伏者，就怕他不行动，雨师只要扛不住诱惑有了动作，燕然还怕找不到他？ 这时的燕然，一条条给王正心布置了很多任务。 其中有重要的设备和重要的零部件拆除转移，高等级技术人员的保护和隐藏，还有工人内部的动员和演练等等。 王正心一一记在心里，打算回去以后就按照燕然所说的布置下去。 其实对于燕然来说，铁炉堡的思想工作方面还有些不够理想，但在技术储备上，却已经远超他的期望了。 在铁炉堡设立伊始，这个工业怪兽就在不断的自我更新和升级！ 第552章：嚣张无赖、自认强梁 比如说早期，水力水车上用的是粗大的木轴，需要用牛羊油脂来润滑，但还是避免不了嘎吱作响、来回晃动、还经常损坏。 但是水力驱动的简易车床，却可以慢慢车削出铸钢主轴和青铜轴承，逐步更换掉机械上，不够稳定结实的木质构件。 注意，这里边的青铜轴承，不是因为没有钢铁，而是一定配方的青铜在相互摩擦时，有着自润滑的作用。 就这样在铁炉堡里，木质的结构一点一点向着全金属的方向发展，每换上一个金属部件，就会更加精密和结实。 因此铁炉堡在加班加点生产的同时，也在每时每刻，不断更新自己。 当然这种更新，也使得那些核心装备一旦被拆走，剩下的那些东西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法装起来用！ 而且最新一批的升级配件，燕然甚至没有让王正心安装在设备上。 这些簇新的零件，就等着更换厂址之后，再组合成强大的设备。 铁炉堡……就要离开它的孵化地了！ …… 就这样，燕然把王正心的事安排好，又让胡阿佑把他送回了铁炉堡。 接下来几天，古夙罗没有异动。 联络站黄二没有行动。 可是，铁炉堡方面忽然传来消息，有人动了！ …… 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是清晨，燕然随即带队向铁炉堡方向赶去。 像往常一样，他带着苏信和红袖，还有百里轻和胡阿佑。 为了保密起见，他并没有惊动古夙罗，所以也没骑着那匹大黑马。 等队伍来到铁炉堡附近，燕然几个人放下战马，悄悄地从工厂侧门进去，迎上来的是铁匠大叔魏别离。 “在哪？”燕然一见魏大叔，便开口问道。 “在接待室……一大早就来了！” 魏大叔一边回答，一边在燕然的示意下，把人往接待室的方向带。 在路上，铁匠魏别离向燕然他们，匆匆介绍了情况。 “有一个叫伍三的无赖，莫名其妙地找到这里，说看见咱们这里冒烟喷火的，他说他有很多煤可以卖给咱们。” “咱们的煤炭采购，一直是秘密进行的，王正心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对，赶忙派人去给小侯爷传信。” “就在小侯爷赶过来的这段时间，那个伍三拉过来几车破煤，完全不符合咱们的热值要求。” “他还开了一个高到离谱的价格，在那里耍无赖，说不买就不行！” “王正心已经启动了紧急预案，工厂里都动了起来，同时他也在拖着伍三，等小侯爷过来，现在您来了就好了！” “这是个问路的石子啊……”燕然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等他们来到接待室的后面，隔着后窗听里面的情况，燕然示意大家稳住了不要出声。 只听接待室里，王正心正在和那个叫伍三的无赖，唇枪舌剑地争论。 “哪儿不行了，你就告诉我哪不行了？” 只听到伍三的动静高一声低一声，带着点小公鸭嗓。 他嚣张地向王正心质问道：“不就是煤吗？点着了能冒火不就完了？” “你还什么这不合格那不合格的？你不是看不起这煤，你是看不起你家三爷！” “真不是看不起你，我们这的煤是有要求的。” 王正心也是个滚刀肉的性格，他知道派人出去后用不了多久，小侯爷就该到了。 所以他也不慌不忙，跟这个伍三来言去语的对付。 “你拉来的煤都是渣子，烧起来还呼呼冒烟，我们工坊里用不了。” “怎么用不了？我还就要跟你较这个劲！”那个伍三闻言，咋咋呼呼地说道： “现在我就把煤推进去，你就给我烧！我看看怎么个用不了？” “不用烧我也知道，你那煤不合格。”王正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更何况，你送煤的这个价，都快赶上白面的价钱了。” “这么贵的煤，我们这儿可烧不起，赶紧拉走吧！” “你还敢撵我走？”这时伍三撸胳膊挽袖子地站了起来。 他指着王正心的鼻子说道：“我贵？我贵有贵的道理！” “你这破作坊离得这么老远，我外边好几十兄弟推着车过来的，不赚点儿钱，你想让我们喝西北风啊？” “我告诉你，我这帮兄弟脾气可暴！” “把我惹急了，那就不是几车煤钱的事儿了，听见没？” 说着伍三“砰”地一拍桌子，把屋子里的王正心吓了一跳！ 这个伍三儿，活脱脱一副混蛋样，外面的红袖姐姐这么好的脾气，都听得直皱眉。 那百里轻姑娘，更是愤然把脸转向燕然的方向。 看她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在说： 怎么样？你点个头，我就进去把那小子剁了！ 燕然却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伍三，连个开胃菜都算不上。 他来这里一定是有人指使，那个藏在背后的家伙，还巴不得厂里出几条人命呢！ 燕然向着胡阿佑说道：“把那个伍三，和他那几十个兄弟抓到厂区广场上，给我打。” “告诉兄弟们，控制好力道，别死人就行。” “明白！” 胡阿佑早就等不及了，他随即招呼了小侯爷的护卫，到工厂大门那边去抓人。 然后胡阿佑自己绕了一圈，从接待室的正门走了进去。 “呀？还来个当兵的！” 伍三看到有人进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穿着官衣儿又能怎么样？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伍三爷名震……” “啪”的一声响！ 胡阿佑一嘴巴扇过去，把那伍三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呀，你还敢打我？”伍三捂着脸，在屋里大叫起来。 燕然在外边听了微微一笑，这胡阿佑性子太急了，你就不能让伍三把话说全了？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个伍三，名震的是哪儿！ 可是阿佑哥跟这样的小角色，怎么可能多说废话？ 他干脆利落上去一脚，正中伍三的鼻梁。“轰”的一声，伍三被踢得往后一仰，躺在了地上。 燕然心说，你听这军靴下面清脆的爆裂声，估计这伍三的鼻梁骨是完了！ 接着胡阿佑上去抓住伍三的发髻，把这个无赖像拖死狗一样拽出了接待室。 第553章：单挑群殴、全都一样 不一会，工厂中间的广场上，差不多有四十来个地痞流氓，被武德司军校一通枪杆刀背，打得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这些人被拽到广场以后，胡阿佑随即按照小侯爷的命令，给护卫发了棒子，打得这些无赖鬼哭狼嚎，满地乱滚。 护卫的军校在燕然的麾下已经训练了很久，在精良的伙食和高强度的训练之下，每个军士出手都是彪悍凶狠。 即便是这样，护卫们手里还收着劲儿呢。他们对着这些无赖不致命的地方，棍子像雨点一样敲下去。 打得他们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偏偏就是没有一处致命伤。 半盏茶功夫刚过，就见这四十来人躺在地上，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你到底名震的是哪儿啊？”当燕然走过来，看到那个伍三的时候，小侯爷还特意问了一句。 “我哪儿都不震，我服了，别打了！” 那伍三被乱棍打得鼻青脸肿，满口牙就剩下上下各一颗，闭上嘴还咬合不到一块儿，这场面已经把他吓得肝胆俱裂！ 燕然摆摆手，让军士把无赖们扔出工厂大门。 在这之后，王正心在燕然的命令下，去厂区里继续执行疏散准备。 燕然他们坐在接待室里，等着后面还有什么文章。 果然他们刚刚休息了片刻，魏别离大叔又过来报告： “外面来了一位军官，带着十名手下。” “那个人亮了腰牌，是禁军殿前司、司法司都虞侯。” “此人来得十分嚣张，不由分说就往里闯，已经离这儿不远了。” 听到这么个绕嘴的官名，燕然却知道这个军官其实官职不大，不过这次他过来，却是很有讲究的。 禁军殿前司是管理禁军的，与侍卫亲军司合称“两司”。司法司在其中，实际上是禁军执行军法的部门，相当于是后世各国军队里的宪兵。 那个都虞侯虽然官职不高，但躲在后面那家伙一定是因为，殴打那些无赖的是朝廷官兵，所以才派了执掌军法的官员过来。 这要是一般禁军里的将校，看到司法司来人了，也会头疼得很，毕竟人家执行的是朝廷法度。 可是这禁军殿前司，却对燕然没办法，燕然虽然也是武职，但武德司却并不在禁军序列里。 也就是说你陆军的宪兵，管不着我空军的事儿！ 不过这人毕竟是个官，让胡阿佑去对付，就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顾虑。 所以燕然笑着对苏信说道：“来吧苏少爷，到你上场了！” “咱这唱得是哪出啊？”苏信听了之后，也扶着腰刀笑着问了一句。 “你去问他们，是群殴还是单挑。”燕然笑着说道： “群殴就是你带着五十个人打他们十个，单挑就是他们十个挑你们五十！” “反正就是打呗？”苏信听到这儿，也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燕然的性子，小侯爷既然让自己这么干，就必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苏信带着五十名护卫呼啸而出，迎上了那位司法司都虞侯。 “你们是禁军哪一班的？竟敢殴打百姓！”那都虞侯一见面，就要拿大帽子扣人。 结果苏信才跟他说了两句，这家伙就愣住了！ 他的表情显然非常困惑……这单挑和群殴，不特么是一回事吗？ 怎么这帮人不是禁军啊？不是禁军……不是禁军你们也不能打人啊！ 还没等他想明白，苏信招呼人上去，直接就是一顿暴揍。 说实话这十来个人，要论起抗击打能力，还真不如那帮地痞流氓。 武德司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帮人，打得满地连滚带爬！ …… 等第二波人清除出去，这回燕然他们等的时间就稍稍长了一些。 百里轻和红袖她们，看着燕然喝着茶谈笑风生，就知道小侯爷心里一定有数。 不过两位姑娘还是免不了暗自担心，那些想对付铁炉堡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如果还有第三波人过来，不知又是怎样一幅景象？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外面人还没到，远远的就听到远处“咚咚咚”，竟是军鼓声响！ “小侯爷！外面……来了一支军队！” 当王正心跑进来报告的时候，只见这独头蒜，脸都吓白了！ 等燕然他们走出接待室，随即就看到铁炉堡外的大道上，徐徐开过来一队人马。 人数大概五百上下，全都是步兵，旌旗飘荡，盔甲闪亮，一看这身装扮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宋军。 再一看旗帜……原来是禁军金枪班！ 金枪班这支部队，素以重甲钩镰枪名扬天下，实际是禁军里的一支重步兵。 在太平兴国年间以前，他们叫做“禁军内直”。 当燕然看到金枪般的旗帜，他心里就知道，这次跟他作对的是谁了。 ……太尉高俅！ 天下武职之中，他是最高的一位。某种程度上来说，天下所有的军队都归他执掌。 如今的大宋禁军，被人逼着出去当小贩做挑夫，卖菜卖粮挣钱回去给军官上供，就是出自高俅的手笔。 也只有他，才能调动禁军金枪班！ 在燕然的旁边，苏信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心中暗自狐疑。 如此说来，古夙罗的上线是高俅？这怎么可能？ 还没等苏信想明白，那支军队已经压到了工厂门前，眼看着他们气势汹汹，竟然没有丝毫停步的迹象，钩镰枪勾倒栅栏，就要往工厂里冲！ 就在这时，燕然向王正心下令道： “开始！” 王正心随即回身，摆动旗帜，工厂里立刻发出了一片海啸般的声音。 三千多名工匠，每人都是扎束整齐，背上背着包袱，几乎在同一时刻，从厂房里冲了出来。 这些经过疏散演练的工人，在各自班长的带领下，按照既定路线，就像被敲了一棍子的马蜂窝，刹那间夺门而出！ 对面带领殿前金枪班将领，看到这样的场面，当时就傻眼了！ 这帮工人好像是早有准备，他们竟然说跑就跑，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金枪班军将迟疑之间，那三千多人已经朝着四面八方，跑得满山遍野到处都是！ 除了北面的黄河和南面的金枪班，每一个方向都有无数人在狂奔。 居然没有一个人犹豫，这数千人一起奔跑的情景，真是惊人之极！ 第554章：你来我走、谢幕散场 还没等金枪班这帮人搞清楚形势，工厂里的人都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五百禁军将士，茫然地站在尘埃之中…… 然后他们惊愕地看到，空荡荡的厂房里，冒出了一片浓重的黑烟！ 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整个厂区已经到处都是升腾的火光，无数的厂房宿舍，几乎同时燃烧了起来。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到如今，那位带领金枪班的将领，已经完全懵了！ 原本他们做好了各种准备，甚至打算付出一些牺牲，也一定要占领这片富得流油的厂区。 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踏进栅栏，后脚厂区里人就跑了个精光，就连厂房都烧成了一片烈焰！ 这帮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战利品，正在急速化为飞灰，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除了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燕然带着人，已经从侧面悄然撤退。 如今完成了诱敌任务，铁炉堡也到了谢幕的时候。 在燕然的计划中，铁炉堡的技术已经完成升级，工厂的内部人员也差不多做好了改造。 接下来，从技术保密的角度出发，他们会分成流水线上的各个生产车间，在不同的地方设立工厂。 用保存好的设备零件，他们能以很快的速度，重新组装起更加高效的工厂。 这些工厂的规模，这一次会急剧扩大，成为军工行业的庞然大物。 由于工序分散，今后即便在某个环节上出现泄密，敌人也只是仅仅掌握其中的一项技术而已。 至于整个产业链，他们永远也摸不到门径！ 同时由于铁炉堡这个诱饵，那个跟燕然作对的人也开始显露出来，就是太尉高俅！ 在小侯爷身后，那片烧得突火冒烟的铁炉堡，根本不是战场。 真正的战争，即将发生在他和高俅之间，而战场则是在金殿朝堂上。 要立威就立个大的，想要让天下人敬畏你，就要拿强者祭刀！ 接下来……接招吧，高俅！ 走到山梁上，燕然骑上战马。 他回头看了一眼烈焰熊熊的铁炉堡，笑了笑转身而去！ …… 走在回程的路上，大家还在向小侯爷不住问着问题。 百里轻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她以为是自己那支十人团，搞了个什么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 结果古夙罗把铁炉堡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以至于现在，铁炉堡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太可惜了！都是小侯爷的心血啊……”百里姑娘满脸惋惜，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到她内疚的样子，小侯爷劝解道： “我的心血是培训出来的技术工人，是摸索出来的生产工艺，是打造好的机械设备……又不是那些木头房子！” “烧了之后，咱们还会有更好的是吗？”红袖姐姐闻言，也在旁边担忧地问道。 “没错，对于咱们将来的工厂来说，”燕然点头回答道：“铁炉堡只是孵化他们的地方而已。” “人员、设备、工艺、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后，必须分开重新建厂，要不然那规模，谁看了都得害怕。” “这不对吧……”这个时候，苏信回头看向了厂区。 那些从西北重金买回来的马头，除了那匹擎天柱，其余的全部寄养在铁炉堡！ 苏信忽然想起这次到铁炉堡，他从头到尾，都没看见一匹战马！ 这说明小侯爷早就提前把那些珍贵的河曲马，转到了别的地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想到这里，苏信伸手紧紧抓住了燕然的袖子！ “知道什么？”燕然笑着问道。 “知道古夙罗，是敌人派来的卧底！” “哦！你说这个啊。”燕然笑了笑。 他淡淡地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古夙罗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就在那天，当时我给相马大师韩擒虎，预备了丰厚的礼物，大概有一百多匹产自苏杭的珍贵丝绸。” “另外，还有我拿出来准备酬谢海蛟龙的财物，连金子带银子好几托盘。” “除了这些辉煌的丝绸、闪耀的金银之外，在场的还有红袖姐姐和百里姑娘这样的绝代佳人，紫霄和惊鸿这样的世间尤物，李师师和苏依瑶那样的绝色美女！” “你们告诉我，”说到这里，燕然看着在场的众人，微笑着问道： “那个古夙罗来自西北荒漠，是个连把铁刀都用不起的牧马人。” “可这些东西，为什么没能吸引他的目光？为什么当他牵马出来的时候，他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向了我？” “……原来如此！”苏信懊恼地一闭眼！ “所以你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古夙罗是密谍，你就看了一眼！” 百里轻这是看着一头妖怪一样，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小侯爷。 “所以……”红袖姐姐长叹了一声，咬着嘴唇深深地看向燕然： “所以你在那一刻，就决定放任古夙罗，让他把铁炉堡的消息传出去，好让你抓住他背后的那个主人？” “所以……我们累死累活地忙了这么久，”苏信也在旁边，咬牙切齿道： “结果我们跑了一大圈，竟然来到了你的起点？” 燕然看到自己严重伤害了苏信纯真的心灵，他连忙摆手说道： “当然不是这么回事！” “你们这支十人团的作用还是非常大的，很快你们就会知道。” “我猜在古夙罗和高俅之间，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下属关系。” “十人团在这一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都在一点点决定着最后决战的胜负，相信我！” “要想战胜雨师，没有你们绝对不成！” …… 在回去的路上，大家全都沉默了下来。 虽然经过燕然的安慰，但是十人团成员的心里，依然满是愤慨。 大概在龟兔赛跑时就是这样吧，这种越追越远的绝望……这感觉难受死了！ 同时，他们对于即将和雨师展开对决的小侯爷，也越发满怀信心。 那雨师号称金国谍王，可他对上的是小侯爷这种妖孽，我看他没什么指望！ …… 当众人返回汴京城的同时，王正心和魏别离，已经带着离开铁炉堡的三千多名工匠化整为零，分散到之前找好的地点隐藏起来。 只待小侯爷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在新的地方，建成一座座全新的工厂……虽然现在还不是时候，但也用不了多久了。 等燕然回城以后，他一进侯府，就立刻换上了自己那身簇新的官服。 朱红色的五品官服鲜艳夺目，御赐黄金带辉煌耀眼。鸣鸿姑娘还没整理完燕然的官服，府门外就传来了消息。 圣上有旨，招武德司司丞，燕然进宫见驾！ 第555章：耍个花枪、该我上场 燕然走在去皇宫的路上，时间已经接近黄昏时分。 他坐在一辆马车上，红袖姐姐轻轻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了燕然的掌心里。 看得出来，红袖对这次燕然进宫面圣，心里也在暗自担忧。 燕然却摇头微笑，告诉红袖不要担心。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来到皇宫附近，一直到宣德门外。 燕然走下马车时，过来扶着他的却是一位中年道士。 姚不凡和蒯无用二人都没有过来阻拦，说明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燕然看了一眼，这道士正是神州擂那天，负责领队的冲灵子。 想来也是，冲灵子和姚不凡蒯无用同出一门，所以他们见了这个道士就知道，这必定是国师派来和燕然联系的。 那冲灵子笑着向车厢里点头，和红袖打过招呼后，一边扶着燕然下车，一边轻声问道： “这次事发突然，国师让我来问您一声。” “大概是什么事？要不要他在宫里，准备好接应小侯爷？” “应该不用，你替我谢谢国师。”燕然轻松地回答了一句，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冲灵子听见这话一愣，却也不再询问，他扶着燕然走了几步，便退开到一旁。 小侯爷心里明白，此次进宫岳父大概是不放心，生怕自己出危险，所以才让冲灵子过来询问。 天子忽然召自己进宫，林国师担心自己应付不过去，所以他准备在皇帝身边，随时用他的威望和天子的信任，想办法保护自己。 燕然没告诉冲灵子什么事，却让他转告国师用不着帮忙，这就足以让林灵素放心了。 到底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随时有一个重量级选手准备接应自己，这种感觉还真是不赖…… 燕然淡淡地一笑，一路跟随传旨太监走进了皇宫。 禁宫森严肃穆，高大的殿宇犹如蹲伏的巨兽。 一路穿行在宫墙之间，燕然的心里还在想着今天的事。 古夙罗这个野小子跑到我家来卧底，没想到他消息一传出去，就引来了禁军方面的威胁。 难道说，他并不是雨师的手下？而是大宋自己的情报机关，把卧底派到我身边来了？ 这倒真是怪了，燕然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苦笑。 他娘的大宋所谓的谍报机构，在对辽金的作战中好像没起过什么太大的作用。 可是他们对自己内部，闹腾得倒是挺来劲儿的……这帮混蛋东西！ 不过这个猜测却是很合理，因为古夙罗来的地方，正是大宋和西夏的交界之处，那里很有可能是大宋情报人员非常密集的所在。 然后，大宋的情报机构应该隶属于军方，而高俅就是军队的执掌者。 所以这件事要是深究起来，这个解释或许真的很合情理……但是在情报战中，却是最不讲情理的。 越是合情合理的东西，通常越要提高警惕，绝不能轻易相信！ 来到宫里，太监将燕然带到了南熏殿前。 经过通传之后，里面天子召见，燕然随即踏上台阶，走进了大殿。 大殿之中，只有三十几位文武朝臣，排列在两边。 从他们官服的式样上看得出，这是整个大宋朝堂中的顶尖人物。 这些朝臣个个身居高位，全都是权力的实际执掌者。记不记得宋江出卖了一百多个兄弟，也没进去的那个权利圈子？如今南薰殿里这个就是了！ …… 此时的宋徽宗心中正是暗自烦恼，最近朝堂里的坏事一件接着一件，真是件件让人头疼。 先是他收到消息，江南有一个叫方腊的大肆造反。 反贼接连攻占州县，连重镇杭州都落到了他们控制之内。 一想到西湖风景，杨柳堤岸都落入了贼手，宋徽宗的心里就越想越气。 更何况，这伙贼人的势力扩张极其迅速，据说才这么几日之间，就已经达到十万余人之众！ 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拥有一群精良的文武班子。像这种筹备充分，有章法有人脉的反贼，是皇帝最怕的那一种！ 要是普通饥民造反，就很难有地方上的世家大族来支持。要是山贼草寇，他们稍有成就，相互之间自己就能打起来。 可是这江南方腊……从他的行事作风中就能看得出，他无疑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所以现在能不能扑灭这伙儿东南反贼，全靠朝廷的反应速度和剿灭力道。 宋徽宗知道，汴京的禁军派去东南就会被打扁，这帮大爷们足足有九十年、五代人没打过仗了。 所以他准备调动精锐的西军，去扑灭东南反贼。 西军将士和西面的夏贼打了那么久，正好这两年边境消停下来没事干，让他们去东南打反贼，不是正合适？ 可是西军路远，调动不便，这位大宋天子也是心急火燎。 要是让反贼方腊有足够的时间发展势力，拖得越久，祸患就越大！ 然后，今天朝堂上又弄出来这档子事儿，居然和新晋窜升起来的燕天行有关系。 听朝臣说，这小子偷偷在下面干了这么多事，这也是个不省心的货！ 天子赵佶越想越窝火，当他听到燕然踏着台阶的脚步声，于是抬头向着大殿门口看去。 年轻英锐，举止自如，他倒是沉稳！ …… 燕然拜见了天子，随后站在大殿中间。 皇帝赵佶立刻说道：“今日朕叫你来，是因为有人参你有罪。” “都虞侯赖宝！人已经到了。” “你参奏燕然不法之事，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与他对质，燕然是否有罪，自有朕来定夺。” “是！” 话音刚落，从武将那边走出一位官员。 燕然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个五短身材的将官，看向自己的目光咄咄逼人。 “燕然！本官问你！” 只见那赖宝阴沉着脸沉声说道：“今日在黄河边上，铁炉堡那里……” “你闭嘴。” “啊？” 赖宝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燕然打断了，把他给惊得全身一颤！ 当他抬起头看向燕然，这位赖宝将军发现燕然神色冷淡，似乎对自己的质问毫不在乎，把他气得顿时怒火上涌！ “我奉旨质问你横行不法之罪，你敢如此无理？” 那赖宝理直气壮，一句话说出来，声音都在南薰殿里回荡！ 第556章：和我对战、不够分量 这个时候，连大宋天子赵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知道燕然聪慧之极，赖宝参他的那些罪名，也未必就是真的。 可你倒是让人说完了再辩解啊？怎么能不让人说话呢？这可是金殿！ 燕然却转脸看了一眼赖宝，淡淡地说道： “且不说我有罪无罪，今天在铁炉堡那里，出现了金枪班五百名禁军。” “按照朝廷法度，调动禁军超过百人，就需要两司三衙的直接命令。” “你是哪家的都虞侯？” “啊？” 那赖宝听了之后，这才发觉不对。 他下意识地答道：“本官殿前司，御龙四直都虞侯……” “你级别不够，”燕然随即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以你的级别，擅自调动金枪班，形同谋反。” “命令是谁下的？现在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不然先问你个谋逆之罪！” “啊？” 这下，赖宝顿时傻眼了。 而御座上那位大宋天子，也是恍然大悟！ 没错，燕然说的对！ 和燕然一个五品官，所谓贪赃枉法的事比起来，擅自调动禁军才是天大的事。 他们大宋一朝，原本就是政变起家，所以最怕的就是这个，拼命防范的也是这种事。 那个赖宝，他最好能说出他身后那个调动军队的人是谁，否则形同谋逆，按诛九族论处！ 皇帝的目光转向了赖宝，而那位赖虞侯，满脸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话想要质问燕然，却不曾想一句都没说出来，就叫人反将了一军，眼看着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 而这时的燕然，却在心中暗自冷笑，今天这事，源头当然不可能是这个姓赖的。 只不过朝堂争斗，很少有大佬一上来就互掐的场面。诬陷指责、当场谩骂，那都是大佬手下小虾米的活儿。 所以，燕然绝不会跟赖宝这样的小人物当堂辩论，他要对战的是那个在幕后操纵的大人物！ 见到赖宝即便吓成这样，也没敢抬头乱看，燕然心里明白，看来自己猜得没错。 果然，就见一个人从朝班中走出来，满脸阴沉之色……正是殿帅府太尉高俅！ 见到高太尉走出来，那赖宝就像是白得了一条命一样，顿时松了口气。 燕然饶有兴致地看向了高太尉，宋徽宗却是立刻就明白了！ 高俅是武职之首，他是有权力调动金枪班的，所以越级擅自动兵，这样的事自然不存在。 而这时，和高太尉暗自恼怒的情绪相比较，朝堂中却有另一个人，心里在暗自叫绝！ 此人正是在文官那边为首的一位，站着的默不作声的老贼蔡京。 这个老东西看见此刻的局势，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点头。 之前我跟我儿商量好，若没有十足把握，绝不要轻易去动燕然，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那高俅自以为抓到了燕然的把柄，一击之下绝对让这小子没有活命的机会。 可是谁能想到，大殿上燕然才一个照面，就把高俅的棋子干掉了一只？ 非但如此，燕然这小子居然还把棋手高太尉，硬生生挤上了棋盘。 呵呵呵，这小家伙可不好对付！ 高俅啊高俅，这一次你怕是打错主意了，自求多福吧！ 此刻的燕然还是不动声色，高俅却只好向着天子行礼道： “回禀圣上，今日金枪班调动，正是微臣给予的手令。” “既然如此……”只见御座上的天子向高俅看了一眼说道： “想必你出动兵马，定是拿到了燕然违法的真凭实据？” “高太尉不妨说说，燕然到底犯了什么罪？” “遵旨！” 高俅随即转身面向燕然，他心里暗自愤恨，居然短短几句话，就逼得本官和他正面相对，燕然这个小贼！ 好在他的把柄，已经尽数落在本官的手里，等我把这些揭露出来，我看你如何自辨！ 只见高俅沉声说道： “燕然在接掌军器监之后，倒行逆施，狂悖之极，犯下了三大重罪！” 宋徽宗正在上面听着，下面的情形他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燕然听到这里，居然抬头向着他这位大宋天子看了一眼。 他的神情分明是在说：霍！我都不知道自己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这小子！他是明知道自己没错，心里有底啊？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啊？ 看见燕然的样子，连宋徽宗心里都觉着这小子，真是个人物！ 就见高俅继续说道： “第一件：擅改祖宗之法，军器监胡乱改制。” “燕然任性胡为，置国法于不顾。狂悖之极，处处倒行逆施……” “你等会吧！” 高俅说到这里时，燕然却突然出口打断了他，然后他向御座上的天子问道： “圣上容臣一一自辩否？” “讲！”宋徽宗见他信心十足，随即应允下来。 “你说我胡乱改制，高太尉。”就见燕然转过脸，向着高俅问道： “可你知道我干了什么吗？” “你……” 高俅一瞪眼睛，正要继续指责，却见燕然冷哼了一声道： “我是改了军器监制度，但是我干的没问题啊？” “军器监自从唐猊一案之后，库存缩减严重，还得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赔付辽国的七千五百套盔甲，可我却按期如数交付了这批盔甲。” “你说我倒行逆施？你直行顺施一个我看看！七千五百套盔甲换成是你，你做的出来吗？” “若是按照之前军器监的路数，这七千五百套盔甲是不可能完成的。我要是不改制度，让军器监重新振作，这个时候那辽国使者，还在宣德门外给他们四皇子烧纸哭坟呢！” “我燕然没有失信于友邦，没有辜负天子厚望，我有何罪？” 燕然的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那高俅到底是泼皮出身，才疏学浅，一时之间竟无法辩驳。 御座上的天子不置可否，他抬手指了指高俅，示意他接着往下说燕然的第二条罪状。 高俅只好无奈道： “第二罪：擅自设立铁炉堡工匠营，聚众数千，导致民乱，激起剧变，其罪当诛！” 第557章：三罪问责、刀来枪往 “高太尉！” 高俅说完了这一条，燕然又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铁炉堡是民间商人自营，本官跟他们只是订购货物的关系！” “我军器监给他们订单，让他们有活干、有饭吃，我怎么激起民乱了？” “你今天派金枪班去，打散了工匠，焚烧了工坊，怎么激起起民乱的还成了我了？” “你可别告诉我，那些工匠做工做得好好的，突然什么事没有就决定逃跑，临走的时候还放把火给工坊给烧了！” “然后你派去的金枪班正好赶上，他们也什么没干，就在旁边看了一回热闹？” “……可不是吗！” 当燕然说到这里，这高俅一个没忍住，差点把这四个字脱口而出！ 燕然说的一点没错，金枪班就是看了一场热闹！ 可是高俅也知道，这事说出来，怎么可能有人相信呢？ 此刻的高俅，已经被气得心突突直跳，倒是御座上的天子哼了一声，给了这个宠臣一个台阶，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高俅只好按耐着怒火说道：“第三大罪！” “军器锻造，事关国运，我大宋兵甲犀利，全仗军器监锻造秘法。” “可燕然导致铁炉堡工匠外逃，致使军器监机密外泄，从此后兵甲之利，不为我大宋独有，燕然难辞其咎，罪在不赦！” “你可真好意思说！”要说别的还好，一听到这燕然却突然火了！ “你说我泄露锻造秘法？” 燕然怒道：“那三千多工匠，让你那五百金枪班赶得漫山遍野，跑得一个不剩！” “这些工匠，敌国只要抓住一个，就会造成锻造技术泄密，你还说我泄露军器秘术？” “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高太尉！我是军器监司丞！” “我要什么样的锻造秘术没有？想泄露给谁不行？想换多少银子换不来？” “我要是存心泄密，为什么要把工匠放跑了？我自己不会往外泄啊？那不都是你派兵把人家打散的吗？” “你不找我，我还想问你呢，高俅你是何居心？” 听燕然说到这里，高俅的脸都绿了！ 他没想到，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罪名落到燕然身上，居然一样不差，全都被他反过来用来攻击自己。 这而且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了……比如说上面的大宋天子，肯定会觉得燕然说的句句在理！ 高俅不由得怒火上涌，这时就见上方的天子说道： “既是如此，燕然你自己说说，那军器监改制，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朕也听听，是非自有公论。” “是！”这边燕然听了，立刻答应下来。 然后燕然当着宋徽宗和所有官员的面，讲出了这段时间自己在军器监里，实行的订单采购制度。 宋徽宗听了，不由得暗自皱眉。 “照你这么说……”就见这位天子问道：“原本大宋军器监自己养着工匠自己打造，燕然你为什么要把订单放出去，让那些商人从中再赚一笔？” “那是因为，”燕然随即大声答道：“天下不管什么事，只要让官员掺和进去，成本就会高得不得了！” “官员有事儿没事，朝廷都得用俸禄养着，每个月都是一大笔花销。” “负责采购的索要回扣，负责仓储的往外偷东西，负责管理工匠的克扣人家伙食！” “可商人是什么？”燕然大声道：“最是吝啬之辈！”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那些商人锱铢必较，每一点成本，他们都算计得死死的！” “只要咱们控制好军器的质量，他们就能以最低的价钱，供应合格的军器。” “别的不说，之前说的七千五百套盔甲都是有账可查的。光是制造成本，不算管理费用，朝廷的花费就比往年少用了十分之一，这就是明证！” “哦！” 听到这里，那位大宋天子想了想，默默地点头。 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些官员是什么德行，另外燕然说的确实有理。 更何况他刚才说的，那首夺泥燕口的诗词，居然把商人抠抠搜搜的性子形容得惟妙惟肖，连宋徽宗都觉得有趣得很。 燕然又接着说道：“若是朝廷军器采购，每年都省下一大笔开支，那更是利国之举，高太尉为什么对我百般刁难？” “你不要巧言令色！”高俅却冷着脸说道： “你把军器监工匠遣散出去，又在铁炉堡设立工坊，分明是损公肥私之举！” 燕然却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可事实是我军器监改制之后，现在明码标价，从国库拨出去多少银子，就有多少套盔甲。” “我不但没多花银子，反而还省下了不少，你说我损公肥私？” “我上任三个月就节省了这么多，你告诉我，过去那三十年多花了那么多银子，肥了谁了？” “你如此诡辩，分明是贪恋高位，要为自己谋私！”那太尉高俅听见这话，不由得怒火上冲。 “你说我贪恋高位？”燕然却冷笑着说道：“那我不干了，军器监我不管行了吧？” “啊？” 听到燕然这话，就连大宋天子都吓了一跳！ 皇帝心说这燕然脾气也太大了，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 燕然却鄙夷地看着高俅道：“高太尉身居高位，不说为国筹谋，你天天盯着我干什么？” “如今天下动荡，东南不稳，逆贼方腊造反，西军调向江南。因为辎重太多，难以迅速抵达！” “那江南的危局，一日险过一日，西军早一天到达，圣上的心便早一天得以安稳！” “嗯？” 听到这里的时候，高俅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天子赵佶却是眼前一亮！ 这几句话，燕然正好说中了他的心事。 只见燕然继续说道：“正好西军与夏贼多年征战，军中铠甲陈旧，军器残破，也到了需要更换之时。” “所以西军只要轻装急行，徒手来到汴京，再此领取全新的铠甲兵器。” “然后重兵通过运河直下东南，既可以保存军士体力，无需修整。又可以加快速度，不误战机。还能让兵甲犀利，战力提升！” “这才是为国筹谋之策，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第558章：奸臣腐朽、少年自强 “对啊！” 高俅闻言，一霎时心头巨震，不禁面如土色。 可那位大宋天子却是深吸了一口气，脸现震惊之色！ 要是真按照燕然所说，西军不但可以及时到达，而且长途跋涉之下，战斗力还是不降反升…… 可正当宋徽宗想到这里时，却见燕然大声怒道： “……现在什么都没了！” “铁炉堡被你的金枪班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工匠跑得一个不剩！” “你说我贪恋权位？军器监现在就给你，我看你一个月之内，能不能给西军变出五万套铠甲！” 到了这个时候，高俅恍然醒悟……自己上当了！ 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心脏被愤怒敲打得“咚咚”直跳！ 这小子绝对是有备而来……我居然中了他的圈套！ 而这时的燕然，却还是一句接着一句，向他步步紧逼！ …… “现在的军器间，朝廷不养工匠，不养官员，军器价格合理，质量过硬，供给及时！”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捣乱呢高太尉？” “方腊成了气候，对你有什么好处？军器监造不出盔甲，你就高兴了？” “身为一朝太尉，连轻重缓急都不懂，看见人家工坊赚几个钱，你非要自己抢过来不行！” “高俅！你是大宋的太尉，还是方腊的太尉！” “你！” 高俅被燕然一番话，怼得脸色蜡黄！ 他怎么也想不到，燕然这个小小的五品官，居然在大殿上指着他的鼻子骂，把他损得体无完肤，甚至还成了个国贼！ “燕然！” 宋徽宗见燕然说的实在太狠了，连忙打断了燕然的话。 “高爱卿也一片忠心……这一点朕是相信他的！” 毕竟这高俅是宋徽宗一手提拔起来，让他来掌控军队的，同时高俅也是宋徽宗最信任的臣子。 所以他见高俅正向着国贼的方向发展，这位宋徽宗连忙叫停，护住了高俅。 “对！皇上圣明！” 燕然却立刻行礼，表示了对天子的认同。 他顺着宋徽宗的意思往下说道：“高太尉一片忠心耿耿！执掌殿帅府多年，能力毋庸置疑！” “所以军器监由他代管，绝没有任何问题！” “微臣这些日子累得不行，正好诗酒风流，落得个清闲。” “哎……燕然！”宋徽宗看见燕然这幅态度，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小小年纪要注意涵养，不要说气话嘛！” “微臣真不是说气话，”燕然却脸上一片诚挚地说道：“圣上您是不知道啊！” “微臣生于武威侯府，一落地就是端着金饭碗，拿着玉汤匙吃饭的命。” “我不想在家画画作诗，喝酒听曲儿吗？那工坊多脏？匠人多臭？我怎么就这么爱管这种破事儿呢？还不是想要为国尽忠，为天子分忧？” “不过微臣受点辛苦没关系，这委屈我受不了！” “一朝太尉，居然带着禁军，上人家铁匠铺抢生意烧铺子，还口口声声说我有问题，给我罗列出来三条大罪！” “我一个五品官，真干不过他啊！不干了，天子恕罪，燕然干不了这个！” 燕然这一番话，说得南薰殿里的大臣面面相觑，心中无不是惊讶之极。 这小子居然撂挑子，而且君前奏对，有这么聊天的吗？你才多大的官儿啊？ 其实真实的情况，古代的君臣对话，还真没有现代人想的那么严谨恭敬。 别说是宋朝，一向是号称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 就算是最讲君臣之礼的清朝，大臣上朝都得自称奴才的时代，康熙皇帝还在上朝的时候，和大臣打过架呢。 并且不是皇帝单方面动手，还是君臣互殴！ 所以燕然刚才的表现，虽然不能说是有罪，但是态度绝对是有问题。 偏偏这个时候，天子没有对他作出责怪，那些大臣们更是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指责的。 因为大家全都听得明白了，燕然依仗的就只有一点……天下危亡！ 眼下东南危局已成，那燕然却看清楚了形势、提出了问题、还给出了答案！ 想要尽快调拨西军去东南平叛，最关键的一环，就是看军器监能否超常发挥。 可是这军器监，除了在燕然手里，谁还能玩得转？ 那大宋天子赵佶，虽然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皇帝，但是他绝对不傻！ 军器监要是拿不出兵器，江南就要出大乱子，要是西军在路上磨磨蹭蹭的，让江南方腊成了事，后果会变成什么样？ 一下没了半壁江山，他当得这叫什么皇帝？ 此时此刻，高俅心里也知道，自己怕是要完。 关键是燕然这一军将过来，他根本都没法还手。 军器监人家真的不干了，就交给你，你能干的好吗？ 高俅知道事到如今，再怎么数落燕然的罪责也是没一点用了。 皇上需要燕然救急，可自己却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硬生生将把柄，塞到了燕然的手里！ 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饶是这高俅，耗费了一辈子苦心，在皇上心中树立起了忠心耿耿的形象。 到如今，在燕然这里，他居然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非但无用，他还在关键时刻，给皇上添了个大乱子！ 御座上的宋徽宗也明白，燕然在闹脾气。 燕然既有本事还立了功，没犯错还受了委屈，他还这么年轻，不闹脾气才怪呢。 于是宋徽宗瞪着燕然，没好气地说道：“燕然！你给我好好说话！” “是！臣好好说！” 这燕然倒是乖巧，皇上这么一说，他立刻低下了头。 “军器监这件紧急公务，让微臣干也不是不行……” 沉默了一会儿，燕然表明了态度，宋徽宗一听这话，顿时心胸大畅！ 看来这燕然脾气确实不好，但识大体这方面，却没让朕失望！ 就见下面的燕然，接着说道： “只是现在铁炉堡工坊已经被烧，人也跑光了，百废待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微臣斗胆，请陛下三道圣恩……” “哦？” 宋徽宗觉着燕然方才说的都有道理，却不知道他接下来要的这三道圣恩是什么。 “讲！” 事关天下大局，他这位天子也想听听，燕然要提出什么条件。 第559章：军工巨兽、横空出世 “首先第一条……”燕然说着话，连头都没抬。 他伸手朝着高俅的方向指了指……这个动作差点把宋徽宗的鼻子给气歪了！ 看见燕然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宋徽宗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高俅，我也不要求你弄他。 不过他是天子养的狗，在我给你干活的时候，你能不能把他给我牵住了，别让他给我捣乱行不行？ “这个朕自有打算，”宋徽宗啼笑皆非地说道：“接着讲！” “然后第二道圣恩，”燕然继续说道：“为了挽回损失，让工坊尽快开工。” “臣请朝廷拨付白银十八万两，给商人们重建工坊” “这……” 宋徽宗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暗想： 本来以朝廷的威势，压制商人，强令他们干活倒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人家现在工匠也跑了，房子也烧了，朝廷要是真的一分银子不给，硬逼着人家赶工……那就算把商人都逼死了，也干不成啊？ 商人死走逃亡的倒是小事，事关东南大局……算了！ 想了又想之后，宋徽宗说道： “这一条朕准了！第三条是什么？” “臣请圣上开恩！”只见燕然又大声说道： “之前动用禁军，烧毁工坊的事，实在太过恶劣。” “臣请圣上恩准，颁下汴京十三家皇封工坊牌照，以免今后军民骚扰，勒索压榨。” “这些牌照无需朝廷花费银钱，只要商人拿到了手里，他们就成了皇家工坊，受大宋天子保护。” “如此一来，可以保证商人不受官员骚扰，专心为我大宋打造军器！” “这……” 一听到这个要求，宋徽宗却不禁犹豫了一下。 授予皇家工坊称号这种事，在大宋可从来没有先例。 关键是大宋的架构之内，士农工商这四种类别里面，士和农这两类阶层最受重视，也是最受推崇的。 所谓“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就是大宋最推崇的生活方式。 可是按照燕然的意思，要把商人的地位提高到这种地步，这对于今后的治国方面，会不会开了一个不利的口子？ 这个时候，高俅隐忍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他对于天子的心思最是了解不过，一看见皇上犹豫沉吟，高俅立刻就站了出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燕然！” 只见高俅大声指责道：“你不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商人看中的只有利益银钱，哪里懂得什么国家大事？” “燕然你这样保护他们，一旦你那十三家皇商联合起来，形成尾大不掉之势，那会变成什么样子？” “朝廷要是有事，着急用军器，他们联合抬价呢？” “要是他们勾连外邦，趁着前方军情紧急，他们拒不肯出货呢？” “我大宋的生死安危，岂能操持于商人之手？” 高俅这番话说得，当真是句句诛心！同时也说到了宋徽宗的心里。 这位大宋天子闻言，随即便把目光转向了燕然，想要看他怎么解答高俅的质问。 燕然却摇着头无奈道：“我说是把这皇商的称号，授予汴京十三家，什么时候说过是固定的十三家？” “那些有能力给军器监供货的，其实远不止十三家而已。” “微臣在管理他们时，只需要定期通过竞标，淘汰掉投标价格最高的三家商户，然后再放进来新的三家，让他们互相竞价撕咬，就能让他们十三家始终处在激烈的竞争中。” “只有竞争，才能让商人供应的军器价格更优，质量更高，供货更及时。” “只要随时掐住他们的命脉，剥夺他们中间不合格的皇商称号，他们就绝对不敢轻慢国事。” “在这种剧烈的竞价当中，更不会有人用合伙抬价的方式，提高军器的价格！” “……这种细节，是一国太尉要考虑的事？” 燕然说着话，猛然一转脸，看向了高俅！ 小侯爷冷冷道：“解决这样的问题，无关大局、不需眼光，只要一个周全的规则就可以。” “所以类似情况，我手下随便一个掌柜都能处置，这种细枝末节，无需太尉出来质疑，你还是多管管国家大事为好！” “哎……呀！” 燕然这话，差点把高俅气得当场爆炸！ 可是没办法啊，他提出的难题，人家燕然真的能随口解答。 而且这个方法一听就是消除了隐患，一经实行，绝不可能出现高俅所说的那种情况。 因此高俅这回又白做了一回小人，还被燕然指责他的眼界心胸，实在是太小了！ “如此甚好！” 御座上的天子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说话了。 经过了燕然和搞求的这一番辩论，宋徽宗终于看清楚了一件事…… 燕天行果然是胸藏锦绣，奇思妙想不计其数！ 难怪他能作出那么好的诗词画作，还把军器监管理得有声有色。 这小子真是太聪明了，那些让人为难万分的困局，居然只需弹指之间，就能被他轻松解决！ 之前的七千五百套盔甲是这样，刚刚西军调拨的难题是这样，高俅所说的问题也是这样！ 此时的宋徽宗，不由得深深看了燕然一眼。 他还不知道，在潜移默化之中，在他心中高俅和燕然的地位，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燕然虽然职位卑微，年纪轻轻，但却在不断地立下奇功，一次次在宋徽宗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而且天河引溃坝、大萨满行刺、燕然已经两次救下了圣驾！ 如今大宋天下岌岌可危，燕然手握着军器监大权，除了他自己，别人谁也玩不转！ 所以宋徽宗现在要是不听他的，就会像后世所说的那样，一裁员就裁到大动脉。 至于高俅的地位，原本他最厉害的一点，就是皇帝相信他的忠心。 所以天子登基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把这个和他踢球的玩伴，捧上了殿帅府太尉的高位，其实就是用他的忠诚来掌控军队、制衡朝堂。 所以高俅最得天子的信任，同时也和朝堂中的所有人都不对付，是一个扎扎实实的孤臣。 但是到了现在，天子对高俅的信任，已是大不如前…… 因为上一次金国大萨满刺杀案件之中，高俅执意让人送上宝剑，让皇帝差一点暴死当场！ 第560章：奸臣含恨、巨龙飞奔 至于高俅，他是做梦都没想到，燕然敢在金殿上跟他对抗。 而且一打起来才发现，燕然这小子居然立于不败之地，还能把自己打得这么狼狈！ 而那个宋徽宗，则是急得顾不上别的了，现在谁能为他解决军国大事，谁就是有理的一方！ 更何况这位燕家小侯爷诗酒风流，文采斐然，才华横溢……这对一位明君来说或许并不重要、 但是对于宋徽宗这种自诩风流的人而言，他一旦将燕然引为知己，归于和他同一类人里，就会天然的产生信任感。 所以事情进展到这种程度，高俅再怎么受宠，局面也是难以挽回了！ 只见宋徽宗淡淡地说道：“燕然勤于国事，忠于朕躬，今日对他的罪行参奏，实属无稽之谈，高爱卿不许再提了！” “这次燕然改制军器间，章法严谨，施行有效，可以推为常例，军器监今后依旧由燕然管辖。” “今日奏请三条，皆由燕然所请，十八万两不日即到，皇商铁券尽快制成，交由燕然代行管理。” “西军调拨军器，就依燕然所议，军器拨付不可有丝毫延误，此事完成之后，朕不吝重赏！” “谢圣上隆恩！” 这边燕然听见自己的要求全都答应了，连忙行礼谢恩。 然后宋徽宗的目光，又转向了高俅。 “高卿操劳国事，连日劳顿，先回府静养些时日再说……哦！” “那铁炉堡既然烧了，一事不烦二主，筹措新建工坊的十八万两，高卿也多多费心吧！” “啊？” 高俅听见这话，差点一屁股坐在大殿上！ 他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圣上对他的处罚居然这么重！ 那十八万两倒是没什么，再多十倍他也掏得出来。 最要命的是那句回家静养，天子的意思，就是让他暂时把差事放下。 关键是我要养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我重新回到朝堂上啊！ 高俅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如刀绞，可是在天子的注视之下，他却连凶狠地朝燕然看一眼都不敢！ 高俅连忙跪下谢恩，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想到了天子这么处置自己的用意。 因为燕然接下来的这个差事十分重要，所以皇帝不想让高俅对他造成任何的干扰。 想来他这位太尉位高权重，提拔起来的门生故吏还能少了？ 要是高俅真的有心和燕然作对，他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一个眼神，就不知有多少人会向燕然展开报复！ 所以皇帝才利用回家静养这件事，给了高俅一个明确的警告……你要是再给燕然添麻烦，那就是跟我这个皇上过不去！ 如此说来，自己还没有失去圣恩，只不过是暂时给这个燕然小贼让路而已。 但是这段时间，我最好偃旗息鼓，燕然要是再出什么事，不管是从哪儿来的毛病，皇上首先就会去想：这事儿是不是高俅在背后弄出来的啊？ 所以我暂时先忍一忍，让那个小贼燕然先得意几天！ 等到时过境迁，你对天子没用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东西！ 高俅在心里面不停的安慰自己，但是话说回来，他也隐隐觉得，如果皇帝心里有一副天平，燕然那边此时是在逐渐加重，自己这边受到的圣宠，却是越来越轻…… 再加上燕然那小子仕途上政绩颇佳，又有诗词书画这些才华，时刻撩拨着皇上的心，自己却除了忠心再无所长，他拿什么扳回圣宠？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解决他！高俅不知不觉中，狠狠咬紧了后槽牙！ 这边高俅的态度老老实实，宋徽宗看了之后也是暗自得意。 之后他散了朝会，让所有人各自办事去了。 …… 朝会期间，在南熏殿的后面。 那位国师林灵素，一直在静静听着。 一直听到现在，他终于松了口气。 自己这位女婿，当真是聪慧果敢，天下就没有能难住他的事！ 林灵素暗自想道：那高俅是什么人？不但最得圣宠，而且位高权重。 可是就连他，要跟燕然作对，都被那小子弄了个灰头土脸！ 今天这场君前奏对的内幕，当然瞒不过林灵素，这明显是高俅上了当，钻进了燕然给他布好的圈套里。 或许燕然针对的目标，并不是高太尉，而是谁要跳出来对付他，他就准备在金殿上灭了谁！ 燕然不仅在这样艰难的局面下转危为安，而且还在圣上的心中，越发重要。 林灵素都能想得到，高俅的这次退败，很可能就是他一连串倒霉的开始。 至于他这位女婿，已经把军器监，甚至是整个大宋的军器制造掌握在手里。 这不但可以为他增加筹码，也可以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而且还能用来要挟朝廷！ 只要燕然过了眼前这一关！一个月时间，五万套盔甲！ 工坊已经被毁，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燕然他……真的能做到吗？ …… 就在林灵素提心吊胆，惦记着自己女婿的时候。 燕然走出皇宫之际，心情却是轻松愉快。 五万套盔甲有什么难的？做不出来，我还借不来吗？ 燕然的心里有数得很，只要他跟呼延庆老将军说一声，从禁军那里调拨五万套盔甲，绝没有问题。 大不了工坊建起来之后，好好干上一阵，把盔甲还他就是了。 而且还给他的，还是燕然的军工企业打造出的精良铁甲。 燕然之前的七千五百套铠甲就是这么来的，铁炉堡出品的铁甲，已经全数换装给呼延庆老将军麾下的军队了。 所以当老将军听到燕然这个提议，准保能把他那张老脸都乐开花了！ 这就是智商压制人的典型范例，虽然这种事连皇帝都觉得，就算是神仙来了，执掌军器监都难以做到。 偏偏燕然就能轻松搞定这笔订单，而且邪门的是从天子到朝臣，大家对燕然就是有这种信心，觉得这五万套盔甲，他一定能按时交付。 此时走在燕然旁边那些朝廷重臣，看向燕然的眼光，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今天这场大戏，是这位燕家小侯爷第一次踏上权力的舞台，对手是高俅这样一个重量级大佬，两人来了个正面硬刚！ 要命的是……人家燕然还赢了！ 因此这些朝廷重臣的心里，无一不是暗自警惕。 燕然这小子轻易别惹，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是权力比得上高俅啊？还是天子的信重比得上那位高太尉？ 与此同时，在燕然的身后。 那位老态龙钟的蔡京，在自己亲信的扶持下走出来，他白眉下苍老的目光，一直看着燕然的背影。 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就给自己打下了这般根基，建立了这样的威望！ 这样的人若是不死，三十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时的朝堂之上，谁还能与他相抗？ 蔡京低下了头，慢慢地走着。 他的脚下好像是寂静无声，又像是皇宫的地面，都在和他的脚步轻轻共鸣！ 第561章：鸿庆提举、机速密房 回去的路上，红袖听到燕然这次进宫面圣的经过，也是无声的惊愕了许久。 太尉高俅竟突然向小侯爷发难，想来局面定然是凶险之极。 然而小侯爷却弄得他灰头土脸，高俅甚至还被皇帝要求回家养病，这结果更是让人万分震撼。 想起当初她第一次在苏青莲家见到燕然时，他还是一个小小的九品校尉。 可如今，小侯爷居然能跟高俅这样的庞然巨物抗衡，并且战而胜之，这真是让人想来，心头百味杂陈。 …… 这个时候，小侯爷却想着古夙罗和高俅之间的联系。 他向红袖轻声问道：“咱们大宋，监察官员的衙门是武德司，那对外邦的密谍机构，是由那个衙门控制的？” 红袖随即答道：“燕郎要是问咱们大宋对夏国辽国和金国派遣密谍的所在，现在负责的衙门叫做机速房。” “机速房……”燕然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次。 红袖接着说道：“也难怪燕郎搞不清楚，这些对外密谍组织换来换去的，就连咱们朝廷官员都多有搞不清楚的。” “最早本朝咸平初年的时候，因为和辽国作战，既要向辽国那边派遣密谍，同时又要抓捕那边派来的密探，所以咱们大宋在雄州设置了谍报机构。” “那个衙门当时叫作机宜司，这也是咱们大宋管理密谍最早的一个衙门。” “接着到了景德三年的时候，朝廷为了战事需要，又在边境各州府设置了安抚使司。” “这些安抚使司由各地的军队和地方官负责管理，也是地方上派遣己方密谍，抓捕敌方密谍的部门。” “然后庆历八年，又在河北四路、定州、高阳关、真定府、大名府、设置了安抚使司。” “一直到现在，这些个朝廷设置的部门，倒是没听说过在国战方面有过什么建树。” “对，”燕然淡淡地说道：“但是对付自己人，他们倒是有劲儿得很。” “今天高俅向我发难，说不准就有大宋密谍机构在里面捣鬼。” “燕郎说的没错，”红袖听到小侯爷这么说，她轻轻点头道： “尤其各州府地方上的安抚使司，他们哪里能抓到敌军的密谍？勒索过境的商人百姓，可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说起对付敌军密谍，反而是镇守各地的军将对这种事更认真些。” 红袖想了想说道：“当年范仲淹在担任边防帅的时候，手下曾有两员虎将。” “一个是狄青，另一个是种世衡，狄青就不用说了，是咱们大宋的名将。” “而另一位种世衡，就是现在西军老经略种师道的祖父。” “当年夏国的李元昊手下有两员得力干将，一个叫野利旺荣，另一个叫野利遇乞，此二位兄弟骁勇善战，手中握有重兵。” “种世衡用一个叫法崧的和尚，用苦肉计派遣到夏国，没用多久就离间他们君臣，把这大宋的两个心腹大患给除掉了。” “除此之外，整个大宋的密谍，再没有什么拿到台面上的战绩。” “看来靠他们是不成了，要想和敌国密谍交锋，我看还得燕郎你来。” 听到这话，燕然淡淡的一笑。 自从自己开办密谍培训班之后，红袖多少也听班上的学员提起过他们所学的课程，不免对燕然这方面的本领十分推崇。 因此，红袖才说了些自己的感想。 之后燕然又向红袖问起了机速房的情形，红袖却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衙门基本不在汴京城内活动，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 红袖轻声说道：“若是我没记错，机速房应该是本朝咸淳年间设立的。” “当时天子设立机速房，是因为枢密院屡屡泄露军中情报，还有前方作战的兵将，总有在边疆军报中隐瞒实情，夸大功绩的情况。” “所以，机速房这个衙门设立之后，负责带领的人职位都很高。” “现今的机速房，掌握在提举鸿庆宫，徐处仁大人的手上。” 听到红袖的话，燕然无声的沉默了一下，提举鸿庆宫，基本上就是宰相的级别了。 机速房要是直接向这样的高官负责，用后世的话来说，它的组织层级就相当高了。 在大宋一朝，这提举某事，一般都是临时差遣才授予的虚职。 但若是提举某宫，那就是入朝拜相前的最后一步，有的官员甚至当上了宰相，提举的官职都还留着。 徐处仁……后来好像真的官拜宰相来着，记不太清楚了。 燕然心中暗自想道：如此说来，那个古夙罗会不会是机速房派到西夏的密谍，然后又被我给买回汴京来了？ 之后因为高俅的武职最高，所以他借用和机速房的关系，拿到了古夙罗传送出来的情报。 再加上高俅之前就对我怀恨在心，因此利用这份情报向我发难？ …… 等他们回到家之后，天已经黑了。 燕然随即召集了十人团，向他们通报了这次金殿见驾的情况。 当然了，古夙罗和机速房是不是有联系，机速房和高俅有没有关系，这个猜想燕然也告诉了十人团。 只是没经过确认，现在还不能做最后的定论。 在十人团集结的时候。燕然注意到，程炼心和百里轻两个人没有出现。 苏信说今天晚上是程炼心的班，负责监视古夙罗，百里轻姑娘此时正在侯府外，监视情报站什物铺。 燕然让他们格外小心……因为按照间谍的正常思维，今天高俅利用了古夙罗的情报，在金殿上向燕然发难。 可燕然却早有准备，打了高俅一个措手不及，这个消息一旦传到机速房古夙罗的上级那里，他立刻就会让自己的情报站提高警惕。 因为燕然既然有了准备，就有一定可能，意味着机速房那边的人员身份暴露，所以情报站一定会比平时更为小心。 百里轻姑娘的心思比较单纯，她要是中了人家设下的圈套，那问题就大了！ 苏信听了之后也觉得没错，小侯爷给他们开完了会，苏信随即就出了侯府，去接应百里轻。 第562章：古庙黑影、诡异无声 可是还没出去多久，苏信就急匆匆的返了回来。 燕然看见苏信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 果然，苏信向燕然沉声说道：“什物铺掌柜黄二不见了……百里轻失踪！” “不要慌，”燕然想了想，向苏信说道：“稳住！” …… 天上浓云密布，四下里一片黑暗。 偷云不偷月，偷雨不偷雪。 对于百里轻这样的追踪者而言，这样的天气是有优势的，可以让她追踪的时候离目标更近而不被察觉……只要今晚不下雪。 姑娘原本在监视情报站，可她在入夜之后，突然发现什物铺里窜出一个黑影，百里轻立刻就跟上了他。 如今一前一后两个人，正在汴京城波涛如海般的屋顶上急速飞掠而行。 那人在前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的轻功应该比百里轻更高，只是这房檐房顶和无边的黑暗，正是百里轻这个女飞贼最熟悉的赛道，所以她现在还能跟得上。 还好现在浓云密布……还好没下雪！ 百里轻急促地喘息着，脚下在房顶屋檐上不停的借力，他就像一只轻灵的黑猫般，贴着房顶蛇行兔伏，急速穿行！ 姑娘紧紧盯前面的黑影，若是这个人影突然消失，那就意味着自己被发现了。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她没有及时停下，下一个瞬间，那个高手就会出现在自己脚下的黑暗处！ 所以她一面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一面却还要竭尽全力！ …… 百里轻呼吸越来越沉重，追踪一个比自己武功更强的人，真是太耗费体力了。 更危险的是，若是到了城外，地上再有点雪，那个家伙的警惕心要是再高一些…… 他只要回头走上一段，就会发现自己的脚印，然后当他顺着脚印反追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完蛋了！ 百里轻心中正在七上八下之际，却见前面的那个黑影，真的跳过了汴京城墙！ 出城之后，没有了街巷中的灯火，周遭更是黑得一塌糊涂。 百里轻深一脚浅一脚地纵跃，迫不得已只好咬牙再次冒险，把距离更加接近了一截。 然后那个人，突然消失了！ 前面有片建筑，好像是一道院墙……当百里轻发现那个黑影消失的一瞬间，她脚下第一次触地，就开始急速变向！ 姑娘向斜刺里飞掠了十丈左右，避免继续前行，会迎头撞上停下来的那位。 然后瞬息之间，她一个急停！ 百里轻趴在地上，她这次伏下来的位置稍显低洼，利用黑色阴影，她的夜行服融入了黑影中。 这就是飞贼的经验所在了……她此时的位置，正好可以利用那片颜色灰白的墙壁作为视线的背景，方便观察前面的黑影，到底在干什么。 他停下来了，就那么站着。 在那个院子的大门前。 一动不动！ …… 风停了，四下一片死寂。 后背上的汗珠渗出了夜行服，被夜风一吹，阴冷直透到心里。 百里轻绕到这个大院子的侧面，接着飞身跃起， 人还在空中，她就瞥见前面没有灯光，院子里一片黑暗，高大的建筑物顶端，带着飞檐斗拱。 这是一座庙。 百里轻在房顶上的屋瓦中间，最黑暗的角落里停下了脚步。 先平复呼吸，再倾听周围。 从现在开始，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引发的响声，都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那个黑影的目标，无疑就是这座庙。 所以百里轻抢先进来，提前埋伏，等着对方，相当于是明暗之势易手。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黑暗中的她一边警戒周围，一边极其缓慢地挪动手脚，接近最高处的屋脊，就像一只极具耐心的蜥蜴。 忽然， 下雨了。 …… 没错，不是雪而是雨。 虽然已是隆冬时分，但汴梁的天气很难说，下雨下雪都很寻常。 雨点落在屋瓦上的声音细碎而密集，虽然可以掩盖她行动时发出的声音，同时也让她的听觉受阻，安全性急剧降低！ 你大爷啊你大爷，吓死本姑娘了！ 好不容易来到房脊后面，百里轻一点一点地抬头。 眼睛刚刚高过墙头，百里轻就极力辨认着黑暗的院落中，是什么情况。 没有炊烟味，没有香火气，没有一点灯火，前方的院落里传来了雨点打在干燥落叶上的“唰唰”轻响。 实在太黑了，依稀能看出这是个废弃的古庙，四四方方的院子，四面都是高耸的殿宇。 大部分的窗户门都是黑洞洞的，门扇窗扇早已经不在了。 每处墙角都是一片黑暗，好像堆着什么东西，看形状似乎是杂草和堆积的落叶。 院落中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体积还不小，看位置应该是个香炉，没有一丝金属反光，可能是石头的。 还有……那是不是人？ 百里轻运足目力向院子里看去，想要搞清楚中间那几个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站在庭院中的人影。 大概有四个……分隔开两丈多远，位于香炉的周围四角。 要不就是四个石灯笼？你大爷的倒是动一下啊！ 或者叹口气也行，自己好歹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人！ 看了一会儿，百里轻心里猛地一紧。 院子里，有个东西在动！ 从轮廓上看，移动速度很慢。 这东西不是那四个黑影中的任何一个，移动的方向也不是向着大门那边，而是从百里轻脚下，这座大殿里慢慢出来的。 那玩意高度相当于一把椅子，如果一个人蹲在地上，大概就有这么高。 一样是处于黑暗中，之所以百里轻看得比较清楚，就是因为这东西在动！ 等百里轻大致看清楚这东西的轮廓，姑娘心里颤抖得越发厉害。 寒冷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姑娘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的牙齿发出磕碰声。 院子里那另外四个，不知道是不是人，但那个慢慢活动的东西一定是活的。 这家伙正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慢慢地前行！ 他两脚着地，腿却完全弯了起来，腰也弓着。 两条腿一左一右交替向前迈……脚下没有一点声音。 第563章：惊雷碧眼、汝当自戕 百里轻记得，她曾经见过这样的步态。 那是在她艺成出师之后，救过一个被拐卖的女人。 这个女子曾经屡次逃跑，所以买下她的屠夫，就用铁链将女子锁在狗窝里。 也不知她被关了多久，这个女人已经伸不开腿，直不起腰，只能蜷缩起来坐在狗窝里。 当百里经把她放出来的时候，那个已经残废的女子就是这样蹲在地上，慢慢挪动的！ 可院子里那四个人，似乎还没发现院子里，有个东西在动！ ……他们是瞎了吗？ 就在这一刻，院子里，忽然有人说话了。 …… 开口的是那四个黑影当中的一个，他们果然是人！ “……为什么还不到？” 那个黑影说话的时候，他的头好像转了个方向，朝向了另一个黑影。 原来那四个人，始终是背对着那个行动缓慢诡异的黑影！ 怪不得他们没发现有人已经慢慢走到了身后。 “会不会……那是什么？” 另一个人开口说话，却说了一半，声调猛然提高了一截！ 看来他终于发现了身后不远处，蹲着那个奇怪的东西！ “你不是……你！” 百里轻伸长脖子想要看得清楚点，就发现那四个人，突然同时栽倒！ 他们不知中了什么暗算，在地上拼命地翻滚挣扎！ 院子里一片寂静，诡异的是，竟没有人发出一声呻吟和惨叫。 他们的样子就像是四只被割了喉咙的鸡，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只有在挣扎中慢慢死去。 万籁俱寂之中，百里轻却突然听见蹲在地上那个黑影，发出了一声嘶吼！ “汝……当……自……戕！” 声音嘶鸣暗哑，腔调诡异，就像是豺狼发出的声音那样暗沉！ 百里轻趴在冰冷的房顶上，汹涌的寒冰瞬间涌遍了全身。 一股巨大的危险，紧紧抓住了她的心脏。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她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在场的除了自己，并不只有那四个将死的黑影，和一个诡异的凶手五个人。 ……而是六个！ 因为那个黑影临死前，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不是……” 如果这个凶手不是他们等的人，那就说明，也许还有一个人在场，他或许就在周围！ 毫无征兆的，突然一道闪电亮起。 漫天雨幕下，黑暗的院子被照亮了一瞬间。 就在这时，她看到下面那个蹲在地上的凶手，脸竟然正对着自己，他正抬头向房顶这边看来！ 在闪电亮起的一刹那，他双瞳中映出碧绿的异色，就像是黑暗中的兽眼，死死盯着自己！ 一瞬间，闪电过后一切重归黑暗，眼前一片漆黑如墨。 隆隆的雷声中，百里轻几乎没经过丝毫考虑，她完全出自本能地向后方一跃而起！ 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扔在炉盖上，又瞬间弹跳起来的猫。 这大概是她一生中，跳得最远的一次！ 百里轻在黑暗的雨中翻腾转身，凭借着雨点落地的声音，判断着地面的高度。 落地之后她随即弹起，惊怖让她忘记了方向。 被恐惧包围的她，激发出了全部的体力，向着前方的黑暗，利箭一般极速逃离！ 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 百里轻拼命地喘息着，每一次跳跃都拼命压榨出所有的体力。 她害怕自己一回头，就看到那双诡异的碧瞳！ …… 当百里清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漫天的雨点也逐渐变成了细碎的冰粒，冻结在姑娘的鬓发间。 她一直在发抖，脸色青白，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红袖带她去换了干爽的衣服，还在她身上披了厚厚的貂裘。 可直到她说完了整件事，百里姑娘身上的颤抖还没有停下来。 屋子里燕然和十人团，在听完了百里清的讲述之后，大家都在心里想着今晚发生的事。 首先就是因为天色太黑，百里清甚至没看到过那个从情报站里冲出来的黑影，到底相貌是什么样的。 其次就是百里轻在发现黑影停在那间旧庙的门口时，姑娘兜了个圈子，提前潜伏到了庙里。 在这期间，那个黑色人影离开了百里轻的视线，也就相当于监视中断了一次。 当然百里姑娘做得没错，如果她当时没有这么做，而是跟着那个黑影进去。 一旦那个武功极高的黑衣人，躲在庙里的黑暗处，向着百里清猝然发动突袭。 那就不是百里姑娘能看到多少的问题了，她十有八九，都没办法活着回来。 在这之后，那庙里的四个人，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结果等来的却是杀他们的凶手。 因为他们在见到凶手的那一刹那，明显说了一句“你不是……” 当然还有那句诡异的“汝当自强”，出自黑衣杀手之口。 “汝”是你的意思，而且带有贬义，自戕就是自尽。 所以这四个字的意思是：“你应该自尽”，或是“你怎么还不自杀”？ 结合那个黑衣凶手的杀人行径，加上他说出这句话时，那四个人还在翻滚挣扎着没有死。 所以那黑衣人的意思应该是：既然你们不肯自杀，那我就帮你们一把！ 此时屋子里的众人，对于今晚发生的事，心中都是既充满了疑惑，又满是沮丧。 因为十人团之前是经过商议的，留着这个情报站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结果却出了这种事。 也不知道情报站里那个掌柜黄二，是不是就是今晚的凶手，或者说他已经死在凶手的手里？ 而且情况从此变得越发复杂，他们这个顺藤摸瓜的计划，也不知能不能再实行下去了。 …… 反而小侯爷对于这件事，完全是一副“自己作业自己完成”的态度。 他看来是打算彻底撒手不管了，不过为了这些学员的安全，他还是把姚不凡跟蒯无用两位高手，交给苏信他们，用来保护十人团的安全。 至于小侯爷自己的安全……他的火枪已经从拉发引信，跳过了火绳枪，直接变成了燧发打火的短火枪。 现在两只短火枪就在燕然身上片刻不离，哪怕就是再有金面刺客那样的高手来行刺，他也能来个以一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