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渣攻不爱你[快穿]》
第 1 章
楚望呆呆地握着手里的玉佩,坐在庭院的石凳子上。
下人们都知道小郡王脑子不好,反应迟钝,就算他坐着一动不动一个时辰,也没有人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池冠为什么要害我啊……他不喜欢和我玩吗?”
小郡王眉清目秀,明眸皓齿,如果只是安静坐着,没有人会看穿他是个从小吃坏了药,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傻子。
眼下小傻子和玉佩面面相觑,在心里默默地问。
他握着这块了得寺的方丈给他的鹤形玉佩,就能听到脑内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和他对话。
对方说:“戴池冠并不喜欢你,他只是利用你的好感在朝堂中获得权势。”
小郡王眨巴眼睛:“听不懂。”
那个男人不疾不徐,说:“你喜欢和戴池冠玩,你的皇帝哥哥自然会护着他,这样戴池冠在朝堂上也就更加顺风顺水了。”
楚望摸着玉佩上仙鹤修长漂亮的脖子,想了想说:“对啊,我喜欢和池冠玩,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但我知道皇帝哥哥保护他,他应该会很高兴。”
他停顿了下,自顾自的点头,“嗯,池冠要是高兴,我也很高兴。”
那个男人说话的节奏终于稍微加快了一些:“你喜欢他,他可恨不得你死。要是戴池冠想让你付出生命,来换取他的事业前程呢?他不仅不喜欢你,甚至恨不得你消失。”
圆润可爱的手指抚摸着仙鹤,突然停下了动作。
小郡王眼里浮现出一丝迷茫,而后坚定地摇头。“不,池冠对我很好,他不会这样的。”
然后他把玉佩系到了自己腰上,压低声音说:“你不要再说池冠的坏话了,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告诉方丈你会说话了!”
“……”
楚望的侍从看他站起来,走近过去,迷茫地开口:“郡王,什么会说话了?”
楚望吓了一跳,捂住嘴巴连忙摇头,下人也没当一回事,笑了笑说:“郡王,您在了得寺也呆了一段时间了,圣上今天给您捎了口信,问您回不回去,宫里开始做梨花糕了。”
楚望立刻跳起来:“要要要!我们现在就收拾回宫!”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记得叫上池冠!我要请他吃梨花糕!”
戴池冠才不是坏人呢,他对我可好了。
小郡王心里想着。
周朝的第五任皇帝是通过一番流血政变上位的,那段被尘封的历史,皇子互相厮杀,民不聊生,新皇登基的时候,他的兄弟全都死了,除了一个比他年小近三十岁的傻子楚望。
楚望在这场纷争中同样被波及到,还在襁褓中就被人喂了毒药,才毒傻了脑子。
新帝册封楚望为郡王,虽然没有封地,但无人不知新帝宠溺呵护幺弟,楚望想要什么,新帝都会依着他。
如今圣上已登基十余年,楚望也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只是心智还如儿童一般。只要圣上一直宠溺他,自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楚望喜欢的戴池冠,是和他年纪相仿的京中才子,十五高中,一举成名,现在是礼部侍郎,相貌英俊年轻有为,本应该是全京城未出阁女子的仰慕之人。
但是无奈,因为小郡王明目张胆地喜欢他,无人敢上戴府提亲。周朝不像前朝有风靡一时的娶男妻,但当朝风气较为开放,也无不可。
在所有人眼里,戴池冠就是板上钉钉的郡王妃,连皇帝都等着楚望再成熟一些,就可以把婚事办了。
楚望一想到宫里的梨花糕,差点口水流不停,在他的催促下,马车一路疾驰,半天不到就回到皇宫门口。
“池冠呢?”楚望一下马车就迫不及待地问。
侍从毕恭毕敬地说:“今日休沐,戴大人不在府上。”
楚望眼里浮现遗憾:“那就是没法过来吗?”
去年春天,他和池冠约好了来年春天,要一起吃梨花糕的。
侍从答:“已经给戴府门卫捎话,戴大人要是赶得及,会过来的。”
楚望眼睛立刻亮起来:“那就好!我们先进去吧!我帮池冠先试试今年的梨花糕好不好吃!”
侍从不敢多说话,低头道:“是。”
楚望突然想到刚才那块玉佩说,戴池冠并不喜欢他,每次应约其实都是不情愿,恨不得找千般借口来回绝。
但是楚望立刻甩甩头扔掉这个念头。
池冠对他很好,这些话肯定是假的。
程衍没遇过比楚望这个小傻子更难搞定的宿主,他傻得执拗,一根筋不肯掰回来,只相信他认定的。
不过还好,程衍的灵体呆在玉佩里苦中作乐的想,至少这小傻子还愿意接触他,对他也比常人戒心少。他曾经遇上一个戒心很重的宿主,把程衍的载体压箱底塞了六七年,在危难关头才死马当成活马医地翻出来求助。
程衍是个系统,编号001的炮灰自救系统,他穿越一个个世界寻找命运悲惨的人,帮助他们改变人生。等这些人达成心愿,程衍会收取他们的灵魂,作为回报——或者说代价。
他已经记不清现在是自己第几次穿越执行任务,不是因为他完成太多的任务,而是他懒得要命,完成一次任务就要休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消耗得没有多少魂力了,才万不得已地进入下个世界……
“哎,好想休假。”
他在玉佩里默默地想。只是看此番任务要拯救的小傻子,休假显然遥遥无期……
楚望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戴池冠的到来,但是今年的梨花糕香甜不腻,他配着茶吃到肚子撑,让他开心不少。
没人管他,他偷偷的不吃晚餐,夜风习习,躺在横榻上一手抚摸小肚腩消食,一手握着玉佩交流。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呀?”
终于问到了几乎每个宿主都会问的问题,程衍早有准备,给了一个在楚望理解范围内的答案:“我是一块开了灵智的玉佩,通晓古今,方丈把我给你,是看出你将有一劫,让我来帮你。”
如何安排个让自己合理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每个系统的必修课,没有满分不能毕业。
楚望一愣。“将有一劫……难道,和池冠有关系?”
程衍心想,这小傻子也不是那么傻嘛。
楚望眼里有些急切,却接着说的是:“是不是池冠会有危险,所以你才想让我远离他?池冠会发生什么危险?求求你救救他!”
“……”
如果玉佩能吞口水,程衍已经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了!
这么稀奇物种的小傻子,程衍见了太多虚情假意,也算是头一回见。
他知道楚望必然是相信戴池冠大于相信一个诡异的玉佩,一时半会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程衍想了想说:“我不能透露太多未来发生的事情,另外,这个世界只有你能和我交流,我也只能帮你,其他人的命数我无法直接插手。”
看着那清秀可爱的小郡王眼里的失望和无措,程衍不由勾起嘴角,又接着说:“但是你可以靠自己,去救你想要救的人。”
楚望眼睛一亮,抓着玉佩失声叫出来:“我可以吗?我要怎么做!”
程衍的声音低沉地出现在他脑子里,带了一丝的蛊惑:“我可以让你拥有权势、金钱、才华、能力、强健的体魄等等等,让你变聪明、强大——当你足够强大,自然就可以保护你喜欢的人了。”
楚望茫然了一下。
权势……金钱……这些在他脑子里一点概念都没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它们。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玉佩:“你能让我变聪明?”
“对。”程衍肯定的回答。
“我知道,大家都说我是傻子,因为我不聪明,书读不好,什么都不会做……”楚望眼里有些黯然,“如果我变聪明了,是不是就能保护池冠了?”
程衍的声音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是的。”
楚望眼睛亮起来。“那我不要权势金钱,我只想要变聪明,我要保护池冠!”
“可以。”程衍回答,“你只是受脑子里的余毒影响,我可以慢慢帮你把毒祛掉,你的智力就会逐渐恢复了。”
看着楚望闪亮的眼睛,程衍在玉佩里笑起来,等这小傻子变聪明了,还怕看不清别人的虚情假意?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2 章
作者有话要说:提醒:人物角色双商低于作者,作者本人弱智= =出现阴谋阳谋……不要带脑子看为佳(。)
ps:开文前期比较冷,会给留2分评的朋友们发点小红包,感谢支持,也祝大家新一年平平安安,万事胜意~
这几日,王府的下人都发现从了得寺回来的小郡王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春天是四处玩乐的好时节,往年这个时候,郡王不是缠着戴大人去京郊四处玩耍,就是到城内各酒楼吃当季的佳肴——郡王虽然脑子烧坏了,但舌尖灵敏,菜肴好坏,逃不过他的品尝。
但是,郡王已经有半个月没出门了。
楚望每天就握着那块玉佩呆在屋子里,他可以盯着玉佩一整个下午都不挪开眼睛,不出声,偶尔凝视着玉佩露出各种神情,与其说呆滞,更不如说像魔怔。
甚至有人在私下嘀咕,那块据说是大师赠予的玉佩,到底是神物还是煞器。
楚望对此一概不知。
吃过午餐,他就摸着玉佩上仙鹤的长脖子,急切地召唤那个飘渺的声音:“仙鹤大人!我吃饱了!可以继续讲故事了!”
如果小郡王的眼睛可以看到灵体,他一定会发现玉佩上那抹蕴藏的灵光泛出一丝微妙的红色。
玉佩载体对外界的接触,程衍一概能接收到,这也是他能看到外界的原因。
“我说了,不要摸我脖子,很痒!”他给那个小傻子强调,灵魂不自在地扭了下。
楚望连忙松手,但是又摸了摸仙鹤的脑袋,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太好摸了……我下次注意!”
程衍无语:“……”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作为虚无缥缈的灵魂,每次做任务进入某个载体,总是要被人摸来摸去(?)的事情,但也禁不住这个小傻子一天从早到晚攥着他不放——连睡觉都要死死握着玉佩,程衍作为一个可怜的魂魄,有几个晚上感觉对方都要把自己掐死了!
虽然作为灵体,他的确是掐不死的……
而楚望脑子笨,记事慢,和他说几次,下次又会忘记,程衍只能深呼吸告诉自己——
作为一个系统,他要有耐心。
程衍说:“今晚不准吃糕点了。”
楚望立刻苦着脸:“啊?”
正在清扫庭院的下人一抬头,正好看到小郡王盯着玉佩在做鬼脸:“……”
程衍语气严肃:“从今晚开始,你的饮食由我来定制,少吃甜食和油炸,营养要均衡,多吃点补脑子的,我给你列个单子,等会你和府内的大侍女说。”
楚望撅嘴,不情不愿:“好吧。”
他也没听懂到底什么是营养均衡,不过“补脑子”确实是听懂了。他想要变聪明,就得听这块玉佩里的仙鹤大人说的话。
“好了。”听到小傻子应声后,程衍的声音才放得轻柔些,“接下来,可以开始讲故事了。”
楚望表情立刻鲜活了起来,直接一跃而起,说:“我要到庭院里!吹着凉风听故事!”
程衍只能给他强调:“不准让下人送糕点。”
然后他才开始:“今天要讲的故事,是一个农夫与一条蛇的故事……”
这是程衍作为系统以来第一次为任务对象进行思想启蒙,虽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幼教,但是难不倒有海量资料库可以调用的系统。
这个年代的少儿启蒙,不外乎从《千字文》、《三字经》开始,但这些文邹邹的东西,只让稚子背诵,不求甚解,以楚望的脑子,活到十八岁也无法领悟。
而让他背诵,凭他的记性,是一件同样困难的事情。
这也是楚望开蒙时读不好书,到现在还大字不识的重要原因。
从资料库中寻找如何做好思想启蒙后,程衍认为与其学这些生硬晦涩的读物,不如从讲寓言故事开始,顺便从中让楚望获得启发。
多思考,才不会一直傻下去。
“可是,蛇一看就是坏家伙,为什么农夫会救它呢?”
“如果有一个人,你知道他是坏人,但他现在快要死了,哭泣着装可怜,哀求着你救他,你会不会救?”
楚望沉默了几秒钟,低声回应:“……我不知道,如果真的很可怜,也许会吧。”
“农夫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还有很多人,我也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那该不该救呢?”
程衍想了几秒钟才回答他:“尽自己所能,但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要傻乎乎地想着别人,却忘了自己。还有,不管对谁,都要保持一分戒心。”
楚望读书启蒙,也比幼童要慢上几分,同一个故事,程衍隔两天再讲一次,小傻子也忘记自己听过,还能保持同样的新鲜感,
同样的,那些启发多讲几遍,他也不一定能听懂。
楚望变傻,是因为还在襁褓的时候被喂了毒药,所以治根只能通过解去毒物才行。
程衍倒是能说出几个有用的配方来,只是他只能和楚望交流,还没想出如何借楚望之口,不被人怀疑地拿出药方让他吃药。
不过,在此之前,戴池冠给王府递了帖子,找上门来了。
楚望很高兴地接待了戴池冠,告诉程衍今天先不听故事了,拉着戴池冠到亭子里坐下。
“池冠,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楚望咧嘴笑,全心全意地盯着戴池冠看。
玉佩系在了他腰间,程衍窝在玉佩里,打量了下那位戴大人。
相貌俊朗,五官端正,当朝为官者均要好相貌才行,戴大人在其中也算佼佼者。
要不然凭他待楚望忽冷忽热的态度,也很难将楚望吃得死死的。
戴池冠笑了下,只是笑容一点也不真挚,他开口道:“郡王,那天您约戴某,不巧戴某有事,并非故意不赴约,请郡王见谅。”
楚望撇嘴,“你别这样说话,我听不懂。”
戴池冠似乎对他耍性子很习以为常,又说:“郡王生我气了吗?”
楚望摇头:“我没有生气过,池冠,你怎么又喊我‘郡王’了,你叫我‘楚望’就好了。”
戴池冠只是微笑,不接话,却问:“听说最近郡王都没出府,在府上有什么新鲜好玩的吗?”
楚望立刻兴奋起来,但是又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说:“池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我变聪明了就告诉你。”
程衍提醒他,不能把玉佩的异常告诉任何人,也不能和任何人说他们每天都在做什么,他乖乖照做。
至于变聪明?
没有人认为小郡王能变聪明的,圣上找过多少神医,都束手无策。
戴池冠也没当真,敷衍地笑说:“那我就期待郡王变聪明了。”
楚望立刻开心地回答:“我会努力的!”
他看不出来别人的敷衍和欺骗,也察觉不到虚情假意,只觉得仙鹤大人也有说错的话,池冠明明对待自己那么好,还主动来找自己。
戴池冠又说:“郡王,我还听说……前阵子您得了一枚玉佩,很是心爱,是现在佩戴的这个吗?”
看来要么小郡王整天握着玉佩形如魔怔的消息传出去了,要么戴池冠在王府上有眼线。
楚望一点也没察觉出什么,捧起玉佩给戴池冠看,带着炫耀的喜悦说:“就是这个!池冠,好看吗?”
戴池冠本来有些漫不经心,但是看清玉佩后,却挪不开眼睛了。
从这个人和楚望碰面后,他的总总神态,皆落入程衍的眼中。
一闪而过的狂喜,也不被忽略。
大概是因为没有旁人,觉得小郡王是个傻的好欺骗,戴池冠语气有些迫切地说:“楚望,这个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楚望只注意着对方不再喊自己“郡主”,便直接说:“是了得寺的方丈给我的。”
戴池冠甚至顾不上别的,伸手也去触碰玉佩,低声称赞:“这玉晶莹无暇,这个仙鹤可谓是巧夺天工,如同从玉石上振翅欲飞,真是块好玉!”
楚望在心里喜悦地呼唤程衍:“仙鹤大人仙鹤大人!你听!池冠夸你了!池冠可真厉害,我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程衍:“……你让他把手拿开,别碰我。”
楚望:“……哦。”
戴池冠夸完,楚望非但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反而把玉佩一拽,握回到自己手里。
“那个……”他紧张得差点要咬到自己的舌头,“我也很喜欢这块玉,池冠,谢谢你的夸奖!”
但是仙鹤大人不准你碰他,我……我也没办法!
戴池冠神色一暗,刚才楚望的举动……太反常了。
他抬头看向楚望,面带和煦微笑,说:“楚望,我很喜欢这块玉佩,看到它便一见如故,不知你是否愿意,为我割爱?”
不像他想的,楚望很快就答应,相反,楚望露出犹豫的神色,低头盯住了手里的玉佩。
京城里人人都知道郡王宠爱戴池冠,可戴池冠要摆出清高的模样,从来不会伸手向楚望拿什么东西,都是等着楚望眼巴巴给他送上来。
他头一次向楚望要东西,以为这个傻郡王会喜悦的答应,没想到他居然犹豫了!
难道这块玉佩,在楚望心目中比自己还重要?
戴池冠不愿别人把他当成这个傻郡王的附属品,暧昧地议论他们的关系,可是想到对方不再喜欢他,他心里却不由生出了危机感来。
楚望对戴池冠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在迫切地和程衍交谈。
“仙鹤大人!怎么办!我可以把你送给池冠吗?然后每天让池冠带着你过来府上,你再给我讲故事?”
程衍磨牙:“当然不行!你把玉佩送人,就相当于断了我们的缘,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也没有机会变聪明了。”
变聪明可太重要了,楚望更加着急了:“那怎么办!池冠第一次问我要东西,我不想拒绝他……”
程衍冷笑:“那让他自己后悔说过的话,重新吞回去就好了。”
敢肖想他(的载体),这个戴池冠真是嫌自己命长!
楚望:“我要怎么做?”
程衍说:“你问戴池冠,是不是想和你交换定情信物。”
楚望不能察觉其中深意,疑惑地问:“仙鹤大人,原来你是天上的月老,来给我们签姻缘线的吗?”
程衍:“……”
我是月老的话,也是下凡来剪掉你的姻缘线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3 章
楚望照着仙鹤大人所言,原封不动地把话照搬给戴池冠听。
和他预想的不一样,戴池冠的脸色瞬间一变,不是喜悦,而是震惊。
“定、定情信物……?”他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楚望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聪明了,他脑子里越想,越觉得仙鹤大人给了个非常好的主意,连连点头。
“是呀是呀!茶楼说书的话本,不常常有两情相悦的人交换定情信物吗?我把玉佩送给你,池冠,你也给我一件贴身的物件吧。”
这话明目张胆说出来,连男子都该臊得慌,偏偏楚望没什么羞耻心,只是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心中最真挚的情谊。
可是戴池冠却没有想他想的那么开心,相反,他表情僵硬,许久才说:“小郡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楚望眨巴着眼睛,用无辜的表情和戴池冠对视,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程衍吃瓜看戏,觉得如果以灵体状态,他可以翘个二郎腿叼根草,就更为惬意了。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还不明白,你的戴大人不想和你交换定情信物呗。”
戴池冠看着楚望的脸色几番变转,直至灰白,他连忙说:“郡王,您可能不知道,定、定情信物,只能给喜欢的人……而且、而且……”
楚望直勾勾地盯着戴池冠,他想说“所以我才想和你交换啊”,但和戴池冠对视时,他却完全失去说出这话的兴致了。
“我知道了,我累了,池冠……”
“那郡王早点休息!戴某先告辞了!”戴池冠连忙接话,慌不择路地作揖后离开,再也不敢提玉佩的事情了。
楚望把腰上的玉佩扯下来,举到半空。
对着晴天的光线,可以看到玉石是如何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物。
程衍:“小心一点!不要摔到我!”
楚望笑了起来,脸上的阴郁瞬间扫光了。
“仙鹤大人,我们继续讲故事吧!”
程衍却试探着问:“你……不难过吗?”
楚望是迟钝,但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戴池冠推诿如此明显,他如何会看不出来。
听到这话,楚望愣了下,不由自主地撅起嘴来。“难过!所以我今天可以多吃一块梨花糕吗?再不吃暮春之后就没有了!”
程衍:“……”他妈的,傻子懂个屁爱情。
楚望又说:“我真的挺伤心的,但母妃离开后,我想哭也没人给我擦眼泪,所以我不想哭了。”
程衍沉默了下。
他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接收到了楚望的生平,知道他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毒傻了,但也因此在夺嫡之争里逃过一劫,他的母亲一直照顾他到十岁,之后是因为重疾缠身而逝去的。
当今圣上虽然是楚望的兄长,可留着楚望多少是同情成分,也没有人掏心挖肺对这个傻子好了。
程衍语气轻快地换了个话题,说:“戴池冠没有和你要走玉佩,你该开心一下。”
单细胞生物很快就切换频道,点头说:“对!仙鹤大人,那我是不是还是有机会变聪明的?”
“当然有了。”
程衍觉得,这个傻郡王已经多多少少变聪明了。又或者他比起其他人,只是多葆留了一份孩童一样的天真烂漫,他开智慢,但不是无法启蒙的。
等找到机会让楚望服用药物祛瘀毒,这次任务说不定比以往都还要更顺利。
楚望又说:“我之前想变聪明,是想要和池冠在一起,我要保护池冠。但最近仙鹤大人给我讲故事,我觉得听故事比和池冠出门好玩多了,而且池冠还拒绝了我……我不想和池冠在一起了,仙鹤大人,我要和你在一起!”
猝不及防的程衍:“……咳咳咳!”
楚望凝望着玉佩,程衍躲不开他这双灵动又真挚的眼睛,好像欺骗这样的灵魂,本来就是一件很有罪恶感的事情。
也许在傻子脑子里,根本不能理解男女情爱的深意。
程衍无奈地说:“以后这种话,不要随随便便说出来。”
“怎么是随便!”楚望第一个不同意,“我是想了七天,才决定不和池冠好的,我现在最喜欢的是仙鹤大人!”
程衍非常无奈:“你说是就是吧。”
资料中记载,楚望后来过得很不好。他为戴池冠做了许多傻事,因为蠢笨,被人当作枪使,坏名声全部他背,还开心帮助了戴池冠。
但戴池冠始终不愿意成为楚望的王妃,生怕有一日圣上的赐婚降到他头上。
他亲近圣上最宠爱的皇子,又陷害楚望想要谋反,圣上一直想除掉楚望母妃宗族的势力,干脆任由黑锅扣下,楚望刚过完二十岁的生辰,就因此被赐下毒药。
他出生就受着夺嫡牵连伤害,做个天真痴傻的王爷,已经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幸运,可他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楚望是程衍遇到过最可怜的任务目标,他对自己的遭遇到死都不明不白,就算想记恨,可能也不知道该恨谁。
不过好在,傻子感情用事,可能这个时候,楚望对戴池冠的感情还没有多深刻,只是像喜欢玩伴那样的。
远离戴池冠后,再想想如何帮他解决后来的谋反之罪就好了。
春日过得快,楚望还没来得及讨价还价吃更多的梨花糕,夏季便悠然而至。
立夏的时候,定国将军的夫人举办了一场赏荷宴。寓言故事都快讲完了,该想着如何把要给楚望的药过明路,程衍也不太管着楚望,让他出门去。程衍计划着,让楚望买个下人回来,然后说从这个下人家里祖传找到的秘方。反正全京城没人认为楚望能治好,怎么死马当活马医,也没人怀疑。
这种宴会多半是适婚少年少女相看为目的,尤其现在气候适宜,年轻少女们穿得争奇斗艳,三两成群比荷花更美上三分。
楚望自然不会去女眷那边凑热闹。
他握着玉佩抚摸,和程衍说着话:“仙鹤大人!快看!池塘里有鱼!”
“鱼有什么稀奇,你府上不也有?”
“听说将军府养的鱼是可以吃的,好想去钓鱼,今晚就可以吃烤鱼了!”
程衍:“……”这是一个去别人宴会的人该想的事情吗?
楚望又说:“对了,仙鹤大人,你应该很喜欢吃鱼吧,可惜清明忘了,应该给您贡几条肥嫩鲜美的鲈鱼——仙鹤大人,你最喜欢吃什么鱼呀?”
程衍听到脑门生疼,挤出一句话来:“我不吃鱼。”
楚望惊讶:“仙鹤不吃鱼吃什么?”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的程衍磨牙:“我什么也不吃!”
楚望恍然大悟:“这就是昨天讲的故事里,仙人辟谷,不需要吃东西吗?”
程衍绝望地不想回他了。天知道每天听着这个傻子和他讲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他有多难受!
楚望一个人远离人群,握着玉佩发呆,也没人理会。
程衍倒是发现戴池冠也出现在宴会上,就在距离楚望不远的地方,然而楚望压根就没发现他。
现在大部分人都该知道,傻郡王的新宠是这块玉佩,他真的可以盯着玉佩半个时辰不挪身子不说话,也不知道这块玉究竟有什么好看的,能让他这么入迷。
“诶,皇叔,你的玉佩让我看看行吗?”
一个娇俏的声音在楚望头顶响起,他抬头望去,才打招呼:“华玉公主,你也来了!”
站在他前面的少女同他年龄相仿,是当今圣上的二女儿,平日里飞扬跋扈出了名。
她直勾勾地盯着楚望手里的玉佩,又说:“皇叔,让我看看。”
虽然口中喊楚望为“皇叔”,可他们这些皇子公主,没把楚望当一回事过,口气里也是漫不经心。
楚望摇头:“不行。”又有人来觊觎仙鹤大人了怎么办?他第一个不答应。
华玉公主脸上浮现羞恼,她当楚望是个不懂事的傻子,也没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竟然直接伸手去扯。“让我看看!”
本来玉佩挂在腰间,楚望系得很结实,但今日出门匆促,反而叫华玉公主直接得手了。
华美的玉佩落到了少女纤细的手指之间,华玉公主轻佻地翻了几遍,在手中随意把玩。“皇叔真小气,看看都不行。”
楚望站了起来,眼里满满的急切:“你还给我!”
还没什么人敢对华玉公主这么凶,她同样愤怒了,说到:“我就不!”
楚望在心里大喊:“仙鹤大人!仙鹤大人!”
但是召唤的声音石沉大海,果然如仙鹤大人所说的一样,没有接触到玉佩,他就没有办法和仙鹤大人交谈了!
楚望生怕着玉佩的异常被华玉公主发现,也冲着华玉公主撞过去,伸手去夺取玉佩:“把玉佩还我!”
华玉公主吓了一跳,慌忙向后伸手,高举着玉佩远离楚望的手,那白玉在她指尖摇晃,只剩下顶端的小孔牵着半截编绳,华玉便是攥着那绳子,随着她躲避的动作,玉佩在半空中摆动,玉石上的仙鹤将要振翅而起,嘹唳长空。
楚望被刺激得眼睛发红,不管不顾地冲着那块玉佩伸手。
周围一大片惊呼,旁人眼中郡王和华玉公主姿态亲密,只是看神情,分明是起了争执。所有人都以时间不知道是否要冲上去拉开他们俩。
华玉公主的侍女尖叫了起来:“公主小心!不要往后仰!后面是湖水啊!”
华玉公主几乎半个身子都要伸出栏杆,听到侍女的惊呼,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楚望狡黠一笑,“就不还给你!”
她说完,手指张开,玉佩从她手中跌落,之间沉如湖底。
紧接着,湖畔发出更大的尖叫声——
楚望放开了华玉公主,却转头一跃而下,跳进了湖里!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4 章
将军府夫人的赏荷宴今年出了可笑的闹剧,当时在场所有人皆被问责。楚望是傻子,行事如幼儿,没人指责他,而华玉公主直接被禁了足,小半年都不准出宫。
将军府的湖充其量只算一个小池塘,楚望跳下去的地方水位不深,只是他根本不识水性,呛了好几口湖水才被护院捞上来。
可几个青年壮汉都几乎拦不住小郡王,他一上岸,又想冲下去,咳出湖水还嗓子沙哑地喊着“我的玉佩”,哭得眼眶红通通。
明事理的成年人,谁做得出和小孩撒泼打滚要玩具一样的事情来,他又哭又闹不肯离开,吵到这件事情怎么都无法平息下去,将军府不得不发动全府的下人,下湖找小郡王口中的玉佩。
可是池底的淤泥都被翻了个遍,也没打捞出郡王口中的仙鹤玉佩。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她把玉佩扔进湖里的!怎么会没有呢!”
天色快黑了,将军夫人无奈地说:“郡王爷,妾身会继续吩咐下人搜寻,但是,现在天色已晚……”
楚望已经没有哭了,他擦干眼泪,但眼眶还是一片红,吸了吸鼻子说:“我在这里等。”身上的衣服湿透又晾干,衣摆却还有淤泥的痕迹,下人只给他多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却没提醒他别的。
华玉公主也被楚望喊住不许走,她清醒过来后,才发觉自己做了多么可笑的事情,抢一个傻子的东西,那傻子还是她皇叔!
华玉公主咬着唇,忍不住开口:“也许玉佩没有在湖底……”
楚望立刻转头,凶巴巴地盯着她控诉:“你把我的玉佩扔到湖里!你还狡辩!”
华玉公主也急起来了:“当时那么混乱!有谁看到啦!说不定其实在你手里呢……而且玉佩真的在湖里,怎么会找不到呢?”
对啊……怎么会找不到呢?明明这个湖都被翻遍了,靠近栏杆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找,怎么会找不到呢?
明明是他亲眼看到那块玉佩从华玉公主手中跌下,玉佩上的仙鹤明明雕的是引颈嘹唳的模样,落下时却如流星直坠,一会想到那个场面,楚望都快要无法呼吸。
他迷茫地望着湖面,犹如失了主心骨。
脑海里突然回响仙鹤大人说过的话。
“不把我握在手里,你是听不到我说话的。”
“你把玉佩送了人,就相当于断了我们的缘,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楚望垮下肩,沉默无言。
华玉公主在后面嚷嚷:“我要回宫了!再不放我回去母后要着急了!”
喜怒哀乐,并不相干。
程衍倒霉透了!
一直到他摇晃着脑袋“呸呸呸”几十下,还是觉得满嘴都是腐臭的淤泥味。
太过分了!不把玉佩当人看,也不能随随便便丢湖里啊,为什么一个可怜的灵魂没有肉/体,还需要承受溺水窒息和被淤泥糊一脸的痛苦?
“噫,阿爸,这人好脏啊吐口水!”
“快走快走,别乱看!”
“喂喂喂!我这卖馄饨呢!你搁这咳嗽多影响我生意,你这个痨病鬼,快滚!”
“哪来的穷酸小子,别挡着做生意!”
四处喧闹。
程衍直到被人推了下,才晃了下头看向四周。
嗯?他被人从湖底捞出来了?谁把他带到大街上了?
卖馄饨的大姐拎起木棍横扫向站在摊子前面灰头土脸的小子,没有用力,却硬生生把人往旁边推了两步。大姐更是不屑:“病鬼!离我食客远点!”
谁他妈是——等等!
程衍摊开双手,盯了两秒钟,又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再环望了下四周,跳了起来:“哈哈哈哈!我变成人了!我变成人了!”
然后他在馄饨摊的老板与食客惊诧的视线中快速跑开,脚步麻溜,姿态自然不够美观。
“……”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程衍立刻接受了大变活人的事情。
找了个酒楼后门的大水桶打量了下,发现这张脸和自己原本的脸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穿着灰扑扑的衣服,体型也消瘦许多,难怪被人当作病秧子。
不过这只是小事。
他如愿以偿叼了根草,吊儿郎当走在街上,嗅一嗅沿街叫卖新鲜出笼的肉包子的香气,偷偷拨两下路边垂髫小儿手里的拨浪鼓,看着人潮往来,有滋有味。
一直到感觉到肚子有些饿感,程衍站在大街上差点捂着肚子幸福落泪——他多少岁月没感受到什么是饿了!
民以食为天,不吃不是人!
兜里自然没钱,但拐进茶楼闻闻香味,盘算一下点下如何赚点钱吃些什么,自然也是好的。
茶楼人来人往,一时间到没有小二发现他。
茶楼里还有说书先生,讲着红袖添香的才子佳人,没多少人爱听,大家吃茶点嗑瓜子,自己聊自己的。
“……听说了吗?郡王府在向各方重金悬赏一块鹤型玉佩,据说掉进湖里就找不到了,郡王爷信誓旦旦那是块天上来的玉石,是仙鹤化形的,一定会在别的地方出现。”
“这么神乎?掉进湖里怎么会捞不到呢?”
“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郡王本来就,脑子……咳咳咳。”
程衍闲晃荡的脚步僵住。
我说呢,难怪感觉忘记什么了一样。
他马后炮地想。
原来这里依然是那傻郡王所在的世界,他还以为自己直接在湖底躺到地老天荒直接回本源。
每次进入任务后,程衍就联系不到本源,相当于断了网,能查询的东西,只有他资料库那些。
没遇过系统也能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变成人的的情况啊……他确实摸不着头脑,但估摸着和他的任务目标脱不了关系。
刚听着路人谈话,也算没给那小傻子白讲那么多天的寓言故事,对自己还上心。程衍遇到过太多将他当作没有感觉的操作系统的任务对象,一时间被如此重视,还……挺微妙的。
就是不该骗他说什么自己是仙鹤,这小傻子真把他当成天上的仙人了。
程衍叼着草,拐个弯进了这街道最大的药铺。
以德报德,他也会给那小傻子一些甜头。
他的形象实在不雅观,但还没等药铺的小学童开口赶他,程衍便抽起案台上一张药方看了起来。
“欸欸欸!你干什么!”
程衍一目十行看完,快速在被人揍之前放下药方,说:“这是治疗腹部胀痛的药方吧?”
小学童瞪他:“快滚!关你什么事!”
拨算盘的掌柜却抬起头来:“这位小兄弟,有何见解?”
程衍叼着草,摇头晃脑一番,才把草抽出来,倚着柜台懒洋洋地开口:“这药方,主调理,但有一味药却太猛,格格不入,可为了见效,这味药却不能去掉,我说得可对?”
他语气轻慢,拿着鸡毛掸子的学童恨不得将他驱赶出去,可药铺掌柜却站直起来,严肃看他:“兄台,麻烦指教。”
一刻钟后,程衍靠着数据库里找出来的两张改良药方,换了一兜子碎银,还干脆在那药铺里抓了几包药。
药铺掌柜对药理颇有见解,可程衍大大方方当着他们的面抓药,愣是叫他看不出来这副药方做什么用。
“别好奇啦,”程衍笑眯眯说,“这药方专为一个人研制,除他以外,也没人需要了。”
掌柜自然不多问,小学童用鸡毛掸子戳药材屉子,小声嘀咕:“好想打人怎么办?”
再过半个时辰,打听清楚郡王府位置并顺利抵达目的地的程衍叩响大门,对着门卫说:“麻烦禀告郡王,就说……有人求见,是仙鹤大人派来的。”
门卫表情轻蔑:“什么猫猫狗狗都敢来郡王府坑蒙拐骗。快滚!”
程衍神情一凛:“马贯!你每个月值班,都会偷偷跑去巷口打牌,你猜这事,郡王知不知道?”
门卫震撼:“你从哪听来的!?”
程衍心想,我从你行迹和赌瘾猜测出来的。任何人都可以变得如此敏锐且无聊,只要他给小傻子讲十遍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故事。
他神情严肃,又问:“你还不快通报?”
门卫立刻认怂,“我去去就来!”
程衍抽掉嘴里的草,又拍了拍灰扑扑的衣服,尽量将褶皱抚平。
在看到从府内小跑过来的身影,他不由地站直了起来,情不自禁紧绷。
程衍心想,我现在是小傻子崇拜的仙鹤大人的代言人,我要给我自己点面子,不能丢自己的脸。
就是有点点后悔刚才有了钱,至少应该先把自己捯饬一番才行。
但这么走马观花的念头一过,小郡王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
望闻问切,程衍心想着看看郡王现在身体如何,但还没仔细看,小郡王就一头栽到了他的怀里,惊喜大叫了起来:“仙鹤大人!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准备好一堆腹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程衍:“……我不是……”
楚望抱着他的腰,抬头和他对视,兴奋地哇哇大叫:“仙鹤大人!你太瘦了,你现在可以吃的东西了吗,你要不要吃——”
程衍双眼泛光,脱口而出:“要吃!!!”
门卫:到底哪来的骗子,确实牛掰!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5 章
程衍来得正好,赶上饭点,加了一碗饭就和楚望一块吃。
他问:“我——玉佩掉湖里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楚望扒拉着花生米,回答:“半个多月了!”语气里是委屈是控诉。
程衍一点信号都没接收到,问:“才半个月时间,你的王府要破产了吗?”
白灼菜心、豆腐汤、小葱炒蛋、还有一盘花生米……这是郡王吃的东西吗!这是他梦想着变成人后要吃的第一餐该有的待遇吗!
楚望迷茫:“……啊?”
搞清楚程衍意有所指后,楚望才低落地开口:“仙鹤大人,您不见了,我都没心情吃饭,就让厨娘随便做点家常菜而已。”
程衍终于吃了个半饱,才接收到楚望的信号,抬头看他,情不自禁伸手敲了下楚望的脑门:“今天我就教你一个道理,民以食为天,干什么都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肚子,你以为你吃得清淡就能感动上天让我回来吗?”
楚望:“我还天天烧香!”
程衍:“……”
他也没搞清楚自己怎么就能变成人,不好说这小傻子的行为到底有没有用,也没有指责他,只说:“现在我都回来了,别想太多,这阵子没吃的都补上——别老盯着盘花生米夹啊!”
楚望无辜:“可是花生米最好吃。”
于是程衍也加入到夹花生米的行列之中。
一盘花生米夹剩下六七颗,程衍不好意思和小傻子抢,才停下来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他认出楚望可没什么难度,还呆在玉佩里的时候,天天和小傻子大眼瞪小眼,就算楚望看起来气色不好,也还是个水灵灵的少年郎。
脸颊肉嘟嘟,眼睛圆溜溜,怎么看都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少年,一点也看不出来智力问题。
不过,楚望一见到他就认出来,连给他披层马甲的机会都没有,实在令程衍迷惑——难不成他本尊长得像仙鹤……?
楚望眨巴着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一看就知道呀。”
程衍:“你又没见过我这副模样,你就不怕我是来骗吃骗喝的?”
楚望果断的摇头,肯定地说:“仙鹤大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见程衍还是不太相信的模样,楚望着急地补充:“我真的能认出来,我一闻就知道了。”
程衍表情更加不好了,难道他身上都是湖底淤泥的味道?!
没道理啊,掉进湖里的是玉佩,又不是这具肉身,难道上天让楚望变傻了,却让他拥有了灵敏的第六感?
程衍急需连接本源的数据库,本地资料已经没法解决他满脑子的问号了。
吃完饭后,楚望眼巴巴地看着程衍,问:“仙鹤大人,你要走了吗?”
根本没想要走的程衍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很像准备赖在郡王府上骗吃骗喝,为了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没那么可耻,他轻咳两声说:“我是过来帮你治病的,暂时不走。”说着他把药铺里抓的几包药拎起来,说:“吩咐下庖屋,煮一下药,每日一包,要注意的都写在上面了。”
楚望第一反应:“是不是很苦!?”
程衍摸了摸下巴:“这不太好说……”他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苦药自然也在其中。
楚望苦着脸,但还是乖乖接下了。
然后他又说:“仙鹤大人,你住我隔壁好吗?我让侍女给你收拾屋子。”
程衍点头,但听着实在别扭,终于忍不住说:“你不要喊我仙鹤大人了,我并不是仙鹤。”
楚望问:“那我要叫你什么呀?”
程衍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是“我是编号001”,但楚望凝望着他,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我叫程衍。”
系统上岗资格证考试,画的重点第一条就是,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不得让任何任务接触者发现人工智能本质是人,只有编号,没有姓名。
管他呢。
程衍心想,本源还说没攒够魂力之前,系统是绝对不可能获得肉身的。
楚望抓着程衍的手,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唐突,眨着眼睛问:“是哪两个字啊?对了!我还不会写字,仙鹤大——程衍,你会写字吗?你教教我吧!”
程衍瞬间被转移注意力,说:“这我得看看你朝用的哪种字了。”
只要在资料库里,绝没有他001做不好的事情!
教傻子念书确实很难,写字就还成。楚望虽然脑子不好,有时候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但偏偏他一心想要做的事情,却会卯劲去完成,反而比别人用心更多倍。
他最先学会写的是“衍”字,然后对比着程衍写下的示范,苦着脸说:“我为什么写得这么丑!”
程衍凑过来看了下,夸他:“比昨天有进步了。练字是日积月累的事情,加油!”说着话,一碗药水端到了案头,“来,先把药喝了。”
楚望立刻跳起来:“我不要我不要!”
程衍:“……”
让小傻子安分练字不难,可哄他吃药可太难了!
刚喝过第一碗后,和仙鹤大人重逢的喜悦立刻烟消云散,楚望恨不得把程衍和他带来的药打包扔出王府,只是反抗收到了残酷的暴力镇压。
“哪里不苦了!你试一试!苦得要命!”楚望奋力抗争。
程衍:“再苦能苦到哪里去!不信我陪你喝!”
对于一个无数年岁没有吃过东西的人来说,那药水进口的滋味,可谓是一言难尽。
程衍喝了一小口,面不改色地放下,说:“也、也就这样嘛。总之……你想变聪明,就得把药喝了。”说完之后,飞快跑到外面先漱口把一嘴的苦味去掉。
楚望悲愤控诉:“你还说不苦!”
严师程衍:“反正你就得喝!”
用上了一切的方法哄骗楚望喝药,程衍这个时候才有一种“养小孩真的太痛苦了”的想法。
楚望喝完药就不愿动弹了,趴在桌子上玩墨水,问:“我还要喝多久的药啊……”
程衍说:“这是第一个疗程,调理你的身体,第二个疗程,配合针灸和药浴,去掉你脑子里的余毒,最后一个疗程,查缺补漏——也就个把月的时间吧。”
楚望不知道自己到底变聪明了没有,但他听懂了这个意思,掰着手指数:“天呐!还有这么久!”
程衍把一个糕点塞进楚望嘴里,“去去苦味。”然后又说,“手伸出来,给你把下脉。”
楚望乖乖照做,但嘴里讨价:“我还想再吃一块。”
“你想多喝一碗药?”
楚望瘪嘴,“仙鹤大人,我觉得你变成人后更可恶了。“
程衍不接话,他按着楚望的脉搏,表情有几分凝重。
楚望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程衍摇头,收回了手,说:“没事,你继续练字吧,我出门抓药。”
一提到药,楚望立刻不问了。
程衍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在制衣铺量身定造了两套本朝出诊大夫常穿的服装,加钱做了小变动,挥舞衣袖便有了几分糊弄人的清冷气质来。
他但凡腰板一挺神态一绷,看起来都足以唬人,关于郡王府上来了一位来历不明的江湖神医的事情,已经在坊间传得神乎其技了。
至少这位神医哄得小郡王很开心,他最近已经表态不再悬赏劳什子玉佩了。
但治好郡王?所有人都皆在观望,没当回事,想想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程衍在药铺抓药,想了想给自己也抓了副强身健体的药。这身体实在羸弱,感觉估计会比楚望还死得早……
给楚望抓药时,他有些凝重,几番思考也拿不定其中几味的量。
楚望的身体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乐观,多年的淤毒不只是伤到脑子,身体也拉下病根,就算治好了,也活不长。
而想加快治疗的速度,加大药量有可能再度造成伤害,要是他成功改变了楚望枉死的命运,结果一手促成他病死,那未免太可笑。
而且楚望现在的情况,没有监护人替他做任何决定,程衍也不认为楚望可以担负任何决定带来的后果,更不忍心告诉那个小傻子,就算你变聪明了,也活不长了。
不忍心……
程衍轻笑一声。
见过太多人情冷暖,原来他还会为一个人而不忍心。
大概傻子太天真单纯,对他心怀异心,都好像有些负罪感了。
距离楚望被人诬陷谋反的日期不多了,甚至楚望治好病,可能更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促进事情加快发展。
但偏偏程衍盘算着要靠治好楚望来造势,打出神医的名号,来替楚望争取优势。
王公贵族也是凡人,有难言隐疾,有不治之症,利用神医的身份,他可以适当给一些人甜头。
说到底,让楚望被诬陷的,不是戴池冠,不是戴池冠拥趸的三皇子,而是当今圣上。
天子也是凡人,哪个没有长生不老之类的梦想呢?
程衍抓了药拎回去,又想起前几日向楚望的书童打听到的事情。
那书童陪楚望去了赏荷宴,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脸色都还有些惊魂不定。
“……郡王看到那玉佩落水,就直接整个人跃进湖里。郡王根本不懂水性呀,还好那湖不深,才被及时救上来……那天真的惊吓到小的了!没有及时拦住郡王,小的真是罪该万死!”
程衍尝试着回想一下当时的场景,却还是想不起玉佩掉进湖里之后种种,后来发生的一切他一概不知。
可他也无法想象楚望当时如何做出这样的行为,
竟然会有人,会为他做这样的事情。
算了,在这个世界多呆久一点也不错,离开这个世界,不知道下次有机会吃到美食是几辈子后的事情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6 章
最近哄楚望吃药的难度稍微有所下降,主要原因是程衍身体力行陪他一起喝。
每天到点两碗中药端上来,都攀比不出谁更苦,非常公平。
程衍还和楚望比谁喝得快,赢得人多吃一块甜滋滋的糕点,楚望摩拳擦掌,连胜几天,故而心情愉悦,还嘲笑一番程衍总是花了长时间心理建设,才捏着鼻子将苦涩的中药喝完。
程衍:“……”体谅一下多少年没吃过这么苦口的药的……系统好吗?
楚望练字的时候,程衍就在旁边做做广播体操打打太极拳——强身健体,争取让这副病怏怏的身体不要死那么早。
王府里的下人看不懂他在比划什么姿势,有的人说是神医做法治病,有的人说是江湖失传武功秘籍,甚至还有的人坚信他是在施法,关于郡王是被恶鬼缠身才痴傻的谣言,也甚嚣尘上。
楚望的想法就比较单纯了,他说:“程衍,你真是好人,陪我吃药,我练字的时候还陪我,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程衍做到广播体操最后一节跳跃运动,差点没把自己跳崴脚。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成成成亲、谁要和你成亲啊!”
难道谣言第一百零八个版本之霸道郡王强宠小神医已经传到小傻子的耳朵里了吗?
楚望双手托着下巴,仰着头看向程衍,扁扁嘴说:“你也不愿意和我成亲吗?”
程衍敏感捕捉关键词:“也?”
楚望没精打采地点头:“池冠也之前也不愿意。皇帝哥哥明明和我说,喜欢谁就可以和谁成亲的。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
程衍咋舌,看来楚望还真的有打算过娶戴池冠,难怪戴大人那么迫不及待想甩开他。
他一屁股坐下,揉着自己崴到的脚,说:“小郡王,你觉得什么是喜欢呢?”
楚望朝着自己写满字的宣纸吹起,努力让那些墨干得更快,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程衍的问题:“就是想和你一起玩!”
程衍笑了笑,没有刚才那般惊吓了,他说:“可我非但没和你一起玩,还逼着你吃药、练字,还不准你贪吃糕点——你还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难倒了小傻子,他抓了抓头,歪着脑袋说:“你说的也是,那就等你和我一起玩,我们再成亲吧!”
程衍一笑置之,起身说:“明天开始,我们要进入第二个疗程了,到时候会更辛苦,你要加油坚持下来。”
“放心吧!一定不会有比吃药更苦的事情的!”小傻子信心满满。
第二天他就被打脸了。
世界上当然要比吃药更苦的事情,看到一浴桶黑漆漆的药水热腾腾地冒烟,楚望脸色骤变。
摸透了脑容量不大的小郡王大部分言行,程衍立刻猜到了他想干嘛,果然下一秒楚望便掉头,一声不吭想往外跑。
程衍立刻伸手拦住他,刹不住脚的小郡王整个人扑到了他手臂上,正好被程衍拦腰截住,一把箍在怀里。
这几日强身健体效果不错,才不至于这小炮仗冲上来把他撞飞。
程衍挑眉:“小郡王,你跑什么跑。”
楚望被箍住腰,手臂还在四下挥舞,大叫挣扎:“你要把我炖成药膳吗!不要啊我的肉不好吃!”
程衍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
楚望抬头望他,“还是你想让我把这一浴桶的药都喝下去!?我不治病了!”
程衍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瞎说什么,就泡个澡,把洗澡水换一下而已。”
他睁眼说瞎话,小傻子自然当真了:“只是泡澡吗?”
“嗯。”程衍点头,“最多只是味道不好闻而已。”
楚望别扭地站直起来,仰头看程衍:“……现在?”
程衍挑眉:“难道要等水放凉?”
楚望听着也有理,重新走到那一浴桶的药水前面。药味浓郁,并不好闻,但思考了下,比起喝药水,泡药水也算是一个好接受一点的事情了。
房间里已经充满了药味,程衍吩咐下人再多烧一桶水来换药,药浴得持续两刻钟,夏日里蒸桑拿一样,滋味并不好受。他把隔间的屏风掩上,拿了找人特地打造的银针。
长短粗细,均匀地插在一块随手剪下来的布上。
程衍数了下,确认没问题后,又拿了点燃的蜡烛,重新走进去。
刚拉开屏风,他就顿住脚步。
小傻子背对着他,解了长衫又散开头发,弯下腰在脱鞋袜,赤身裸体朝着他撅起……
程衍眼神往上飘忽,声音绷得紧紧地:“快点进去,小心着凉。”
楚望依次把衣服挂好,拢起乌黑的长发,转头迷惑地看他:“天气这么热,怎么会着凉呢?”
怕头发被药水弄湿,他抬手将长发卷起来,但因为这样,身躯更是暴露无遗。
程衍压着心头的悸动,侧头准备针灸的东西,说:“那也不能掉以轻心。”
对小傻子发情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没有基本的判断能力,自己还没有吗?但他心智不全,也毕竟是个成年人,娇养出来的皮肤细腻白皙,四肢修长,青年人的身躯还有些青涩,可更多的是迷人。
程衍听到楚望入水的声音,有种自己脑子里也进水的感觉。
他可是个冷酷无情活了多少年的系统诶,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撩到,对方还不是故意勾引他的!
活了多少年……
换句话,等于程衍单身了多少年。
害。
他花了好几分钟才让浮躁的心稍微稳定了下来。
楚望靠在浴桶,让头发落在外面,双手在黑漆漆的药水了起起落落,拍打出细碎的水花来。
程衍走进过来,就看到他嘴角噙着笑,快活的模样。
“……”
火倒是全熄了,对这个傻子他哪还能禽兽得起来啊?
楚望听到他靠近的声响,连忙仰头看他,笑嘻嘻地给他看:“程衍!你看!我的手沉进去——就完全看不到了!”
程衍抽嘴角。
这他妈不是废话吗,这药水又不是透明的!
只不过药水越黑,衬得小郡王的皮肤越发的白了。大概被热气蒸得有些烫,连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泛起了微微的红,眼睛看起来也好像比平时要水润上几分。
程衍移开视线,没法和楚望说什么玩笑话,只说:“我先给你按摩一下头部。”
修长的手指穿过楚望的头发,指腹按压着穴位,不轻不重地揉了起来。
楚望打了个呵欠,头朝后养去,身躯在药水中又下沉一点,现在只能从水面隐隐约约看到他的锁骨了。
他懒洋洋的开口:“程衍,我可以睡一觉吗……”
“……”还挺会享受的。
程衍磨牙,说:“待会你就睡不着了。”
说话间,手指按到了一处穴位,楚望猛地到抽了口气。
程衍:“疼?”一边问着,一边又再按一次。
楚望猛地抬手去抓他的胳膊,惊喘起来:“疼……疼死了!”
程衍放轻了动作,可却没有收手:“就是这里了。”指腹在那穴位周围揉压,一点一点地按摩,一垂眸便看到楚望蹙着眉要哭出来的模样,他忍不住温声说:“坚持下,很快就好了。”
楚望吸了吸鼻子,睁眼盯着他,小声回答:“好。”
简单一个音节,程衍觉得好像听出了小傻子委屈的情绪来。
他没有因此心慈手软。他的手指在楚望的脑袋上来来回回寻找,终于确认了所有需要针灸的地方。
在头部针灸需要非常细心,下极大的功夫。说实话,程衍只是作为系统装载了一个中医资料库,他可以确保作为系统,只要资料库没错,他下手绝对不会出问题。
但是,他拿着银针,却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做好了简单的消毒,手指拨开细软的黑发,银针被他捏在手里,然后稳稳地插在找清楚的穴位上。
那些用手指按压都觉得疼痛的穴位,肯定很难禁受银针扎入的尖锐刺痛,程衍做好了压制住楚望挣扎的准备,可是他只听到楚望一声接着一声的喘息和抽气,放在对方肩头的手掌感受到对方也浑身紧绷起来。可即便如此,小郡王也没有挣扎,痴傻的人行事如孩童,总是随心所欲,最难耐住的无非是欲望与疼痛。
程衍都要对楚望刮目相看了。
他不敢分神想太多,快速地将所有银针扎好,屏息许久才轻缓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汗。
屋子里太热了,程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毛巾,擦了一把自己的脸,将汗水拭去。
“程衍……仙鹤大人……”楚望带着鼻腔,瓮声瓮气地喊他。
程衍连忙回头,快步走到他面前,“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
楚望眨着眼睛,眼眶湿漉漉的,眼角还泛着绯红,脸色发白,却衬得嘴唇也如血鲜红。
他把自己的唇咬出痕迹,小声地说:“你别走……”
程衍拿了布,将他额头脸颊的汗水轻轻擦去,低声和他说:“我哪里也不去。”
楚望直勾勾的盯着他,神色专注又执拗。“那你亲亲我好不好?”
程衍手一抖,手中的毛巾轻擦过楚望的耳朵。
垂下视线变对上楚望从药水中探出来的肩膀,视线往上正对上楚望的眼睛,他还想再望天躲开,就看到楚望眼里蓄起泪水来。
程衍倒吸气:“……”
备受折磨的根本是他才对吧。
未能想到该怎么开口拒绝,程衍听到了屋外传来敲门声和轻呼:“程大夫,开水烧好了。”
程衍站了起来,说:“我先去给你换水!”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7 章
程衍一直认为,是男人就不应该在关键时刻落荒而逃。
不过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想这个事情了。
他冲到门开,将紧闭的门打开,往外探出个头。两个下人扛着一大桶水站在门口,“程大夫,就放这里?”
程衍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肌肉,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说道:“你们扛进来,不用进里间,放外面就好。”
他走出来看了眼,又问:“有把我准备的药包按照比例煮沸吧?”
下人连忙点头:“有的有的!”
程衍把门打开,“行,扛进来吧。”
下人连忙应声,但扛进去的时候,走在前头的下人突然说:“对了,有一事麻烦启禀郡王,戴大人求见。”
“戴池冠?”程衍挑眉,“他这时候来?”
下人不敢多言,只说:“是的,戴大人在前厅,说一定要见见郡王才行。”
程衍脸色一沉,“和他说,郡王今日不见客,送戴大人离开。”
“这……是不是不太好?”那位下人抬头看程衍,试探地问,“至少要告诉郡王一声?”
程衍冷哼一声,一面检查药水是否合格,一面说:“郡王在泡澡,见什么见。”
下人噤声,只连忙点头,“小的知道了。”
程衍望向他,感觉可以直接从他的眼睛里读出:瞧瞧,这就是郡王府上狐假虎威的新宠!
甚至感觉对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
程衍:“……”兄弟你眼睛里戏太多了。
懒得解释,高冷的神医袖子一挥,“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戴池冠这个时候来,无非两件事,要么他着急在楚望这里“失宠”了,对他的仕途造成了影响;要么就是他已经攀上了受圣上宠爱的三皇子,这次来是想要找机会栽赃楚望意图篡位。
不管哪一样原因,都该让他滚得越远越好!
但是在下人出去,程衍准备把门关上的时候,就听到了从院子里一路传来的扬声:“郡王就在府上吧,你们这些下人到底听谁的话,竟然拦着不让我见郡王!我有要事要同郡王说,耽误时间你们担当得起?”
程衍第一反应是转头看了眼屏风,隔着屏风,隐约可以看到楚望泡在浴桶里的身影。
之后他才低声骂了句脏话,走出屋子将门掩上。
做完这番动作,不顾下人阻拦,戴池冠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就是那位自称神医转世的大夫?”
程衍:“……”我可没这么自称过。
他面带笑容:“请问您是?”
戴池冠的表情僵住,程衍似乎听到了对方磨牙的声音。“郡王府上,还有不认识我的人?”
程衍摸下巴,神态迷惑:“在下住进郡王府接近一个月,似乎没见过这位——请问您是郡王门下的客卿吗?”
“你!你!”
现在程衍可以确认,他非常清楚地听到了对方磨牙的声音了。
戴池冠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这些年哄骗得小郡王围着他团团转,他大概以为世界上其他人也那么好糊弄,也似乎以为在楚望心目中,他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个。
那次听到楚望和他说什么定情信物,他吓得落荒而逃,事后也觉得不妥,但想着干脆晾久一点,等郡王忍不住先来找他。
没想到这么一晾,楚望再也没找过他。之后从郡王府里传出来的消息就是,郡王为了一块玉佩跳了湖,救上来后一心寻找第二块“替身”玉佩,再之后就是郡王府上来了个来历不明的神医,自称可以治好郡王的病……
戴池冠仔仔细细地打量站在身前的男人。
个子不矮,甚至在这个男人也普遍不高的年代,足足有一八五的程衍已经可以俯视绝大多数人了。
不过身型消瘦,看起来一副文弱样,身为大夫,看起来可能比病人更像病秧子。
就算相貌再好,看起来也是个短命鬼!
他不加掩饰眼里的不屑,没把甚嚣尘上的传闻放在心上。
“你随处打听,便知道郡王有多重视戴某。我且问你,郡王是否就在此处厢房内,你为何拦着不敢让我见郡王,是因为心虚吗?”
程衍心里算着楚望药浴针灸的时间,不愿与他周旋,只说:“郡王不肯见你,你不自己检讨什么时候惹了郡王厌恶,反而闯进王府大声嚷嚷。戴大人,您是把郡王府当作是自家后院来去自如了吗?不请自来还闯到这里,我倒是想知道,是谁放戴大人进来的?”
他说着话,冷冽的眼神落在了旁边几个下人的身上。
本以为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庸医,就连王府里的下人,多半都不将程衍当一回事,没看他平日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嬉笑怒骂逗王爷开心,看起来没什么真才实干,也自然没人看得起。
但是他神态一凛,带着寒意的声音竟然整个庭院顿时噤声,敢抬头看他的下人,都隐约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被他看一眼,就莫名地脚底生寒,再不敢与之对视,也不能大声说话。
戴池冠也被程衍瞬间变化的气质吓到,但晃神一下,他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发觉自己刚才甚至被对方吓得后退一步,戴池冠有些恼羞成怒,喝道:“我要见的是郡王,到底见不见我,也应该是郡王说了算,由不得你这样谗言小人为虎作伥!”
程衍也不客气:“我说的就是郡王的意思,既然郡王不想见你,你又有什么资格等到郡王亲自来逐客,谁给你这么大的脸了。戴大人,慢走不送!”
“你……你……!”戴池冠伸手指他,却不及他伶牙俐嘴,想不出对这样不要脸的人,该说出什么话。
站在程衍旁边的下人,是刚才帮忙扛浴桶的下人,用非常敬佩地眼神盯住程衍,视线灼热到程衍无法忽视掉。
他轻咳一声,看了眼对方,说:“送戴大人出去。”
帮忙扛浴桶的下人,当然知道郡王在泡澡,怎么都不可能出来见客或逐客,不管怎样,这个场面戴大人肯定会会空手而返,现在还是抱住郡王新欢的大腿更靠谱。
他当机立断点头,机灵地说:“小的立刻去!戴大人,请吧。”
戴池冠以为,闹得这么大,楚望肯定会听到声响,知道是他过来,总会见他一面,没想到就算他被人刁难,楚望也根本没有露脸。
他心里的危机感更重了,楚望是个傻子,容易被新奇事物吸引,这么久没见到他,没了新鲜感也不奇怪……
以前,戴池冠总是因为被傻郡王喜欢而苦恼,他觉得朝堂内同僚看他都是揣着不怀好意的心思,背地里不知道如何嘲笑他。他迁怒过楚望,觉得都是楚望的错。可是他也清楚,正是因为楚望对他的喜欢,才让他在官场上走得那么顺畅,从中进士之后,担任的都是不用出使外地、轻松又有前景的职务。
没了楚望的支持会怎样?戴池冠一直觉得,靠自己的能力,在仕途上也不见得会因此比别人逊色。
但是尝过了被郡王偏宠为他带来的好处,他也不愿意脚踏实地做事了。
更何况,被一个权势地位那么高的人偏爱,即使对方是个傻子,可他眼里满满都是自己,这给戴池冠带来过无上的虚荣感。
现在这些,清楚地展现在他面前,已经离他而去。
没有楚望,他处处不适应。
戴池冠还是要脸皮的人,不可能真的在郡王府里撒泼打滚,更不愿意真的让人滚出去,沉着脸拂袖,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厢房里传来了楚望的声音:“程衍!你在哪里!”
戴池冠猛地回过头来:“郡王就在屋里!”
“他在屋里,也不愿见你。”程衍嗤笑一声说,没再看戴池冠的神色,转头快步走到房屋前,将门推开跨了进去。
“我回来了,刚去拿了热水,等会给你换。”程衍隔着屏风,扬声和他说。
在屋里面可以听到一阵阵的水声,显然,就算泡在苦涩的药水里,小傻子还是有闲情雅致在玩水。
程衍的嘴角不由勾出温柔的弧度来,又听到楚望说:“那你快进来呀。程衍,我好疼……”
程衍脸色一变,伸手要去拉开屏风。
“住手!程衍!你想对郡王做什么!”
戴池冠的声音出现在身后,程衍往后一望,看到戴池冠也推开门要跟着进来,被那个眼神戏很多的下人仓皇拦住。“戴大人!您不能进去!”
程衍心里急躁,不想和戴池冠说话,怕耽误时间,没有搭理他,拉开屏风走了进去。“你怎么了?”
“哗啦——”
迎面泼来了一把热水,苦涩的药水和他的脸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骗你的啦!”楚望哈哈大笑起来,“咦?你干嘛不躲?”
程衍抹开眼睛上的水珠,正对上楚望带着笑意的,圆溜溜的眼。
程衍和他对望,生不起气来,也顾不得衣襟都被药水弄脏,走上前说:“坐下,不要着凉了。”
楚望为了朝他泼水,从浴桶了站起了,肩膀以下裸露大片肌肤。而且他头上还扎着针,程衍看到又有些气恼:“你乖乖坐好,小心碰到针。”
“我才不会那么笨。”楚望摇头晃脑,还是听话坐下,直到从水面,只看得到他下巴尖以上。
程衍低头,将一根银针拔出,看了下顶端有银色变为漆黑,便将银针放在蜡烛上一烫,接着扔到旁边的盘子上。拔针轻松一些,他如法炮制,依次将银针取下。
“疼吗?”他边拔边问。
“不疼不疼。”楚望轻快地回答,又问,“程衍,你刚才在做什么呀?”
程衍还没回答,便听到身后传来戴池冠震怒的声音:“程衍!你在对郡王做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8 章
“程衍!你在对郡王做什么!”
“戴大人!戴大人!您不能进去!”
喧哗的声音从外间传来,紧接着屏风哗啦一声被蛮力拉开。
程衍取完最后一根银针,放到蜡烛上烧,余光瞄到了戴池冠冲进来的身影。
“出去!”他冷喝一声。
戴池冠看到他手里的银针,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拿着针在想做什么?你在虐待郡王吗!”
“当啷——”
程衍把银针丢进旁边的盘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脑袋上没有扎满银针了,楚望做动作也不那么小心翼翼,回过头整个人从浴桶里探出身来,惊讶地开口:“池冠?”
戴池冠抬头,正好看到了郡王双手搁在浴桶边缘上,赤/裸的白皙的手臂一瞬间几乎晃花了他的眼,再看到楚望被热气蒸得粉嫩的脸颊和披散的长发,他愣在屏风前,一时间停住了脚步。
“郡王,我……”
程衍冷哼一声,挡住了戴池冠的视线,“看够了吗?”
戴池冠这才回神,却不可置信地盯着程衍:“郡王在洗浴,你在这里做什么?”
程衍手臂交叉放在胸前,居高临下地蔑视戴池冠:“关你什么事?”
戴池冠磨牙。“郡王不懂事,你休想……休想欺辱郡王,我会禀告陛下的!”
楚望被程衍挡在身后,但还是努力从旁边探出头来,冲着戴池冠说:“池冠,你怎么会进来的? ”
他迷惑地问。
戴池冠连忙说:“郡王,近日很久没见到郡王,戴某担忧您……被某个奸邪小人所蒙骗。”
说到“奸邪小人”的时候,,每个字都是咬着牙关恶狠狠地挤出来的。
“这样啊……”楚望歪头,“但我现在不方便见你,等有空我再去找你吧。”
戴池冠表情一僵。
楚望是傻,但基本的礼仪常识,他母妃还是从他小时候反反复复教,就怕他做了什么殿前失仪的事情。
泡澡的时候……不应该见外人,也是他知道的。
戴池冠看向程衍,脱口而出:“他呢?”
楚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程衍,温声细语说:“程衍不是外人呀。”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
程衍转头看楚望,揉了揉他脑袋,也不在意被弄到一身药味,说:“快坐回去,我马上就给你换水,别着凉了。”
楚望乖乖听话:“知道啦。但是你不能再跑了。”
“好。”程衍忍不住扬起嘴角,温声应他。
之后他才转身看下表情复杂的戴池冠,毫不客气地说:“戴大人,还不走吗?”
在戴池冠的眼中,他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不可谓不可恶。
但是,连郡王都知道场合问题,戴池冠不可能真赖在浴间不离开,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转身前还忍不住说:“不就是郡王的玩物,给郡王端洗澡水,有什么好嚣张的?”
程衍才没有回应他,等戴池冠和其他下人都出去,将门闩插上,确保没人在,才转身去……端洗澡水。
大木桶实在太重了,连身强力壮的下人都需要两个人才能完全扛起来,程衍根本没有尝试的想法,他准备了小木桶,将滚烫的药水装进小木桶,再拎进里屋。
楚望趴在木桶上,眼巴巴地看着他,眼里满满的担忧:“程衍……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用。”太逊了,明天要加大训练量。程衍咬着牙关心里想着。
倒腾了几遍,才把药水全部装进里间另外一个事先准备的大浴桶,程衍试了下水温,确认刚好后,招呼楚望:“到这边来。”
楚望看他一直辛苦地端水,不加掩饰眼里的心疼,说道:“刚才池冠说的……你别理他,他就是个坏蛋。”
程衍顿了下,才想起戴池冠都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在意,坊间更难听的话都有,只不过是没有传进楚望的耳朵里罢了。他摇了摇头,“我不在意。”
楚望却有些着急,又说:“我今天没喊池冠过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过来的。”
程衍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早就把戴池冠忘得一干二净了——快点过来吧,这个浴桶的药水都凉了,浸泡着对身体不好。”
楚望笨手笨脚地爬出来,踩着程衍给他拿的踮脚的东西才下来。
他浑身湿漉漉的,皮肤白里透粉,滴落的水珠子是乌黑色的,像沾染了污水一样。可这却反而带来更奇妙的反差,更别提他在浴桶里玩水,已经把一头乌黑的长发弄湿,披散在肩头,除了浑身都是药味,入画也称得上是美人出浴图了。
程衍只看了一眼,脑海里就控制不住地飞过无数的念头和画面,他连忙收回视线,转身想去拿大毛巾。
却没想到,楚望直接伸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你!”程衍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拉开楚望的手,可是当他的手掌触碰到小郡王细嫩的皮肤,却好像被电击到了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他沉声:“快进浴桶!”
楚望从程衍背后抱住他,娇声软语地说:“我今天看到池冠,发现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了。程衍,我好喜欢你,就算吃药很苦,扎针好疼,我还是想和你成亲。”
他没有撒娇的意识,根本不知道怎么撩拨勾引别人,可偏偏蒸久了热气,声音里都带上湿软的水气一样娇,还偏偏把这样过界的行为做得坦坦荡荡。
程衍垂眸,他在思考,却也忍不住盯着楚望搂住自己腰的手看。那双手不修长,反而肉嘟嘟、白嫩嫩的,可见生养得极好,指甲全部修得干净漂亮,每根手指看起来都粉嫩可爱。
他隔了许久,才说:“明天开始,我要教你算术,学成之后会考试,等你考了满分,再来想这个问题,如果到时候你还愿意,我会考虑。”
“考、考试……”楚望声音颤抖,听起来好像要哭了,抱住程衍的手臂也微微颤抖,正在往回缩,“听说很恐怖……”
——听程衍还在玉佩里是,给他漫天瞎编讲故事听来的。
“嗯,”程衍点头,“自然恐怖。”
他已经可以镇定自如地转身,把楚望的手臂掰开放下,说:“话本里的才子佳人,是不是都要排除万难才能在一起?有求婚一次便成功的吗?”
楚望思维被带跑,思索着回答:“好……好像真的没有……”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都要那么难吗!
程衍勾起嘴角,看他这幅呆傻住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刮了下他鼻子,笑着说:“所以,小郡王,你要加油,排除万难才能和我在一起哦。”
他抽下大毛巾,将楚望全身裹住,推着他走到另一个浴桶前,“现在,我们先把近日的药浴坚持完,再来想别的事情,好吗?”
成功被带节奏的小郡王,只能傻愣愣地应声。
第二天,程衍果然投身伟大的算术老师的行业之中,开始给楚望讲两位数以内的加减法。
“太难了!我根本没有那么多手指!”楚望崩溃。
皇帝哥哥骗人!根本不是喜欢谁拉到他面前,就可以成亲在一起,原来大家成婚前都是要考试的,不过关是不能成婚的!府里的下人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早早将周围的人全部打点完毕的程衍问心无愧,极具耐心地说:“刚才我们讲的进位是不是听不懂?没关系,我再讲一次……”
说着,将写满的宣纸从墙上取下,换了一张全新的纸。
虽然教材设备简陋,但是只要有一颗学习的心,就可以学一切的知识!
可惜程衍不能在这个年代搞什么阿拉伯数字发明,不过简单的计数汉字,楚望都已经会写会认了,上课也没有什么难度。
下课之后,程衍还给他写了满满一张的《口算速算心算》,语重心长:“你想成亲吗?”
楚望不带了趴在书桌上,听到这话,瞬间将腰板重新挺直。
楚望在冥思苦想做数学题的时候,程衍抽空把郡王府进行了一遍大整改。
郡王府里最大的管家是跟着楚望封王后,从宫里出来的老太监,从前是跟着楚望母妃的,对郡王忠心耿耿。其他的下人就比较鱼目混珠了,老太监年纪大了,这个府上主人又是个傻子,难免有管理不周的地方。
楚望先是确定了那天放戴池冠进来的下人,然后全部拿着卖身契重新卖到牙行去了。
现在连老太监看着他的眼里,都写满了:狐假虎威!为虎作伥!
程衍摸鼻子,实在不想解释他不是在对付情敌,他只是担心王府里有别人的眼线而已。
接着,他又从自己的数据库里翻出几个适宜的管理方案,教给管事太监,让他用来管理府上的人员。同时,他还要求王府上进行资产的整理,全部记录在案,上一次郡王府做登记还是刚建府的时候,这么多年下来难免有些不同。
他教给老太监的东西都简洁却字字珠玑,老太监很快就对他的眼神不一样了,听到程衍说连下人的住处都需要进行财产登记,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没错!这些下人都是买来的,卖身契也全在主子手里,怎么能藏私房钱。”
程衍瞄他,心说老子知道你卖身契在自己手里。
面对这样的不平等言论,程衍也懒得反驳,只说:“登记在案不是为了没收,下人自己积攒的银两登记,数目不对劲需要解释原因,另外,有其他不明的贵重物品,也需要解释来历。”
这个朝代,卖身的下人确实没有人权,听到主子只是登记私下积攒的银两,但是没有没收,大多数都松了口气,没有抗议。
只不过,程衍还真抓出了几个手头有上百银两,又解释不出来的,不顾这些人的求饶,直接以偷窃主人为由,直接送进大牢。很简单,这些人有来历不明的财物,多半是受到外面贿赂,不管是谁贿赂,总归是别人的眼线。程衍懒得刨根问底,直接送官府了事。
也有积攒了许多银两的下人,但都是在府上干活多年,一点一滴攒下来,没有可疑之处的,程衍并没有为难这些人。还有像那位喜欢赌博的门卫一样,最近手气极佳,也攒下了不少银两,他只是那自己的月俸去小赌,程衍也无话可说。
为了避免下人互通有无,检查的时候全部分组,严禁互相交谈,提高效率,一天做完,收获不小。
其中最大的收获,是从楚望的书童卧房里搜出来一块玉。
一看到那块正正方方的玉,书童吓得大惊失色,跪倒下去连忙大叫:“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我屋里!请程大夫明察啊!”
老管家站在旁边,也瞄到了程衍手里的玉,瞬时间脸色也立刻变化,见了不少大场面的他,也忍不住嘴唇颤抖,“这……这不是……”
虽然只有个雏形,但这形状、这雕刻,正是个翻版的玉玺啊!
程衍把那块玉握在手里,表情淡定,语气沉稳地说:“你们都下去吧。”
除了跪在地上的书童,站在他身边的老管家,其他下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大气不敢出,沉默地出去。
程衍把门关上,书童慌张地朝他拼命磕头:“程大夫!程大夫!不要赶我走!这不是我的东西!不是我的!”
老太监脸色也不好看,却看着程衍脸色如常,在心里佩服他,但还是忍不住问:“程大夫,您知道这块玉……有什么含义吗……?”
程衍笑了一声,轻飘飘地抛了下手里的方玉,又稳稳接住,“老杨,你在说什么,这不就一块石头?苍耳也只是看着新奇,雕刻了些图案而已嘛。”
程衍语气轻快,书童还没有反应过来,老太监脱口而出:“胡闹!这明明是——”他说到这里,声音好像被掐住了一样,瞬间明白过来程衍的意思了,连忙点头:“对的对的,这就是一块石头。”他附和,瞪了一眼还在发呆的书童,说,“下次不要在屋里藏这些了,是不是你偷偷趁郡王不注意,私下自己雕刻的?”
书童这下也明白过来了,连忙说:“是的是的!是我雕刻的……不、不是……我也不知道这块石头为什么在我屋里,”他快要哭出来了,“程大夫,您看看怎么解决掉……”
程衍漫不经心地摩挲手里的玉,雕刻得不精细,可就这模样,已经足以昭告某种心思了。
他回忆了下戴池冠那日过来,从前门到后院的路线,是有经过书童的厢房,却不知道是他动的手脚,还是别的眼线。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他冷声说:“苍耳不是很喜欢雕刻,限你两日之内把这块石头磨成粉,不就好了?”
书童苦着脸:“我……我不敢啊?”
程衍笑说:“那别的事情你就敢了?”
书童听出了满满的威胁,吓得酸软的腿根本站不起来,连忙磕头:“我这就磨!这就磨!”
解决一件事情,程衍把烫手山芋交到小书童手里,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离开。
哎,好忙,小郡王应该差不多做完课后作业了,他该去检查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9 章
楚望问程衍:“你有没有觉得我好像变聪明了?”
程衍在给他检查算术题,哗啦啦地用朱砂给他评改。正确率比之前几天都要高许多,楚望现在已经能够背诵九九乘法表了。
“不错,”程衍点头,又夸奖他,“和你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
楚望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欢呼了起来,“那什么时候考试!我迫不及待了!”
程衍摇头:“不急不急,考试之前,你还要再加一门课。”
楚望立刻表情拉了下来:“什么!为什么还要上课!”
程衍一本正经地忽悠他:“你看,我们现在学了算数,是数理类的知识,但是文史类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学习?学习是一件需要均衡发展的事情,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会多拆出一半的算术课的时间,来进行文学阅读学习。”
楚望掰了下手指,认为自己这样的话,并不用再多花一份时间来上课,就爽快地答应了:“好!”
程衍早就准备好了要给楚望看的书,吩咐书童搬了上来,高高累了一叠,小书童颤悠悠,差点拿不住。
楚望:“这、这么多!?”
倒霉的书童花了两天的时间不眠不休把烫手的玉玺磨成粉,成功做到完全毁尸灭迹,一直到今天还是觉得手臂酸痛,把书放下后,还“哎哟哎哟”地叫唤。
程衍用看弱者的眼神看着他,“行了,你下去休息吧。”
然后他翻开最上面的书,给楚望看:“这本书名为《世说新语》,是你今天需要阅读的。遇到不认识的字,看不懂的话可以来问我,但需要记笔记,下次出现重复的问题忘记了,你需要自己查阅笔记解决。”
楚望连连点头。
他现在认识的字不少了,新奇地把书拿到手里,便翻阅了起来。
以前脑子笨,学东西慢,本来在皇宫里是跟着其他年龄相仿的小辈一起上书房的,但上课的少傅却在第一天就直言他痴傻蠢笨,读书不仅是浪费时间,还是在玷污书籍,就被人赶出去了。
楚望那时候一度恨透了读书写字,连母妃私下想亲自教导他,他都不愿意学,才蹉跎到现在大字不识一个。
哦,不是,他现在已经会认很多个字了。
这书在他心里的份量和感情也变了,他开始有了一些念头,他想知道,书里都说了什么,他还想证明自己,既然别人能看能写,他也可以。
程衍见楚望看得认真,在一旁自己也开始锻炼身体,除了楚望主动向他提问,其他时候不会打扰楚望看书。
他所准备的,都是像《世说新语》之类阅读难度不大,又带了不少哲理性的书,掌握知识根本不是他的目的,他希望楚望治好病之后,能保留一份天真,可该明白的事理,也要知道。
第二疗程已经快要进行完,每日针灸后的银针残留的毒迹也越来越浅,有些穴位的银针也在逐日减少。
现在楚望花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可以背下九九乘法口诀;在程衍教导之后,他进行两位数的乘法计算准确率极高。虽然这只是最简单的计算题,可是就算是一般的账房先生,拿着算盘做他每日那份《口算速算心算》,速度和准确率都未必有楚望高。
程衍认为,楚望现在基本智力已经没问题了。
他本想找一个机会让楚望出风头,昭告其他人知晓,郡王爷已经被他治好了。
但是从书童的屋子里找到玉玺后,他就把这想法熄灭了。
想想也是,楚望就算还是个傻子,想陷害他篡位的人还是会动手,而当今圣上显然不够明智,愿意借着这样蹩脚的借口来除掉楚望,郡王到底有没有谋权篡位之心,根本不是他所考虑的。
如果让忌惮楚望的人知道他变聪明了,那便是更危险了。
程衍冥思苦想几天,然后把老管家和小书童召集开个会议。
“现在,有一项任务要发布给你们。”程衍缓缓地说。
老管家和小书童齐齐倒抽气,从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俩已经开始在想有什么借口可以搪塞开溜了。
程衍叹了口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前些日子——老杨,你和菜农屠户每日买菜时;苍耳,我让你帮王爷去拿药买笔墨纸砚时——你们都和府外的人八卦了些什么。”
坊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哪个不是从后院里传出去的,平日接触他和楚望最多的也就这两个人了,锁定目标实在过于简单。
也许只是和熟人一两句牢骚,可三人成虎,传开的谣言版本已经到了最初传播者都不熟悉的地步了。
老太监还算镇定,讪笑着说:“程大夫,老杨实在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小书童就比较不惊吓,立刻跪下给自己辩解:“程大夫!我、我不是故意的!您不要赶我走啊!”
程衍无奈:“我没想秋后算账。”
小书童还在努力解释:“程大夫救我一命,我再也没有和别人说过闲话了!”
程衍:“行了行了,你起来。”
他实在见不得人朝着他痛哭流涕地下跪,搞得他和个大魔王似的。
程衍看了眼还惊慌失措的书童,又看了眼强装镇定的管家,说:“我现在想让你们,再给我传播几条谣言,哦不,不是谣言,是你们的真实所见所闻。”
老管家试探着问:“不知道……要传播什么?”
程衍早有准备,立刻掏出两份纸,一人一份分发下去。
两人都识字,快速看起来。程衍写的大白话,一点阅读障碍都没有,而且非常简洁,没一会儿两个人就看完了。
“怎样?”程衍问。
两人神态各异,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老管家轻咳两声说:“程、程大夫啊……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程衍挑眉。
“怎么夸张啦?你们没听过田螺姑娘、玉兔捣药……之类的神话故事吗?”
书童苦着脸:“您、您都说了是神话啊!你看看这个故事的主角,是、是谁啊!”
把自己写成神话故事的主角,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呐!
——小书童就差把这句话写在他脸上了。
无非是个建立在外面传闻他是神医的基础上编造的故事,最多……最多就是在已经夸张的基础上再夸张一下而已嘛。
老管家语重心长:“程大夫,最开头这段,神医为了报恩才下凡救了郡王爷,我们且不说到底有没有救——咳咳,总之这段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老管家在程衍的注视下快速组织语言,“第二段,讲这个故事里的神医用的药是天上玉兔捣的,这段嘛……问题也不大!只要给平日苍耳拿药的药铺封口费就可以了。
“但是这第三段,问题就大了啊!”
程衍挑眉:“问题在哪?”
老管家手指在笔走龙蛇的字上指点:“程大夫,您写了您,哦不,是这位神医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就算了,接下来这段‘腰斩小厮后又将其缝上,小厮毫发无损,此乃程神医之神技也‘——这这这!您怎么编得下口!还有什么吐云喷火、生吞匕首——真是荒诞!”
传出去怎么会有人信!他老杨第一个不信!
程衍早有准备:“不信?那给你表演一个腰斩术吧。”
书童脸色一变:“程大夫!我想请个假回老家一趟!”
程衍抓住了他的衣领,“就你了,来配合我一下。”
准备两日后,程衍给老管家表演了一整套的现代魔术展,配合表演的助手书童已经知晓其中一些诀窍,但该配合的惊恐表情都做得出色。要不是老管家精神矍铄,程衍感觉他都要被吓出心脏病来了。
还没开场楚望就听到声响,也跑过来看热闹,程衍干脆给他拉了个凳子,还准备了零嘴给他吃,让他津津有味地欣赏了神医展现神技的全过程。
楚望看完非常捧场:“程衍!你太厉害了!你果然是天上来的神仙!”
“这这这这、这……老朽……老朽……”老管家的三观正在重塑中,目前缺乏组织语言的能力。
程衍让书童去收拾一地的血——那是他们为了表演腰斩特地准备的猪血,表演效果极其逼真。
他走到楚望面前,捏了捏他鼻子,低头说:“楚望,我不是神仙,刚才这些东西,全都可以称之为幻术,不过,归根到底,只是用了障眼法而已。”
“障眼法?”楚望愣了下。
程衍在他旁边坐下,和他说:“是的,你刚才有看出来什么破绽来吗?最简单的,我把苍耳放入木箱里,又将木箱切成两半,你觉得你的书童还有可能活蹦乱跳的吗?”
书童正在勤勤恳恳打扫庭院里一地的血,老杨忍不住在问他:“你肚子……你肚子里的肠子还在吗……”
楚望捏着下巴,一会儿看了下木箱,一会儿看了下书童,嘴里喃喃自语:“障眼法……障眼法……哦!我知道了!木箱里本来是有两个人对不对!刚才抬木箱出去的时候,有个下人裤袜和苍耳是一样的!”
程衍想着要给他解开答案,没想到楚望已经先想到了,他颔首笑道:“没错,木箱里本来就多藏了一个人,苍耳在前面,从木箱里露出脑袋,另一个下人在后面伸出脚,这样从外面看,就以为只有一个人,然后被拦腰横斩。”
书童在旁边无奈说:“老杨,你听到了吧?我真的没受伤。程大夫太厉害了!这种东西都能想出来……”
老管家听着,呆愣住,花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恍然:“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来,“等下!那这一地的血是哪来的?”
书童连忙回答:“当然不是我的血,那是从庖屋拿的猪血。”
老管家出奇愤怒了:“你们竟然浪费了这么多猪血!”
程衍还在和楚望排排坐聊天,聊着刚才那一整套的表演的破绽。
“口吞匕首,只是将匕首藏入衣袖里而已;口中喷火,其实因为我含着的不是水而是煤油,煤油遇火种,自然会在空气中燃烧。至于其他的,也只是普通的障眼法了——”程衍甩了甩自己的衣袖,“袖子这么宽大,能藏得下的东西太多了。”
“太危险了。”楚望心有余悸,“你以后不要玩这些了,万一出了意外就……”
程衍挑眉,却笑着说:“我和你说这些,只想告诉你,我真的不是什么神仙,那些把戏都只是欺骗人的。不过,我的医术是真的。”
楚望点头:“我知道,程衍,你太厉害了,我感觉我越来越聪明。”
书童打扫完院子了,凑过来点头说:“是呀是呀!郡王好聪明!刚才一猜就发现腰斩术的秘笈,你看老杨都被吓个半死呢……”
老管家在庭院外,没听到背后有人说他话。
程衍也附和,倒不是吹捧,楚望确实智力恢复了,甚至他比不少人都聪明得多,只是现在还没人发觉。
“对了,”程衍突然说,“你有没有发现,身上少了什么东西?”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10 章
“什么?”楚望不解,却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在自己身上摸索,“没有什么东西丢——哎呀!我的绳子呢!”
那块仙鹤玉佩已经无处可寻了,连程衍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凭空消失的。但之后楚望还是在腰间系着那半截剩下的红绳,轻飘飘地没重量,这么久反而没被他弄丢。
这会儿摸不到,楚望立刻急了起来:“怎么会不见了呢!”
程衍笑眯眯地站起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系着断绳不吉利,现在被我变走了。”
“但、但是……”楚望喃喃。
程衍却突然说道:“你想不想和我交换定情信物?”
“啊?什么?”楚望被他不着边际的跳跃性带跑。
程衍把手伸到他耳后,捏了捏楚望的耳垂。
和楚望的脸一样肉嘟嘟的,又嫩又软,手感极佳。
“你……”楚望涨红了脸,直愣愣看着程衍。
程衍低下头,和他靠得近,低声说:“那截红绳,我收下了,作为交换……”轻挠着楚望耳根的手收了回来,掌心向上摊开在两人之间,手掌中放着一块晶莹的玉观音。“男戴观音女戴佛,买不到上好的玉,这也是我攒了一个多月给你买的。”
楚望愣愣地盯着:“给、给我……?”
程衍勾起嘴角,举起玉说:“当然是给你。不仅要送给你,还要给你戴上。”
不等楚望有所反应,他就将玉佩挂到了楚望的脖子上。
楚望忍不住抬手握住那块玉,低头看了又看,才想到了什么一样,欣喜地抬头看程衍,说:“定情信物!?”
程衍抬起手,宽大的袖子往手肘落下,露出他一截手腕。
“你的红绳,在我这里。”
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
有所见闻后,讲起神话故事来,老管家和书童也有了几分底气,甚至已经吹嘘成郡王府上的程大夫,每当月圆之夜,就会乘风归去月宫,从玉兔手中拿到仙药再回来,讲得那叫一个煞有其事。
“老杨,这种故事骗骗郡王也就罢了,你觉得我们会信?就算天上真的有神仙,也不可能出现在我们这些凡人面前的,那个所谓的神医,一定是江湖骗子!”有人笃定地说。
另一个人接话:“就是就是!如果那位程大夫真的是神仙下凡,那为什么没治好郡王的病呢?”
老杨打好草稿,早有准备,镇定地说:“这我只能偷偷告诉你们啊,你们可千万不能传给别人听,来来来,把耳朵凑过来。”
这话说出来,相当于明天坊间绝对会流传出来。
但所有人都一脸“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表情,鬼鬼祟祟地把耳朵竖起来,朝老管家靠拢。
老管家压低声音,说:“神医是为了报恩到郡王府上是没错,但这天上的仙药啊,不是天子是没有福分吃的,吃了反而会折寿!所以神医才没有办法治好郡王,神医早有准备,这个月中旬一过,仙药是得进贡给天子的。”
七嘴八舌说神仙的桃色新闻,这些平民百姓还不畏惧,但天子脚下谈天子,简直是命都不要了!
所有人立刻脸色大变,惊惧地看着老管家:“老杨,这种话……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老管家含泪想,这他妈也不是我想说的,我也是被逼的啊。
不过老杨见多了大风大浪,当年也是见过圣上的人,脸色能依旧保持不变,说:“这些都是那位神医说的,和我可没关系。咳,反正,你们听听就好了。”
那位程大夫到底想干什么,老管家一知半解。从发现玉玺之后,他便认可了程衍,然而魔术展后,他也终于清楚地确认,程衍不过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没有一个能当真。
可程衍却反而要将这样的消息散布出去,如果真的穿到天子耳朵里,拿不出这样的神药怎么办?
从这些日子的相处,老管家未免看不出这位来路不明的程大夫对郡王的关心。其他亲近郡王的人,别有用心还不多加掩饰,自以为聪明地把傻子耍得团团转;程衍偶尔逗弄郡王,也绝不是出于想捉弄他的心态。这么多年,老管家也已经年迈体弱,没有太多精力照顾郡王,他真切地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人能好好对待郡王。
程衍吩咐了老管家和书童把官方版本的神话故事传播出去后,就不管后面有什么样的发展了。
他一心给楚望治病,教楚望读书,慢慢地,那些堆积在楚望的书桌前如同小山一样的书籍,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少,直到楚望现在已经可以没有障碍地看完一本书籍,并且一本正经地给出自己的见解。
他们的治疗也到了最后一个疗程,程衍终于不用备受折磨地给楚望药浴。
这个时候,宫廷里突然传出来消息,在这个月十五之后,宫廷里面会举办一场晚宴,到时候楚望要去赴宴。
神奇的是,郡王府上收到的请柬是两张。
这第二张,是给程衍的。
前一天的晚上,楚望早早就熄了灯,却辗转反侧睡不着,起身走出庭院,正好看到了对面房屋的屋顶上,有一个人影。
“程衍!你怎么爬上去屋顶了!?”
楚望惊呼出声来。
庭院里安静得很,除了蝉鸣以外,只有习习风声。
程衍朝他招手:“小郡王,快上来。”
楚望张大了嘴巴,“你怎么上去的?难道你会轻功!”
程衍朗声大笑:“梯子在后面,你绕过去就能看到了。”
楚望笨手笨脚地爬了上来。
从下面往上望,屋顶并不高,可是上来之后,稍微踩到瓦片轻轻打滑,楚望双腿立刻酸软了下去,似乎也开始头晕目眩。
程衍抓住了他的胳膊,扶住了他的腰,任由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慢慢扶着他坐下。
“小心点,小心点——诶好,脚蹬住那块瓦片就好了,我刚才踩过了,结实得很,别怕。”
楚望慢慢坐下,心才安定下来,紧接着才发现,自己一直死死地抓住程衍的胳膊。
入夏之后,衣着也都变得轻薄,隔着衣衫能摸到对方的结实的肌肉。
楚望摸了一下,忍不住又摸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猛地将手缩了回去,脸颊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滚烫了起来。
月色皎洁,可程衍却没发现楚望的行为与往常不同,还笑着说:“看,今晚的月色真美。”
楚望慌张地用另一只手去搓掌心,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热意好像在全身都开始蔓延了,他生平罕见地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应答:“啊、是、是……月色、月色真美……”
程衍:“……”等等,他好像说错话了。
好在小郡王肯定不会知道这句话别有含义。
他又说:“睡不着吗?”
楚望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让自己挨着程衍坐下但不碰着他,低声应:“是呀,你也睡不着吗?”
程衍不知道从哪里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含糊地说:“算是吧,想到明天就要见到这个朝代的天子,还是有点点小激动的。”
楚望没有听得太清楚,但还是说:“明天我会保护你的!”
程衍忍不住笑起来,抽掉嘴里的草,拍了拍楚望的肩膀,“好!那我就全靠郡王保护了!”
楚望觉得,程衍碰到了他的肩膀,肩膀好像也开始发烫,是因为程衍的掌心太炽热了吗?他似懂非懂地想。
“你怎么睡不着?”程衍问,“担心明天吗?不用担心,明天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了。”
“不是……”楚望低声说,“我今天看了周朝婚嫁法。”
“那是什——我给的书单里有这本书?”
楚望说:“不,本来就在书房里有的。”
他书房里本来就放置了很多书,只是这么多年都无人问津而已。
“程衍,”楚望说,“我朝法律根本没有规定,嫁娶之前还需要考试的。”
程衍侧头看他。“是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多读点书。”
楚望却低头,没有和他对视,他洗了洗鼻子,说话声音很轻,像从嗓子里努力保持平稳才挤出来的一样。
“程衍,我想明白了,世间所有的感情,都要两情相悦、门当户对。你那么厉害,我、我只是个傻子,你之前是不是为了哄我,才骗我说考完试就和我成亲?”
他不敢抬头,觉得眼泪要掉下来了,不想让程衍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本来是的。”程衍说。
楚望觉得他的心本来悬在深渊之上,现在在往下直坠。
可程衍又接着说:“但是现在在下定情信物和您都交换了,您贵为郡王,难道还想反悔这门亲事不成?”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11 章
楚望睁大眼睛和程衍对望。
“定情信物……不是哄我的吗?”
程衍知道他患得患失,但还是佯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反问他:“我会拿定情信物开玩笑吗?”
楚望和他对望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眼里有激动、喜悦,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
程衍没有再逗他玩,却轻声说:“按你说的,如果婚姻都是要门当户对,那可是我配不上你才对了。”
“才不是!”楚望飞快地反驳,“你那么厉害,只要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不能拥有?”他都听说了,程衍随随便便拿出一个药方,就可以让外面的大夫趋之若鹜,他若没有真材实料,那些大夫怎么会如此追捧?
程衍笑起来:“但是我没有呀。我现在一穷二白,还全靠郡王养我呢。”
说这话,他也不嫌害臊。楚望却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注视,小声说:“我还是个傻子,才配不上——你干嘛!”
程衍突然伸手,捏了捏楚望的脸颊。楚望低头小声嘀咕的时候,腮帮子总是不由自主地鼓起来,他盯着楚望,忍不住伸出手去捏。
楚望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脸颊却鼓得更厉害。
程衍捏了几下,还揉了揉,才说:“我掐一掐,看不看你是不是在腮帮子里偷偷藏了东西,怎么说话的时候一鼓一鼓的。”
“你——我才没有!”楚望气呼呼地说,“我在和你说很严肃的事情!”
程衍终于松开手,他摇了摇头,说:“你只是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变聪明了。”
楚望愣住,傻傻地重复:“我……变聪明了吗?”
程衍无奈地笑起来,“你都说我很厉害,怎么,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楚望总是问程衍,自己是不是变聪明了,但是他心里并不知道变聪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衍夸他,语气像哄小孩一样,他总是当真了,之后回想,却又觉得程衍只是在哄他而已。
程衍说:“你现在读了很多书了,算术也非常厉害了,上次我展现了个幻术,是不是你最先识破的呀?你这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楚望愣愣地听着程衍一一细数,才又恍惚地重复一遍:“我真的变聪明了吗?”
程衍没觉得他傻,也不耐烦,笑着点头:“对的对的,我们小郡王最聪明了。”
楚望回神来,撇嘴说:“你、你就是把我当小孩哄。”
程衍迅速反驳:“那可没有,我夸得真心实意。”
楚望抬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那你……没有把我当傻子,当小孩吗?”
程衍忍不住伸手捏住他鼻子,“我会对个小孩发——不是,我会和小孩子谈情说爱吗?”
他真的没有禽兽到这个地步啊!
楚望撅嘴:“那我们现在是……是在谈情说爱吗?”
程衍凑近他。
“你说呢?”
月色很亮,照在屋顶像落了一层白纱,那光同样落进楚望的眼里,像在他的眼眸里洒下了波光,眼里是春水在晃动,也是情愫在暗涌。
楚望无师自通,轻启嘴唇:“你亲亲我,我才知道。”
程衍已经靠得很近了,他捧住了楚望的脸,慢慢地将嘴唇贴上去。和他想象的一样,楚望的嘴唇很软,又好像带着某种说不清的香甜。
他按耐不住,把舌头也伸了过去。
亲完之后,楚望眼里的光摇晃得更厉害了,粉唇变红艳了几分,沾染上盈盈水色。
程衍垂眸,伸出大拇指轻抚过楚望的嘴唇,楚望嘴唇翕张,却趁机含住了他的手指。
“你——”
程衍哑语,抽走自己的手指,捏了捏楚望的腮帮子,轻咳两声才让自己保持平稳的语气开口:“你这是在玩火。”
楚望歪头看他:“嗯?”
程衍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入夜了,我们下去吧,早一点休息。”
楚望立刻说:“你牵我下去。”
程衍点头认命:“行,我抱你下去都行。”
当然只是随口一说,除非他什么时候点亮了轻功技能点才行。
不过,楚望在梯子上,距离地面还有半米高的地方,就一跃而下,稳稳地扑到程衍的怀里。
程衍先庆幸自己好好锻炼了身体,才享受了一把温香软玉入怀的感觉。
不过,怀里的人倒不是觉得气氛浪漫,而是开心地大笑起来:“太好玩了!我再跳一次可以吗?”
程衍搂着楚望,伸手拍了下他屁股,气笑了:“不行,赶紧睡觉去。”
虽然傻子变聪明了,可是在感情上还是单纯如同白纸。
楚望又讨价还价地问:“程衍,我们能不能一起睡觉?”
程衍倒抽了口气,说:“暂时不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
程衍胡诌:“那当然是要,等我们拜堂成亲才可以。”
楚望盯着他,突然脸颊涨红,抿着嘴转头飞快跑回自己的房间。
程衍愣了几秒,才明白楚望是害羞了,不禁笑了起来。
翌日。
宫廷的晚宴时醉翁之意。举办得匆促,甚至没拿出个什么名堂来。
不过即便如此,晚宴上的歌舞还是挺好看的,晚宴上的菜虽然比较冷,但尽是寻常人家吃不到的美味珍馐。
程衍认为,只要脸皮足够厚,就可以镇定自若坐在郡王的身边,全程乐滋滋地欣赏歌舞吃美食,不会被周围那么探究的视线所影响。
楚望吃得不多,筷子最常光顾的是桌上的糕点,见程衍看歌舞看得出身,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很好看吗?”
程衍夹了条玻璃虾,细细品尝一番,回答:“还行吧。”
“我……”楚望有些急切,凑近他,小声说:“我也可以跳给你看的!”
程衍差点没呛到,咳了两声才把肉吞下去,侧头看楚望。
楚望瞪得眼睛圆溜溜地,牢牢看他:“你……你别不信,我回去就去学!”
“咳咳,不是,”程衍掩口轻咳,“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何德何能,让郡王跳舞给我看啊?”
楚望撅嘴:“你不要盯着别人看就好。”
程衍勾起嘴角:“好,我不看。”
说完之后,他再也没抬头看歌舞表演,只顾着吃,和提醒楚望吃。
参加这种宴会的,都是皇亲国戚,生面孔很快就被人发现,有不认识的程衍都,都在暗地里打听着什么,知晓这个人存在的,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现下心里都有了一些猜测。
而程衍丝毫不受别人的影响,还是自顾自地吃,因此倒是有了几分自得其乐。
当今圣上已经将近五十岁,在这个朝代已经算是高寿,除去早夭的二皇子,太子和三皇子正当壮年,朝中储君争斗,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楚望之前之所以被波及,是因为他的母妃宗族,也与太子有几分联系,意图借楚望除掉太子得力干将的,自然是三皇子。
这位皇帝靠一番政变上位,年纪大了却不在暴戾,爱好只剩下美女一项,今晚表演的都是宫里的妃子宫女,一个个粉白黛绿,花枝招展。
不过歌舞结束后,皇帝也就退场了,留下被宴请的宾客,由皇后招待。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踮脚走到楚望和程衍那一桌后面,捏着嗓子轻声说:“程大夫,圣上召见您到养心殿。”
楚望靠着程衍坐,同样听清了,诧异地看向程衍:“皇帝哥哥召见你做什么?”
程衍早有准备,故而胸有成竹,“有一桩事,我去去就回。”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12 章
养心殿里只有当今圣上和一个老太监。
皇帝头发已经花白,脸色透着几分青白,脸还有些浮肿。刚才在晚宴上,程衍坐的地方离最上方不近,他还只顾着吃饭,这回才看清皇帝的脸。
老太监给程衍疯狂使眼色,程衍不为所动,皇帝终于忍不住轻咳两声,老太监喝到:“程衍!还不下跪!”
程衍笑了声,没有被惊吓到,直勾勾盯着坐在龙椅上的天子,说:“我怕我给陛下下跪,会让陛下折寿。”
老太监脸色一变,皇帝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程衍早有准备,反而说:“陛下召见我,所为何事,程某心里有数。”
皇帝被说中心事,眼里闪过一些恼恨,拂袖起身,“你可知道,就凭你殿前失仪,朕就可治你罪!”
“陛下大可一试。”程衍不卑不亢。
“你在威胁朕?”
“程某绝无此意。”程衍摇头,“程某来赴宴,是准备给陛下献上仙药,但陛下无意于此,程某也不会强迫陛下接受。”
“你说什么——”皇帝走下来,迫不及待地走近程衍,死死地盯着程衍。
老太监着急地小跑跟在后面,急切地喊:“陛下、陛下!”
皇帝的眼睛像鹰一样,凶狠、犀利,尽管他面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在他凝神时,还是隐约可以窥见年轻时的英勇。
他盯着程衍,却不见程衍有被吓退,忍不住笑起来。“朕只是想看看,是什么人靠花言巧语,蒙蔽了朕的皇弟。看来,也不过如此。”
程衍不慌不乱,坦荡荡地和皇帝对视,问:“陛下是天子,您相信天上会有神仙吗?”
“谁也没见过真正的神仙。你的胡编乱造,是骗不了朕的。我听闻你会几分仙术,不如用仙术来证明一下你自己。”
宁信其有。甚至对于天子来说,他会选择私下召见程衍,就是因为他已经相信了坊间的传闻,他甚至恨不得胡编乱造也能是真的。
在这个基础上,要取信多疑的帝王并不难。
但程衍摇了摇头,说:“仙术在凡间使用,是要付出代价的。想必陛下已经听说了,我可以将活人腰斩,再重新缝合,使人依然活蹦乱跳,但是这样的仙术使用一次,便会让天下苍生大水饥荒三年,程某不敢妄用,陛下颔首,程某才可展现。”
皇帝脸色一变,咬着牙挤出一句话:“你的意思就是,你不能证明自己了?”
如果他逼着程衍施展仙术,那就是他的不是了。
程衍勾起嘴角,“并不只有这种方法程某才能自证。程某给陛下献上仙药,陛下便知晓了。”
皇帝直勾勾地盯着程衍:“长生不老药?”
哪个帝王不追求长生不老,掌控着全天下最大的权利,享乐过后,没有人愿意放手。
程衍却摇头,笑说:“陛下,您是天子,回归天上才是真正的享乐,何苦想不开非要留在凡间?仙药不能左右您的寿命,但能使陛下如回到壮年,春秋鼎盛之时。”
换言之,那是壮阳药。
程衍事先在药铺打听过,这个朝代是有壮阳药的,但不多,而且还真的都会以神佛之类的名义而出现,并且,它们多半……不怎么好用。
皇帝冷笑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一介江湖赤脚大夫,也敢欺君!你可知道大佛寺每年进贡的这类仙药多多少?”
程衍对自己的药很有信心,没有被吓退,只说:“陛下拿凡药和天上的仙药对比,那没有什么必要试了。”
他说着,作势要离开。
“等等!”
皇帝见他也不告退,就这样拂袖要离去,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地喊住他。
虽然渴望长生不老,但能当称帝的没几个蠢货,对于世间是否有长生不老之药,大多心里有数。
但壮阳药就不一样了,它可以快速起效,再加上皇帝喜好美人,上年纪的人,靠着大佛寺上贡的“仙药”,才能夜御数女。不过那药起效慢,持续不长,后劲还大,嘴上称着仙药,不过是为了好听,用的人心里都清楚。
上个月,宫里又新进了一批秀女,今天晚宴上表演的,都是从这批秀女中选出来的,皇帝恨不得个个临幸,却有心无力。
皇帝觉得自己还算当打之年,反正离死不远,眼下更令他觉得重要的,当然是可以立刻见效的壮阳药了。
他心里急切,而程衍却不慌忙。皇帝喊他,便成了他处于上风了。
“程某带来的仙药,和其他药不一样,陛下能食用,其他人是没有资格食用的。”
九五至尊连每食每餐,都要有人试毒,听闻这话,脸色不由骤变,脑海里顿时闪过了不少堪称阴谋论的东西。
程衍又接着说:“但仙药献给陛下,陛下赐下,受赏赐的人便有资格吃了。”
皇帝全程被他牵着心神,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又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仙药呢?”
程衍从衣袖里拿出早有准备的一个小方盒,交到皇帝旁边的老太监手里,“程某带来了一颗。”
“只有一颗?”
“陛下可以先确认仙药效果如何,之后程某自然会将所有仙药献上。”
皇帝颔首:“行了,你先退下吧。”
程某也无欲多言,鞠躬告退。
如果皇帝真的急切,可能今晚就想让人试试药效了。
出了养心殿,晚宴已经结束了,楚望站在外面等他。
他孤身一人,不远处是一整排的侍卫,宫灯不甚明亮,隐隐绰绰照着他的脸庞。
程衍小跑到楚望面前,还未开口,楚望就着急地问:“怎么这么久?你没事吧?”
他个头不高,需要仰着才能和程衍对望上,亮晶晶的眼里满满是忐忑。
程衍甩了甩衣袖,“能有什么事?走吧,我们回府。”
旁边站着侍卫,他只能控制住想要拥抱楚望的欲望。
“好,我们回府!”楚望喜悦地说,然后抬手牵住了程衍。
“郡王……”
楚望侧头凝望他,“你要牵着我,要不然会走丢。”
出宫的路笔直宽敞,哪里会迷路。
但程衍却跟着笑了起来,点头说:“好,都听郡王的。”
楚望喜上眉梢,又踮脚尖,凑到程衍的耳边轻声说:“反正他们都当我是傻子,我做什么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程衍当真没忍住笑了起来,连连点头:“是是是,郡王好聪明。”
他微微侧头,就快要碰上楚望的唇,感觉到楚望说话的时候,热气落在自己皮肤上。
楚望说:“我这么聪明,你要不要亲亲我?”
程衍哑然失笑,摇头道:“回去再说。”
在宫里亲郡王,他还没敢放肆到这个地步。
楚望也不恼,只是嬉笑着说:“好,是你说的哦。”然后他握着程衍的手,还在他掌心挠了几下。
程衍深呼吸,压住了某些冲动。
出了宫后就看到王府的轿子在等候,程衍扶着楚望上轿后,才跟上掀开帘子上去。
半个身子伸进去,他就感觉到唇边被什么东西触碰到,夜色深浓,看不清里头。
但他立刻顺着动静,伸手抓住了楚望的手。
程衍快速上了车,走到楚望旁边,捏了捏他的掌心。“小郡王,刚做了什么坏事?”
楚望声音又甜又软,说:“程衍,快来对我也做坏事。”
程衍:“……”
憋得好难受,万年单身狗定力没有那么好的好不好!
程衍最后还是没做什么坏事,他还要留着精力对付皇帝。
第二天,就有人给郡王府递了帖子,要见程衍,来客名讳是当今圣上年轻时用过的一个化名,老管家是宫中呆过的人,立刻明白过来,一面亲自去接待,一面吩咐书童赶紧给后院递消息。
微服出访的皇帝没心思被殷情接待,只迫不及待地想见程衍。
这与程衍料想得差不多,他换了身衣衫,正好衣冠,才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楚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哎呀!我昨晚忘记问了,你和皇帝哥哥到底有什么秘密,快告诉我。”
程衍笑了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书童在旁边焦虑说:“程大夫,要不要走快点,前院的访客可是圣上啊!”
程衍丝毫不在意:“你急什么,我走快了弄乱衣冠,岂不是失礼了。”
楚望非常捧场:“程衍,你今天真好看!”
书童:“……”
好在皇帝有所求,虽然急躁,看到程衍姗姗来迟没有好脸色,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程大夫,朕——我要和你私下谈一谈。”
楚望牢牢牵着程衍的手,歪头看向皇帝。
“皇帝哥哥,你找程衍谈什么呀?”
楚望眼睛圆溜溜的,眼神清澈,盯着人的时候,有种不染纤尘的天真。
皇帝忍不住勾起嘴角,声音也不由变得温和,说:“望儿,兄长找程大夫有要事,你先让书童带你去别处玩,可好?”
楚望自然不指望皇兄会对一个傻子——至少是人人认为的傻子——提供什么信息,对这样的打发已经习以为常。
他转头盯着程衍,说:“我要程衍抱我出去。”
程衍:“……”
他看着楚望,觉得楚望这幅不谙世事的模样看得他有些牙酸。
皇帝负手站在旁边,早已经不耐烦了,对程衍说:“郡王让你做什么,你就快做。”
程衍无奈,微微弯下腰搂住程衍的腰,程衍配合地把双手勾在他脖子上,程衍一使劲,他就和一只小猴子似的一窜,双腿也盘到了程衍腰上。
……程衍只能再次庆幸他真的有好好锻炼身体。
他抱住楚望,走到屋外对楚望说:“好了,下来吧。”
楚望从他身上跳下来之前,贴着程衍的耳朵欢快地说:“程衍,我发现装傻子也挺好玩的!”
程衍:“……”
好想揍这个小机灵鬼哦,怎么办。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13 章
作者有话要说:来迟了!前排再度提醒,蠢作者只会写弱智权谋orz
程衍把楚望抱出去,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
皇帝看着他的笑,怎么看怎么别扭,阴阳怪气地哼了声,说:“没想到你还挺能讨朕的皇弟的欢心的。”
程衍笑了笑,不作回应。
皇帝微服私访,当然不是为了楚望,他立刻接切入正题了:“程衍,你昨日献上的仙药,咳、效果还行。”
程衍大大方方地问:“只是‘还行’吗?”
皇帝噎住,暴躁地甩着袖子,又不能直接离开,拉着脸说:“比大佛寺上贡的要好上几分。”
程衍也没逼着皇帝承认他给的壮阳药有多好,只是自傲地说:“程某说了,凡药怎可与仙药比。”
皇帝没心思听他吹捧,也不就着到底是不是仙药这回事展开辩论,只急切地说:“你还有多少?”
程衍抿嘴,沉默地盯着皇帝,皇帝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眉头一拧:“你一言不发是何意?你在耍朕玩?”
程衍摇头:“非也。程某在观察,陛下能享用多少仙药。”
皇帝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程衍淡然说:“陛下之前不相信程某所言,不知道现在信了几分呢?”
皇帝眉头一皱:“你不会还要告诉朕,你真的是神仙吧?”
程衍摇头:“程某的确不是,但仙药确实是仙药。”
“所以?”
程衍直直和皇帝对视,说:“仙药只有天子可以食用,然而古往今来,登上帝位的人不胜枚举,这些人都是天子,可有的人有资格享用,有的人享用了,却会折寿。”
皇帝脸色几番变化,他隐约猜到了程衍想说什么。
程衍接着说:“陛下,人的功过或许只有身后才能谈论,但九五至尊之位,一举一动都牵动天下苍生,曲折是非,看这天下百姓过得好或不好,便可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朕有过?”皇帝震怒。
“非也。”程衍摇头。
他没被皇帝惊吓到过,表情是一贯的泰然处之。
“陛下自然是明君。但是,陛下是怎么看待三皇子的呢?”
皇帝拧住的眉头没有松开过,听到三皇子,表情却有了几分松动,他说:“老三行事偶尔乖张,但有自己的见解,为人也孝顺。”
本朝规定立长子为储君,但天下人皆知皇帝偏爱的却是三皇子。比起忠厚老实的太子,三皇子更野心勃勃,也更懂得如何讨好皇帝。
还有一个原因是,当今圣上是夺嫡上位的,而且排行第三,不乏有移情的原因。
程衍反问:“三皇子真的孝顺吗?”
“程衍!不准妄议!”
程衍说:“陛下正是当打之年,却有人早早觊觎您的皇位,靠花言巧语蒙蔽了陛下,暗中培养势力,等到时机成熟,连陛下都会成为绊脚石。”
“休得胡言!”皇帝急促地制止了程衍的话,粗声喘气。
当年他们兄弟间争斗得非常厉害,不说楚望只是个婴孩就因为身份而被毒傻了脑子,在当今天子登基之前,其他皇子都是以离奇不明的原因死去,甚至,只有皇帝清楚,先皇都是被他下了慢性毒药,一点一点地弄死的。
自己下手可以心狠手辣,但是轮到自己被对待,稍微一想这种可能,他便震怒与惊惶了——他能做的事情,等他老了,他的孩子也会这么对待他!
“不会的……不会的……老三不会……”
程衍淡淡地说:“陛下或许嫌太子太忠厚老实、循规蹈矩,可是,这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皇帝愣住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是太子安插你在楚望身边,用这样的方法接近朕?”
多疑的帝王不会立刻信任,改变自己的注意,程衍也不着急,摇头说:“三皇子行事乖张,从他治理宫中之人传出的暴戾名声,便可知他对待天下苍生也很难有悲悯之心,大周朝落到三皇子手中,陛下开启的繁荣昌盛治世局面,难免毁于一旦。”
这个皇帝,上位是挺血腥的,专宠美人的缺点也很明显,但是他治理国家还算有手段,对待百姓都是怀柔政策,至少他在位期间,甚少有民不聊生的情况出现。他一直觉得,能者居之,所以不认为夺嫡时的残忍是错误的,再说,当时其他皇子手段也不发阴险。
总而言之,他并不是一个愚昧昏庸的人,只是在子嗣方面,因为偏爱而被蒙蔽了双眼。
皇帝周围的人,有讨好他的,有忠言的,可是因为他已经偏颇了,如果有人提出三皇子的不是,他都会觉得是太子的人在说坏话。
而忠言进谏的人,也不会像程衍一样说得如此直白,直接说你好不容易抢到的、养好的江山,落到你儿子手里,将会被毁掉。
程衍看皇帝脸色已经逐渐变化,又继续下猛药:“陛下是天子,功过身后世人论,到时候,是您开创了盛世,可也是您订下的储君,毁了您的盛世。”
皇帝的脸终于完全拉了下来,他在意名声,就算死后的名声,也在意。
程衍不需要再多举例了,事实上,这几年太子和三皇子都有做过一些事情,手段和成效,考察的皇帝心里都有数。
但他还是说道:“程衍,你说得再好听,这些都是你的揣测。”
程衍笑叹一声。
那不只是揣测,那是真真切切发生的,废太子后三皇子逼宫,登基后发生的一切。
沿海大水、西部饥荒、倭寇流窜;疑心病更重的新皇任人唯亲,天灾人祸都无法及时治理,苛税更是迫使全国各地揭竿而起,最后各地割据,混乱到这个小世界无法承受,完全毁灭。
程衍来到这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阻止这一切发生。
他从好几个任务前就发现了,作为一个炮灰自救系统,他帮助炮灰改变悲惨的命运,并不是他获得魂力的重要原因。
事实上,作为一个系统,程衍是为了维护稳定而存在的。
这些小世界很多都是诞生于一些作品,世界观简单,一旦受到破坏,会整个世界直接毁灭。而掌握这种能力的,常常是气运过人的“主角”,比如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是三皇子。
主角行事乖张,也有天道保护,可是一旦天道的力量耗尽呢?那对于这个小世界来说,自然是灭顶之灾。
而对于本源来说,一个稳定运行的小世界,能产生的能量自然大过它枯竭崩溃。
程衍在帮助任务对象改变人生顺便拯救世界几次后,根据获得的魂力,才发现这一真相。
当然,明面上拯救炮灰的任务,他也不能放弃,如果他的任务对象枉死,他会直接脱离小世界,变得非常虚弱。
“陛下,如果有人告诉您,郡王会篡位,您信还是不信?”
皇帝愣住,没有回答。
程衍说:“您不信,您知道郡王行事如幼童,而且非常依赖信任您。但如果真的有人这么栽赃,您也会选择相信,是不是?”
皇帝被揣测心思,没有应答。
对他来说,没有兄弟情可言,如果不是楚望太年幼、又痴傻,绝不可能留有一命到今天。
程衍叹了口气,说:“陛下,您想想,如果有人栽赃郡王,无外乎是编造外戚撺掇之类的事情,只是单单要郡王死吗?”
郡王的母妃和当今太子的母妃一出同族,暗中究竟想要对付谁,一目了然了。
“你说这话何意?”
程衍直直地盯着皇帝:“陛下,已经有人这么做了。”
程衍说完这话,突然撩开长袍单膝跪下。
“陛下信或不信,程某所作所为,一为陛下与苍生,二却只为郡王一人,不管是十余年前,还是现在,郡王从来没有涉身争权。十余年前他无辜被下毒,至今都没查获真凶,十余年后的今天,程某不愿看到郡王再次被不必要地牵累蒙冤。”
皇帝深沉地盯着程衍,程衍毫不畏惧他的注视,到最后还是皇帝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说:“朕不会对朕的皇弟下手的。”
程衍心里石头终于落地。九五至尊要脸的嘛,程衍已经敞开天窗直言,有人想污蔑郡王篡位,再有人使用这个计谋,也不顶用了。
他谢过皇帝,又说:“陛下不妨利用这事,试探便知,有没有人在觊觎您的皇位了。”
“何出此言?”
“您只需要离开郡王府的时候,作出佯怒的模样,早早在郡王府布置手脚的人,自然会以为得逞,到时候免不了率先露出马脚来。”
皇帝还盯着程衍,程衍单膝跪下,但眼神不卑不亢,仰视的角度,也似乎没让他低人一等。
“朕现在很想知道,你为何一心维护着朕的皇弟?别拿那些蹩脚的故事欺瞒朕。”
程衍勾起嘴角,一字一顿说:“程某心悦郡王,恳请陛下赐婚郡王和程某。”
皇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说什么!?”
程衍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又补充:“郡王也心悦程某。”
“是的!皇帝哥哥!我喜欢程衍,我要和程衍成亲!”
楚望的声音突然从厅外传来,程衍和皇帝齐齐惊讶地向外张望,楚望冲了进来,伸手直接抱住了程衍,撞进了他怀里。
程衍愣了愣,嘴角笑意微敛,温柔地抚摸楚望的头发。
皇帝看程衍可没那么顺眼,瞪着眼睛说:“望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楚望把头埋在程衍的怀里,这时候才抬头看皇帝一眼,用无辜又天真的眼神和皇帝对视,说:“皇帝哥哥不是说过,望儿喜欢谁,就告诉您,您给望儿主持婚事吗?”
皇帝大喘气,对着楚望没辙,抬头和程衍对视上,结果程衍笑得胸有成竹,还干脆搂住楚望不放。皇帝回想到刚才楚望缠着要程衍抱他出去的事情,脑子里更是嗡嗡作响。
他气得说不出话,又越看越觉得程衍碍眼,干脆拂袖转身,大跨步离去。
这回不用佯怒,圣上是当真气得七窍生烟地回宫去了。
等皇帝离开后,程衍才松开楚望,低头问他:“你都在外面听了多久了?”
楚望敛了那副天真烂漫的神态,抿住嘴唇,眼里有几分低落。
“我全听见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14 章
程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楚望。
他变聪明了,想事情都快了很多,但是过往十八年来,楚望眼里的世界都是纯白的,他也依旧保留天真的眼光来看待世界。可一瞬间,他知道了,为了皇权,宫里有太多的龃龉,他是被牺牲的无辜者,而他一直信任的兄长,也动过牺牲他的想法。
程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楚望没有完全束发,乌黑的头发还披在肩头,被他手指一勾,滑溜溜地打着旋。
楚望眼里有几分迷茫,甚至没有注意到程衍的举动。
他恨吗?即使恨,即使想报仇,却也不知道对象,不知道是谁陷害他。更何况,他不喜欢仇恨的情绪,他在书里看过很多见闻,被怨恨蒙蔽双眼的人,花了一生去记恨一件事,去报复一个人,他看书听故事的时候,就觉得这样的人好傻,明明生活中还有更多快乐的事情……
可那些话还在胸腔回荡,他没法不在意,也没法再和以前一样,心无芥蒂地和兄长撒娇。
楚望想到这里,有些发闷,抱住了程衍的腰,低声说:“程衍,我想离开这里……”
程衍一顿,缓慢地说:“好,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他之前就想过,京城的是是非非太多了,楚望的身份放在京城,终究有人忌惮,不如带他远走高飞,反而自由自在。
这下,两人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了。
接下来几日,宫里没有什么大消息,皇帝派了老太监过来,程衍给他拿了“仙药”,足足有一百余颗,并表示已经被彻底掏空,再多就没了。
接踵而至的,是一道赐婚的圣旨。楚望是郡王,这道圣旨当然是颁程衍为郡王妃,择日成婚。
宣布完毕后,楚望明显很开心。他虽然对皇帝已经心里有了芥蒂,但不影响他对成亲的期待。他现在已经识字了,在外人面前装作不懂,等送达圣旨的太监走后,就自己紧紧捧着圣旨,来来回回地看。
程衍捏了捏他的脸颊,放任他沉浸在喜悦之中。
书童站在旁边看着两人,抽着嘴角实在无法对着程衍喊出一声“郡王妃”,最后还是说:“恭喜郡王,恭喜程大夫!”
楚望抬头看程衍,说:“程衍,我今天好高兴,给府上的下人都赏银,放假三天吧!”
程衍连忙制止:“赏银就行了,放假三天谁来准备婚事?”
楚望仰头和他对望:“这、这么快就要准备吗……我第一次成亲,不、不太懂……”
程衍轻咳两声,侧头躲开他的视线,说话声音也不觉加快:“谁不是第一次啊!咳、我是想说,我查了黄历,一个月后便刚好是吉日,我们干脆就那天成亲吧!”
当太久单身狗了,一想到要结婚了,紧张也是正常的!
楚望一把抓住了程衍的手,脸上洋溢笑容:“太好了!”
程衍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勾起嘴角。
楚望想到了什么,又说:“程衍,成亲之后,我是不是……该喊你‘娘子’呀?”
程衍笑容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点头说:“是的。”他凑近,用额头轻轻触碰了下楚望的额头,鼻尖也微妙地擦过。“成亲之后,你就是我相公了。”
楚望吓了一跳,听清程衍说的话,不知为何羞赧得想逃离,却被程衍牢牢扣住,无法挣脱。他干脆闭上眼睛,直接把脸埋进程衍的胸膛,结结巴巴地说:“娘、娘子,我、我好喜欢你啊!”
程衍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也很喜欢你,小相公。”
书童在旁边:“……”
他妈的,你们真会玩。
郡王准备举办婚事的事情,随着圣旨颁发,已经逐渐传开了。不过成亲对象,确实让众人大吃一惊。
楚望纵使痴傻,可想把女儿嫁入高门的人并不少,更何况郡王府里没有公婆,就算夫郎是傻子,能嫁进去也是享福了。所以,楚望不知道,他其实还挺吃香的……
而还有一部分的人,还停留在老黄历的印象,差点惊讶地跑去戴池冠面前问,郡王爷娶了个男子,这人怎么不是你。
戴池冠最近不那么如意。他刚向三皇子投诚不久,三皇子就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惹怒了圣上,被关了禁闭。
三皇子向来都是很受圣上宠爱的,圣上极少对他动怒,更何况是触怒到软禁。
戴池冠直觉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甚至只是一些事情的苗头,但他已经上了三皇子的船,眼下只能在三皇子蛰伏的时候,也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几家欢喜几家愁,他这烦恼着仕途,郡王府张灯结彩别提有多热闹隆重,戴池冠无意间路过一次郡王府的后门,居然撞上楚望和程衍,看他俩并肩站在外面整理货物,红光满面的样子,戴池冠第一反应就是换了条路避开,事后才觉得懊悔。
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懊悔的是什么。
更气恼的是,他居然也收到了请柬,是几个意思,笑话他吗!
戴大人真的想多了。
反正郡王府够大,摆几十张桌子都不在话下。
京城里的名门望族、有头有脸的人,连七品言官他们都请了,找人花了两天才写完所有的请柬,专门把戴池冠漏掉才是过于刻意。甚至,程衍和楚望都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了。
成亲一辈子就这一次,再怎么隆重都不为过。
成亲那天,楚望骑着马带着迎亲队伍,绕着京城主干道走了一圈,敲锣打鼓回到郡王府前,然后接了程衍上轿子,又绕了一圈,场面有如盛会,迎亲队友之盛大,围观的百姓滔滔不绝。
虽然……因为他们都是头一回,又没有媒婆操持,一些事情都是最后几天才想起来的,做得实在不合规矩。
比如嫁入郡王府的郡王妃,应该是在娘家被迎亲,但程衍哪来的娘家,他们想紧急先买个府邸来用,时间太紧迫竟没找到一处合适的。再比如楚望是前一天才学会骑马的,他们一直把迎亲的事情忘记,程衍也是前一天才知道自己要坐花轿……
行吧,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
迎亲队伍轰轰烈烈,终于成功再度成功回到郡王府后,也说不清到底是谁牵着谁迈进府里的,楚望紧紧攀着程衍的胳膊,紧贴着程衍抖着嘴唇细声细语说:“程衍……我腿软……”
程衍无奈,附耳安慰他:“别怕别怕,已经好了,以后不会再让你骑马了。”
谁知道小郡王居然这么恐高啊……
楚望紧紧抓着他的手,却说:“不要,下次我要和你一起骑。”
程衍哑然,他没法拒绝这样的建议。
本来新郎官新娘子走进喜堂,应当以彩球绸带相牵,结果是新娘子自己掀帘子下的轿,是新娘子扶新郎官下马,同样还是新娘子拉着新郎官迈进喜堂,被请来张罗喜事的媒婆无一目瞪口呆。
坐在喜堂正首的是当今圣上与皇后。长兄如父,更何况皇帝的年纪,确实已经够可以给楚望当爹了。
看到新人挨得紧紧走进来,皇帝憋了好久才没把脸拉的老长,依然忍不住露出不爽的表情,催促赞礼的公公:“快点拜堂,再晚误了良辰了。”
众人本看着皇帝脸色阴沉,心想着是不是对郡王妃不满意。结果一听,才恍然,哦,应当是很满意,甚至替郡王迫不及待了才是。
程衍和楚望皆穿红衣,同为男装,只是风格上有细微不同,楚望的更为儒雅,程衍的更为飘逸,绣了相同的花纹,各具特色,更交相辉映。
喜堂里点了明亮的红烛。
他们依次拜了天地和高堂,到了赞礼的公公高呼“夫妻对拜”,才双双对视。
楚望本来就白,被红衣衬得肤如牛乳,脸颊浮着淡淡的红,眼睛被烛火照得璀璨,像落了一大把星子在其中。
程衍控制不住,低声说:“楚望,我想亲你。”
相对跪下之后,楚望立刻回答他:“我也想亲你!”
坐在正中间的皇帝捏拳头:别以为他听不见!
礼成之后,就该送入洞房。本来寻常男婚女嫁,还有掀盖头等仪式在新房进行,不过这些全都删繁就简了,交杯酒后,他们便一齐出来接待客人。
拜礼之后,皇帝和皇后就离去了,宾客因此才没有那么拘束。
接待来宾的是程衍,毕竟楚望对外还是没治好病的傻子,待人接物自然一概不会,还要缠着程衍不能松手,赖着他身边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程衍其实也没有经验,不过还好他有数据库,快速学习一下,也能滴水不漏!
也有的人觉得一个八尺男儿,竟然委身嫁给一个傻子,一定是贪图富贵的小人,虽然拿了请帖赴宴,心里却在疯狂抨击。但看着程衍面相俊朗潇洒,这些人心里这种念头便消了大半,再看到楚望对程衍的态度……
羡慕,除了羡慕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戴池冠还是来了,他那桌皆是同僚,还有人窃窃私语,说郡王和郡王妃可真恩爱,说着这话的时候,戴池冠总觉得他们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没说出口的尽是对他的嘲讽。
戴池冠愤恨地连灌几杯酒。
他可没有做错的地方,明明是那个程衍不要脸才是!
“戴大人,少喝一点呀。”旁边的人看着戴池冠酗酒,有些担忧地开口。
戴池冠一把将对方挥开,双眼猩红:“要你管!”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15 章
程衍牵着楚望的手,两个新人一桌挨着一桌祝酒,直到角落传来各种杂乱的声音,才发现了那边有场骚动。
戴池冠和那位同僚起了争执,大概是因为同僚劝阻戴池冠少喝一点,但戴池冠挥手时撞翻了酒杯,两个人的衣服上都被泼了酒,接着互相指责是对方的不是。大概两个人都喝得有点上头了,一时半会争辩的音量不加收敛,闹得旁边几桌都听到了。
府里的下人立刻把情况都告诉程衍了。
虽然程衍没有注意受邀人还有戴池冠,但郡王府的下人心细,多少都注意了下,出现问题就赶紧汇报。
程衍听了,不由哂笑,先是吩咐了下人:“带两位大人去换件干净的衣衫,顺便醒醒酒。”
之后朗声和打量的宾客说:“有两位客人喝醉酒了,不必惊忧。”
楚望喝的酒不多,但他以前从来没喝过酒,已经有坨红浮上脸颊,晕乎乎地抓着程衍的衣袖不放,对动乱没有太在意。
宾客眼神闪烁,又不得不在心里暗叹,虽然名义上是程衍下嫁,但到底是谁占便宜,真是一目了然了。
敬酒快要过一巡的时候,又有下人急切地跑来,附在程衍耳边低声说:“程大夫,不好了!戴大人在后头发酒疯呢,嚷嚷着要见郡王,护院拦着他,就怕他直接冲动前厅来了。”
程衍眼皮一跳,实在无奈,和宾客道了歉,准备转身去处理。
“程、程衍……你去哪……”楚望迷迷糊糊地说。
程衍顿住脚步,想了下吩咐下人:“你带郡王找处安静的地方等我。”
把半醉的楚望放在宴厅,程衍确实不放心,带着他去见戴池冠……想都别想!
到了后院,果然还没见到身影,就已经听到了戴池冠一声接着一声地喊:“我要见郡王!郡王呢!”
好在现在郡王府的护院都很守职,丝毫不敢放戴池冠离开。
程衍也觉得醉意有些上头了,捏了捏眉心让自己清醒了下,才大跨步朝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他穿着喜服,大红大紫自然显眼,不远处就看到戴池冠在庭院的门口大喊大叫。
戴池冠一看到有人着着红衣,顺着鹅卵小路走过来,也没仔细瞧就大喊:“郡王!你果然心里是有戴某的!”
程衍本来好好的心情快被搅差了,听着这称呼又忍不住笑起来了。“戴池冠,你看清楚我是谁?”
他高楚望许多,身形也不像楚望那么瘦弱,更别提两人声音完全不同,戴池冠立刻停下呼声,好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脸色那般难受。
程衍走近了,看清戴池冠从额头到脖子都红得冒烟,便知道他真的喝多了。
对一个醉汉,他也没心思计较,只说:“戴大人,您醉得厉害,程某派人送您回府吧。”
戴池冠直勾勾地盯着程衍,安静了有片刻,又突然大声说:“程衍!没想到你是这样以色侍人,不要脸的玩意!”
这种话向来是影响不到程衍的,但大好日子被讨厌的人指着鼻子这么骂,程衍心里自然也有不爽,他立刻反唇相讥:“那也比不过戴大人矫情。”
一面顾虑名声节气,一面舍不得楚望给他带来的好处,什么都想占尽,到现在还心有不甘,程衍都想替他觉得不要脸了。
戴池冠喘着气,盯着程衍的眼神凶狠极,“郡王呢?你是不是不敢让郡王见我?郡王喜欢的人一直是我,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戴池冠一直觉得,是因为程衍横插一脚,把楚望哄骗开心,才冷落了他。
程衍嗤笑:“戴大人好大的自信。”
戴池冠眼神执拗,坚持说:“我要见郡王一面,我要问清楚!”
“不用问了!我才不喜欢你!”
楚望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程衍一转身,一个红色身影就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程衍一把搂住,扶着楚望站稳才开口:“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楚望撅嘴:“等了你好久,你还不来。”
他俩旁若无人地交流,府里的下人看惯了自然不当一回事,戴池冠却被刺激得双眼发红。
“楚望!这家伙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你为什么会和他成亲!”
楚望皱着眉头,说:“我也不学无术,为什么不行?”所有人都还在以为他是傻子呢,明明程衍嫁给他是委屈了程衍,却有那么多人觉得是程衍占便宜,楚望听过那些风言风语,都为程衍气恼。
戴池冠愣住,没料到楚望会这样维护程衍。
楚望凶巴巴地继续说:“戴池冠,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我根本才没有一直喜欢你。相反,我讨厌你,不想见到你,你以后不要再来郡王府了。”
戴池冠彻底地呆住了。
楚望这话,无异于给他判了死刑。
程衍赶紧示意护院,从偏门把戴池冠送出去。郡王的话已经放出来了,戴池冠以后来郡王府,也不会受欢迎。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楚望又立刻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搂住程衍的腰。
程衍笑着捏住他鼻子:“小郡王,喝醉了?”
楚望窝在他怀里摇头晃脑,说:“才没有,就是……头有点晕,走路会、会摔……”
程衍把他抱得更紧,说:“那你要牵着我不能放了。”
楚望点头,说话掷地有声:“我当然会!”他说完,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程衍,我们什么时候洞房啊……”
程衍搂着他,差点没踉跄,楚望喝醉了,说话和痴傻的时候无异,哈哈大笑起来:“你、你也喝醉摔倒了!”
“……”程衍无奈摇头,搂着他悠悠地说:“你先回房间等我,宴会散了,我们就洞房。”
太阳快落山,也差不多了。
楚望点头,抿着嘴勾出上扬弧度来。
成亲传统里有闹洞房,但郡王妃看起来比郡王还能打,宾客实在说不出闹洞房到底是闹谁,也没人敢多提,喝完酒就散去,程衍挨个送出府,到最后都快月上柳梢了。折腾一番后,他都有些饿了,预料楚望可能也饿了,他便吩咐了一声,让庖屋热一些小菜,直接送到他们的新房去。
走回到新房,热菜才依次上齐。
楚望坐着没动,听到声响连忙站起来,看向程衍。
程衍将门合拢上,走近才笑说:“酒醒了?”
楚望忙不迭地点头,又避开程衍的视线,他大概是想起了刚才自己说的胡话,有些不好意思了。
程衍也不揭穿他,拉着他入座,说道:“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看了下,送上来的都是清淡粥品,程衍目光闪烁,没有多说什么。
楚望多少也觉得饥饿,和程衍挨着坐下,一块吃起来。
程衍吃得快,很快就放下筷子,只是还给楚望夹菜。这都是平时他俩吃饭,程衍会做的事情,但不知为何,今日却让楚望格外紧张。
吃得半饱,楚望慢慢停了下来,他感觉心跳如擂鼓,仓皇地擦了嘴,低声说:“我、我也吃饱了……”
他说着,站起来却不知道要往哪边走,双腿已经开始有些发软。
程衍也站起来,干脆地搂住他的腰,低声说:“那我们可以洞房了。”
楚望脸颊滚烫,不知道是羞赧还是没散去的醉意,他只感觉被程衍抱住的时候,醉醺醺得更厉害,完全没了力气一样。
他被程衍放倒在床上,天旋地转间,只能仰着头盯着俯视他的男人,红烛燃烧得起劲,整个房间都是艳红的,连程衍眼里都藏了火。
楚望不由自主地抬手,手掌抚摸过程衍的额头,顺着挺直的鼻梁,再到柔软的唇。
他呢喃了一声:“程衍,亲亲我……”
程衍俯下身,如他所愿。
翌日,府里的下人嘀嘀咕咕讨论的话题都是:“往日里都是程大夫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今个儿程大夫一早就醒了,反而是郡王睡到晌午……”
然后彼此对视,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来。
一早起来熬汤的程衍不小心听闻:“……”他平时也没有那么晚起好不好!
楚望在床上躺了一天,吃好养好又活蹦乱跳了。
他们之后同睡一张床,熄了灯后,楚望总是容易害羞,却没因此抗拒程衍做些什么有益身心的运动。情迷意乱之时,不管是“娘子”还是“相公”他都对着程衍胡乱喊过,但程衍最喜欢听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讨饶一样地喊他“衍哥”,程衍莫名觉得这称呼触动了他什么,但临到关头,那念头来得快,他也没深思过。
等事后把楚望抱在怀里,哄着他在喊一声“哥”,楚望涨红了脸,却不肯这么羞人地叫他了。
甜蜜的婚后生活过了个把月,两人早已决定好了要离开京城,简单地收拾了行囊就准备离开。
老管家上了年纪,没跟他们走,说要留在京城守着王府,他们就带上了楚望的书童一人,轻车简从地离开。
出了京城也想不到目的地,书童赶路,楚望非要把头探出轿子,四处张望,像是小孩子春游一样。
“程衍!我们要去哪里好呀?”
程衍给他拿了糕点,笑着回他:“天南地北,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楚望大笑着应他:“那我要先把天下的糕点,都尝个遍!”
程衍:“……”魔/蝎/小/说/m/o/x/i/e/x/s/.c/o/m
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写太长了……昨天和今天的更新二合一了!
不知道需不需要预警(?)番外的主视角算楚望居多吧~
明天开始新世界 = 3 =
程衍和楚望离开京城,足足过了近十年,才动了启程回京一趟的心思。
这些年里,他们几乎把大江南北都游遍了,自然,各地的美食都尝了遍。
两年前,先皇终于驾崩了,那个时候,程衍和楚望在漠北的草原,足足隔了两个月才听到消息。听说,先皇驾崩的时候,三皇子逼宫篡位,但这些年来,他已经逐渐不被重视,握在手里的兵力不多,拥护的人也不多。
最后,还是正统的太子平定了谋反,成功继位,之后再传来的消息,就是三皇子自缢了。
听到这个消息,程衍心里的石头才彻底地落地了。
如果这个小世界的进程还是没有被他掰正,三皇子继位,说不定他又有得忙了。
太子登基之后,大赦天下,免税三年,之后大周朝开启了新的盛世。
后面两年,他们把中原人士避之不及的草原都逛了一圈,塞北的游牧部落有自己独到的美食,楚望居然很喜欢,烈酒、马乳、烤肉,生生把自己的酒量都提上来,让程衍遗憾没法灌醉楚望了。
他们两个人,几乎是一路走一路吃,一路上没有负担和烦恼,如果盘缠不够用了,程衍就重操旧业,不管是治疗疑难杂症还是卖药方,都能让他们不愁吃喝。
直到大江南北都逛完,程衍突然就提起:“想不想回京一趟?”
楚望眼睛亮了起来,又有些犹豫:“……可以吗?”
帝王家的争权夺势,实在给他留下阴影了,他不想再被卷入不相干的阴谋之中了。和程衍在一起游山玩水,比待在京城里受拘束快活多了。
程衍点头:“当然可以,太子圣贤,待百姓宽厚,自从他登基以来,我们一路听到百姓无不是在夸赞,他是个明君,自然不会做什么糊涂事。”
楚望喜上眉梢:“太好了,我很久没见到杨叔了,不知道他身体怎样。”
他们离京的时候,老管家因为年迈没有跟随,但是这些年,每次往京城送东西,程衍都不会忘记给老管家送一些养身体的药。
他说:“放心好了,老杨身体硬朗,一定很健康的。”
楚望说:“是了,上个月的信,不是还说杨叔在京里又盘下一家新的酒楼,生意越做越红火了。”说到这里,他跳了起来,说:“我们还没尝过我们酒楼的菜色如何呢!一定要回京好好试一试!”
程衍自然笑着回应他:“那是自然。”
他们离开京城后,老管家大概是呆在京城里没事,郡王府在他的操持下,竟然开了好几家酒楼,几年下来,生意发展得很不错。
程衍和楚望在外头,偶尔有机会遇上落魄的、遭遇困境的厨子,但凡一把手艺了得的,他们都接济了,并邀请这些人上京投靠,郡王府下的酒楼,因此具备了各地风味美食,据说在此基础上,还有厨师结合了几种菜系的风格,开辟了新菜色,酒楼生意也越发兴隆。
其中,最有名气的是开的第一家酒楼,名为“望鹤楼”,名字是楚望取的,现在在京城已经非常有名气了。
回京走的官道,启程之后,不出半个月就抵达了。在漠北的时候,楚望终于学会了骑马,但是他还是更喜欢和程衍共骑一匹马,赶路的时候也不例外。
进城之后,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盛,很多建筑近十年来换了多少个新的模样,只有最中央巍峨的宫墙,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都没有变化。
楚望让书童把马车带回府,习惯了赶路,不觉得奔波劳累,他和程衍转头就游哉地朝着望鹤楼去了。
他们不知道地点,但是路上随便问一个路人,这么出名的地方,立刻有人给他们指出来。
那热心的路人还在说:“你们是刚来京城的吧!真的赶巧了,今日望鹤楼正好有一场赛诗会,汇聚了如今很多出色的才子呢!”
楚望的第一反应:“啊?那我们快点过去吧,万一晚了没位子吃饭就糟糕了!”
路人:“……”
程衍也觉得这个是重点,不过由于他们是酒楼的老板,程衍觉得他们要个位子难度应该不大。
店里忙活的,有不少是原先郡王府的下人,郡王不在,一切从简,也没什么需要伺候和张罗的,就被老管家安排到酒楼来干活。
程衍和楚望早送信说要回京,估算时间也差不多,见到他们进来,下人无不喜悦,却没有太惊诧,领着两个人上了楼,走到一个临窗的位子。
“王爷王……王妃,这个位子是掌柜特地留的,一般不接受预订,请两位上位。”
几年不见,郡王已经脱去稚气,看起来儒雅俊朗;程衍更不用说,楚望风吹日晒都没变黑,他却扛不住,肤色深了几层,整个人看起来也强壮许多,尽管楚望已经长高了一些,站在他身旁,还有有小鸟依人的效果。
听着小二别扭的称呼,程衍忍不住笑出声来,爽朗地说:“给王爷上楼里的招牌菜,尽快,我们一路奔波,今日还没进食。”
小二忙不迭地回答:“好嘞!马上!”
这个位子风景极佳,坐着也能看到楼下川流不息,还能望见护城河的一角,菜还没上,楚望就饶有兴趣地张望。
无论怎样改朝换代,这般繁盛的景象,总是不变。
程衍却注意着二楼的中庭,聚拢的一群书生着装的年轻人,想起过来时听到的消息。
小二上菜时,他留心多问了句:“为何会有这么多书生聚集在望鹤楼举办赛诗会?”
小二手脚勤快地上菜,一面回答:“程大夫有所不知,现在望鹤楼已经是京城里文人墨客最长聚会吟诗的地方了。”
程衍挑眉:“这是为何?”
小二问:“程大夫听说过白鹤公子吧?”
程衍没有立刻回答,却是转头看了楚望一眼,然后才点头。“听过,如何?”
小二兴致盎然地科普:“白鹤公子这几年才流传出诗作,据说因为他书法独树一帜,诗作优美生动,在这京城里,这位白鹤公子的诗很受欢迎,据说白鹤公子云游四海,真迹很难得,读书人都以能收藏到白鹤公子的真迹为豪。”
楚望张了张嘴,说:“……这事我倒不知道。”
小二又说:“听说我们望鹤楼的牌匾是掌柜的拜托白鹤公子题字的,因此,文人墨客才会经常在这里举办赛诗会,听说今天赛诗会的由头,就是有人收到了白鹤公子前阵子刚写的一组游牧诗,不同于以往的温婉,这组游牧诗更加大气蓬勃,听说看得人对边牧都心生神往呢。据说往日里不喜欢这位白鹤公子温婉风格的读书人,看了这组诗都赞不绝口呢。”
大概是因为,在望鹤楼里干活,总有读书人来往,耳濡目染,不太识字的小二,也能滔滔说出不少话来。
程衍惊叹:“看来这位白鹤公子的新作,一定很出色了!”
楚望臊得慌,连忙扯他的袖子。
小二连连点头:“一定是的!对了,程大夫,你们去过塞北吗,听说不少富家少爷看了白鹤公子的诗,已经忍不住想去草原了。”
程衍点头:“我们刚从塞北回来。听你这么说,一定是因为白鹤公子的诗描绘得非常生动,才会让人如此向往。”
楚望终于忍不住了,拍了下桌子:“还吃不吃饭了?”
小二一看郡王脸色不爽,立刻脚底抹油开溜。他心想,郡王一定是个醋缸子,听到程大夫夸别人就不高兴。
程衍笑嘻嘻地凑近楚望,说:“干嘛,不好意思啊?”
楚望瞪他,突然夹了块鱼肉塞进程衍嘴里,哼了一声:“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程衍把鱼肉咽下去,却还非要继续说:“我觉得白鹤公子的诗确实写得很不错,不如等会我们去看看赛诗会吧!”
楚望耳根发红,又夹了块肉塞进程衍嘴里。
端菜走过去的两个小二低声说:“王爷和程大夫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你看他们多亲密呀。”
程衍笑眯眯,楚望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低头躲开程衍戏谑的视线。
一见好像开玩笑过分了,程衍连忙也夹了菜,递到了楚望嘴边,哄了几声,才给他喂了。
楚望才说:“不要再开玩笑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这时候,在举办赛诗会的中庭,好像传来了争论声,并且声响越来越大,好像气氛都紧张了起来,有人吵起来了。
程衍打听了他们在干嘛后,就没有上心,看了两眼,也没有理会。
文人墨客嘛,争执也无外乎动动嘴皮子而已,没什么杀伤力。
“白鹤公子这组诗,受到很高的赞誉,怎么就不行了?”“白鹤公子最擅长的,还是婉约派,这组游牧诗,倒是平平无奇了。”“许兄这话我就不同意了,白鹤公子写的最好的,明明是写美食的诗!”“就是!”
程衍大笑了起来。
楚望瞪他:“笑什么!”
程衍笑容一敛,立刻正经地摇头:“没有!”
楚望嘀咕:“好吃的东西当然应该多花心思来描写了。”
那边争执不下,突然有人说:“不如,我们让这酒楼里其他人来评一评好了!”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其他的人同意:“可以!这个主意好!”
程衍和楚望吃了半饱,两人出远门衣着低调,但气质显眼,再加上常来望鹤楼的人,都知道这个临窗的位子有多难订到,一大帮书生呼啦啦前呼后应,第一个目标就是他们这桌了。
这些书生,显然没有入仕,或者还在科举考,才能这么游手好闲地来赴赛诗会,一个个也很年轻,竟没人认出楚望的身份来。
他们说明了来意,就把诗递了上去。
程衍接过去,看了一眼,认出字迹是别人誊抄的,他转手就把那张纸递给楚望,说:“我五大三粗,欣赏不来,还是让我的同伴来吧。”
他们围的人多,酒楼里的小二自然也在旁边多加留心,以免出现什么事故。其中自然有给他们上过菜的那位小二,听到程衍的话,不由有些讶异,不知程大夫为何会说这样的谎话。
楚望瞪了程衍一眼,脸色有些犹豫,却还是把诗接了过去。
“郡王!”
突然有个声音喊了一声,从那群书生之中,走出了一个他们十分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人。
“戴……池冠?”楚望迟疑地喊了一声。
眼前的人正是戴池冠,但他已经不复旧日见到的意气风发,他苍老了一些,面上已经有皱纹,神色也不好。要不是他骨相好,依稀可以窥见年轻时的俊朗,楚望差点认不出他来。
看来,三皇子伏诛后,戴池冠过得应该不太好,不然也不至于,现在和这些没入仕的书生一起混。
不过,这群书生看起来很敬重他,连忙喊了他“戴大人”,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难道这位就是……离开京城近十年的郡王爷!”
被认出来,楚望也没什么架子,只点头说:“是我。”
戴池冠气恼地看着程衍:“程衍,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郡王脑子不好,不识字,还要让他看诗,你是不是故意羞辱郡王?”
其实,民间流传楚望的事情,也只是说他行事如孩童,更具体的、难听的,并没有人敢多言。再说,这些年楚望都不在京城里呆着,知道他的病情的人已经很少了,戴池冠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很难说他到底是在给楚望撑腰,还是在借机嘲讽他。
程衍本来眼里含着笑意,见到戴池冠也没影响心情,听到这些话,才有些愤怒:“戴池冠!不得抹黑郡王!”
楚望也不悦地说:“我哪里不识字了?”
戴池冠愣了下,看向楚望,说:“郡王,把诗还给戴某吧,不影响郡王进食了。”
楚望本来想找借口推脱,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高兴,把手稿抓得紧紧地,说:“那我偏要评价这首诗了。”
书生们面面相觑,有个不怕死地还问:“郡王,需不需要在下给您念一下这首诗?”
楚望瞪他了一眼,说:“才不用!”
程衍喝了口茶,掩了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告诉小郡王,他现在凶巴巴又意气风发的样子,别提有多好看了。
戴池冠则瞪了程衍一眼,觉得他微笑是因为等着看郡王出丑。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做了打算离开望鹤楼一定要把这事在肚子里埋得死死,不管郡王做出什么高谈阔论,都不可以流传出去。
楚望开始看诗了,他才瞄了几眼,就说:“这诗写得不好。”
“这诗哪里不好了!你都没仔细看!”白鹤公子的脑残粉一时间也忘记对面人什么身份,迫不及待地反驳,说完所有人都替他捏了把汗。
楚望没有气恼,继续说:“这首诗太注重格律了,几处描写都很唐突牵强。”
戴池冠愣住,没想到楚望还真能说出一点见解来,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他觉得楚望变得陌生极了,根本不是他印象里那个痴傻天真的少年了。
那个书生不服气,又接着说:“你怎么知道景色描写牵强?我反而觉得白鹤公子描绘草原景色跃然纸上,没听说多少人因为这首诗,对草原都心生向往了?”
楚望摇了摇头,说:“但是草原并不是描绘的这么好的,这是这组游牧诗的第一首,显然是诗人刚到草原的时候,心里带着美好的愿望和期待才写的。事实上,草原中不是遍地肥沃土壤,游牧部落并非餐餐吃大肉,他们生活在马背上,不仅严寒的冬天很难抵御恶劣的天气,还时常有马匪打秋风。”
楚望停顿了下,抬头接着说:“如果有人因为这首诗,产生向往之心,应当看看后面的几首,冬天漠北的日子,可不好过。”
他说得有理有据,和他争辩的书生倒是哑然了,周围的人也连连露出吃惊的表情来,还有人惊呼:“郡王去过吗?”
楚望点头说:“我去过。”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游牧部落的烈酒很好,如果不是娇生惯养的人,能耐苦,去草原游历一番,也能有所收获。”
看着楚望白嫩的脸,所有人齐齐沉默。显然,郡王看起来才是最符合“娇生惯养”的人了……
这时候,又有书生说:“这组游牧诗,我们当中的人,收藏到的也只有七首,据说一共有不下十首,郡王都看过吗?”
楚望想了下,说到:“共有十二首吧。”
立刻有人眼里闪过狂热:“真想见一见完整的诗组!”“白鹤公子每游历一处地方,都会留下脍炙人口的诗赋,从他的诗中,我仿佛也身临其境,感受国土之辽阔,山河之壮美!”
又有人想到了什么,问说:“郡王见过完整的游牧诗组,是不是在草原上遇过白鹤公子!”
所有人立刻激动地追问:“白鹤公子究竟多大?”“白鹤公子长什么样?”“白鹤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留诗只用一个化名,至今还没人见过他的面容呢!”
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齐齐盯着楚望,楚望心里有些发怵,求助地看向程衍,“我……”
程衍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楚望一瞬间,好像什么都不害怕了。
他抬头,说:“其实,我就是白鹤公子。”
周围一瞬间,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片刻之后,还是戴池冠先不可置信地开口打破沉默:“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
楚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才没有在开玩笑。”
“可是你……可是郡王,你以前不识字,书都不愿意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书生们面面相觑,戴池冠说出了他们心里所想,但是因为楚望的身份,他们也不敢直接开口质疑。
这时候,有人说:“我们都知道,白鹤公子的书法独具一格,很有风骨,并且非常难临摹,郡王写一副诗,自然就可以证明了。”
楚望点头:“可以。”
小二立刻收拾桌子,铺上宣纸。
那些书生大多数不信楚望的话,但是郡王府里的下人,都见过郡王读书练字,也多少知道郡王已经变聪明了,一点怀疑都没有,热情地把纸铺上。
程衍皱眉:“为何拿这么大的纸?”
小二忙不迭地回答:“郡王既然给望鹤楼题了字,不如顺便多写一首诗,裱起来挂在门口的柱子上,让所有人都能欣赏到郡王的诗作!”
程衍:“……”还真他妈会打算。
楚望倒是神色平常,点头说:“可以。”
他挥笔,思忖片刻,就飞快地落笔了。第一个字刚落下,就有人大呼“好字”,楚望的书法是程衍教的,程衍开药方写习惯,总是笔走龙蛇,楚望继承了那份飘逸潇洒,更讲究了几分风骨,他心境豁达,才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只看到一个字,围观的人便清楚了,郡王一定是白鹤公子,这一手字,神韵非常难模仿,想要尝试的人不少,却总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楚望落笔飞快,上下联一气呵成,放下毛笔,才有人松口气,感慨:“好诗!我刚看郡王下笔,竟不敢大声喧哗,生怕影响了这幅巨作出世。这首诗确实应该装裱起来,让天下的读书人都一览!”
其他人也跟着恭维,离得远的人看不清,连忙叫着里头的人把诗念出来。
楚望看向程衍,程衍抓住了他的手,低声说:“我们走吧?”
楚望求之不得,连忙点头。他既是郡王爷,又是这些读书人推崇的白鹤公子,自然没人敢阻拦他,放他们俩离开了。
戴池冠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的人压低声音嘀咕:“戴大人和郡王关系也不见得有多好,居然以为郡王爷不识字,郡王爷要是不识字,我们这些人,也枉为读书人了。”
楚望的这层身份被揭开,果然引起了很大的风波。
知道他要回京的人不少,但因为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脑子不好的郡王爷,连做表面功夫来恭维的人都没有。
但这下名声在外,拜访郡王府的人立刻多了不少。
楚望当众题诗后,又有人马后炮地推论,其实白鹤公子给郡王府的望鹤楼题字,已经可见他与郡王府关系匪浅,而与“鹤”相关,有不少人还记得多年前,郡王爷曾丢失过一块仙鹤玉佩的事情,也不奇怪郡王对鹤的执念了。
只不过没有太多人有机会见到楚望,吃够了之后,程衍又和他一块离开京城了。
去庄子上采购食材的老管家正好错过了他们离别的日子,回来扼腕叹息,又问府上的人:“郡王和程大夫离开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下人连忙回答:“有的!程大夫说了,酒楼也经营得差不多,可以考虑开一家书肆。”
老管家困惑地问:“为何要开书肆?是有留下什么贵重典籍吗?”
下人摇头:“那倒没有。不过……郡王临走前写了很多副诗,还留了一本诗集让人誊抄成册。程大夫说……”下人面色古怪,犹豫了片刻,“既然郡王的诗这么受欢迎,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干脆自己卖好了。”
老管家:“……”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1 章
楚望一直活到四十多岁后,因为身体器官衰竭而死。在这个年代,人类的平均年龄都比较低,和医疗水平是分不开的。
但楚望一直有被程衍精心照料,只不过,早年他中的毒,在体内积攒太久了,贯穿了他长身体的整个时期,因此身子落下了病根。尽管程衍有心照料,也只是延长了楚望十年的寿命。
最后楚望快要过世的时候,程衍再次带他回到京城,回到了当初他们成亲的新房。楚望临终之前,突然爆发了一股力气,死死地握着程衍的手。
“程衍……我疼……”
容颜逝去,他生病后长了白发,也不好看了,而程衍尽管脸上也有了皱纹,但看起来还很强壮。
楚望几乎用哀戚的眼神凝望着程衍,程衍不忍心看,轻抚过他的头发,低声和他说:“乖,很快就不疼了。”
楚望似乎已经有了几分预感,他颤抖着嘴唇,巍巍说:“我还想……还想和你……和你……”
那声音逐渐减弱,程衍伏在楚望的身上,听着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到最末,那声音已经含到了喉咙里,归于死寂。
程衍抬眼,楚望已经闭上了眼睛,从眼角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水来。
房间里彻夜没有熄烛,东方将白的时候,从屋里传来了哀恸的哭声。
程衍操持了楚望的葬礼,花了一周的时间吊唁,直到楚望的遗体送入皇陵。
不管旁人是如何看待这个郡王妃,都可以实实切切看出他的憔悴来。王府上的人,这么多年来,待程衍早就是另一个主子了,不免有些担忧他。
“程大夫,郡王已经走了,您要以自己身体为重啊……”
何时见过程大夫这幅脸色青白的模样,都说医人者无法自医,他们害怕程大夫也同样垮掉。
程衍却摇了摇头。
那日站在皇陵的外头,看着送葬的队伍进入,他停下脚步,伫立在猎猎冷风之中,久久目送队伍远去。
他低声说:“我也快要走了。”
下人一惊,抬头看他,却看到一袭白衣的男人好像变得轻盈,衣服迎风翻飞时,他好像也将乘风而去。
那天回到郡王府之后,程衍就凭空消失了。有人说他盗走郡王府上的贵重物品,隐姓埋名去了其他地方,也有人记着很久以前坊间的浮夸传说,坚信程大夫是神医下凡报答郡王,郡王逝去,仙人自然离去。
不管怎样,再也没人见到过程衍了。
繁华星空之中,飘着一把格格不入的躺椅,程衍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窝在躺椅上。
他无视了诡秘莫测的星云,一闪而过的陨石,甚至有一颗白矮星在他身旁爆炸,他都不为所动。
程衍手里握着一团光球,那光球好像有实体一样,被他手指把玩抚摸,还具有弹性地捏出一个个印子来。
玩得有趣了,他嘴角便噙着一抹笑;玩得厌倦了,他眉眼又恢复了提不起劲的怏怏。
“你要度假到什么时候啊!001!你根本不配当我的宿敌!”
在白矮星爆炸的时候,从苍穹的上方传来了一个崩溃的声音。
似乎随着那声音的怒吼,整个星空瓦解成碎片掉落,最后变成一个纯白的空间,诡异的是天花板上出现了一张大嘴。
程衍终于吝啬地把注意力从他手里的光球转移,仰头看那张嘴,讥笑着回答:“那赶紧把我从你那一百个宿敌的名单里移除出去,给新的系统一个机会。”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再继续待下去,魂力不够你就要消失了啊!你疯了吗!”
程衍眼里闪过厌烦,手一挥,那嘴巴立刻闭上。
这是他的空间,自然由他主宰。
安静下来后,他终于起身,随着他的脚落地的地方开始延伸,纯白的空间开始有了新的布景,最后变成了个……宠物房。
程衍把手里的光球放到一块软绵绵的布垫上,手指轻轻拨动,那光球就咕噜噜地滚动起来。
“真是个笨蛋。”他轻笑着说,一边拦着不让光球掉下,一边继续拨弄它。
玩了一会儿,才想起头顶上还有个被他禁言的,程衍挥了下手,去除掉限制,开口说:“002,你回去吧,不用来找我了。”
天花板上除了嘴巴,连眼睛也浮现了,那双眼睛里慢慢都是讶异,被解开禁言隔了一会儿,才传来声音:“你从哪里挖来的灵魂?还是个碎的?”
程衍嘴角的笑意一掩,冷声说:“不闭嘴就滚。”
有个体形修长的人从天花板上突然凸现,最后轻盈地落地,程衍抬头看对方一眼,万分嫌弃他一身的紧身衣。
那个相貌俊俏的男人凑近过来,嗅了一下,说:“好浓的味道。”
程衍不爽地把光球捂在自己手掌心中,说:“什么味道?”
“还能是什么?全都是你的味道。”男人捂着鼻子,嫌弃的说。
程衍从光球里揪出一根亮晶晶的细丝,一松手那细丝就缩了回去。他眼里有几分嘚瑟,“那肯定,这是我的。”
002皱眉:“你把小世界的灵魂养起来,你有毛病啊?还是只剩下一块……你看这块灵魂碎片就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程衍拨弄着手里的光球,漫不经心说:“我乐意。”
002眼珠子一转,说:“养宠物嘛,也不是不行,你把它放在这里,做完任务多拿点魂力养养,说不定能长成个形状来。”
程衍懒得反驳,只说:“我不会把它放在这里的。”
002大叫起来:“你要把它带着去做任务吗!”
“我是这么想的。”
“你疯了!不同的小世界的灵魂互斥,它进入别的世界就会被排斥消灭!除非你——”
程衍已经接话了:“——除非我兑换个肉身,把它藏在我身体里。”
002摇头晃脑:“肉身多贵啊,我们在本源根本不需要肉身,还能千变万化——”他说着话,四肢变成狰狞的软体动物的触手,数十只触手从他裤管袖口撑破涌出,带着粘液沾染到程衍铺设的地毯上。
程衍低喝道:“变回去!”
一秒之内,触手又变成漂亮地的有如艺术品的四肢。
002眉飞色舞:“想做什么做什么,多痛快!”
程衍厌弃的看他一眼,不愿与志向不同的人交谈。
002自讨没趣,往地上直接一坐,“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想兑换肉身嘛,这不是刚好?要是你现在换不起,我借你一点点魂力也不是不行。”
“其实,”程衍沉声说,“我已经兑换了。”
002坐在地上,晃着双腿,听到这话,差点没人仰马翻。“什么?!你什么时候攒够的!那可是一亿点魂力啊!”
程衍没回答。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
手里的光球,是楚望的灵魂。他违抗了本源的召回,在那个小世界硬生生多捱了七天,不只是为了给楚望送终,还是因为头七的时候,楚望的灵魂从那个小世界的阴间返回,本源已经判定他任务成功,没有束缚他在这个小世界的其他行为,他才能快速将楚望的灵魂捕获,带回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楚望的灵魂并不完整,甚至不是残缺,而是他手里就只是一块碎片而已。
程衍很难确认,到底是他掳走楚望的灵魂时出了问题,还是因为楚望的灵魂本来就是不完整的。因为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悟出小世界的一些本质,有一些小世界是诞生于书本创作,有时候会存在世界运转的逻辑缺陷,这种世界的里的人,灵魂也都是比较弱小,甚至有缺陷的。
但这意味着楚望的灵魂是非常脆弱的,他并不放心将楚望的灵魂就这样孤零零地留在空间内,就算这个空间是他自己的,他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
像002想的那样,程衍想要兑换一个肉身了。
同时他想到了,在这个世界他突然有了肉身的事情,也许也能找到答案。
结果答案找到了,所有系统只能兑换一次的肉身,在他的兑换界面上显示“已售罄”。
但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兑换过!
程衍不觉得自己做完一个任务度假一百年会让自己的记忆出问题,他又不是真正的人脑,只要数据还在,不可能会失忆!
然而事实就是,他根本不记得这件事情有发生过。
程衍打从心底里不信任本源,数据缺失的问题他只能自己寻找,但花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有找出是哪里出问题,正打算暂时放弃的时候,002就来了。
002说:“那你还在干嘛啊?赶紧做任务去啊,不做任务你哪来的魂力养你的小宠物啊!”
程衍就差给他翻白眼了。
“我休息一百年了,正好准备进入下一个世界呢。”
002眼珠子转动:“我听说,有了肉身之后,进入小世界会随机融合一个靠近目标任务的人物,是这样吗?”
程衍已经下载了所有相关的数据,点头说:“是这样的。”
002说:“有个会动的身体也不错,我上辈子当了十年的书,最后还是把自己变成春宫图,才成功让目标注意到我的。”
程衍捂住了光球,不满地说:“不要在他面前说这些东西。”
002嘿嘿一笑:“你养的灵魂到底是个什么人啊?难道还是个未成年?是你儿子还是你恋童?”
程衍终于忍不住了:“滚!”
他手一挥,那个穿着紧身衣的男人往后倒退,撞上空间尽头的墙壁,大叫着“001你没有心”,直到最后消失。
程衍把光球托在掌心,声音温柔如水:“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然后他站在这片变化无穷的空间之中,心念一动,便化成了点点星光而消失。
程衍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疼欲裂,嗅到周围都是浓烈的熏香气味。
他皱着眉头,感觉脑袋更疼了。
“他妈的。”
这就是一亿魂力换来的待遇吗?上辈子中途变身成了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就算了,这回又是什么奇怪的待遇啊?
脑里已经接收到了本源传过来的基本信息,不用一秒的时间他就可以处理好,将内容完全看完。
程衍环顾周围,看着这一屋子如同少女闺房的摆设,再结合接收到的身份信息,心里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下一瞬间,屋门被人撞开,一个小厮连手带脚地跑了进来,慌乱地大喊:“少爷!不好了!老爷跑来青楼抓你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2 章
程衍并没有拥有成为的人物的完整记忆,只有文字传达的身份信息,以及看到关联人物的时候,可以获取到一部分隐约的记忆来。
和那个慌乱的小厮打了照面,程衍第一反应被子拉高,结果低头一看那条被子上的红鸾鸳鸯,心头一梗,又连忙掀开,起身拿床边的衣服。
“啊!”耳边传来尖叫声,程衍才发现旁边还睡了个女人,就穿着肚兜,在保守的年代里算是非常暴露,程衍一掀被子,差点将她的肩头露出来。
程衍目不斜视,来不及太认真揣摩人物性格,把被子角帮她压上,快速地说:“抱歉抱歉!”
那女人脸上的妆有些花了,只是还年轻,看着也不觉难看,红着脸朝程衍抛媚眼,娇滴滴说:“相公,下次休沐日还要来找奴家哦。”
程衍没法花心思应付她,胡乱回答:“下回再说。”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几息的功夫,就将床边皱巴巴的衣服重新穿到身上了。程衍抬手嗅了下,尽是酒味和胭脂味,他差点没一个反胃吐出来,压了压那冲动,顾不得理好衣冠,抬眼看向门口的小厮。
“疾风,我爹到哪了,我们往哪走?”
那名为疾风的小厮焦虑地来回打转,一直在往走廊外望去,见程衍衣服都穿上了,着急地说:“从大门走来不及了!老爷已经进来了,为今之计只有——”
程衍眼皮不详地一跳。
“跳楼!”
神他妈跳楼!
这家青楼里过夜都是在楼上的房间,好在楼高不过两层,程衍开了窗,往外一眺望,都已经太阳晒屁股的时辰了,这扇窗对着一条小道,倒是没有人。但是建筑的层高目测有三米,这么跳下去死不了,倒是很容易残。
疾风好像已经经验丰富,手里拿着一节布料飞快的撕扯卷上打结,程衍眼花缭乱,看着他手脚灵活快速做完一条堪称完美的逃生绳,然后一条缠到了程衍的腰上,勤快地说:“好了,小的在上面拉住,少爷慢慢下去就好!”
程衍愣了一瞬,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看起来真熟练……”
疾风立刻非常自豪地回应:“是少爷教得好!”
程衍:“……”一点也不想要被这样拍马屁!
还睡在床榻上的女人裹上被子坐起身,好像也习以为常,还在热情地招呼:“相公,下回一定要再来啊~”
程衍头皮发麻,连忙转头翻窗,由小厮牵拉着,慢慢将他放了下去。
落地之后,程衍解开了腰上的布料,抬头往上张望,大喊:“疾风,你怎么下来!”
隐隐约约看到小厮把脑袋探出头,热泪盈眶地喊:“少爷!你放心去吧!不用管疾风!疾风等下自己偷偷会离开的!”
再挥个手绢的话,这笑中带泪感动不已的模样,会让人怀疑这是小倌楼的。
程衍再次头皮发麻,避免有人围观,赶紧转头离开。
他只是想找个认路的人带带他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好在这地方道路不太宽敞,铺青石板的主干道没几条,程衍顶着烈日绕了两圈,确认远离了那条花街,才放心了下。只是瞧着路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嫌恶,程衍也很嫌弃自己现在身上的气味,但他还没回忆起来他家在哪里啊!
“呸!你这个小流氓!光天化日看什么看!”路边摆面饼摊的大婶瞪了他一样,又羞又气,程衍多看一眼,擀面杖就要挥过来。
程衍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衣襟没理好,歪歪斜斜地露出半边胸膛来,他赶紧把衣襟合拢,大喊了一句:“误会误会!大婶!我只是想买个面饼!”
任谁睡到日上三竿,一醒来就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逃生,难免饿得饥肠辘辘嘛。
大婶冷哼一声,说:“小的两文,大的三文。”
好经济实惠,程衍热泪盈眶,一边伸手摸腰间,一边说:“来两个大的!”
但腰带上空荡荡的,他跑得急,忘记钱袋这事了。
大婶一看他行为,叉腰趾高气扬地说:“一共六文钱!”
程衍小心翼翼问:“能赊账吗?”
“滚!”
太惨了。
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惨是什么时候了。
六文钱难倒战无不胜的系统001,程衍垂泪败北。
程衍在路上走着,一边看着两旁的商铺,他的身体记忆是触发型的,多看两眼就能记得:这家馄饨店超好吃,这家早餐买豆浆最香醇,这家酒楼用来请客最阔气……哦,这好像是他家的酒楼;还有这家胭脂店……他为青楼里的姑娘逛过好多次,而且记忆里闪现过的女子都长着不一样的脸。
程衍垂涎的表情一僵,拐弯决定换一条街。
这条街最有牌面的小楼挂着“聚财赌坊”,程衍刚走过,站在门口两个壮硕的打手立刻招呼。
“程大!今个儿来这么早呀!快进来快进来!”
程衍脚步一停,摆手道:“走错了,改日再来!”
然后果断地掉头,快步离开。
两个打手面面相觑:“程大怎么回事?怎么今日看着怪怪的?”
另一个打手猜测:“忘记带钱了?”
第一个打手嘿嘿一笑,挑眉说:“肯定是落在哪个温柔乡里。”
程衍发现,人物记忆他已经触发得差不多了。
这个人也叫程衍,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本源让他以肉身融入做的设定改变。
这家伙是碧潭县富商程家的长子,频繁出没场地一青楼二赌场,好色好赌,纨绔子弟爱玩的东西,一样都不会落下。这个月终于被他爹硬塞进当地最好的书院,年近弱冠才开蒙。
他不学无术,自然不乐意待在书院中读书,隔三岔五翻墙偷溜出去,流连花间或沉迷赌博,花到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才偷偷回程家,气得他爹程才俊次次想揍他。
尤其是最近,他爹老脸都不要了,一闻风声,就跑来青楼抓儿子,几乎要闹成碧潭县最大的笑话了。
程衍叼了根草,捋清人物身份,大咧咧地迈步,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
扮纨绔子弟嘛!不在话下,本色出演就行了!
程衍脑海里已经有了整个碧潭县的地图了,自然记得程府怎么走。
但他却没有过去,反而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碧潭县临山,郊远山麓有个碧潭,因而得名。而碧潭旁边,就坐落了整个郡都闻名的碧潭书院。据说碧潭书院曾培养出近十位殿前三甲,要在这里上学,不仅束脩不低,甚至还需要推荐信,要不然就得像这位程大少爷,家里非常有钱。
从集市走到山脚,拾级而上,两刻钟的功夫就能看到碧潭书院的大牌匾了。
这脚程不远,但程衍爬上去,已经气喘吁吁了。
上回是个病秧子,这回感觉也不遑多让。
难道他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和本源兑换肉身,是碰上打折兑换了个便宜货吗?
程衍在心里想着,暗骂着不靠谱,顺手把了一下自己的脉。
脉象濡数,如水上浮絮,细软无力……
程衍眉头一皱,松手、再按、松手、再按……反复数十次,然后沉着脸一边磨牙一边往书院里走去。
书院里没什么人,今日休沐,学生都下山去了,就算有待在书院里的,也绝不是原身的狐朋狗友,程衍放一百个心,循着记忆往课室过去。
他之所以会成为这个纨绔,是因为目标人物在书院中读书,而且,还是他同窗。
程衍捋了剧情,啧嘴心想,这次的炮灰真的太惨了!
他的目标人物现在还在书院中好好读书的,但不出半年,他就会身败名裂,落得备受唾弃的局面,最后承受不住而跳河自尽。而这个人是经纬天地之才,因为他来没来得及考进士就死去,这个世界因此而毁灭……
这个世界也太蝴蝶效应了吧!
“楚子观……怎么也姓楚……”程衍嘀咕了一声,转眼已经走到了课室门口。
大门轻掩着,程衍大手一推,昂首挺胸地跨步进去。
课室里头井然有序地摆着讲台课桌,墙壁上挂满了字,看起来书香气息浓厚。
现在,课室里头只有一个人,正坐在一张课桌前,低头书写着什么,程衍进来动作声响极大,就算再入神,也不免被惊扰到。
再说程衍一进来,锁定目标,就往这个人的课桌走了过来。
“楚子观,休沐日不下山玩玩,在这里干嘛呢?”
那个年轻人穿着书院统一发的青衿,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称得上艳丽的脸来。只是他衣服袖口磨损得厉害,用的毛笔笔杆刻字都模糊不清,种种细节都可看出此人生活拮据。
见程衍在他前面课桌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到课桌旁,青年嘴唇一抿,将自己桌上的纸张收拢,不让程衍看到。
“没干嘛。”他冷冰冰地说。
程衍嘴角带了抹笑意,突然伸手把他遮住的信纸抽了出来,大笑着说:“让我来看看我们班的才子休沐日都在偷偷摸摸写什么,是给心仪女子写情书吗?”
“程长青!还给我!”楚子观羞怒地喊,眉头一蹙,脸颊浮出薄红,动怒之后,脸上却更显颜色。
程衍摊开信纸,刚准备开口,瞄到了楚子观的眼睛,突然呆愣住。
那双眼睛,闪着粲然的光,眼珠子黑漆漆、圆溜溜,生气瞪人时,非但不凶,还显得有些可爱。
他有数百年没见过那双眼,却发现记忆没有分毫褪色。
而现在对视上的这双眼,和他记忆里的如此相似。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3 章
“你看够了没有!”
年轻的书生因为气恼,脸上有了几分薄红,被人直勾勾盯着,一时间更加羞怒。
程衍被他嗔喝,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有些唐突。
楚子观又急又气,抿了抿嘴唇,低声说:“程长青,把东西还我!”
长青是程衍的表字。
原主进入书院的时候,由书院里的先生给他取的。“衍”有植物繁茂之义,延伸万古长青。
不过程衍觉得,说不定这个表字是书院先生在内涵这个纨绔子弟祸害遗千年。
同辈之间,常以表字称呼,被这么叫,程衍一瞬间还反应不过来。
他回过神来,暂时压下怪异的心思,没有多想。
眼睛相似也许只是一个巧合而已,仔细一看,两人相貌气质差异甚大,程衍不敢想某些可能,生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楚子观还在瞪他,见他盯着自己出神,现在又望着墙壁发呆,心里也有些捉摸不透。
这个同窗入学月余,风评不好,不是楚子观会接触的人,他对对方一点都不了解。
不过,程衍立刻回过神来,表情又恢复那副贱兮兮的、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翻开手里的信纸,笑说:“我先看看,看完还你。”
“你!”楚子观气恼极了,顾不上风范之类的,起身往前倾,伸手就要去抓。
然而程衍手迅速抬高后仰,举到对方够不到的高度,咧嘴大笑起来。
他这幅模样像极了欺负良家妇女的花花公子,楚子观本是清冷的人,硬是被他这番流氓无耻行径气到直发抖。
程衍打开信纸看了两眼,嗤笑一声,“不就是一封家书?没意思,这么着急做什么,还你就是了。”说着把信纸塞回到楚子观怀中。
楚子观气得脸颊发红,瞪着他:“不问自取为盗!”
程衍挑眉,“我问了呀,你又不肯告诉我,我只好亲自看了。”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朝着楚子观的方向前倾,楚子观看他衣襟凌乱,嫌恶地往后躲。
程衍笑起来:“你怕我啊?”
楚子观皱眉,挥袖扇风,“你身上真臭!”
程衍:“……”
楚子观桌上还有其他没来得及收拾的纸张,被程衍转移了注意力,他一时给忘记。
程衍低头,迅速地又抽走几张,这回不再玩笑,迅速翻看完,抬头看楚子观,问:“这不是你写回家的家书吧?怎么落款一会儿大壮一会儿二牛的?”
楚子观一言不发,夺回所有的纸,整理好放入自己的书篓,作势要离开。
程衍连忙伸手拽住他,在对方愤恨瞪他时,稍微松了松手。这双眼睛一瞪他,就搞得他做什么都怪不好意思的……
程衍摸了摸鼻子,说:“我知道,你帮人写家书赚钱是吧?”
楚子观没有否认,道:“是又如何?”
旁人如何看不出来他拮据?
楚子观确实很穷,寡母含辛茹苦养他长大,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供他读书,他平日里靠帮人写家书、抄书之类的营生。
程衍挑眉,笑着说:“楚子观,你要是缺钱,不如帮我做功课吧,我给你钱。”
“程衍!你再说这样的浑话,就给我滚出书院!”
楚子观还没回答,课室外面就传来了一个老头的怒吼,程衍转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书生怒不可遏地走进来,一根手指点到他脑门上……由于程衍长得高,老书生还是垫脚尖才摁到的。
“道清先生。”楚子观恭敬地叫了一声。
这位就是管理他们班的书院先生,相当于班主任,对程衍这种塞钱进来的学渣意见非常大。
在几乎掌控所有求学者基本权利的老先生面前,程衍自然不敢造次,连忙说:“我开玩笑而已!”
“这种玩笑不准让我再听到第二遍!还有!你看看你衣衫不整就进入书院,实在是有辱斯文!赶紧、赶紧滚回去把衣服穿好!”呵斥完后,道清先生看向楚子观,表情瞬间从恼火变成慈爱,“楚望,今天休沐日,书院里人不多,为师带你去书阁,你可以借阅两本书。”
楚子观眼里立刻露出感激的表情来:“多谢道清先生替弟子争取!”
道清先生眼里都是疼爱:“楚望,只要你学有所成,为师都会为你欣慰。”
师徒俩说得正欢,程衍独自被当空气,愣了一会儿,他才惊愕地开口:“楚子观……不是,你的名字是楚望?你叫做楚望?”
楚子观眉头一皱。
道清先生气得七窍生烟:“程衍!你和楚望同窗一个月有余,楚望是我们班最优秀的学生,你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这周传阅过楚望的文章,你是不是压根没看!”
“是……不、不是,我一直以为你就叫楚子观!”程衍的声音已经控制不住冷静了。
楚望实在不知道他的名字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他冷漠地说:“子观是我的字,观与望同义,很奇怪吗?”
“不……不是……确实不奇怪……”程衍还在愣怔之中。
道清先生也不管他,看向自己爱徒说:“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直到课室里只剩下程衍一个人,他有些崩溃地抓了自己的头发,胡乱束好的头发都被他扯得凌乱,他全然不顾这些,心烦气闷地走出课室,长衫一扫一屁股坐到石阶上,紧拧的眉头一刻都没松开过。
“没道理啊……怎么会这么巧合……”
程衍的第一反应,这是本源在和他开玩笑。
但是本源虽然智能,却不做无利可图的事情,思维是比较直接的,程衍实在想不通和他开玩笑有什么好处。
而如果说巧合,同样是目标人物,同样的名字,相似的眼……这么多的巧合,程衍不觉得自己有几率碰上,归于巧合无法说服他。
程衍控制不住自己想最后一种可能,也是最有可能的,这个世界的楚望,和上个世界遇到的楚望,是有所关联的。
程衍把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心念一动,便引导了一团光球从他胸膛里冲出来,只是那光球周围有流光的“外壳”,将它牢牢罩住,程衍“抓”出光球后,即使放在手心,也触碰不到。
他也不敢去触碰。
带着楚望的灵魂到新的小世界,是拿楚望的灵魂在冒险。程衍把它藏在自己心头,用他的魂力将灵魂牢牢包裹住,才敢掏出来。
“望望……你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程衍低声说,但是显然,光球无法回答他。
如果真的有关联,要么是转世,要么他就是另一个“楚望”。
楚望的灵魂是不完整的,也许剩余的部分,就在这个世界的目标人物上。而如果这样的话,楚望的灵魂肯定会对契合的另一半产生反应的。
不管怎样,程衍现在更加要拯救那个书生了,一想到除了关系到自己的任务,还关系到楚望,程衍就有些坐不住了。
等等!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程衍站了起来,把光球重新塞回到自己胸膛里,那团光温顺地穿过肉/身,藏进了他心头。
程衍回忆着碧潭书院的布局,拔腿往书阁的方向跑去。
他不回程府,却专门跑书院一趟,就是要阻止楚子观……哦不,是楚望进书阁啊!
碧潭书院的书阁有整个郡最惊人的藏书量,平日里只会给院里的学子开放第一楼,而往上每一层都落了锁,没有拿到书院老师的信函,是没有办法进去的。
道清先生趁着休沐日带楚望去书阁,是以自己的声誉做担保,带楚望去二楼拿了两本古籍。
结果几天后,书阁里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因为楚望曾经没有拿信函就去书阁,偷窃的污名因此落到了他头上。程衍能看到的剧情是围绕着目标人物展开的,他不知道真正的盗窃人是谁,只知道因为去了书阁,楚望就被人污蔑,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阻止楚望进书阁去。
程衍的任务对象都是经历悲惨的炮灰,这个世界的尤其悲惨,程衍之前还能和以旁观者的态度,看戏一样瞠目结舌地阅读剧情,一想到他有可能和楚望有关系,程衍就没办法冷静下来了。
这幅身体真的太虚了,程衍沿着青石板大道跑到腿快断,才终于看到书阁在前方。
看到大门是敞开的,程衍心一沉,尽管累得喘不过气,还是咬着牙加快速度,冲了进去。
尽管是白日,书阁里满是书籍,光线很阴暗。原身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从来没有涉足书阁,程衍和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寻找着楚望的身影。
“你在干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程衍扶着书架换气,转过头去。
那个书生就站在窗前。光线透过窗棂洒进来,明亮的地方看到扬尘飞舞。他置于阳光之下,颦眉时,五官也因为镀上一层光,看上去朦胧又缥缈,不损他的相貌。明明是男子,但他五官却比女子更艳丽,而他的气质又清冷出尘,处处格格不入,都在他身上呈现矛盾与统一。
楚望拿着一卷书,跨步走了过来,皱着眉带了几分敌意盯住程衍:“你过来做什么?”
他走近了,程衍才发现,这个世界的楚望可比小郡王高一些,几乎要与他平齐。
脑海里闪过不着调的念头,程衍回神过来后,开口道:“楚……楚子观,你没上二楼?”
楚望眉头紧锁:“你为何知道我要去二楼?”
“我觉得你这么厉害,一楼的书肯定都看完了。”程衍随口胡扯,说:“你先别去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谈。”
楚望低叱一声:“胡言乱语!书无止境,哪有读完一说?你有什么事情要说,不会还是刚才说的那个事情吧?”
程衍连忙点头:“正是!功课成绩决定了我能不能在书院里继续待着,酬劳决定了你能不能吃上饭,是不是很重要?”
“我是不会同意你的。”楚望摇头,“害人害己。”
太奇怪了,这个人和小郡王截然不同,可是有些地方,有莫名相似,让程衍一瞬觉得别扭,一瞬又觉得熟悉。
楚望说:“你走吧,不要在这里呆这里,道清先生很快就来了。”
“他去拿钥匙吗?”
程衍问声刚落,就看到道清先生走了过来,一见到他也在书阁里,表情立刻变化,开口直接喝斥:“程衍!你出去!”
程衍抓住了楚望的手腕,说:“道清先生,我找楚子观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书阁二楼就不上去了,下回再说!”
楚望没料到程衍会直接动手,脸上闪过一丝羞愤,低声喊他:“你松手!”
对方也是一个大男人,要真挣扎起来,程衍还真有点拽不住。
一看爱徒在他面前被最讨厌的学生拉拉扯扯,道清先生脸都黑了,大吼:“程衍!”
程衍心里也急切,眼看着楚望要挣脱,他心念一动,股不上别的什么,迅速凑到楚望耳边,快速说:“你不跟我走,我就和道清先生揭发你和孟晨辉的事情。”
楚望浑身如雷击一样僵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咬着唇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衍没错过他微妙的表情变化,心头一片阴郁,说:“那我就和道清先生说,看他听不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了。”
“不要!”楚望惊呼出来,呼吸变得急促,看了程衍一眼,眼里是惊怕,也是厌恶。
他没有再挣扎,呼吸平复之后,才转头看向道清先生,勉力一笑开口:“道清先生,弟子确实和程长青有要事要谈,抱歉……”
他脸色极难看,道清先生狐疑地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最后落在程衍的身上:“你威胁楚望?”
“没有!他没有!我是想起一件要事,真的……”楚望急切地开口,声音里甚至有些哀求,说着话还看向程衍,说不清到底是在哀求谁。
两个人之间气氛实在古怪,但道清先生不欲多插手学生之间的事情,挥手说:“算了,你同他去吧。”说完又瞪了程衍一眼,“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同窗,我一定会把你赶出书院的!”
程衍心里石头总算落地,拉着楚望往书阁外走,扬声说:“我才不会欺负楚望同学呢!”
可他抓着楚望的手腕,却不觉用上了力,楚望眉头紧拧着,任由着他动作,一直到走出书阁,才狠狠地甩开程衍的手,凶狠又戒备地盯着程衍,毫不客气地问:“说!你都知道什么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4 章
书阁的背后就是那片碧潭,他们停下脚步的时候,正好走到了潭边。
程衍牙根痒,耐不住揪了根柳叶咬在嘴里,模样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楚望爱洁,忍不住皱起眉头,显然对程衍这幅不修边幅的样子很讨厌,甚至不愿和他靠近多一分。
他开口:“程长青,你——”
“叫我程衍。”
程衍说。
同辈之间,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唤以名字,他们俩显然关系并没有到这一步。
楚望皱眉,显然有些不乐意:“你到底是听谁说了什么,我——”
“叫我程衍。”
程衍咬着柳枝不舒服,吐掉之后蹲在地上拔看起来比较好叼的草,仰头盯着楚望,强硬地又说了一遍。
他这姿势实在不雅观,而且由于角度,楚望一眼就瞄到了程衍敞开的胸膛和往下……
楚望飞快地移开了目光,终于扛不住改口了:“程衍,关于我和——”
程衍站了起来,咧嘴一笑,说:“既然你喊我程衍,那我就叫你楚望吧!”
楚望怒瞪着他,就差把得寸进尺四个大字贴到对方的脑门上了。他实在恼火,但对这样的无赖确实缺乏应对经验,只能愤恨地说:“随你!”
程衍不喜欢楚望的表字,先入为主看了以“楚子观”为主角名的剧情后,程衍只要一想到眼前的人即将遭遇的一切,心里就糟糕透了。
楚望同意他改口后,他才开口:“关于你和孟晨辉的事情……你记不记得,六月十四那天晚上,就在这碧潭边发生过什么?”
“六月十四……”楚望低声重复,刚说完,便回想起来,如遭雷击一般,不可置信地盯着程衍,开口声音有些变调:“你当时在?!”
程衍勾起嘴角:“你和孟晨辉手牵手散步,他还把你压在树干上,那晚上月色很亮,你们做了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程衍说着,还摇头叹气:“偷情也不会选个好点的地方,这潭边视野如此开阔,一点也不适合偷情啊。”
楚望脸色发白,往后退了两步,死死地盯着程衍。
他企图从程衍的表情中看出他的目的,但是却失败了,程衍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侃侃聊起那些事情,就好像那日看到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他低声问:“你要怎样才不会说出去?”
程衍摇头,却说:“小美人,你知不知道,说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误解的?”
楚望再度被他激怒,脸上有了几分薄红:“住嘴!”
程衍挑眉,“干嘛?长得好看还不肯让人说?”
“你、你这个登徒子!”从小到大,因为长相,明明是个男子却总是要被人议论,楚望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甚至恨不得自己长得平平无奇才好。
程衍看他当真被气到了,不忍心再惹他生气,挥了挥手说:“和你开玩笑罢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而已。”
“什么要求?”楚望低声问。
程衍大咧咧的伸个懒腰,说:“不是和你说了几遍了吗大才子,帮我做功课啊!”
楚望一瞬间有些呆滞,表情看起来都有些傻了。
他说:“……只是这样?”
程衍勾唇:“不然呢?你还想我怎样?”
楚望神色复杂地盯着程衍,许久之后点头,说:“我答应你。”
程衍笑说:“放心好了,我钱多得很,不会亏待你的。”
楚望又问:“你真的……不会把那件事说出去吗?”
程衍反问他:“我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了,我说了也得有人信啊!”
原主在书院里风评非常差,他要传播出什么风言风语,很容易被人当做是污蔑的话。
楚望听了这话,才放心了些,又说:“今天我没空,明天开始吧,我会帮你做功课的。”
他帮人写家书,要趁着太阳落山前把家书送出去,太晚了就来不及了。
程衍无所谓,点头说:“行。”
“那我……先走了?”把柄被人握住,楚望始终不自在,原本对程衍不假辞色,现在也不敢了,就怕对方一个“不小心”,把他的秘密说出去。
“你等下!”程衍却喊住了他,然后背过身去。
楚望迷惑地站在谭边,不知道程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程衍很快就转身回来,只是原本堪堪合拢的衣襟又被他朝两边拉扯开,一大片胸膛都裸露出来。
原主体虚,为了逞能或者找了庸医,补了一堆适得其反的旺火的药材,身材倒是几分唬人,拉开衣襟能看到起伏的胸肌,形状还保养的很漂亮。
楚望愣了下,慌乱地垂眸避开,语气气急:“你作甚!”
却余光瞄到程衍手掌放在他自己身前,好像托着什么东西一样,隔了几息,程衍将手掌按到自己赤/裸的胸膛上,然后松手,好像无事发生一样地重新合拢衣襟。
然后他说:“行了,你走吧。”
楚望一头雾水,拔腿想离开,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该不会是色/诱?!
程衍见楚望和被惊吓到一样,跑得那叫一个慌不择路,在后面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他立刻想到,对方是被自己的种种行径吓到,也笑不出来了。
看着楚望的身影快要消失了,程衍忍不住喊了他一声:“楚望!等一下!”
楚望停下脚步,回头气急败坏地看他:“你又想干嘛!”
程衍摇头,回他:“你别太信任孟晨辉了,他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能刚给人告白,就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摁在树干上亲吗?
程衍磨牙心想,希望这个识人不清的书呆子能擦亮眼睛看看,好好想一想。
楚望没有应声,但他停下来有一会儿,才转身接着离开。
程衍刚才是把小郡王的灵魂拿了出来。那光球寻常人是看不见的,他也不担忧楚望会发现什么。
因为楚望在旁边,那光球一出来,果然波动得更加剧烈,甚至迫不及待想要朝楚望的方向冲过去,程衍才把光球重新塞后自己的心口。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这个世界的楚望,和小郡王有莫大的关系,程衍感受到了自己手里的灵魂碎片迫切想和对方“合体”的冲动,它们应该是同源,从一个完整的灵魂中剥落,掉落到这些小世界中。
只是为什么,上辈子的小郡王炮灰的悲惨命运是从被戴池冠这个渣男骗感情开始,这个世界的楚望的悲惨命运,也是从被一个渣男骗感情开始……
姓楚名望的难不成都是睁眼瞎吗!
在剧情中,导致楚望悲惨命运的开端,就是程衍口中六月十四那晚发生的一切。
那个晚上,楚望的同窗孟晨辉向他告白。一直以来,两个人是惺惺相惜的友人关系,但在相处的过程中,滋生了暧昧的情愫,所以孟晨辉一表白,楚望稍微犹豫,就同意了。
然而,孟晨辉此人善妒,一开始与楚望交好,是因为嫉妒楚望的才华,伪装得风光霁月才接近楚望。在相处的过程中,他发现楚望的学识才华非自己可比,内心妒意越发滋长,但同时,他有被楚望的长相吸引,不觉动了心。
两个人关系变化之后,孟晨辉以为楚望就会事事依顺自己。但楚望并不这样认为,在孟晨辉希望月试的时候楚望放水,让自己拿一次头筹,而楚望拒绝后,孟晨辉恼羞成怒,在月试前夜迫使楚望与他发生关系,楚望因此隔天生病,发挥失常。
楚望知道,读书人崇尚阴阳调和,他男生女相,又被阳刚的男子吸引,与孟晨辉发生的种种事情,皆是不对的,可他绝对料想不到,这仅仅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因为那日之后,孟晨辉尝到了滋味,就不再将他当回事,甚至,欲念和嫉妒,都让他产生了想要毁掉楚望的念头。
楚望出身艰苦贫穷,寡母多病,再加上在这样的感情关系中,处于弱势地位,他轻易就被人握住了把柄,屡屡威逼,屡屡妥协,直到最后万劫不复。
程衍又看了一遍剧情,防止有哪些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忘掉。
后半部分的内容虽然读取成功,但他之前没有太仔细去看,因为实在不堪入目,这会一看……他穿成的原身还他妈是迫害楚望的人之一?!
程衍站起来了,太不能忍了,他觉得已经掌握了本源在耍他玩的重要证据!
楚望家里很穷,出生的楚家村离碧潭县都有半天大脚程。
他除了平日住在书院里,休沐也很少回村。
程衍就不一样了,程府就坐落在碧潭县中,他不仅休沐会回家,想逃学的时候分分钟都往山下溜。
现在着急的事情做完,程衍也打算回一趟程府了。
程衍对任务对象总是很难报以感情,但楚望不一样。冥冥之中有个念头告诉程衍,他一定得把这个世界的楚望保护好,如果不的话,也许会发生他无法预料的事情。
曾经有过一个宿主,不听他劝说,栽了几次坑,最后快要死了才想起程衍,痛哭涕泪哀求他救自己,而在宿主受苦受难的过程中,程衍冷眼旁观,连几句能改变对方命运的提醒都不愿意说。
不把他当回事的任务对象,他总是笑看对方栽倒,再来求助自己。
但是,他对楚望没法这样,即使这个世界的楚望没有记忆,不是上个世界与他终老的人,程衍也无法对他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冷眼旁观。
哎,原身是个风评极差的人,只怕他得顶着这个身份,热脸贴着冷屁股去帮助这个世界的楚望了。
程衍心里很郁闷,他手很痒,但好像目前没有打得过的人让他揍一顿,而且忙了一圈他更饿了,挪着身躯回到程府,感觉双腿都是软的。
“程衍!你还知道回来!你鬼混到这个时间!你给老子滚过来!”
一踏进程府,就先听到了冲他大声嚷嚷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中年胖子挥了根擀面杖一样的粗长木棍,朝他走过来。
程衍掂量了一下,觉得硬抗他可能会死,瞬间就跳了起来,朝着旁边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扑过去,用尽饿死前最后的力气躲到了对方的身后,也跟着大喊:“花姨娘!爹要打死我!你救我啊!”
那女人站在旁边,一副假惺惺要阻拦,却一步都不迈过去的模样,凭着原身的记忆摸清对方是谁,程衍立刻将她当做了自己的挡箭牌。
花姨娘原本是程才俊的妾室。程衍的母亲病逝两年后,程才俊将花姨娘升为妻,也算是填房。
因是继母,花姨娘待程衍这个嫡长子总是处处偏爱,甚至已经到了宠溺的程度,让人没法说她苛待继子,叫旁人挑不出错误来。
甚至,她对自己所生的次子程津非常严厉,甚至从不给他零用钱,稍微犯小错误,就要家法伺候。
聪明人自然知道,她对待程衍不过是捧杀,也正是她的纵容,养成了原身顽劣不堪的品性。
不过,说来好笑的是,原身越被溺爱就越看不起这个继母,即便她已经由妾室变成续弦正妻,原身还坚持喊她“花姨娘”,如同在提醒对方自己的上位史一样。
程衍照着原身的习惯喊了姨娘,又要拿对方当挡箭牌,可想而知这位花姨娘心里得多作呕。可是她明面上还是疼爱嫡长子的继母,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副模样来。
果然,程衍躲到对方身后,花姨娘心里再不愿,也只能开口:“老爷,算了吧,衍儿刚回家,饭都还没吃,不要和他计较了。”
程衍赶紧接话:“就是!我快饿死了!我从清早就没吃东西!”
他一个大男人,躲在一个女人身后也不嫌害臊,程才俊真的被气得七窍生烟,大吼:“你给我出来!不要躲在你母亲后面!没吃饭还不是因为你把钱袋落在青楼!你有本事逛青楼怎么还跳窗跑路啊!”
程衍顶了回去:“谁叫您一清早就跑青楼里抓我,您不嫌丢人我还嫌呢!逛青楼怎么了?我们同窗昨日聚会,约了一块去听小曲儿的,您这么一闹,我在同窗面前都丢死人了!”
程才俊胸无点墨,花了大力气把程衍塞进书院里,希望他成才已经不可能了,就希望他多结识一些青年才俊,改一改身上的坏习性。所以一听到自己儿子说起同窗,他立刻顿住,“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您害得我都没脸见他们,本来我们约好今天要去书院后山踏青呢,结果我自己灰溜溜回来了。”
程才俊皱眉:“你们……你们书院里都是读书人,怎么会去花街那种地方,你少骗我!”
“爹,男人谈点事情听个小曲消遣不是正常的吗,您自己谈生意哪次没去青楼,读书人也是人,不也一样!”
程衍感觉到站在他身前的女人气得发抖。
程才俊就是个老色胚,这把年纪还是青楼常客,每次都拿出做生意的借口,想教训儿子怎么不看看自己呢。还有花姨娘,本是出身贱籍被程才俊买回来,升为正妻也不敢给程才俊脸色,程才俊去青楼,她年老色衰,也只能忍着。好在这把年纪了,程才俊也不至于抬个娇嫩的新姨娘进门来。
程才俊脸色稍霁:“是这样吗?”然后他又接着说:“这也确实不错……”显然已经被程衍说服了。
程衍松了口气,连忙说:“行了,可以吃饭了吧?您儿子我真的快要饿死了。”
程才俊的神色才稍微好了一些,但是立刻想到了什么,晴转阴:“听小曲就算了!你还在青楼过夜!听完为什么不能回家!你、你忘了上旬的时候,大夫说了什么吗!”
程衍还真没接收到这记忆,反问:“大夫说什么,我给忘了。”
程才俊气得同样开始发抖。
“大夫说你体虚,忌泄阳,还要记得吃补药,你全当耳旁风没听进吗!”
程衍恍然,难怪他没接收到这部分记忆,毕竟原身也是要脸的嘛。
不过程衍就比较不要脸了。
他回程才俊说:“爹,你放心好了,我都不举了,泄个屁阳啊!”他本也以为原身流连花间是好色之徒,后面把了脉才发觉这家伙根本硬不起来,大概越缺什么,就越想证明自己没这毛病吧。
程才俊吹胡子瞪眼:“胡说八道!大夫说你只是阳气略衰而已!不准灭自己威风!”
程衍:“……”爱慕虚假繁荣的中年男人真麻烦。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5 章
程衍回到程府的时候,还没到吃晚餐的时间,距离天黑甚至还很早。
程家富甲一方,程才俊没什么文化,也不讲究读书人的戒律,骂完儿子还是自己的心头宝,立刻吩咐厨房做菜,程衍一个人上桌,就摆了足足七八盘山珍海味。
程才俊摁住他肩膀让他入座,大声说:“我儿真的饿坏了吧?敞开了吃!”然后随手点了两个丫鬟,“春花、秋月,你们俩来给大少爷布菜。哦不,不行,换两个小厮吧,那个——”
“行了行了,爹,您让我自己吃行吗?”程衍不耐烦地说,低头自己夹菜吃了起来。
程才俊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又爱又恨,打起来下狠手,但打完后又要把儿子放在心头宠,家中长辈如此,也不外乎原主养成那样恶劣的品性了。
儿子对他不耐,他却反而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行行行,你吃、你吃。”说完又要吩咐小厮在旁边待命,这才离开。
这是养儿子还是供祖宗啊?
程衍摇头,不知道该说这个父亲可怜,还是可笑了。
他确实饿坏了,先喝了一碗海鲜粥,再吃了根大鹅腿,填饱了五成肚,慢条斯理地剥海鲜。
程家开酒楼营生,府上的厨子做饭也有一手,程衍还是抵挡不了人间美味的诱惑,吃得连连感慨。
小厮站在旁边,磕磕巴巴地说:“少、少爷……小的帮你剥虾吧?”
程衍挥手:“不用,我自己来。”
小厮声音可怜巴巴:“少爷,您是不是不要小的了?”
程衍手一抖,差点把剥好的虾甩进一堆虾壳里。“怎么说话呢?不就是不让你剥虾,说得好像我对你始乱终弃似的。”
他说这话,转头一看,瞧着那熟悉的面孔,想了起来:“哦,是你啊。早上多亏你帮我跳窗了,我爹没把你怎样吧?”
那小厮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少爷,都是我的错,害您忘记带钱袋,您的钱袋在这里,一分钱都没少!”
说着话,小厮把钱袋交给程衍。
程衍一把接过,挂回到自己的腰间,说:“行了,我没怪你。”
他吃得差不多,问小厮:“程津呢?”
“二少爷今天都在家中看书,现在在大厅。”小厮说完,压低声音凑到程衍耳边嘀咕:“据说,是二少爷在老爷面前告状说您去青楼的。”
程衍擦嘴洗手,站了起来:“走,去看看程津。”
小厮连忙跟在他屁股后过去。
大厅里,程才俊正在问程津功课情况。
程津是花姨娘所出,刚出生时还是庶子,养在后院,十岁时随着花姨娘扶正,程津也升为嫡子。
他小程衍一岁,从小处处被程衍压了一头,读书之后,才有所好转。但母亲对他极其严厉,养成了寡言阴沉的性子,依然不怎么受程才俊的喜欢。
而且,程才俊胸无点墨,对程津的学识根本不了解,程津作出一篇再出色的文章,程才俊都看不懂,但知道程衍多学会写几个字,都足以让程才俊开心地喝几壶酒。
程衍一走进大厅,正好听到程津在说:“下个月书院有个重要的月试,据说到时候郡太守会派人过来,表现得好,有机会被太守大人赏识!”
程才俊立刻来兴趣了,毕竟他也只是在碧潭镇里开酒楼,还没有能力接触到一郡的太守。
“哦?津儿把握大吗?”
程津犹豫了几秒钟,没说话。
程衍干脆走了过去,大声说:“二弟这么聪明,一定能拔得头筹!”
程津没注意到他过来,吓了一跳,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大哥,不要乱说话。”
然而程才俊却当真了,追问程津:“津儿,拔得头筹的机会大吗?”
程津有些尴尬,说:“爹,书院里人才济济,要得头筹还要看到时候得考题。我尽量拿前三甲吧……”
他说着话,趁程才俊不注意,狠狠地瞪了程衍一眼,又说:“这才月试只针对甲班,我劝大哥最好不要去考,免得到时候做的文章不通文墨,还反而惹怒郡太守。”
他和程衍都在甲班,只不过,程津是自己考上去的,程衍却是靠塞钱上的。
程俊才一听这话,立刻紧张地看向程衍:“衍儿,月试当天要不你请假回家?”
程衍看向程锦:“程津,你不敢让我参加月试,是怕我夺了你的三甲吧?”
程津没有被激怒,反而大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也不怕丢人现眼!”
“第一肯定是楚望,第二是孟辰辉,第三名就归我了——不对,我要拿个第二,才能配得上第一名嘛。”程衍好像已经胜券在握,掰着手指说。
程津没有听清程衍最后一句说了什么,就脱口而出:“你在痴人说梦吧!就凭你还想拿第二!”
程衍说:“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吧?”
“赌什么赌!”这是程才俊。
“赌什么?”这是程津。
程才俊已经随手抽了鸡毛掸子要往程衍身上抽了:“在家还敢提赌!”
程衍跳了起来,直接躲到花姨娘的身后,熟能生巧,对拿对方当挡箭牌这件事,做起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
“小赌怡情懂不懂?书院里的学子有时候也会赌一些彩头的!”
“当真?”挥舞在半空的鸡毛掸子停顿住。
反正拿书院的学子做借口,程才俊总会被说服的,程衍立刻点头:“那是肯定!”
程才俊看向程津,问:“他没说谎?”
程津还来不及说什么,程衍便开口:“对了!程津,是不是你和爹说我去青楼的?你自己不愿去,就回家告状,你好不要脸。”
程津愣了下,涨红了脸,说:“谁……谁不要脸了!”
“你不愿意去就算了,回家和长辈告状,你丢不丢人?”
程津恼怒了起来,低声呵斥:“去那种地方本来就不对的,我和爹说怎么了?”
“我和楚望去谈事情,都被你搞砸了,你要怎么赔偿我?”
程津发怒的表情一僵,不可置信地问:“……楚望?他和你去青楼?”
程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不信你去问他。”
程津自然是不相信的,但又不可能和楚望取证。
看程衍那么笃定的模样,又有些迟疑,他只能嘀咕说:“楚望怎么可能会去那样的地方……”
程衍一点正在抹黑别人的觉悟都没有,说:“他不与你去,但不代表不与我去。”
“你们说的楚望……是谁?”程才俊问。
程衍心里嘀咕:是您儿媳妇。
程津连忙解释:“我们班上最优秀的学子,先生们都很喜欢他做的文章。他……他向来看不起不好好读书的人,怎么可能和大哥一块混?”
“怎么不可能?”程衍反问,还说:“我今天还和楚望一块看书呢。楚望很欣赏我,他说我如果认真写文章,也不是不能拿第一。”程衍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眼见他越说越浮夸,程津忍不住骂道:“你少胡说八道!”
但是程才俊一直觉得自己大儿子聪明,只是懒得学习,最喜欢听这种话,立刻眼睛亮起来:“当真?”
程衍点头,说:“爹,放心好了,程津月试拿不到三甲,我一定会拿到的!”
程才俊连忙说:“没事没事,我们慢慢来!踏实做功课,一步一个脚印!”笑得好像已经看到程衍学有所成的模样似的了。
他说完,有转头看向程津,说:“津儿,以后你大哥的事情,你不用再和我说了,你大哥在书院里结交朋友,难免会有一些应酬。这方面,你也要多注意。”
程津目瞪口呆:“不是……”
“对了,爹,我缺钱。”
程衍不给程津说话的机会,快速截断他的话。
程才俊立刻说:“要多少?让你姨娘给你拨就好。”
程衍眼珠子一骨碌打转,说:“三百两就够了。”
三百两够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了,可程才俊眼睛都不眨,大手一挥,首肯了:“自己去拿吧。”
“谢谢爹!我先去做功课了!”
程衍得瑟地转身准备离开,看程津脸色又青又红地,故作同情说:“二弟最近穷吗?需不需要大哥接济你?”
“才、才不用!身外之物,我才不屑!”程津说话,挥袖离开。
母亲从小对他的教育就是要做节俭好品性的人,每次程衍朝父亲要钱去花天酒地,他就故作清高地在旁边说自己只需要笔墨纸砚读书就行了,可是慢慢的,程津感觉母亲的想法说错误的,明明家里那么有钱,程衍想要怎么挥霍都可以,而他却要扮演一个不爱钱财的清高人设,每月手里拿的钱,说出去都让人怀疑他还是不是程家的二公子了!
程衍嗤笑一声,说:“矫情。”
然后他还像嫌招惹不够,又扬声对着程津的背影喊:“我们来赌一把谁月试能进前三甲吧!要是你进了,大哥我就给你五百两,要是我进了,看二弟你这么穷,答应我做一件事就行了!”
程津恼怒地回头,气到跳脚:“我才不需要你的钱!”
程衍挑眉。
程才俊说:“行了,你二弟不在意这些,你不要拿他开玩笑了。”
程津要是听到这话,心里估计更憋火了。
“你也不要好高骛远,爹不求你月试考好成绩,不要垫底就行了。”程才俊对自己大儿子的水平心里还是有数的,和他自己差不多嘛,让他去书院读书,指不定学的还没自己儿子优秀。
程衍囫囵点头,说:“我知道了。爹,月试之后,您带我学习做生意吧,您年纪大了,我给您分担一些。”
程才俊狐疑地看他:“当真?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这不是您一直希望我做的吗?”
程才俊这才神色转变,欣慰地说:“衍儿真的长大了,好!为父答应你,月试之后就带你一起学习一下——”
“老爷,”花姨娘在旁边急切开口,“酒楼生意复杂,不如让津儿也跟着一起学习吧!”
“姨娘,二弟是读书人,怎么能做这些事情呢?”
程才俊点头认同,甚至已经开始画蓝图:“将来衍儿继承我的生意,津儿考科举当大官,我们程家一定能红红火火!”
花姨娘哑然,程衍笑而不语,心想这老东西真会做梦,自己儿子什么水平,心里真没有数。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6 章
要不是程津明面上还是原身的二弟,程衍还真想把这家伙套麻袋二话不说先揍一顿再说。
不对,也不是不行,把头蒙住他就不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了。
不过程衍掂量了下自己现在这身体,还是先把这念头暂时作罢。
他之所以看程津处处不顺眼,张口说话就不给他面子,因为程津在原本的剧情中,做了那个最坏的小人。
程津与孟晨辉交好,偶然发现了孟晨辉和楚望的关系后,跑去问了孟晨辉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时候,孟晨辉因为月试失利,对不肯给他面子的楚望非常嫉恨,因而当着程津将楚望嘲讽了一顿,否认了两个人的关系。
程津却因此,想要讨好孟晨辉,动了要对付楚望的心思。
可又不敢自己出手,结果程津居然诱骗了他大哥,也就是原身,暗示他楚望因为拮据贫穷,在书院里卖身,是个给钱就能上的婊/子,且声称见过孟晨辉和楚望在做那档子事。
程津倒是没说谎,因为孟晨辉做事放肆又不顾及楚望,被他撞破,那些话也是孟晨辉含糊暗示的,只为了撇清他的关系。程津确实是当真了,才拿来和原身说。
原身虽然阳痿,又不喜欢男的……但他青楼都照上不误,攀折高岭之花也总让人产生兴趣,听了程津的话,他便动了心思,还动了手。就算看出楚望不愿意,知道程津在骗他,也有方法威逼楚望就范。
而程津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原主,关键时刻就领着孟晨辉现场捉奸。
孟晨辉的反应更奇葩了,他把气全部撒在楚望身上,非但不理会楚望的求助,还撇清他们的关系,对楚望讥嘲羞辱,让他彻底寒心。
程津因而放心下来,才敢真的对楚望动手。
之后楚望失去了学院的资助,寡母生病,还被握住把柄,精神与肉/体的折磨之下,整个人渐渐消沉。
孟晨辉没有担当,程津小人阴险,原来的程衍好色冲动,三个人的行为促使了楚望的悲剧,让他读书入仕的梦想被打碎,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就算一切还没有发生,只要一想到这些剧情,程衍就恨得咬牙,不给一番教训泄不了心头的火。
第二天是书院正常上课的日子。
天还没亮程衍就被小厮喊醒,披星戴月地出门,感慨读书好苦。
小厮倒是很惊讶,平日里要哄大少爷去上学简直吃尽苦头,没想到今日虽然赖床了一会儿,也比平时表现好太多了。
程衍心里念着楚望,感觉爬上山都多了一些动力,虽然到书院门口的时候,还是一副累死累活的模样。
休沐日回家的人不少,寅卯就要回到书院,程衍到书院大门时太阳已经升起,人也不少了。
小厮给他背书篓,看起来还比他轻松,扶着他说:“少爷,要不要先歇一歇?”
程衍摆手,“没、没事!我不需要!”
当然,要不是小厮扶住,他整个人就要往下摔倒了。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声,程衍抬头一看,是程津和另一个年轻的书生。
那年轻人清瘦但挺拔,虽然身上的青衿是书院统一制服,从发冠和身上配饰都可看出他身份华贵。他旁边足足有四个小厮跟随,还有二三学子与他同行,气势浩大。
一与程衍对视上,那年轻人露出一副目空一切的表情,高扬着头说:“真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书院了。”
“晨辉,我们走吧,不用搭理他。”程津有些尴尬,飞快地说。
程衍还在喘气,懒得翻白眼。
那个年轻人自然是孟晨辉了。
他眼高于顶地讥嘲一句,没有得到回应,愤恨挥袖带领大班人马轰轰烈烈往书院里走去。
程衍歇得差不多了,才站直起来,和小厮说:“我们走吧。”
小厮又发觉今日大少爷有些不一样了,平日里因为孟晨辉看他不惯,两人常常会发生口角乃至上升,今个儿少爷怎么这么隐忍?
哦……也许是大少爷累得没有力气的。
程衍慢吞吞地挪到课室时,学子都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他环顾了一圈。楚望应该很早就来了,现在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奋笔疾书,不知道在写什么。孟晨辉坐在中间的位子,和楚望还隔了几个座位,旁边围了几个同窗,站着不知道吹捧他什么,孟晨辉的表情很自得。程津也在那些吹捧的人之中,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谄媚。
楚望和孟晨辉的关系不能摆到明面,楚望很小心注意,这个时候绝不会去孟晨辉旁边凑热闹。而孟晨辉又不喜欢倒贴,更不会主动去找楚望。
也因为这样,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同窗也没有人发现他们之间关系非比寻常。
程衍走进课室,径直走到了楚望旁边的那张桌子前,对那个同窗说:“哥们,和你商量一个事。”
原身到学院一个月,与甲班格格不入,认识的人只手可数,这个人他确实不认识,叫不出人家的名字,也不奇怪。
不过对方显然是认识他的,眉头一皱问:“程长青,你有何事?”
程衍笑着说:“我和你换个位子吧。”
对方眉头紧锁:“这……”
程衍直截了当:“我给你三百两,你和我换个位。”
对方:“!!!”
楚望埋头写字的动作停顿,同样不可思议地看向程衍:“???”
程衍说话的声音不大,能听到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换位子的骚动一响起来,全班都看到了。
有人去问那个书生为什么换位,他不好解释说自己为金钱所折腰,程衍就在旁边救场说:“楚望要给我补课,坐他旁边更方便。这位仁兄一听,很讲义气的就与我换了位子。”
楚望冷冷地回答:“我没有。”
程衍眨了眨眼睛,快速说:“好吧,是我缠着想要楚望给我补课。他不肯,我决定坐到他旁边,用我的行动来打动他。”
楚望:“……”
换好位子,程衍坐下来,还有模有样地从书篓里拿出一本书放在课桌上。
两张桌子之间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楚望抬眼就看清程衍桌上的东西,然后他冷笑一声:“第一节课上的《礼记》,而不是《周易》。”
程衍低头看了下自己拿出来的书,从善如流,立刻换了一本上来。
楚望低声说:“你跑来我这边做什么?”
程衍望着他,无辜地说:“你忘了昨天的约定了吗?”
楚望愣了下。
程衍还自顾自地说:“我说了我很有钱,没骗你吧。”
楚望昨天晚上回去之后,心里就生了后悔,实在不敢答应程衍的要求。他低声说:“我会给你补课的,你、你的功课还是要自己做……”
程衍把课桌上的书立起来,朝向楚望,问:“这是什么?”
楚望没反应过来。顺着他思路回答:“《论语》。”
“就是嘛。”程衍放下书,摊手,“你看我连‘论语’和‘礼记’几个字都认不清,你给我补课要猴年马月我才能有进步,还是直接帮我做功课,效率高一点。”
楚望冷冷地说:“你这个水平,我实在模仿不出来。”
程衍说:“所以才要坐到你身边来!你平时多看看我写字,才能模仿好我的字体来。”
楚望抿着嘴,犹豫了下,说:“那你写个字我看一下吧。”
程衍爽快应声,抓起毛笔沾了墨,在楚望惨不忍睹的注视中,意气风发地落笔,写成了个歪歪扭扭的“楚”。
楚望:“……能丑成这样也挺不容易的。”
见程衍还要继续往下写“望”字,楚望连忙制止:“够了!不用写了,你今天先练好自己的名字吧!”
道清先生一进教室,就注意到程衍换位子了。
对这个学生看不顺眼,道清先生立刻就问:“程衍,你为何擅自换位?”
程衍站起来,开口声音嘹亮:“回先生的话,楚望同学想帮弟子补课,让弟子坐到旁边来!”
道清先生眉头一皱,看向楚望,淡淡的开口:“程衍所言属实?”
楚望没想到程衍把这话喊得人尽皆知,只能僵硬地点头应声:“确实属实。”
他是道清先生的得意门生,道清先生也不多为难,示意了程衍坐下,就开始每天的早课。
楚望瞪了程衍一眼,在所有人开始读书的时候,低声对程衍说:“下次不许乱说话!”
程衍无辜地看他:“那我下次就和先生说,你要帮我做功课。”
楚望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实在不想应他,埋头也开始读课本了。
读完文章之后,道清先生就开始讲了。楚望很珍惜能进入碧潭书院学习的机会,认真地听着道清先生解说,握笔在自己的书上写着蝇头小楷,一个个字端端正正,好似印刷上去一样漂亮。
楚望读书总比那些富裕人家出生的学子认真积极,又常常能提出自己的独到观点,写文章行文严谨又亮眼,努力和天赋都让其他学子望尘莫及。
但是,明明和往常一样的课程,上了半节课,楚望就忍不住分神,余光时不时瞄向旁边的人。
程衍自然不可能在学习,这一点也不出乎楚望的预料。
他摊开了厚厚的课本,但在下面似乎还压了个小册子,表面上看似乎盯着书本看,实际上注意力都落在那个小册子上。
楚望原本对程衍本不在意,但昨天意外有了交流,他却忍不住对他好奇起来。
他的生活循规蹈矩,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和孟晨辉有了多一层不能见光的关系。
但孟晨辉也是同样规矩的人,不像程衍,靠塞钱进学院,敢和先生顶嘴,大方说自己字都不认识,衣冠不整行为举止不羁,这是楚望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
楚望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那么注意程衍的举动,以至于发现程衍在书本下压着的小册子已经半天了他还没翻页。
他到底在看什么?
他少见的对学习以外的事情产生了好奇和求知欲。
楚望犹豫了几番,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低声问:“你在看什么?”
程衍差点吓一跳,没料想大学霸上课还会分神关心学渣摸什么鱼。
他转头看楚望,同样压低声音,轻声细语:“你想知道?”
虽然说得小声,但他表情如何眉飞色舞是无法掩饰的。
楚望顿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刚想摇头否认,程衍把那小册子抽出来,就着摊开的页面,直面塞进了楚望的手掌了。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册子上画着黑白图,居然是赤身裸体上下交叠的两个人。
楚望瞪圆了眼:“!!!”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7 章
楚望没看过春宫图,却也在愣了几秒钟后反应过来是什么。
他慌乱地把那小册子合上,动作生猛得单薄的册子被折了一角,然后迅速地扔还给程衍,埋头不敢往程衍那边望去。
这反应一点也不出乎程衍的意料。
程衍把皱巴巴的小册子接住,闷笑了一声。
道清先生正引经据古讲得起劲,没发现自己的得意门生走了神。
程衍压低声音问:“好看吗?”
楚望冷静了下,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反应太丢人了,不、不就是春宫图嘛!他越是表现得紧张,那混球就越想戏弄他。
他努力绷着表情,瞪了程衍一眼,说:“不过如此而已。”
程衍挑眉:“哟,眼光这么高?”他说着,在书桌底下把自己的书篓拽到两个人中间的间隙上,打开示意楚望,“我这里还有其他的,你要不要瞧一瞧?”
楚望低头一看,书篓里几本大块头的是他们的书本,胡乱叠放在书篓里,边边角角的地方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册子,足足有二三十本。
程衍觉得他现在这样像在卖片的一样。
楚望抬头看程衍,表情也控制不住了:“你、你!”
“嘘!”程衍压低声音提醒他。
“你有病啊!带、带这么多……淫/秽不堪的东西到书院来!”楚望用气音愤怒地说,中间停顿的时候,脸颊还有些发烫,说着自己都觉得羞耻。
程衍心想,确实有病。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道清先生的声音就响起来:“程衍!不准影响同窗上课!再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楚望吓了一跳,忐忑不安地坐直,盯着课本没敢抬头了。
程衍把书篓合上,拽回到原位,想了想还从里面翻出了另外一个小册子,叠在书本底下继续看。
道清先生对程衍这样的学生已经麻木,只要他不打扰别人学习,做什么小动作都任由他去了。
程衍从书篓里能翻出这么多春宫图本来也很惊讶,首先是惊讶原身丰富的藏书量,其次是惊讶这家伙不举为什么还爱看春宫。
带着好奇心看了两眼,还带着批判性的眼光评价了当朝春宫图的水平,就被楚望抓了个正着。
程衍翻开了几本,全都大同小异,也没什么兴趣,扔回书篓去了。
上课实在太无聊了,他又给自己把了下脉,估计了下原身是年纪轻轻太纵欲,才掏空了身体早泄,结果吓坏了他爹,请了不知道什么庸医给他加大强度补阳,体虚但内火旺,越补越虚,最后才不举。
然而即便如此,原主青楼依然照上,春宫图也依然照看。
程衍心道:牛逼。
课间的时候,程衍趴在桌子上玩毛笔。
楚望下半节课内心负罪又忐忑,又在心里迁怒觉得都是程衍害他在课上走神,越想越是气恼起来。一转头就看到程衍和没事人一样在玩毛笔,心里更是憋了股无名火来。
他低声叫:“程衍。”
程衍立刻单手撑着脑袋,侧望过来。“怎么?对春宫图还感兴趣吗?”
楚望眼里闪过羞恼:“闭嘴!不要再说了!”
他又急又气,不明白程衍怎么能这么大大方方就把那三个字说出来。
他说:“你整节课都不听讲,这样怎么能学好呢?”
程衍回他:“先生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再说我也不是为了考试才来书院读书的。”
在碧潭书院求学的,哪个目标不是考科举当大官,程衍是被硬塞进来的,也是与他们志向不同的。
楚望皱眉头,低声说:“你不要这样自暴自弃,做学问讲究滴水穿石,如果你听不懂先生讲的,就从前面的课文学起,慢慢积累。”
并不想学习的程衍露出一个不情不愿的表情来。
“我现在品析春宫图,假以时日,也能通过积累,做好鉴赏春宫图的学问。”
楚望气到发抖:“程衍!今天把你的名字抄写一百遍!先把你的字练好!”
他声音没有刻意放低,周围的人都听到。
霎时周边安静了几秒钟,楚望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气头上,语气也不好,显得凶巴巴的……
程衍却没有因此生气,勾唇一笑,说:“好啊,我抄写一百遍,写完你要给我什么奖励?”
楚望瞪他:“没有奖励!”
程衍没有再说话了,还真摊开了宣纸,然后认真的研磨起来。
拿笔的姿势不伦不类,但他还真开始写字了,落笔几行也没有不耐停下。
楚望起身,凑了过去,结果看到程衍每一行都写了四个字,前面是程衍的名字,后面是他的。
楚望:“!!!”
被发现后,程衍也不遮掩,大方给他看,说:“我写的好看吗?”
楚望皱眉,看程衍表情还有几分期待。只能委婉说:“进步空间还很大。”
程衍笑了起来,说:“我之前教过……哦不,我之前见过有人刚学习练字,他写出来的就是这样。”
他语气里有几分怀念,楚望听着直觉不舒服,伸手指了两个名字中间一个奇怪的鬼符问:“这是什么意思?”
程衍胡诌:“在两个人名中间画这个符号,象征着两个人义结金兰,胆肝相照!”
楚望心里还是有些狐疑,伸手抽走那张写了几行“程衍(爱心符号)楚望”的纸,说:“你好好先把自己的名字练好吧!不要做这些没乱七八糟的事情。”
程衍啧嘴摇头,提笔从头写起,嘴上嘀咕了一声:“当年我可没嫌弃过你的字。”
楚望没听清:“你说什么?”
程衍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孟晨辉拉着程津走出课室,往谭边走去。
看孟晨辉表情似乎很恼怒,程津在心里想一遍,都猜不出来是什么惹怒了这位大少爷。
孟晨辉和他们这些只是在碧潭县的称得上有头有脸的公子少爷可不一样,孟晨辉是从沧北郡过来的,据说孟家还和太守关系匪浅,书院里多的是想巴结孟晨辉的人。
程津面对孟晨辉也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开口说话,怕激怒对方。
孟晨辉走进靠近碧潭,才终于冷静了几分,转头看程津,问:“你知道你兄长和楚子观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吗?”
程津愣了下,想起昨天在家中,程衍所言,脸上表情瞬间有些古怪。
孟晨辉一看他表情,眼里有几分阴霾:“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们何时变得那么熟?”
程津连忙回过神来,说:“我兄长昨日说,楚子观很赏识他,还、还说……”
“还说什么?”
程津表情和吃了屎一样,说:“我兄长昨日说,楚子观前天同他一起去了青楼,我本是不信,今日见到他俩关系似乎确实匪浅,也许……不是胡扯。”
孟晨辉怒吼了一声:“他去青楼!?”
程津没分辨清楚孟晨辉这句话的主语是谁,连忙说:“晨辉兄,你要是感兴趣,下次休沐日小弟做东,带你去逛逛。”
“逛个屁!”
孟晨辉推了程津一把,气冲冲地走回去。
程津没防备打了个踉跄,眼里闪过恼恨,但还是加快脚步追上前去。
他有些恶意地想,不知道孟晨辉火气那么大,要找谁发火去。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8 章
孟晨辉怒气冲冲回到课室的时候,正好准备开始上下一堂课了,他和程津前后脚进来,道清先生已经站在讲桌前面,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们两眼,说:“快回座位。”
楚望在课桌上摆好了书本,摊开纸张在写东西,表情专注细致,不为骚动影响。
孟晨辉朝他看过去,楚望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这让孟晨辉心里的闷气好似更严重。
他看过去的方向,正好能瞧见程衍空荡荡的位子。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知道跑去哪里了,道清先生开始讲课,似乎没有发现班上还有人缺席一样。
程衍不是故意旷课的。
刚才认真练字的时候,有个人找他。循着原主的记忆回想了下,是丁班的学子,名叫向安。丁班是最差的一个班级,向安是丁班的倒数第一,恰好和原主臭味相投,是原主在书院中仅有的狐朋狗友之一。
程衍觉得自己本色出演得很优秀,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换了芯。不知道向安找他有什么事情,就跟着他出去了。
结果向安拉着他一路走偏僻的小路,程衍都快要怀疑对方想把他带去后山谋杀,向安才贼眉鼠眼地拉他绕到了书阁的后面。
这地程衍熟悉,昨天就在这碧潭边和楚望说了话。现在的时间全书院都在上课,放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
“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
风景那么好,该不会是想表白吧?
向安瞪圆了眼睛:“你不要和我说你忘记了!”
“我确实忘记了。”程衍说。在原身的记忆里,也想不起来和这个向安有做过什么样的约定。
向安有些恼怒,压低声音,快速说:“上次我们一块去喝酒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最近手头有点紧,我们去书阁里偷两本古籍去卖,我给你看门你去拿,事成之后我们五五分。”
向安说着,鬼鬼祟祟地给程衍看袖子里头放着的钥匙:“我钥匙都偷来了,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程衍眼皮一跳。
他妈的……原来那个害楚望被诬陷偷了书的还是原主啊。
程衍连忙撇清自己:“喝醉说的事情我自然不记得了!再说偷古籍被发现会被开除书院的,你知不知道?”
向安理所当然地说:“那不正好,你不是一直想要找方法让书院开除你?”
程衍:“……我暂时不想了。”
向安着急起来:“你明明和我约好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程衍:“……”
怎么搞得我像负心汉似的。
看向安已经一副“咱俩一条船上的蚂蚱你敢跳船我和你急”的模样,程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别急啊,你最近干嘛了手头那么紧?”
向安看他真无意实施这个伟大的计划,气恼地踢了一脚旁边的大树,不耐烦说:“不就是赌了下,不小心输太多了。”
又是个赌徒。
难怪和原主臭味相投。
程衍摇了摇头,说:“欠的不多我可以先接济你一下。”
他觉得,就算是原主,也不会同意向安这个计划,估计在原剧情里面,也是向安自己一个人做的。
程家又不是没钱,就算原主赌得一分钱都没有,回家撒泼一下还是能拿到钱,何苦去做偷鸡摸狗还有风险的事情?招揽不到同伙,向安估计咬牙,干脆自己顶风作案了。
向安一听,激动地抬头:“也不是很多!就一百两而已!对程大少您来说,只不过是伸手之劳而已!”
程衍回想了下。昨天和程才俊拿的三百两已经用来贿赂楚望的同桌了,自己身上剩下的钱也就落在青楼里,被小厮带回来的钱袋,他也没注意到底有多少。
他扯下钱袋,打开数了下,正好一百两。
程衍抬头看向安,想了想说:“我把钱借你,也不指望你能还我。这钱给你应急,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就好。”
向安连偷书院里古籍倒卖的事情都敢想敢做,立刻摩拳擦掌,说:“行,别说一件事,一百件事都可以!”
程衍朝他招手,“你过来,我和你详细说说,其实嘛也不难,你帮我哄一个人和你去赌场……”
孟晨辉虽然和楚望在交往,但是平日在其他学子面前,他们关系充其量只算是普通好友。
孟晨辉身边总是围绕着无数想巴结他的人,楚望又不会做巴结他的事情,即便两个人在一起了,多数时候也是孟晨辉忍不住,主动去找楚望。
集体吃过午食后,有半个时辰的小憩时间,有的人回寝屋,有的人还在课室里奋笔疾书。
楚望收拾着自己的书本,总是忍不住往旁边的座位上望去。
那课桌上只摆放了一张大宣纸,张牙舞爪地写了几遍“程衍”,后面又画了些奇奇怪怪看不懂的鬼符,要是道清先生看到,保准要气得将纸撕掉。
砚台上的墨早已经干涸了,楚望看着那笔砚实在难受,起身想去洗笔,想了想,还是把那桌上的也一齐带上,走出课室去。
在课室后门走出几步后,有一条小水渠,流着山涧里的活水,是专门挖到这边给学子们洗笔用的。
楚望将长袍拢起,避免拖曳到地面上,然后才蹲下,把两块砚台和四五只笔放到水中清洗。
“楚望。”
被喊了一声,楚望也没有回头看来人,低声应:“嗯?何事?”
来人走到他旁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蹲下的身影,说:“你和程衍是怎么回事?”
楚望洗笔的时候很很小心,他总共只有三支笔,已经用了很久的年月了,其中一只还是恩师道清先生赠予的。毫毛稍不注意,就会弄杂乱,影响写字,他没钱换新笔,所以谨慎地保养。
只不过,他现在手头拿的是一支竹刻羊毫,崭新又漂亮。
楚望没有抬头,只说:“什么怎么回事?”
孟晨辉有些恼怒,说:“你起来。”
楚望语气也不好:我在洗笔。”
孟晨辉根本没去注意他的举动,否则,他只要多留心一下,就会发现楚望现在根本不是在洗自己的笔。他习惯了别人追捧着他,可楚望总是端着,对谁的态度都是清冷傲慢,即便是对他,也不会放下架子。
孟晨辉踢着草坡里的小石子,绕了两圈,看楚望还在慢条斯理地洗毛笔,换了一只还有一只。
他终于忍不住,重新走过来,说:“我看你和程衍关系不错,你该不会与他也有染吧?”
楚望动作停顿住,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孟晨辉,气恼地说:“你说什么胡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孟晨辉见他终于搭理自己了,却说:“没有就没有,你也不用这么生气。”
楚望气到发抖:“你说出这样的话,还在叫我不要生气?”
孟晨辉当真不觉得自己说了不当的话,还说:“你要不是心里有鬼,为何要这么生气?”
楚望气笑出来,放下手里的笔砚,站起身直勾勾看向孟晨辉,说:“我正常交友在你眼里就是心里有鬼?”
孟晨辉也很恼怒:“你怎么会和那样的渣滓交友,你不是向来看不起他吗!”
楚望冷哼:“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孟晨辉却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楚望吓得一声惊呼,还没做出反抗,孟晨辉就将他抱在怀里,急不可耐地说:“我不管!你离他远一点!”
“你放开我!等会有人路过……”楚望吓一跳,挣扎了起来。
孟晨辉力气比他大,抓着他手臂往后背压,擎住他肩膀,将他压到树干上。他高楚望一些,低头俯视,眼里是复杂的妒意和狂热。
“不会有人过来的。”孟晨辉随口一说,低下头就要去亲他。
楚望浑身僵硬,瞪直了眼睛。
他感觉很不舒服,没有与相恋的人亲近的欢喜,孟晨辉的眼神令他觉得陌生又恐惧,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孟晨辉勒得他双手生疼,肩胛骨撞到粗粝的树干上,摩擦得刺痛,和往日的温情完全不一样。
“孟晨辉,你松手。”他低声说,因为疼痛,眼里浮现出一层朦胧的水雾。
孟晨辉看着他,咬牙切齿地开口:“不要随便勾引别的男人。”
楚望迷茫,又被这样的话羞辱到愤怒,发抖着说:“我没有!你发什么疯!”
孟晨辉咬着牙,捏住他的下巴,低下头就凑上去。
楚望惊惧的瞪着眼,紧紧抿住了嘴唇,抗拒着下一刻的到来。
“喂,打扰一下,你们下次偷情的时候,能不能先注意一下树上有没有人啊?”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上方响起。
孟晨辉惊吓得松手,后退了几步大喊:“什么人!”才朝着树上望去。
程衍躺在粗壮的树杈上,侧身往树下往,还笑眯眯了挥手打了个招呼。“孟晨辉,下次说话不要太打包票,容易被打脸哦。”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9 章
孟晨辉被惊吓到,脸色苍白,看清了卧躺在树上的是程衍后,脸色又青又红。
“程衍!?你……你在树上干什么!”
程衍挑眉,笑看他说:“我在树上午睡,你吵醒我了。”
孟晨辉仰头瞪着程衍,又转头看楚望。
楚望拍打着肩头落下的枯枝败叶,紧紧咬着嘴唇,唇色咬得泛白。他扭着头,既没有看程衍,更没有看孟晨辉。
孟晨辉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他心头一片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和楚望说话。
楚望扫开了落满衣襟的枯叶,才收敛了情绪,平淡地看向孟晨辉:“你先走吧,我还要去洗笔。”
孟晨辉见他作势要离开,连忙拉住他,说:“换个地方,我有话和你说!”
楚望甩开他的手,“不必说了。”
孟晨辉急了起来:“我刚才……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程衍还悠哉地躺在树上,突然来了句:“强人所难可不好。”
孟晨辉羞怒地抬头看他:“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程衍慢悠悠说,“但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楚望狠狠瞪他,程衍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还朝着他挤眉弄眼一下,才继续和孟晨辉说:“就算我不喜欢看热闹吧,班里喜欢看的也不少,你说我现在扯嗓子喊一声,有多少人会过来看?”
一个程衍,孟晨辉还真不怕,他不觉得程衍去嚼舌根会有人信。但是听到程衍这话,他脸色瞬间变了。
楚望洗笔的水渠,本来就距离课室不远,现在课室里肯定还有人,听到骚动总有人好奇过来看。
孟晨辉权衡一番,咬牙切齿瞪了程衍一眼,然后对楚望说:“晚些我再找你。”说完之后,拂袖离开。
程衍见他离开得潇洒,头也不回,才在树枝上翻了个身,从躺变趴,脑袋往下探,看楚望。
楚望恰好也仰头看他,看他的姿势忍不住扬起嘴角,又努力压下去,保持着冷淡的声音开口:“你跑树上做什么?”
程衍揪了片树叶含在唇间,吹了半天吹不出声音,只好作罢。“我不是说了嘛,我午睡。”
楚望将信将疑,但没有在纠结这事,只问他:“你还下得来吗?”
程衍表情一僵,说:“你回去洗笔吧,我立刻下来。”
楚望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没有说话,果断地转头离开。
程衍叹了口气,顺着树干手脚并用往下蹭,抱着树干挪了下来,距离地面不足半米后,才敢跃下。不敢托大,摔残了这具弱不禁风的身体,倒霉的只是他自己。
他爬上树只是想锻炼下身体,结果发现那处树干躺着应该很舒服,刚眯眼,就看到了刚才楚望被孟晨辉压在树干上那一幕。赶得太巧,真多亏他在。不过也还好孟晨辉被吓吓就跑,要不然当着他的面爬下树,姿态实在太狼狈搞笑了。
程衍把身上的衣服都蹭脏了,也不在意,随便拍了几下,就大跨步往水渠走去。
楚望蹲在水渠边,埋头继续完成做一半的事情。
他蹲下的时候,看起来身影只有一个小点,虽然个子不矮,但实在瘦弱单薄得厉害。
程衍走近没放轻脚步声,楚望也没搭理他。
程衍突然开口:“别动哦。”
“嗯?”楚望开口,话音一落就感觉到什么东西触碰到自己的发冠,虽然程衍这么说了,他还是条件反射地往上仰头,正对上了程衍明晃晃的笑容。“你……你做什么?”
程衍拍了拍手,靠着他也蹲下来,说:“你头上落了树叶,我刚帮你扫掉。”
楚望收回了视线,抿嘴没有应声,他不敢承认,刚才对上程衍的笑容时,他的心神晃了。
程衍蹲着还能撑着手肘托住下巴,朝他这边张望,说:“你对我真好,还帮我洗了笔和砚台。”
楚望恰好将砚台都洗净,结束了最后一步,抬头瞪了程衍一眼,“不要胡说!”
程衍伸手,把他手里的东西都接过去,站起身才说:“原来楚同学也有这么助人为乐的一面哦?”
楚望不吭声。
他想到的却是,刚才孟晨辉都没注意到他不是在洗自己的笔,更没发现他一个人拿了两块砚台,他对自己到底有多少成分的关心?还比不过……还比不过嘴上花言巧语的程衍。
不过,这些东西里面,有一部分是程衍的,程衍认不出来才奇怪。
程衍突然说:“这里哪块砚台是我的?我没用过,实在认不出来。”
笔倒是好认,看起来没用过的就是他的。
楚望无语:“下面那块。”
程衍打量了下,说:“看起来差不多,要不我们交换一下吧?”
楚望瞪眼:“不要!”似乎生怕程衍再作出罔顾他意见的事情,他连忙说:“把我的毛笔砚台还我,我自己拿。”
程衍侧身避开他的手,说:“好啦好啦,拿回教室就还你,不换就不换,真小气。”
楚望气得直磨牙。
快要走到课室的时候,程衍突然开口说:“你最好现在开始,没有呆在课室的时候就找个人与你同行,免得孟晨辉又要缠着你,我看他发起疯来想强迫你,你根本斗不过他。”
楚望转头看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呢?”
问完这话,他才发觉不对,羞赧地回避程衍的视线,匆促说:“……我知道了。”
程衍忍不住笑起来,却只能无奈地说:“我现在每天下午下课后就要回家了,我爹要教我做生意的事情。”
楚望有些惊讶,但想了下,好像也很正常。连他这种只埋头学习的人,都知道程衍是靠家里给书院塞钱才进来读书的,估计家里也不会指望他做官,而他家那么大的生意,总要培养小辈接手。
楚望只是羞恼,自己问的什么话,他怎么会下意识依赖程衍呢?就算孟晨辉不可信,程衍看起来也没有多令人有安全感。
程衍走进课室前,看楚望低头一副神游的模样,突然心头一痒,冲动上脑。
他向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了。
快速地凑到了楚望的耳边,程衍压低声音说:“虽然现在没法英雄救美,但等我赚到了钱,一定会驾着七色云彩来迎娶大美人的!”
不等楚望反应过来,他就小跑溜进教室。
楚望僵愣在门口,耳根好像还残留着热意,他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程衍都说了什么话,捏着拳头克制胸口起伏。
他……他什么意思!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10 章
程衍逞完口舌之快,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这个楚望可不是小郡王,给他嘴欠开玩笑的机会。程衍说完就后悔了,生怕惹恼了对方。
楚望隔了好几分钟才走进课室,表情看起来倒是神色如常,也就是……一如既往地紧绷着表情,一副生人勿进的清冷。
书院里上课的铃声打响,道清先生踏着铃声走了进来。
程衍趴在桌子上,往楚望的方向凑过去,低声问:“喂,你生气了吗?”
他把楚望的毛笔和砚台都物归原主了,楚望拿了墨条,低头研墨,没有理会他。
程衍眼巴巴地看着他,又说:“我刚才开玩笑的,不是故意的。”
“程衍!不许交头接耳!快拿出书本来!”道清先生手里的书本卷成筒状,“啪”地拍到了程衍的脑袋上。
程衍连忙坐直起来。
而楚望巍然不动,兀自研墨。
程衍在宣纸上撕下一条细长的条子,沾了墨水提笔开始写狗爬式字体。
“对不起不要生我气tot”
吹干之后,卷起来,两个拳头的距离,轻易扔进了楚望的怀里。
楚望正在记笔记,被吓了一跳,转头凶狠地瞪了程衍一眼。只是眉眼如画,带上怒意的时候,五官也好像漂亮了几分。
程衍努嘴,示意他:“打——开——看——”
楚望蹙眉,保持着狐疑的表情把那个皱巴巴的纸条摊开,愣了几秒钟后,提笔写字,写完后,直接把纸条光明正大放回到程衍的桌子上。
他是道清先生的得意门生,做这些小动作,也没被道清先生当众指责。
程衍拿起来一看,楚望在最后的“tot”上划了线,批注“这是何意”。
纸条太小了,已经写不下多余的字,程衍又撕了一张,刷刷刷地写。
“像不像一个哭泣的表情tot 还有=3=这是亲亲 >////<这是害羞”
再扔回去。
楚望正在奋笔疾书,没搭理他。
隔了几分钟后,楚望才回复他,只有无情的两个字:“不像”。
之后程衍好像掌握了课堂上传小纸条的快感,又扔了几张,只是之后,楚望看也不看,也不搭理他,单方面拉黑的聊天是无趣的,程衍只好作罢了。
道清先生一宣布下课,程衍就立刻拉住了楚望的衣袖。
“你——”
楚望瞪他:“你上课不认真听讲就算了,为什么要打扰我!”
看他好像真的生气了,程衍连忙松开手,可怜巴巴地说:“抱歉,我怕你生气不理我嘛。”
楚望凶完,以为程衍会和他发火,没想到对方好像没有脾气一样,任由着他发泄怒气,楚望倒觉得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了。他降低了声音,说:“我没有生气。”
程衍立刻眉飞色舞:“我刚才上课前说的话,你也不生气啦?”
楚望本来还能绷着一张严肃的小脸,程衍一提刚才的事情,他立刻变了脸色。“不准、不准再和别人开这样的玩笑!”
程衍连忙澄清:“我只和你说过!”
楚望一点也不信,扭头说:“我也是别人。”
“你当然不是!”他说着,又去拉楚望的袖子。
楚望低头装作在整理书的样子,被他扯住袖子都没法动作了,气恼地抬头瞪他:“你到底想干嘛?”
程衍松手,笑看他微红的脸颊,转移了下话题:“我只是想提醒你,今天记得帮我做功课。”
道清先生下课前布置了作业,一篇律赋,对内容没有要求。
楚望蹙眉,不情不愿地点头。“我记得。”
程衍又说:“先赊账行不行,我要去努力赚钱了!”
楚望:“……?”
程衍和他说完后,背起书篓就下山回家。
书院里先生巴不得他一刻都不要呆在书院中,果断给他放行了。
程衍原本和程才俊说的是,月试之后再学习做生意。
但他上课一天,就立刻跑回家,口口声声说他要开始学习做生意了,程才俊也没有反对他。
在程才俊看来,自己这个儿子也学不出什么东西来,现在能主动提出要干点实事,程才俊乐意都来不及。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你是不是在书院里闯了祸,才迫不及待跑回家的?”
不是休沐日时,书院的学子晚上是要呆在书院分配的寝室中,不能擅自离开的。
不过,原主作为学渣可不甘于规矩束缚,隔三差五就要偷溜下山。当然不可能是回程府,不是在青楼过夜,就是去赌场通宵。
没有抓个正着,大部分人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了。
程衍连忙摇头,说:“我今天突然意识到,花钱容易赚钱难,学习赚钱刻不容缓。”
程才俊欣慰地抚摸自己的胡子,大声赞美:“我儿真的长大懂事了!”
程衍接着说:“——要不然等您老了没力气赚钱了,你儿子我可能也会穷得流落街头了。”
程才俊表情一僵,气到跳脚:“你要现在就气死你爹吗!”
最后,程才俊还是把酒楼的账本给了程衍,首先先教了他怎么看账本。
程衍全部翻完,开始大放厥词:“这个记账的方法,不够好用。”
程才俊敲了他额头一下:“你字认全了吗就开始指点江山了!”
程衍跳起来:“你居然质疑老子,老子可是天才!这个账本没有按项目分类,也没有按日期统计分支,最后整个账本冗长,查阅起来非常麻烦。”
程才俊只听到了第一句,吹胡瞪眼:“谁是谁老子!”
胡闹了一阵子,程衍声称他要三天内给程才俊整理出一个更好用的记账方法,程才俊一听直乐,难得自己大儿子有奋斗的心思和动力,便说:“行,如果你做到了,想要什么奖励?”
程衍眼珠子一转,说:“要是我做到了,新账本爹也满意了,那我要学习酒楼里采购进项的生意,将来让我接手这块。”
程才俊想了想,点头:“可以。”
程衍抱着账本回屋,彻夜挑灯大展身手,准备一鸣惊人。
不出意外地,账本还没写完,第二天熬出熊猫眼,困顿地去上学。唉,如果他还是个没有实体的系统,三天三夜不睡觉,都不在话下。
踏着铃声冲进教室,程衍坐到位子上就开始想打盹,立刻被道清先生喊了起来:“程衍,念一下你昨日的作业!”
程衍站起来,道清先生将一张纸塞进了他手里,冷哼一声,说:“念!”
程衍打开一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狗爬字体……他什么时候写的?
“寒、寒山……料……”程衍磕磕绊绊地开始朗诵陌生的律赋,念到第三个字的时候,被道清先生重重一哼,斥道:“这里面哪一个字是你自己写的?念自己的诗都这么犹豫?”
程衍沉默了几秒,回答:“名字应该是我自己写的。”
教室里一片哄堂大笑。
道清先生直喘气:“你给我坐下!”
程衍坐下,还打了个呵欠。太困了,楚望这手/狗爬字太得精髓了,他费了半天的力气才认清前三个字写的啥。
下课后,楚望气恼地说:“你今天为何迟到了,本来帮你做的功课,是想先让你看看熟悉一下再提交的。”
程衍睡了上半节课,用下半节课的时间偷偷摸摸继续写账本,精神已经好了些,连忙说:“我昨晚挑灯夜战,太累了才起晚的,下次一定早来,争取提前对好口径。”
楚望说:“你是昨晚去青楼了吧?看你进课室脚步虚浮、满头大汗、眼底发青,一看就是……”
程衍惊呼:“你太冤枉人了!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楚望恼怒:“你何止去?你、你还传出谣言说我和你、我和你去!”
程衍很没有诚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开玩笑而已,要不我们一起去逛逛,干脆坐实谣言。”
楚望目瞪口呆,许久之后咬牙切齿:“滚!”
程衍立刻噤声。
但隔了没一会儿,又是楚望忍不住主动开口找他:“程衍,你写字根本不是那样难看,你也不是大字不识,你只是在藏拙,对不对?”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11 章
程衍愣了几秒钟,打哈哈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看起来那么深藏不露吗?”
楚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了他的课桌上:“我刚看到你写字了,你握笔姿势正确,下笔也很流畅,不像是个不识字的人。”
程衍的课桌上,还摊着写一半的账本没有收起来。
程衍讶异地挑眉,却说:“没想到我们班的大才子上课不好好听讲,却关心着我的小动作。”
楚望抿嘴,不回他这样调侃的话,只说:“你既然自己会写,功课自己完成吧。”
程衍立刻哀嚎起来:“那不行!你看看我写的是什么字,先生能看懂吗?”
他把摊开的账本往楚望的怀里塞,楚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才翻开一看。看了两眼他立刻愣住,手指在账本上掠过:“你这写的字……怎么缺胳膊短腿的啊!”
程衍坦荡荡的说:“是嘛,因为我真的不识字啊,随便写的。”
楚望直觉他在说谎,但是看着账本上的字,不觉得程衍是故意写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错别字的。
程衍任由他看着,也不怕对方认出简体字来。
楚望想了想,说:“你明明很聪明,一点就通,只要花心思学习,总不会差劲的。”
程衍果断地回答:“但是我不想学习嘛!学习太苦了,如果我表现得很聪明,我爹就会从小把我送进书院,就像我二弟一样,这样我就没法吃喝玩乐了。”
“你!”楚望一口气憋着差点没被气死,合上那账本扔回到程衍的怀里。
他实在不懂这种……这种顽劣不堪的富家子弟,明明有机会可以读书,为什么反而不肯好好珍惜!
见楚望真的动怒了,程衍连忙前倾凑过去,给自己打补丁:“我是为了继承我爹的生意,你看我现在读不好书,我爹就让我学习看账本,马上就把生意交到我的手里,我很快就能赚大钱了!”
楚望气恼地说:“赚钱哪里有读书重要!”
程衍无辜地看着他:“当然重要了,没有钱哪里有机会读书啊?”
这倒不得不说是真理。
被贫穷难倒不得不帮他做功课的楚望被戳到了伤痛点,不再和他斗嘴了。他不像书院里那些清高的学子,看不起一身铜臭味的商贾,楚望是真的缺钱,能营生的手段他都愿意去尝试。
他问程衍:“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给我结算功课的酬劳?”
程衍立刻回答:“马上!我马上就能赚到钱了!”
太空头支票了,楚望表示怀疑。
程衍隔了一天就把账本的整理方法写完,还附带搞了些例子来佐证。
神奇的是,同样胸无点墨的程才俊,居然真的可以连蒙带猜地看懂了程衍写的简体字,并大声称赞“我儿发明了一种更简便快捷的新字体”,吓得程衍连忙捂住他爹的嘴,制止了这种作死行为。
程衍给出的方法确实有效,程才俊答应了之前许诺的事情,让程衍开始接手学习酒楼的采购进项。
少东家要接手,甭管抱着什么心思,手下的人还是乖乖听话的。
程衍只有每天清晨上学前和黄昏回来后才有时间,但清晨正好是酒楼开始进购食材的时间,程衍刚好就可以在旁边观摩学习,而黄昏之后,往往酒楼里的生意要差不多结束,管事要拿一天的进账支出,确定明日采购的数目。
本以为少东家来观摩学习,也只不过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没想到程衍还真几次提出过一针见血的建议,对隔日的食材用量预算得很好,再加上偶然得知,东家宣布学习的新式记账法还是少东家发明的,管事对程衍立刻刮目相待了。
程衍:还好我这次下载的资料足够充足!虽然没学过怎么管理酒楼,但是我可以做数学模型来预估!
程才俊最近耳边常有人夸程衍,原本以为是手下的人想恭维他才奉承自己的儿子,渐渐发现不只是如此后,程衍现在没有再出入青楼赌坊之类的场所,也做出了些实绩来,他对自己大儿子是越看越欢喜。
月末的时候,程衍已经差不多能管理整个酒楼的采购进项,做最终拍案敲定的那个人,他才跑去问程才俊要薪酬。
程才俊一高兴,和他说,找花姨娘在库里拿,需要多少拿多少。
程衍乐颠颠地照做,花姨娘又气又恨,咬着手绢只能按按期冀着程津在书院里好好学习,有机会一飞冲天。
她的心思程衍多少知道,也不在意,反正程津有没有在好好学习嘛……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程衍拿到了钱,趁着休沐日,去了一趟笔铺。
碧潭县不算大,但是往来的人不少,位置正处于几个县的中间,是商货流通的必经之所。加之碧潭书院在整个沧北郡都非常有名气,慕名前来求学的人不少,学习氛围浓厚,相关的店铺也不少。
程衍回忆了一番原主的记忆,还真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他一进来,有眼色的店小二立刻迎上来,亲切地说:“程大少,要买什么?”
程土豪:“给我看看你们这里最好最贵的毛笔!”
店小二喜上眉梢,连忙领着他去里头看,从货柜里拿出一个上了锁的闸盒,小心翼翼地拿了钥匙打开,神神秘秘地说:“这只狼毫笔,据传是前前朝遗留下来的,上个月才刚出土,只卖这个数。”比了个五。
程衍:“……”感情还卖古董啊?
他随口猜测:“五百两?”
店小二惊呼:“怎么可能!五万两!是我私底下给程大少您打的折扣!”
程衍看着那只确实像刚出土脏兮兮的毛笔,嫌恶地挥了挥手:“免了免了,这笔太脏了,我要新一点的。”
店小二只好遗憾地把闸盒放回去。
但大主顾不能这样轻易放跑,便宜一些的笔也有提成,程衍看向另一个货柜,店小二立刻在他旁边吱吱喳喳地介绍起来,引经据典,看起来学识渊博,让人不得不感慨碧潭县真是藏龙卧虎。
程衍没心思听什么吹捧,自己看着,突然注意到了一只竹刻的毛笔。
“那只,拿给我看看。”
店小二立刻捧了上来。“程大少您瞧瞧,这只笔,用了上好的羊紫毫制成,刚柔适中,锋颖尖锐,腹腰柔软,经久耐用。这笔杆也是用了上好的竹子制成的,您看这——”
“行了,多少钱,给我打包起来。”
程衍不耐烦地制止了对方天花乱坠的吹捧。
店小二勤快打包,说:“只需要二百两!”
程衍眼皮都懒得掀一下,非常痛快地给钱,顺便提醒:“给我包装好看一点。”
“一定一定一定!”店小二喜笑颜开,小鸡啄米地回答。
程衍打包好,趁着还没天黑,早早地就往书院过去。
现在每天都早睡早起还要爬两次山,程衍终于可以做到爬到看见书院牌匾的地方,还气不带喘面不改色。
这个休沐日,书院里人倒是很多,隔天就要月试,关于郡太守会派人过来的消息在书院里甚嚣尘上,所有有志向想出风头的学子,都待在书院里临时抱佛脚。
程衍没有好好读书发愤图强的心思,但是今日也跑回来书院了。
那日程津和程才俊说过,因为太守会关注月试,劝程衍不要考试,免得丢人又气到太守得罪高官。程才俊还真想让程衍明日干脆请假不要去丢人现眼。
程衍表示他是甲班的一份子,月试这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能缺席,不顾程才俊的叫喊义无反顾地上了山。
程衍悠哉地往课室走去,走一半路,却被人拦下来了。“大哥!”
这声如此不情不愿的“大哥”,一听程衍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
不过出于对对方的礼貌,他还是转头,看向程津。
一看到程津的脸,程衍还真有些愣住。
程津现在看起来状态糟糕极了,脸色苍白、眼底发青、满眼血丝,一副头悬梁锥刺股苦读一段时间的憔悴模样。
愣了几秒钟,程衍才回神,笑了一声说:“二弟,读书辛苦了,要多注意身体啊,免得月试还没到,你自己就先倒下了。”
程津直勾勾地盯着程衍,程衍被他这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凝望着,还真有些发毛。
几秒钟后,程津才闷闷地开口:“大哥,你之前说的赌……还能不能作数?”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 12 章
程衍眨巴着眼睛,表情无辜:“什么赌?”
程津气到想跳脚,却只能耐着性子,憋憋屈屈地说:“……就是大哥之前说过,月试的赌。”
程衍惊讶地挑眉。“我何曾与你做过赌?爹都说了让我最近少赌,我已经戒掉了,你可别污蔑我。”
程津深呼吸,咬牙切齿,维持不住勉强的笑意,狠狠地盯着程衍说:“非要我说清楚吗!你之前说,和我赌我们谁月试能进前三甲,如果我赢了,你就给我五百两。”
程衍笑出声来,“二弟,你可真幽默,我都不打算参加月试,再说你觉得凭你的大哥我的水平去考试,那不是……欺负人嘛。”
程津知道,程衍那时候说打赌的话,不过是为了好玩激怒他,再者以程衍的学识,这场赌注他必输无疑,他想激怒程衍让他和自己赌,然而程衍显然不跳坑。
程津自己也做不来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拉下脸说:“不愿就算了。”
他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程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别急着走啊,二弟,你最近是不是缺钱花啊?”
程津瞪着他,觉得程衍含笑的模样就是在嘲笑自己,脸上臊得慌,抿着唇不愿回答。
程衍走到他面前,悠悠的说:“和你赌,也不是不行……”
程津的眼睛亮了起来:“当真!?”
“大哥会骗你不成?”程衍笑说,“你要是赢了,大哥给你五百两,但……你要是输了呢?”
程津不觉得自己会输,他对自己进前三甲的信心,绝对比程衍进前三甲的信心要大,程衍如果哪次能不考整个甲班倒数第一,程才俊都已经恨不得向他的全部生意伙伴炫耀了!
想到这里,程津心里憋了窝火,咬着后槽牙,掷地有声:“我要是输了,我给你五百两!”
程衍拊掌大笑:“可以,二弟,明天加把劲,争取考前三!”
程津胜券在握,盯着程衍一字一顿:“我一定会赢的。”
前些日子,狐朋狗友向安赌博缺钱,程衍接济了他,不要他还钱,只要他做一件事情,引诱程津去一趟赌坊。
程衍不知道向安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应该完成得不错,程津现在经常下课后偷跑下山去赌坊,谁也不知道他在赌坊里赢了多少还是输了多少。他不是程衍这种差生,更比不上楚望或孟晨辉受书院先生青眼,平日在学院里缺乏关注,如果不是向安帮忙盯着,估计都没人知道他偷偷去了赌坊。
程衍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子往课室走过去。
临近黄昏了,书院里来来往往走动着在院里求学的学子,书院坐落在碧潭边上,绕着碧潭建成,绿树成荫的季节,风景也叫人心旷神怡。
一路上有人见到程衍就仓皇避让,似乎因为他晚上总没呆在书院,恶名随之昭著,有点志向追求的人,都害怕与他为伍。
程衍也不在意,自顾自往课室走去。
课室里抱佛脚的人还不少,一个个捧着书嘴里念念有词,神态癫狂。
程衍放眼一望,没瞧见楚望的身影。
他的书桌上空荡荡,也没有像平时一样摆着笔墨。
程衍走进课室,与楚望前排那个同窗打听:“你有见到楚望吗?”
那同窗抬头,有些惊讶:“程长青,你找子观?刚才晨辉来找他,他俩似乎一块回寝室了。”
程衍眼皮一跳:“回寝室?!”
他拔腿往外跑去。
书院的寝屋离课室有一段距离,书院里学习区和生活区隔得远。
程衍没在书院里住过几天,一路上还和人打听了一番,才找到寝屋的方向。
恢复肉身后,他总忘记自己还是个系统这件事,有时候一恍惚,甚至忘记楚望是自己任务目标的事情。
在同窗说话的时候,程衍才猛地想起来,原剧情里,月试前夕发生的事情。
在原剧情中,孟晨辉希望凭借着两个人的关系,让楚望月试的时候稍微放水,让自己有机会夺得头筹。楚望不同意,他便当天夜里强迫了楚望,致使楚望隔日身体不适,影响了考试发挥。
楚望前几日说过,孟晨辉最近都没有来找过他,程衍稍微放心了一下,这会儿才想到,有时候本源提供的原剧情,总是会强扭逻辑按照原定的走向去进行。
这他妈天都快黑了,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孟晨辉和楚望在楚望的寝室里,气氛并不太好。
书院学子的寝室都是两人一间,孟晨辉让他的室友先回避一下,屋里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楚望把自己书篓里的书籍放到寝室的桌上,将笔墨纸砚都小心翼翼摆放整齐,即便它们都不贵重。
他找着事情做,回避着同孟晨辉交流。
刚才回来的时候,孟晨辉看准了时机凑近,楚望找不出方法来拒绝他,只能任由他跟了过来。
看着他摆好东西,起身拿抹布擦书篓,孟晨辉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楚望,你最近为何一直在回避我?”
楚望没有看他,低声说:“没有的事,我忙着准备月试。”他声音清冷,总是听不出来什么多余的情绪来,又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孟晨辉咬牙问:“不是因为那日的事情?程衍不会说出去的,他现在都没有经常呆在书院里。”
楚望动作一顿,挺直了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孟晨辉:“你以为我不愿与你亲近,是害怕程衍告发我们的关系吗?”
孟晨辉反问:“不是吗?”
楚望几乎有一瞬间,做出了咬牙切齿的愤恨表情,但他很快收敛了神态,厌倦地说:“你是不是忘了,那日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孟晨辉朝他走了过来,语气急切:“我当时只是冲动了。楚望,你怎么能因为这个生气就这么久,都不愿意搭理我。”
楚望后退一步,腰抵到了桌子边沿。他语气也有些急促,低声说:“你不要说得好似我在无理取闹一样!”
孟晨辉突然前倾,一手压在桌上,一手环住楚望,不等楚望反应过来,将他困在自己与书桌之间。他直勾勾地盯着楚望,突然哑着嗓子开口:“楚望,我想要你。”
楚望瞪大了眼睛。
白皙的脸上浮现一层薄红,孟晨辉没认出是羞赧还是愠怒,却被他双瞳剪水晃了神,将那句话当做一声告知,不等对方是作何反应,他便倾向俯下,想尝一下那薄唇的滋味——
“啪!”
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孟晨辉的脸上,楚望用劲不小,孟晨辉也是娇生惯养的主,脸上立刻浮现一片鲜红的掌印。
孟晨辉没有防备,错愕不及,瞪着楚望反应不过来。
楚望推开了他,跑到了门边,眼里警惕又戒备。
孟晨辉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脸,几秒钟后那火辣辣的疼痛才昭示发生了什么,他恼羞成怒,冲着楚望破口大骂:“楚望!你装什么贞洁烈女!背着我都不知道和程衍搞过多少回了,现在在我面前又装贞烈,你这个婊/子!”
楚望惊愕地看着孟晨辉,好像头一天认清这个人一样。
大脑空白了一瞬,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恼怒地说:“我和程衍根本没关系!”
孟晨辉反唇相讥:“没关系?如果真没关系,他为何会隔三岔五给你钱?他那么喜欢救风尘,看你可怜?”
楚望气得发抖:“住嘴!”
孟晨辉却好像越发认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样,越看楚望对他清冷高傲的模样,越觉得他在别人面前放荡下贱。凭什么除外要这样区别对待他?连碰一下都矫情,是不是看不起他!
嫉妒、愤怒、恨意,分不清的负面情绪在胸腔里回荡,眼前这个人好像越发面目可憎,最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惜,也烟消云散。
想摧毁他,彻彻底底地摧毁他——
孟晨辉死死地盯着楚望,他的眼睛一片漆黑,楚望莫名地发怵。
看他朝自己走过来,楚望心头一乱,抵着门警惕地看着孟晨辉,呵斥:“孟晨辉!你别乱来!”
“乱来?”孟晨辉嗤笑了一声,声音尖锐刺耳,“什么才算乱来呢?”
他一面说着,一面逼近。
楚望连连后退,直到抵在门上。他恨刚才门被随手锁上,身体压到门闩,楚望慌乱地伸手要去拨开门闩,死死地盯着孟晨辉。
他虽然力气不大,但也是个男人,孟晨辉敢用强的,也没那么容易讨到好处。
孟晨辉恨得红了眼:“你就那么怕我?程衍想碰你,你也是这样一幅宁死不从的清高模样吗?”
楚望咬着唇:“我都说了!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身后的门传来了叩响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清朗的高呼:“楚望!你在屋里吗?”
楚望惊愣住,没有料想这个关头程衍会过来找自己,好像他总是在最紧要的时候出现,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
孟晨辉也将门外的高呼听清,咬牙切齿道:“你还不承认你们有瓜葛?!”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29章【VIP】
第29章 纨绔公子和穷书生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 程衍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楚望,我进来了?嗯?门锁上了?”
孟晨辉贴着楚望,把他困于门边, 咬着牙从嘴里挤出气音:“你敢开门,就不怕他看到我们这样,他误会?”
楚望按着门闩的手顿住, 片刻之后才气恼地说:“我和他清清白白, 我为何要怕!”
孟晨辉捏住楚望的脸颊, 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他的眼里一片阴霾。
“你敢对着我再说一遍吗?”
“我为何不敢!”
楚望咬着唇, 伸手挥开孟晨辉,却被对方顺势抓住,他隐约听到了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楚望却没法分神去辨认, 只能顾着躲开孟晨辉,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因为气愤,他的脸颊浮着薄红,细眉轻皱, 动起怒来,这张总是清冷的脸多了几分鲜活的颜色, 看起来更加动人。
屋里在进行着无声的肉搏, 屋外传来阵阵声响。
楚望转身要去打开门闩, 朝着屋外喊:“程衍!我在屋里!”
孟晨辉心头一火, 推着楚望的肩膀按在门上, 抬起胳膊钳住他, 目露凶光:“你真敢喊他?”
楚望挣扎起来, 孟晨辉没占得上风, 恼火得伸手去扯楚望的衣衫, 趁楚望不备,扣住他的手腕压在门板上,咬牙切齿:“你是我的人,凭什么不让我碰?”
楚望肩胛骨撞到门板上,闷哼一声,从牙关里挤出一句:“滚!”
孟晨辉被刺激得动作越发剧烈,任凭楚望拳打脚踢,也要死死地摁住他。
屋内的声响传到了屋外,但外面却好像无声了。
孟晨辉嗤笑一声说:“你在等着程衍来救你吗?可惜,他好像已经走了。”
楚望眼睛发红,凶狠又狼狈地瞪着他,被激怒,又如同快要哭出来,像可怜的困兽一样。
孟晨辉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说:“早老实一点,我还能让你少受一点苦。”
“吧嗒——”
门板轻微一震。
“请问……是往里推还是往外拉?”
楚望张嘴,还没来得及应声,门板突然往外被拉开,他全身都压在门板上,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却结结实实地落入到一个怀抱之中。
孟晨辉顿住,楚望往后倒下的时候,他甚至没反应过来拉住他,程衍打开门一跨进来,就抱了个满怀。
程衍还小声嘀咕了句:“这门闩可比门锁难撬多了。”
气氛凝固了一瞬,楚望先反应过来,慌乱地从程衍的怀抱中站直离开,退了两步,惊魂不定地喘气。
程衍一看他的神色,再一看孟晨辉脸上的掌印,心里明白了大半。
他嘴角还噙着笑,倚着门框看向孟晨辉:“我现在不想打人,你要不要自己滚?”
孟晨辉恼怒极:“你硬闯他人寝室,还要我滚?!”
程衍也不客气:“你欺凌同窗,被我逮了个正着,要不我们找道清先生评评理?”他说着,停顿几秒钟又补充:“大不了大不了是各打五十大板,明天月试,我们一起禁考。”
孟晨辉顿住,提到月考,别人不知道,那对于他来说等同于一个致命点。书院里的先生管理学子争执这些琐事向来简单粗暴,通常不分是非缘由并行惩治,程衍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不学无术,可以不在乎月试,孟晨辉可不行。
孟晨辉深呼吸,恶狠狠地瞪了程衍和楚望各一眼,恼火的往屋外走,经过楚望身边的时候,还对楚望说了句:“假清高的臭婊/子!”
“操!”楚望还没什么反应,程衍先跳起来,愤怒地朝孟晨辉挥拳。
那一拳刚好击到了孟晨辉另一侧干净的脸颊上,孟晨辉没防备,往旁边一踉跄,扶着另一边的门框才稳住。
孟晨辉始料不及,惊愕地抬头看程衍。
他现在右边的脸颊上一块鲜红的巴掌印,左边的脸颊被一拳打得红肿,连眼睛都眯着睁不开,一左一右对称又滑稽。
程衍本来心里恼火,看到他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他还挑衅地冲着孟晨辉仰起头,“来打架啊,大不了滋事斗殴,我们一起退学。”
孟晨辉气得喘气,胸膛上下起伏,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望连忙伸手拉住了程衍,低声说:“别打架。”
程衍又对孟晨辉说:“不打就快滚吧,免得你这张脸被人围观看了笑话。”
孟晨辉吸气、呼气,捂住自己的脸转头跑开了。
他离开后,楚望从松开程衍的胳膊,轻声说:“你怎么会过来?”
程衍却反手扶住他,另一只手将寝屋里的椅子拽过来,扶着楚望坐下,然后说:“我去课室找你,你不在,我就过来了。孟晨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楚望摇头,“我没。”
他额上还有冷汗,程衍拿了手绢,想帮他擦又怕惊吓到,只递给他,说:“你擦一擦汗。”
楚望怔愣地接过去。
看他还有点呆傻的模样,程衍起身把屋门掩上,才走回来。他刚才撬门闩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好事的人在外面大量的,只不过没人有胆子跟进来。
孟晨辉刚跑出去,那些暗搓搓的围观者肯定把他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程衍掩上门后,看寝屋里没椅子了,随口一问:“哪张床是你的?”
楚望还捏着手绢,给程衍指了下。
程衍一屁股坐下,才马后炮地问:“你不介意吧?”
楚望愣了愣,缓缓地扬起嘴角,摇了摇头。
程衍努了努嘴:“擦一擦你额头的汗水吧,还有你的衣服乱了。”
楚望这才反应过来,仓皇低头,看到自己被拉扯开的衣襟,红着脸埋头整理。程衍时不时总开他玩笑,这会儿倒是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或说一些话,等他整理好衣襟擦了汗水,才说:“你吃晚餐了没?”
楚望低声回答:“我、我一般不吃……”
书院里有食堂,一日供三餐,但是伙食费不低,平日里生活较为拮据的学子,会选择不吃晚餐。
程衍皱眉,刚想说什么,楚望突然开口说:“我想不通,我之前为什么会喜欢孟晨辉。”
程衍本来不愿他提孟晨辉,怕他又精神不好,但是楚望主动提了,他顺口应声:“那是之前还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嘛。”
楚望摇头,说:“他一直是这样的,有些任性,目中无人,而且固执己见,只要是他认定的,就听不进别人的解释。”
他拿着程衍给他的手绢,神情有些迷茫。
他确实想不明白,在刚才孟晨辉对他用强的一瞬间,他才好像突然认清了这个人一眼,眼里的迷障消失。可是回想起来,他并非不知道孟晨辉真实的为人。
尽管孟晨辉平日里对别人都会刻意伪装出君子的模样来,但相处久了,总会慢慢流露出本性来。
楚望之前就知道他的性格不好,可是好像讨厌不起来,每次看到孟晨辉的时候,心神都好像被蛊惑了一样,迷迷糊糊就觉得他很好。
楚望心想,这些可能都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程衍的眼,他却忍不住,把这些想法说了出来。
在他说到“被蛊惑”的时候,程衍顿住,表情有些许沉思。
但他很快就回神过来,笑了笑说:“热恋中不清醒是正常的,回过头来,可能才发现自己之前做过多少荒唐事,你别想太多了。”
不过,他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留了个心眼。
楚望点头应声,又说:“我现在想到他就讨厌恶心,他刚才非要跟着我进来,却张口就是质问我……”楚望闭上眼,深呼吸,许久才轻声说,“算了,都过去了。”
程衍连忙说:“放心好了,月试之后,我会让孟晨辉得到教训的。”
楚望抬头看他,刚想问你一个人不学无术的纨绔,凭什么做到。但是程衍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会,又似乎无所不能,也许他真的有自己的主意和方法。
楚望没有多问了,只说:“你不要像刚才那么冲动了,孟晨辉家在沧北郡据说很有权势,你别惹怒他。”
程衍嗤笑一声,但没有多说。
他换了个话题,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觉得孟晨辉变了……或者说你变了,感觉不再容易受到他蛊惑?”
楚望愣了愣,神色复杂地看着程衍,沉默到程衍刚想开口揭过这个问题,他才缓缓开口:“之前在书阁外,你提醒我注意他的时候,我本来很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听进了你的话,就好像清醒过来了。”
程衍笑起来:“那你还得感谢我呢!”
楚望抿嘴,不回他这话。
他捏着程衍给他的手绢,低头不自觉地将手绢摊开。
在看清楚手绢上绣的图案后,涨红了脸,抬头看程衍:“这手帕是你的?”
程衍有时候赶着做生意后跑来书院,累得满头汗,都会在袖子里放一两条手绢擦汗,毕竟这个时代拿纸擦汗要被人骂暴殄天物,并且那些纸还粗粝难耐……
程衍不明所以,这条手绢是他今早出门前顺手拿的。他点了点头说:“不然呢?”
楚望的脸色又青又白,抿着嘴不做声。
程衍向他伸手:“这手绢怎么了?让我瞧瞧。”
楚望却捏紧了手绢,摇头说:“我洗干净后会还给你的。”
程衍摆了摆手,以为他是喜欢这手绢,便说:“没事,你喜欢的话给你就成了。”
楚望听了这话,眼里却闪过了愠怒,气恼地说:“姑娘家送你的手绢,不管你接不接受人家的情谊,都不该这么糟蹋!”
程衍嘀咕了一声:“送你怎么能叫糟蹋——等等,”他反应了过来,“谁送我手绢啊!你可别瞎说!”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唯一交谈过的女性就是花姨娘了好不好!
楚望不知道该生气什么,瞪圆了眼睛盯着程衍,满眼都是控诉。“你!你这个花心滥情的家伙!”
程衍好无辜:“拜托,你让我死也死得明白好不好?这手绢是我随手拿的,不是什么姑娘送我的。”
楚望涨红了脸,捏着手绢的动作一顿,终于把手绢朝着程衍张开,给他看上面的图案。“你敢说,这不是哪家姑娘送你的吗?”
手绢上绣着比翼鸟和连理枝。
程衍愣了下,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那我一定是拿错了!这是我家小厮的!我的手绢都是清清白白的,没这些惹人误会的图案!”
楚望更气恼了:“你……你还拿你的小厮当挡箭牌。”他眼花心乱,干脆把手绢塞回到程衍的怀里。
程衍见他真生气了,连嘴唇都咬得发白,连忙说:“这手绢也许是小厮乱买的,没看清图案。我拿出来用也没去注意啊!我不认识什么姑娘家,真没有你说的那回事!”
楚望狐疑地看着他,却突然说:“说不定,是青楼里的姑娘送你的。”
程衍表情一僵。
他快速地回忆了下,还真不是没这可能。
原身虽然阳痿,但逛青楼逛得起劲,出手大方对花街的姑娘又好,其实还蛮受欢迎的。要不是他怕程才俊,不敢随便纳妾,想跟他离开青楼的姑娘还真不少,零零碎碎可能也送过一些暗示的定情信物。
看程衍的表情愣住,楚望心里猜出大半。
不管是哪样的姑娘送的,总归是姑娘。一想到这里,楚望里头就烦躁又低落,看着程衍也处处不顺眼了。
他说:“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下。”
程衍当他是在生自己气,连忙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去青楼了!也没有和什么姑娘有联系了,我天天忙着上课做生意,哪有功夫想这些。”
楚望看着他,程衍眼睛很清澈,怎么看眼前人都是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他再胡闹,家里有腰缠万贯,想嫁给他的姑娘还是很多。楚望说不清自己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只是直觉他们的对话不该继续下去了,他避开程衍的眼神,说:“你不用同我说这些。”
这个人总是嘴上没把,开玩笑乱说话,可是不知为何,楚望总觉得,程衍就是可信任,他也没有怀疑过他什么。
他不愿听程衍和他辩解这些,不是因为不信,而是心里总莫名地不舒服。
程衍却当他还不相信自己,心里怪罪着都是原主风评太差的缘故,趁着楚望不注意,一把抓住了楚望的手,将他牢牢握住。
“你!”楚望惊呼了一声,却没有把手抽走。
很奇怪,他心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却是,孟晨辉碰了他,总让他觉得恶心,可是现在程衍握住了自己的手,他却非但不讨厌,而且心跳还加快——
楚望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
楚望身体前倾,握住楚望的手,像是在掌心里攥住了一把冰冷光滑的玉石一样。
他没注意到楚望的神色变化,压低声音说:“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要和其他人说。其实我不举,我和青楼里的姑娘也是没有纠葛的!”
楚望呆愣住。
程衍怕他不信,还接着说:“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楚望:“……”你想怎么证明啊!?
楚望神色复杂的把自己的手抽走,狐疑地来来回回端详着程衍。
眼前的年轻人身材高大,看起来绝不是弱不经风的病秧子,他……他还见过程衍的胸肌,楚望想到这里,脸颊一红,却又觉得程衍在开玩笑。
可是没有男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程衍就算总是胡言乱语,也不至于拿自己这么来调侃。
程衍看楚望是信了大半,又抓住了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说:“你可不要因为这个看不起我。”
楚望手一颤,下意识想抽走,听着这话却不再动了。
他干巴巴地说:“我没有。你不要随便和别人说这事。”
程衍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还咧嘴笑开说:“我没和别人说,你不是别人。”
心头好像因为这句话而颤动,可是刚才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快要脱口而出的那些话,楚望却瞬间说不出口来了。他勉强地笑了笑,说:“嗯,你是我挚友。”
他说这话时,心里莫名地发虚,垂眸不敢看程衍。
可程衍却笑得更愉快,凑上前追问:“你当我是你挚友啦?你不是嫌弃我不学无术吗?”
楚望侧头躲开他灼灼的视线,说:“我没嫌弃过。”
程衍还在说:“你刚才没生我气吧?不会因为我不举所以疏远我吧?”
楚望气恼地瞪他:“我不是这样的人!”他说完,察觉自己语气太生硬,可程衍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还是抓着他的手傻笑。
楚望体寒,双手总是冰凉一片,被炽热的掌心包裹,慢慢地也感受到温暖复苏。可他却有些不自在,对这般热意好像无所适从。
思绪好像比刚才还要再混乱,楚望勉强笑了笑,说:“现在晚餐时间已经过了……”
程衍立刻站了起来,说:“我刚就想说了,你受了惊吓,手也那么冰凉,还是吃点热食才舒服一些。”
他自告奋勇,说:“我去食堂看看,现在可能没有吃的了,我问问看能不能给你开个小灶。等我回来!”
他说着话,风风火火地就要出门。
楚望张了张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用不用回家,已经这么晚了。”
程衍都走到门口了,还回头和他说:“放心吧,我出门前吃过东西了,而且我今晚待在书院,不打算回家。”
他没有说为什么,楚望也没有多问。
看着程衍的身影离开,楚望呆呆伫立了许久,才怔愣地坐下来。
不知道为何,他脑海里闪过的念头,竟然是孟晨辉刚才口不择言污蔑他和程衍时,说的那些话。
楚望当时回答得掷地有声,敢光明正大说他们清清白白,可眼下,他却有几分心虚了。
程衍对他太好了,说是帮他做功课给他酬劳,可他自己明明也不需要在意那些功课,总是在紧要的关头给他挺身而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人,对自己的关心并不少。
话说多了,难免生疑。他本觉得孟晨辉疑人偷斧,可自己却也忍不住在想这个问题,越是深思,越是控制不住要思虑,这一切种种,是否真的是别有深意。
但他现在不敢在这么思虑了,只能说是自己想太多。
* 小傻子
楚望弯弯绕绕都想了什么,程衍一时半会还不知道。
他跑去了食堂,发现果然已经熄火了,绕到了食堂的后门,就进入到厨房里去了。
君子远庖厨,书院里不管是教书先生还是学子,都几乎不会到厨房里来,程衍还穿着学子装扮的青衿,正在收拾厨房的伙夫们,立刻就注意到了他。
一位看起来像主厨之类身份的胖子笑着给程衍做了个滑稽的揖,说:“这位大人,您到厨房有何贵干?”
程衍环顾了下。要给整个书院供给,厨房自然不小。有的伙夫围在一块在吃饭,还有的刷锅洗碗,看起来快要收工了。
食堂里没卖出去的残羹剩饭自然是有的,程衍却不愿意要,他想了想说:“我想借个炉灶开个火。”
主厨的表情呆愣住,前所未闻,有个读书人会跑到他们这般腌臜地方来还要借炉灶!?
他笑了笑,说:“这位大人,您是不是……在说笑?”
程衍摇头:“不是。”他还在观察着厨房,又问:“你们今天还有什么剩余的食材没用吗?”
看程衍好像是认真的,主厨连忙说:“大人想要吃什么,我吩咐下,立刻让小工做了给您。”
诚邀还是摇头,拒绝了对方:“我要自己做。”生怕对方不同意,他连忙补上:“用的食材和借的炉灶,我会给酬劳的。”
主厨抽了抽嘴角。
跑到厨房里来还开口提钱财的读书人,真是有些颠覆他们的认知。
程衍才没有什么读书人的自觉。
要不是他穿着青衿,或者厨房的伙夫和外头的人打听,都知道他和读书人这三个字压根搭不上边。
主厨将信将疑,但对他的吩咐不好回绝,只好腾出一个干净的炉灶,还叮嘱了伙夫帮忙塞柴火点火。
厨房里剩余的食材不多,但是各式各样都有一些,程衍挑了只老母鸡,再拿了些七七八八的食材,出手阔绰地给了主厨酬劳,决定来煮一碗鸡汤。
楚望体寒,阳气不足,正好喝点鸡汤补一下,也顺便压压惊。
主厨原本担心着程衍炸厨房,还在旁边紧张兮兮地以观摩为借口,时刻准备着要救场。
没想到程衍处理食材刀起刀落,无论是姿势还是动作,都流畅到不行。
主厨连忙恭维地说:“大人一定是平时作风朴实,做事不假人手,这手刀功可真娴熟!”
书院里读书的学子,难免有贫穷人家出身的嘛,有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也有的不得不做家务活,多多少少会一些。
程衍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当做是勤恳的好代表。
他绝没有做饭的经验,不过上辈子吃得多了,脑子里食谱应有尽有,厨艺也不在话下。
头一回做,还有些生疏,但煮个鸡汤也不讲究什么手法,处理好食材,掌握好火候,程衍就把煲放在火上,等着慢慢熬。
好奇凑过来看得不止一两个伙夫,有个学徒一样的,年轻胆大,好奇地问程衍:“你最后加进去的是什么?”
主厨连忙瞪了他一眼。
程衍没什么架子,直接回答他了:“我加了黄酒。”
“为何要加?”
程衍观察着火候,回答他:“为了去掉腥味。”
主厨敲了那个小学徒的脑门一下,说:“你又不好好记!说过就忘!”
那小学徒哀嚎了起来。
程衍余光望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盯着煲看,一直等到锅里的汤水浮出小气泡,吩咐了下刚给他起火的小工:“火小一点。”
对方连忙蹲下帮忙扑火。
程衍把煲敞着盖,慢慢地就有鸡汤的香味飘了出来。
他算着时间,站直了身子和主厨说:“麻烦您帮我看一会儿,半个时辰后灭火,我等会就回来。”
主厨哪里见过和自己这么客气说话的读书人,态度也恭敬了几分,连忙应声:“没问题、没问题!”
程衍这才放心地离开厨房。
他刚走出厨房,就被程津拦住了。
“大哥,你怎么去那样的地方?”
程津站在厨房门外的一颗大树下,看起来好像在等他,并且等了不久了。
程衍淡淡地回他:“厨房怎么了?民以食为天,更何况我们家里开酒楼,不全靠着厨房运作?”
程津皱眉,觉得程衍身上好像也有了一股在庖厨呆久了的异味,往后退了一步,敛不住那嫌恶的表情。
程衍差点给他翻白眼了。“你找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加注?”
程津反问:“你还想加注?”
他心道,程衍是不是疯了脑子不好使了?
程衍神色如常,一副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可思议地话的模样,说:“你如果想,也不是不行。”
大概还有些良心,或者心思暂时不在此,程津说:“算了,我怕五百两大哥到时候都拿不出来。”
程衍还颇为认同地点了下头,“我对二弟也同样有此担忧。”
程津:“你!”
他深呼吸,憋住了火气。没必要和程衍逞口舌之快,毕竟到时候肯定是程衍出这五百两,而不是他。
只不过,程衍倒是真的戳中了程津的痛处,程津确实是拿不出来五百两来的。
以前,程衍去青楼赌坊,随随便便和程父拿百八十两都是少的,最多的时候,程衍曾经在赌坊里输了足足上千两,那次程才俊是给他还赌债了,但也气得把程衍直接揍得下不来床。
程津一直是看不上他这个大哥的。
他母亲教他不能成为他大哥那样的人,所以大哥大手大脚的花钱,他偏偏只能矜持地用小钱,平时最多的时候,他自己攒的钱也很难有五百两。
去了赌坊之后,他倒是有赢得超过五百两的经历,不过来得快去也快,那些钱很快就赌得干净,甚至累下了不小的欠债。
程津知道,如果是程衍欠了这笔钱,回家和程父拿就行了。偏偏他程津不可以,他的母亲对他报以重望,父亲一直以来都很信任他,程津不敢想象,如果他回到家,告诉父母亲,自己赌博欠了几百两,他们是什么样的反应。
程津隐隐后悔着之前的行为,心里想着,把赌债还上之后,他就再也不去赌博了。
程衍说:“你不是为了加注,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程津冷静过来,说道:“大哥现在已经开始接手爹的生意了吧?”
程衍还当程津根本没心思关注自己呢,多看了他两眼,才点头说:“是。”
“不知道爹让大哥接手了什么生意呢?”程津问。
程衍回答他:“采购进项。怎么?你感兴趣?”
程津连忙摇头,“我不敢和大哥抢。”
他这么说着,只不过是他自己看不上做生意的铜臭味,清高地只想要读书入仕。
不过,程津心里难免嫉妒,说话也酸不溜秋地:“没想到爹已经开始把生意教给大哥了。”
程衍耸了耸肩膀,笑得满不在乎。“我可不像二弟读书那么出色,书读不好当然要早点学习营生了。不说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出来得久了,程衍想回去看一下楚望。
程津却猛地跨步到他面前,再一次拦住他。“大、大哥,稍等一下!”
程衍皱眉,终于察觉到些不对劲的地方了。
“你还有何事,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不可以!”程津猛地拔高了声调。
程衍挑眉看他:“二弟不是讨厌厨房的味道吗?你知不知道平日里厨房污水就是排到这里来,你还想站在这里和我闲聊?”
他随口胡诌,程津还真感觉能闻到周身都是酸腐味,皱眉紧皱,表情好像要吐出来了一样。
程衍看着好笑,双手交叉报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程津:“直说吧,你到底找我想做什么?”
程津张了张嘴,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自己的袖子,最后才低声说:“大哥,抱歉。”
程衍眼皮一跳,直觉不好。
程津又说:“我、我只是受人所托……”
他话才说到这里,程衍离开把他往旁边一推,拔腿跑了出去。
程津打了个踉跄,显显站稳了,愤恨的瞪了程衍一眼。再看夜色已经全黑了,晨辉兄叮嘱他拖延一下程衍,也算是完成了。
虽然程津不知道孟晨辉为什么要让他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既算不上是干坏事,孟晨辉还给了他一笔钱,何苦不做呢?
程衍心里有所预感,跑回到寝屋一看,楚望果然不在屋里了。
“该死!”他低声地骂了一句。
楚望的室友已经在寝屋了,听到声响抬头,看到是程衍,很惊奇地说:“程长青,你怎么在这里?”
程衍非常敷衍地冲对方点了下头,说:“我找楚望。”
对方奇怪地说:“他刚才不是出去找你了吗?”
程衍眼皮又是一跳,拔高了声音:“他去找我了?”
他和楚望说了自己去食堂,厨房就在食堂的后面,过来的时候途径了食堂,程衍并没有看到楚望。
那书生接着又说:“是呀,刚才有位同窗过来,说你在潭边等子观,他就出门去找你了,怎么?没见着他吗?”
程衍脱口而出:“我又没有去潭边!”
他说完,便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不好!”
说着就转身跑了出去。
楚望的室友还抱着书准备挑灯夜战,迷迷糊糊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几分钟后才反应过来,脸色骤变,也跟着跑了出去。
如果程衍根本没有约楚望去潭边,那么就是有人故意借程衍的名义让楚望过去,做这样的事情,免不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说不定楚望还会有危险!
他虽然与楚望不熟悉,但也室友同窗一场,总要关心一下是怎么回事。
程衍往碧潭跑去。
入夜了,山林间开辟让学子行走的路径,沿路点燃的灯火并不明亮,拐到见着水色的时候,他已经逐渐有些喘气了。
碧潭毗邻上课的区域,几乎被半个书院包围,范围不广,站在一边,可以看到对岸。但潭的形状不规则,并不能一眼望尽。程衍绕着碧潭快走,一边呼叫着楚望的名字。
上弦月不甚明亮,照得潭水深幽寒凛,岸上树影婆娑。
这个时间点,这块地方已经没有人了,程衍狂奔于潭边,迟迟见不到楚望的身影。
他心里急切,犹豫着要不要会寝屋看看,说不定楚望已经回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处拐弯另一边,伫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同样穿着青衿,望向潭水的方向,看起来高挑消瘦。
程衍认清了那身影,眼里闪过狂喜,刚准备喊出声的时候,突然瞪大了眼睛。
像是在他眼前播放一出慢镜头一样,在那青色身影的后面的树林中,突然走出了另一个相同衣着的人。然后紧接着,趁着谭边的人不备,后面的人猛地伸手往他后背一推,潭边的身影身体往前栽去,直直落进了潭水之中。
月色铺在碧潭上,被那跌落的身影打碎。
“楚望!!!”
程衍心头猛地一空,控制不住喊了一声。
把楚望推下水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程衍的声音,他做完了那个动作,看见目的达成,就转头跑回到树林里,遁迹潜形了。
程衍根本没法分神去注意那个罪魁祸首,他眼里只有那一滩碧水。月光被搅碎,荡漾开的涟漪一点一点地延伸出来。他看向那处水波中心,游过去近百米,但从岸上绕过去还要穿过一大片树林。
三、二、一。
犹豫不过三秒钟,程衍飞身一跃,扑进了碧潭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三合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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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VIP】
第30章 纨绔公子和穷书生
潭水冷得有些刺骨, 沉入水中,单薄的青衿立刻被打湿。程衍埋头扎进水中,往前游了几米, 才仰头换气。
隐隐约约听到了岸边传来了声响,但他来不及分辨,眼睛只能盯着前面楚望落水的地方, 确认方向无误, 又将头往下扎, 憋着一口气继续往前游。
衣袖宽大, 游起来碍手碍脚,每次抬手的时候,都带起一袖子水, 在潭中拍打出噼里啪啦的水花来。
程衍心里急躁, 咬着牙铆劲游过去,四肢慢慢酸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游的速度如何,只知道自己每一下拨水, 都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
莫名地,程衍想到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002跑到自己的空间, 对他执着于兑换肉/体感到可笑, 说的那番话。
“肉身多贵啊, 我们在本源根本不需要肉身, 还能千变万化——”
“想做什么做什么, 多痛快!”
他为什么那么慌乱?他好像从来没有那么无能为力过, 害怕失去什么东西的预感可怕又强烈, 就好像……就好像曾经也发生过一次一样。
潜入水中, 月光好像黯淡了几分,落在水面却没有穿透潭水的力度。
放眼望去好像水下水上都是一片漆黑,那个身影不在视线范围内,程衍游到了碧潭的中央,已经游过了大半路程,他明明有最精确的计算能力和过目不忘的记忆,他却频繁地把头浮出水面,反复确认他到底有没有记错落水点。
程衍终于听清了,岸边是他的同窗在喊他的名字,还有人拿着火把,慢慢地把潭面照亮了微不足道的小范围。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过来,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件事。
潭并不大,却深得多,游到了楚望落水的地方,程衍快速地扎进潭水之中,睁大了眼睛,在一片隐隐绰绰之中寻找楚望的身影。
水中安静得可怕,好像时间都停滞了一样,程衍看了一圈,憋不住气才浮上水面,大口地吸了一口气,又往水里扎进去。
“程长青!程长青!你在做什么!”
同窗在呼唤着他,但程衍无暇回应,他嘴里含着口气就潜下去,没有办法说一句回应的话。
落入到水中,呼唤声都失真了。
突然,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那里有个人!”
程衍心头一动,浮上水面往四处望去。
“在那边!程长青!在你的左手边!”
不用岸上的人指引,程衍已经看到了一段青色的布料在水面上沉沉浮浮,月光好像偏爱着那处地方,毫无保留地泼洒在上面,如同那抹青色上也泛起皎洁的光。
程衍埋头潜游,好像一瞬间又有了力气一样。他忘了包裹全身的刺冷,也顾不得四肢逐渐酸软乏力,迸发出气力往那抹月光游过去。
直到青衫越来越明显,直到他伸手抓住了一抹衣角,紧接着有些僵硬的躯体也被他抓住,牢牢搂进了他怀里。
明明月色不明亮,他却能清晰地看到楚望眼睛紧闭,眼睫毛打了上水珠,水珠滑落时,怎样脆弱地扑棱轻颤。
他面色青紫,唇上全无血色,身体也一片寒冷。
程衍喊了两声:“楚望!楚望!”
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回应,他把对方的腰扣住,用另一只手划水,朝着举着火炬的同窗所在的岸边靠近过去。
楚望已经昏迷过去,没有挣扎,程衍有种自己就像抱着一块浮木一样的错觉,他想抽手去碰楚望的鼻息,但这年念头闪过的瞬间,他心里却生出了怯意,不敢这么做。
他完全忘了,如果楚望死了,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宣告失败,他也会受到召唤离开。
靠岸用的时间感觉变少了,没多久程衍就游到了岸边,在水潭里抬头看向岸上神色焦虑的同窗。
这些人他一个都叫不出名字来,可他们却七嘴八舌地喊他,眼里或多或少都是关切。
“程长青,你干嘛跳潭啊?”“你救了谁上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一把!”
程衍浮出水面,才觉得自己浑身都快没力气了,但是他还是卯着劲,把楚望往岸上托,喘着气喊:“先、先把楚望抬上去!”
同窗们这才认出溺水的是谁,惊诧又急切地给他帮手,从岸上把楚望拉上去,然后才把程衍拽了起来。
双脚以落到地面上,程衍才感觉四肢沉重得厉害,单膝跪在地上喘气,眼睛都有些发黑一样。
楚望被放平在草地上,有人举着火把去照他,有人试探地去摸他鼻子。
“还……还活着……”那个探鼻息的同窗战战兢兢,感受到一阵微弱的气息,才腿一软,惊魂未定地瘫坐在旁边。
“楚子观怎么溺水了?”“他落水多久了啊?”“要、要喊道清先生吗?现在该怎么办啊!”
程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身体已经不再那么乏力,立刻站直起来,朝楚望的方向走过来。
他直接跪坐在楚望的身边,掐住了他的人中。他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抓住了楚望的手,按住了他的脉搏。几息的功夫,程衍的表情沉了下来,迅速地解开楚望的腰带,将他的衣襟向两侧拉开,露出雪白的胸膛来。
然后他双手十指交叉,掌心朝着楚望的胸膛压下去。
“你在干什么!”有同窗惊呼起来,看不懂程衍做什么,但立刻被人拉住,说:“人是程长青救上来的,他应该是在救人吧。”
然后下一秒,他们就眼睁睁看着程衍按下了楚望胸膛数十次后,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捏开楚望的嘴巴,唇对唇地贴了上去。
有同窗吓得大叫起来,等程衍再重复了一次,才有人试探地问:“这是在渡气吧?”
楚望都生死关头,程衍一副严肃紧张的模样,总不可能是在耍流氓吧!
程衍循环进行着胸外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他眉头紧紧皱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楚望,隔了几次循环,就再次检查楚望的呼吸和脉搏,然后继续循环。
额头布满了汗水,他也顾不及擦拭,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些执拗。
有好几分钟过去了,有人低声说:“救不回来了吧……”
潭水那么深,小儿溺水一炷香的时间就救不过来,楚望固然是个青壮年,隔了这么久都没反应,想来也……
但是,看到程衍的神色,想阻止他做白费功夫的人也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有人都觉得楚望已经没救了,程衍却还在继续做着急救。
他可以感受到楚望的呼吸一直都在,甚至越来越多清晰,按压胸膛的时候,他忍不住低声开口:“楚望、楚望,你醒醒……”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呼唤当真有效果,在他循环到下一轮人工呼吸的时候,楚望的胸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程衍连忙起身,把他扶住,几秒种后,楚望咳出了一大滩水,睁开了湿漉漉的眼。
“咳、咳……我、我……”
程衍一把抱住他,却不敢用力,手掌抚摸过楚望湿漉漉的头发,托着后脑勺,扶着他慢慢坐起来,说:“别说话,留点力气,我带你回寝室。”
楚望还有些怔愣,只能缓慢地点头,又咳了几声,吐出一些水来。
程衍把楚望背在后背,往寝室的方向走回去。
同窗几个人见楚望醒过来了,担忧的对象反而变成了程衍,因为从下水救人,到岸上急救,全都是程衍一个人做的,他们怕他体力不支。
程衍却摇头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沉声说;“没事,我还好着。”
楚望迷迷糊糊地趴在他后背上,呼吸都落在程衍的后颈上。
程衍感觉有点痒,又有点发热,突然听到了楚望小声说:“程衍……我、我冷……”
楚望心头一惊,连忙安慰他:“很快就到了,回去后给你换身衣服,我还给你熬了鸡汤,喝下去就不会冷了。”
“嗯……嗯……”楚望用软乎乎地鼻音应他,眼睛半眯着,好像要睡过去了一样,没头没尾的、低声又说:“程衍,你后背好暖和……”
几个同窗在旁边举着火把,程衍倒是没感觉太冷,体温也恢复了,只是楚望体寒,现在还是冷得厉害。
那几个人都有些惊诧,不知道他俩何时关系那么好了。
程衍麻烦一位同窗先去厨房找主厨拿鸡汤,对方虽然不太愿意去厨房,但特殊情况也愿意帮忙一下。只是想到了刚才程衍说他是他熬的鸡汤,面色也忍不住变得古怪。
另外几个同窗举着火把,给程衍照亮着前面的路。
其中有一位是楚望的室友,正是程衍跑出去的时候,他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叫上一帮相熟的人,带着火把往碧潭的方向赶过去的。
程衍问他们:“你们过来的时候,有看到谁推楚望下去的吗?”
几个人都有些惊讶:“被推下去!?”
程衍点头,“或者有没有看到其他人离开潭边?”
他看得清楚,有人趁楚望不备将他推下水,但是着急着救人,自己当时根本没法去追那个凶手。
几个人都沉默了,原本以为是一场意外,没想到居然是谋杀,而且还发生在他们书院之中,所有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死寂延续了一段路,才有人低声说:“我、我……好像有看到,一个身影很像孟晨辉的人,在树林里跑过去。”
他说完,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又立刻说:“我可能看错了!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大家都注意着程长青跳下水,我、我一定是看错了!”
其他几个人也连忙说:“你看清脸了吗?”
“没、没看清……”
“那你一定是看错了,不能随便污蔑同窗。”
“是、是、我是看错了!你们就当我刚才没说过这番话!”
说着已经见到寝屋了,几个人同时噤声,没敢再继续议论下去。
程衍全程也没有开口再问什么,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现在最要紧的是楚望。
他背着楚望回到他的寝屋,担心楚望衣服弄湿床褥,扶着他先坐到椅子上。楚望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但却隐约陷入了沉思之中。
程衍一一谢过帮忙的同窗,又吩咐他们先别把楚望溺水的事情说出去,然后端了热腾腾的鸡汤进屋,最后和楚望的室友商量了换位,让对方去自己几乎不用的那张床睡觉。对方看程衍一心照顾着楚望,估计自己在旁边都碍手碍脚,二话不说就答应,立刻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
屋里头点了烛火,但还是不够温暖。程衍关了门后,走到了楚望面前,低声说:“我帮你把湿衣服脱了吧?”
他半蹲下,和楚望平视。
楚望怔愣地和程衍对视上,眼里却是满满的迷茫和痛苦:“他为何要置我于死地?我做错了什么,他竟然想要我死!?”说道最后,他的语气里都不觉带上了一股恨意来。
程衍心里刺痛,一把握住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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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码字软件骗了我,一直显示总字数不足3000字,我心想字数太少了不好意思更新,就只能卯着劲写写写,贴到jj一看,晕,都三千六了!
不出意外明天开始日万,我想试试连续日万是什么滋味。出意外那就是……我废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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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纨绔公子和穷书生
楚望看着程衍, 又缓缓地闭上眼睛,慢慢说:“他把我推下去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檀香味, 在书院内,我只从孟晨辉的身上闻到过那香味。”
他细细回忆着:“那个时候你离开后,我就呆在屋里。你去的有些久了, 天差不多都黑了, 我有些……我有些担心, 就想出门去找你, 这时一位同窗过来,说你在碧潭那边等我,找我有事。
“我心里有些奇怪, 却没有起疑, 就过去潭边找你了。虽然没看到你,但整个潭岸线不短,我怕是我忽略掉了,我就打算绕一圈看看。
“现在想来, 当时那位同窗是和孟晨辉比较要好的,和你几乎没有瓜葛, 过来传话的是他, 我就应该生疑了。”
但是他没有。
楚望清楚为什么, 因为他听到程衍在碧潭等他的时候, 心里是不切实际地闪过一种期待的念头的。
尽管微弱又难以启齿, 但是却还是在心里有过一瞬的想法, 想知道程衍约他在那样安静无人的地方, 是想要和他说什么。
程衍还握着他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 像是有源源不断的热意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温度也一点一点传达过来。
楚望和他对视着,一望见那双澄澈的眼,就好像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一样。他低头避开,说:“……是我太没有防备心了。”
程衍却摇头:“那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想到他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楚望开口语气带着不解:“我不明白,仅仅是发生了口角,孟晨辉就想要杀了我?”
程衍沉声说:“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冲动之下,有些人确实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更何况还有的人,总是轻易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对得不到的,就会想要毁掉。”
楚望表情僵住,许久后才喑哑着说:“他确实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程衍心里倒是想到了些东西。
在原剧情中,孟晨辉在月试前夕对楚望出手之前,仅仅抱着想要让楚望在月试上放水给他拿第一的机会的念头,但是因为协商不成功,他才在羞恼之下做出不可原谅的行径来。
如果按照原剧情中人物的动机目标来看,孟晨辉今天黄昏找上楚望,可能也是为了说月试的事情,不过显然两个人起了争执,甚至闹到不欢而散的收尾。
如果孟晨辉还惦记着他的目标,他总会想到一个更直接明确的方法:如果无法让楚望给他放水,那就让楚望不能参加月试就好了。
原剧情中,孟晨辉对楚望霸王硬上弓,可能不乏带着这样的心思。
而现下有程衍在盯着,孟晨辉选择了铤而走险的方法——把楚望推下水,他如果溺毙了,自然不用想明日的月试了。
有些杀人凶手,作案动机可能就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甚至只是简单的口角或龃龉,酿造可怕的后果,才会发现自己冲动之下都做了什么事情。
而且,孟晨辉让程津去拖延程衍,又找了和程衍不熟的同窗给楚望带话,这安排显然是他临时起意做的决定,而不是精心去策划一起谋杀。
即便如此,他几乎是得手了。
程衍几乎不敢想象,如果他来迟一步,结果会怎样。
以往任务失败,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失去了一部分的魂力,脱离这个小世界,他从来没有关心过,也没有去想,如果任务失败了,目标人物死去了,他的灵魂会怎样,会去到哪里?
程衍神游想得远了,楚望突然打了个喷嚏,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连忙站起来,说:“糟了!先把湿衣服换掉,不然很容易感冒着凉的——你的衣服放在哪里?我帮你拿?”
楚望的头发都湿漉漉的,发冠被摘掉,乌黑的头发像水藻披下来,显得他下巴更尖,脸颊也好像没什么肉。
他连眼睛好像也是湿漉漉地,望着程衍的眼神里有种莫名的可怜在其中。然后他吸了吸鼻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小声说:“我……我想洗澡……”
书院里洗澡有个公共的澡堂,在寝室的旁边,过去倒是不远。
然而,条件限制,澡堂只有冬天才会提供热水,现在三伏盛夏,自然是不会有热水的。
程衍皱起眉头,不认同地说:“你现在不能去洗澡,洗冷水很容易再着凉的。”
楚望把话说出口后,也觉得不好意思极了,程衍救他了,给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自己还要给他提额外的要求。他低着头,小声说:“潭水……潭水味难受。”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实在太矫情了,又连忙说,“算了!我就随口一说……”
程衍却在想事情,楚望弱弱的话音刚落,他就眼睛一亮,说:“有了!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说完,就要往门外走去,但是在快要把门打开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重新折回来,问楚望:“你的衣物都放在哪个柜子?”
楚望咬着嘴唇,给他指了一下,那只是一个开放式的架子,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只有两三套旧了的衣服。
楚望忍不住又说:“我衣服比较少……”
程衍一眼望尽,从里面拿出来被楚望整整齐齐叠好的大毛巾,手指摸过,布料有些粗粝,但干燥得很。
他抽了出来,转头和楚望说:“把湿衣服脱了,先裹上这条毛巾,我去帮你弄些热水来。”
楚望瞪大了眼睛,迟钝了几秒钟,才伸手去把毛巾接下,开口问:“你去哪里弄热水?”
程衍故作神秘,笑着说:“我自然有方法。”
楚望站了起来,他的衣服全湿透了,布料倒是不透明,只是全部都紧紧地贴在了身上,身材勾勒得一清二楚,而且程衍给他做胸外心脏按压的时候,给他解了腰带,后来自然没有心思重新系好,便滑溜溜地落在两边,看起来顺着他圆润的肩头往下一拨,轻而易举就能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程衍眼神避开,按住了门闩,说:“我先去弄热水,你把门闩重新放下,再脱了衣服,要有别人过来,就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楚望怔愣了点头,只能跟着应声。
程衍打开了门,跨步出去,还和他说:“我马上回来!”然后才小跑离开。
程衍身上衣服下水后也全部湿透了,一番折腾后干了一些,也不难受。他对自己身体心里有数,一个月来的锻炼,体质已经好了许多。
他没去澡堂,心里有了打算,是往厨房过去的。
厨房里已经一片漆黑了,伙夫们是住在旁边的平房里的,现在还有几个人在外面乘凉聊天。
程衍跑过去,立刻被人眼尖的看到了。
“嘿,那不是下午跑来我们厨房熬鸡汤的大人吗!”
程衍快步走过去,认出了里头有个学徒,就是下午问他问题那个。
那学徒看起来很机灵,立刻跳起来跑到程衍面前,问:“大人,您又想用厨房吗?”
程衍摇头,轻笑说:“这回不是,不过想借你们厨房柴火煮个水。”
学徒连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大人需要多少呢?”
程衍想了想说:“我没有桶,你帮我找个,盛一桶热水给我,回头我再把桶还回来。”
学徒继续点头:“行!”
他招呼了同伴,手脚勤快地就帮程衍忙活了起来,找出了一个和小腿齐高、双手可以环抱起来的木桶,程衍估量了下,确定自己拿得起来,就说:“就这个了。”
学徒进不去厨房,但绕到后面还有几个露天的灶台,摆上木桶生了火,慢吞吞地开始煮了。
然后学徒又跑到了程衍身边,笑得狗腿:“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程衍看着他的神态,心里顿时明了,顺手摸了下腰带,还好挂在上面的钱袋质量不错,下水折腾一番也没掉,就是摸一把就是一手水了。
程衍把钱袋的水拧干,拿了两块碎银给学徒,想了想又说:“你等下帮我把木桶搬到寝室那边。”
学徒拿到钱,什么都好说话,立刻朗声回应:“好嘞!”
果然,之前看到这位大人借个厨房就出手如此阔绰,多献殷勤准没错的!
柴火烧得旺,没一会儿水就烧开了,学徒扛了下来,试探到木桶边缘不烫手了,半蹲身就将木桶抱了起来,说:“大人,您在前面带路吧!”
程衍领着他往回走。
兴许是因为明日月试的原因,寝室这边一个个屋子烛光都还亮着,没有人在外头,估计都在挑灯夜战。
自然也没人发现程衍做了这个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走到楚望的寝室门口,程衍和那个学徒说:“行了,你放在门口就好。”
对方也不多问,清脆应声放下,就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程衍这才敲门,扬声喊:“楚望,开门!”
屋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顷刻后门闩被抽开,楚望推开了门。
程衍把木桶抱了起来,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楚望,差点挪不开脚。
楚望长发披肩,裹着一条毛巾在身上,屋里的烛光照得他露出来的脖颈和锁骨都细腻光润,那毛巾不够宽大,只垂到他腿根,再往下……
再往下被木桶挡住视线了。
程衍轻咳两声,掩住自己的窘迫,说:“你先进屋。”
楚望倒是没注意到他的神态,看到程衍真的弄来了热水,心里很是惊讶,发自内心地说:“你太厉害了!”
程衍把木桶在屋子中放下后,又赶忙将门关上。
他说:“水不是很多,你凑合一下吧。”
楚望弯腰用双手捧起了一汪清澈的热水,咧嘴笑开,侧头看向程衍,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惊喜:“不,已经很多了。”
程衍忍不住也笑起来,说:“不够你沐浴的,你找条毛巾,弄湿后擦一擦身体吧。”
楚望点头应声,却又突然不自在地说:“……在这里吗?”
程衍也愣住,他回想了下,寝室的澡堂是露天的,与其说是澡堂,不过是一圈墙围起来,再引出一条山涧来取水给人冲澡而已。
“就在这里吧。”他说,说完之后,才想到了楚望看起来有些不自在的原因。
他也有些不自在了,往后挪了下脚,说:“你……你在屋里洗,我出去一下!”
楚望没忍住叫住他:“你去哪!”
程衍脱口而出:“我也去洗个澡。”虽然这衣服碍不着他了,可是湿漉漉的,也是烦人得很。
楚望张了张嘴,却还没能说出什么话,程衍挪开了视线没看他,飞快地说:“你在这里洗,我去我屋里拿衣服,在澡堂里洗完我再回来!你洗完后,记得把鸡汤喝了!”
然后不等楚望说什么,迅速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楚望愣了愣,许久后才红着脸去把门闩扣上。
他刚才有一瞬间,想喊程衍一起凑合着洗,但那念头一出现,就被他又耻又恼地掐灭了。
……他都在想些什么啊!
程衍在自己原来的屋子拿了干净的衣服,去了澡堂简单几个流程——脱衣服、泼水、擦干、穿上干燥的衣服,然后就折返了。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洗澡的必要,这澡堂的山涧和碧潭的水都是从山上流下来,本质同个水源,他跳到碧潭里,就和洗了个澡差不多了。
只不过湿衣服穿身上,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但心里想着楚望可能还没好,又觉得刚才屋里气氛好像有些古怪,想了想就先没回楚望的寝屋,绕了一圈,跑到了丁班的寝室区去。
学子们的寝室都有挂着木牌写着名字。月色虽然不明亮,程衍还是能勉强就着光,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寻过去,终于看到了向安的名字。
丁班灭了烛火的寝屋比较多,但外面还有人走动。书院里月试只有甲班是会评卷排名,对其他班级来说只是一个练习而已,最差劲的班级自然也不会太上心。
程衍敲开向安的寝室门,向安立刻脑袋探出来:“谁啊?哇,程大少,找小的有什么事吗?”
程衍朝他勾了勾手指,说:“和我出来一趟。”
向安战战兢兢地跟上。
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向安才诚惶诚恐地说:“程大少,上次你叮嘱我做的事情,我可完成了啊……”
他说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千万不要和我提上次那笔钱啊!
程衍嗤笑一声,笑骂他:“你这小子又赌得输到一条裤子都不剩了吧?”
向安立刻愁眉苦脸:“可不,最近手气真差!”
程衍也懒得听他讲自己的赌博史,知道向安缺钱就好办了。
他从怀里湿透的一团衣服中抽出那个湿漉漉的钱袋,抓了一把碎银出来,少说也有几十两,在向安亮晶晶的注视下说:“还是一样,我接济你一次,有件事要你做。”
向安连拍胸脯:“什么事情!包在我身上!”
程衍说:“也不是很难,明天上午月试,下午放榜,到时候贴榜时,看热闹的人肯定很多,到时候你混在人群中,看我指令行事。”
向安眼咕噜一转,一肚子坏水的人,立刻就猜到对方是要做什么坏主意,挤眉弄眼说:“程大少想对付谁?”
程衍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没想对付谁,就想让你说几句话,夸一下孟晨辉。”
向安愣住:“您不是和他向来不和吗?怎么还让我去夸他?”
程衍说:“你就躲在人群里,看时机夸他的身世不凡出身不俗之类的。”
向安脸色一变:“您知道他出身不俗还让我去说这些话?程大少,你不是想夸他,是想踩他吧!”
程衍心想你还挺机灵的,脸上的表情却高深莫测:“你到时候躲在人群里,不会被人发现的。再说,明天你就知道,孟晨辉到底有什么不俗的出身了。”
他说着,语气里有些不屑。
孟晨辉到底什么出身,碧潭书院里倒还真是没人能说清,大家都只知道他养尊处优,家里好像和郡太守也很有关联,连书院先生都很卖他面子,所以一来二去,大家都觉得他的家世深不可测。
但真要问到底家世如何,向安才发现好像一直没有一个中肯的说法流传出来过。
难道,这孟晨辉的背景真没有书院里其他人以为的那么深厚?
见向安表情已经有些松动了,程衍趁热打铁,又继续说:“你帮我做好这件事,钱少不了你的。”
向安连忙点头:“包在我身上!”
别的不说,在钱财方面,程大少都是说到做到的,非常受这狗腿的家伙信任。
程衍布置完一桩事,细细和向安说了到时候如果有情况,要怎么来煽风点火,两个人鬼主意一个比一个多,全部讨论完后,向安还是忍不住问:“程大少,你就告诉我吧,孟晨辉到底什么出身?”
程衍就是摇头不说,保持神秘感:“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有些剧情是无论如何扇动蝴蝶翅膀都扇不掉,明天月试那般重要,估计也不会有大调整。
孟晨辉不就是想在月试上出风头?
那他应该好好满足一下孟晨辉的心愿的。
* 小傻子
程衍心满意足,哼着小曲才走会楚望的寝室,心境明朗了下,敲门喊他的声音也欢快了许多:“楚望!开门!”
屋里传来楚望的声音:“小声点!”
说着话,楚望才把屋门打开,蹙眉低声说:“你没发现旁边不少屋子都熄灯了吗?你怎么回来得那么迟?”
他边说着,边侧身让程衍进来,然后将门重新关上。
程衍说:“才没有,我看不少屋子灯还亮着,一个个都在为明天月试准备呢!再说了,我轻声细语喊你开门,搞得偷偷摸摸的,岂不是和偷情一个样了?”
楚望一口气差点没顺下去:“别说胡话!”
他气恼地往屋里走。
寝屋里陈设简单,程衍一眼就望到他在桌上还点着的蜡烛。
程衍皱眉:“你不也还在学习?”
楚望低声说:“我……我想再温书一遍。”不知道为什么,程衍这么一说他,他就莫名的没底气了。
程衍走了过来,随口问:“鸡汤喝了吗?”
楚望连忙说:“喝、喝了一大半了!”
程衍走过来,看到桌上放着鸡汤的煲和一个碗,碗底干干净净。
他打开那煲一看,那里头的鸡汤压根没有少,又摸了摸煲身,还有些烫。
程衍也不拆穿楚望的谎言,只说:“再喝一点。”
楚望连忙摇头,说:“不了,你喝吧。”
程衍抬眼看他:“我就是特地熬给你喝的,不好喝吗?”
这话不知道哪里触动到了楚望,他愣了愣,才摇头,低声磕磕巴巴地说:“没有……很、很好喝……我、我从来没喝过鸡汤……都给我喝浪费了……”他太少说谎了,声音越来越多没底气,最后都要含到喉咙里去了。
最后那两句话说得极小声,但屋子里安静得能听清蜡烛燃烧的轻响,话语也没有逃过程衍的耳朵。
楚望出身贫苦,在穷困的村子里,比较富裕的家都舍不得拿母鸡去熬汤的,更何况是楚望家,逢年过节能吃到一点肉味,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程衍的行为在他看来,实在太大手笔了,拿了足足一只鸡,就给他熬出一碗汤的分量,这么浪费的行为,楚望想都不敢想,就算知道程衍不缺钱,这份好意他也觉得受之有愧。
可是,听到程衍说是特地给自己熬的,他原本没细想,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心里又有些难言的忐忑了。
程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注意到楚望的头发还湿着没擦干,他换了一身亵衣,只是那亵衣大概穿久了,不仅布料颜色有些泛黄,而且还短了一截,楚望的手腕和脚踝都露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站在桌边,抬起煲盛汤,满满一碗鸡汤倒出来后,屋里立刻飘开诱人的香味。
楚望盯着他的举动,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程衍抬眼看他,没有笑话他,更没有说什么调侃的话,只说:“我熬了很久的,给我个面子,喝一碗吧。”
楚望局促了起来,他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那碗鸡汤上面。那鸡汤成色太漂亮了,橙黄晶莹,汤面漂浮着一层油,香气馥郁,闻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想来就知道,整只鸡的精华都熬成这一碗汤之中了。
楚望摇了摇头,说:“我、我吃一点鸡肉吧……鸡汤给你……”
“不行!”程衍瞪他,“鸡肉是我的,鸡汤才是给你的!”
程衍愣了愣,虽然程衍凶他,却不讨人厌。程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拽到桌旁,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椅子上,然后不由分说就将鸡汤摆到了楚望面前。
程衍接着才说:“你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他说得好像都委屈上了,楚望心尖又酸又麻,喉咙里好像也梗住了什么东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才低声说:“谢谢……”
程衍不再与他开玩笑了,却在楚望准备端起鸡汤的时候,突然碰了楚望的头。
楚望吓得转头,“嗯?”
程衍说:“别动,我给你擦一下头发。”
话音落下时,楚望感觉到了一块毛巾放到了他头上,紧接着就有一双手隔着毛巾,轻缓地梳弄过他的头发。
楚望浑身僵住。
程衍好像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骇的事情一样,还在说:“你喝你的鸡汤啊,别管我。”
楚望连忙低头喝鸡汤,匆促地掩饰着自己的无措。
楚望的头发细软,虽然乌黑,每根头发却都不粗,擦干之后,手指轻捻起来,柔软顺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很少修剪自己的头发,已经留到了及腰的长度,程衍擦得慢,发根都擦干了,才接着往下。
楚望已经喝完了鸡汤,把碗放到一边,想转身又不敢,话在嘴边打转几圈,才终于低声说:“够、够了……”
程衍却说:“再擦干点,不然等下湿着,不好睡。”
楚望忍不住,转过头,扬起头看向程衍。
程衍站在他身后,垂眸与他对视上,这个角度看,也显得俊朗阳刚。
楚望觉得喉咙里痒得厉害,抓得他难受,那难捱是从心尖传来的,心头一会儿酸胀,一会儿酥麻,他分不清那些莫名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克制不住了,涌到唇边的话再不说出来,他只怕要被逼疯了。
“你给其他人也这么做过吗?”楚望轻声问。
程衍拔高“嗯”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楚望还保持着仰头看他的姿势,轻声说:“帮别人擦头发、给别人熬鸡汤……”
程衍愣了下,但瞬间就笑起来,“我哪有功夫给别人做这些啊?”
“那就是没有吗?”楚望执拗地问。
程衍摇头:“没有。”
上辈子的事情,到了这辈子自然不算数,不能算是有了。
程衍理直气壮地想。
再说,就算有,也同样是楚望,并不算是“别人”。
楚望低声说:“那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
程衍俯下身来,和他靠得更近了。“你说为什么呢?”
楚望睁大了眼睛,和他对视上。
他看到了程衍眼里皆是明晃晃的笑意,还有全都是他的身影。
他不知道他在程衍眼里是什么样的,他也顾不上想这样的问题。他们靠得太近了,楚望看着这张脸在眼前放大,有种头晕目眩,两脚好像落空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又想到了刚才落水的感觉,
他被孟晨辉推下水的时候,不知道程衍已经过来了,跌落水中,痛苦无望地挣扎时,他脑海里想到的,全都是程衍。
他在想着,程衍会到潭边找自己吗,程衍会发现自己溺水吗,他还有话没有说出来,他还没说……
他往森冷的潭水深处沉去,冰凉的水从口鼻灌入,窒息感让他耳鸣脑胀,直到意识一片漆黑。
意识重新回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程衍俯下身,几乎紧贴着他,嘴唇好像还残留着一丝热度。
那一丝的热意,从唇齿延伸到心脏,才让他慢慢复苏。
楚望仰着头,凝望着程衍,在他们几乎要贴在一起的时候,低声开口说:“你刚才是不是偷吻了我?”
程衍一愣,说:“何时?”
楚望说:“在潭边。”
程衍恍然,自己先笑了起来,煞有其事地点头说:“对,我偷偷吻了你。不,可不是偷偷,好几个同窗都见着了。”
楚望抓住了他的衣袖,这个姿势让他脖子有些发酸了,可他却还是保持着,开口说道:“再吻一次好不好?”
溺水的时候,他想着,如果有机会,他要告诉程衍,原来自己不觉已经喜欢上他,心神因他而牵动纷扰,被他吸引,为他忧喜。
别的东西都在生死关头被置之度外,他无法去犹豫纠结,只有唯一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大脑,唯一的执念固执地藏在他的心扉。
无法思考对错,也无法思考是否合适,他只想要倾诉自己的情感。
程衍俯下身衔住了他的唇,慢慢地换了姿势,掐着楚望的腰把他抱起来,压在桌沿上,揽住他,再缓慢地撬开楚望的唇齿。
书桌上有几本书被凌乱地扫开,角落的蜡烛仍然在尽职地燃烧,隐隐绰绰的光镀在皮肤上,又被阴影遮拦。
布料摩挲的声音慢慢盖过了蜡烛燃烧的细微声响,接着又被其他的声响掩盖,那些声响好像越发清晰,听得楚望耳根都发红了起来。
直到程衍放过他,他已经有些恍惚,双手揪住程衍的衣襟,才没让自己整个人酸软脱力。
他皮薄,很快脸颊就透出微微的红来,再一点一点地晕染开,直到连脖颈都发红滚烫,招架不住一样。那模样与平时的清冷高傲绝不同,可鲜为人知的一面,却更让人忍不住心头发痒。
喘息了片刻,楚望才呼吸平缓,慢慢地抱住了程衍的腰,说:“我——”
“我喜欢你。”
程衍截住了他的话。
楚望怔愣地仰头看他。
程衍还是眼里含着笑意,紧紧地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表白这种事,怎么能让对方抢先了呢?
楚望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对方都说了什么,再度抱住了程衍的腰,把头埋在了他胸膛,说:“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他把头闷住,声音本来就有些闷闷地,说到了最后的时候,还隐隐约约带上了一点鼻音来,程衍听不真切,却慢慢地,感觉到自己胸前的布料被带着热意的液体浸湿。
怔住的人反过来变成他了,隔了一会儿,他才忍不住温声说:“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你了。”
他当楚望想到了孟晨辉,或者是劫后余生才哭出来。
楚望摇了摇头,闷着没说话,等抬头后,才快速擦掉眼泪,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
高兴得哭出来,听起来可真软弱。
程衍却笑起来,又伸手擦了一遍他眼角的湿润,还靠近亲了亲,而后才说:“以后不管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你都无需忍住,喜悦可以与我分享,难过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承担。”
楚望脸颊涨红,有些羞赧地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视线,轻轻推了他一下,说:“你、你别压着我了……我、我先收拾下东西!”
程衍连忙让开。
气氛好像从暧昧又变得有些许无措尴尬,。
他就站在旁边,楚望低头整理着书桌上的书籍,好像还能想起刚才被压在桌子上的时候,这些书本都被怎么扫开,如同某些罪证的昭示。
楚望把它们都一一归位,但脸颊的微红还没有消退下去。
书本都摆好了,他才发现了书桌上放着一个闸盒,细长的盒身还雕刻了花纹,看起来很是贵重。楚望动作顿了下,以为这是他室友的东西,拿起来就要放在另一张桌子上。
程衍这才注意到,喊了一声:“等等!”
“嗯?”楚望回头看他。
程衍努了努嘴,说:“打开看看。”
楚望愣住,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你的东西?”
如果不是楚望收拾桌子,他自己也都忘记了。从下午一到书院,就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程衍早就忘了,他拿了这个闸盒上来,随手就放在楚望寝屋的桌上被他给彻底遗忘掉。
他冲着楚望点头,又重复了遍:“打开看看,送你的。”
楚望双手一顿,本来手指已经放在盒盖的边缘,却不知道为何,有些不敢打开了。他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送给我?”他还抬头看程衍,好像有些不可置信。
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让程衍心里不由有些酸楚,但是他还是保持笑意,肯定地点头。
楚望这才慢慢地把闸盒的扣锁打开,将盒盖掀开来。
闸盒里铺着细腻的红色绒布,躺在其中的是一支细长漂亮的毛笔。
楚望睁大了眼睛,才看了一眼,他就仓皇地抬头看程衍,把闸盒往他的方向推,连声说:“不、不行,这太贵重了!”
程衍胡诌:“我看着好看随便买的,才十几两而已。”
楚望把毛笔拿出来,握在手里,端详了下,摇头说:“你骗我,我在笔铺里问过,这支笔要二百两。”
程衍倒是愣住了,隔了几秒钟却轻声笑了起来:“看来我买到了你喜欢的了。”
如果不是喜欢,楚望万万不可能询问过了价格。
楚望抚摸着笔管上的花纹,依依不舍地,却重新把笔放回到闸盒里,摇头说:“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程衍硬是塞回到他手里,像是要蛊惑他一样,问:“不喜欢吗?你是不是在笔铺里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这只笔了?”
楚望迟疑了下,还是点头了。
他的手指慢慢抚摸过毛笔的笔身,看起来明明是喜欢得紧。
那个时候,他好不容易自己攒了十两钱,想要给自己买一只新笔,因此进了笔铺。
虽然因为他衣着朴素,店小二不热情,但也不至于把他赶走。
楚望在货架上自习看着,一眼就看中了这支笔,虽然看着精致的做工,就知道价格不是自己能承担的,但还是开口问了店小二价格。
听到店小二语气带了蔑视的报价,因为囊中羞涩,他还是灰溜溜地离开了笔铺。
可是,这支笔就在他心里念念不忘了,有好几次想要换新的笔,攒的钱可以买一只便宜的,可是只要想起这只笔,他就有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心态,不愿意迁就了,忍耐着慢慢积攒,想要有一天能攒够这二百两。
不过,楚望也知道,对他自己而言,有更多重要的必要支出,就算真的有二百两,也没法让他任性地买下这只昂贵的笔。
他没有料想,这支笔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手里。
就像程衍总是又痞又坏,在他没防备的时候,做出令他惊诧却不讨厌的事情来,带来奇妙新鲜的惊喜感来。
程衍轻声说:“我在笔铺里,也是第一眼就看中它了,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它很适合你。”
楚望愣住,他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程衍在美化修饰,但确实令他不受控制地感动到了。
程衍将闸盒牢牢地塞进了他的手,郑重地说:“这笔给你用才最合适,你拿着它,好好发挥,一定会考出好成绩,平步青云的。”
楚望张了张嘴,但是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怕他一说话,眼泪就又要夺眶而出了。
程衍把笔拿出来,又说:“你看这笔杆什么雕刻的,是什么图案,像不像你?”
那竹刻笔杆上雕的是仰劲的仙鹤,体型修长,展开双翅,如欲高飞。
旁边落了诗一句:“鹤唳柴门月过墙,梅花如雪满林香。”
楚望静默了许久,还是把闸盒牢牢抱住,抬头看程衍,郑重点头说:“我会努力的。”
程衍嘴角噙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现在白衣披发的模样,让程衍忍不住想再亲一次。
不过,程衍立刻就想起来有个事情他差点忘记了:“对了!你作业借我看看!我要临时抱一下佛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鹤唳柴门月过墙,梅花如雪满林香。
作者:薛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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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纨绔公子和穷书生
楚望有些惊讶:“你居然要临时抱佛脚?”
看程衍对月试漫不经心的模样, 楚望和其他人一样,以为程衍是不想要参与月试呢。
程衍点头,边问楚望:“月试一般考什么内容?”
楚望:“……”
这也太临时抱佛脚了吧!
楚望忍不住说:“你把字练得怎么样了?”
程衍想了想说:“至少是能不费力气看得懂的程度了吧。”
楚望心想, 可能不止如此,不过程衍随口胡诌,他也在这没较真。
难得程衍有这样积极向上的需求, 楚望还是把自己整理好的书本又翻出来, 和程衍说:“月试一共考三科, 分别是贴经、诗赋和策问。贴经一般是在我们最近学习的文章中任意截取一行, 要求背默出后文来;诗赋和策问都是根据命题现场完成,诗赋通常以摹景状物、抒情为主,策问会涉及时务来做文章。”
楚望简单介绍完, 已经把几本书本抽了出来, 接着说:“诗赋和策问都考验平时的累积和现场发挥,如果你想要查缺补漏,现在最好只能是补一补第一科,先把贴经要考的文章都尽量背诵下来。”
程衍把寝屋里靠墙角的另一把椅子拉了过来, 和楚望一块并肩坐在书桌前。
书桌不长,两个人靠着, 肩膀都挨在一起了。
楚望有些不自在, 翻开书本的时候, 胳膊难免和程衍的碰上。
程衍还凑过来, 随着他翻开, 时不时惊叹:“楚望!你的笔记做得真漂亮!”
楚望被夸得更不自在了, 加快了翻阅的速度, 从考试范围的第一篇文章飞快地往后翻, 三四十来页瞬间被他翻完, 然后他推过去给程衍,说:“先生们最喜欢在这本书中出贴经的题目,你今晚尽量能背几篇就背几篇吧。”
程衍眨巴着眼睛:“我看完了。”
楚望愣了下,迟疑地重复:“看完了?”
程衍还在他的注视下,一本正经地点头,说:“对啊,在你翻书的过程中,我就看完了。”
楚望皱眉:“你不要随便开玩笑,贴经考可不简单,先生很喜欢截头去尾考察,不是粗略记忆大概内容就可以应付考试的。”
程衍把他的书本推回去,说:“你随便考考我吧。”
一刻钟后,楚望放下书本,诡异又狐疑地来来回回看程衍,又看书本,许久之后才说:“你之前说,你为了不被你父亲从小送到书院学习,才故意藏拙……竟然是真的?”
程衍表情可真挚了,甚至还有点委屈上:“我当然是说真的,你还不信我!”
楚望心说,正常人都不会轻易相信好吗!
但是,就在刚才,他给程衍随口出了几个问题,从最简单的到越发刁钻,程衍都可以快速背诵出他所问得经文原篇,流畅且没有一丝错误。
即使是楚望,他也做不到这个程度。
楚望又指了指其他书本,问:“这两本的文章呢?”
程衍连忙说:“我上课的时候只要打开书本了的,就全记下来了。”
楚望愣了愣,没有再考查程衍其他的书本了,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半,低声说:“你这么有天赋,为什么不肯好好读书?”
程衍拿着毛笔在手指尖转动,悠哉地说:“人各有志,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个暴发户!”
楚望:“……”
他准备晚上复习一下,不外乎是再背一背文章了,毕竟贴经考查范围广,楚望也不能次次保证全对。发现程衍在这方面竟然这么有天赋,却偏偏不珍惜,甚至还一直在藏拙,楚望一时间心情都有些复杂了。
不过程衍又接着说:“但是,另外两门我就不行了。所以我才想借你平时做的诗赋和杂文看一看,学习观摩一下。”
楚望准备自己背一下贴经的内容,看程衍实在没必要复习这一门,干脆就把自己收到柜子里的一大沓纸拿了出来。
近千张纸垒起来效果非常可观,尤其是这个年代的造纸技术还不够发达,纸张都是比较厚重。
程衍帮楚望把所有的纸都搬到桌上,楚望说:“这是我过去半年里写过的文章或诗赋,你可以从最上面看起。”他说着,停顿了几秒钟,又有些不好意思一样,小声地补充:“三个月前的文章写得比较差,你翻到的话可以不用看。”
程衍笑了起来,说:“那可不行,这些都要好好观阅后保存下来,将来就是一代才子的真迹了。”
楚望不经夸,他一这么说,就迅速地转移话题说:“你在这里看吧,我去另一张桌子。”
程衍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走开,拉长了声音央求:“别呀,你在我旁边,我才有动力好好学习的。”
他扯住了楚望的袖子,楚望只穿了亵衣,袖子一拉高,一截细白的胳膊就露了出来。
楚望脸有些烧,瞪了他一眼,只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只是色厉内荏说:“那你好好复习!”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另一只手把被程衍抓住的袖子往回拽,程衍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有为难他了,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到桌前的椅子上,连声说:“好好好,我们一起温书吧。”
楚望把书本握在手里,想要把没那么熟练地几篇文章再背一下,但是总是忍不住转移了注意力,看向程衍。
程衍当真在仔细地翻阅他之前做的文章,时而皱眉,时而恍悟,看起来还挺认真的。
在烛光下,他的五官看起来更为俊朗,骨相如刀所刻,皮囊却如浓墨着画,最清澈又多情的一双眼,如同盛了碧波浩渺。
程衍猛地转头看他,眼里烛光跳跃闪烁,晃出盈盈笑意来。“好看吗?”
楚望回过神来,转头埋进书本里,不再看他一眼。
他一头长发没束起,披散而下。
程衍伸手挽起,把垂下的头发撩起,压到了耳根后,露出微红的耳廓来。
楚望磕磕绊绊地开口:“你、你干嘛!”
程衍笑着回答他:“帮你把头发弄好啊,披下来影响视线。”
楚望紧张地躲开,不让他再弄自己,自己把一头青丝扫到身后,突然疑惑地问:“你之前不是对月试不在意吗?怎么突然认真起来了?”
程衍把程津找他打赌的事情告诉楚望了。
楚望全程皱着眉头听完,程衍刚说完,他想开口说话的时候,程衍突然伸手,两根手指按在了他眉间。
楚望愣了下,向后仰躲开,却生生停顿住,有些呆愣地和程衍对视:“嗯……?”
程衍用两个手指轻轻揉着他眉间,笑着说:“不要总是皱眉,开心一点。”
楚望慢慢地将眉间舒展开,握住程衍的手指拿开,才好像抱怨一样地低声说:“谁叫你做事一点谱都没有,你连月试考什么都不清楚,也敢就这么和程津打赌?”
程衍连忙说:“因为我是天才嘛!”
他的手指被楚望握住,干脆反手将楚望的手掌包住,捏着他的指腹,像是玩什么新奇有趣的玩具一样。程衍的掌心燥热,楚望的手指都和玉一样冷,相触不叫人讨厌,甚至两人都还觉得很舒服。
楚望就任由他去了,却还是忍不住说:“程津之前是考过前三甲的,你不该这么莽撞就和他打赌的。虽然、虽然五百两对你来说可能不多……可是也不少了。”
他不知道这样的话程衍会不会不爱听,但是对楚望来说,五百两是积攒很久也凑不到的巨款,可那只不过是程衍与手足开玩笑,随口就能下的赌注。
他们俩的差距,真的很遥远。
想到这里,楚望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程衍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了。
上辈子明明还是不愁吃穿的小郡王,这辈子的楚望却只是个贫困潦倒的穷书生,拮据的生活让他更加发奋刻苦,但是在金钱上的差距,却还是很容易让他自卑。
程衍捏住他的手心,说话声音响亮:“对我来说也不少了!是我辛苦赚来的老婆本,我肯定不会输给程津的!”
“什么本?”楚望转头看他,确实没有听懂。
程衍迅速改口:“是我想要迎娶你攒的聘礼!”
楚望耳根通红,瞪大了眼睛看他,呐呐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来:“休、休要胡言!”
程衍继续改口:“嫁妆也不是不行嘛。”
楚望避开了他灼灼的视线,只能说:“你快学习吧!明天考砸了,五百两就没了!”
程衍没再逗他,只问他:“你觉得我赢的可能性有多大?”
楚望认真地思考:“程津之前虽然考过前三甲,但他最近上课好像不是很认真,几次背诵功课都没有做,他这次考好很难。”
“我呢我呢?”程衍专注地看他,一心追问。
楚望接着说:“你……你贴经一科尽量拿多点分,给你的诗赋和策问拖一拖分,应该……不至于垫底。”
程衍说:“你对我就这么不自信?我就没有机会考前三甲嘛!”
楚望觉得程衍这叫不切实际,他想了想,接着说:“鉴于你们打赌的内容是谁进前三甲就胜利,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都考不进,这次打赌不作数。”
程衍笑了起来,“那明天你就等着看我赢回五百两来吧!”
楚望瞪他,却没把他的话当真。
死记硬背可以攻克贴经一科,但是诗赋和策问都是考验平时的积累的,就算今晚看了他之前写的文章,程衍就没有正经作过一篇文章,明天谈何发挥。
* 小傻子
第二天月试,寅卯不到,寝室区就已经一片喧哗了,一大早就要考试,所有人都早早起来。
楚望起身,本来想要去叫程衍起床,才发现另一张床已经空了。
他有些惊愣,下了床披了件外衣,把门推开。
一推开门,正好看到程衍走了过来,和他四目相对上,就小跑过来了。
楚望以为自己醒的足够早呢,但昨天一番折腾起落,还是累着了,起得晚了。程衍都已经换好了衣服,连发冠都束好,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程衍跑到他面前,他才轻声说:“你怎么也不叫我?”
程衍挤进屋里,笑着说:“我看你睡得香,想让你多睡会。”他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拿给楚望看,“我在厨房里拿了几个红糖馒头和叉烧包,你在屋里吃完我们就可以直接去正厅了。
楚望愣了愣,才想起昨天也存了思虑的问题:“你怎么总是跑去厨房,那、那处地方……”
程衍挑眉:“你介意?”他说着,抬袖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说,“我觉得厨房也没有什么异味啊。”
楚望连忙摇头说:“不、不是!我是没想到,你会去那样的地方……”
程衍无所谓地说:“我家开酒楼,我以前还会跑到厨房去偷吃东西。”
楚望抽了抽嘴角:“你拿了馒头给钱了吧?”
“当然给了呀!好了,你快去漱口,再晚要迟到了!”
楚望一听,也不再想着其他琐事,连忙拿了自己的物品去漱口。
红糖馒头带了些甜味,叉烧包里肉馅甜美,都包在黄纸里,程衍一路揣怀里带回来,楚望一口咬下时,还散发着热意。
他坐在桌前吃早餐,程衍手忙脚乱地给他束发。
看出来平日里,程衍的发冠多半都是小厮帮忙打理他,他自己的发冠也戴得有些歪。楚望提醒了句,程衍却不在意,随手正了下就好,专心致志给楚望束发。
程衍虽然笨手笨脚的,但是小心注意着不拉扯到楚望的头皮,还好楚望的头发顺滑,木梳子梳过几下就不打结,又被他收拢在一块抬高,然后再把发冠穿过去。
楚望有些不自在,第一次被人这样伺候,又怕程衍做不好,低声说:“我吃快点,然后自己来吧。”
程衍却摇头,说:“不行,洞房花烛夜后,新婚夫妻要帮忙梳头,要一梳梳到尾,这样才能白发齐眉,恩恩爱爱一辈子。”
楚望咬住包子的动作僵住,不知道是羞耻得想晕过去还是直接被气饱了:“谁、跟你洞房花烛夜了!”
程衍眨了眨眼:“昨晚屋里蜡烛不是燃了大半夜吗?”
楚望:“……”
折腾一番到了正厅前的广场,书院里的学子都陆续赶到了。事实上,月试并非每个月都会进行,因而每次都会举办得很隆重,甲班的学子都会进行评分排名,当天便会放榜,公诸于众。
而且,月试负责当主考官的,有时候还是一些重量级的大人物,说不定时不时就会有哪个有名望的大师,在月试中一眼相中哪个学子。
所以,对甲班的学子们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考试。
正厅里已经摆好了一张张彻底隔离的桌椅,但学子们还站在外头,等着先生说话。
程衍和楚望一过来,就接收到了许多人的注目礼。
……准确来说,是程衍接收到。
“程长青也来考试?”“他就不怕丢人吗?”“今天监考的可不是我们书院的先生,就他的水平,会被考官大人踢到丁班去吧!”“说不定会将他退学呢!”
楚望和程衍走一块,才发现程衍平日里受到的关注居然是这样的。
尽管因为学问做得好,在书院里他的名声也很大,但是大家对他都是敬仰和称赞,楚望头一回发现众口铄金,被人这样指点是一件多么不快又难受的事情。
他低声和程衍说:“你看你平时藏拙,时不时有点过了?总是被人当做废物看待,你……你不难受吗?”
程衍却笑着说:“你想想,这样一来,等下我考了个好成绩,是不是更有反转效果了?”
楚望:“……”
他平生从未遇过,像程衍这样满脑子叛经离道想法的人。
不过,他并不讨厌。
因为两个人走过来,还有说有笑的,有的人在惊讶他俩相处得竟然这么融洽,也有人还在议论,说程衍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模样,多半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想不通他为什么还要来考试。
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个人,关注点全然不在程衍身上,而是在楚望。
孟晨辉看到楚望的时候,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他几乎是失态了,抓住程津的手臂问:“你、你看那个人是谁?”
程津嘴里振振有词在紧急背诵着文章,被这么一打断,眼里闪过了恼火。但是喊他的人毕竟是孟晨辉,程津不敢发作,只能顺着他的指使看过去,困惑地回答他:“程衍啊。”
他并不将程衍当真正的兄长看待,除了刻意表现得兄友弟恭的时候,其他的时候他都不乐意喊程衍一声“大哥”的。
孟晨辉没好气地说:“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他旁边那个人。”
程津这会儿更奇怪了。
“那是子观啊,晨辉兄,你怎么了,连子观都认不出来吗?”程津眼里有些迷惑,他明明记得他们两人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楚望和程衍已经走了过去,混到人群之中了。
孟晨辉又重复问了一句:“你确定没看错?真的是他吗?”
程津实在摸不着头脑,说:“肯定是啊,这不好认吗?”他在心里嘀咕着,长得那么漂亮的人,全书院里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单看到一个侧颜,都不会叫人认错楚望的。
孟晨辉还抓住程津的手臂,甚至不觉用上了几分力气。
他咬着后槽牙,轻轻吐出一句话来:“你帮我看看,楚望他有没有影子……”
程津:“……啊?”
他莫名其妙地瞪大了眼睛,往旁边闪了一步,抽回自己的手臂,有些没好气地说:“晨辉兄,大白天的,不要说这种毛骨悚然的话好不?”
孟晨辉却没注意他,拨开人群就跟着往里头走去,还真想要自己去看看楚望有没有影子一样。
程津青天白日的,凭空生出一身冷汗来,搞得他刚背的文章也在脑里全空掉了。
孟晨辉没靠近,就完全可以确认,他看到的楚望是活生生的人。
“怎么……怎么可能……我明明……”他不解又惊惧,低声呢喃着。
程津跟着过来,实在看不懂孟晨辉怎么回事,说道:“晨辉兄,你和子观生矛盾了吗?”
孟晨辉立刻转头瞪他,大声说:“这怎么可能!”
程津被他一吼,愣了愣,讪讪地,语气也有些僵硬:“没有就没有。”
他们声响不小,程衍和楚望站在前头,听到了也回望过去。
这一照面,孟晨辉紧紧地盯住了楚望的脸。
楚望的神色称不上好,当然了,这里绝大多数甲班的学子,脸色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一个个都或多或少有黑眼圈,看出来昨日熬夜学习了。
但是他表情如常,整个人一如既往清秀挺拔,清冷高傲,伫立在人群中,也凭着破竹一样的气势一压群众。
孟晨辉和他对视上,可楚望的眼神,却好像没有因为他,而稍微松动或变化,就好像……就好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般。
这时,程衍突然凑到了楚望的耳边,轻启嘴唇不知道说了什么,楚望迅速地转头看他,好像是瞪了他一眼,可是他嘴角却明显有了上扬的弧度,眼里好像也因此冰山融化,笑意漾开。
程衍又说了什么,楚望竟然伸手打了他一下,那模样就如同挚友甚至更亲密关系的人在玩笑一样,然后他们俩一齐把头转回去,就好像……压根没见到孟晨辉一样。
孟晨辉瞪大了眼睛,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个人,
他没有料想到,两个人关系看起来竟然真的熟稔到这个地步。虽然孟晨辉之前心有疑虑,还把伤人的话一股脑说出来过,可是他清楚楚望的为人品性,至少冷静下来,他就会想明白了,楚望肯定不会和程衍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的。
但是现在,看楚望的神态,孟晨辉心里又有些不确定,心里又急躁和嫉妒。
“喂,晨辉兄,你要去哪!”
程津一把拉住孟晨辉,被孟晨辉的表情吓了一跳。“你、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孟晨辉深呼吸,才把心中的暴戾压下去。
“没事。”
程津看孟晨辉的神色,莫名有些发怵,只能快速地说:“走了走了,我们找一处地方吧,道清先生就快要来了。”
孟晨辉沉着脸,任由他拉拽着,往人少又阴凉的地方走去。程津还嘴上问:“你昨日到底让我拦着程衍,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孟晨辉没心思,随口敷衍了一句。
见他态度不快,程津也不多问了。
他俩站定之后,旁边几个学子在低声交流,听到有人说“楚子观”的时候,孟晨辉猛地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几个人声音压低,其中一个人隐隐约约地提到了“落水”、“救人”之类的词。
孟晨辉没听清,想凑过去听,但是又不敢,心里有些焦虑,连道清先生已经走到众人的前方都没有关注到。
程津刚跑到其他地方,现在回来,鬼鬼祟祟地说:“晨辉兄!昨天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孟晨辉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却故作镇定问:“能有什么大事?”
程津说:“听说子观昨夜落水了,是程衍下水把他救上来的!我就说嘛,他们两今日怎么会一块来,看起来关系还那么好。对了,程衍昨日还拿月试和我打了赌,他今天估计是发挥不好了。”
孟晨辉没去注意听他后半部分,怔愣地看向程津,问:“楚望……怎么落水的?”
程津看他神色,以为他是在担忧楚望,老实地摇头,说:“不清楚,没打听到,可能是失足落水的吧。说来真奇怪,他们俩晚上去潭边做什么啊……”
孟晨辉好像慢慢地呼了口气,肩膀也松了下来。
道清先生站在正厅前面的几层台阶上,旁边还有好几个同样衣着正式的先生,他先是看向旁边一身短打的打手,对方清了清嗓子,高呼:“肃静——”
七零八落站在广场上的学子都安静了下来。
道清先生这才开始说话:“现在开始准备月试,所有考生排队成列,念到名字后出列。”
所有人都依言照做之后,道清先生就开始喊名单了。他先从甲班喊起,再依次往下。
站在旁边的,为首有书院的院长,几个在书院里同样德高望重的先生,此外,有两个生面孔。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书生,看起来面容严肃,另一个中年男人,已经有些许发福,两个人都穿了官服,看起来很有威望。
下面的学子好奇着他们的身份,有的人已经猜出来,和之前书院里广为流传的月试会有沧北郡的大人来监考对上了,只是来者是什么身份,几乎没有人知道。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还在求学的年轻人,也都被那一身官服唬住,就连丁班的学子,也不敢在底下窃窃私语了。
“程衍!”
道清先生喊了一声,程衍快速出列,走了上去。
见道清先生瞪他的表情不善,程衍心里猜想着,道清先生估计恨不得他缺席不来考试。
“等下好好发挥!”道清先生压低声音,在程衍走过去的时候说。
程衍忙不迭的点头,“放心好了!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发挥的!”
道清先生眼皮一跳,朝他挥手,“快进去吧!”
喊了名字过去后,还会对考生进行搜身,防止他们携带了什么作弊工具。
担心程衍搞出什么丢人的大事,道清先生还特地在他被搜查的时候多看了几眼,之后才觉得自己好笑,就程衍那大字不识的情况,他就算想作弊,估计也不知道抄什么!
院长陪着从沧北郡过来的教谕大人站在旁边看考生入场。
这位教谕大人年事已高,对有才华的学子格外看重,所以考生入场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观摩了。只不过,这位教谕大人,因为年长,总多少有些刻板和威严,看起来不怒自威。
他突然伸手一指,问院长道:“刚才进去的考生,是这位教书先生的得意子弟吗?”
院长愣住,抽了抽嘴角。
程才俊是如何花钱把自己那个长子塞进他们书院的,所有高层心里都清楚,因为……因为前阵子没钱嘛!
所以,程衍此人,大家也都是认识的。
教谕大人还在继续皱眉说:“就算是得意门生,也不该在准备入场的时候窃窃私语,如若被有心人看到,不免怀疑有什么作弊行为!”
院长连忙擦汗,紧张地解释:“非也非也,那位学子较为顽劣,我院的道清先生,应该是在叮嘱他一些话,绝对没有什么作弊行为的!”
教谕大人愣了愣,才抚着自己的山羊须,颇为赞赏地说:“不错,即便是顽劣的学子,也应该多给关怀,说不定能让其悬崖勒马。”
院长连声附和,只是心想,等教谕大人您等下看了程衍的考卷,就不会这样说了。
月试的座位打乱,进去之后会直接被领到贴了自己名字的座位,在此过程中,不可以四处张望,更不能和其他人交头接耳,否则,就会被直接认定为舞弊,送出考场。
程衍知道不想让他来考试的人肯定不少,自然乖乖听话,没有在被抓的边缘试探。
楚望早他一刻钟进来,他也不知道楚望坐在哪里。
不过,楚望昨天睡眠质量不错,应该状态不错,稳定发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考生陆续进场后,主考官副考官就依次进场了。
主考官不是学院里的先生,院长介绍了下,从沧北郡过来的教谕林大人,将会担任这次月试的出题人兼主考官,同时,到时候评卷给分,林教谕的意见也将占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程衍多看了那位主考官一眼,心想着这老头在这个年代也算长寿了。
结果没想到那老头反过来,还多看了他两眼。
程衍:“?”哥靠帅气吸引到主考官了吗?
每个考生桌上都准备好纸张和笔墨,第一门贴经,在宣读完考试规范后,就开始了。
林教谕负手站在最前方,开始念题,考生一个个握好了笔,就等着他声音落下后,将对应的经文默写出来。
程衍脑子里装了一个数据库,并不怕这样的考试,只是久违的考试氛围,还是让人难得地紧张了起来。
题目一说出来,有的考生立刻恍悟,奋笔疾书,却也有表情或惊诧或迷茫,抓耳挠腮冥思苦想。贴经演变到如今,小小月试出题有范围,但出题人都喜欢不求甚解,随处截出并不相连的句子来考察。
在第一题出来的时候,程津就开头一慌,教谕大人连续说了三次题目,他还是没听清,连题目是哪些字都没听懂,四周传来沙沙的声音,他却连题目都没法誊抄下来。
他捏住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慰自己,这一题只是刚好出现在他还没背诵到的一篇文章中而已,后面还有九道题,只要能正确写出六题,这门考试就算是合格了。
但是,紧接着,第二题、第三题,每一道题目,在程津耳中都无比的陌生,仅有一道记得出处文章的题目,他立刻将上句誊抄到纸上,然而,却因为一直紧张焦虑,脑子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下一句该由他默写出来的是什么。
贴经这一门考试结束,会收一次卷。
程津放下笔,看着自己宣纸上零星几个字,隐隐有种两眼发黑的感觉。
第一科就考成这样,接下来的该怎么办!
不过,贴经一门,折戟的学子并不少。中场休息也不能离开正厅,每个考生被送上了杯水,可以在自己的位子上休息,五六成的脸色都不太好。
林教谕瞄了几个人的考卷,摇头轻声说:“看来贵院学子贴经这门课,平日里练习得还不够。”
道清先生连忙说:“大人说的是,以后我们会加强学子这门课的学习的。”
林教谕开场前就注意到了程衍,他的位子偏前,倒是很轻易就能看到他。林教谕朝被院长说是顽劣的学子看去,却见那个年轻人不似同窗愁眉苦脸或严肃紧张,居然气定神闲地边转笔边喝水,在肃穆的考场中,愣是摆出一派轻松自在来。
林教谕本来心生不满,眉头一皱,但又想到现在还是休息时间,这个学子看起来倒是更有年轻人的活力朝气,忍不住轻笑起来。
道清先生听到林教谕笑得愉悦,以为考场里有什么有趣的吸引了他,顺着目光看过去差点魂飞魄散。
林教谕笑说:“道清,你这学徒看起来考试心态很好啊。”
道清干巴巴笑了两声应了,心想能在甲班巍然不动占据倒数第一,次次考试交白卷的人,考试心态当然不错啊!
后面两门诗赋和策问会放在一块考,教谕大人分把诗、赋、杂文的命题都给出,之后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让考生自行安排时间写作,到点后装订自己的所有考纸,然后交卷。
这回总不像刚才贴经,无从下手的人那么多了。毕竟平日里都有进行诗赋文章的创作练习,就算不是言之有物,瞎写一通也能写满纸张。
主考官会站在台上巡视全场,副考官都会在台下巡视。
因为程衍的情况特殊,书院里几个先生都格外关照了他一下,结果发现程衍居然是奋笔疾书的那类人之中,没一会儿就铺天盖地写满一张纸,放着晾干又拿了一张。
道清先生看得触目惊心,院长也多看了几眼,招呼道清先生到旁边,低声问他:“程衍此子,平时文章创作如何?”
道清先生对楚望给程衍做功课一事心知肚明,只是如果楚望没给程衍写,程衍干脆就不交功课,这种朽木拿他没辙,道清先生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
眼下被这么问,道清先生犹豫了许久,才回答:“程衍不常做文章……”
院长眉头紧锁,“那偶尔写的文章如何?”
道清先生绞尽脑汁,最后诚恳的说:“狗屁不通。”
院长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说:“那他在考场里怎么写了那么多,有看清他都写了什么吗?”
道清先生连忙摇头,又给自己打补丁:“那位教谕大人好像对他很感兴趣,我不敢太多关注程衍,没去看他的考卷。”
院长已经开始脑补,教谕大人看到程衍狗屁不通的文章后,气到迁怒的场景了。他连忙说:“快看看,能不能找方法截住程衍的考卷,不要让卷子提交到教谕大人手里。”
道清先生面露难色,“这……”这也太难了!和监守自盗有何区别!拉下老脸去偷藏一个学子的考卷,他还要不要脸了!
再说平时程衍不是最喜欢交白卷吗,为什么这次还真现场发挥了!道清先生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程衍进考场前,自己嘱咐过一句好好发挥……
两位老先生还没想出好决策,考场里的动静就打断了他们。
“报告大人!”
程衍把手高举。
林教谕听了声响望过去,见是自己多注意了几眼的那位年轻人,顿时感兴趣,踱步下去问:“你有何事?”
他走近了,看到了桌子上粘贴的名字,记住了这位考生的名字。
“程衍,考前念的考试规范有没有认真听,不是重要的大事,不得考大声,高呼考官?”
道清先生和院长看过去是谁在考场喧哗,然后一齐两眼发黑。
程衍说话非常有底气,声音响亮:“林大人,考试规范说了,诗赋策问开考后,一个时辰内想提前交卷,可报告考官。”
林教谕扬眉:“哦,你想交卷?”
程衍点头:“我写完了。”
他说出这话,周围立刻有人发出惊呼,低声地吵闹起来,一时间正厅里好像漂浮满了细碎的声音。
林教谕扫了一眼考场,喝到:“安静!”
他很有威望,瞬间考场鸦雀无声,一个个考生继续埋头搞自己的创作,和一只只鹌鹑一样。
林教谕这才看向程衍:“交卷?你确定吗?交卷之后,不能再修改了。”
程衍点头,把几张纸叠在一起,放在了桌上,说:“我确定。”
虽然刚才书院里的先生都说了此子顽劣,想必学识可能也不够高深,但林教谕没有因此不让他交卷,点头说:“行,物品全部不得带走,你可以离开考场了。”
等程衍站起身,林教谕吩咐了一个辅教的先生:“把他的卷子装订起来,放到我的案台上。”
院长和道清先生面面相觑,这下没有人能在教谕大人的眼皮底下盗走程衍的考卷了。
等下教谕大人看了程衍的考卷要发怒了怎么办!
第33章 纨绔公子和穷书生
程衍两手空空潇洒地离开了考场, 剩下忐忑的书院先生和震惊迷茫的考生们。
见他出去,丁班的向安立刻也眼咕噜一转,跟着举起手来:“大人!我也想要交卷!”
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 考场里计时的香刚好燃完,报时的侍从敲响了正厅旁边的大鼓。
院长负手走过来,瞪了他一眼说:“最后半个时辰, 不允许提前交卷。”
本来兴致勃勃的丁班学子们一个个不得不息鼓偃旗了。他们全都是写不了什么文章的差生, 自然也不用那么长的时间去推敲琢磨, 才想模仿程衍提前交卷, 没想到却恰好没赶上。
平日里书院考试,也有规定时间可提前交卷的规则,只不过还真没有人敢提前交, 不得不说程衍确实是第一人。
只不过, 大家不外乎在心里猜测,他是不是因为完全不会写,空了白卷才索性提交里离开。
书院的院长走到了主考官的位子面前,对林教谕说:“林大人, 您现在……准备看这位考生的试卷了吗?”
林教谕想了想,还是摇头, 说:“先放在这里, 等会全部密封装订好, 再看。”
院长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好消息是, 林教谕不至于当堂发怒了, 坏消息是, 程衍的卷子总要装订起来, 批改的时候, 迟早都会看到。
楚望已经写到了文章收尾的地方, 为了如何画龙点睛而冥思苦想。
在程衍出去的时候,他多少还是被打断了,一直到程衍都走出去了,还没法平静下来。
别人都会认为,程衍是空了白卷才提早交卷离开,但是想到昨晚对方信誓旦旦说要考前三甲证明自己,楚望却觉得,说不定程衍当真是已经写好了文章,才会交卷的。
昨天晚上,他几乎把楚望之前所作文章看了一半多,只是那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也不知道程衍看进去了多少,又能有多大的获益。
看程衍自信满满离开的神态,楚望心里其实……还是没有底气的,毕竟这家伙,交白卷的时候也是很有底气的。
“认真考试!不许交头接耳!不要走神!”
院长突然开口,和全场的考生说。
楚望这才猛地回神来,不再多想,把心思先放在自己的文章上。
反正程衍发挥得如何,很快就能知道了。
半个时辰很久就过去,在临交卷前,楚望又认认真真地换了崭新的纸,将自己的诗赋杂文都端正地重新誊抄一遍,他全神贯注做这件事情,以防自己出现别字。
写到最后一个字结束,他才慢慢放下笔,感觉手腕僵持在同个姿势太久,已经有些酸疼了。
他轻轻地呼了口气,坐在位子上,等着辅教先生挨个收回考卷,按照班级全部装订好后,主考官才宣布了可以离开了。
楚望跟着人群鱼贯而出,心里思虑着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程衍,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在不远处大喊着他的名字:“楚望!”
楚望一抬头,就见到程衍站在正厅外的一棵老松树下,朝着他用力地挥手,整个人一分形象都没有。
楚望却不觉弯起了嘴角,朝着他小跑过去。
楚望一走到他面前,程衍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书院中再亲密的好友好像也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事情来,楚望被他当众拉住了手腕,心里不觉有些惊诧和紧张了起来。
他平日里和其他人都是君子之交,甚少有什么肢体接触,还是……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楚望猛地涨红了脸,却是朝周边的人看去。
旁边的同窗,从程衍朝人群里大喊楚望的名字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会儿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他俩关系居然密切到这个地步,不由地有些惊讶。
不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楚望听得最清楚的居然是他前桌的那位学子和朋友说:“程长青居然敢去捉楚子观的手,他就不怕被楚子观打吗!”
楚望:“……”我的同窗到底对我存在着什么误解?
“走呀!”程衍见他不动,又喊了一声,握着他手腕的手轻轻拉了一把。
楚望这才转头,重新望向他,眼里有几分的复杂,但很快又消散,点了点头,迈开步伐才说:“我们去哪?”
程衍偏要挤眉弄眼,神秘兮兮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楚望注意到,程衍手里拿了个食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的,但他没有开口询问,依言跟着程衍离开。
孟晨辉总是很避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楚望以为自己也是不喜欢这样太黏糊的行为的,不过……好像也没有很讨厌。
而且,同窗们虽然诧异,也只是觉得程衍胆大妄为,应该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来,楚望心里想到这,自然松懈一大半,也就一路任由着程衍拉着他,一直绕到了一处没有人的地方。
他们到了一处草坡,最上面有一棵郁郁苍苍的树,楚望跟着程衍到了树下,又被他拉着并排坐了下来。
紧接着,楚望把另一手一路提过来的食盒放在草地上,说:“我们来开小灶。”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手脚勤快地将食盒打开,楚望伸手帮忙,把里头的饭菜都拿出来。
两份米饭、一个竹筒装了汤,菜色是两荤一素,其中还有一条鱼。
程衍给他递了米饭和筷子,说:“来,趁热吃吧。”
楚望总觉得,程衍已经能做出足够惊喜的行为了,却没想到他还能做出更加神奇的举动来。
他不由好奇地问:“你去哪里弄来的饭菜?”
程衍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书院的厨房啊!”
楚望蹙眉,说:“食堂里……最好的伙食,也没有这么好吧?”
程衍却“嗯哼”两声,把碗筷硬塞到了他手里,说:“快点快点,趁热吃。”
看他迫不及待的模样,楚望也不再多问了,接了过去,和程衍一起吃了起来。
米饭蒸得恰好,入口飘香;小炒肉香辣入味,翻炒得恰好;青菜大概就了炒肉之后的油炒的,唇齿留香;蒸鱼去了腥味,鱼肉嫩白鲜美,入口立刻如丝化开。
楚望没吃过太多好东西,也觉得这顿“小灶”开得太好了,好的他每样菜在程衍的撺掇之下挨个尝试后,竟然不太敢继续下手了。
程衍见他停下来,疑惑地抬头看他:“怎么不吃?不好吃?不合胃口?不舒服?”
他一连三问,问得楚望只能摇头,然后轻声回答他:“不是,是……太好吃了。”
程衍立刻笑了起来,继续热情地招呼他:“既然好吃,那就快点多吃一些吧!已经不是很热了,再放久就凉了。”
楚望实在耐不住这样的热情,压住心间翻涌的思绪,还是先跟着程衍把饭吃了。
吃到最后,只剩下汤。汤是装在竹筒之中的,掀开盖子后,程衍抬眼看他,说:“一起喝?”
楚望莫名有些脸红,虽然并不知道“间接接吻”之类的东西,却还是莫名地有些紧张,束手束脚地和程衍你一口我一口喝完了最后的蛋花汤。
吃饱喝足,程衍站起身来,把被两个人“清扫”地干干净净的碗碟都依次放回到食盒之中,才伸了伸懒腰,长吁一口气,一副吃饱餍足的模样。
楚望不觉笑起来,被他一把拽住手拖着站起来。
程衍说:“吃得饱吗?”
楚望点头,又怕他不信,还补充:“很饱,很久没吃到这么丰盛了。”
程衍不由地想到了程家随随便便的山珍海味摆上餐桌,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没多想这事,反正总有机会带楚望多吃一些好吃的东西。上辈子的小郡王就是个小吃货,这辈子的嘛……看楚望刚才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程衍心想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说:“我们走动一下,正好消化。”
他还握着楚望的手,楚望低声应允了,被他牵着手在草坡上四处走。
书院里处处有这样怡人的景色,只要偏离主干道,人自然就不多。楚望也很放心地任由程衍抓着自己的手腕,然后再握住他的手,最后硬是把手指插入到他指缝,和他十指相扣起来。
一只手干燥温暖,另一手细腻冰凉,十指相扣便是紧密地交叉,缠绵到了极致。
楚望瞪着程衍,用眼神控诉他得寸进尺的行为,程衍却还偏偏得意,甚至把大拇指往两个掌心中间挤进去,用指甲轻轻摩挲楚望的手心。
好像心尖也被瘙痒到一样,楚望猛地一震,企图将手抽走,却因为十指相扣的姿势,被抓牢而无从逃离。
程衍深沉安静地望着他,眼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楚望突生出一股紧张慌乱,转头逃避开了他的注视,匆促地寻找话题转移,急于改变这暧昧的气氛。
“那、那个……你刚才怎么提前交卷了?”
程衍回答得非常理所当然:“我写完啦,自然就交卷了。”
楚望哑然,又试探地问了句:“你真的写完了?”
程衍肯定地点头,和他握紧的手还甩了两下,委委屈屈地说:“你不相信我?”
楚望摇头,下意识地反驳:“我当然不……好吧,你有注意策问的文体,规范写作吧?”
……显然是不那么相信。
程衍肯定的点头:“当然了,我昨晚看了你那么多文章,少说也把文体摸清楚了。”
楚望便不再问了,至于写了什么内容,发挥得怎么样,他对程衍实在没有信心,但是也不想打击他,就避而不谈了。
他只说:“贴经我有一题没做出来,你应该全部答对了吧?”
程衍点头,但还是保守地补充:“如果我没有写错别字的话。你感觉自己发挥得如何?”
楚望想了想,说:“照常的水平吧,应该没有什么失误。就是不知道,这次主考官的教谕大人,会更喜欢什么样的文风了。”
再才华横溢的学子,踏进科举这条路,也要规矩做学问,考前要战战兢兢押题,考试要惴惴不安猜测评卷官的喜好来落笔,考完之后放榜之前,还会紧张兮兮想东想西一番。
程衍轻笑了一声,宽慰他:“不必担心,不管那位教谕大人有什么偏好,只要你做好了文章,他都会中肯地给分的。”
看楚望还有些心不在焉,程衍又说:“你刚才考试应该写得手酸了吧?我给你揉揉手腕吧!”
楚望来来不及拒绝,纤细的手腕就落入宽厚的手掌之中。
* 小傻子
程衍不知道的是,他拿来安慰楚望的话,恰好在评卷的厅里,展开了类似的争议。
“这篇文章,不讲仁义道德,不讲四书五经,从头到尾陈词逃不开一个字:钱!实在是庸俗不堪,不可重用!”一个书院的先生冷哼一声,啪地一声,把卷子拍到了案台上。
为了严谨公正,一篇文章会有三位先生一起评分,给出一个一致的等级,然后由主考官从甲等当众来排出前三甲来。
如此,月试的评卷过程中,总难免会有些争端出现,在讨论的过程中,书院的先生们也能各抒己见,获得新的见闻和领悟。
与此人争议的是另一个先生,他把卷子捧了起来,手指在那张纸张上滑过,说:“这文章,破题、立证、起讲、收结,不仅格式严谨,而且言之有物,怎么就不配评为上等了?”
之前的先生暴跳如雷:“这篇文章满是铜臭味,命题讲文史修撰,字字不离钱,这还不算跑题!?最多只能评个丁等——不,写出这篇文章的人,根本不配读圣贤书!”
与他争论的也羞恼了:“策问一门,只需结合时务选择切入点即可,修撰文史向来进展艰难,不正是因为缺钱,无利可图,这篇文章正好讲出了关键点,一个年轻学子能有如此一针见血的眼光,却要因为你的不识货而蒙尘,你羞不羞?”
厅里时不时都有争论,不过众人一来碍于脸面,不会大吵大闹,二来为了个学徒的文章争论,总有点丢脸。
闹得这么大,两位书院先生都快要摆出不死不休的模样,实在引起了众人……对那篇文章的好奇了。
林教谕正在评卷,抬头一看争论的二人,说道:“将卷子呈上来。”
立刻有人将那密封的考卷拿上来。
林教谕观看了起来,其他好奇的人也不好凑上去打量,就等着他看完后,做出什么评价。
教谕大人从刚才阅卷开始,表情一直非常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的……但是现在,看着这篇文章,他一会儿不满地蹙眉,一会儿恍悟惊叹,一会儿深思苦想,一会儿沉默长吁,神色变化莫测,丰富得叫人无法揣摩他的心思。
他足足看了一刻钟的时间,把这不长的文章,翻来覆去阅了几番,才起身,感慨了一句:“此子将来,必有所为!”
那个拥趸这文章的先生,立刻冲着同僚露出耀武扬威的表情来:“看,我说什么来着!”
教谕大人负手,转了一圈,却又忍不住重新回去看了下这文章,斥骂道:“但是这文章,真是气煞我也!”
若干书院先生:“……”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啊?
林教谕把卷子拿起来,递下去说:“你们传阅一下吧。”他优先看向书院的院长,把卷子给了他,说:“贵院真是藏龙卧虎,不知道此文章作者是何人?”
虽然月试与当朝科举考一样,会要求用规范的字体来书写,避免出现有人考风格独特的书写来贿赂舞弊,但是毕竟诗赋杂文都不是太过于拘束,只要求文体规范,内容不会大逆不道,都是可以的。
所以,一院之中的先生,对拔尖人才的文章都是可以一眼识破,即便是密封了姓名,也能够猜测出来是谁。
院长不记得他们书院中有多么标新立异的人才,战战兢兢地接了过去,说:“我看一看。”
这一看,他立刻有些傻眼了,一翻卷子封条写了甲班,连忙喊道清先生过来:“道清,你来认一认,这是甲班谁的文章?”
道清先生一拿到,也是愣住,如果他脑子里能飘过弹幕,那满满地肯定全都是:这他妈真的是我教出来的吗!?
辨识出来,着实高难度,道清先生最后摇头,说:“不知,可能是哪个考生临时起意,才另辟蹊径写了这篇文章吧。”
问不出来是谁写的,林教谕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太失望。毕竟等他们全部阅卷完毕,开了封,就可以看署名了。
“罢了。”林教谕说,“你们传阅下,再一并讨论这篇文章要如何评分。”
几刻钟后,厅里近十位评卷官,都陷入的深思来。
沉默了许久,道清先生才说:“这篇文章的切入点,确实比较、咳,少见,但是分析论证都做的不错,言之有物,所涉及的内容,也不是违禁的,我觉得,可以给高等级。”
虽然不知道是谁写的,但是毕竟是他甲班的学生,等还会放榜成绩排出来。道清先生多少还是想要维护一番自己的学生的。
林教谕认可地点头,又叹气说:“从文章看来,此子有雄心壮志,但志不在入仕,应当是经商之才。”
道清先生眼皮一跳,直觉想到了一个人,然后又飞快地忘掉。
林教谕站起来,说:“我认为,这篇文章可以标为甲等,虽然当中立足的观点,我等多不认同,但是不可否认,文章非常犀利,正好切入命题,阐述清楚了修撰文史的利弊,是优秀的时务文。”
书院先生坐成两列,无不冥思苦想,最后还是第一个提出反对的先生点头认可,说:“不错,我虽然不认同此文观念,但刨去此事,这文章确实做得好。”
如此一来,也没有人有强烈反对的意见,林教谕拿了甲等的章子,落在了这篇文章上。
他落章时还呐呐:“等下评完前三甲,必要看看这文章的署名是谁了。”
好奇这惊世骇俗的杂文作者是谁,后续工作好像评卷官都加快了速度,没有多久,所有的卷子都已经评改完,甲等的文章只有十篇,摆在了林教谕案前,由他来点前三甲。
他又多看了几眼刚才那文章,却还是惋惜说:“不可、不可,这篇文章不能拔得头筹,最多只能次之。”
他说着,已经率先把“第二名”的章子,靠着“甲等”的章印给印了下去,并排两个鲜红的章印,落在了潇洒飞扬的字收尾处。
他先给了第二名,之后又拿了第一名的印章,巡视一番,手按住了另一篇文章,说:“这一篇,当之无愧是头筹,文风大气,文体严谨,鞭辟入里,切中要害。最重要的是,它更符合科举试选拔的标准,可做此次命题的范文,给众学子传阅学习。”
最后一句的比较,自然是和第二名的“奇葩”做比较了。
两个章子都落下得干净利落。但到了第三名,林教谕却开始犹豫了,最后竟然叹气摇头:“由此珠玉在前,木椟在后啊。”
也便是说,其他文章,都再没有和前面两篇足以比肩的了。
不过,林教谕还是尽职地在一堆木椟之中,勉强找出一篇还算顺眼的盖章。
然后他才迫不及待地拆密封,准备来看一看,到底是谁做出那片文章的。
道清先生莫名觉得,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感觉随着教谕大人拆密封而越发强烈。
这时候,他脑海里猛地蹦出一个念头来:程衍不是写了满满当当一卷面狗屁不通的文章吗,为何刚才也一直没见到!他那独特的狗爬字体,任谁都是忘不了的!
* 小傻子
晌午休息过后,全书院的学子要重新在正厅前面的广场上集中,等着先生们放榜,宣读成绩。
虽然除了甲班以外,其他的班级只有优异的学子会受到表扬,其他人都不会被当众宣读成绩,只不过所有人都必须在场,而且放榜之时,爆出冷门或者黑马,这时候台下学子们怎么喧哗吵闹,先生们都是不会阻拦的。
甚至以前,还有一些学子,会私底下在书院里开庄下赌,猜测月试前三甲是谁,终归是太过于胡闹,还是被明令禁止了。
得知曾经有过这样一项活动的程衍,心里很是失望。“如若不然,我今天能回本的,就不只是五百两了。”
楚望瞪他,希望他少说两句异想天开的话。
他和程衍过来,还是一样受到了不少人的注目礼。
这回倒也不是惊诧两个人的亲密了,楚望昨日落水后,是程衍把他救起来的事情,似乎已经传遍了。连道清先生都在放榜前走下来,问楚望身体有没有问题,众人得知他昨天经历一场生死大劫,今天早上还能坚持考完试,心里无不是佩服他的。
楚望有些惶恐,连忙说:“让先生担忧了,弟子无虞。”
道清先生才点头:“无事就好,以后多注意。”
说完之后,他还狠狠地瞪了站在旁边的程衍,然后才离开。
程衍莫名其妙:“我招他惹他了?”
楚望还真应和着说:“应当是的,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又做了错事,惹先生不快了?”
程衍:“……又?”
好惨好无辜。
旁边的学子在窃笑说:“程长青肯定是写了什么让先生气到的文章,你看道清先生那表情,简直像是要被他气吐血了一样。”
另一个人说:“他也真是奇怪,明知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参加月试,等下放榜倒数第一必定是他,岂不是丢人现眼了?”
程衍还没说话,楚望就突然回头看那两个人,冷冷地说:“背后议论是非,小人行径。”
那两个人脸色一变,不敢多说了。
放榜是从最后一位开始,林教谕念名次和所对应的考生,一位辅教先生就会紧跟着在他后面揭榜,对其他班来说,是吃瓜看热闹的好事,对被排名后公诸于众的甲班来说,刺激并不小。
开始念名次时,所有甲班的学子都不再议论了,全部人都盯紧了教谕大人,屏住呼吸等着他开始。
林教谕清了清嗓子,亮声:“第——八十一名——”
周围的人将目光投向了程衍。
“——张三!”
程衍把所有目光都瞪回去: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众人私语:“可怜的张三,好不容易程衍插班,夺走了他的倒数第一,没想到这次程衍尽然不交白卷了。”
林教谕留给台下学子议论低语的时间,等着辅教先生揭榜第八十一名后,才紧接着说:“第八十名——李四!”
这些周遭的人看程衍的眼神也是完全不一样了,不是倒数第一,也不是倒数第二!这对这位不学无术的纨绔来说,是多么罕见的一件事情啊!
楚望低声说:“这些人真讨人厌。”
他清楚程衍单凭贴经一门学科的成绩,只要诗赋和策问不要交白卷,少说也能有中游的水平,可是周围的人全然不知,每报一个名次,他们不关心最后得到的是谁,都是在惊叹好奇,程衍究竟会排在哪里。
有人说:“也有可能,程长青的卷子因为无法评分,所以不列入排名了。”
但是立刻有人反驳:“不可能,总共八十一名,正是从第八十一名念起的,所以肯定不会少人的。”
程衍没有理会那些人说话,在宽大的袖子下悄悄牵住了楚望的手,果然楚望立刻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一番挣扎却无法把自己的手指抽离,更害怕大幅度的举动被别人发现两个人私底下都偷偷摸摸在做什么,楚望直瞪程衍。
只可惜他的视线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程衍还有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低声笑说:“干嘛这样看我?被我迷住了?”
楚望没法抽手,没对这样的话反驳不回去,最后气恼地扭头,不肯看他。
只是手心还在被轻挠着,就像心弦也同样被撩拨着一样。
当然,总有人是关心着自己的排名的。
渴望这次能够考出满意成绩的人,都在教谕大人喊出名次时,心里拼命默念“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名次从低喊到高,越慢被叫到,就说明排名会越高。
程津站在众人之中,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紧张得不行。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头,因为站在他旁边的孟晨辉,脸色也一样不好。
程津忍不住在回想上午考试他写的内容,诗赋注意韵律平仄了吗,杂文规范文体了吗,有没有出现别字,还有没有一些地方写的不够充分,他越是拼命回想,越是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心里在期冀着自己杂文能写得非常优异,只有这样,即便是贴经考砸了,他也才有机会得到前三名。
但是程津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都创作了什么样的内容,一分一毫都回想不起来。
“第四十五名——程津!”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来时,程津错愕不及,呆愣愣地仰头看着前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他心里默念着不要太快喊到自己的名字,可却绝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在旁边恍惚的孟晨辉,也有些惊愣,转头看他:“教谕大人喊的是你吗?”
和他有一样怀疑的不只是孟晨辉一个人。
因为立刻有人说:“是不是喊错了!应该不是程津,是程衍才对吧!”“程衍不是倒数第一吗?”“没有,还没有喊到他的名字呢!”“怎么可能?!”
程津完全呆愣住了,不只是为了他居然考出这样的排名来,更因为程衍的名字还没念到。
听到旁边的私语,他立刻反应过来,说:“肯定是念错了!应该是程衍,而不是我!”
其他人也颇为认同,还在说:“如果是程衍的话,这个成绩可谓是超常发挥了。”
教谕大人留了时间给台下的学子议论,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个名次出来,竟然有那么大的争议,隔了一会儿底下还有人在争议,他才呵斥:“安静!放榜成绩由所有考官再三确认核实过,如有疑虑,全部念完后再提出!”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也就程津在下面低声说:“一定是念错了……一定是念错了……等会我要去提出抗议……”
毕竟是自己的好友,孟晨辉也不免从自身的焦虑紧张中抽身,多安慰了他几句。
不过,想到程衍居然考了四十多名,孟晨辉还是心中有些恼恨,觉得是因为楚望给程衍补课了的原因。
孟晨辉分神着,没想到没过多久,自己的名字也被喊到了。
“第二十九名——孟晨辉!”
这一会,周围的喧哗声更大了。
“谁?我没听错吧!”“孟晨辉居然考砸了!”“天哪!他上次月试不是第二名吗!”
孟晨辉愣住,同样对自己这个名次不敢相信,嘴里呐呐:“怎么会……怎么会……”
他早上考试的时候,的确是受到昨晚的事情所影响,有些心神不宁。尽管如此,孟晨辉还是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至少是平时正常的水平。
却没想到……他居然考砸得这么厉害!
周围的窃窃私语好像全部都是在议论他一样,孟晨辉恨不得把头埋起来,然而,排名还没有说完,他想离开都不行。
向来取得前三甲的他,这才发现原来考砸了被人议论,是这样羞耻尴尬的事情!
事实上,在议论他的人并不多,现在台下的学生,讨论最多的都是:“程衍呢?”
对啊,程衍的名次呢?
明明从第八十一名排起,甲班没有一个缺漏,他的名字也理应当在其中的,可是现在都已经到了二十几名,却依然没有念到他的名字。
有的学子怀疑是有重复的名字或者听漏,但是辅教先生在旁边同步揭榜,榜上清清楚楚写明了所有已经公布的名次,确实目前为止,除了一些爆冷门,并没有出现其他不妥的地方。
有些中下游的学子,一般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不在关心上游的排名了,但是这回,所有人无不提高着注意力等待放榜,就连其他班的也都在议论,不过,更多人还是认为,程衍的成绩应该是没有被计入排名之中,八十一名学子中,可能混进了以为乙班的优等生。
到了最后十名公布的时候了,根据已经放榜的名字,甲班学子很快就能数出来,前十名都有谁,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承认,也不敢相信,程衍居然在其中!?
教谕大人保持着平静的声音,亮声念过了第十名、第九名……一直到第三名的时候,孟晨辉听到了有人在旁边说:“程衍该不会真得了前三甲吧!?”
程津眼皮一跳,无法控制地想到了他和程衍打下的那个赌。
怎……怎么可能……
“第三名,王五!”
程津稍微松了口气,听到不是程衍的名字时。但是他很快又觉得有些羞恼,就像被程衍玩弄了一样,他怎么会真的认为程衍考前三名啊,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只剩下两个名字了,甲班没有被念到的也只剩下程衍和楚望了。
他们俩并肩站在人群中,此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是塞钱进入书院的纨绔子弟,一个却是次次拔得头筹学习勤恳的才子,两人分明是格格不入的,可是此时站一块,看起来却意外的和谐。
楚望的手还被程衍攥住,尽管藏在袖子里,没有被第三个人发现,可是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就忍不住心跳加快,连手心都沁出了汗水来。
程衍转头问他:“这么紧张?你猜你是第一名,还是第二名?”
楚望紧张根本不是因为这个,但还是努力让自己注意力拉回来,有些浑浑噩噩地说:“我……我也不知道……”
程衍想了想说,“很快就知道了。”
楚望觉得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没有说出来。
最后两名格外悬念,林教谕沉默了许久,才一并将名次报了出来:“本次月试,第二名——程衍!第一名——楚望!”
程衍笑了起来,凑到了楚望的耳边,轻声说:“我猜就是,你果然是第一名。”
楚望怔愣着,他觉得程衍完全搞错了重点,他第几名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程衍的名次啊!
楚望恍惚觉得不可置信,回想着程衍昨晚信誓旦旦说要考前三甲,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做到了……可是再一想,程衍总是能做到各种不可思议地事情,好像,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楚望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然而,其他人可没有那么轻松接受了。
原本只是在台下悄悄私语,但有人吓得拔高了声音:“什么?!谁第二?!”
他的声音实在太嘹亮了,林教谕听到,也没呵斥,居然又重复了一遍:“第二名是程衍。”
旁边的辅教先生已经完完全全把月试的榜单都放出来了,每个人都可以凑近过去看,其中前三名在最上面,用比其他人大几号的字体写着名字,就算站得远了,也不会认错。
第一名实在没有什么悬念,楚望哪次不是考第一,才会让人觉得是个大新闻。
然而众人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第二名,依然是议论声不断。
没有人敢对结果提出质疑,可也有人在心里一闪而过猜测,程衍会不会是有楚望帮助作弊才考好,但是仔细一想,他们考试的时候监考严格,两个人又离得老远,哪有可能作弊。
孟晨辉转头看向程津,问:“你不是说你和程衍和名字被弄混了吗?”
程津已经完全呆愣住,许久之后才呐呐说:“我……我不可能考第二的……”想到他的贴经,程津心里已经对自己的成绩相信了大半,更是没有提出什么质疑的勇气来。
孟晨辉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一番踌躇之后,终于忍不住举起手来,大声高呼:“教谕大人!我质疑第二名的成绩有误!我请求教谕大人公布程衍的文章!”
【作者有话要说】
赶着更新……可能有错别字,晚点再修!
给各位挨个亲亲!日万活动还有两天,我应该(。)能坚持完的!
第34章 纨绔公子和穷书生
台下的学子, 心里或多或少都对程衍的成绩怀着一份质疑,却没有想到,最先把问题提出来的, 居然会是孟晨辉。
他声音嘹亮,站在台上的教谕大人不可能没有听到,他看向了孟晨辉, 说:“你叫什么名字?”
孟晨辉恭敬地作揖, 镇定地回答:“学生孟晨辉。”
百八十名的学生放榜, 林教谕自然没有能把所有人都记住, 他听到孟晨辉自报姓名后,先是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榜,找到了孟晨辉的名字后, 才重新看回来。
如若是平时, 孟晨辉回回考前三名,也不会觉得教谕大人这个举动有什么,但是他这次只考了二十来名,这在他看来, 就如同是当众被人打了脸一样难看了。
不过他的诸多思绪,林教谕并不在意, 他只是确认一下, 这个学生是不是甲班的而已。
确认之后, 林教谕才说:“我听说, 程衍在班上, 平时学习的情况不好, 所以这次成绩出来, 才会引起你们的质疑, 是这样吗?”
孟晨辉其实在提出之后, 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了。
他不觉得程衍有舞弊的能力,更不太可能能够贿赂到沧北郡来的教谕大人,更何况,他平日里对待学习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是会为了一次月试成绩殚精竭虑的人吗?
不过,孟晨辉依然得硬着头皮回答:“是。”
林教谕扫视着台下,问:“程衍在哪?”
程衍和楚望站在林荫处,离台上不那么近,尽管成为讨论的中心,他却一直没有发声,一直到被林教谕喊到,他才举起手来。
林教谕看了他一眼,才对孟晨辉说:“程衍的文章,之后会再视情况公布出来。”然后他又重新看向了程衍,“程衍,有同窗对你的成绩质疑,评卷几位先生中,也存在着对这个名次的不认同,与你平时成绩不佳也有关,你要如何自证?”
程衍在心里暗暗翻白眼,但还是顺着这位教谕大人的话回道:“这有何难?先生现场再命一题,弟子现场再做一篇文章即可。”
林教谕轻咳两声,和书院里几个先生对望,眼神交流一番,然后又看向台下:“有人对这个方法有意见吗?”
没有人再提出异议,除非程衍贿赂了主考官,否则这个方法已经是最能够服众的了。
林教谕又说:“程衍,你上来吧。给他准备笔墨。”
程衍却摇头,说:“不耽搁大家时间,大人直接出题,学生口述作答即可。”
楚望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袖,低声呵斥他:“别逞能!”
听到他说话的学子,也全都一片哗然。
林教谕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瞪了程衍一眼,才说:“那!那便随你!”
他负手,思忖了片刻,说:“你就以书院制为主题,做一篇杂文吧。”说完后,他又补充:“不准出现上午考试写文章的角度!”
后面一句话如同在刁难,不过也只有看过程衍卷子的先生,知道林教谕在警告什么,他们可怕程衍大庭广众之下,再来一番惊世骇俗的发言了。
楚望脸色担忧,程衍却还是镇定自若,应声:“是,大人。”
林教谕甩袖子,说:“给他三炷香的时间构思。”
话音一落,程衍就开口:“不用了大人,弟子已经准备好了。”
这下众人可不只是哗然了。
林教谕冷哼一声,台下的喧嚣声才被他盖了过去:“那便开始吧!”
全场一片寂静,都等着看程衍会说出什么来。
楚望心里不免没底,只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边,他不好直接叫停程衍,只是不知道为何程衍会如此自信,做这么风险的事情来。
其他人对他的认识还停留在之前,更是想不通了。
程衍清了清嗓子,心里快速将文章脉络理清,便开口。
他声音洪亮,字正腔圆,不像平时说话没有正经模样,瞬间也认真严肃了起来。
“书院之兴,一言蔽之,乃应时而生,与运俱行……”
程衍说话的速度不快,而出口所成的文章,框架完整,文体严谨。当他旁征博引来论述自己的观点时,也没有出现迟疑犹豫的地方。
从第一句话开始,整个广场就都安静了下来。
随着他说出来的内容由浅入深,倾听的人已经来不及去思考程衍是如何做出这样的文章来,只顾着沉浸在他的思想中,跟着他一起思考所提出来的问题。
同样是鞭辟入里的观点,程衍把学院制度的利弊全都清晰地说明,最后收尾的时候,再提出自己对现状改良的看法,用上了对仗工整的句子结尾,一气呵成。
“……以上,是弟子关于学院制的一点拙见,请大人指教。”
程衍最后一声落下,整个广场还维持在鸦雀无声的状态,是林教谕率先抬手鼓掌,亮声道:“好文章!”之后,广场上,才此起彼伏地响起掌声来。
只不过,大家一边鼓掌着,一边还是有人在窃窃私语,揉着眼睛说:“这个人真的是程衍?真不是什么和他长得相似的人吗?”
程津震惊地盯着程衍,他几乎想拨开人群,冲到程衍面前,好好看清楚这个人当真是他那个从来没有读过书,大字不识的兄长吗?
他猛地想起,昨日在书院里拦住程衍的时候,程衍说过,本来他是不打算参加月试的。现在程津甚至有一种错觉,程衍是因为和他打赌,才会参加月试的。
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他的心里觉得一片荒唐——可是程衍真的考了前三甲,不也同样是一件荒唐的事情吗?
站在台上的几位负责了评卷的考官,都互相对视,表情或复杂,或庆幸。
林教谕也同样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程衍,最后只说:“若你……哎,算了,今后好好读书,不要在书院中胡闹了。”
关于这位差生在书院里学习态度是如何不端正,评卷完解开密封条后,林教谕已经被书院里的先生科普了好几个来回了。
在他看来,程衍就是玩性大,志不在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月试会锋芒毕露,但是从他文章皆可看出胸有沟渠。
林教谕之所以要暗示程衍重新创作,一来现场发挥是他最好自证的方法,二来……那篇考场上完成的文章,实在不适合拿出来给众学子赏读。
程衍果然很上道,重新再做的文章便是中规中矩了许多。而即便是中规中矩,也是难得的精品,并且是现场即兴发挥,更是说明了他的底蕴。
有这样才华的人,愣是能在书院接受着所有人的鄙夷轻视的目光,我行我素地过自己纨绔堕落的生活,只要一想到这里,教谕大人因为惜才而升起的喜爱,也都被气得烟消云散了。
“怎……怎么可能……”孟晨辉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魔怔了一样的呢喃着,加上脸色苍白,这副神情颇有几分的吓人。
因为他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林教谕因此多看了他两眼,见着他的模样,心里对他的评价降了几分,开口说:“孟晨辉,你应当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做学问上,向同窗学习也可,但切忌嫉妒同窗,心态还需调整。”
他语气里有几分的指责,更多的是教诲。
因为孟晨辉这次考得不好,在教谕大人的眼中,他就是成绩中等,总是盯着别人的善妒之人,这种人心眼太小,气量太短,做不出什么好学问的。
孟晨辉听懂了,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心里因此也更有郁气。
明明除了他,在场有多少学子都是对程衍的成绩产生质疑的,只是那些人都胆小,才不敢直接提出质疑,而他先出了风头,就要被当做反面例子来教育了!
本来此事差不多就这样作罢,名次已经公布了,有质疑的也已经作证了,后面各班的学子就该回自己的教室,等自己的先生来讲课。
林教谕说完那番话,也不管孟晨辉有没有听进去,准备宣布月试放榜结束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孟晨辉可是从沧北郡出来的大才子,出身世家,据说还是郡太守的亲戚,怎么可能会嫉妒程衍区区一个富绅之子呢?”
这声音藏在人群中,而且不是甲班这边,但倒是响亮得很,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一时间,立刻也有人觉得很有道理地附和了起来:“说得对,教谕大人太过严苛了,孟兄也是拿过月试第二的,怎么会因为程衍侥幸得一次第二名就嫉妒他呢?”
“没错,孟晨辉只是提出质疑罢了,他嫉妒程衍?程衍配得上吗?”
“孟晨辉什么出身,程衍什么出身,两个人的气量和底蕴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程衍:“……”
不错,看来在他的教导之下,向安已经非常熟练地掌握了什么叫明捧暗踩,而且深谙拉踩之道,最懂如何通过对比来激化矛盾。
就是拿他来拉踩是不是过分了点啊?
其他附和的人倒是觉得这个躲在人群里开腔的说的倒是没错,真心实意地一块吹捧起来。这也是不奇怪的,孟晨辉在书院里积累的名誉声望,总归比横空出世的黑马程衍要大得多,程衍之前还名声狼藉,怎么都不能叫人信服。
不过,林教谕从看考卷先识人,先入为主已经对程衍有复杂的情感,更是不知道孟晨辉有什么过往光辉历史,听到学子之中不少有质疑他的声音,脸色不免黑了下来。
不过,他倒是注意到了,有人提及了那位考二十九名的学子,原来是沧北郡的才子?
真是开玩笑!沧北郡里有哪些年轻又才华横溢的,他都多少是了解的,从来没有听过这号人,更何况是和郡太守还有瓜葛?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了。
林教谕转头看向了站在旁边,面容全程严肃的中年男人,“周卒史,你和郡太守关系密切,认识这位孟晨辉孟学子吗?”
这位中年男人,就是同样从沧北郡过来的另一位官吏,从进场就穿着官服端了一身官威。他不负责监考不负责评卷,只是多少作为一个“吉祥物”被派遣过来的。
这位卒史眉头一皱,盯着孟晨辉。
孟晨辉的表情绝不能称得上好看,尤其是在周围的人都吹捧起他的出身时,更是难看到不行了。
在卒史大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他几乎恨不得立刻拔腿离开。
那卒史端详他,眼神里有一丝迷惑,显然没有认出是谁,但是几秒种后,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移开了视线,嗤笑了一声:“什么世家才子,不过是有个姊妹抬进了太守的院里,才跟着鸡犬升天,最多见过太守几面而已。”
他说完,又觉得谈及这些后院妇人之事实在上不了台面,甩袖说:“什么猫猫狗狗都想攀附关系,可笑!”
孟晨辉的脸色由青转白,最后在周卒史说完最后一个音时,彻底地灰败下去。
有的学子没听懂,在底下议论,才反应过来那位卒史大人是什么意思。
所谓抬进院里,自然不是说明媒正娶的正妻,最多也只不过是妾而已。也就是说,孟晨辉不过是家中有个姐妹是郡太守的小妾而已,他就在碧潭县里招摇,给自己捧出一个在沧北郡世家出身的身份来,把整个书院都骗了!
书院里的先生或多或少也同样是被骗了,从孟晨辉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气度非凡,还有他的服饰来猜测,相信他身份高贵的人真的不少。
“不是吧……孟兄不是说过,家中姊妹都是高嫁给了沧北郡的世家,敢情只是妾室,他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啊。”
“难怪之前问过他父亲名讳,搪塞着不肯告诉我呢……”
“真能装啊……”
周遭全都是议论的声音,甚至比刚才他考砸的时候议论的声音还要大。因为那时候,大家还顾忌着他的出身,不敢太放肆讨论,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程津惊愕地看着孟晨辉,他就站在孟晨辉旁边,算是孟晨辉在书院里最交好了的。
“孟晨辉,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满嘴谎言的人!”他说着,还推了孟晨辉一把。
程津平日里都恭维地喊“晨辉兄”,事实上,他和孟晨辉年龄相仿,不过是看在出身才给了他面子,忍了他间歇性闹脾气,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程津现在不仅觉得被欺骗,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玩得团团转一样愚蠢,而对这个玩弄他的人,也多了些恨意。
孟晨辉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也不顾教谕大人还没有宣布解散,掉头落荒而逃了。
林教谕听了周卒史说的话,眉头紧锁,一直到孟晨辉羞愧离去,才说:“沽名钓誉,善妒气短,不堪重用。”
当众说出如此严重的评价,已经不是刚才教导的程度,而已经是失望和看不上。
这评语由一位教谕大人说出,只要传出去,孟晨辉因为品行不好,接下来求学之路也一定会艰难许多了。
林教谕不再理会这事了,终于宣布了解散,但又接着说:“榜首楚望又是哪位?”
楚望一直安静地站在程衍身旁,他本来有太多的疑虑想要和程衍说,不过程晨辉闹出的事情后,他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
教谕大人喊他,他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手高举起来。
林教谕看到他和程衍并肩站着,竟是又瞪了程衍一眼,然后才看向楚望说:“你随我来。”
楚望一惊,连忙看向程衍。
程衍笑起来,轻声说:“别怕,教谕大人必然是赏识你,才想要单独见你的。”
楚望迟疑着说:“那……为何不找你?”
程衍还在笑,随口一提:“他应该是不喜欢我。好了,你快去吧,不要让教谕大人等急了。”
楚望这才点头应声,往前走过去。
其他人七七八八散开,准备回各自的教室。
这时候,有人突然说:“对了,我听说,其实昨日楚望落水,是孟晨辉把他推下去的。”
另一个人立刻倒抽气:“你、你可别胡说!”
“我可没有胡说,这都是我认识一个甲班的学子说的,他昨夜跟着去救楚望了,听说楚望是被人推下水,而不是失足落下的。”
还有个人也凑过来说:“对对对!我也听说了!”
旁边的人听到了他们的讨论,神色瞬间各异。
因为涉及到的两个人都已经离开,而且知道了孟晨辉的身份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么高贵,这些话也才有人敢流传出去。
其中有人在说:“孟晨辉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又有人义愤填膺地说:“怎么不可能!他还欺骗我们呢!说不定他就是嫉妒楚望每回都榜首压他一头,才会推楚望落水的!”这个人嗓音很大,估计是也被孟晨辉狠狠欺骗过,甚至可能曾经如何谄媚地追捧他,此时才因为被欺骗过,如此愤怒。
他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周围的人全部都听得清晰。
很快,旁边立刻又有人和友人轻声说:“看来孟晨辉此人心机颇深,行事狠辣,千万不可与之相交了。”
“不错,吾等应避而远之才行。”
程津还站在人群之中,听着这些议论声,感觉浑身的冷汗都要湿透衣衫了。
有平日里能和他说得上话的同窗问他:“程津,你知道孟晨辉和楚望落水一事,是否有瓜葛?”
程津紧绷起来,僵硬地回答:“这、这我如何知道!”
看他也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同窗心想,可能程津是劫后余生,要不是他平时考得比孟晨辉差劲,说不定被推下水的人之中也有他了。
只有程津自己知道,这些议论绝不是空穴来风。
昨天孟晨辉让他拦住程衍的时候,他心里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照做了也没有什么罪恶感和负担。但是结合了这些流传出来的议论,他心里已经可以慢慢重演出昨夜发生的种种了。
显然,孟晨辉叫他拦住程衍,就是要对楚望出手。但凡当时程衍慢一点反应过来,但凡他当时再多拦着程衍一刻,是不是……楚望就会因此溺水而亡,他是不是也是间接杀害了他的人?
昨日孟晨辉找他帮忙的时候,神态平常,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他当时心里都是在策划着什么狠毒的计划。
一想到这里,程津的心思根本无法安宁下来了。
这时候,他听到了现在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喂,二弟,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赌约吗?”
程衍很无聊,楚望跟着林教谕离开了,现在他立刻回教室,肯定会被其他学子骚扰,不如趁这个时候,去把自己赢下来的赌注要回来。
程津回头看程衍,只觉得程衍春光满面的模样非常可憎,他咬牙切齿说:“你隐瞒了这么久,为何要突然大出风头?”
他心里一面觉得,程衍是因为和他打赌,才把一直隐藏的实力展示出来,另外一面,他又觉得程衍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奇葩的事情来。
不过,程衍说的话,比他想象的还要再气人。
程衍眉毛一挑,说:“我可没有隐瞒实力,都是因为二弟非要和我打赌,我昨晚只好拜托楚望给我突击复习,临时抱佛脚一下。本来我什么都不懂,连考试科目是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随便发挥,不小心就考得了前三。”
幸亏周围的学子已经散去,幸亏教谕大人和书院的其他先生都没有听到这番话,否则都会吐血三升。
程津脸色涨红,显然也是不相信的,用手指直直指着程衍,气得发抖,“你……你还在愚弄我!”
程衍摇头,显然对不相信他一番肺腑之言的人,也很是无奈。
不过,他又不是为了说服程津而来的。
“别关心这些啦,我只想知道,二弟的五百两,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啊?”
程津气还没有顺过来,“你……你这么急着用钱吗!”
程衍眨了眨眼睛,摇头说:“那倒不是。不过,我怕二弟记性不好,容易忘事啊。”
欠债什么的,当然是要尽早催了。
程津黑着脸,说:“我、我没钱!”
程衍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尽管他早就对程津的债务情况了如指掌了。“二弟的意思,是要拖欠大哥了?爹和姨娘平日里给你的钱也不少吧,更何况二弟不喜欢花天酒地,怎么会没钱呢?我去姨娘那里看看账本,要是二弟真的囊中羞涩,那这笔欠债就算了。”
他转身要离开,姿态模样都摆得潇洒,程津的脸上却露出了慌乱,猛地拽住了他的休袖子,低声吼他:“别走!”
程衍没真离开,立刻转头看他:“怎么?二弟突然又有钱了?”
程津看出他是在诈自己,心头郁结,却也无奈,只能咬牙切齿,说:“你宽限我几日,我过些日子就给你。”
程衍不多问了,点头应声:“行,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来了。”
然后他这回,才真的迤迤然地离开。
程津捏住了拳头,又缓缓地松开,同样转头离开,去的方向却和程衍不一样。
程津去了丁班,在门口等了许久,才看到向安过来。
向安一看到他,立刻乐开了花,忙不迭跑过去说:“程二少,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程津不喜欢被人这么叫,仿佛处处被程衍压了一头——那倒也是没错,连他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学习成绩,现如今也被程衍狠狠踩在脚下了。
不过很奇怪,程津以为自己会多么在意这件事,可是现在他心里想着,除了记恨程衍,也没有太多别的想法。
他的心思全在其他的东西上。
他拉住了向安的胳膊,说:“找处无人的地方。”
向安眼咕噜一转,立刻带着程津轻车熟路地离开,转眼就到了一处寂静的地方。
“二少,您找我是有何事啊?”说来奇怪,最近程家两个少爷都喜欢找他,让他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在擅长的领域发挥长处。
今天下午还靠着自己的随机应变拿到了一大笔钱,向安心情好极了,连看程津都像在看财宝。
程津对他恭敬的态度很受用,轻哼一声说:“你之前说过……你有什么快速来钱的方法?”
他第一次赌输,就想要离开赌场,带他去玩的向安二话不说借了他一大笔钱,直接翻盘,程津才因此迷上了赌博的快感。但是之后,他的手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大输常有,大胜却少见,就很经常捉襟见肘了。
不过,向安兜里有没有钱,也全靠手气,不是每回都能借程津钱,甚至有时候反而要程津给他接济。
考前那阵子,两个人都没钱,向安就说,他知道有来钱快的法子。只不过,当时程津觉得他看起来就是在动坏心思,便不愿听他讲,自己想方法筹钱去了。
结果,钱没筹到,反而又欠了五百两。
程津不确定程衍只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可能会回家查账。如果被家里知道他去赌博,程津简直不敢设想这种后果,所以他势必要把这钱给程衍还回去才行。
所以,程津不得不把重新找上了向安。
向安心里嘀咕,程家这俩兄弟都真是奇怪,接二连三地反悔,仿佛历史在重演。不过现在,也轮到自己和程津说拒绝的话了。
他说:“是有方法,不过一来风险大,二来嘛……我现在手头已经不紧缺了,我可以把方法告诉二少,不过我就不跟着干了。”
程津只当向安是最近赌赢多了,才手头宽松,也没有深究。他早知道向安的方法注定是有风险的,但他已经顾不上了,着急地问:“什么方法!你告诉我,我绝不告诉其他人!”
向安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程二少,你知道我们书院的书阁,二楼以上都有什么贵重书籍吗?”
* 小傻子
程衍回到了甲班,果然受到了被所有人团团围住追问的待遇。
他拿出了“因为不想被父亲报以重望,所以干脆藏拙装学渣”的借口来用,听得班级里那些耗尽了心神也考不到上游的学子们差点气吐血来。
他们难得做出一篇叫先生夸赞的文章,就沾沾自喜,恨不得把那文章裱起来。可程衍是怎么说的?
“我也只是随便写了篇杂文,没想到居然受到了教谕大人的赏识,早知道会这么出风头的话,我就写得中庸一些了。”
“程衍!少胡言乱语!”道清先生一进教室,就听到了程衍自吹自捧到天花乱坠的程度,气得脱口而出。
程衍立刻站直噤声,笑嘻嘻不再多说。
楚望跟在道清先生后面,也一起进来,他怀里抱着一大沓的卷子,程衍立刻跑过去帮他接手。考卷用的纸都是大开裁剪的,厚度又比寻常更大,八十来份卷子,重量可不轻。
道清先生原本又瞪了程衍一眼,看清他做什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道:“你们俩把这些卷子分发下去。”
程衍有些为难,因为全班八十一个人,不包括他自己的话,好像只记得其中三个人的名字。
不过他负责抱卷子,楚望分发,两个人分工合作,很快也做完了。
程衍发现,程津和孟晨辉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回来,两个人都考砸了,还经历了一番心境起落,好像连道清先生都没有去问这两人到哪里去。
另外,全部发完后,他才发现,他和楚望都没有发到卷子。
程衍坐回位子上,立刻举手:“报告先生!我和楚望都没有拿到试卷!”
道清先生怒瞪他,教室里其他人也低声笑了起来。
程衍不明所以,被楚望隔桌伸过来的手拽住袖子,才把胳膊放下来。
道清先生这才说:“每次大考后,前两名的试卷,都会统一作为范文,在课堂上先讲解再传阅——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听讲过!”
不过这句话问完,道清先生也知道自己说废话了,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说:“我们先来赏析一下楚望这一次的杂文……”
程衍确实从来都不怎么听讲,不过这回倒是认真得很,道清先生只当他放弃藏拙,也终于不做离经叛道的事情,不过即便这样,看起来还是处处不顺眼!
讲完了楚望的文章中有哪些可供学习的地方后,道清先生又念了他的诗赋,再进行解说。完毕之后,他换成程衍的卷子,开始讲程衍的诗赋。
程衍的诗赋倒是中规中矩,只是在讲究韵律平仄的考场中,已经算是难得的佳作了。
道清先生讲完后,就把两份卷子从两边传下去,说:“你们传阅一下,等会我要点人来说自己的见解。”
早有人心中有不解,拿到了程衍的卷子,翻阅后立刻问:“先生,为何不见程衍的策问文章?”
道清先生对这疑虑早有准备,便说:“程衍的策问被院长收藏起来了,不太适用你们学习,所以不做传阅。”
众学子立刻惊呼起来,猜想程衍一定是做出了什么传世巨作来。楚望的文章那么好,尚且无法达到这种高度,程衍的该是有多优秀,居然被院长收藏起来!
只有楚望……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晚餐他们在食堂里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得太好了,又或者下午经历的事情过于跌宕起伏,楚望有些食不下咽,觉得连米饭都没有中午的好吃。
饭菜是程衍点的,他争着说要和楚望一块吃,所以一口气点了好几样菜,拉着楚望面对面坐下,把几种菜摆在了两人中间的桌上。
吃得差不多了,楚望才想起这事,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等会我给你钱吧,还有中午的伙食费……”
程衍尽点了昂贵的肉,都是楚望平日里舍不得点的,只不过,今天他们俩都考得不错,难得庆祝一下,楚望也不至于因此计较。
程衍摆手,说:“请你吃顿饭不算什么,你可是帮我考了个第二名呢!”
楚望神色复杂地看着程衍,回忆了下他勉强算帮得上忙的,不就是告诉程衍考试科目和借文章给他看而已嘛……
路过的同窗立刻停顿了脚步,激动地看着楚望说:“子观!你帮我补习吧!只要我能下次月试前进十名,我请你去寿德楼吃大餐!”
被当中挖墙脚的程衍出奇愤怒:“滚!寿德楼还是我家的!我可以天天请楚望免费吃!”言外之意:轮得到你?
楚望哭笑不得,连忙澄清:“程衍考好了都是自己努力,我什么也没帮过他。”
至于其他人相信多少,也不是楚望能决定的了。
吃完饭后,两个人安静地踱步回寝室,楚望的室友一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立刻捧起自己的书起身,说:“我出去一趟!”
程衍对这种有眼色的人非常满意。
楚望却莫名心虚,仿佛被看穿了什么一样。
不过,他确实有事情想要和程衍说,在对方离开之后,将门锁上了。
程衍已经坐到了他床上,伸了懒腰说:“今天可累死我了!”
楚望走到他身边,犹豫了几秒钟后,竟然伸出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在程衍开口前着急的说:“我帮你揉揉!”
程衍一愣,轻笑出声,任由楚望给自己按摩。
他一抬头,就看到楚望站在他面前,低垂下的眉眼。他长得真好看,如浓墨淡彩绘出传世名画,美得让人失神。
更何况平日里待人清冷的美人,此时温柔体贴地给他按摩,是个男人都该把持不住吧?
程衍心念一动,突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几乎刚好同时,楚望开口:“你策问到底写了什么文——你干嘛!”
程衍不顾他挣扎,轻而易举将他牢牢抱住,一本正经说:“抱抱你啊。”
楚望脸颊嫣红,低头就对上了程衍的视线,只能把目光飘向其他地方。“别、别闹……”
可他嘴上这么说,却不再有一分抗拒的举动。
程衍抱着他,暂时也没做啥,回到刚才楚望的问题,回答他:“你好奇的话,我可以把文章再说给你听。”
楚望求之不得,立刻说:“好啊!”
程衍把自己的文章背出来,自然是分毫不差的。楚望越听神色越发复杂,最后摇了摇头,说:“不怪教谕大人不公示你的文章。可惜了,这篇文章写得比我好。”
程衍笑着说:“那没有,我觉得你发挥得更好、你的每次文章,都进步明显。”
互相吹捧的两个人对视上,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楚望才低声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孟晨辉有问题了?”
程衍无辜地和他对望,说:“我猜的。以他的性格,有什么了不起的靠山,一定早就宣传得全书院都知道,可他避而不谈讳莫如深,我就猜测他心里一定是有鬼的。”
楚望长吁一口气,说:“你真的很聪明,我从来没想过这些。”
程衍差不多是从原剧情的真相来给自己找掩饰的借口,也不欲在这件事情上多谈,还是有种在欺骗楚望的感觉。更何况,想到原剧情,他心里更是膈应极了。
孟晨辉就是因为出身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优渥,所以他才要紧紧抓住月试的机会,争取在沧北郡的教谕大人面前大放异彩,为自己回沧北郡考乡试做铺垫。
而在原剧情中,楚望考砸而被人指指点点,他却超常发挥,如愿以偿拔得头筹。
然而,现在他大概是被昨晚做的事情所影响思绪而考砸,不但在教谕大人面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甚至名誉扫地,程衍完全可以想象,接下来孟晨辉在书院里的日子该有多难过。
不过,他越举步维艰,程衍就越心满意足。
不再想不相干的人,程衍趁楚望没注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扣住他的腰将他猛地一拽,拉着楚望坐到了他身边来。
“不说这些了,我今天考得那么好,你有没有打算……奖励我什么?”
楚望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没防备就被拖过来,并肩挨着坐下,也没有反应过来。
“什、什么……?”
程衍又重复了一遍。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还要用手指捏住楚望的下巴,没有用力,只是轻柔地抚摸,让楚望把脸转过来,与他对视上。
楚望大脑一片轰鸣,他瞪圆了眼睛,表情有几分呆滞,直到程衍用指腹轻触到他嘴唇,他才猛地回神,朝后一闪避开。
他慌乱紧张,语气也绷紧:“我、我还考了第一呢,凭什么是你问我要奖励,而不是我问你要?”
程衍顿住,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应声,压低声音笑了起来,“你是保持住原来的名次,我可是足足进步了八十名,难道不是我更厉害?”不等楚望承认还是反驳,他又快速说,“不过,奖励你,也不是不行。”
他说着话,手指再一次摸到了楚望的下巴,这回不给楚望躲闪的机会,捏住他的下巴就俯身凑近,快速地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楚望还保持着怔愣的表情,和程衍四目相对,等慢慢察觉到程衍撬开他的唇齿,才羞耻得将眼睛闭上。
不过,他却配合着松口,任由着对方放肆举动。
这个吻又轻又缓,楚望觉得好像双足都轻飘飘地,整个人好像都要飞起来。而程衍是拽住他的那条线,又将他完全地抱入怀中。
他一回过神,已经仰头躺到了床上,仰视着程衍,有些没反应过来。
程衍凑近了,轻声说:“给我点奖励好不好?”
他暧昧地意有所指。
可楚望却猛地想起来一件事情,迟疑又试探地说:“你之前不是说你……”
“嗯?”程衍没反应过来。
楚望只好继续说:“——不、举、吗?”
程衍彻底地呆愣住,懊恼地坐起身,咬牙切齿:“妈的!我给忘记了!”
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总归是没有那么熟悉,忙起来……忙起来忘记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嘛!
所以,程衍记着要锻炼身体,却一直迟迟没给自己治病。
楚望也跟着翻身坐起来,看程衍恼恨的表情,突然有些说不清心里饱胀的思绪,他一咬牙,伸手抱住了程衍的腰,然后把脸贴到了程衍的胸膛上。
这是他头一回做出这样放肆的事情来。
程衍也似乎被惊吓到,一时半会没有动。
然后他听到楚望轻声说:“没事……即使这样,我、我还是喜欢你……”语气还是小心翼翼地在安慰。
程衍愣住,但打蛇随棍上,很快就可怜兮兮地说:“那你亲亲我好不好?”
讨起吻来,一点自己的脸面都不顾。
楚望抬头望他,忍不住轻笑一声,却还是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真好,他心里暗暗地想,就算程衍有诸多不是,在他心中,也是千般好。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昨晚更新忘记交代的内容,可以不用回头看 么么!
第35章 纨绔公子和穷书生
程衍在月试上大出了风头, 整个书院的人都对他的观念进行了一番刷新,那篇没有流传出来的文章,也越是因为没有为人所知, 越是因为悬念而成为传奇。
院长到底有没有把那篇文章装裱收藏起来,没人知道。不过楚望知道,院长应该不会喜欢程衍那篇文章, 也理解了为什么程衍考了第二名, 道清先生看他的表情还是鼻子不是鼻子, 眼不是眼。
月试之后, 盛夏很快就要到了,书院里有一个夏假,在月试半个月之后, 放一个月的假。这段时间, 学子人心难免惶惶。
不过,也因为程衍爆冷门得太惊世骇俗,孟晨辉的事情讨论度也因此而没有那么大。只是,明显可以发现, 平日里他被人前倨后恭地伺候讨好,现在大家都恨不得将他视若无睹。
而程津虽然考砸得厉害, 然而回回考试都有不少人失利, 他也不算是在其中突出的, 所以更是不会被人关注到了。
书院的教书先生们, 这两日都严抓纪律, 控制住浮躁的气氛。道清先生重点观察对象永远是程衍, 却看程衍这两日上课好像是认真了一些了, 至少书本是配合着翻开了的。
因为他不再藏拙了, 楚望没给他做功课, 也不用刻意学他那一手’狗爬字体了。
道清先生才松口气,心想着明年乡试,碧潭书院带出去的学子也会多了一些竞争力,没想到,程衍才安分两天,就立刻在书院里投下了另一颗炸弹来。
……准确来说,是程衍他爹程才俊投下的。
程才俊取了这样的名字,可见长辈对他也报以重望过。不过,程才俊实在不是读书的料,程家的酒楼一开始,全靠程才俊自己掌勺做出来好名声,才慢慢在碧潭县一步步起来的。
所以程才俊既是厨子,又是商人,都是读书人看不起的行业。
自己读不好,自然而然就把期望寄托到下一代了,所以程才俊对程津怀着非常大的希望,而程衍不愿读书,也被他花了大价钱硬是塞进书院里来。
也因而,程才俊对书院里的先生们都是毕恭毕敬的,虽然程家家世在碧潭县已经非常显赫了,没文化也让他觉得和这些读书人相比,低了一截。
所以,程才俊是战战兢兢地去书院里拜访院长,然后再战战兢兢地投下一个炸弹来。
“退学?!谁退学?”院长听完他的诉求,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程才俊连忙说:“程衍、程衍,我的长子,这段时间非常抱歉,衍儿给大人带来太多的麻烦了,这两天我思来想去,觉得凡事都不能强求,所以还是想让衍儿退学吧。”
看到院长气得都站起来的模样,程才俊在心里暗骂着程衍,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这个儿子究竟在书院里做了什么多过分的事情,才会连院长都被他气到。
院长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程才俊的面前,听完了他这番话,狐疑地愣住,开口问:“程兄,您不知道程衍这次月试的成绩吗?”
程才俊尴尬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除了倒数第一还有其他名词吗?衍儿回家后,和我说因为月试,书院里的先生都对他非常生气,我想着他呆在书院里也学不到东西,索性让他退学吧。”
程才俊知道,自己这个长子不爱学习,还总是想法设法要激怒学院里的先生,就是想要被劝退。程才俊琢磨着,这样互相折磨下去也不是个事,像月试据说往往都会有沧北郡的大官来,程才俊觉得按自己长子得罪人的效率,可能不用一年就要在沧北郡臭名昭著了。
所以,还是尽早互相解脱得好。
更何况,程衍现在已经接受了酒楼里不少重要的生意,完成得还不错。程才俊心里觉得,已经有个程津在读书考官,程衍没文化也不怕,看样子继承自己的生意是没问题了,那也没必要继续呆在书院里得罪人了。
程才俊同为学渣爹,天然对书院先生就带了一股敬畏之心,见到院长眉头紧锁,心里就觉得不妙,战战兢兢问:“大人,是不是……我家逆子又在书院里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院长深呼吸,才问:“他真的说他因为月试惹怒了书院里的先生?”
程才俊有些迷茫:“是啊,难道没有,这孩子回家和我瞎说?”
院长继续深呼吸,磨牙。“……他说的,到也是没有错。”
程才俊非常上道,连忙说:“因为我次子还是在书院中读书,长子退学,也不会影响每年给书院的资助,大人可以放心!”
院长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他努力保持自己呼吸平缓,吩咐了身边的辅教:“把道清和程衍都叫过来。”
因为是在课堂上被喊过去,道清先生只能让楚望先带领全班念书和自行温书,和程衍先离开。
同窗们无不好奇院长紧急喊走程衍是有何事,不但猜测起来,还要追问楚望知不知情。
楚望被吵得烦了,起身将道清先生的教鞭往课桌上一甩,冷冽的视线扫过整个课堂:“安静!”
所有人都被他威慑到,一个个立刻噤声不言。
程衍跟在道清先生后面走,知道道清先生就是看他不顺眼,一句话也不说。
反而是道清先生憋不住了,率先开口问他:“你又闯什么祸了?”
程衍心里已经猜到了是为了什么事,毕竟他给程才俊描述自己在书院里的生活,那简直叫一个鸡飞狗跳,闹到书院上下全都没法好好学习的程度——程才俊不着急着把他带回家才怪呢。
不过他保持着迷茫的表情,摇头说:“弟子也不知。”
道清先生看透了程衍这幅装傻的模样,笃定他定然知情,冷哼一声,把袖子甩得周围无风,也能猎猎作响。
程衍走在后面,差点被道清先生的宽袖子扫到,真觉得这些读书人真是说恼就恼的狗脾气。
一见到书院院长和程才俊,程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才俊就立刻吼他:“程衍!给我过来!你这两天又在书院里做了什么好事!”
程衍吐了吐舌头走过去,不情不愿喊了一声爹,又叫了声院长,才说:“我这两天做的好事可多了,我给好几个同窗讲解了篇文章……”
程才俊听个开头就要昏厥过去了,“你少做误人子弟的事情!”
道清先生连忙制止了程才俊要当场揍子的行为,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院长长叹了口气,知道程衍是个自己有主意的,这事要也是程衍撺掇他爹来说的,绝不是程才俊一个人的决定。
他转头看程衍,问:“程衍,你真的决定要退学吗?”
惊愕的人换成了道清先生,他有些不可置信,眉头一皱,重复了一遍:“退学?”
程才俊连忙说:“对对对,这段时间逆子给书院带来太多麻烦了,程某心中实在羞愧,觉得还是让我儿退学比较好。”
程衍也肯定地点头,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道清先生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院长已经受过一次震惊了,现在就比较淡定,望着程才俊说:“程兄,你知道程衍这次月试的成绩吗?”生怕对方又说什么倒数第一,院长紧接着就给出答案:“他考了第二名。”
程才俊非常上道:“倒数第二?看来还是有点进步的!”
其他人:“……”
程衍心想,果然是知子莫若父啊,程才俊对原身的水平,真的非常有逼数。
院长叹气,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让程才俊消化这个惊天新闻,自己想来不学无术的长子,考的第二名居然是正数,而不是倒数的!
他还反复确认,真的不是程津考第二,以及程衍真的不是作弊,把一个对自己儿子一点信任都没有的父亲扮演得淋漓尽致。
最后还是院长说了程衍在被当中质疑的时候,现场做了一篇出色的文章的事情,以及给程才俊看了程衍的试卷,才打消了他的疑虑——不过,程才俊确实是看不懂程衍卷子里都写了什么的,只是他也相信,书院里的先生不会联合程衍来给他开这样惊骇的玩笑来。
程才俊怒不可遏地瞪着程衍:“程衍!你昨日和我说的可不是这样的!你说你月试放榜后,把整个书院的先生都气到了!连沧北郡来的大人都因为你而生气!”
道清先生在旁边说了句公道话:“程衍这番话,也确实没有错……”
他考了第二,和他把考官们都气到,又不矛盾啊!
程衍躲开程才俊要揍他的手,说:“我又没说谎!而且你也不问我考第几名,是你自己认定我考倒数第一的!”
程才俊有些尴尬的顿住,也猛地回想到现在不是在程府里,大庭广众揍儿子总归是上不了台面,他才愤恨地把手收回来,但是气不过,又甩了甩自己的袖子,才不满地说:“你既然能做出那么优秀的文章,为何之前不好好学习,回回考倒数,还骗我说你不识字!”
程衍非常无辜的回答:“当个天才太辛苦了,程津姑且只是个庸才,还从十岁就被您逼着读书,我这个天才如果暴露出来,爹你岂不是会让我无时不刻都埋头苦读?”
程俊才瞪他:“敢情还是我的错?!”
程衍连忙说:“不不不,是我的错,是我志不在此,只想继承您的事业,并不想读书学习。”
闹得一番鸡飞狗跳,程才俊突然之间得知自己有一个为了不被按头读书的天才儿子,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他本来是来书院给程衍退学,为了商量好这件事,还带了分量不轻的随手礼,这下他哪里舍得让程衍退学了。
虽然知道了自己长子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但是刻板印象改不了,程才俊对程衍还是颐指气使,没好气地说:“骗你爹很好玩吗!给大人们添了那么大的麻烦,给我回课室,好好学习去!”
程衍却摇头,说:“我没有在骗您,我真的想退学。”
他既没有吊儿郎当开玩笑,也没有装疯卖傻,看起来表情格外严肃认真。
程才俊呆愣住,“你认真的……?”
突然之间知道自己有个天才儿子,然后紧接着又得知这个天才儿子还是不想读书,程才俊心情更复杂了。
程衍的想法非常明确,甚至他之前在书院中游手好闲,顽劣不堪的态度,也都是他的想法的表现。
院长对他的想法始料未及,但是仔细想来,林教谕也说过几次,程衍志不在此,种种行为,也不是多么出乎意料了。
更何况,就程衍这个离经叛道的品性,真去考科举,天知道他会在考场上写出多惊骇的文章来,到时候说不定整个书院都要一块被连坐了。
估计院长和道清先生一齐想到了这种可能,对于程衍固执想要退学,也没有太大的反对了,还安慰了程才俊一句,有这样的儿子继承事业,一定能把程家酒楼的事业发扬光大的。
程才俊向来尊重读书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他心里实在迷惑,问出了书院里其他人也同样不解的一个问题:“你都藏拙了这么久,为何这次却突然不藏了?”
程衍说:“我以前都是交白卷嘛,这次想试一试完成卷子我能拿到什么名次,一不小心,就拿到第二名了。”
他话音一落,立刻可以清楚地听到道清先生捏紧了拳头发出的声音,作为一个瘦弱的老书生,拳头能发出吧嗒的响声,也算是少见了。
道清先生对程衍的情感是又爱又恨,程衍下定决心要退学,道清先生心里想着,至少眼不见为净,不用再日日被这个逆徒气到。
程才俊过来的当天,程衍就爽快地收拾东西离开,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还有人在议论:“连程衍都觉得学习痛苦知难而退,我们这些蠢材还学什么?”
气的道清先生怒吼这几个妄自菲薄的回去把今天学习的文章抄写三遍。
楚望的惊讶并不比其他人少,虽然这两日程衍学习态度好得反常,但是他绝对想不到程衍大出风头后,居然就这么干净利落地退学,甚至……都没有告知他一声。
他跟着程衍往书院门口走,虽然名义上是代表甲班全体学子送别他,不过没有任何临别的赠礼,程衍自己背着书篓,就像寻常日子走读,下课后他回家一样。
一侧头就看到楚望抿紧嘴唇的侧脸,脸颊的肉好像都紧绷着,看起来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
程衍开玩笑说:“你生气啦?”
楚望侧头看他,将情绪表现得分明:“不然呢?”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太任性了一样,把头往另一边扭过去,闷闷不乐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书院里,但是你……至少和我说一声啊……”
程衍还是在笑,突然伸手捏住了楚望的脸颊,凑近了说:“好啦,不要难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楚望顿住,不解程衍的话中深意。
不过,次日中午他就知道了。
而道清先生也知道了,眼不见为净是不可能的。
“程衍!你不是已经卷铺盖走人了吗!”道清先生怒瞪程衍。
程衍站在甲班门口,嬉皮笑脸,说:“先生,我是来找楚望的,你该下课啦,已经拖堂一刻钟了。”
道清先生直直瞪着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楚望对程衍的到来惊讶大于喜悦。
“你……你来做什么?”
程衍举起手里的食盒,笑咪咪说:“我来找你一起吃饭。”
道清先生气到七窍生烟:“你已经不是学院的学子了,到底是怎么进来了?!”
程衍表情可无辜了:“先生,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嘛,进个书院大门,不在话下。”
道清先生拂袖离开,此后中午前最后一节课,他再也没有拖堂。
程衍拉着楚望去了他们月试的时候开小灶的小山坡吃饭。
楚望一直被他牵着手走到那处山坡,才慢慢地反应了过来。
“你、你怎么会来?”
楚望理所当然地回答他:“找你吃午饭啊。”
“不是……算了……”楚望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好像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在程衍的逻辑中都是没什么值得困扰的,也是他轻而易举就可以用他的思维来简单解决的事情一样。
程衍眨巴着眼睛,拉着他一把坐下,殷勤地开始拿出食盒里的饭菜来,说话语气里带着笑意:“今天早上上课累吗?”
楚望摇头,想到了什么,笑着说:“先生说,班级里少你了,好像安静了许多。”
程衍撇嘴:“就知污蔑我,我在课室里一般在睡觉,哪里有吵到别人过。”
楚望瞪他一眼,但是马上,他就被程衍摆出来的饭菜给吸引了,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程衍笑眯眯说:“来吧,趁着还热。”
说话间已经快速地把一碗米饭塞到了楚望的手中。
楚望有些惊诧:“这些不会是你从山下拿上来的吧?”
程衍却理所当然地点头,说:“是啊。来来来,多吃点鱼。”
楚望顺着他的热情投喂挨个尝试着还热腾腾的菜,他品尝得慢,程衍也不急着自己吃,等楚望挨个尝试后,问他:“怎么样?还行吧?”
岂止是还行,楚望连连点头,说:“太好吃了!”
程衍脸上的笑容放大,好像松了口气一样,说:“就怕不合你口味。好了,多吃点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楚望尝过之后,也是感觉到饥肠辘辘,连忙加快速度吃了起来。
吃了大半,楚望才迟钝地感觉到,这些饭菜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就好像他吃过相似的口味一样。
但是摆出来的清蒸鲈鱼、红烧里脊肉、爆炒鸡心,都不是他吃得起的,所以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些菜。
那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熟悉呢?
程衍吃得快一些,米饭吃完了就把碗放下,然后拿出食盒里的竹筒,掀开盖子说:“炖了排骨汤,还是只装了一份,我们一块喝吧。”亮晶晶的眼睛里,简直写满了司马昭之心。
楚望愣住,却在火石电光之间想起来自己那股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他有些急切地问:“这顿饭的厨子,和月试的时候的厨子,是同个人吗?”
程衍喝了一口汤,递给他的动作顿住,盯着楚望急切的表情,轻笑了一声:“你的舌头果然很灵敏。”
楚望描述不出那相似的口味是怎样的,但却在这念头起来的时候,越想越发笃定。听程衍这么一说,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但是,他又立刻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月试那天,不是书院的厨房做的饭吗?今天的饭菜,则是你从山下带上来的——等等……”楚望瞪大了眼睛,想到了唯一的一种可能。
“这些……这些都是你做的!?”
程衍在他震惊的眼神中,轻轻地点头了。
楚望心情实在太复杂了,他没有料想到,会有一个男人为他洗手作羹汤。而这在程衍看来,似乎只不过是,如果他没有发现,也不会特地多提,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
程衍还发愁,下午他实在太忙了,没有办法过来给楚望送餐。
“晚餐你一定要记得吃,不要省,我会悄悄找人监督你有没有去吃饭的。”说的是“悄悄”,可嘴里说出来可光明正大了。
楚望心里有些莫名的发酸,那酸意好像泛到了他的鼻尖,他眨了眨眼睛,突然侧头朝向另一边,伸手压住自己的鼻梁,几番深呼吸后,才平稳了情绪,低声回答程衍:“……我知道了。”
程衍抓住了他的手,纤细的手腕用拇指和中指一扣,就可以轻松环住,还留出了一根指节。
触感几近皮包骨,程衍有点想念小郡王软乎乎的手了。他捏了捏楚望的手腕,说:“太瘦了。我会定期检查的,要吃得胖一点才好。”
楚望本来想抽开,但挣脱不开,只能任由程衍握住,他涨红了脸,埋头低声说:“我……我会的。”窘迫得好像某天忘记做功课,被先生抓了个正着一样。
心头翻涌着种种复杂的思绪,楚望感觉有千言万语想要和眼前的男人说,但是但凡要脱口而出时,就心生出一分怯意来。
最后他才轻声细语地挤出一句话来:“程衍,等我考取功名,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程衍看他,心里想着这台词太像话本中飞黄腾达必然辜负糟糠之妻的书生,不过他还是连笑着点头,说:“好,我等着你。”
程衍确实是很忙。
月试结束,孟晨辉的声誉败坏,在书院里也不再有一呼百应的气势了,而程津这会儿估计正在为他欠程衍、欠赌坊的债忙得焦头烂额,更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敢对楚望动什么心思。
程衍是因为这样,才敢放心退学,只每天跑来书院一趟,看看楚望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就可以了。
楚望自己就喜欢读书,呆在书院里学习终究是他最喜欢的,程衍也不欲多改变他,就从环境去改变了。
而且,月试之后,楚望被林教谕喊去谈了话,林教谕确实对他很看重,并且和他约好,等乡试的时候到沧北郡,可以抵帖子去拜访他。不谈程衍这个横空出世的奇葩,楚望确实在月试之后,名声更加水涨船高,在书院里,先生们也对他颇多关照了。
程衍终于可以花更多的时间来着手生意的东西。
不过和程才俊想的,长子年少有为,继承他的生意,让他颐养天年的天真想法完全不一样,程衍其实对酒楼的生意兴趣不大,接手了大半之后,他开始接触一些南来北往的商贩,对跑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程才俊生怕他哪一天直接当个甩手掌柜,一眼不吭偷偷离开,走南闯北去,这几天听闻后,都死死地盯住了程衍。
程衍哭笑不得,只能和程才俊解释:“我只是觉得,跑商他们都是小本生意,但是很多特产运送到其他地方,价格甚至可以翻倍,如果可以组织商队,或者是在流动中枢构建贸易中心,也许可以从中获利不小。”
这个朝代遵从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但是商业发展还只是雏形,商人还没有被认为是贱籍,只是在大多数人崇尚读书考功名的氛围下,一身铜臭味总是没有读书人高尚。不能读书,经商也不一定是个不好的选择。
而且更重要的是,经济市场还刚有雏形,给了程衍很多大展宏图的空间。
程才俊听着他说的话,眼睛也慢慢亮了起来。他能把一家酒楼开到整个县城独大,自然是有一定的眼光的,只不过,程才俊立刻就发现了其中不足之处:“碧潭县绝对称不上中枢,路经本地的跑商并不多。”
程衍点头,又说:“我当然不是要在碧潭县做。”
程才俊瞪他:“你还是想要离家出走!”
程衍哭笑不得:“这怎么算是离家出走呢?再说,您儿子都这么天才了,您是希望我去更大的地方大显身手,还是拘泥在这区区县城呢?”
程才俊沉默了片刻,终于甩了甩袖子离开,懒得管翅膀硬了的儿子了。
除了做生意,程衍还有个更更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给自己治病。
准确来说,是给原主,不举是原主的锅,可不是他的!
程才俊之前给原主找的庸医,只知道一味的补阳,结果越补虚火越旺,导致了肾亏更厉害,为原主从早泄迈向不举,做出了举重若轻的贡献。
看过那走龙蛇的药方,上辈子也不好好写字的程衍陷入深深的沉默,最后自己在程府的仓库里领了一些珍贵的药材,开始自己琢磨怎么补亏了。
所幸他这段时间以来,好好锻炼,身体确实结实了许多。在这情况下,也不是那么麻烦了。
他拿的药材昂贵,花姨娘一面给他拨了,另一面当然是立刻给程才俊打小报告,程才俊听完了都有什么药材后,第一时间杀到了程衍的庭院。
“你最近听了之前找的神医的话,开始重新好好吃药了吗?”
反正天底下所有的大夫写的药方,非专业人士都看不懂,也无法区分出差别来。程衍自己给自己开药方,花了两小时熬出一碗闻到就想吐的中药。
有了肉’体,真是一件喜忧参半的事情,世间百味都能尝到,所以酸甜苦辣,一样都不会落下。
他沉重地回答程才俊:“是啊。”
程才俊觉得自己长子最近行为处处动机都不良,心头迷惑,开口便说:“之前让你吃药,你都不愿意,这会儿怎么这么积极了?”
程衍长叹了一声,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然后捏着鼻子把那碗中药给自己灌了下去。
一直到程衍喝完了中药,在往自己嘴巴里塞蜜饯,程才俊才反应过来,大喊:“你最近是不是又去青楼了!?”
程衍委屈至极:“爹,我只是先做好充分准备,免得临阵磨枪来不及嘛。”
程才俊瞪他:“少胡言乱语!”
发自内心说了自己的真实遭遇和真实想法的程衍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得飞快,马上,书院就要迎来了一年一次的夏假。
夏假时长一个月,对于现在书院中的学子来说,是最后一个可以轻松的夏假。
因为一年之后,他们将会迎来秋闱,到时候,夏假是用来给他们进行紧张刺激的备考,也不可能那么轻松了。
楚望一放假就打算回他出生地楚家村。
楚家村距离碧潭县很远,要跨过一座山的距离,路程颠簸,往往需要租上牛车才能往返。往返的时间不少,路费不低,平时的休沐日只放一天假,楚望没有要紧事,是不会回家的。
所以,他已经足足有几个月的时间没有回去了。
知道这当中的隐情,程衍自然不会任性拦着不肯让他离去了。更何况,他的生意慢慢进入正轨,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花精力去着手处理,如果楚望呆在他旁边,说不定还会让他心神不宁呢。
所以,他们约定好了,等夏假结束之后再见面,楚家村平时很少有人到碧潭县过来,想要寄信也不实际,当下没办法,只能忍一忍了。
程衍最近去书院,也就是督促着楚望多吃点营养均衡的伙食,没有条件和机会做什么亲密的事情,最多也就牵了牵楚望的小手。
楚望放假第一天就在县城门口和途经楚家村去往更远的山村的牛车夫约定好了,送他这一程,楚望给的路费是一百文钱。
这笔路费在以往,的确是不低的支出了。只不过,最近程衍打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名义硬给他塞钱,只要求他不要太节省,苛待了自己。论脸皮是绝对比不过程衍的,最后楚望也只能无奈地收下,那种“等我考取功名不辜负你”的念头也与日俱增……
这回回乡,这笔路费给的总算没有那么肉痛了。
程衍送他离开。
他经营着酒楼,能接触到很多价格更便宜的货源,给楚望拿了一筐的鸡蛋、一只老母鸡、好几斤猪肉,最后还拎上两条腌制好的咸鱼,全都给楚望整整齐齐带上,反复确认无误。
不难想象,楚望家中是一番怎么清贫的场景,甚至因为偏远,可能楚望手里有钱,都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所以程衍只能尽量地让他带多点吃食回家。
出身的缘故,楚望自己也会做饭,拿着这些东西,总归能勉强过好。
程衍本来还想拿一些山珍海味,想想实在太惹眼了,最后只能作罢,准备些普通的食材。
饶是如此,一同搭车的人窥见一角,也都被刺激得红了眼。
“这不是村西寡妇家的独苗吗?没想到竟然出息了,带这么多好货回家啊!”说话的时候个尖嘴猴腮的中年妇女,面相上就有些刻薄,开口说话更是阴阳怪气。
程衍帮楚望把装满东西的篓固定着,楚望站旁边没事干,听到了声响抬头,一会儿才认出对方来。“原来是小婶子。”楚望淡淡的打招呼,“来县城里买东西吗?”
对方短促地笑了一声,说:“婶子可比不上你,回一趟家,阵势这么大。”
她说着,语气有些不屑,但酸意都快冒出来了。
楚望没有太大的理会,看向程衍,说:“需要我帮忙吗?”
程衍手脚勤快地就把篓固定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不用!”
因为东西是他拿过来的,平时做生意为了方便,他都穿了打短,甚至还要把袖子挽起来,看起来都没有一点形象了。
楚望拿了手绢出来,想把他擦汗,程衍一把接了过去,笑着说:“我自己擦就行!对了,你回去之后东西拿得小心一点,要是拿不动,就找人帮忙,或者分几趟。”
楚望只能连连应声,“嗯,我知道。”
同村的小婶子见楚望不搭理她了,忍不住又开口说:“没想到小书呆子现在发达了,甚至还请得起下人了。”
楚望愣了下,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什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他不是我下人,是我朋友。”
那婶子被他冰冷的视线一注视,心头竟然有些怯意,也噤声了。
程衍没搭理她,只是皱眉轻声说:“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想了想又补充,“如果那些食材丢了还是怎样,那就不要了,我们不缺这几个钱,自身安全最重要。”
楚望复杂地看着他,还是点头应声了。
对程衍来说,蛋肉鸡鱼,好像确实都是不值几个钱的普通食材了。
他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程衍。
“等一等!”
程衍转头:“嗯?什么事情?”
楚望走到他面前,说:“我忘了和你说,昨天准备放假的时候,书院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程衍问,不觉皱起了眉头,以为又有什么牛鬼蛇神做出什么事情来。
大概是觉得还是不太光彩,楚望压低了声音,说:“昨天你二弟被抓到了在书阁里偷书。”
程衍一惊,感慨原剧情的强悍之处,这个剧情不是最开始原主或者向安做的,最后导致楚望背了锅的事情吗?
他眉头紧拧,问:“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楚望摇头,说:“程津最近上课好像一直很心不在焉,从月试之前就持续着,近日来好像更加糟糕,几次功课都完全没有做。据说昨天下午准备放假的时候,道清先生发现了书阁的钥匙被人偷了,带了人去书阁围堵小偷,没想到抓了个正着的竟然是程津。
“程津被抓到的时候,怀里足足藏了五本古籍,都是非常珍贵的孤本。在院长等人的审问之下,他才招出自己找好了卖家,准备偷古籍去倒卖的事情。
“书院里的先生都勃然大怒,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程津可能要被书院退学了。”
楚望说完,轻叹了一口气,又说:“你们家不是很有钱吗?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孤本是千金难买的珍品,他居然会动心思想要偷古籍,书院肯定是不能容忍这样的行径的。”
程衍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只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何缺钱不和家里拿,却要铤而走险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可能是他欠钱的原因不那么正当吧。不必管他了,他从昨天放假之后就没有回家,我爹好像还不知道他被退学的事情,这事我等再看看吧。”
楚望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又低声说:“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的话,先把他找回家吧。”楚望对事情不了解,也能凭直觉猜测,程津要用偷书院里古籍的方法来筹钱,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他和程津不熟悉,也不存在什么感情,只不过因为对方是程衍的二弟,因此才多提了一嘴。
不过,程衍立刻就怏怏不乐地说:“你都要离开了,不是和我告别,而是说着这与我们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你让我好难过。”
楚望柔和地望着他,轻声说:“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日万了,休息一下……日3或者日6吧。
第36章 纨绔公子和穷书生
程衍目送楚望离开后, 才慢悠悠往县城里走回去。
他没有想到程津居然会去偷书阁里的古籍,兜兜转转一圈来,书阁还是没有逃过一劫, 不过显然,程津没有经验,作案手法估计也不高明, 被抓住还是合情合理的。
向安给他出过这种瞎主意, 给程津再出一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程衍现在好奇的是, 程津到底有没有真的被退学。
以及, 程津现在在哪里?
第二个问题,要找到答案不难,程衍回到县城的集市中心, 把县里出名的三个赌坊挨个走一遍, 在第二个赌坊见着了向安。
向安刚赌完一把,因为手气不佳唉声叹气,四处琢磨着换张赌桌,被程衍揪住了后领, 拉到了不吵闹的角落里。
“程大少!好久不见啊,我以为您已经戒赌了呢!”
程衍确实戒了, 他自己本身就没这个瘾。
他开门见山:“你这两天有见到程津吗?”
向安一听到程衍提及程津的名字, 立刻伸手要去捂住他的嘴巴:“嘘嘘嘘!小声点!”他说完左右张望, 确定没有人看过来, 才松了口气, 小声说:“程二在这个赌坊欠了近五百两, 要让赌坊里的打手知道我们和他认识, 保不准债要算身上了!”
程衍有些诧异, “欠这么多?”
向安点头, 又压低声音说:“不止这家,程二几乎每家赌坊都欠了不少钱,欠多了,他就换一家赌坊赌。平常换个地方手气就变好,不过他最近好像一直在连输,再欠下去,几家赌坊应该会联合上你们家讨债了。”
程衍嘴角抽了抽,情不自禁要称赞程津:“他还挺懂打一枪换一炮的啊。”
难怪程津赌了那么久,为了欠债可以铤而走险去偷古籍,到这个份上,还没有赌坊找上门讨债,对程才俊瞒得死死的。
当然,多少也和程津出身有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当年程衍原身叱咤赌场时,也是创下连输一千两的壮举,才会被赌坊找程府去。
话不多说,程衍只问向安:“那你知道他现在是在哪个赌场吗?”
向安立刻回答道:“那应该是聚财赌坊了,整个县里只剩下这个赌坊,程二欠的钱不多了。
程衍:“……”这不就是原身当年最喜欢去的赌坊吗?
他对向安说:“行,我知道了。”然后他又想到了古籍的事情,补充问:“对了,昨天我二弟在书院里的事情你知道吧?”
向安快速给自己洗白澄清:“那绝对是程二一个人所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程衍嗤笑一声,也不深究,放过向安,转头去了聚财赌坊。
过去之后,确实看到了程津的身影后,程衍才不动声色离开,边走回程府边盘算如何对付程津。
回到家,程才俊和花姨娘刚好刚吃完午餐,让下人把剩下的饭菜收拾下去。
程才俊以为程衍去酒楼了,问他:“怎么这时候回来?出事了?”
虽然程衍已经明确说了自己之后会离开碧潭县,但是趁着他还在,程才俊也要尽可能地压榨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把资本家的万恶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已经接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去酒楼,提前享受一把颐养天年的快感。
程衍摇头,说:“太热了,回家纳凉。”
他从早上出门送楚望,就穿了一身短打,饶是如此,这个时间太阳太火辣辣,回到家后,还是满头汗,他吩咐了下人一声:“给我盛一盆冰水来,我要洗脸。”
他说完,又改口:“算了,我自己去洗把脸。”
说着,他就往后院迈去,程才俊连忙吩咐小厮:“还不快去看看大少爷要不要帮忙!”
小厮忙不迭地跟上了。
程衍洗了把脸出来,也没那么燥热了。
程才俊和花姨娘坐在前厅里,扇风乘凉,还摆了几盆冰在降温。
程才俊嘴上还嘟哝:“这天气真是热死人了,打死我都不要出门。”
一踏进大厅,就听到这话,程衍情不自禁在心里称赞程才俊真是立flag一把好手。
“爹,姨娘,怎么没见着程津?”
程衍一进来,就找了张椅子坐下,随口一问。
程才俊瞪他:“这不废话,你二弟在书院啊!”
程衍说:“爹,这都小暑了,书院今天已经开始放夏假了。”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他还补充:“我刚是送楚望回乡,帮他拎了些东西——楚望你听过吧,就是整个书院的第一名,正数的那种!”
程才俊愣住,看向了花姨娘:“津儿放假了?怎么没见着他,回家了吗?”
花姨娘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程衍就贱兮兮地在旁边说:“二弟说不定一放假,就去花天酒地了。”
程才俊瞪他一眼:“闭嘴!你二弟才不是你这样的人呢!”
然后他又看向花姨娘,眉头已经皱起来了:“津儿一直没回家?”
花姨娘也许不知道程津有多沉迷赌博,但是对他最近的行径已经有所猜测,程衍那句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她只能勉力一笑,说:“津儿自然是回来了,他、他生病了,一直在院子里呢!”
她在心里暗骂程津行事越发放肆,竟然敢夜不归宿,心里想着快点把程才俊糊弄过去,然后派人去把他找回来。
程才俊说:“津儿生病,你为何不说?”
花姨娘绞尽脑汁:“这……这不是太忙了忘记说了嘛!再说男孩子生个病也不严重,自己睡一天自然就好了。”
程才俊信了大半,还点头说:“是学习累了吧?告诉津儿,不要太辛苦,压力不要太大。”
名次跌落到四十名,向来考倒数的兄长还考了第二名,狠狠出了把风头,这要叫程津如何不有压力?
程衍暗想着程才俊真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他还是在旁边刻意说:“二弟生病了啊?下午给我开药的大夫要过来,到时候给二弟把个脉,开几贴药吧。”他说着,表情还颇情深意切的。
花姨娘本来就是临场发挥,心头一乱,立刻说:“不、不、不用了!”
程才俊却点头说:“不可讳疾忌医,等下给津儿看一看吧。”
人都不在,把个屁脉!
花姨娘只能艰难地说:“没事的,津儿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看医生……”
程衍火上浇油:“姨娘,很多病都是久病成重疾,还是看看吧。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二弟不方便看病呢?”
程才俊心直口快:“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也不能因此不看病啊!”
花姨娘实在编不下去了,只能如实告知:“其实……津儿……不在家……”
花姨娘也不知道程津在哪里。
程才俊大骂了她几句荒唐,说得花姨娘都快要哭出来。
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程才俊实在不愿出门,喊了几个下人过来,吩咐一个去书院打听,其他人先在县城里找一找程津的身影。
他不清楚程津最近的动向,程津失踪那么久,难免会让人担心他的安危才是。
因为这原因,本来晌午一片懒散的程府,立刻躁动了起来。
这时候,有一个小厮突然开口,说:“老爷!我昨天……好像看到了二少爷了……”
程才俊的眼神立刻看了过去,激动地追问他:“你看到津儿了!?你在哪里看到他的?”
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在聚财赌坊的门口……”
他说着话,一面偷偷地往程衍的方向望了过去,显得很心虚。
程才俊脱口而出:“你确定你看到的是老二,而不是老大?”
程衍:“……”风评被害。
看这个临时找的托实在是不堪重用,程衍只能自己上来说:“可能是看错了吧。不过,爹最好是派人去找一找,说不定二弟就在赌坊呢。”
程才俊下意识地说:“你二弟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呢?他不是这样的人。”
程衍连忙道:“也许是和同窗去呢。昨天不刚好放假了,二弟可能和几个朋友去赌场玩一把,然后通宵忘记回家了吧。”
这理由勉强说服了程才俊,反正程津还没找到,程才俊心里总是没底的,就吩咐了下人:“那你们也记得赌坊看一看有没有二少爷的身影。哦对……青楼也可以看看。”
花姨娘听着这些话,心头已经一片打乱了,她连忙说:“这些地方就不用浪费时间去找了吧,津儿……津儿怎么会去呢?”
程才俊思考了几秒钟,最后索性说:“算了,我自己去找找看,这方面,还是我比较经验丰富。”
回忆起在青楼被迫跳窗逃跑的经历的程衍:“……”
程衍本来没想去凑热闹的,但是程才俊准备出门,临走又喊了程衍一声:“你跟我一块去,这些地方你比我熟悉,我们能找得快一点。”
虽然外面太阳很大,程衍还是不得不点头答应了。
花姨娘心里着急,面上也有些不安,只是在程才俊看来,她是担心自己的孩子,所以,他甚至离开前,还安慰了花姨娘一句:“放心,我会把津儿找回来的。”
程衍心想,花姨娘肯定宁愿程才俊找不到程津才行。
他万不得已跟着程才俊出门。
程才俊问他:“从哪个赌坊找起最快?”
程津所在的赌坊距离程府有一段距离,为了避免生疑,也是心里有谋划,程衍往那个方向过去,但先带着程才俊去了更靠近的一个赌坊。
程才俊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走得气喘吁吁还要下人帮忙擦汗水,程衍站在赌坊门口等他,程才俊一过来就说:“你果然很轻车熟路!到底是来多少次了!”
程衍很无辜,他只是心里头有张完整的碧潭县地图而已。
见程才俊要冲进去,程衍拉住了他,说:“爹,不用这么麻烦。”
程才俊顿住脚步,说:“不进去,要怎么找?”
程衍朝着赌坊门口的打手勾了勾手,等对方走过来后,说:“叫你们坊里的主管出来。”
对方立刻恭敬应了声:“好!”
没片刻,这个赌坊的主管就面带热情洋溢的笑容出来了。
程衍直接问:“我二弟在你们赌坊吗?”
主管摇头说:“二少不在。”
程才俊连忙说:“我就说嘛,津儿怎么可能赌博呢!”
主管接着说:“……不过,二少欠下的一百八十五两至今还没换,二位是过来替他还的吗?”
程才俊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
他们走过了两家赌坊,还了三百多两的银子——程才俊自己垫付——,才走到了小厮口中见到程津踪迹的聚财赌坊。
程才俊从不敢相信到沉默地接受了现实,听到这个赌坊的人说程二少就在赌坊里,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他手里捏了一把欠条,就算识字不多,也看得出字迹是程津的,绝不是之前的赌坊欺诈他。甚至,有家赌坊的主管还火上添油地告诉程才俊,程津已经流连赌坊快一个月了,碧潭县里每个赌坊都留下过他的欠条。
这广撒网能力远在程衍之上,见惯大场面的程才俊还是差点被气晕厥。
真的见到程津的时候,程才俊已经快平静下来了,但是看清程津时,一肚子气又升了起来。
程衍也是很惊讶,他中午的时候只远远看了眼,确定程津真的在赌坊就回家去,这会儿才看清了程津。
程津脸颊上浮现着酡红,就像喝了酒一样,整个人衣衫凌乱发冠都不知道跑哪去,发了疯一样地呐喊,不知道是醉意上头,还是赌到红了眼,死死地盯着赌桌上的骰子,大喊:“大!大!大!”
程才俊没给他看清这注结果的机会,大吼了一声:“程津!”然后揪住了他的衣领,发挥出了巨大的潜力,一把将程津拽离了赌桌。
程津没反应过来,大骂了一声:“妈的!谁!”
话音落地后,才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都是谁。
程津的眼神才从癫狂逐渐变得清明,之后眼里全都是惶恐。
“爹……爹……您、您怎么来了……”
回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更戏剧性的是,在程津狼狈地回家之后,去书院的下人刚好回来,带来了程津被书院里开除的重磅消息。
程才俊:没有一口气连遭重创,现在情绪还算平稳。
只是,他多少是对程津失望透顶了。
一直以来,他都对程衍不抱希望,所以程衍稍微变得好一些,程才俊就满意得不行。而程津不一样,因为从小就好好读书,一直是程才俊向生意伙伴炫耀的资本。
他全然不知道,程津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能想到的就只有那次月试,程津考砸的事情。
“是因为月试考砸了,所以自暴自弃吗?”程才俊痛心疾首地问。
程津咬着嘴唇,倔强着不说话。
程才俊没对这个儿子动过怒,此时也忍不住了,掏出了长子专属的鸡毛掸子,往桌上一拍,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程津直勾勾地盯着程才俊,眼里闪过了恨意。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大哥不也赌博?大哥不也退学?爹从来只关注他,没有看过我一眼,哪怕我学习得有多努力,也比不上程衍的一分一毫。大哥就算做错了事情,只要改正了,就说明了他有多么优秀;而我只要稍微做错了一点事情,就是我罪无可赦了!”
程才俊愣住,听着程津字字句句里充满的恨意和不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程津破罐子破摔,说完后又红着眼喊:“我根本就不想读书,退学了更好!”
沉默了几秒钟,程才俊终于把鸡毛掸子高举起来,眼睛也发红:“你这个孽障!”
程府自然是鸡飞狗跳,闹到了深夜去了。
程津偏执,多年来的教育思想已经养成了他扭曲的心理,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偷古籍是什么错误的事情,显然在书院中所学习的道德仁义都被狗吃了。
折腾一番也不影响程衍吃饭,他中午忙东忙西,下午多吃了些东西,填饱了肚子,又在想不知道楚望到家了没有,现在如何。
程才俊深夜过来找了程衍一趟,来和他商讨程津的事情。
“衍儿,你说说看,你二弟这情况……要怎么办?”
程才俊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对程衍有了一些依赖,遇到大事,也会和他进行商量再做决定。
程衍说:“爹还想让二弟回书院吗?”
程才俊瞪他:“我哪里拉得下这个脸?”如果是别的事情就算了,程津被开除的原因,程才俊听了都丢尽老脸。
“再说,你二弟看起来对读书真的有些抗拒……哎,我们程家注定没有人能入仕为官吗?”
程衍心想,等你长子结婚就有了。
他淡淡地说:“那爹有什么打算?”
程才俊试探着说:“你说……让你二弟,也跟着学习下接手生意,如何?”
程衍似笑非笑地看他:“爹,你就这么想要自己快一点退休吗?”
既然长子培养出来不肯继承他的事业,那就……培养次子!
程衍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不过,现在酒楼里采购进项都是由他全权负责的,对于那些货源如何管理,他都做得比程才俊之前找的人要好,酒楼里的人都对程衍马首是瞻。
程才俊觉得把这块生意再转手一次实在不妥,需要换一项。
程津嘴上说着程才俊偏心和不关注他,然而从为人父这方面来说,程才俊做在这个朝代已经算是无可挑剔了。
尽管被次子误解,他还是第二天就给程津谋划着前程,问了程津,要不要也一块学着酒楼里的生意。
程津说不上乐意,但是他现在没书可读,看程衍接手生意风生水起,心里难免有微妙情绪,便点头说:“好,我要。”
程才俊满意了,便宣布:“衍儿负责着采购进项的内容,和酒楼外的货源打交道;津儿就负责酒楼内部的事务管理,特别是厨房的事情。”
程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让我去厨房!?”
程衍还不乐意他去厨房呢。要不是楚望现在不在碧潭县,往日中午他都是借用了自家酒楼的厨房来做饭,程津管厨房,还让他事事不方便。
程才俊皱眉,说:“你刚才不还说要学习生意?”
程津着急地说:“那我的意思也不是说,我要去厨房啊!君子远庖厨,这、这!”
程衍觉得他实在矫情,不过他还没说什么,程才俊先发怒了:“厨房是一家酒楼的重中之重,你还不乐意!”
要不是长子同意这个分配方案,给了次子足够的信任,程才俊都不敢放心下这个决定呢。
不过,在程津看来,风光的事情都是大哥做,他却要窝在厨房那种腌臜的地方,他心里一团窝火,发泄不出来。
程才俊一日之间对程津的印象直线跌落,冷冷地说:“你乐意就去,不乐意的话,也别想插手酒楼里的生意了。”
程津越发觉得程才俊偏心程衍,却还是只能窝窝囊囊地应声:“我……我自然乐意。”
程才俊这才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程衍,说:“衍儿,你多教教津儿,他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多带他一下。”
程衍自然大大方方地应声同意了,高下立现,显得程津更叫人觉得不顺眼了。
程津一心觉得父亲偏心,对这安排免不了有怨言,和程衍一块到酒楼后,就不许程衍跟进来,骂骂咧咧说:“我自己会,你少管我!”连平日里兄友弟恭的假面都已经撕碎了。
程衍无所谓,叼着根草吊儿郎当地回答他:“二弟去吧。”
他猜测,程津多半是没法担当重任,说不定要给酒楼闹出些什么事情来。
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程衍那时候再顽劣不堪,程才俊都要花钱把他塞进书院;同理程津现在被开除了,程才俊也要替他盘算好接下来的路,在这点上,程衍是阻止不了程才俊的,甚至还可能吃力不讨好。
所以他也不搭理程津,顶多让掌柜多关注下程津每天都在酒楼里做什么,有意外及时和他说就好了。
只要不胡闹,酒楼按部就班地营业,总不至于立马出大事的。
不过,夏假第三天,程衍还没等到程津胡闹出什么的消息来,先收到了程府传来的讯息。
楚望到程府找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和基友说:连续日万五天了,好累好累,我要休息一下。
我基友:辛苦了!明天休息下,日9就行了!
我:……?
所以今天……当然不可能日9啊!日了个六!
周末还会日万=3=这个世界快快快结束了!
PS:我最近总是被高审,有时间修文的时候总是没法修改,真的很生气orz前段时间写得多,或多或少有些错别字什么的,谢谢大家包涵5555我改天一定修一定修!
第37章 纨绔公子和穷书生
程衍把手头的事情火速忙完, 该安排的安排好,然后火急火燎地回到家去。
一到家门,没见着楚望, 才知道他已经被请进去了。
结果一看,程才俊和楚望在正厅谈得正欢——或者说是程才俊单方面谈得欢。
“……我长子在书院里,也添了不少麻烦, 没想到这小子会一口气考了个第二名来光宗耀祖!他现在虽然不读书, 但也是出息, 酒楼的生意都是交给他来做……”
“爹!”程衍赶紧出声, 截住了程才俊的吹擂。
没听到就算了,当着面听到还真挺不好意思的,更别提程才俊的聊天对象是楚望了。
一看到程衍走进来, 楚望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程衍连忙澄清:“没有没有!”
按程才俊对他的吹捧方法,他简直和日理万机似的。
程才俊摇着扇子,说:“既然朋友来找你,你就好好招待一下人家, 爹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程衍一把拉住了楚望的说,转头和程才俊说:“没事, 您坐着!我带楚望去我院里。”
楚望来不及反对, 就被他抓住手腕往后面走去。
一直走到没有见到人影的走廊, 楚望才挣脱了程衍的手, 瞪圆了眼睛说:“你……你怎么能这样?”
程衍反问他:“我怎样了?”
楚望避开他的视线, 不说话。
程衍怎么能当着他父亲的面拉自己的手呢!楚望有些心虚和紧张, 尽管知道程衍的父亲不会多想, 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程衍带着他拐几个弯到了他的庭院。
他住的地方挺简单, 院里就种了棵大树, 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装饰。
程衍带着楚望进了屋,朝他的小厮招了招手:“去厨房弄点吃的过来。”
楚望连忙说:“不用……”话还没说完,被程衍一瞪,生生截住了后面的话。
小厮手脚勤快地离开,程衍才走回来,说:“现在才晌午,你过来也要半个白天的时间,你是一清早就出门,到现在没有吃什么东西吧?”
楚望愣了愣,才点头。程衍明察秋毫,他也没必要在对方面前推辞了。
程衍坐到了他旁边,说:“你这么十万火急过来找我,一定不是因为想我吧?虽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已经足足两天没有见面——”
“不是!”楚望压低声音反驳他,又说,“你、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大声……”
程衍无所谓地耸肩,说:“院里没有其他人,你放心吧。”
第一次到程家,楚望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许不自在,程衍看他拘谨的模样,也不逗他了,轻声道:“说吧,遇到什么事情了?”
楚望直愣愣地看着他,平静的眼眸里有深沉的哀痛,开口声音也有些无助:“程衍,你能不能借我一笔钱?”
“大少爷,饭菜送来了!”
程衍猛地转头看向一脚已经踏进来的小厮,咬牙切齿说:“难怪你的名字叫疾风。”
小厮非常恭维:“是大少爷取的名字好!”
程衍无语了,挥了挥袖子,说:“饭菜到了就先上吧。”看楚望眼里的思虑几乎不加掩饰了,他轻声说:“先吃点东西填肚子,再说。”
楚望闻着饭菜的香气,迟钝地感觉到了饥饿,也只能跟着点头应声了。
饭菜摆上桌后,程衍斥退了殷勤的小厮,把门干脆都关上,自己给楚望布菜,边问他:“边吃边说吧,出什么事了?”
他怕不先问清楚,两个人这顿饭都要食不下咽了。
楚望沉默地任由他动作,过了许久自己才反应过来,坐直了说:“我、我自己来吧!”
程衍摇头,拒绝了他,只说:“你一定饿坏了,先喝口汤,热了热肠胃。”
可惜现在在程府,他总不能和在书院里吃午餐一样,故意只拿一个竹筒盛汤,哄骗楚望和他一块喝。
楚望自己握着调羹,喝了一小口汤,盯着汤面上摇晃的油,慢慢开口:“我母亲生病了,我想请个大夫去给她看病。”
“哗啦——”
楚望迷茫地抬头,却看到程衍手忙脚乱低头去捡筷子。
他有些懵懂地眨巴着眼睛,不知道程衍怎么反应比他还剧烈。
楚望简单地说了一番,前天晚上回到家后,发生的事情。
楚望父亲去世得早,从小就是母亲艰苦地拉扯着他长大,一个弱女子,每年都要自己一个人种几亩地的农作物,过分的劳累几乎压垮了她。在供楚望读书了之后,楚母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落下的病根也慢慢显露了出来。
楚望回家,才发现母亲居然已经瘫痪在家,卧在床上,无法自理。
而因为她是寡妇,住的地方又偏远,平日里村中和他们家来往的人并不多,如果楚望没有回来,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村里有个赤脚大夫,我找了他去看,他说他无力回天,让我……让我准备给娘亲的后事。”
楚望吸了吸鼻子,说到最后声音沙哑又带着鼻腔,用手捏住自己眉心,竭力遏制着泪水落下来。
程衍沉默着听完,一把将他揽入怀里,轻拍他的肩膀,语气也有些苦涩:“别担心,我陪你回去看看。”
楚望知道,母亲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他本来想雇村里的牛车送他和母亲到县里来,但牛车的主人不肯,觉得晦气,而且,按楚母的状况,山路颠簸,楚望其实也不那么敢轻易冒险,带她离村。
无可奈何,楚望只好自己返回碧潭县,准备找一个更有能力的大夫去楚家村,看看能不能救救他的娘亲。
只是,他的积蓄根本不够请县里的大夫出外诊,唯一能想到帮忙的,只有程衍了。
楚望被程衍抱住,没有抗拒,任由着他安抚的动作,等情绪慢慢平息下来,才直起身,摇头轻声道:“没事,你现在不是很忙吗?我自己就可以了。”
程衍说:“其实,我的医术很厉害。”
饶是楚望现在陷入悲痛的情绪中,也被他这话吓得愣住,半晌过来才说:“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程衍捧着他的脸,两个人凑得近。
“整个碧潭县的大夫,也没有一个医术比我高明的,连我爹给我找的都是庸医。”
楚望呆住,脱口而出的是:“你生病了?!”
程衍轻笑摇头,“没有,已经治好了——是我自己给自己治好的。你别不信我,我不会拿那么重要的事情和你开玩笑的。”
楚望嘴唇微翕,但看着程衍认真的表情,尽管心里觉得荒唐不可信,可是有一个念头却在脑海里盘踞,冲垮了他的理智。
那个念头告诉他,相信程衍,他不会骗你的。
楚望松口,说带程衍回楚家村去,程衍才稍微放松了下,说:“先吃饭吧,填一下肚子,我们就立刻出发。”
楚望点头应声。
其实,当他推开屋子见到娘亲凄凉的模样,加上村里大夫给母亲“判了死刑”,楚望心里已经有数,估计难以回天。程衍总是能创造出奇迹,也许……他真的可以救救自己的娘亲呢?
楚望已经快想不起来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了,程衍哄着他吃一些东西,才感觉到几分饥饿,自己也加快了速度。
程衍却没有再吃,起身跑到书桌前,写了一张药材,喊小厮进来,帮他去府里的仓库拿,要是仓库没有,就尽快去县上的药铺买。
看他专业的模样,楚望感觉至少程衍不是胡诌的。
楚望母亲去世的剧情,在原剧情里出现过,只不过,一来没那么早,二来那时候要更惨一些。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楚母是过世了很久,尸体腐烂的臭味被闻到,村里人才发现她生病生生咽气的。而楚望当时并没有在碧潭县,而是去了沧北郡。
等他终于从沧北郡回到碧潭县,才得知这个噩耗。他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还被村里人讨要给他母亲收殓的费用,楚望东拼西凑还了钱,才知道村里人因为楚母死相惨烈又无人收殓,将他母亲的尸首扔到了几十里外的乱葬岗,让楚望连吊唁母亲的机会都没有。
楚望当时已经在书院里遭受各种误解污蔑,成绩也是一落千丈。
母亲的死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楚望失去了坚持活下去的希望,自此才自杀的。
程衍不确定他能否救活楚望的母亲,别说这个朝代,医术再发达的年代都有治不好只能吊命的重疾,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看一趟。
虽然剧情已经改变了许多,楚母身上的遭遇可能还不至于让楚望寻死,可是一想到原剧情的结局,程衍心里不免焦躁起来。
两个人心里都急切,程衍带了不少珍贵药材,又简单收拾打包了自己的东西,就准备出门。
小厮吓了一跳,惊恐地说:“大少爷!您要离家出走吗?”
程衍瞪了他一眼,简明扼要:“不是,我有事出趟远门。”
小厮连忙说:“把小的也带上吧!一路上可以照顾大少爷。”
程衍摇头。“免了,你太碍眼了。”
小厮泫然欲泣,仿佛被程衍抛弃了一样。
程衍估计着楚望家里不大,小厮去了都没地方睡,还碍手碍脚。
楚望却在这时,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程衍出身优渥,平常起居都有下人伺候,而楚家村本就贫穷,更别提他和母亲住的屋子……
思及此处,楚望忍不住拉了拉程衍的衣袖,轻声说:“算了,你别去了。”
程衍转头看他,问:“你在顾虑什么?”
楚望怕说出来伤了程衍的自尊,却又更怕程衍到村里没法适应,甚至嫌恶——
他纠结了片刻,才咬着牙说:“我、我娘估计好不了,还是别白跑一趟了……”
程衍猛地捉住了他的手,将他掌心牢牢攥住,几乎用上了平常都舍不得的力道。
“别说傻话了!现在不快点回去,不管结果如何,你一定会后悔的!”
楚望怔愣,程衍不等他再说什么,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
跑到大厅的时候,遇上了程才俊。
程衍不知道要离开多久,快速和程俊才说:“爹,楚望家里有急事,我和他离开一趟,一时半会不回家,酒楼的生意您自己多上心,我尽量早去早回!”
然后不给程才俊回应他的机会,就立刻跑出家门了。
程才俊半天才反应过来,直愣愣看向给自己扇风的丫鬟:“这小子刚说的啥你听清了吗?”
如果程才俊知道了程衍和楚望的真正关系,大概满脑子都会是:有了媳妇忘了爹。
程衍在县城门口高价雇了辆牛车,为他俩专门绕道去楚家村。
一路上,程衍就没把楚望的手松开,坐到车上,还紧紧握着。
他感觉得到楚望的手一片冰凉,甚至一直在不停地冒冷汗,他无济于事,只能连声安抚他:“很快就到了。”
楚望勉强笑了笑,没心思回应,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充斥着各种思绪。
到楚家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后半程走山路,牛车颠簸得厉害,程衍这身躯是娇惯这长大,从来没有奔波赶路过,实在受不了,到后面没有忍住,一路又晕又吐,楚望也没心思想别的,反过来变成他照顾程衍了。
踩到地面的时候,程衍还觉得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要不是楚望急事拉住,整个人就往前栽了。
楚望眼里满是心疼,扶着他轻声问:“还难受吗?会不会想吐?”
程衍摇了摇手,几番深呼吸才缓过来,回楚望:“没事了,慢慢适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楚望说话有些自责:“是我连累你了……”
程衍瞪他,虽然他一路晕车呕吐,脸色苍白,但眼神还是很有威慑力,楚望被他一看,才哑然。
程衍这才说:“不准说这样的傻话。”
因为天已经黑了,村里人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村口也没有人。
楚望带着程衍往里走,没有走向房屋最密集的中心,而是沿着沟渠往偏僻一些的地方走去,他一边带路一边说:“我和我娘住在村子西边,靠近山林,也比较偏僻。我们家当时比较穷,屋子建得也不大,东西也不多,可能……可能晚上睡觉也不太方便。”
程衍挑眉问他:“如何不方便?”
楚望低声说:“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你只能和我一块睡……”
他说着,有些局促地捏住自己的衣袖。
程衍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凑近他耳边说:“如果你来我家,就算我家有多余的房间,你也只能和我一块睡。”
这两个“只能”,被他们俩说出了完全不同的意味来。
楚望走了两步才听明白,急急忙忙地抽走了自己的手,恨不得用衣袖捂住自己的脸,只能庆幸月色不明亮,程衍看不清他红了脸。
“快、快走吧!”他不欲多说了,说什么话都逃不过被程衍开玩笑的结局。
程衍笑了笑,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们进村走了二十来分钟,慢慢地听到了前方有喧哗的声音。
楚望皱起了眉头。
程衍听到声响,侧头看到楚望的神色,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
楚望说:“前面只有我们家一户了,这个时辰……怎么会这么吵杂?”
他想不通,但是心头猛地一惊,折返用了一天的时间,不知道娘亲怎样了!
思及此处,楚望拔腿跑了过去。
程衍也连忙跟上。
他们接近了,可以看到有人举着火把,接近十余人围在了一个屋子门口,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几波人吵个不停。
一走进,猛地传过来的是一个女人清晰的声音:“这只鸡是我先看到的!当然是我的了!你拿了两条咸鱼还嫌不够,你要不要脸!”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李秋芳!你才不要脸!鸡和咸鱼的价格能一样吗?见者有份,你别想一个人私吞!”
程衍指着那吵得和菜市场一样的人群,刚想和楚望确认一下那边真的是他家吗,楚望眼睛已经有些红了,冲了上去大喊:“你们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多晚我也不知道!(你?)
第38章 纨绔公子和穷书生
似乎没有料想到楚望会出现, 争吵的两个人都愣住,旁边有人拿着火把,明明灭灭的光芒照耀下, 一张张脸庞上都浮现出微妙的尴尬来。
程衍没拉住楚望,连忙跟着他走上前,站到他旁边, 走近一看, 对峙中心的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女的正是楚望那天放假回家, 同一趟车上对他阴阳怪气,被楚望唤为“小婶子”的妇人。
再一看,两个人手里一个拎着只老母鸡, 一个抓了两条咸鱼, 还伸手要去抢对方手里的东西,楚望出声时,才齐齐顿住。
妇女先缩回了手,却索性把手背到伸手, 企图用这拙劣的方法来遮掩她手里那只老母鸡。
“楚、楚望……你怎么这时候回来?”
另一个男人立即开口:“望儿,我和你讲!李秋芳今晚鬼鬼祟祟跑来你家, 还好我发现了跟过来, 才发现她潜进你家里拿了只鸡出来——诶!李秋芳, 你别躲啊!拿出来!快拿出来!”
李秋芳破口大骂起来:“牛二!你又装什么好人, 你不也是因为你儿子一早送楚望去县城, 以为他不回来才过来的, 我还亲眼看到你这两天咸鱼是从楚望家偷出来的呢!”
男人涨红了脸:“什、什么偷!等楚望回来, 我肯定会和他说的!”他嘴硬说完, 转头看向楚望, 立刻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说:“望儿,二叔不知道你今晚就回来,要知道的话,肯定不会现在过来的……这、这咸鱼二叔现在家里也不用吃到,还是先还给你了!”
他说完把手里的咸鱼递了过去,给楚望露出一个讨好又害怕的笑容来。
楚望抿着嘴,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晾了对方一会儿,才伸手接了过去,冷淡地说:“二叔,今天晚了,你先回去吧。”
男人就好像获得大赦一样,忙不迭地点头应声,搓了搓手说:“那、那二叔就走啦?望儿,要是需要去县城,还是来找二叔啊!”
他一面说,一面往外走,然后招了招手,另外几个人也跟着他要离开。
“等等。”程衍喊住。
一行人顿住,看向程衍才发现是个生面孔,立刻有人在人群里说:“这是哪来的小白脸?”
程衍话不多说,一连指了他们那行人里面的三个出来,说:“兜里的鸡蛋拿出来,放下。”
立刻有人涨红了脸,脱口而出:“凭啥!”
同伴立刻朝他脑袋拍了一巴掌,说:“我兜里才没有什么鸡蛋!”
程衍冷笑一声:“那让我往你胸口打一拳试试看?”
立刻有人嚷嚷:“哪来的外乡人,敢在楚家村这么放肆?!”
程衍反唇相讥:“你们村的待客之道就是偷走客人的东西,还嘴硬不还?”
几个怀里揣着鸡蛋的齐齐愣住:“什么客人的东西?”
程衍反问:“你们说呢?”
牛二叔显然不欲与楚望结梁子,连忙给那几个人使眼色,说:“快把东西拿出来!”
几个人才不情不愿的照做,一个个从怀里把鸡蛋掏出来,三个人愣是偷拿走了十二个。
程衍皱眉,把背上的篓放下来,翻出个藤条编成的空盆递过去,说:“放里头就好。”
等所有鸡蛋都归回来,他才把一盆鸡蛋拿在手中走回来。
李秋芳眼睛都红了,冲着牛二叔喊:“牛二!你好不要脸!还拿了鸡蛋!”
牛二“呸”了一声,说:“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你看看你自己!”
李秋芳手里还拎着一只老母鸡,她就算把手背到后面,所有人也都看清了。看牛二把拿的东西都还回去,李秋芳就有点慌乱,眼睛咕噜噜转,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楚望,婶子和你借一下这只鸡,最近婶子的小孙子身体不舒服,想要补补,回头婶子再还你一只,行不?”
谁都知道,她这句“借”,就绝对不会有“还”的可能了。
楚望没想到她还这么不要脸,顺着刚才程衍的话,说:“东西是程衍的,我不能做主借给你。”说到“借”字的时候,他还稍微加了重音,带上了几分挖苦。
李秋芳不依不饶:“别骗人了,那天我都看到是你装上车的,不就是你的了嘛!”
程衍也不客气:“这是我孝敬楚望他娘买的,偷人家孤儿寡母的东西,不嫌麻烦我可以把大婶您告上县衙的。”
李秋芳表情僵住。
程衍今天上午谈生意,穿得还算人模狗样,至少全身上下的衣服布料,就和这个贫穷的山村格格不入,看他气定神闲说告上县衙,小民心态的妇女立刻慌了。
李秋芳企图从程衍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成分,不过程衍知道楚望多半不想这时候和这些人纠缠,就说:“想偷走的东西全放下,你们就可以走了,如果不放下,那今晚谁也别想走了。”
他的神情实在太有威慑力,李秋芳紧张不安地和旁边的同伙对视,最后灰溜溜地把老母鸡放下,这一拨人也哗啦啦地离开。
程衍一声不吭地把东西全部拿到怀里,和楚望说:“快进屋去。”
楚望才猛地反应过来,开了大门的锁,往屋里跑。
程衍在外面看了下,厨房的窗户被人撬开了,两批人估计都是爬窗进去偷东西的。
他先把东西都放好,才往里屋走去。
这个村民自建的土胚房只有一个厨房两个卧室,进门的空地摆了桌子当餐桌,零星放置了不少杂物而已。不管是从内部还是从外部看,都可以发现这个房子都已经存在已久,失修的情况很严重。
程衍走到里屋门口,轻轻敲了下敞开的房门。
楚望蹲在屋里唯一一张床的前面,床上躺着一个苍老年迈的女人,楚望正给她掀开被子,听到程衍的声响,才急促地站了起来,紧张地说:“你……你先去另一边,等下我——”
程衍已经跨步走了进来。
屋里有一种陈腐的味道,混杂着其他无法描述的气味,难闻地在逼仄的空间里酝酿发酵。
程衍低头一看,床上的老妇人盖着的被褥已经发潮了,楚望正在给她扎起裤腿,露出来的小腿嶙峋消瘦。
楚望站到了程衍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低声说:“你先出去。”他的表情有些难堪,咬得嘴唇都泛白。
程衍盯着他,许久之后才说:“如果你不把我当外人,就不应该拦着我;如果你要把我当外人,就把我当成你请来的大夫,大夫是不会因为病人情况多糟糕而拒诊的。”
楚望顿住,沉默了几秒钟向旁边让开。
程衍终于看到了楚望母亲的面貌。
她看起来应该比她实际年龄还要苍老许多,脸上布满岁月的沟壑,眼睛浑浊,半眯地看着前方,如同有什么足够吸引她全部注意力的东西在前方一样。程衍和楚望说着话,好像也全然没有影响她。
楚望叹了口气,说:“她不会认人了,偶尔我喊她,会有一点点反应。”
他说着,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轻声喊:“娘、娘……望儿回家了。”
但是,老妇人依然没有给出反应。
程衍走进,说:“我把把脉。”
楚望沉默地听从他的话,将母亲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松开,程衍两根指头按在了脉搏处,稍一用力按压,就松开轻触,抿着唇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也许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有模有样,楚望心里急切,忍不住开口问:“怎么样?”
程衍又隔了片刻,才松开手。他没有看向楚望,轻轻的把老妇人的衣袖放下,粗粝的布料将她的手腕重新包住,然后他把手放回到床上平摊开。
在做这番动作的时候,他轻声说:“先给你娘亲清洗一下吧。”
他避而不回楚望的问题,楚望瞬间明白过来,虽然早有预料,眼前还是几乎发黑,心空落落地往下沉。
楚望出生之前,他的父亲就在山上失足摔下,被尖锐的灌木林直接扎到胸肺而死,楚望的母亲一个人把楚望生下来,拉扯他长大,耗费了太多的精力。
她年轻时落下的病根都老了都逃不掉,现在瘫痪在床无法动弹,生活不能自理,和外界的交流,只有楚望喊了十句话,勉强看他一眼而已。
她体内的器官已经衰竭到了极点,在医术进步的时代,也许可以凭借着一些医疗机器来辅助维持新陈代谢,艰难延长寿命,在这个时代,多活几天都是赚到的。
穷山恶水多刁民,说的就是楚家村的状况。
楚望家又穷又弱势,楚望母子就总是被村里人欺负,有的人像牛二叔还要点脸,有的人像李婶子贪小便宜到脸皮都不顾,楚望从小就见识过来这些人伪善或恶极的面庞。
“他们其实很怕我。”楚望看程衍真的不介意,让他搭把手,帮着自己母亲脱了衣物擦拭了身体,换了干净的衣服后,让她先躺在椅子上,将床上的被褥都收拾掉,想了想把自己屋里的拿过来用。
家里没有多余的被褥了,但好在现在是盛夏,他和程衍两个青壮年,晚上睡觉没被褥也不会不适应。
程衍帮忙换上新被褥,楚望给屋子开窗通风透气,时不时说一两句从前的事情。
“他们怕我哪天做了官,会为了他们曾经欺负过我们孤儿寡母而对付他们。不过,那对这个偏远村子的人来说太遥远了,几乎所有人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正了。”
脏污的衣服和被褥都被楚望放进盆里抱怀中走出去,程衍要接手,他依然不愿意,只说:“你陪我说说话就好。”
程衍只好无奈应允了。
“他们既然怕你,怎么今晚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楚望讥笑一声,说:“因为我当官报复他们,可能是十几几十年后的事情,但是当下偷走点肉,至少可以解决一家多少人最近半个月的口粮。这个地方就是这么穷,因为穷,所以哪怕是在死人身上偷扒走衣服,都有人做。”
他一边说着,边走到庭院后面,想要清洗衣物,才发现家里水缸已经空了——前天回家,发现母亲的状况,楚望忙得焦头烂额,也忘记去装水的事情。
他放下了盆,沉默住了。
程衍低声说:“已经晚了,明早起来我去挑水,再洗吧。”
楚望突然蹲了下来,程衍站在他身后,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去,低声问:“怎么了?”
楚望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消瘦的肩膀一颤一颤。
程衍顿住,也跟着蹲在他面前,和他相对,伸手揽住了他的肩。
楚望扑到他怀里,浑身都在轻颤,隔了许久,才传来压抑不住的抽噎声。
* 小傻子
楚望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母亲几天,每天帮她擦身、喂饭喂水,和她交流,哪怕她只会给出鲜少的反应。
程衍负责一日三餐,还有给楚望母亲熬中药。这个时候喝药,也是无法根治,只不过她身体内不少并发症,喝了药也好受一些。
程衍带了一根从程府仓库里拿的百年人参,给楚母吊了下命,临终那两天,似有回光返照之意,不仅和楚望简单地交流,还主动提出说要去晒太阳。
楚望把母亲抱到椅子上,又搬着椅子到庭院去。
他不算强壮,也能在程衍没有搭手帮忙的情况下,自己做到这件事,可见他的母亲瘦弱得多厉害。
晒着暖和的阳光,楚望蹲下身,给母亲按摩膝盖,尽管母亲双腿都已经没有知觉了。
“望儿……”老人轻轻喊了他一声。
楚望抬头看她,眼里是孺慕和依赖。“娘……”
老人眼睛浑浊,好像在费力认清他,抬手的时候,楚望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娘、我在。”
他握住那只皮包骨的手,这双手布满风霜,如同枯枝。
楚母好像终于和他对视上,眼里浮现出微弱的笑意,她轻轻张了张嘴,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好、好好活着……”
说完最后一个音节,她的嘴还翕张着,眼睛却已经慢慢闭上。沐浴在阳光下,身体还没有变冰冷,只是呼吸逐渐减弱,直至归零。
楚望握住那只手,伏在了母亲的膝盖上失声痛哭。
程衍拿了碗药,准备跨出去的时候,听到了那隐忍又脆弱的哭声,还是停顿住了脚步,没有往前去。
因为楚望在村里,又有程衍帮他操持琐事,停灵七天后,将楚母的尸首送进了楚家村的墓地,和楚望的父亲埋到了一块去。
他披麻戴孝,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肉眼可见的掉了下去,程衍看着疼在心上,却没有办法劝说什么。
吊唁的时候,楚望一直很安静,几乎可以一整天沉默不语,就跪坐在母亲的棺木前发呆,有时候会低声自言自语,说的无外乎是自责懊悔的话,楚母拉扯他长大,他读书入仕,有抱着将来要好好孝敬母亲的想法,却没有办法如愿以偿。
他自己是知道陷入死胡同,只是人刚走,无论如何也无法立刻释怀。
在母亲的新坟前烧完了所有的纸钱,程衍沉默地陪他下山。
虽然楚望之前说了,村里贫穷至极,养出一方刁民,不过家里刚有人离世,不是天大的仇恨,不会有人这个时候还来找他们的不快。
而且,楚母是病死的,按当地的习俗,停灵的时候,为了“去病气”,要把病逝的人生前使用过的所有东西都烧掉,然后屋子通风几日,再封闭起来。
家里因此看上去更加空荡了。
守孝期楚望吃不下荤食,楚家村里能换到的东西不多,程衍只能和他一块吃些清汤寡水,变着花样也做不出花来。
他琢磨着怎么带着楚望离开这里,一来这里注定是楚望的伤心地,二来这里的村民说不定过些时日也要变一副面孔,程衍实在不愿楚望同这些人打交道。
晚餐沉默地吃完,程衍挑了水,两个人都随意地在庭院简陋隔出来的淋浴间冲凉一番,才回到屋里。
夜晚倒是凉快了一些。夏假已经过去了一半,很快秋天就要到来了。
楚望穿着白色的衣服,衬得他脸色更加白,而眼眶的红也更加分明。
程衍披着外衣,随手脱下,看着他的神色,还是忍不住说:“你不能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几乎同时,楚望也开口:“程衍,抱抱我。”
他坐在床上,仰头和程衍对视着,伸出双手,胳膊从宽大的衣袖里探出来,锁骨在衣襟下若隐若现。
程衍愣住,心神一动,走过去顺从着他,任由他双手搂住自己的腰,将他抱住。
楚望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程衍挪了下,干脆直接坐到床上,给他调整好更舒服的姿势。
楚望轻声说:“娘走之前,让我要好好活着。”
程衍摘掉他的发冠,乌黑细软的头发从他指缝了跌落下,披散四周。他的手僵持住,没有动弹。
楚望又接着说:“她离开的时候,我觉得人生都无望了,还怎么好好活下去?还好……”他停顿住,吸了吸鼻子,才继续说,“还好你在我身边。”
程衍的手掌慢慢抚摸过他的头发,应道:“嗯,我在。”
楚望从他怀里仰头看他,眼睛濡湿,黑发白肤,连脸颊上的湿意都让他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他说:“你好久没有亲我了。”
程衍抱紧了他,才把唇贴了过去,如他所愿。
楚望向来不会主动,甚至像是个怕生的小动物,戳一下,就会捂红了脸往里头躲,等到他不那么羞涩,才能再靠近,再戳一下,好像一定要这样慢条斯理地接近,来打破他的底线。
可是唇齿相贴之后,他却突然主动了起来。
他把手臂攀在程衍的脖子上,扣住他的肩头,气息缠绵交换的时候,还贪婪地伸出舌头,带着鼻音地索吻。“不够……不够……”
程衍都没怎么碰他,楚望已经攀着他的肩头,要把他的衣服扒拉下来了。
程衍愣了愣,低声说:“够了,睡觉吧。”
楚望呆愣住,有些傻了一样地看着他,濡湿的眼睛看起来更加可怜了,他低声说:“再、再亲亲我嘛……”
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撒娇一样,只不过是此刻孤立无助的他,急于索取温暖和依靠。
程衍深呼吸,还是没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压了压眼里的躁火,努力让自己说话声音平稳:“明天再亲,行不行?”
楚望拼命摇头,趁他不备,又钻进他怀里,说:“你不亲我,那我就亲你!”
他动作还有些狠劲,向小炮弹冲进程衍的怀里。
然后,楚望下一刻就知道程衍为什么不肯亲他了。
他眼里还有一些迷茫,和程衍对视上,然后又伸手试探地碰了下刚才不小心碰到的地方,紧接着程衍倒抽气,将他的手腕抓住。
“别闹。”
楚望有些不解:“你……你不是说你……”
程衍深呼吸,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狼狈,气息不稳地回答楚望:“我之前不是说了,我给自己治病,还治好了。”
只是治好之后,一直没有什么接触,这一不小心,就把火直接撩起来了。
楚望凝望着他,突然捧住了程衍的脸,他凑近,两人的气息再度缠绵在一起。
然后程衍就听到了楚望低声说了句话。
那可能是楚望,这辈子至今,说过最大胆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坐在床上进行了普通正常的交流而已(严肃脸)
第39章 纨绔公子和穷书生
楚望夏假最后的日子是在程府里度过的。
母亲下葬之后, 在程衍的劝说下,他收拾了自己的行囊,决定离开楚家村。他本来是想在碧潭县自己租一个房子, 在程衍的软硬兼施之下才松口,只是借住到了程府,还是有些不自在。
程才俊听说了楚望是书院里最优秀的学子后, 对他热情招待, 又惋惜自己两个儿子都不肯好好读书, 程家入仕的梦还得等下一代才能继续做。
楚望住在程衍的院子里, 程衍让下人收拾了厢房给他住,结果就是他半夜总是摸去厢房,自己的卧室连续几天被褥都没掀开过。
平日里楚望不出门, 就呆在程衍的院子里。他收拾东西离开楚家村, 带最多的也就只有自己的书本而已,待在屋里,能钻研治学一整天,既怕麻烦也没必要, 他都不愿出门,把死宅的精神发挥到透彻。
程衍倒是早出晚归, 酒楼的生意忙得不可开交, 致命的是, 程津还隔三岔五地惹出什么问题来, 程衍时不时就要接到酒楼里的员工诉苦, 说程津不懂装懂, 把生意弄得一团糟, 程衍还要去帮他收拾烂摊子。
“那些员工都是被大哥收买了, 才会污蔑我, 想要把我赶出酒楼!”程津对程才俊恶人先告状。
“闭嘴!”程才俊恶狠狠地说,“你大哥不是这样的人!我让你跟着大哥好好学习,你是不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程津憋红了脸,又委屈又愤怒。“成天老是大哥怎样?他就是想要继承酒楼,不让我染指一分,什么都没有教我!”
他不知道为什么程才俊那么偏向程衍,气冲冲说完后,踹了一脚身边的椅子,恼怒地转身离开。
程才俊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开始迁怒花姨娘:“你看看你!是怎么管教津儿的,把他教成这副模样!”
花姨娘也是很委屈,小声地说:“那……津儿也没说错,老爷是不是太偏心衍儿了,再说底下的人一告状,您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津儿这么大的人了,总会觉得丢人嘛。”
程才俊说:“我偏心?你看看他说的是什么胡话,程衍恨不得赶紧当甩手掌柜跑路呢!他哪里想继承酒楼了!”程才俊说着也气恼,咬牙切齿地骂:“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程衍去楚家村快半个月,尝到了旷工的甜头,最近确实工作的兴致一点都不高,心里对程津意见更大。
“我本来今天中午可以回家的,结果程津这个蠢材居然和客人在酒楼里吵架,闹到半个县的人都来看热闹,我看他开酒楼没前途,去大街上表演杂耍还说不定有人捧场。”
程衍披星戴月回来,见到楚望就和他倒苦水。
楚望笑了笑,温声说:“好了,都过去半天了,别生气。事情解决了吧?你吃饭了吧?”
他走上前,帮程衍把脱下来的外袍挂起来。
程衍转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凑到他脖颈蹭了蹭,低声撒娇:“解决了;午餐吃了,晚餐还没有。”
楚望被他蹭得脖子发痒,朝旁边躲闪了下,说话声音也带着笑意:“别闹,我留了晚餐,热一下一起吃好吗?”
程衍把下巴搁在他肩头,转头说话的时候,呼吸喷吐到楚望的耳根,立刻看到那处白玉无瑕的皮肤慢慢充血涨红。
他还嫌不够,贴得更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在楚望做出反抗之前,把他压到旁边的屏风上。
屏风发出了一阵声响,往后晃动几下,摇摇欲坠。
楚望惊喘一声,盯着他咽了咽口水,说:“你、你做什么……”
程衍啧嘴,凑到他脖颈,轻声说:“我想先吃点别的。”
“砰——”
楚望还没想好怎么对这骚里骚气的话做出反应,两人突然听到了屋外传来声响。楚望愣住,程衍放开了他,走到外面去看。
他进屋后,门没有关,他的院里没有丫鬟,唯一的小厮白日里在院子里头照顾楚望,但晚上没睡到这边,住在要绕到后面的屋子里。
楚望也跟着跑过来看,声音有些不安和紧张:“刚才是谁?”
程衍摇头,他只看到一个身影跑出庭院,但闪得太快,他没看清。
他收回了视线,看楚望表情的担忧,宽慰说:“没事,别管了。”
楚望低声说:“那个人……可能看到了什么……”
程衍走过去,揽住了他的肩膀,说:“就算他真看到什么,我们也不用怕。”
楚望盯着他,眼里还是有思虑,但没有再说什么了。
程衍的庭院后面有个小厨房,程府几个主院都有,以前全家一块在外头吃,利用率不高,不过现在他做生意而忙碌,加上怕楚望和程家其他人一块吃饭会不适应,要一起吃饭不方便,这个小厨房才投入使用。
程衍换下奔波一天的衣裳,出来就看到楚望端着盘子,摆着饭菜走了进来。
他走上前接手,还问道:“疾风呢?你平日需要,可以直接使唤他的——我月俸都是给了的!”
楚望帮他把饭菜摆上桌,温声说:“太晚了,就没有喊他了。”
程衍拉着他一块坐下,说:“那就算了。下次做什么喊他帮忙,不成就喊我。”
楚望说:“我又不是什么都做不来。”明明程衍才是大少爷,却好像反而是他借住在这里,处处被人照顾了。
程衍拿了筷子,和他说:“我怕你读书太辛苦嘛。不说这个了,你陪我吃一点吧。”
楚望点头应允。
程衍夹了菜,顺手就往楚望嘴边送,楚望愣了愣,才张口吃下去。
他红着脸说:“你吃吧,我自己来。”
程衍这才自己开始吃起来,他饿得有些久了,吃起来也有些狼吞虎咽。
楚望给母亲守孝,吃的都从简了,程衍也跟着他一块。程衍让小厨房的厨子变着花样多做点素菜,不至于吃起来索然无味。
晚餐稍微丰盛了一些,程衍多吃了几口,停顿了下来,说:“你又做饭了?”
楚望点头,说:“我自己吃,也不用专门麻烦别人……”
程衍平时中午都会回家吃饭。酒楼里的厨房归程津管,他不想去凑热闹,也因此没有再用酒楼的厨房。
回家和楚望一块吃饭,也是两个人难得一块相处的时光。
然后程衍才发现,楚望都是自己做饭,他厨艺也不差,因为从小在家里与母亲相依为命,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学着做。
只是程衍觉得没必要,一直想和楚望说这个事,却因为没时间而忘记。
程衍说:“那不叫专门麻烦别人,你想想,我给了月俸,你不让厨子做饭,那我不是白雇佣了吗?而且,你读书那么辛苦,还要做饭太累了。”
楚望低声说:“其实也不是很辛苦。而且……”
“嗯?”他最后说得没声了,程衍没听清。
楚望埋头,说:“我只是想做饭给你吃而已……”
程衍愣住。尽管楚望低着头,程衍也能看到他耳根发红,像是从刚才拥抱时的余温还没褪去一样。程衍笑了起来,说:“我何德何能,让我们碧潭县的大才子给我做饭啊?”
他心情好些,语气也轻佻了不少,说着话还要伸手去拨楚望的下巴,楚望不肯抬头看他,他就用手指轻挠着。
楚望却突然抬头看他,咬着唇说:“你可以为我洗手作羹汤,我为什么不行?”
程衍愣了愣,没忍住一把抱住他。他心里觉得好笑极了,觉得这点事情楚望也要计较,可是另一方面,他却无法否认自己心头的喜悦。
* 小傻子
吃饭的时候谈了心,入睡时两个人偎依在一块,很快就把之前疑似有人闯入的事情给忘记掉。
隔几天后,程衍才知道,那天偷看的是程津,因为他告状到程才俊那里去,程才俊来诘问他了。
程才俊刚听到程津告状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鸡毛掸子,怒气冲冲说:“你非但不好好学习经商,还想出歪门邪道来污蔑你大哥和楚望!你太让我失望了!”
换程衍这种有经验的,看到鸡毛掸子立刻就躲闪。
而程津梗着脖子就是不动,红着眼委屈又倔强说:“我才没有!为什么大哥说什么爹都相信,我说的爹却不相信!”
程才俊鼻子都气歪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大哥以前还成天跑青楼,要不是他……咳,也不会停歇。”
程津嗤笑:“他不是不行,是对女人不行吧。”
程才俊举起了鸡毛掸子:“不准胡说!”
程津气冲冲说:“我是亲眼见到他俩在搂搂抱抱,大哥还、还亲了楚望!”程津瞪圆了眼睛,好像回忆起了之前看到的画面,眼里有些厌恶,他说:“不信您自己去看!”
程才俊不信,所以他去蹲了两天墙角。
看到了楚望给程衍做饭,看到了两个人吃饭时程衍非要喂楚望吃饭,看到了晚上程衍不睡自己屋,跑去厢房找楚望……
程才俊在庭院外占了半个多时辰,看到烛火都熄灭了,程衍还没有出来,打了几个喷嚏裹紧外衣回自己屋里去。
他先喊了程衍的小厮过来问话。
疾风知道的并不多,但程衍和楚望相处,也没有避着人,小厮那么有眼色,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程才俊头疼得要命。
程衍但凡是院里偷藏个小倌,都没让他那么头疼。
他问疾风:“衍儿对楚望是个什么态度?”
疾风迷茫地说:“什么态度?小的不知,不过大少爷对楚少爷挺关心的。”
程才俊又问:“那……楚望对衍儿的态度呢?”
疾风说:“也挺好的啊!”
没问出个所以然,所以程才俊决定当面直接问程衍了。
所以他找程衍去书房,开门见山就是:“你和楚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衍还以为程才俊找他是要说酒楼生意的事情,始料不及的开场让他直接愣住。
隔了几瞬他才恢复表情,说:“爹不是都知道了?”
程才俊本来心里还有疑虑的,听到程衍这话,直喘气,伸手要去摸鸡毛掸子,摸了半天才发现书房里没有,气呼呼地拍了下桌子,说:“什么时候的事!”
程衍眨了眨眼睛,如实回答:“还在书院的时候的事情。”
程才俊沉默了下,才开口:“你不是因为爹不让你去青楼,所以报复爹吧?”
程衍被程才俊这脑洞逗笑,根本严肃不起来,说:“爹,您适合去说书了。”
程才俊气得只能瞪他。他沉默了下,又说:“津儿说,你是不是对女人不行?”
“程津?”程衍挑眉,想到了那天他和楚望温存,有人在庭院发出声响的事情,那个人的身份也很明显了。
他心里想着,程津也很适合去说书,然后干脆地点头说:“对,二弟说得对。”这借口不错,可以一劳永逸。
程才俊继续沉默。
程衍之前就想过要和程才俊说这件事的。不管怎样,他会以这个世界的程衍的身份过一辈子,程才俊是他父亲,总有给他一个交代。
但程衍没想要这么快出柜,至少要自己先慢慢培养好势力,再潜移默化,让程才俊一点一点地接受。
这么一个暴击下来,他有些怕程才俊会因此发怒生气。
程才俊沉默了许久,才说:“你和他……是认真的吗?”
程衍和他对望,发现程才俊眼角也有皱纹了,虽然平日里他拿鸡毛掸子揍自己两个儿子,动作都是虎虎生威的。
他点头,肯定地说:“是认真的。我会和他过一辈子。”
不等程才俊说什么,程衍又接着说:“是我强迫楚望和我在一起的,他被我缠得不行才同意。爹如果要骂就骂我,不要怪他。”
程才俊瞪他,说:“你能做出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我一点也不奇怪!跪下!”
程衍立刻照做。
他没像平日耍滑头,也没有辩驳,倒是又让程才俊觉得更生气,他又吼了一声:“跪什么跪!给我起来!我程才俊的儿子条件那么好,怎么还需要做强取豪夺的事情来!”
程衍:“……”爹真难伺候。
程才俊真算得上是开明的父亲,或者是因为他已经操心这两个儿子不行,程衍顺利地和他出了柜,程才俊还语重心长和他说:“既然和人家在一起,就好好对人家。”
程衍说:“我知道。”
程才俊复杂地看他,说:“等再过几年,如果你们愿意在一块,就把婚结了吧,即便你们俩都是男子,也要好好过日子——哎!等等……算了!你给我出去吧!我不想见到你这个逆子了!”
他说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变了脸,一副眼不见为净的表情,把程衍赶出去。
程衍不明所以。
直到几日后他查到了当朝的婚姻法,知道了这个朝代自先就有娶男妻合法的律令,只不过嫁为人/妻的男子在社会地位上会变低,其中便有限制,嫁人的男子不可考科举做官。
程衍:“……”明白了,程才俊看他那个眼神,是在看泼出去的水。
【作者有话要说】
程衍:又是我嫁!?
蠢作者:咳,反正你……一回生二回熟嘛!
想收尾了,大概就剩个番外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40-50
第40章 番外(上)
今早, 楚望如往常一样上下朝,下朝的时候,被一位四五十岁的同僚喊住。
“楚大人, 留步!”
上朝站了一个多时辰,楚望却依然保持着衣冠整洁,因为体寒少汗, 整个人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清冷孤高, 也没有因此而泄露几分疲惫来, 甚至他的眼神清澈, 目光炯炯。
相对比之下,这位同僚满头大汗,还因为追着楚望小跑, 整个人看起来官袍都要拖地了, 稍有不慎就要摔倒了。
楚望站定,等着对方走过来,才温声道:“蔡大人,何事?”
这位蔡大人是刑部尚书, 长相却和弥勒佛一样,喘着气也能笑眯了眼, 说:“楚、楚大人, 我们边走边说!”
楚望还挺敬佩他, 又担心他的身体, 颔首应允, 只是放慢了脚步。
蔡大人说:“楚大人, 十五号有一场荷花赏, 楚大人有没有意愿参加啊?”
楚望不爱凑热闹, 立刻摇头说:“十五家中有事, 楚某有收到请柬,但还是不打算去。”
蔡大人急忙说:“楚大人可能不知道,每年的荷花赏都是让年轻男女有机会认识的聚会,楚大人年轻有为,是时候寻一门亲事了。我们这些老东西自然不会参与,实不相瞒,蔡某有个女儿,今年年方二八——”
“蔡大人。”楚望开口截住了对方的话,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无奈,“楚某已婚,也没有纳妾的打算。”
蔡大人脱口而出:“当真已婚?”
楚望皱眉反问:“还能有假?”
蔡大人神色有些恍惚,勉强笑了笑说:“那、那没事了,楚大人先走吧……”
楚望也不再多说,沿着官道迈步离开,腰板挺直,看着背影如破势之竹。
蔡大人呆愣地站了片刻,就有另一个同僚走过来和他详谈:“楚大人怎么说的?”
蔡大人摇头,说:“他还是说他已婚,拒绝我了。”
对方摇头,说:“那你还是放弃吧,不管楚大人到底是已经娶妻,还是没有,总归是看不上你女儿。”
蔡大人被对方说的有些生气,恼火地说:“我女儿怎么不好了?”
对方笑了一声:“您和楚大人同级别,楚大人几岁您几岁,虽说他不参与党派之争,却也因此更是圣上眼里的红人,再过几年官龄到了,不出事都会往上升——蔡大人,您确实是高攀了啊。”
蔡大人瞪着对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同僚说得不错,楚望年纪轻轻已经官至礼部尚书,六部尚书哪有一个和他一样年轻,二十三岁高中状元,至今过去七年就已经到了这个高度。
蔡大人只能闷闷不快说:“闭嘴吧你。”
同僚也不生气,低声说:“蔡大人,其实按我看,楚大人也绝非良婿,蔡大人也不必那么执着于他。”
蔡大人扬声:“哦?何出此言?”
同僚摇头晃脑,说:“楚大人从高中状元后,就说了自己在老家已经娶妻,这么多年,我们有谁听说过这位楚大人的妻子是何人过吗?”
“这……”蔡大人迟疑,“妇人之事,老夫何知?”
同僚却摇头,接着说:“朝中官员夫人经常会有聚会活动,帖子也曾经递给楚大人的府邸,帖子倒是收了,却没见过人来。要么,是楚大人觉得糟糠之妻不下堂,不肯让对方出来露脸,甚至是原配可能都没有跟随楚大人进京;要么,就是压根没有这个糟糠之妻,楚大人不想成婚而找的借口。不管是哪一种,强人所难的结果肯定都不好的。”
蔡大人愣住,许久才说:“你如何得知?”
对方反而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从楚大人入朝以来,相中他作金龟婿的可不止蔡大人您一个人,阁老想嫁嫡孙女,都被楚大人回绝呢!”
一听当朝阁老也被拒绝过,蔡大人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也没有再纠结这事了。
楚望并不知道自己在八卦流言版本中,已经获得了差劲的名声。
兴许是因为朝中居高位而又适婚的官员只手可数,楚望平均每个月都要被打听和暗示要联姻一下,每次都只能哭笑不得地给自己澄清早就不是什么未婚人士了。
他虽然有些苦恼,不过已经习以为常。
当年,因为楚母过世,楚望守孝了三年,错过来隔年的乡试。他四年后才参加,夺得了沧北郡的乡试案首,而后进京会试。
在会试之前,他和程衍成了婚,在沧北郡的官府做了正式的登记。
因为当朝对男妻有不得考取功名的限制,程衍二话不说就同意嫁给他,这事楚望现在想起来,都还是觉得感动。
他们没有举办轰轰烈烈的婚礼,因为楚望的父母双亡,他们只是在临上京前,简单地请了程家吃了一顿餐。楚望原本以为程家会反对,没想到程衍早和家人说了,程父对他们都是祝福的。
并且,那个时候,程父还给了他一大笔钱和贵重物品,称这是本来替楚望留的将来结婚的聘礼,现在也只能当成嫁妆给出去了……
之后,楚望连中三元,进朝为官,一步步高升。而这其中,其他人也许多不知道,他在朝为官的时候,背后少不了程衍的身影。
下朝之后,楚望还要去坐班,胡思乱想着想到了程衍,尽管成婚已久,还是会因为短暂的分离就思念了对方。
他官至礼部尚书,最近礼部在对历年外交文册进行修缮,需要在下次大典之前完成。时间有些赶,楚望因此常常要加班,连三餐都经常只能在办公的地方解决了。
到了礼部衙门之后,和礼部的官员先进了简单的会议,确定了分配下去的任务进度后,楚望也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
程衍这几年慢慢闲暇下来,有时候会不经意地抱怨他工作繁忙,楚望心里也很羞愧,而且不只是程衍,他也希望能有多点时间和程衍相处。
思及此处,他决定加快一点速度,尽量争取今天能够早一点回家。
一直办公到晌午过后,楚望才把检查好的一份厚重的文册放到一旁,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放松一下。
这时候,随从过来道:“大人,外面又有登仙楼送来的饭菜。”
楚望愣了下,站起身说:“帮我收拾下,我准备先吃饭。”
随从好像习以为常了,立刻点头应声:“是。”
兴许是楚望现在看起来表情比较和善,随从忍不住好奇问:“大人,这登仙楼,为何每日都会固定时间给大人送餐呢?”
他一开始也以为是楚大人自己点的,还感慨了下楚大人真是深藏不露,登仙楼虽然京里官员多多少少都是吃得起的,但是如果天天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担负得起的!这登仙楼可是京城最有名气的酒楼之一呀!
楚大人平日工作不忙,下班后就回家,倒也不显山露水,只有这段时间需要加班,在礼部衙门进食,才让随从对楚大人的经济能力刷新了认知。
而且,从来没有听说过登仙楼可以外送,想来,要让酒楼到点送餐过来,应该还会再昂贵上几分。
这两日,随从更是发现,楚大人好像每次吃饭,自己都不清楚登仙楼送过来的都有什么菜色,看样子点餐的不是他,让随从更加好奇猜测是谁给楚望点的了。
楚望笑了下,说:“是家里人帮我喊的餐。”
说到这句话,他的语气里也不由带上了几分柔和。
大概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酒楼纵使没有做过“外卖”这种生意,程衍给了足够多的钱,总是愿意送的。程衍还问他,如果吃得厌倦了,可以多换几家轮流点,被楚望无奈地制止了这行为。
这行为到底还是太招摇了。隔了几天后,楚望上朝就被直接弹劾,一个言官声称,从礼部衙门得知楚望的生活作风过于糜烂,按礼部尚书一年的俸禄,楚望根本不可能担负得起每天点登仙楼的外卖,怀疑楚望贪污贿赂了。
礼部已经算是油水最少的部门之一,然而身居高位的人,无不是战战兢兢,生怕被别揪住小尾巴。还被人奏了这么一折,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楚望实在太明目张胆了。
他在朝中从不参与各种党派之争,没有师承,同乡也没有出众的,全凭着圣上对他喜好,一路将他提拔上来,本来就受人眼红,更应该谨小慎微。
当朝皇帝看完了弹劾的奏折,垂眸看向楚望,说:“楚爱卿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到底还是皇帝看中的臣子,语气也不是那么严厉。并且,在皇帝眼里,加班没法回家吃饭,点两餐外卖也没什么……
楚望有些无奈,只能解释:“微臣妻子世代经商,登仙楼也与他所操持的商行又合作。因为臣近日忙碌无法及时归家进食,微臣妻子才为臣点餐,所支出是微臣妻子所出,不是臣的俸禄。”
朝中顿时有一片沉默,毕竟很少有人能直接说自己吃软饭,花妻子的钱了……
还是皇帝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楚爱卿当真已婚?”
楚望实在很迷惑,说:“总是有人问臣这个问题,不知道究竟为何,尽管臣多次澄清,却还是总有这种疑问出现。”
蔡大人站在他旁边,立刻说:“因为从未有人见过楚大人的夫人,虽然楚大人偶尔提起,但却不让楚夫人参与其他命官夫人的聚会活动,才有过此疑惑。”
旁边也有人点头应和,还有人说:“卑职记得,楚大人入朝为官之前就已婚,至今七年过去,也未见所出,确实令人迷惑。”不过,这个人说完,就发现在朝中说这话有何不妥,问另一个官员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孩子,万一不是他老婆问题,是他呢?这个人立刻捂住了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楚望顿住,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语气更加无奈了:“圣上容禀。”
皇帝也很感兴趣,挥手道:“爱卿请讲。”
楚望说:“微臣已婚,但妻子同为男性,自然不参与其他夫人的活动,与楚某自然更不会有所出。请各位大人谅解,不要再误会楚某了。”
他一说完,朝中立刻一阵喧哗了起来,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饶是看重楚望的皇帝,也是没有料想到这个答案的。
虽然楚望的婚姻信息入朝为官就记录在案,但是没人会真的去查,即便查到了他真的成亲的消息,也不会联想到他娶男妻的事情去。
事实上,当朝虽然娶男妻合法,并且有不少人会这么做,但是有的人是将男妻当做另一个妾室来看待,而因为地位要比其他男子低,除非是流落风尘或者出身低微,也很少有男子愿意嫁为人/妻的。并且,官员如果娶男妻,还会被一些崇尚阴阳调和的老家伙看不起,所以官员之中,娶男妻的少,敢明目张胆摆在台面上说的更是没有几个了。
楚望在朝中承认了这件事,一段时间都引发了不小的议论,只是他毕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倒也没人因为这个,当面说过什么话来。却也有人感慨,楚大人官至尚书,却还是对男妻不离不弃,也算是一段感人至深的佳话了。
甚至因此,后来也有几个官员大胆出柜了,风气逐渐开放,也没受到非议。
今日上朝,因为楚望最后放出来的重磅炸弹,他俨然成为了主要角色,一直到退朝,楚望还感觉着周围一大堆人在盯着他琢磨。
楚望心想着,这回应该不会有人想要让女儿嫁给他了,而嫁儿子当然也是不可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动了想要给他塞男床伴的心思了……
“楚大人!”
沿着官道走出去的时候,楚望突然被人叫住,回头一看,竟然是当年同样在碧潭书院求学的一位同窗。
碧潭书院在沧北郡中非常有声望,但是放眼整个国家就不是很有存在感了。
当今京朝中,同样是碧潭书院所出的官员只有三人,其中除了楚望已经是尚书,其他人都还是小官员。
而喊住他的,正是其中一位。
“杨大人,有何事?”毕竟曾经是同窗,楚望没有跟红顶白,对对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不过,也许是因为反而怕别人说闲话,所以这位杨大人平日在朝中,是很少和楚望打交道的。
杨大人和楚望并肩往外走,一边说道:“楚大人,今日在朝中,才知道楚大人已经成婚。”
楚望说:“我在沧北郡时,就已经成婚了。”对方肯定也是认识程衍的,毕竟程衍退学之前,闹出了很大的事情来。
不过楚望还没说自己的成婚对象是谁,这位杨大人就说:“楚大人,您还记得当年我们班上,有一位学子名为孟晨辉吗?”
程衍一愣,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但是即便很久没有听过,也不至于因此忘记。他点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自然记得,他怎么了?”
他隐约记得,自己因为守孝,慢了三年参加乡试,但是孟晨辉那时候第一年就参加乡试了。
只不过,在参加乡试前,那年夏假结束后,他就已经离开碧潭书院,回沧北郡去了,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伪装的身份被人揭穿,孟晨辉呆在书院里也总是被指指点点,最后是自己忍受不住先离开的。
后来,都是听别人说起孟晨辉的消息。他第一年乡试就出乎意料地落榜了,三年后和楚望同时考,楚望没注意过他有没有和自己同一考场,只是隔了很久,才听说原来第二次考试,孟晨辉还是落榜,他还想去参加第三次了。
凭孟晨辉的实力,实在不应当出现连年落榜的事情,楚望后来有猜测,多半是因为他在碧潭书院的遭遇,影响了他的心境,之后一直考砸,就更无法静下心来学习。无法静心做学问,自然是做不出什么好的成就的。
再之后,楚望都已经在京城里当官了,每天都忙碌得要命,哪里有心思去关心孟晨辉还有没有考上。
杨大人压低声音,说:“那时候,孟晨辉不是被人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只不过是家里姊妹给沧北郡的太守做妾而已嘛。两年前,这位太守因为在当地做出欺男霸女的事情,老百姓找上巡抚告状,那位郡太守也因此被革职了。”
楚望愣了愣,点头说:“我记得这事。”
这么大的消息,在朝中,他自然不可能没有听闻。只不过,当时他已经忘了孟晨辉,根本没把这件事和孟晨辉联系上。
杨大人继续说:“孟家不过是靠着太守的妾室而发家,因为太守革职,自然也受到牵连了,一时间就落败下去了不说,据说那年,孟晨辉去考乡试,新来的太守因为他的出身,虽然他在名单上,最后却把他的名字除掉了。”
楚望皱眉,只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乡之试绝非小事,稍微舞弊行贿情况,就可能直接震慑整个朝廷,更不可让一个地方官凭着自己喜好去篡改名单。再者,那位太守只是被革职,而妾室只能算进了贱籍,也不会因此直接牵连到孟晨辉,楚望也不觉得这位新太守会无聊到做这样的事情。
杨大人嘿嘿一笑,说:“你也觉得不可能吧,这可不是什么内部流传出来的,而是孟晨辉自己说的。”
楚望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这几年有见过他?”
杨大人脸色立刻一变,快速摇头,给自己澄清:“那绝对没有!”
他也不大喘气了,痛快地说:“楚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孟晨辉,第三次考乡试又落榜了之后,他就觉得是因为自己怀才不遇,之后就不愿意再考试了,您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吗?他竟然在沧北郡,当起了一个茶楼的说书人!”
楚望一时间有些呆愣住,他实在无法想象出孟晨辉摇着扇子拿着醒木,吆喝着满茶楼的人听他讲故事……那样的一个场面。
他稍微一想,就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杨大人也跟着发笑,说:“楚大人也觉得那画面很有趣,是吧?”
楚望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收敛了下笑容,说:“孟家再落魄,也不至于如此吧。”
杨大人摇头,说:“孟家好像都是没有什么营生,靠那位郡守妾室来过活,树倒猢狲散,也只能自己讨活了。您还别说,孟晨辉好歹是个童生,在茶楼还挺有竞争力的,据说因为这一层身份,很受欢迎呢!”
楚望说:“他不会说书的时候,说了自己因为被陷害,所以才落榜的吧?”
没想到杨大人还真点头了:“还真是这样!这消息就是他自己讲的,茶楼的听众很喜欢听这种怀才不遇备受压迫的故事,还挺受欢迎的。”
楚望:“……现任太守可真宽宏大量,没有处置他。”
杨大人挤眉弄眼,低声说:“您知道为何现任太守没有敢碰孟晨辉吗?”
楚望挑眉:“怎么?他还有新的靠山吗?”
杨大人把声音压到了楚望都几乎要听不清,才说:“孟晨辉除了喜欢讲这个故事,另一个在茶楼里喜欢讲的就是,当年他在书院中求学,和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是同窗,并且当年状元郎还非常赏识他,与他有过一段风流韵事的事情。”
楚望彻底呆愣住:“……啊?”
杨大人鬼鬼祟祟地凑近,低声问楚望:“楚大人,您悄悄告诉我吧,孟晨辉讲的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楚望沉默了几秒钟,说:“我现在就去给沧北郡的现任太守写信去!”
难得清冷的人,说话也带上了几分火气。
【作者有话要说】
和上篇番外一样的排雷(?):番外的主视角是楚望
有小天使问是不是每个世界都是攻嫁给受,不一定……看我恶趣味(不是?)
明天补完番外(下)然后开始新世界~新世界不出意外是原始兽人世界
第41章 番外(下)
楚望和同僚告别离开的时候, 是带着冲冲怒气的,不过等到衙门,他就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
孟晨辉的行为确实膈应到他了, 然而除了膈应他,也没有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甚至, 楚望只要给沧北郡的太守写信, 就能立刻把孟晨辉的事情解决掉。
想到这里, 楚望的气也消了大半, 开始办公的时候,也没有受这件事情的影响了。
等到回家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件事情忘记掉了。
今天终于把文册修缮的工作做完, 楚望回家得也稍微早了一些, 程衍竟还没有回来。
府里只有两位男主人,结构简单,仆从也不多。
楚望进门之后,门卫就送来了信件, 说是沧北郡寄过来的。楚望看了下信封上署名,是程衍的父亲寄来的, 他便没有拆开, 摆在了一旁。
程衍未归, 楚望闲着没事做, 干脆去厨房, 准备炒两个小菜, 等他回来刚好一起吃饭。
府上后厨的厨子都对两位主子没事就爱往厨房跑的行为习以为常, 也没有因此而奇怪。
等楚望炒完两个菜, 吩咐了下人端到前面去, 起身回屋准备换掉一身沾染了油烟味的衣服,正好看到程衍走了进来。
程衍也刚踏进门,准备换掉出门在外风尘仆仆一天,沾满灰尘的衣服。
楚望外衣刚脱下,回头见着他进来,四目一相对,两人便抱在了一起。
程衍看到他,显然很开心,说话的语气来带着鲜明的笑意:“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楚望点头,从他怀里稍微避开,垂眸帮他脱掉外衣,说:“今天公务忙完了,接下来有几天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
程衍展开手,顺由着他给自己脱了外衣,又换上一件在家中穿的衣服,将衣襟收拢,系上腰带。
他在楚望给自己系腰带的时候,伸手挠了挠他下巴,惋惜说:“真不凑巧,我今天开始要忙碌了,可能要忙到秋冬才能空闲。”
楚望被他挠得痒,仰起脖子往旁边躲,避开了他的手,疑惑的问:“最近什么事?商行这么忙?”
在交谈的过程中,程衍也拿了楚望的衣服,帮他穿上,一边穿一边回应他:“最近户部要评皇商的事情你知道吗?”
楚望点了点头,说:“这事提了好几年,终于真的要开始了,我听户部的人也说过了。”
程衍揽着他,边往外走边说:“商行发展到现在,也差不多稳定下来了,我想试试争取一个皇商的名额。”
楚望侧头看他,说:“有什么我能帮助的吗?”
程衍顺手就捏住他的脸,凑近说:“有,给个亲亲鼓励我。”
楚望:“……”
这么多年相处,对程衍这种没皮没脸的话已经非常适应,楚望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拉了一把他的衣袖,说:“快走吧,我们先吃饭。”
程衍随口一说,没有再闹他。
当年楚望乡试的时间拖后了三年,程衍却提前去了沧北郡,开始发展自己的商队。
那个时候程津还打算诬陷程衍给酒楼采购出纰漏,将好的货源换成差的,被食客投诉的时候推锅给程衍。谁知道程衍懒得和他交手,在程津布置那些诡计的时候,他就已经把酒楼的事务全部交还给程才俊。
程津捣乱东窗事发,想要恶人先告状时,程衍干净利落收拾行囊离开,程津被程才俊破口大骂一番,顺势剥去了在酒楼里管事的职务。提前享受过一把退休的爽快,程才俊又重新亲力亲为开始工作。
程才俊对自己两个儿子总是宽容的,但再宽容也不能忍受程津利用酒楼的名誉生意来诬陷程衍的行为,他一心只想着拉程衍下水,根本没想过把自家酒楼的名声搞砸,会对程家有多大的影响。
不管他再说什么,程才俊都不敢让他接手生意了。而之后,失意落魄的程津又流连赌场,程才俊无法管教他,又对他失望透顶。
而程衍在沧北郡拉扯了一只商队,慢慢地成形。
四年后,楚望乡试一举夺得案首,程衍的商队已经规模不小。
那个时候,本该是程衍事业的上升期,但因为楚望要上京赶考,他义无反顾将商队一半的人驱散,只带上另一半有意愿的人,追随着他同样北上。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意味着要白手起家一次,楚望心里自然不愿程衍为他做这么大的牺牲。只是在程衍看来,生意做得如何,钱赚得多少,也没有和楚望呆一块重要,在这方面上,无法互相说服,还是楚望妥协了。
到了京城,程衍还是常常要跟着商队离京去做生意,往往一次奔波就两三个月起。直到楚望官职确认下来,呆在京城里,程衍才把手头的商队建成商行,没再忙碌奔波。
现如今,程衍的商行已经发展成京城内商行巨鳄,南来北往多少商队都隶属他们商会,每个郡城都拥有分行。
吃饭的时候,程衍说起商行这些天里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楚望才记起来进门时收到信的事情。
“对了,父亲寄了信过来。”
程衍随口应:“他说什么了?”
楚望摇头,说:“我没拆封,等下你看吧。”
程衍点头应声,语气很平静:“行,我等会再看。”
楚望喝了两口塘,又忍不住抬头看程衍,犹豫了下,说:“阿衍,我们把父亲接过来吧。”
程衍吃得差不多,擦了擦嘴,才回答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我不乐意,是老东西和我犟着不乐意。”
楚望面露难色,说:“那还不是……你那时候……”
程衍抬头看他。“你觉得我当时应该救程津?”
楚望哑然,摇头说:“没有。算了,我们不谈这个了。”
他也吃完了,慢条斯理地擦嘴。程衍率先站起身,问他:“那封信在哪?我看看。”
楚望回答他:“就在桌上,你看一下。”
程衍已经走到后面了,声音中楚望身后传来:“我看看——找到了。”
然后脚步声和信封拆开的声音一同接近,楚望刚想站起身,程衍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趁他不备,一把搂住了他。
楚望愣了下,才哭笑不得地说:“你做什么?”
相处了这么久,两个人难免对对方的情绪了解至极,一点小变化都会发觉。
程衍把下巴搁在楚望的发旋,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上半身和楚望紧紧相贴。他说:“你在生气吗?”
楚望仰头,和他对视上,说:“我没有生气。我是觉得,程津是你二弟,你总不能真的对他见死不救,不过,他和我没有瓜葛,所以我不会因为你如何对待他,而对你生气的。”
程衍和他对望着。岁月好像偏爱怀里的人,很少在他身上留下流淌过的痕迹,年岁增长,让楚望的气质慢慢沉淀,看起来总更加地有韵味,而他的眼神,总是一如既往地清澈。
沉默了片刻,程衍才说:“我如何救他?他在赌坊里杀了人,说是失手,可手段残忍得令人发指,还被当众多少人围观,根本洗不干净。更何况前阵子正值地方官政绩考核,处处被人盯着,我再有钱,也没法把他捞出来。非要说的话,只能靠你出面。”
楚望张了张嘴,说:“那也不是不行……”
“不行。”程衍摇头,“被人发现,会给你留下污点的。更何况,中央官插手地方的事情,还是为了包庇凶杀案的凶手,东窗事发你就完了。”
楚望低声说:“你是怕影响到我,才那么干脆地拒绝了父亲的请求吗?”
程衍拆开了信封,开始看信,应声:“算是吧。”
还有一个原因,愿世界剧情中,程津对楚望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纵使这辈子他没机会做了,程衍也不见得就对他有好脸色。
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程津心志不坚定,被诱惑之后就沉迷赌博,为了钱财铤而走险,还因为和人争执而杀人,这些事情程衍都没有再暗中针对过,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程津自己害自己没有落得好下场,程衍才不可能救他,甚至要赌上楚望的名声。
程衍看了信,和楚望说:“秋后程津就问斩了,碧潭县的新县令是跟着郡守一起就任的,以前曾任过巡抚下属,面对这些刑事案件铁面无私,我爹说他走了关系,但还是没能把程津捞出来,他把半个酒楼都赔进去……现在已经看开了。”
楚望愣住,低声说:“父亲不容易。”
程衍继续看信,说:“他准备等程津问斩后,就离开碧潭县,他说想换个地方,开个小面铺,和花姨娘一起经营小本生意,让我不要劝他来京城了。”
楚望沉默了片刻,才说:“父亲不愿意,那就算了。”
程衍把信纸折叠了起来,重新收好,说:“好了,别想太多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楚望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程衍和程家人看似关系随和,其实不亲近,甚至楚望有时候感觉,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程衍显得有一丝冷血,亲缘并不深重。
不过,他对自己的关心在意,却没有一分作伪。
楚望觉得自己也有一点自私,但是想到程衍是为了他背井离乡,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他心里却负罪着感到开心,程衍疏远家人,却亲近他,也让他因此而喜悦。
楚望知道自己想法是不对的,可是他只有程衍一个亲人,他也会有占有对方的欲望。
程家在碧潭县的事情没多久就尘埃落定,后来程衍也是每年给程才俊寄钱寄特产,据说程才俊在另一个小县城驻扎重操旧业,也发展得不错,因为他乐善好施,总是接济附近的贫民和孤儿,临终前有无数人自发去给他送葬。
那是很遥远之后的事情了。
程衍在楚望为官第七年时,评选到了皇商的头衔,第一批皇商只有五名商人,身份很是显赫。
没过多久,楚望又被弹劾了。
这次弹劾他的言官声称,看到楚大人和皇商关系友好,怀疑其中有不正当的交易。
楚望无奈在朝上进行了第二次澄清,正式介绍了自己妻子的身份,再度惊吓到朝中众人-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交代完毕,有点虎头蛇尾T^T毕竟相处久了对这个世界喜新厌旧(?)了
PS:昨天更新有点bug,感谢不念姑娘的指正=3=小修了下,不用回头看
今晚更新开始新的世界~下个世界我想好啦!原始兽人世界,cp是一拳能打八个偏要扮猪吃老虎的巫医攻×傲娇敏感天生神力的兽人
第42章 兽人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 楚望最后位极人臣,官至丞相,他在任的时候, 给皇帝提过许多有效中肯的建议,帮助皇帝开启了一代盛世,之后急流勇退, 在年近五十的时候, 就告老还乡, 和程衍离开京城。
不过, 他们也没有回碧潭县,而是在程才俊病逝的县城住下,一边养老, 一边和程才俊一样做着慈善事业。
一直到七十余岁, 这一世的楚望才年迈老去。他离开的时候很安详,那天晚上,他俩如过去几十年一样并排躺上入睡,程衍还在睡梦中牵住了楚望的手。
临近天色泛白的时候, 程衍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在召唤他,睁眼清醒过来, 侧身就看到楚望沉睡得平静的模样。
然后紧接着, 从楚望的胸口慢慢浮现出一团微弱的白光, 那个光球奋力地挣脱出来, 漂浮在半空中, 片刻之后, 好像就找准了目标, 朝着程衍的胸口冲了过来。
程衍怔愣住, 直到那光球自发地融入他的体内, 他才反应过来,感觉到藏在心口的那另外一小团光球,和新进来的“外来者”相触,然后它们融合在一起,变成稍微大一点的光球。
相融的过程没有任何障碍,好像它们本来就是一体一样。
程衍捂住胸口,隐约感受到了心口的热度,他的心慢慢静下来,最后闭上眼睛,也跟着停止了呼吸。
前丞相和他男妻的故事,到了百年后还在流传,尽管后来的史学家,都认为故事中“两人双双咽气,共赴黄泉”的情节是杜撰想象的成分居多,但是还是有人为他们一生携手,不离不弃而感动。
而后世的研究,都认可那个盛世的开启,楚望为相时,对改革制度的贡献不可小看,而程衍在商业发展上也具有真知灼见的眼光,他发扬光大的商队、商行模式,给后世商业的兴盛奠定了基础
* 小傻子
程衍回到了本源世界。
他的空间还是布置得如同宠物房一样。
他把光球从自己的胸口掏了出来,那光球立刻在空中飘浮起来,只是也不飞远,就绕着程衍打转。
程衍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光球立刻弹得远远,好像失去了方向感一样在空中疯狂旋转,往下跌落。程衍伸出手要接住它,那小东西却猛地朝上空冲去,绕了一大圈后,落到了程衍的头顶。
程衍明白过来,它在和自己玩闹,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
一伸手就把发顶的小光球“抓”下来,程衍把它包在自己手掌心里,用另一只手深深戳进去,光球深陷进里头,又在程衍手指抽走后弹了起来。
程衍轻笑了一声,说:“真调皮。”
光球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弹跳了几下,好像在蹭程衍的掌心一样。
还是没法从光球里看出个什么模样来,两块灵魂碎片拼凑起来,也没有让他显露出雏形来。
程衍心里对楚望的存在有些疑虑,但也有了更具体的猜测。
楚望应该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灵魂被分割成多个碎片,洒落在各个小世界中,只有把所有的碎片都收集起来,可能才能把他的灵魂拼凑完整。
至于,为什么连续两次任务的拯救对象都是楚望的灵魂碎片,程衍心里有几个想法。
概率最低的是出于巧合,但程衍依然不认为亿万个小世界中,存在着这样的巧合。
或者,这是本源针对他的阴谋。但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阴谋,程衍目前掌握的信息,还不能让他确定,本源如果真的这么计划,是为了达成书面目的。
除此以外,程衍想到了最后一个突破口。
他还记得,自己没有兑换过肉/身的记忆的事情,说不定,他遗失的记忆,会和楚望有关系。
程衍平时做完一次任务,总是会休息足够的时间,就连上次也不例外。
但是这回,他稍微和楚望的灵魂光球玩了一阵子,就又重新把光球放入自己的胸口,准备进入下一个世界。
他不知道,下一个世界会不会还有一样的“巧合”出现,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到新的世界去。
也许,会有新的惊喜在等他。
* 小傻子
……果然是惊喜。
程衍睁开眼睛,先把传送过来的剧情梳理一遍,再把成为的角色的记忆梳理一遍,得出了以上的结论。
这个世界还处在蒙昧的状态,几乎可以称之为原始世界。开启智力的人们靠捕猎和简单的种植为生,只学会制造简陋的工具使用,以一个个部落的形式聚集,有简单的社会分工,还有简单的图腾崇拜。
唯一比较奇特的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有一部分不算是真正的人类,他们更准确的名字,应该是“兽人”。
这个世界的人不是以雌雄区分,而是以有没有兽型来区分。
能够在人类的身躯和猛兽的形态进行切换的被称之为兽人,主要负责捕猎和守护部落的职责;而不具备任何兽型的人类,被称之为亚兽人,他们比起兽人更加柔弱,但具有孕育后代的能力,负责繁衍和种植等其他不需要用到武力的职责。
兽人占据了接近六成的人口比例,亚兽人因为体弱而容易早夭,人口比较较低,但是整体还算是平衡。
兽人当中,有强悍者,却也有兽型不堪一击的,这是个充满危机的世界,只有拳头大的人才有最大的话语权。
而这个世界,程衍要拯救的人,就是一个理论上来讲非常强大兽人。
但,同时还是一个比较倒霉的兽人。
在部落中,所有强大的兽人都会选择在成年之后和亚兽人结合。他们没有成形的婚姻配偶关系,亚兽人怀孕之后,通常不知道自己怀的是谁的孩子,但会指认最倾慕的兽人作为怀中胎儿的父亲。
但不管怎样,大家的观念里,兽人就该和亚兽人在一起的……找不到亚兽人另说。
而程衍的任务对象,是一个“奇葩”的兽人。
这个兽人喜欢的不是部落里最漂亮的亚兽人,而是另一个同样性别的兽人,并且还对对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被他喜欢的兽人,表面上迎合他,心里觉得被兽人追求是恶心的事情,一面利用着他,一面又不肯接受他的追求,还想法设法要陷害他。
这个兽人本来在部落中,因为兽型强悍,每次捕猎都有斐然的收获而受到追捧,但是,他喜欢兽人的事情被喜欢的人刻意传出去,加上进行一番煽风点火,就有人认为,他的行为违背了本该遵守的天性,会让他们部落受到祭拜的神明的惩罚。
因为这样,在他捕猎受伤的时候,部落里的人被煽动投票,最后一致认为,他的行为不可饶恕,应该将他驱逐出部落。
而在这个危险重重的原始世界,受伤又没能好好接受治疗的兽人,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战斗力,一个人独自流浪在野外,自然遭遇了非常多的苦,不出几年,就孤独地在野外死去了。
而那个他喜欢的兽人和自己爱慕的亚兽人一起过了美满的一生,他最后还当上了部落的族长,风风光光。
当然,这个原剧情当中,最让程衍“惊喜”的是,这个倒霉的兽人的名字,叫做楚。
程衍:“……”有种不出所料但还是想日狗的想法。
他严重怀疑本源真的在和他开玩笑了。
不过眼下,他没有办法思考这样的问题,因为从他成为的人记忆里知道,楚在昨天的时候,已经被整个部落投票,确定要放逐,而今天就是执行的日子,不出意外,应该马上就要被驱逐了!
程衍自然坐不住,一跃而起,离开了他所在的简陋的山洞,往外面跑去。
外面的人全都系着简单的草裙,一晃过去遍地肉色,一个个质朴无华。
程衍不用打听,就已经听到了有人在谈论:“我们快点过去,楚要被驱逐了!”
一听到那些声音,程衍立刻朝着所有人走动的方向跑了过去。
很多部落的人聚集在了一个山洞的外面,程衍到了,还有人恭敬惊讶地说:“您怎么来了!”
程衍其实还没来得及梳理清楚原身的身份,只能简单问:“楚呢?”
那个和他交流的人热情回答:“有人进去里面把楚扛出来,马上就驱逐出去了!”
程衍眼皮一跳。
然后他就听到了山洞里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我不用你们扛!我自己就可以离开!”
凑热闹的人也听到了,迫不及待地往山洞看去。
大概程衍成为的人身份也不一般,他站在前头,也没有人和他挤。
他很快就看到了,有一个身影踉跄缓慢地从山洞里走出来,从阴影中慢慢显露出来。
程衍最先看到的,是一只鲜血淋漓的小腿,可以看到上面撕裂的肌肉,甚至还有露出来的森森白骨,在小腿的伤口上,涂着不知名的草药,看起来模样可怖。
紧接着,他才看到了出来的人的脸。
那个年轻的男人眼神戒备又凶狠,用敌视的目光看了一圈站在外头围观的人,不少人立刻被他吓得后退。
程衍却愣住,一动也没动。
这张脸一点也不熟悉,可是这个眼神,却足以让他触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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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兽人世界
楚是一个很强壮的兽人, 他年轻、高大,只穿着草裙的身躯可以看出拥有蓬勃的生命力,哪怕他此时一条腿重伤流血, 也没有影响他肉/体呈现出来的力量美。
只是,伤势还是或多或少对他有所影响,他的脸色苍白, 嘴唇也没有血色, 显然是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
程衍视线再移回到他受伤的小腿上, 注意到还有鲜血从他小腿上流下, 落满了他走过的路。
纵使见过更多惨烈的场面,程衍看着依然于心不忍。
这时候,人群里传来了一个中年人的浑厚声音:“楚, 天黑之前, 你必须离开部落的领土;因为你受伤,善良的神明不会立刻驱逐你,你可以生活在部落东北面的草原,但平时不可以出现。在夏天过去后, 你必须离开林边部落的狩猎范围,如果你没有离开, 部落的兽人看到你是不会留情的。”
程衍看了过去。
那是个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看样子属于这个部落的中坚战斗力。他不仅穿草裙, 上身还披了两串树叶, 这个装饰让他看起来比其他人要高贵和与众不同。
原身的记忆立刻告诉他, 这个人就是部落的族长——冬。
冬说完话后, 还补充一句:“神明会保佑善良的林边部落。”同时他双手合十, 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程衍周围的人此起彼伏地跟着做出相同的动作, 同样重复呢喃了这句话。程衍浑水摸鱼地, 也跟着做了一下。
不过,他的余光还是在瞄着那个叫楚的兽人,看到对方似乎为了忍痛,有一瞬间蹙眉咬唇,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一样,面容又恢复了一片冷酷。
冬也抬头看了楚,眼里露出了一丝厌恶和担忧,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才语气平静地说:“楚,离开吧。你不再是神明的子民,也不再是林边部落的一员了。”
尽管他腿伤那么严重,旁边在凑热闹的人,还是跟着大声嚷嚷起来:“对!快滚吧!”“你待在我们部落里,我们也会被神明惩罚的。”“真恶心啊,兽人怎么能和兽人在一起呢?”
程衍眸色一沉。
楚好像对这样的谩骂已经习惯或免疫了,寻常时候害怕他的人,现在趁着他受伤,甚至敢直接用手指着他,恶语相向。不过,不管说什么,他都对这些话升不起任何情绪来。
他环顾着这些咄咄逼人的同族人。
其中有的老人年迈之后,由部落赡养,他每回狩猎归来,都会给老人多留一些带肉的骨头;这里面也有幼年的兽人和亚兽人,因为他好说话,小孩子们会缠着他,楚有时候会偷偷给小孩子们分几颗甜酸的果实;除此以外,还有更多熟悉的脸庞,是和他同龄的族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和楚一起去狩猎过,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非常信任,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同伴。
现在,这些人都用愤怒、厌恶、害怕、戒备的眼神看他,昭示着:他不再是他们的同伴了。
而这些人中,却没有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夜。
他真的很想问夜一句,被他喜欢真的是一件那么厌恶的事情吗?那为什么他给夜送吃的,他把自己的猎物给夜,他替夜挡过多少次危险,夜从来不拒绝他一次呢?
只要夜拒绝一次,楚绝对不会再缠着他不放的。
他们的关系完全是楚一头热扎进去,可是如果夜对他的态度不是那么模棱两可,楚也不至于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甚至……楚之前还想过,等到秋季篝火节到了,也许他能和夜结为伴侣。虽然他们都是兽人,但他们也可以生活在一起,一起捕猎,一起做饭,也不比部落里那些共同伺候一个亚兽人的兽人差劲。
可是……夜的行为彻底打碎了他天真的幻想。
部落里其他人,从来没有人发现过他们两个有什么暧昧关系,楚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对夜的心思,夜也不会到处宣传,就连捕猎小队其他人,看到他们俩形影不离,都只当他们是要好的朋友而已。
楚甚至想过,如果夜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那么他们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就保持这样的距离好了。
如果不是夜把楚喜欢他的事情传播出去,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呢?
要知道他们从来没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外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可昨天受伤之后,一堆人冲进他的山洞,二话不说就开始指责他,说他的行为违背了神明要他们繁衍生息的神谕,是会给整个部落带来噩兆的。楚再三否认,想让夜出来帮自己澄清和解释时,一个一直喜欢夜的亚兽人冲出来说:“别说谎了!夜和我说过,他被你缠得不行,觉得你恶心又让人讨厌!他才不会来见你!”
楚的心跌落谷底。
一直到今天、到现在,他已经要永远离开林边部落了,夜甚至还没有露面过一次。
楚先是想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想要问夜,自己哪里做错了;后来他想责问夜,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现在,他不想要一个答案了,如果夜敢出现,他想揍他一顿。
楚往部落的大门走去,大部分看热闹的人已经被族长冬驱散了,只剩下无所事事的小孩在旁边看。他们不知道被驱逐出部落是多么严重的事情,甚至好奇地以为楚是想要出去玩,还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冬一边在赶那些小孩,一边还时不时用害怕的眼神看着楚。
他相信楚的行为真的会带来神明的惩罚,怕整个部落被殃及,所以他往日里再怎么欣赏楚,现在也一定要把他赶出去。
楚无所谓地收回视线,心想着现在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可比看到林中肆虐的野兽还要惊恐呢。
“等一下!”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楚侧头一看,发现喊住他的是部落的巫医。巫医据说是可以和神明交流的人,就连族长冬,都要对他毕恭毕敬。
所以,楚尽管冷着一张脸,但还是开口应声:“巫医大人,你有什么事情吗?”
眼看着楚已经要被驱赶出去了,程衍在心里想着对策,却发现这个时候,没有办法把对方强留下来。
在蒙昧的原始部落,“被神明遗弃的人类”是非常可怕的,部落的其他人会将他当做异类看待,甚至有可能遇到什么天灾人祸,都归咎于他带来的“惩罚”。
所以,想方法把对方强留在部落,说不定会带来更糟糕的处境。
但如果现在放任楚离开,程衍单是看着他边走小腿边流血,就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一闪而过刚才在原身山洞里,看到了许多晾干晒制的植株,程衍想到了,也许他可以找一找有什么草药,可以帮楚先把腿止血治疗。
原身的记忆是触发型的,在被叫为“巫医”的时候,相关的记忆也才进入了程衍的脑子。
程衍走到了楚面前,说:“离开之前,我帮你治疗腿吧。”
楚愣住,嘴抿紧,没有说话。
程衍又说:“你的小腿还没有止血好,出去之后,很容易遇到野兽攻击的。”
楚说:“昨天你不是已经帮我治好了吗?”
程衍顿住。
不知道到底是原始世界的医疗水平就是这么低下,还是原身这个巫医真的水平堪忧,按楚小腿上那种敷药的方法,没被搞残就是奇迹了。
旁边一个兽人感慨:“巫医大人真是太善良了!”
冬把所有的小孩都赶跑了,离他们有几米远,但因为耳朵灵敏,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对话,立刻小跑过来,担忧地看向了程衍,说:“程,如果再给神明遗弃的兽人祈求神降,会不会让我们部落受到惩罚?”
他们把治疗又称之为“神降”,认为人受伤生病是被惩罚,能治好都是因为神明怜悯,神学气氛在蒙昧的社会非常浓厚。
程衍还没来得及回答,楚就硬邦邦地说:“不用了,我很好。”
他的眼神坚毅又带着冷漠,看着程衍的视线没有一丝波动,他说:“巫医大人,昨天是您给我抹草药,又挖苦说我已经被神明遗弃,不管如何都治不好伤。我不需要您现在的假惺惺。”
程衍愣住,脑海里的记忆更清晰了,但他现在来不及回想,他只能急忙地说:“那是我昨天诊断出错了!”看看这个止血包扎的技术,能治好才有鬼啊!
楚望眼神戒备:没有一分的动容。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不需要了。”
他说完,果断地转身离开。
族长冬在旁边低声说:“真是不知好歹……楚一定是被恶魔影响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的……”
程衍却全然没有注意听冬在说什么,在楚转身之后,程衍看到了他的背影,瞬间如遭雷劈。
楚身躯高大强壮,但肌肉却不虬结狰狞,而是精瘦漂亮的形状,线条清晰分明,宽肩窄腰长腿,骨肉均匀,完美得堪比艺术品。
不过,令程衍呆愣住的是,楚背过身去后,他看到了从楚的简陋草裙的底下探出一条……尾巴来!
那条长尾从草裙底下探出,低低地垂在楚的腿边,尾端打着旋,轻轻摆动。那尾巴有半米长,上面布满绒毛,金黄的毛皮上有一个个深色的斑点,贴着楚腿肚子那一面,却隐约可以看到洁白的软毛。
程衍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条尾巴,满脑子都是:草,好、色、情。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人已经猜出楚的兽型啦!
但是你们一定猜不出程衍的兽型!(如果有人能猜出来就当我没说(不是)
对啦,这个月先暂定周末日6周末日万,因为我已经不是可以持久日万的人了……为了可持续发展(?)每天都分两章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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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兽人世界
程衍几乎呆滞到楚的身影完全消失, 才回过神来,看向冬。
冬站在他旁边,整个人矮壮结实, 眉头紧锁直到楚离开,才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对楚的印象一直非常好,因为楚为人和善心思简单, 又具备了强大的捕猎能力, 他本来也是下一任族长的竞争者之一, 并且冬还挺欣赏他的。
楚被驱逐, 是部落所有人一致同意的决定,族长冬过去再欣赏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做出可能会激起民愤的决定。
冬叹气后, 便说:“程, 我们回去吧。”
程衍站着没动,他忍不住说:“楚的尾巴……”
冬没有在意,疑惑地侧头看他,“嗯?哦, 你刚看到楚的尾巴了是吧,他太虚弱了, 这个时候肯定有部分兽型特征无法藏起来。你不也——”
冬说一半, 欲言又止, 神色有些尴尬, 低声说:“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程, 虽然你没法变身, 但依然是我们部落最重要的巫医, 你的存在, 比十个猎手还重要!”
程衍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馈给对方什么表情,只能回他:“谢谢。”
冬好像觉得自己确实说到了不太好的话,只能尴尬地拍了拍程衍的肩膀。
从原身的记忆可以知道,原主名字叫做程,是林边部落的巫医,继承了他父亲的职位。
他也是兽人,但是比起其他兽人要瘦弱许多,甚至因为太虚弱,是没有办法变出兽型来的,整个部落没有人知道,程到底是个什么动物。
程衍看到这里,有一种“这一点也不奇怪”的想法。
这三个世界以来,他拥有过正常强壮的肉/身过吗?没有!
这个世界的兽人通常都可以在人型和兽型之间自由地切换,人类的躯体让他们能做更加灵活的事情,而兽类的体型和力量能使他们抗敌与捕猎。
但如果兽人受伤、身体虚弱的时候,就只能维持类似于“半兽人”的形态,即保留着人类的躯体,但是却有兽型的体征无法完全转化。
楚刚才露出来的……是一条豹子的尾巴,不难想象他的兽型是什么了。
部落中大多数兽人的原型都是各类猛兽,比如冬的原型就是一只老虎。
程衍忍不住问冬:“族长,既然我不能变身,是怎么确定我是兽人,而不是亚兽人呢?”
兽人和亚兽人在外貌上表现出来都是普通男性,除了兽人会比较高大强壮,而亚兽人则是略显瘦弱娇小。不过,也不乏例外。
冬笑了起来,说:“你刚出生的时候变身过,成为一团很小的肉色动物,连毛皮都没长出来,粉嫩嫩一小撮,你的母父让部落里最有见识的人过来看,也没有辨认出你是什么动物,只能等你长大才能知道。”
程衍:“粉嫩嫩……一小撮?”
冬哈哈大笑:“你还年轻,很少有机会见到新出生的兽人在襁褓里变成兽型的模样,大家一开始都是那样的幼体。”
程衍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等原身长大后,他因为虚弱,连变出兽型都做不到,自然,依然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动物了。
冬又说:“程,虽然你体弱,和其他兽人不一样,但是因为你是巫医,我听说,还是很多亚兽人想和你生孩子的,没准等篝火节的时候,你会收到很多的表白呢!”
程衍笑了笑,知道冬是怕他介意,所以安慰他。
作为部落的族长,冬有时候性子太优柔寡断,但是他确实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程衍想要回去原身的山洞看一看,便和冬说:“好了,我先回去了,如果还有什么事情,到我的山洞找我,”
冬点头,憨厚地笑着他和告别。
程衍当然不至于因为这个身体羸弱而郁闷,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嘛。
他还庆幸自己不是成为亚兽人,不用面临也许需要孕育后代的可能……
如果条件允许,他还挺想研究一下亚兽人是怎么怀孕的,身体构造是如何的。而兽人也很有趣,因为原身太弱了,一直呆在部落中而没有参与过部落兽人队伍的狩猎行动,所以从没见过兽人是怎么变身的,但是据说兽人能在一息之间实现转换,也很让人想要探索自然奥妙了。
也许,不是那么瘦弱的话,他有机会看一看自己的原型会是什么。
程衍顺着原身的记忆走回山洞的时候,回顾了一下这个家伙所掌握的草药知识,结果发现,他从他父亲——上一任巫医那里学习继承来的医疗知识没有任何的体系可言,只知道常见的小病怎么简单治疗,以及认识为数不多可以拿来用的草药。
而这些草药都是没有名字的,部落里没有发明文字,只能通过巫医一代又一代的口述传承来记忆掌握,而原身记忆里,不少明明不同的草药已经混为一谈,并且对功效也混淆了。部落里受伤的兽人其实不少,伤得重的,还没回到部落就直接死了,伤得轻的,他误打误撞也救活了不少人,所以即使半桶水的水平,也依然受着部落人民的崇敬。
程衍:“……”
他要加快速度,找到适合止血的草药,给楚望送过去,因为原身的记忆里是:“不想救这个讨厌的兽人,闭着眼睛随便选了一株植株就捣碎抹到伤口去”。
这个原始的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医德可言!
回想着原身的记忆,就让程衍看到了不少让他棘手的事情,等走到了程的山洞,记忆中出现过最棘手的人之一就站在外面等他。
程衍:“……”好巧。
一听到脚步声,那个人就立刻转头看他。
那是个亚兽人。程衍不太能从外貌上直接确认兽人和亚兽人的差异,但是这个亚兽人特征非常的明显。他的皮肤比起其他人白了许多,全身都很娇小,身材曲线是柔美而非刚硬的,而他的五官也是清秀的类型,眼睛水润,望着别人的时候,好像多情的春水。
他此时眨着眼睛,凝望着程衍,眼里有几分惊喜,说:“程,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呢!”
亚兽人的声音也是娇柔许多,还仿佛自带了可爱的嗲音。
程衍先打了个冷颤,才敷衍地应声:“白,你找我有什么事?”
名字叫做白的亚兽人含羞地捏住自己的草裙,低声说:“我、我想谢谢你……多谢你帮夜出头,赶走了楚。”
程衍挑眉,一边掀开挂在山洞外面的枝条,往自己的山洞里走进去,一边说:“你搞清楚,我可不是为了夜。”
在驱逐楚的行动中,原身做出不小的贡献,因为正是他说出“被神明遗弃”的话,才让众人对楚更加退避三舍。
程衍一进山洞,就准备把枝条放下。
“我知道!”白一迈步,在程衍放下枝条之前,迅速的挤了进来。
山洞里没有光,只能隐约看到他的眼睛湿润,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来。
“我知道,程,你是为了我!你和夜,我都很喜欢,我不希望你们两人争吵。楚离开后,你辅佐夜成为族长,我们三个一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
程衍有片刻呆愣,因为他确实很少见到逻辑这么清奇,还能这么直言不讳后宫宣言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来。
直到白说完,伸手要去抓他的手,程衍才回神,把手往回一抽,躲开。
白发出娇滴滴的抽噎声来:“程,你……你不愿意吗?”
程衍抽了抽嘴角,他想立刻把这个亚兽人赶出去,但还不想和对方撕破脸,只能随口说:“我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白呆愣住,往常夜对他也许有过不耐烦,但程总是对他千依百顺的,他虽然觉得程作为一个兽人,身体瘦弱太丢人,但也因为对方是巫医,自己为拥有这个仰慕者而骄傲。
现在,看着程的眼神,白隐约预感到了,他们的关系也许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像看不见的罅隙出现在两人中间。
白心想,他让程帮忙,却是为了夜,程难免会生气。
等过几天程消气了,也许自己就会重新过来找他的。
这么想着,白心里也安定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声说:“那、那我不打扰你了。如果……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
程衍还用手保持拨开枝条的动作,一声不吭。白话说到这个地步,见程还是不吭声,也只能有些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飞快地离开了。
程衍心里已经对这段感情纠葛有了初步的认识。
这算什么?
兽人夜和亚兽人白两情相悦,然而,夜吊着喜欢他的兽人楚不放,白则是周旋在夜和他的另一个仰慕者兽人程的身边,想要全部都拥有。
一个对别人利用完就丢,觉得楚威胁到自己竞争族长,夜就想要把他驱逐;另一个想要全部坐拥,还能让仰慕者帮情敌出手对付竞争者,让仰慕者对他言听计从。
在构造简单的原始社会里,可算是难得一见的两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人了。
在原本的剧情中,原身后来确实帮助夜成为族长,但是白却嫌弃他瘦弱,最后还是毫不留情地踹掉他。
——也是同样可怜的舔狗。
程衍摇头,他走进自己的山洞中,暂时不去想怎么处理这感情纠葛,一来他怕直接冷落白,会因为异常被起疑,二来他还想利用一番这个热爱脚踏两条船的亚兽人呢。
眼下更重要的是草药的问题。
程衍走到山洞的深处,找到了保存着低燃的火源,取了火出来,准备仔细看山洞里都有什么草药。
在火把的光芒凑近山洞一整面内壁,照亮了摆放得乱七八糟的草药。
程衍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暴殄天物的处理草药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经常不小心把兽人打成人兽,突然变黄.jpg
第45章 兽人世界
在山洞的墙壁上, 利用原本山体的崎岖形状,挂着一些已经晒干的植株,一眼望过去, 被火光最先照亮的是一株人参。
程衍伸手把那人参从石缝中抽出来,观察了下。
长得不那么像一般的人参,更加粗胖, 根须细长但稀疏, 上面被磕碰出好几处的裂痕, 甚至还有一处地方被刮掉了一整块肉。
能长得这么胖, 这株人参至少要几百上千年才行,放在其他的时候,都要被好好珍藏收起来的。
但是在这里, 居然被原身随便塞到了石缝里面卡住, 就不理会了。
程衍抽着嘴角,一手拿着胖人参,一手高举火把,继续看其他的草药。
其他的植株, 长得辨识度都不是很高。
它们有的被简单粗暴地全部糅杂在一起,榨出墨绿色的诡异汁液, 干涸后黏在石头上, 这块石头就是巫医平时治病带出去的, 体内有疾病的患者轮流捧着这块石头去舔上面的草药汁液。
有的和人参一样被塞在石缝中, 需要立刻捣碎制作成药的没有被处理, 直到在石缝里干枯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形状。
剩下的处理后的渣滓, 被原身那位半桶水巫医扔在了地上, 都快化作一片腐土了, 程衍蹲下身, 眯着眼睛在那堆渣滓中探看,实在无法发现都是什么植株。
原身的回忆里只有寥寥数种能用的草药,其他都是不知道干什么用,或者吃了反而会致命的。
他“翻阅”了下程的记忆,还真找到了人参相关的模糊信息。
“……长得挺可爱,但没什么作用、随处可见的植株。父亲说吃完后会浑身流血而死,应该远离。”
程衍:“……”那他妈是营养过剩才流血吧。
他本想着,看一看这个巫医在山洞里有什么存下来的止血草药,不过这么看,他也什么都辨识不出来了。
程衍叹了口气,从石缝上面艰难地在找到一株新鲜的杂草,放在掌心之中。
火光照亮,他仔细观察着根茎叶,脑海之中的数据库也在进行匹配,确认这种植物是什么。
每个系统在进入小世界之前,都可以保存不少的数据信息,而且不少小世界的数据是共通的,比如人参,在其他正常的世界中程衍也见过,当然,绝没有一个世界这么暴殄天物。
数据处理匹配不超过十秒钟,程衍脑海里就有了这颗杂草的名字了。
“啼啼草,一种常出现在低魔小世界的普通杂草,汁液丰富,可食用,味苦涩,无毒无害。”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是他用来制作止血药重要原材料,原因是一把草就可以榨出非常多的汁液来,制作的效率比较高。
程衍:“……”这人怎么还没被人打死?不是,是怎么还没因为治不好病而被人质疑?
不过,想来也是,在原始世界,治病靠得不是巫医的水平,而是患者的虔诚程度,如果不够虔诚就不能受到神明保佑,自然治不好,而如果治好了,病患也要感谢巫医,因为是巫医帮忙给予了沟通神明的机会。
总之,巫医是在原始社会,一个立足于不败之地的好职业。
除了这个身体太羸弱以外,程衍觉得本源这次到也没有非常坑他了。
因为手里拿着那个胖人参,他也顺便扫描给数据库匹配了下。
三秒钟后,程衍瞪大了眼睛。
“寒参,一种常出现在低魔世界的参类,形状类人参,味甘苦,具有改变体质、增强灵魂的作用。”
改变体质……增强灵魂……?
思考了几秒钟后,程衍拿着这株参走到山洞另一边,看到了一个用石头挖出来的大水盆。他把参丢进石盆之后,洗了一会儿后重新捞起来,甩干了水后,试探地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果然很甘苦!
程衍等了几分钟,也没感觉到什么浑身流血的症状,相反,他立刻就感觉到从胸腹传来了一股股的热意,朝着四肢百骸延伸过去,那股热意不强烈,而且在流通了全身之后,就慢慢减弱。
程衍站了起来,活动了下筋骨,隐约有种身体变灵活的错觉。
“……楚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夜真倒霉啊,谁也想不到楚和他交朋友,带着的居然是想要和他做伴侣的心思。”
“我以前还曾经幻想过和楚成为伴侣呢。”
嘀嘀咕咕的声音突然传到了程衍耳边,他猛地朝山洞外看去,大跨步地走上前去,掀开了遮掩视线的纸条。
顺着声响看过去,两个在交谈的亚兽人似乎是坐在距离他的山洞接近五十米远的地方,正在边干活边聊天的两个人。
而他的耳中,除了这遥远的八卦声音之外,还能听到周边其他琐碎的声音,甚至还隐约听到了有个方向遥远地传来野兽的嚎叫声。
程衍立刻发觉到奇怪的地方了,除了听力突然变好,视力也好了很多,那两个亚兽人正在处理掉一颗颗圆润的果实上的枝叶,就这个距离,程衍可以把她们指缝了藏进去的碎叶都看得已一清二楚。
这个所谓的寒参居然见效那么快,而且药效那么好!
这时候,程衍感觉到了四肢不属于他的那股热意,在他加强用眼和用耳的情况下消退的速度也加快了,而到了那股热意完全散去后,他又听不清远处那两个亚兽人在嘀咕什么,也看不到他们手指翻飞,都在做什么工作。
感情这不是永久增幅剂,而只是一个短暂的BUFF而已啊。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衍感觉自己的听力视力,比起一开始确实有了微弱的进步,没有一飞冲天,但是也好了一点。
而且最明显的,身体还是更加灵活了。
按原身的记忆,寒参这种草药是“随、处、可、见”的,而且,父亲还告诉了他,不只是这种植物,还有其他不少植物都是吃完会流血而死的。
程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吃了没有不良反应,还反而更加活蹦乱起。
但是这个信息给他带来一个非常有可能的猜想:这个原始世界的野外,一定还有很多寒参或其他的珍惜草药,可以改变人的体质到这个程度!
如果兽人们和亚兽人们没有食用的传统,那么非常有可能,程的体内目前会一点抗体都没有,而这个寒参吃下去,也能获得更高的效果。
另外,从“随处可见”和“流血身亡”两个信息,可以猜测一般的兽人可能无法承受这种草药的药效。
而他吃了之后,还依然好好地——
程衍灭了火把,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口的寒参,环顾了下山洞,找到了一根木头削成的一头尖一头钝的棍状物,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出门了。
他要去寻找只有他能食用的珍贵草药了!
程衍斗志满满。
——难道,这就是天命之子获得天道宠爱,拥有只有自己能使用的金手指的快感吗!
程衍往部落的出口走去,一路上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毕恭毕敬地和他打招呼,有的语气崇敬,有的语气敬畏。
而等到他越靠近出口,看着他疑惑的眼神也逐渐增多了。
直到有一个刚拖着一只血淋淋的奇怪鸟类,一身泥泞和鲜血走进来的兽人喊住了程衍。
“巫医大人,您要出部落吗?”
程衍不认识他,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去刻意记忆部落里那么多数不清的兽人,再说对方此时真·一脸血的模样,也很难认出他是谁。
所以,程衍斟酌着,保持着巫医的高冷,只淡淡地回答:“你有事情?”
这个兽人全身都脏兮兮的,但是旁边围了几个假装路过的亚兽人,在压低声音议论他,讨论的中心就是这个兽人好威猛好想和他生孩子。
兽人局促地摇头,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说:“没有。我是担心巫医大人远离部落有危险,需要我保护巫医大人吗?而且,巫医大人,您不是平时都不会离开部落,亚兽人队伍会给您送来要用的草药啊……”
还真是个心思单纯,看不清脸也知道他把自己的想法全写上脸的兽人。
程衍摇头,拒绝了对方质朴的好意:“不用了,我只是在周围随便走走,不会去危险区域的。”
“哦这样!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兽人说着,也立刻就离开了。
原身离开部落的次数只手可数。
即便是不能变成兽型的亚兽人,也需要承担分工的职务,去野外进行采集食物的任务。
而作为需要通过大量实践来确认各种草药产地用途功效的巫医,程却因为自己身为兽人无法变成兽型而自卑与害怕,从来不肯主动踏出部落半步。
按照原始世界的医术水平,上一任巫医他的父亲,已经是半桶水的程度,原身只掌握了纸面上的理论知识,还有记不清的地方,更是半桶水的半桶水了。
在程衍读取到的记忆里,甚至根本不知道原身平时使用的那些草药植株都是生长在什么地方,以及部落边缘区域的作物分部。
程衍想要找寒参或其他的的珍贵草药,一定要自己出去看一看。
他也不怕有遇到什么危险。
一来,吃了寒参,他可以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力气都在增加,而且他还带了根木棍作为武器,总不会糟糕到什么地步的;二来,因为林边部落的人口不少,人们活动的区域范围不小,周围最多只有小型猎物,危险性也不是很高。
原身因为没办法变成兽型而怕死,不敢迈出部落大门一步。
可是,程衍却觉得,如果能多找到几株这类草药,也许增加了能力之后,他要变成兽型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到时候还可以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呃,什么兽型。
程衍想到这里,心情非常好,又把手里的寒参多咬掉了一口,还在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苦是苦了一点,但是拥有肉’体之后,哪个世界不是一路吃苦(药)过来的,这一点他还是可以承受得住的!
木棍除了拿来御敌以外,还可以用来拨拉两边的植物,这里的植物普遍长得高大一些,而且似乎是为了避免被人或者野兽吃掉,不少植物都长着尖锐的刺,如果是细皮嫩肉的人碰到,也许轻易就要流血受伤。
程衍举起自己的胳膊看了下,常年呆在山洞里,长得比亚兽人还白,而且还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战斗,这个身躯完美地符合了“细皮嫩肉”这个形容词。
他一路谨慎地拨拉着植株,往东北面的方向走过去,
只要看到有不那么像杂草的植株,程衍都会尝试着把它采摘下来一部分,或者是靠近去观察,把特征扫描录入数据库去匹配。
才扫描十余中植物,就让他找到了三种有药效的。
虽然是暂时用不上的,但是程衍还是把这些草药在数据库中的名字记下来,并把它们的生长地点记忆,最后拔了一株别在腰间的草裙上,准备带回山洞后,再好好研究。
稀有草药不那么容易找到,他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按现在边走边吃的寒参的药效,这一根生长出来就肯定需要耗费非常多的能量和养料,一片肥沃的土壤,都不能源源不断供应许多。
程衍也不焦虑,还是在朝着他的方向,不紧不慢地搜寻其他的草药。
林边部落如其名字,是坐落在大森林的旁边驻扎而成的部落。
整个部落因为没有会数数的人,所以连族长都不知道部落里一共有多少人。但是根据程衍的估计,人口应该是在五百到七百左右。
这么多人想要生存下去,在没有发展种植和畜牧的原始社会里,每日需要的食物量并不低。
所以,林边部落几乎所有年轻力壮的兽人,都需要每天外出捕猎,而亚兽人则要负责采集植物,在肉类不足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吃一些植物的果实。
而因为这些人每天都需要离开部落的中心,到外面去活动,所以部落周围十几里的范围内,一直存在人类的活动痕迹,巨型猛兽也不会把这里当做自己的领土来占据。
往西面去,就是没有人知道尽头是什么的大森林,往东面去,会进入灌木林带,朝着偏向北方的角度穿过灌木林,就会到草原。
程衍朝着那个方向过去,太阳已经升上了头顶,到了一天之内最炎热的时候。
他刚才发现了一种可以驱散蚊虫的草药,来不及实验一下会不会过敏,已经直接涂满了自己的身体,才让他在丛林中穿梭,没有被蚊虫缠绕上。
程衍一路过来,已经识别出三十多种可药用的草药,这个比例远远高于他的预期,后面他只保留了几种非常重要的草药样本,其他的都没有办法携带回去。
原始世界就是这么不方便,没有武器,没有衣服,甚至……连个装东西的用具,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根据太阳的位置变化,程衍估算,自己已经在野外呆了快两个小时了。如果是普通的亚兽人,一般这个时候就已经受不了,需要休息或者返程了。
按原身体弱又娇惯的情况,他估计连亚兽人的体能都比不过。
然而,这个时候,程衍依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动力,寒参已经被他吃了接近一半,他时不时咬一口,源源不断地补充着体力,也能让他一直保持着耳聪目明的状态,如果有危险靠近,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同时,这个参还有一定的饱腹感,晌午之前,程衍只在路上采到两颗无毒性可食用的小酸果实,就这么吃下去,到现在也没有觉得饥饿。
如果没有遇到危险,他至少可以在野外逗留到黄昏前再离去。
不过,程衍还是免不了有些焦虑。
随着灌木丛越来越稀疏,意味着草原一带已经非常接近了。
没找到珍稀草药就算了,他还没找到具有止血功效的植株,才是真正令他焦虑的。
程衍出部落,朝着这个方向过来,目标自然直指向楚。
楚被驱逐的时候,族长冬说了,可以让他先在东北面的草原上逗留,而因为他的原型是豹子,在草原上比在林中更适应,他也一定会选择朝这个方向过来的。
他的腿伤不容小觑,也许呆在部落中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野外,很容易因为受伤的血味而把野兽吸引过来,纵使楚这时候尽全力,也不一定不是对手,但他如果遭遇车轮战,肯定无法坚持住。
“你在这里做什么?”
正当程衍弯下腰,从一大撮灌木丛中艰难揪出一小株曲卷的蕨类植物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程衍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声音像极了上辈子那个对待外人总是孤高冷酷的楚望。
他猛地站起来,回过头去,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楚。
楚手里还握着一只死鹿,野鹿的脖子到腹腔被撕裂,看出来是刚咽气不久,鹿血流了一地,慢慢地散开腥甜的血味。
楚紧紧地盯着程衍,他的脸上还有鲜血泼洒上去,衬得他的眼神更加尖锐与防备。此时他身上也落满灰尘和泥土,可这非但不令他看起来狼狈,甚至看上去更有杀伤力。
他眼中,甚至还残留着一丝嗜血的杀意没有消散,那眼神带着非常深的威慑,简直像极了一只真正的野兽,眈眈看着闯入他领土的外来者。
程衍咽了咽口水,突然想到了刚才离开部落的时候,为什么那个兽人风尘仆仆,亚兽人们却争着去偷看他,对着他露出崇敬的眼神来。
不过,楚此时看着他的眼神一点都不能称得上是友善。
程衍后退了一步,举起了双手,他一只手上拿着木棍,另一只手上拿着寒参和刚从土地里好不容易揪出来的一串蕨类植物,做出投降的姿势,表情非常无辜也无害。
楚收回了些杀意,只是声音还是非常冷酷:“你不应该来这里,这里太远了,随时都会有野兽的。”
程衍放下手,笑着说:“我知道,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他们俩其实还隔着一小条灌木丛带。楚站在对面,他的身后开始是成片的草原,在烈日下,青色夹黄的草看起来耀眼极了。
楚说:“你可以离开了。”
他显然不欢迎程衍进入他的领土。如果换做是部落里其他兽人,也许他们会起争执、斗殴,也许会互相猜忌权衡,不会为了两败俱伤的结局而大打出手。
但是,因为到来的是程衍,是这个羸弱的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兽人巫医,程衍不会对他动用武力,但是也不会允许对方靠近一步。
程衍站定住,望着楚。
他的视线从楚的脸,又移到了楚手上的鹿,最后情不自禁地移到了楚的草裙上。
楚突然开口:“你在看什么!”他的声音总是显得有些硬邦邦,但是程衍愣是听出了羞恼的情绪来。
他抬头看了楚一眼,也没能从他古铜色的皮肤上看出脸色的变化。
楚又低声呵斥:“你快点离开!不然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程衍问:“你的尾巴呢?”
楚被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给愣住,迟钝了几秒,已经失去了对话的上风,有些傻愣地说:“什、什么尾巴?”
如果他此时尾巴露出来,那应该是向所有猫科动物一样,炸毛起来,还要完全竖起来,警惕地朝向对面的人。
然而程衍从楚的草裙打量到他的腿根、大腿旁边,都没有看到他的尾巴。
他确实是因为好奇而脱口而出,所以只能接着说:“你离开部落的时候,我看到你的尾巴了。”
“你……!”
这一回,程衍可以隐约看到楚的脸颊上真的浮现出一丝隐约的红了。
楚瞪大了眼睛看他,好像不敢相信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样。
许久之后,他才有些暴躁地说:“当然是收回来了!难道还要留给你看吗!”
程衍情不自禁地说:“真可惜。”
楚:“……”他甚至在这位平时从来不用正眼瞧他的巫医大人的眼里看到一丝真情实感的惋惜。
楚的节奏被打乱,气恼地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程衍想了想,还是觉得实话实说:“其实,我是担心你的腿伤,所以过来看看你需不需要治疗的,你看,我手上的蕨类植物——”
程衍随口说,举起自己手里的植株拿到两个人眼前。
然后他顿了三秒钟,才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这东西就是找了半天能止血的草药,而且还是稀奇草药!。”
楚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程衍张口,刚想和他说,你的腿肯定能治好,没两天就能活蹦乱贴,但是他一张开口,突然感觉到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咙里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他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猛地一咳,一大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紧接着他的四肢突然猛地酸软无力下去,连手里的东西都拿不住,而眼前的场景开始摇晃、模糊,最后彻底一黑,他浑身脱了力,晕倒了下去。
在晕倒下去之前,程衍看到楚还站在灌木丛的对面,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像猎食的豹,阴寒而森冷。
他脑海里的念头只剩下:如果他能醒来,一定要揪着楚的脖子大喊,你这个见死不救的小没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
锁小黑屋出不来,一起更了(擦汗)
温馨提醒,评论区没有人猜中程哥的兽型23333
第46章 兽人世界
程衍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 高悬天空的太阳好像已经稍微下坠了,但阳光还是很刺眼。
他应该是正面朝上地躺着,有种太阳落在眼皮上一样的感觉, 抬手遮在眼睑上,才慢慢适应光线。
“你醒了?”楚的声音在旁边毫无情绪地传了过来。
程衍撑着坐起来,依稀还能回想起来刚才浑身脱力的感觉。不过, 现在, 那股力气好像已经重新回到了他体内了一样,
他抬头, 看到楚还是围着个小巧的草裙,坐在他的旁边,他随意的盘腿, 腰间的草裙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遮掩作用。
程衍:“……”
程衍挪开了目光, 环顾了下周围。
这里不是他晕倒之前所在的灌木丛边,而是一整片的草原。草原上的草都是放肆生长的,最长的可以到人的小腿以上,但他躺着的地方已经整理过, 草全部都歪向两侧,程衍坐起身, 还发现身下铺着干枯的杂草, 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打理——以原始兽人的标准来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兽人独特的味道, 原身的记忆告诉原主, 那是兽人呆在野外的时候, 会在自己的领地上, 会刻意释放留下的外激素, 驱赶靠近的同类和野兽。
同为兽人, 程衍的身体本能地在抗拒那种激素的味道, 因为它充满了危险的讯息,在暗示这篇领土的主人非常强大,且对外来者不怀好意。
很显然,这里是楚的地盘。
他没说话,楚估计以为他傻了。
楚本来坐在不远处,但是在发现程半天没有说话后,突然双手放到地上,整个人像一头真正的豹子一样扑上前来,皱着眉头用疑惑且好奇的目光盯着程衍:“你怎么了?”
他的动作敏捷,程衍几乎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到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放大,同时带着浓烈强悍的激素味道,扑涌而至。
程衍这回完全没法发呆,他几乎下意识地往后一仰,避让开来。
看到他的反应,楚笑了起来,好像在嘲笑他的弱小一样。
他说:“你吐血又昏过去,像死掉了一样,不过还有呼吸。灌木林那边我刚捕猎,有可能有小型野兽过去觅食,我才把你带回来的,毕竟你就算清醒的时候,也不一定可以对付小型野兽的。”
还算是没有见死不救,就是说话字里行间,都在嘲讽程衍弱小。
程衍摸了摸鼻子,没有反驳他,说了句:“谢谢。”
这回,换做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不自在,他双脚并用,又蹭回到之前自己坐的位子上,别扭地把头撇开,说:“用不着你的道谢。”
程衍看他这个反应,倒是觉得有趣,忍不住揶揄地说:“你是不是很关心我?”
楚本来扭开的头立刻转了过来,用一种仿佛很凶狠的眼神瞪了程衍:“闭嘴!”
他眼神努力做出凶狠的模样,可是从空气中的外激素来判断,程衍没有发现楚对自己的敌意。
这让他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程衍看了下自己周围,发现楚已经细心地把他的东西也全都带回来了,木棍、咬剩下一半的寒参、能止血的蕨类植物,都在旁边。他摸了下自己草裙的腰间,采集的几种植株也全都在。
吐血昏迷,应该都是因为吃了寒参的缘故,程衍更加怀疑,这个草药只不过是营养过剩,一旦无法承受的时候,就会用野蛮的方式把多余的能量释放出来。
程衍伸手把那个寒参拿起来,转头看程衍,问:“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楚愣了下,说:“我知道这个东西,我第一次跟着部落的前辈去捕猎的时候,一个同伴在野外误食了这个植物,当场就吐血身亡了——你该不会是吃了这个吧!”
程衍指了下寒参上的牙印,说:“是啊。”
楚皱眉,说:“不可能,部落的前辈说,吃了这个植物,都会立刻死掉,你怎么可能……”
显然,程衍虽然吐血了,但是现在看起来脸颊红润气色极好,一点虚弱的模样都没有。
楚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觉得对方长得很好看。巫医大人平时从来不用正眼看他,他自己也不喜欢自讨没趣,受伤也几乎从没有去找巫医,虽然知道对方的模样,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太清晰的印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楚才发现,巫医大人浓眉大眼,看起来不雄壮,但是却有另一番帅气。
他猛地反应过来,才把头撇开。
程衍不知道楚为什么又扭头不看他,他坐直之后,感觉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又站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过他此时四肢好像比起昏迷之前都更加有力。他甚至觉得,现在自己遇上野兽,应该也不是全无反击之力。
楚没看他,却说:“你既然好了,就快点回去部落吧。你不该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的。”
程衍看向天边的太阳,问他:“我昏迷了多久?”
兽人们没有什么明确的时间概念,楚想了想说:“不久,也就是我处理一匹鹿用的时间而已。”他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那里有一张鲜血淋漓的鹿皮,还有各种被撕成一块一块带血的生肉。“我刚处理完,你就醒了。”
程衍猝不及防看到那血淋淋的画面,有点反胃。
他赶紧把视线移开,才觉得好受一点。
然而,楚却好像误解了他的想法一样,问:“你昏迷是不是因为没吃饭饿昏了?如果你……你能帮我个忙,我可以把我的猎物一半分给你。”他说完,又补充,“鹿皮不行,我要御寒用的。”
程衍还真没有想要分一半的鹿肉,但他好奇楚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就问:“需要我帮什么?”
楚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他好奇的视线,说:“也、也什么,就是我没有火种……”
这在野外,确实是个大问题。程衍刚才出门前,一心想着楚的伤势,没有想到应该带一些他可能在野外生存需要用到的东西。
不过,这也不能怪程衍,以他的眼光看来,就部落里的发展水平,也没能找出太多能帮得上忙的东西……
楚说:“我不回去部落,我可以送你到部落的入口,你带一点火种给我就可以了。”
程衍环顾了想四周,说:“我们来试试取火吧。”
楚不可置信地看他:“在这里?”
程衍肯定地点头:“就在这里。不过,开始之前,我想看一看你的腿伤怎样了。”
他低头,把那串蕨类植物拎了起来,又补充说:“这个植物止血的功效,比之前的好多了,你最好把之前的草药都洗干净,我给你重新敷药。”
楚却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然后突然把一只腿伸长了,抬高起来,露出小腿后面的地方。
“你看,我都已经好了。”
程衍瞪大了眼睛,这个姿势实在有点开放得出乎他的意料……过去两辈子,楚望都是内敛的性格,即使他们床笫之间,楚望也从来不太肯做出过于放肆的举动,而现在,这头傻豹子,就这样直接在他面前岔!开!腿!
程衍挪开了视线,语气急促:“你干什么!快把腿缩回去!”
楚奇怪的眨巴着眼睛,神色里还有一丝的无辜,他说:“给你看我的伤口啊,看不到吗?”
按原始人的开放程度或者是迟钝程度,楚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劲。
他以为程是看不清,干脆站了起来,然后转了一圈,给程衍看自己的小腿。
“你看!”
程衍瞪大了眼睛。
明明清晨的时候,还鲜血淋漓、露出骨头的小腿,此时居然已经结痂了!这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而已啊,这是什么惊人的恢复能力!
程衍顾不上别的东西了,他走过去,蹲在了楚的面前,说:“别动。”然后伸手握住了楚的脚踝,仔仔细细地观察。
被抓住脚踝有一点点痒,还有点奇怪的感觉。楚不自在地挪动了下,但是又记着程衍和他说别动,所以又生生忍住,不敢有多余的举动。
程衍观察了有片刻,才松开他的脚踝站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说:“兽人的恢复力都是这么惊人吗?”
楚莫名其妙地看他,说:“你不也是,刚才还昏迷,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程衍:“……”哦,也是。
看来,兽人的治愈能力,也是他们在危机重重的原始世界,能占有一席之地的重要原因了。
同时这可能也是原身半桶水装神弄鬼那么久,也没有因为误诊而被部落的人类怀疑的原因——就看楚的小腿,只随便用了根本不知名的草药,也全能靠自己来治愈。
楚想了想还是说:“我的身体恢复能力好像比部落里大部分兽人都要好很多,除了这次受伤那么重,其他时候捕猎时受伤,有时候扛着猎物走回到部落,我的伤势就已经基本好了。”
程衍瞠目结舌。
楚还接着说:“当然,和巫医大人的草药好用也是有关系的。”
程衍沉默了下,还是开口说:“其实,我没有给你用止血的草药,而是随便找了一种没有药性的植物给你涂上去而已。”
楚愣住。
程衍接着说:“我心里有愧,所以出来找你,给你送真正能止血的植物。只是,没想到你不需要。”
轮到楚陷入沉默中了,程衍心里在思考,楚突然抡起拳头揍他的可能性有多大。他本来可以不用说出这些话,不过他不想欺骗楚,再者,如果楚愿意听他解释,他可以借机扭转楚对自己的形象。
楚不是那些一言不合就喜欢直接动拳脚的粗鲁兽人,他只问:“为什么?我知道,你之前不喜欢我,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正常的,但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对我的态度呢?”
程衍抽了抽嘴角,这怎么能算是正常的事情……
不过他打好腹稿了,还是开口说:“我之前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因为我被夜和白利用了,他们不喜欢你,影响了我对你的初始印象。现在我反应过来,他们想利用我来把你赶走,但是你是无辜的,不应该被部落驱逐。”
楚有些呆呆地看着程衍,半天没有说话,模样看起来有些犯傻。
许久之后,他才低声笑了起来,说:“我早就知道……果然是他做的……”
之前也许只是怀疑猜忌,现在听了程衍的话,楚可以非常肯定,是夜想要把自己赶出部落了。
他摇了摇头,说:“不是你的问题,我确实喜欢夜,部落的人没有说错,因为这个把我驱逐,我不会对你产生怨恨的。”
他知道,身为兽人,不对亚兽人产生欲望,反而喜欢着另一个兽人是不对的,如果被别人嫌弃厌恶驱逐,他自己心里都不会有怨言。
他唯一怨恨的是,夜明知道自己喜欢他,是抱着其他兽人和亚兽人之间的那种喜欢,他还是放任自己对他的感情积蓄,一言不发地接受着他的示好,最后还利用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来驱逐他!
楚冷静过后,就能想明白夜为什么想要赶走自己。
夜前阵子一直在问他,对族长有没有兴趣,楚没有兴趣,只说了族长推选的时候,全凭部落的人来选择,如果选中了他就担任,没有选中,他也会好好辅佐新的族长。
而这话,也许在夜的心里,相当于是他想要和他抢族长的位子了吧!
程衍看楚陷入沉思,却不知道他已经思绪飞远,有些害怕他自己胡思乱想最后想不开,他连忙说:“不是的!你没有错,即便是兽人也可以喜欢兽人,这只是你自己的选择而已。”
楚侧头看着他,表情有些惊愕和恍惚,呆呆的说:“你……神明是这样说的吗?”
整个部落,只有巫医大人可以和神明沟通,只有他才能聆听到神明的神谕!
程衍用迷信的思维来胡诌,非常肯定地点头:“当然了!神明告诉我,这样的小事没必要告诉他,祂才懒得管,所以,神明才不会因为你喜欢兽人所以惩罚你,甚至降临灾难到部落上面呢!”
楚的三观好像一瞬间被更新了一样,他嘴唇翕张,半天却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眼神脆弱而迷茫。
程衍趁机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掌。
如果换做平时,楚早就警惕地反应过来,把他甩开,但现在没有。
他任由着程衍握住了他的手。
程衍还低声和他说:“其实,我也是喜欢兽人的!”
分享相同的秘密,能让两个人更容易拉近。
楚迷茫的眼神慢慢清明,看着近在咫尺的程衍,轻声问:“你也喜欢夜?”
程衍:“……”不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程衍:草(一种植物)
第47章 兽人世界
程衍连声否认, 自证自己的清白,楚却只是不解地说:“如果你不是因为喜欢夜,为什么要帮他对付我?”
事到如今, 只能拿出原身的经历来进行加工润色了。
程衍说:“其实,我一开始喜欢的人是白,但是白并不喜欢我, 就像夜利用你一样, 白对我的感情也只有利用而已。我现在清醒过来了, 不想成为他的工具, 也不喜欢他了。而且,因为他,我对亚兽人的印象都很不好, 我不想要喜欢亚兽人了, 并且发现兽人也很好。”
楚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一直到他说完为止。
凭借程衍出色的说谎不眨眼水平,自然不会让简单粗神经的兽人发现有奇怪的地方。
楚听完后,还对着他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 颇有同病相怜之意。
紧接着,他点头说:“嗯, 如果神明不反对的话, 我觉得你和兽人在一起也是比较好的。毕竟你那么脆弱, 确实是需要一个兽人保护的。”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程衍点头, 就差说出“那你保护我怎么样”这种不要脸的话了。
不过, 不管怎样, 楚被驱逐已经成为事实了, 程衍可以拿那番话来说服楚不要觉得自己是错误的, 但他不能肯定, 所有愚昧迷信的人都愿意相信,如果部落遇上天灾人祸,他们第一时间还是会觉得这是来自于神明对楚和部落的惩罚。
程衍想了想,如果楚受伤总是那么快治愈,他不至于那么容易在野外死去的,有可能影响他生存率的,应该是缺乏一些野外生存必要的东西。
比如火。
程衍这才想起来刚才想要做的事情,他抬头看了下,头顶的太阳还是火辣辣的,草原一片广袤,周围也只有零星一两课孤独的树。程衍相当于暴晒在阳光底下,此时已经感觉裸露的皮肤有些受不了了。
他转移了话题,说:“对了,刚才说了,我们现在先把火生了吧。”
楚有些质疑地看着他:“没有火种,要怎么生?”
程衍站起来走动,看着周围的草,最后还是指着自己刚才昏迷的时候压着的那一堆枯草,问楚望:“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楚回答他:“我从草原中捡过来的,干草睡起来比较舒服。”
在一大片看起来这么肥沃的草原上,捡出这么多枯草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程衍问:“能不能给我一小部分用来生火?”
楚不知道他要怎么做,但是眼前这个人是巫医,是整个部落学识最渊博的人。楚点头说:“可以。你还需要什么吗?”
用来引火的材料有了,但保存火种还是需要木材比较好,程衍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的树说:“你能不能随便砍几段木材给我?”
楚:“砍?”他显然不太理解这个动作,不过还是点头走了过去。
然后他伸手抱住那棵树,拦腰一拔,将整棵树从土壤之中拔出来。这个动作给他做,好像简单如同喝水吃饭。他抱着树干,也不需要喘息,立刻把树干打横放在自己大腿上,那只腿抬高,然后两手各抓着树干的两侧,向下一用力,咔嚓咔嚓的声音接连传了过来,树干成功被掰成两段。然后,楚望如法炮制,又继续掰,直到树干都变成好几段才结束。
程衍目瞪口呆地看完了这番非人类的演出,直到楚一左一右各抱了三截树干,走过来问他:“够了吗?”
程衍情不自禁说:“兽人的力气都这么大吗……”
亏他还为自己吃了寒参好像加大了一点力气而沾沾自喜,也许他一拳可以把这小腿粗的树砸歪,但也做不到连根拔起啊!
楚把树干放下,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摇头说:“不是的,是我自己力气比较大,听我母父说,我从出生力气就非常大了。”
他对程衍提出这样的问题倒是没有起疑,因为众所周知,巫医他从不和其他兽人出门去打猎。
程衍又试探地问:“普通兽人做不到你这样吧?”
楚摇头说:“应该不行的。”
程衍这才松了口气。
他走了过去,挑出一截没有分支,看起来比较细的树干,交到了楚的手里。然后,又在分支上掰出一段细一些的枝干来。
刚才本来是想在楚解决树木的时候,在地面上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土壤,但程衍被楚望惊人的行为震慑,竟是还没有做。
他看了下,还是决定把楚铺着干草的地方挪出来,拿那片干净的地方来引火。
程衍把一部分干草堆起来,让楚把树干摆上去,然后拿着小一些的枝干,竖立放在树干的上面,双手手心压住,往同个地方搓。
楚好奇地凑过来看,问:“这样就可以生出火来?”
部落里的火种都是来自于“天火”,也就是雷击下点燃的木头。
程衍本来想自己钻木取火,但是见识了楚的力气之后,觉得应该让更适合的人发挥自己的长处,他示范完动作,抬头看楚,说:“你来试一下。”
楚新奇,也蠢蠢欲动,立刻就点头同意,接手过去。
程衍把底下的木头固定住,让楚钻木的时候能对着同一个地方。
这个时候阳光很强烈,楚钻木的速度很快,立刻就有粉末被磨出来,同时有隐约的烟冒出来。
楚欣喜地大叫了起来:“真的可以!”
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楚的动作也随之变快,程衍几乎要按不住底下的木头,直到烟越来越明显,甚至磨出来的粉末也点着之后,程衍连忙说:“好了好了!”
楚让开,程衍把木头拿开,再小心地将那堆杂草稍微举起来,朝着微微冒烟的地方吹了口气,通红的火星子立刻在杂草中间出现。程衍再把枝干放上去,可燃物的增加,让火瞬间就窜了上来。
楚欢呼了起来。
程衍松了口气,把粗一些的木头也放在上面,等着慢慢引燃。
刚准备起身的时候,楚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后背上,大声说:“巫医大人,您太厉害了!”
程衍直观感受了一把楚的天生神力有多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程衍:到底是谁一拳可以打死八个?
蠢作者:很快就是你了!再多吐几次血就可以了!别急!
程衍:?
本文中的钻木取火不具有任何参考价值。
PS: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走进基建种田的频道(擦汗)
第48章 兽人世界
程衍被楚一巴掌拍得打了踉跄, 差点没站稳重新摔倒。
楚连忙重新拽住他的胳膊,连声说:“对不起!”
不过程衍站直后,和他对视上, 从楚的眼神里直白地读出了一个讯息:你怎么这么弱小?
程衍:“……”
程衍深呼吸,保持气息平和,然后让楚把引燃的木头拿起来。
这块木材燃烧比较慢, 刚好可以用来保存火种。程衍还叮嘱了下楚:“你保存火种的时候, 尽量要远离草木繁盛的地方, 免得火势蔓延。”
楚点头应声:“嗯, 我知道的。”
程衍看了下太阳的角度,估算着回到部落,也快要接近黄昏了。
楚一个人有了火种, 晚上在野外生存也没什么问题, 他保持人型的时候就那么强悍,如果变成兽型,在草原上也很难遇上敌手的。但是程衍不行,至少眼下他对自己在野外过夜没有任何信心。
他摸了摸自己别在腰间的草药, 一一取出来,和那串蕨类植物一起, 摆放到了地上, 和楚说:“我找了几种草药, 各有不同的功效, 不过量不多, 这些就放在你这里吧。”
楚下意识地回答:“我不需要。”
但是程衍还是拉住了他的手臂, 给他指:“这种叶片曲卷的草是可以止血的, 如果受伤了, 把它碾碎后涂在伤口上面就可以了, 等发现流血停止记得洗掉,在草原边缘的灌木林底下有生长,不过如果你无法辨识清楚的话,可以采摘下来后等我帮你看。这个青黄色的叶子是可以治疗腹泻的、这一株根茎挤出来的汁液可以解不少毒,最后这个草药可以驱逐蚊虫——这些你都可能会用得上,能区分它们吗?”
程衍一口气说完,才转头看楚。
楚瞪圆了眼睛,手指指着几种草药嘴里念念有词:“青黄色……曲卷的叶子……这个汁液解毒……”
程衍笑起来。
他想起了楚望还是小郡王的时候,跟着他痛苦学习四则运算的日子,也是这幅专注执拗的模样。
楚嘴里念了好几遍,才看向程衍,说:“你考考我吧,我怕我记混了。”
程衍就随机指着不同的草药,让楚回答出来那些草药各自的功效,楚一开始有些犹豫,后来回答的速度越来越快,并且也没有出现任何的错误。
等他全部答对了,程衍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夸他:“不错,记得很牢固。”
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这些草药依次叠在一起放好,说:“谢谢巫医大人,这些对我都很有用。”
程衍说:“不客气。不过,你可以换一个称呼吗?”
楚迷茫看他:“嗯?”
程衍笑了起来,说:“你以后叫我程吧,好吗?”
楚愣了愣,然后才点头说:“好。”
程衍这回才终于站直起来,伸了个懒腰,拍一拍手上身上的各种碎屑,还把自己腰间的草裙系紧,避免出现走光的情况。然后他和楚说:“好了,我真的要走了,再不回去天黑了。我有空会过来草原找你的,你会欢迎我吗?”
楚嘴巴翕张,和程衍真挚的眼神对视,好像最后无法承受这样的灼热视线,不自在地挪开目光,小声地说:“……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
朋友也代表了关系前进了一步,程衍还算是满意。
楚把木棍拿给程衍之前,帮他把一边尖锐的头又磨得更有攻击性,变成一根看起来比较粗的矛。他力气大,几分钟就做好了,再重新递给程衍还说:“还好你出来没有遇到野兽,你的武器根本没有任何御敌的作用。”
程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另外,在程衍的坚持下,楚虽然不解,但是还是把他吃一半的寒参递给他,还不忘提醒他:“这个东西不能吃的,你要带回去做什么?”
程衍说:“做点研究。”
楚不太懂,没有多问了。
他看了下,想起来个事情,说;“等一下!我把鹿送给你吧?感谢你帮我弄到火种,还有送给我的草药。”
楚说着,已经被剥皮又肢解的鹿和鹿皮都一并拿过来,抱在怀中一整团的血肉模糊。然后他抬头看了看程衍,才建议:“我找一条结实的藤蔓绑到你的后背上?”
程衍看着那匹触目惊心的鹿,连忙摇头拒绝:“不、不用给我了!”
楚强硬地要把猎物塞进程衍手里,鹿血尽管慢慢干涸,死鹿身上还是有血腥味,非常呛鼻,吓得程衍直接后仰,再次拒绝:“不用了!我真的扛不动!”
楚顿住,打量了下程衍,信了他的话。
他端详的视线实在太锐利,只围了草裙的程衍觉得自己脸皮再厚都有些扛不住,尤其是这个半桶水巫医的排骨身材实在没有任何的可观性。
“咳咳咳!”
楚收回了视线,认可地点头说:“那也是。”他说完,却把死鹿的两条腿和一大片相连的肉,还有两块内脏递了过去,程衍隐约能看出那内脏是心脏的模样。
“这个是鹿身上最好的肉,你收下吧。”楚坚持说。
程衍不想再三拒绝他,点头同意了,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伸手去把血淋淋的鹿肉接了过去。
虽然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世界,但是通常都是以灵魂体的形态,也不会去接触任何东西,所以……
总之,眼看和手摸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楚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眼神越发像是在看弱小的同类了。连亚兽人在部落里都需要帮忙处理各种猎物,巫医大人却甚至连生肉都很少碰过的样子,真的是太脆弱了吧。
楚忍不住说:“你还是别再出来了,以后就呆在部落里吧。”他说着,转头在自己简陋的窝里找到一条藤蔓,再次建议:“我帮你鹿肉捆到背上吧。”
程衍想了下,同意了他这个建议。
一番折腾之后,终于把几块鹿肉背在身上,此外,程衍一手握着改良版的木棍,另一只手拿着吃一半的寒参。
他回答楚刚才说的话:“我以后采集草药,还是要出来的。”
楚不解地说:“亚兽人的采集队伍,不是一直会采集草药吗?”
程衍摇头,说:“他们不会辨认哪些草药是有用的,而且他们采集的手法不行,有时候会破坏草药的药效。”
楚似懂非懂,想了下还是说:“那你离开部落的时候,找一个兽人保护你吧。”对一个兽人说这样的话,不亚于在羞辱对方,但是楚眼神真挚,是真心实意地在给对方提建议。
程衍毕竟不是土著,也不至于因为这个而升起。他眨着眼睛看楚,眼里甚至还带着笑意,说:“你不能保护我吗?”
楚被他这样看着,说不清的不自在,飞快地把视线移开,说:“我又不在部落里,离你那么远,再说,我每天都要捕猎,才没有时间保护你呢!”
被拒绝,程衍也不伤心,耸了耸肩膀说:“好吧,真遗憾。”
楚抬头看了下太阳,说:“已经耽误很久了,你快回去吧。”
程衍开玩笑说:“这么想赶我走?”
楚张口想解释,一看到程衍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认真问这句话的,立刻闭嘴,一句话也不肯说。
怕他真生气,而且太阳已经有落下的趋势,程衍也不玩闹了,问他:“往哪个方向走?”
楚还是给他指了路,然后忍不住又说:“你方向感那么差,还是不要离开部落了。”
程衍笑了笑没说话,和他挥手,转头就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楚站定在草原上,看着那个背影渐渐消失,才收回视线。
他不拘小节地坐到草地上,一会儿抬头看太阳,一会儿又扭头看程衍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清的时候,他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不安的声响来。
那声音不像是从人类的喉咙中发出,更像是野兽的低吼一样。
紧接着,他把草裙从腰间解开,从后背古铜色的皮肤开始变化,就像是被染上了颜料一样。他从坐姿转为伏趴,变化从后背开始急速蔓延,几乎是在几秒钟的时间内,这个强壮的年轻男人就完全消失,呈现在眼前的变成一头猎豹。
这头猎豹背上毛皮呈现淡黄色,散布着一个个不规则的黑色斑点,它在草原上轻慢地迈开四肢,隐约可以看到腹部的毛却是雪白色的。它体型修长,从脖颈到后背、尾巴,线条流畅优美,行动起来无比轻盈。
而在迈了几步之后,这头猎豹突然后足一蹬,向前飞奔,快速地在茂盛的草地上飞掠而过,只留下一条飞快闪过的线,叫人再捕捉不到。
* 小傻子
程衍边吃寒参边往乔木林中钻。
他确定了方向之后,不会再迷路,所以放心的一路往没有太多人类活动痕迹的地方钻,想要回到部落之前充分利用时间,采集一些草药回去研究。
之前采集的草药都已经给楚了,程衍在回去的路上又多发现了几种有药性的植物,特别留心了一下那些应该有助于加大在野外生存的几率的植物,甚至还有一些有毒性的……
除此以外,他意外地又发现了另外一种参,在数据库中给出的名字是紫心参,如其名是深紫色的,看起来……像个紫芋。
程衍把它别到后背的藤蔓上,准备带回去好好研究。
他在路上计算了一下,按别的兽人的经验,是吃了参类之后立刻吐血身亡,应当是一点能量都接收不了,而他只是营养过剩。并且半个寒参慢慢吃下去,足足过了三四个小时才会吐血昏迷,程衍算了下时间差,才敢放心地一路继续啃食。
他也必须这样做。
楚以为他能顺利走到草原可能是因为幸运,只有程衍自己知道,因为他吃寒参的时候,可以瞬间提高自己的敏锐程度,才能让他避开危险的讯息。
只是眼下,程衍有一些忐忑。
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在他身后,好像有一只野兽一直在跟着他,足足过去了快二十分钟。
那头野兽靠近的时候,程衍为了避开对方,换了一条路线,没想到对方也跟着换路线,他又往几处乔木林拐弯抹角地钻,还在身上抹上了可以遮掩气味的草药,但无论走得多崎岖扭曲,那头野兽都跟在后面没落下,显然目标就是他。
可是那野兽跟得也并不紧,程衍几次战战兢兢地转头看,也都不能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程衍没能弄懂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想要猎食,就他这个程度,一般野兽都可以发现他非常好攻击吧,何至于把猎物玩弄这么久?而从探查到的强大气息,程衍还不至于没脑子地认为,在野外遇到的这样一条野兽,只是在和他开玩笑而已。
最有可能的是,对方现在吃饱了,在等着饿了再觅食……
程衍不知道,如果太靠近兽人们活动痕迹增加的区域,这头野兽是会放任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离开,还是干脆上前猎食,所以他只能在旁边打转,绞尽脑汁想怎么甩掉对方。
同时,寒参也吃得更快了,程衍不抱希望地想,把寒参吃完,再吃掉紫参,能不能让他在吐血之前,拥有和野兽一战之力。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再耗下去丛林中会更加危险。
程衍终于下决心,要把寒参和紫参一块吃掉。他已经能感觉到身后的野兽气息越加不安了,它可能是想要出手了。
这时候,程衍感觉到了前方的密林之中,也有另外一只野兽强大的气息,野蛮地向四周扩散,驱逐靠近的野兽。
程衍顿住脚步,他在思考能不能让自己身后的野兽和前面那只打个两败俱伤,他趁机逃跑。
这时候,他听到了身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吼叫声,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
程衍愣住。
紧接着,他嗅到了从自己身后铺天盖地涌上前来的外激素味道。
那气味浓烈、野蛮,带着一种血腥残暴的气息,在他前方密林深处的野兽,几乎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气息缩回去,瑟缩地避让开对方。
不远处的林间,传来了飞鸟扑翅争先恐后逃离的声音。
那外激素含着敌意和警告,但程衍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抗体一样,他没觉得那激素引起自己的排斥和惧怕。
——因为那气味很熟悉。
他转头望去,还是没能捕捉到身后那个一直追着他不放的身影。
但是,他的心松懈了下来,终于掉头往部落的方向走去,
还摇头在心里暗想,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第49章 兽人世界
林边部落。
此时正值一天日照即将结束的时候, 却是部落之中,最热闹的时刻。
从清早就结伴出去的兽人或亚兽人都接二连三的回来,带来了一天的丰收。
眼下正值春夏交替之际, 植物生长得最为繁茂,亚兽人们出去采集到不少可以吃的野菜。不过,果实会稀少一些, 要到秋季前后才会增加。
而去捕猎的兽人们, 不一定总是有好收获, 即使是最强大的兽人, 也不能保证自己每天都捕捉到猎物,只要有所收获,都是部落中受人爱戴和敬仰的英雄。
哦不, 有一个兽人, 他几乎每次捕猎,都可以有丰盛的收获,只是他已经被驱逐离开部落了。
部落里所有的居民,在捕猎或采集回来之后, 都需要把自己的收获一部分上缴到部落去,分给没有觅食能力的老人和孤儿。
虽然上缴的分量没有强硬规定, 但大家都会约定俗成上缴三分之一, 还挣扎在生存阶段的原始社会中, 很少有人会抱着私心不交。
并且, 每次贡献给部落许多食物的人, 都会被部落里其他人追捧为英雄, 极大地满足了很多兽人的虚荣心。
每日负责整理兽人上缴猎物的是副族长乌, 他是部落中为数不多计数厉害的人, 每个回部落的人带着要上缴的猎物交给他, 他就会在一条藤蔓上一个结,数到第十个结的时候,他就会打一个非常大的结,而十个大结之后,他就会再打一个更加大的绳结。
据说,这个方法是很多代以前的巫医,一代代流传教授下来的计数方法。
当乌打到第三个大结的时候,兽人们差不多都已经全部回来了。
乌嘀咕了一声:“奇怪,今天的收获可比之前少了许多啊,这是为什么?”
平常季节适宜的情况下,上缴的猎物数量会稳定在四个大绳结到五个大绳结之间,虽然总是有人没有收获,但是此消彼长,整体数量很少会这样锐减。
一个兽人拎着一头很小的兔子,不好意思地说:“乌大人,我今天只收获了一只小兔子,这两条兔腿就作为今天上缴的份额了。”
他说着,就把兔腿直接当众撕下来,乌在绑绳结,他递给了旁边的助手。
和他一起去捕猎的兽人伙伴今天空手而归,听到了乌的话,说:“因为今天没有楚啊!”
同伴瞪了他一眼,但是他还没有察觉到不妥,飞快地和乌解释:“平常楚会带队去比较远的地方捕猎,他一个人就可以收获五六只猎物,还帮助队里的其他兽人捕食,有时候遇到我们部落其他队伍捕猎,他也会出手帮助的。”他说着,还叹了口气,说:“今天我们遇到了一条大蟒蛇,因为打不过只能撤离,但是如果是平时,楚接收到我们的求救信号来帮忙,那条蟒蛇绝对不在话下。”
乌是亚兽人,他没有成为副族长之前,也只是采集队的,没有参与过兽人队伍的捕猎,像楚这些年轻的兽人的情况,他都不是很清楚。
他惊讶极了:“不可能吧,楚每一次上缴的猎物,都不会超过三只的。”
那个兽人压低声音说:“那还不是因为,他以前总是说自己不想出风头,把猎物给了夜。我们以前还在好奇,不知道楚为什么这么慷慨,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喜欢夜才会这么做啊!”
乌表情一僵,眉头轻皱起来:“居然还有这种事……”
如果楚的能力真的那么强悍,族长和巫医大人组织了居民驱逐楚,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不好的主意。乌平时负责分配食物,他的想法比较实际,他最先想到的都是粮食积蓄的问题,担心部落的食物会不会不足。
这时候,部落的门口传来了喧哗声:“夜!夜回来了!”
喧哗的声音都来自于亚兽人。虽然部落里的亚兽人只有四成,并且大多数都不乏追求者,但是谁都是更加欣赏强者的,所以,部落里最勇猛的英雄,都会有为数不少的拥趸者。
楚曾经也是有的,不过现在,亚兽人们想到他喜欢的是兽人,心里都讨厌他极了。
夜是个个头中等的年轻男人,他身上保留了一些伤疤,在亚兽人们眼里,这些伤疤让兽人看起来更英勇,他们私底下都很喜欢讨论夜身上那些英俊的伤疤。
他甚至有一条伤疤落在眼角,看起来凶狠又英气。
每次夜的狩猎队伍回来,都会带着无数的猎物,他们清点猎物的时候,气氛将会达到最高潮。
不过,尽管今日仰慕夜的亚兽人们如常在为他欢呼,他刚走进部落时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好看。
他高扬着头颅,没有理会周围的欢呼,只是眼底隐约泄露了他的骄傲。
直到他走到了乌面前,看到了上一个上缴猎物的同伴只拿出了一对兔腿,还有后面那堆食物比寻常都要少一些,他好像才松了口气。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和乌说:“乌大人,今天其他兽人的收获都不太好吗?”
乌刚听完一段秘事,被议论的主角就出现,他免不了神色复杂,一会儿才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好,点头说:“是的。夜,你今天的收获如何?”
夜高扬着头,说:“虽然也不平时少,但是和其他人相比,我应该是最多的吧。”
乌有些好奇,问:“你捕猎到了什么?”
夜把绑在身后的猎物拿下来,说:“两只獾,还有三只幼崽!”
一只獾比一只兔子大一半,几只下来分量也非常可观了。
乌却不认同地摇头,说:“夜,我们不应该捕捉幼崽的,如果我们把幼崽抓完了,我们就没有成熟的猎物可以捕食了。”
夜本来以为,可以得到副族长的称赞,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番教诲,旁边有不少亚兽人围着,好像也颇为认可地点头。
他心里不免有些羞怒。平日里,他们去狩猎的时候,楚也总是会这样告诉他。可是外面丛林那么大,怎么可能会出现捕食完猎物的情况,这些想法真是不切实际!
但是,他不能直接反驳乌,只能憋屈地说:“我们尝试捕捉一头熊,让它逃跑了,所以才抓了这群獾,下次我们会注意的。”
其实,他们是被巨熊吓跑的,但是这样的话,夜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乌淡淡的说:“知道错就好。”那三只獾类的幼崽已经死掉了,乌把其中两只拿起来,说:“这两只就当做上缴的分量,明天加油。对了,其实早上的时候,阳就已经捕到了一只巨鸟回来,所以你不是捕食最多的。”
平日里,乌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打击辛苦捕猎的英雄的,但是夜今天看起来太自大,比平时不顺眼多了,乌忍不住就这样说出来。
夜的脸瞬间拉下来了。“什么!”
他和阳一直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两个人的狩猎队伍,暗地里较劲得厉害,阳也是下一任族长的候选人之一。
乌刚想再说什么,部落的入口传来了非常大声的喧哗,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巫医大人带回来了一只鹿!好大的鹿腿!”
“巫医大人居然去狩猎了!”
“太厉害了吧!”
乌本来是坐在一个木桩子上面拿着藤蔓在绑绳结的,听到声音,也好奇地站起来,朝外面张望。
夜的脸更阴沉了,巫医程同样也是他不喜欢的人,今天全都出来和他作对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还有两章就能让攻的兽型出现了!……也许三章?
反正周末两天都日万,我一定可以写到的吧5555!
第50章 兽人世界
程衍还真没有料想到自己回来会受到这么热烈的追捧。
连副族长乌都赶紧走上前去, 惊讶又不认同地说:“巫医大人!您可是我们部落最重要的人,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去捕猎呢!”急切紧张也溢于言表。
乌说的话也确实没有错,巫医是在一个部落里面, 是比族长还要更重要的存在。族长如果意外身亡了,可以重新选一个,但是如果巫医意外身亡, 又还没有找到继承人传授完只是, 相当于他们部落代代流传下来的珍贵知识, 有可能就要断在这一代了。
很多巫医才懂的知识, 不是因为藏私才只教给继承者,而是因为要很聪明的人才能学下来,就像乌学习利用绳结的计数方法, 也是和上一任巫医足足学了一年才学下来的。
巫医程还那么年轻, 自然是还没有找继承人的。他平时因为比较弱小,都是老实呆在部落里,才让人放心许多。
程衍笑了笑,自然不会说实话, 只说:“我只是在部落外面随便逛逛而已。”
夜也走了过来。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一直拼命在看程衍身后背着的鹿肉。
而不仅是他而已, 周围的亚兽人们也都在惊叹, 甚至拉帮结派过来围观, 议论说:“原来巫医大人一直以来都待在部落里没有出去狩猎, 并不是因为他不行啊!”
这个声音有点太大了, “他不行”三个字在程衍耳边嗡嗡作响地回荡, 让他情不自禁地抽了抽嘴角。
从原身的记忆中, 他知道所有捕猎回来的兽人, 都会上缴一部分自己的猎物, 程衍干脆把自己后背的鹿肉卸了下来,摆放到乌统计的平地上面。
他带回来的只有死鹿的两条腿与两块内脏,饶是如此,也能从大小推测出那头鹿有多雄壮。
这个世界可不存在什么温驯无害的生物,连兔子都是长了能咬伤致死的獠牙,更别说体型那么大的鹿。
夜在心里比较了一番,五只獾的肉,也只堪堪能和这两只鹿腿相比较而已。
他心里有些泛酸,忍不住说:“这根本不是你捕猎回来的吧?如果是的话,怎么会只有两条腿和内脏,猎物的其他部位呢?说不定是你从哪里捡回来,充当你的捕猎成果!”
程衍转头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渣男,他多看了两眼才点头认可地说:“是啊,我运气好,捡到的。”
夜:“……?”
乌并没有把程衍说的话当真,笑了笑说:“巫医大人,你是在野外已经把其他部分吃了吧?这么完整的两条鹿腿,怎么可能在外面能捡到呢?”
程衍笑着没解释,把一条鹿腿和一块内脏递过去,说:“这是我上缴的量。”
乌的助手连忙接手,乌也在藤蔓上打了一个新的绳结。
他们兀自忙碌着,没有人理会杵在一旁的夜。
程衍拎着手上剩余的东西离开之前,还瞄了一眼满脸写着怒气的夜,摇头心想,好质朴的原始人,连这点情绪都不会隐藏。
夜被他看了一眼,表情更加无能狂怒了。
和夜一起过来上缴猎物的队友还全无察觉地惊叹了一声,说:“没想到巫医大人那么优秀!我们没有了楚,不知道下次捕猎能不能把巫医大人喊上?”
“当然不能!”夜还没说话,反驳他的是乌。
乌没好气的说:“巫医大人需要好好保护,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去冒险。”
夜冷冷地说:“他连兽型都变不出来,我不相信他能够制服一头鹿。”
乌扭头看向夜,语重心长地说:“夜,你明明是知道,连兽型的大小都不能用来权衡兽人的能力,巫医大人也许因为没有兽型而比较弱小,但是他也许有自己的方法来捕猎。你不能因为嫉妒,所以否认了他的成果。”
夜眼里的恼怒更加明显了,但他不敢和副族长当众争吵,更何况乌的第一句话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他只能狠狠地哼了一声,一言不发扭头离开了。
乌摇了摇头,轻声说:“夜这个性格,可真不好。”
他眼里好像容不下任何比他强大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族长呢?
程衍拎着一堆东西,走回到自己山洞,没想到又在门口被人拦住了。
这次不是白,而是族长和另一个年轻的兽人。
一看到他的身影,两个人就快步走了过来。族长冬惊讶地看着程衍手里的东西,说:“程,你去哪里了,我和阳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
程衍随口说:“我去外面逛了一圈。”
他多看了那个比族长要再高一个头的兽人,隐约想了起来,这是早上他要离开部落前,拦住他说要保护他的那个耿直的兽人。他洗了一把脸,看起来干净英俊许多,就是眉眼间还冒着一股憨厚的傻气。
程衍先进了自己的山洞,把东西放好后才出来,问:“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叫阳的兽人连忙开口:“巫医大人,我在野外捡到了一个其他部落的亚兽人,他受伤昏迷过去,麻烦您帮我去看一下他吧!”
程衍抽了抽嘴角:“……外面那么危险,你还能捡回来一个亚兽人?”
要知道亚兽人的身体各方面的素质可没有办法和兽人相提并论的,再加上他们都是没有兽型,在野外落单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阳连忙点头,说:“对啊!他看起来情况很不好,我就把他捡回来了。”
程衍回想了下原剧情,里头有阳这个兽人,他也是族长的竞争者之一,步了楚的后尘被夜和白处理掉,不知道原本的剧情中他有没有救过人,也许有,但不是重要的讯息。
程衍点头说:“行,我带上些草药,过去看看。”
阳立刻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由衷的说:“太好了!对了,”他欢呼完又有些支吾,面露犹豫,“那个亚兽人……好像有一点奇怪。”
程衍心想,再奇怪能奇怪到哪里去。
然后他跟着阳到了他的山洞一看——里面的石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人,他皮肤苍白,矮小纤细,被当做亚兽人看待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穿了一身,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的休闲服。
程衍:“!!!”
程衍眼红了,他第一反应是想把对方的衣服剥下来,他受够半裸奔了!
阳紧张兮兮地说:“这个亚兽人……应该在他原来的部落地位非常高,族长都没有见过他身上穿的东西。巫医大人,您见过吗?”
程衍伸手摸了下那身纯棉的T恤和短裤,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也没见过。”
阳也跟着伸手摸了一把那个昏迷的男人的裤子,还把他的两条腿掰开,带着好奇和惊喜说:“这个衣服做得真好,这样穿的话,走路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很容易碰到而不舒服了!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我和族长研究了半天都没看懂。”
程衍在心里给这个来历不明、显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穿越者点了一个蜡。
他准备检查对方的身体情况,阳也不再多说话,只是帮他把火把高举,照亮漆黑的山洞。
程衍看了下,这个青年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有多处擦伤,有些地方破皮流血,除此以外,他的小腿骨折,头部有被撞击到的痕迹。
程衍带了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过来,想了想和阳说:“你打一桶冷水过来,然后给我拿两块木板过来。”
阳迷茫地看他:“桶?木板?”
程衍:“……”
他给懵懂的兽人指挥,让他先把山洞里一个大石锅装满水带回来,然后找两根不大的木料用石头搓平,磨着扁平板状。
阳的效率确实没有楚高,而且他还听不太懂,程衍教了几次,他才懵懵地理解程衍传达的指令。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原始世界的人类的平均智力……这也太让人捉急了……
程衍也没有空闲,他先把可以外敷止血的草药在指间碾碎,依次敷到穿越者身上的皮外伤,做完这个繁琐的工作后,用阳打来的冷水将对方头部受伤的地方用水冷敷了下。
工具不足,还好阳的山洞里有几块吸水性比较强的动物皮,他拿了一张借给了程衍。程衍沾湿后,捂在对方头上。
程衍一直耐心地在做治疗的工作,等冷敷完就给对方的头部也上药。
阳做好了两个模样搞笑的木板后,就眼巴巴地蹲在程衍的旁边看他动作,还不忘问他:“巫医大人,他会醒过来吗?”
程衍点头:“会的。”头部的撞击应该不严重,只是小伤,估计没有多久这个人就要苏醒过来了。
程衍随口又一说:“等他醒了,你告诉我一声。”说着话,程衍已经准备给对方正骨了,按住了他骨折的小腿,凭借一只手摸索问题。
和小郡王度过的一生中,他们周游四海,程衍也给不少人治过病,把纸上谈兵化为实践经验,虽然很久没给人正骨过,程衍手法也还是很老练。
阳紧张兮兮地说:“巫医大人,你也看上他了吗!”
程衍刚摸到昏迷不醒的穿越者骨折的地方,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力度。
“不是,我只是好奇他的来历。我对这个……亚兽人,没有兴趣。把木板拿过来,再给我找两条藤蔓。”
阳非常明显地松了口气,连忙听着程衍的话,手脚勤快地照做。
程衍两手握住穿越者的小腿,找准了地方后,按压住一推一拽,一声脆响后,将对方的骨头接回到原先的地方。他一只手压住那只腿不能动,另一只手拿过两块木板,一左一右护住小腿,确定好位置后,用藤蔓把木板捆绑上,做好固定。
程衍站起身,拍了拍手,说:“行了。”
阳其实看不懂巫医大人都在做什么,但是看巫医大人那么繁琐的流程,心里非常信任对方,连忙说:“谢谢您!这个给您吧!”
说着,阳把挂在山洞上的两块皮拿下来,递给程衍。
部落里是有规定,如果找巫医治病,需要付出一定的报酬。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能拿出来的报酬也不会很多,大部分人是会选择帮巫医采摘一些植物,更富有的会给一块肉作为报偿。
能拿出两块皮来,算是非常大手笔了。
可以看出阳身家应当很丰厚,对这个穿越者也算是非常好了。
程衍只拿了其中一块,然后问阳:“你救下这个人的时候,他身上还有携带什么东西吗?”
阳回想了下,才回答程衍:“没有,他两手空空,身上的衣服好像有储物的地方,但是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程衍也不失望,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他又叮嘱了阳一句:“他醒了记得告诉我。”
阳连声说:“好,没问题的!”
程衍这才带上自己的酬劳离开,这会天色已经几乎要黑下去了,部落里有的人在自己的山洞外面开始做饭,但是更多的人没有石锅,围在部落中央的大空地上,孤儿老人等着吃集体做的饭,没有锅的人几个凑一起借用部落里公用的石锅煮肉。
程衍下午吃完了整个寒参,到现在还是饱腹感,连穿过聚众开火的地方,也没有被肉香所引诱。
说实话,这是他难得有一个世界虽然拥有了肉/身,却对吃饭提不起劲的时候。从原身的记忆可以知道,部落里的调料品非常少,少许的盐都是粗盐石,连巫医手里都只有一小块,其他的调料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从来都不使用的。
水煮的肉多半无味,吃饭只能是填饱肚子,没有任何的享受可言。
不知道那头傻豹子现在吃饭了没,他在野外没有石锅,该不会是生吃吧……
生吃也不是不行,在没有火的时候,兽人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亚兽人可能对生吃会有点难以适应,但是兽人们如果变成兽型,吃生肉应该是毫无压力的。
程衍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慢慢地走回到了自己的山洞口。
当他准备掀开洞口垂下来的枝条的时候,从旁边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冲着他喊:“程!”
程衍愣住,不需要他转头去看,喊住他的人已经快步走到了他面前,气冲冲地看着他。
“程,原来你明明可以去捕猎,你为什么之前一直要装弱小?”白瞪圆了眼睛,愤怒地斥责程衍,手指就快要戳到程衍的胸口上了。
鉴于自己上半身赤/裸着,程衍实在不想被他碰到,皱着眉往旁边一闪,躲开了他的动作,没好气地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本来就是抱着兴师问罪的想法过来的,被程衍这么一问,整个人愣住,好像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早上他来找程的时候,程就对他的态度非常敷衍,他心里恼怒着,想着要把对方晾上几天,对方迟早会眼巴巴地回来找自己的。
没想到才一天不到,白自己又要眼巴巴地过来找程了。
听夜说了程在部落的入口做的那些“丰功伟绩”,夜还被气恼得没吃晚饭,所以,白抱着给夜打抱不平地想法,就直接冲过来堵程衍了。
程衍心里一想,大概猜出了白的心思了。
他笑了笑,说:“夜是不是发脾气了?”
白怒瞪他:“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害夜被副族长指责?”
程衍已经领教过白的神逻辑和无理取闹,但还是觉得他有些好笑,他说:“我做了什么?不过是捕猎到之后上缴,夜自己小肚鸡肠,才会自己生闷气,他就是嫉妒。”
白张了张嘴:“什么鸡肠?”
程衍:“……”
白低声说:“你是不是因为我帮助了他,所以故意在众人面前不给夜面子的?其实我和他也没什么,在我的心目中,你们俩都是一样重要……”
“停——”程衍毫不留情地截住了白的话。
白滑稽地张着嘴巴看着他。
程衍轻笑一声说:“如果我和他一样重要,你会选谁?”
白泫然欲泣:“我、我……你为什么要逼问我这样难回答的问题……”
程衍说:“选择让你为难对吗?”
白被他带节奏,只能跟着点头,急急忙忙地解释自己:“是、是啊,你和夜我都很喜欢,都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程衍接着说:“既然选择这么困难,那我就帮你做选择好了。”
白:“……啊?”
程衍说:“我觉得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既是整个部落绝无仅有的巫医,而且我还能自己捕猎,收获比夜的要丰盛,夜根本没有资格和我相提并论。”
他说谎也能够做到眼睛不眨,说多了几次,人人都当真他如此擅长捕猎了。
白下意识地反驳:“不是!夜今天只是意外,他平时很厉害的!”
程衍说:“我觉得你俩挺配的,不过现在的我太优秀了,你已经配不上我了,所以你和夜恩恩爱爱就好,我要去找一个更优秀的亚兽人……或者兽人才能和我相匹配。”
白一时间整个人都怔愣住了,根本没有意识到程衍说的话之中藏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信息。
他气得直跺脚,“整个林边部落,怎么会有比我更优秀的亚兽人呢!”
程衍耸肩,说:“你怎么知道没有?再说,又不是除了林边部落,再也没有其他部落了。”
他这番话给白的冲击一点也不小,白恍惚了很久,一直傻愣愣地盯着他,却没有在对方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作为一个亚兽人,还是个一直受到兽人追捧的,白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气恼地说:“那你就永远别来找我了!”
然后他捂住了自己的脸,飞快地转头跑开了。
程衍终于把他打发走了,回到自己的山洞之中。
明明才到这个世界一个白天,他却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今天的种种经历都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程衍坐到了山洞里头的石床上,觉得浑身有些无力的错觉。
等等,好像不是错觉……
那种身上的力量在离自己远去的感觉太熟悉了,不久之前也经历过。
紧接着程衍的眼前开始发黑——不过也没差,山洞里只有一把非常微弱的火把,照不亮整个黑漆漆的山洞。然后从他喉间涌起来一股铁锈味,程衍用力一咳,身躯前倾,一口血从口中被咳了出来。
血腥味充斥着口腔和胸膛,程衍昏沉沉地想,等昏迷后苏醒过来,他一定要记得给自己漱口。
然而,他坐在石床上,隔了接近一分钟,四肢好像慢慢地没有那么酸软了,好像一切都过去了一样。
程衍怔愣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嗯?他这回居然没有昏迷过去!魔/蝎/小/说/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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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兽人世界
程衍算了下时间, 第一次吃了半个寒参下去,大概是隔了三四个小时之后吐血昏迷,而第二次把寒参全部吃完, 足足要隔六七个小时才出现过激的症状,并且这回没有昏迷,只是吐血而已。
他猜测着, 自己的身体应该汲取得越多, 越能慢慢地抵抗这种珍稀草药的霸道能量, 相当于被他吸收下去的越多了。
他干脆又把今天带回来的完整的那个紫心参拿了出来。
这个参类在部落之中没有记载, 而在数据库中显示,药效和寒参是相当的。大概因为它的颜色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有毒性,也没有人会特地去尝试。
程衍坐了一阵子, 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慢慢恢复, 脱离了那种脱力状态。他干脆站起来,拿了火把逛了山洞一圈,在角落找到了一把做工拙劣的木刀子。
木刀能磨出一侧稍微尖锐已经是比较少见了。只不过只有掌心大小,估计制作出来后, 制作它的人没有想到他的用处,而原身也不知道能拿来干嘛, 遗弃在角落中。
程衍用这把木刀, 把紫参切成大小几乎相等的三块, 然后拿起其中一块就开始吃起来。
之前吃寒参是在户外, 只有一口吃完药效快要过去, 程衍才会吃第二口。
然而现在不一样, 他几乎一口接着一口, 没有多久就立刻把那一整块紫心参吃完了。
比寒参要甜一点点, 口感比较脆, 吃起来还不错。
程衍吃完还能如此评价。
在他一口气吃完的时候,他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能量在体内积攒,从胃部开始发热,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却无法摸到那股热意。几乎在一瞬间,那股滂湃的能量开始流窜向躯体的任意地方,热量均摊到身体的每一寸,连指尖脚尖都好像有种从内到外灼烧的感觉。
程衍本来是坐在石床上的,一瞬间席卷而来的疼痛让他整个人从床上直接跌落,摔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僵着身躯无法动弹,他这才意识到,那股霸道的力量不是那么好获取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好像浑身都已经快要烧起来了,但是最开始胃部的热源还没有发散完热量,那热源开始向上回流,涌到了喉间——
“咳!”
一大口血被程衍吐了出来。
他躺在地上深呼吸,隔了许久之后,才擦了擦嘴角的血,爬了起来。
没有脱力的症状,虽然中间的过程很痛苦,最后因为无法承受能量而吐血,但是在刚才备受折磨的时候,涌向全身的力量都被贮存了下来,而没有消失。
他把另外两块紫心参保存好,等着下次再吃。
石床上铺了一张熊类的皮,躺上去还算是舒服,程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地陷入沉睡之中。
这漫长的一天才终于结束,只是,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他操劳。
* 小傻子
醒来的时候几乎是被外面的喧嚣声吵醒。山洞口的枝条只能勉强遮挡视线,没有更多的用处。
程衍睁开眼,清晨的阳光会照到山洞中,洞中也亮堂了一些。
他翻身坐起来,伸了伸懒腰,开始计划今天要做的事情。
虽然很想要再去找楚,不过程衍发现了影响出行有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没有一个可以装东西的工具,想要带些东西给楚,双手都拿不了多少。
在原身的记忆中回忆了一下,亚兽人们平时会出去采集植物,但是也是很不方便,都是拿在手中抱在怀里,一天有时候要跑几趟,就是因为没法一口气带太多东西回部落。而兽人们都是拿野外随处可见的藤蔓,把大猎物绑在自己的身上,才带回部落的。
虽然这个部落已经有了简单的工具,原始人们知道如何来制作武器、做了可以煮饭的石锅,但也仅仅停留在这里,更多便于生活的工具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巫医的山洞里可以说是材料最齐全的了,因为只要给部落的居民治病,都能或多或少地拿到什么酬劳。原身吃穿不愁,山洞里还收纳了许多他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材料,像昨天程衍找出来的小木刀,被堆放在了角落里。
程衍翻找一圈,觉得最有可能能做出装东西的器具的原材料是结实的藤蔓。
他抽了几条比较长的藤蔓出来,放在了自己的石床上,开始在脑内搜寻手工知识。脑子花了十秒钟就学会了,然后他坐在石床的另一条,斗志昂扬地拿起几条藤蔓,先从中间开始穿插固定结实,开始尝试编织。
几分钟后——
程衍看着面前那个四不像的藤制品陷入了沉思。
脑子会了,但是手好像不会。
成为系统以来,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挫折,程衍把编得乱七八糟的藤蔓解开——这个过程花了接近三倍的时间,因为他有几处地方藤蔓捆到了一起,结果构成一个怎么都拆不出来的死结。
拆开之后,本来非常结实的藤蔓已经被折腾得有些扭曲歪斜,看起来莫名地有一种可怜的感觉。
程衍才不为所动,他继续伸出魔爪,放满了速度,开始新一轮的穿插编织。
十分钟后,程衍看着这个勉强有点底座的雏形的东西,继续陷入沉思。
他已经不太记得他成为系统之前,生而为人的那些记忆,但是程衍现在确定了,在那个时候,他的手工一定是不及格的。
正当程衍准备加把劲继续奋斗的时候,山洞外传来了呼唤声:“巫医大人!您在家吗!”
程衍放下手里的事情,扬声回答对方:“我在。”
对方说:“阳喊您过去,说他救回来的亚兽人已经苏醒过来了。”
程衍立刻坐直了起来。
有的小世界的主线里,会出现重生者、穿越者,这些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是,在这个世界出现的这个人,并没有在原剧情中有出现,他是一个“意外来客”。
严格来说,本源是依托这些小世界的能量来运行,从而给小世界反哺维持稳定的能量,但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的小世界诞生或毁灭,而一些能量过于活跃的小世界,也会呈现出不那么稳定的情况。
如果不稳定,就有可能会有类似不该出现的穿越者,这样的意外。
但是,本源已经把这个世界归类为需要系统来维护稳定的一个小世界,说明了这个小世界是蕴含了比较多的能量且目前比较稳定的,在这种情况下,小世界还被进入穿越者,这是被“破坏”了。
而破坏了小世界的平衡,也会影响到本源的运行。
又或者,可能是本源出现了什么意外,才让小世界的平衡被破坏,有了“意外来客”。
程衍带着那个编一半的藤篓出门,往阳的山洞过去。
他还没走进阳的山洞,就听到了里头发出的声音。
“他看起来就很不对劲,阳,你不能留着他!”
“族长,不行,他已经是我的亚兽人了,我要保护他。”
“喂喂喂!谁是你的亚兽人了啊!说了一百遍我真的不是什么亚兽人!”
山洞是没有门的,阳这样的兽人大咧咧,也不像高贵的巫医会在洞口垂挂枝条来遮掩与装饰。程衍一眼就看到了里头正在对峙的三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才走进去说:“我来得不是时候?”
阳和族长齐齐回头看他。
阳率先站起来,走到程衍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非常激动:“巫医大人,您终于来了!”
冬也走了过来,沉声和程衍说:“程,阳捡回来的亚兽人说话非常不对劲,他说自己来自华夏部落,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部落,如果距离我们非常遥远,他一个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亚兽人,是怎么来到我们部落的区域呢?”
阳嘴硬地说:“辛可能是受伤了,他也说自己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不信您问巫医大人,辛伤到了脑袋,有可能会出问题的!”
冬说:“他身上的衣服也很奇怪,怎么会有做工那么精细的衣服,我们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料子……”
阳急切的说:“他那么弱小,不会对我们部落有什么危害的!”
程衍越过他们俩,说:“让我先看看病人。”
他走近了过去,看到了坐直在石床上的年轻男人。
对方也在盯着他,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忐忑和紧张。
程衍开口:“你叫辛?”
对方点头,说:“对,你是巫医大人吗,听阳说是你帮我治好骨折,谢谢你。”
看起来是个好脾气能相处的。
程衍应声颔首,说:“我叫程。阳说,你来自一个遥远的部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头部受损记忆混乱,是这样吗?”
辛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的!”他满眼都写着“大兄弟你给我找的借口真的太好了”。
程转头看冬,见冬的表情里还有些质疑,开口和冬说:“族长,从辛身上的衣服可以发现,他显然来自一个比我们更发达的部落,也许他的记忆混乱,但是说不定他还是有不少的知识可以带给我们部落,让我们部落更加进步。再说,他只是个亚兽人,现在受伤至少要卧床整个夏季,有阳在旁边,就算有什么企图,也做不出来。”
他语气平缓,娓娓说完自己的观点,冬犹豫了下,显然是被他说服了。
阳连忙说:“巫医大人,谢谢您!”
辛好像也知道了,自己不会被这些野蛮人当做危险分子处理掉,也松了口气,急切地投诚:“没错!我掌握了很多野外求生技能!我还是学习农业的……就是我会种植各种作物,我一定能给部落带来贡献!”
阳转头看他:“农业?种植作物?”
辛张了张嘴,绞尽脑汁思考怎么给原始人解释这些名词。
程衍趁机说:“好了,辛刚苏醒,让他先休息一下吧,我帮他看看伤口恢复的情况。”
族长冬每天要忙碌的事情并不少,既然决定把这个外来的亚兽人留下来,他也不再继续呆在这里,先离开了。
山洞里只剩下三个人了,辛突然对着程眨眼睛说:“奇变偶不变?”
程衍:“……?”
辛期待地看他,程衍眼神迷茫,表情严肃和他对视。
辛锲而不舍:“天王盖地虎?”
程衍继续沉默:“……”
辛不死心:“芝麻开门!”
阳连忙说:“刚才辛醒来也和我说了这些话,巫医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程衍面无表情说:“看来需要看一看头部创伤是不是变严重了。”
辛肩膀低垂。
程衍实在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傻白甜穿越者,会被族长当做危险存在也不奇怪,他瞥了辛一眼,警告地说:“如果这是你们部落的暗号,你最好不要在我们部落说了,这样你没有办法找到同类,还有可能被当做异端。”
辛表情更加低落了。
程衍没有照顾脆弱的穿越者的情绪,他坐在石床的边上,从两块木板中间的缝隙把手指伸进去,轻压几下,一边和辛说:“如果有刺痛告诉我。”
辛回神过来,放弃寻找同类的事情,连声答应了程衍。
程衍按压几番后,和他说:“骨正回去了,但养好还需要一段时间,拆掉木板之前不能乱动,不要随便下床。”
辛紧张地点头。
阳在旁边嘀咕:“没关系的吧?我也经常腿断掉,用藤蔓捆直了,没两天就好了。”
程衍在看辛头部的创伤,看起来只是擦伤,等下换个药就好了。
听到阳的话,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说:“你是兽人,他是亚兽人,能一样吗?”
甚至,程衍觉得这个穿越者来自科技发展比较好的时代,身体的强悍程度还比不过一般的亚兽人呢。
阳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没接触过其他亚兽人……”
看来是个纯情的兽人。
辛好像被提醒了一样,紧张地问程衍:“巫医大人,我不太懂,兽人和亚兽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兽人说他救了我,想要追求我,可是我是男的啊!他到底什么意思!”
程衍有些同情,这看起来是个傻白甜的直男。
他说:“你们部落难道不是由兽人和亚兽人组成的吗?我们部落兽人和亚兽人会结为伴侣,亚兽人负责繁衍后代。”
辛的表情要裂开了,说:“我又不会生!我不是亚兽人!”
程衍面无表情:“你没发现你和阳的强壮程度不是一个量级的?亚兽人都和你一样羸弱……不,你比绝大多数亚兽人都要羸弱。”
辛崩溃地脱口而出:“我只是宅了点!不要这样误会我啊!”大概因为程衍一直表现得沉默冷静,让辛莫名地信任他,他又忍不住问:“巫医大人,您看起来也不是很强壮,您也是亚兽人吗?”
阳在旁边开口:“兽人之所以是兽人,是因为我们可以变成兽型。巫医大人……也是可以的。辛,就算你没法生小孩,我也很喜欢你,我们可以不要后代的。”
辛还想拯救一下他快碎裂的世界观。“变成兽型!?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程衍笑了下:“如果阳不介意,你可以等让他变给你看。”
辛精神恍惚,说:“巫医大人也是兽人?变成兽型?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部落里的人都知道,巫医大人虽然是兽人,但是因为身体虚弱无法变成兽型,但他位高权重,还掌握了部落中最渊博的学识,所以这件事情大家都会非常避讳在他面前提及。
阳连忙拉住了辛,制止他问下去。
程衍却顿时有些恍惚。
辛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在想自己的兽型会是怎样的,然后他脑海内突然有一种非常清晰的念头,他现在体内的能量已经足够多了,他应该可以变成兽型了!
第52章 兽人世界
程衍没法负责帮碎掉世界观的穿越者重塑世界观, 这种艰难的事情只能交给春心萌动的阳去做了。
他给辛检查好了身体后,将外伤的药换好,就算做完自己的事情了。
然后他想起了自己过来还有一件事, 把身后编一半非常丑的藤篓拿了起来,给辛看,问他:“你会不会编织?”
辛脱口而出:“这是个什么丑东西?”
程衍:“……”
程衍深呼吸, 原谅了辛的口无遮拦, 给他解释了下藤蔓编织的原理和具体操作方法。
虽然手没学会, 但是至少他会说!
阳在旁边听得似懂非懂, 但还是惊喜地说:“巫医大人太聪明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东西来,如果我们去野外能带上一个这样的东西,就可以装更多猎物回来了!”
辛接过去, 试着编织了两下, 虽然笨拙,但看起来成品比程衍的好看多了。他想了想说:“也许我可以试一下……”
程衍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那就交给你了。反正你这段时间不能下床,如果能尝试着把这种篓做出来, 也是给我们部落做出贡献了。”
刚到陌生的环境,内心还迷茫又惶恐不安的穿越者接收到了任务, 好像也有了主心骨一样, 立刻点头, 活力满满地说:“我一定会努力编织出来的!”
程衍对他的态度感到非常欣慰。
程衍没有再逗留, 和阳还有辛告别之后, 就回到自己的山洞。
他心里还记着刚才的念头, 想要知道自己的兽型到底是什么。
为了防止出问题, 程衍还先在山洞里又吃了一块紫心参, 然后心平气和非常淡定地吐了血、擦了嘴, 感觉到自己体内积蓄到了更多的力量。
他不仅有种自己能够变出兽型的预感,甚至还有种预感,自己的原型应该不会太小。
程衍环顾了下自己的这个山洞,怀疑在这里变身可能会无法腾身,部落其他地方也都有人,在部落里面变出兽型说不定会引发骚动。
犹豫了下,程衍还是决定离开部落,找个没有人的宽广地方再说。
兽人们变身之前都要把草裙脱掉,免得把草裙撑破吧?
反正都是准备裸奔了,还是找一个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裸奔会比较好一点。
程衍心里这么想着,回忆了一下,想起林边部落附近有一条河,河畔比较宽敞,而且他去那里还可以照照水面,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个啥。
打定主意后,程衍没有带东西,就决定离开部落。
河畔那边常有人类的活动痕迹,倒还是比较安全的。
离开部落的时候,他找了处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偷偷离开的——免得因为被人发现自己,将他拦截下来。虽然他昨天带回来了猎物,但是不能自由变化成兽型之前,在野外还是比较危险的。
离开之后,程衍迫不及待地直奔目的地。
河畔附近现在暂时没有人过来,程衍的耳力变好了许多,一时间也听不到周围有什么声响,他放下了下来。
不得不说,原始世界有一样最好的地方,就是环境优美许多,空气清新天空澄碧,河畔只有低浅的河滩,长了一些潮湿的植物,清澈的水面在阳光底下反射着粼粼波光。
程衍看了下,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把自己的草裙拆下来放好,然后迈开腿走到河滩上。
河水进入辽阔的平原,流淌得平缓了许多,只是碰上河底嶙峋的怪石,会激起急湍。河面很宽,河水也不浅。在清澈的河中,只能看到一种手掌大的黑褐色的鱼,原身的印象告诉程衍,这种鱼是食肉的,称之为食人鱼也是不为过。
不过,因为太小了,是威胁不到兽人的。
只是,因为鱼腥味非常重,而且鱼刺很难去掉,小鱼本身也不好捕捉,兽人们不太喜欢这种猎物,很少会捕捉。
这么放任着,这片常有人出没的河段里也有不少的“食人鱼”了。
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程衍才把准备开始变身。
原身记忆里,也没有变身该怎么做这样一件事,甚至,他因为身为兽人却无法变成兽型,心里或多或少会因此而自卑,而其他的兽人为了照顾他的情绪,也不会在他面前变身。
所以,程衍还真有点搞不清楚要怎么实操。
他在脑海里拼命地想着要变成兽型的念头,这股意念随着他的想法强烈起来,好像也有了实质化一样,化成了一种奇怪的能量,往全身流窜。
这个时间点,阳光还很暖和,体内的能量也是暖的,让程衍舒服地忍不住要发出呻/吟来。
然后紧接着,他感觉到了这幅身躯的骨骼和血肉好像都开始变化,像是有看不见的手用不弄疼身体的力度来捏成其他形状一样。
他来不及看向自己的手脚,变化开始出现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正在下降——他在变矮!
变矮也不奇怪,毕竟大部分动物都没有比人类高。
程衍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变化。
当视线和青草平视时,他终于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这株草怎么会变得那么大!
根据相对原理,草变大了,就说明……他变小了?
程衍这时候发现,他已经呈现为四肢着地的姿势,心里的紧张和不安迅速传达变成行为,他忍不住用后蹄刨了刨地。
程衍努力低下脑袋,想要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的兽型显然很圆润,他努力低头,连自己脚边的土壤都看不到。
他呼气,企图发出声吼叫来,然后——
“哼哼哼!”
程衍:……有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变小藏到了草丛之中,让他失去了方向感,他后足一蹬,在草间奔跑起来。在四肢所踏足的地方变得潮湿泥泞后,照着那个方向加快了速度。
亏他还担心自己兽型太大,所以离河畔稍微远一些才变身呢……
虽然感觉出来自己的身体圆润了不少,但是移动起来还算是轻盈快捷,程衍暂时把不祥的预感压下去,还是先跑到了河畔。
终于站到了河边,他慢慢地把脑袋伸向河面,瞪大了眼睛看过去——
好大的猪鼻子!
他呼气吸气,猪鼻子拱了拱。
他把头往下再低一点,看到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猪脑袋。肤色粉嫩,长着绒毛,圆溜溜的眼睛和自己无辜地对望。
程衍再次把头埋下,他想看看自己的身体。
前肢踩的鹅卵石被河水磨得圆润,前肢往前稍微一蹭,立即悬空——
河畔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哼唧声,然后是扑通的落水声。
程衍吃进了几口河水,圆滚滚的身体在水中转了两个圈,转得他晕头转向,还没研究出来到底怎么用如此粗短四肢来刨水。
猪不是都会游泳吗!为什么他反而不会!
他仰视着天空,感觉自己白花花的肚皮袒露在河面上,接受着阳光的洗礼。
四肢无力地翻腾,企图利用着河水的冲力给自己翻身。
这时候,程衍余光瞄到了,看起来足足有脑袋大的四五只食人鱼,正咧开一嘴的獠牙,一双双眼睛虎视眈眈。
程衍:“!!!”
河的安全性也是相对而言的,对兽人来说,这些都是小食人鱼,但对于小乳猪来说,好他妈大啊!
程衍爆发出求生的欲望猛地朝一个方向用力,将自己翻过来,四肢立刻就划拉起来,在水面上扑腾楚巨大的水花。
他朝着河岸的方向奋力游动,一只猪游出了狗刨的姿势来。
间隙中往后一看,身后的食人鱼獠牙张得更开,在水中飞速前窜,没有一会儿距离就在被疯狂拉近。
程衍不知道原始世界的猪肉好不好吃,但是在食人鱼眼里,他一定是非常丰盛的大餐……
游在最前面的食人鱼快要咬到他的时候,程衍突然感觉到自己上空出现了一大片的阴影,他来不及仰头看又出现什么巨大的生物,一只大手突然将他一捞,四肢腾空地捞出水面来。
那只手放在他的腹部,不管对什么动物而言,那都是最柔软脆弱的地方。程衍立刻生出更大的恐慌,不受控制地手脚并用在空气中乱踢。
但是很快,他就被放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四肢安全落地。
浑身的绒毛都被水弄湿了,虽然程衍很想洗澡,但绝不是以这样惊心动魄的方式。他四肢一踩在结实的地方,就立刻后蹄刨地,浑身抖动起来,把毛上沾的水全部甩掉。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轻笑。
——是人才会发出来的声音。
程衍甩水的动作僵硬住。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变成兽型之后,他好像也会拥有兽类的习性,并且还有下意识做出一些羞耻的行为来。
就是为什么是猪呢?
他动作停下来,低头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站在里面上,而是站在一只宽大的手掌上。手掌向上摊开,程衍前蹄扒拉在指缝上。后蹄在踹人家的手腕……
他刚想抬头看看,把他救出来的是哪位部落居民,虽然他不会让对方知道自己就是堂堂巫医大人,但是如果对方下次受伤,他可以无偿给对方提供治疗。
这时候,对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过他后背的毛,几根手指动作轻柔又舒缓,程衍控制不住蜷起,让对方抚摸得更顺畅,还在被沿着背脊抚摸过的时候,舒服得控制不住哼唧了一声……
程衍把脑袋埋在对方的手指上,猪鼻子蹭了几次。
太丢人了!但是真的好舒服!
对方又轻笑了一声。
然后,程衍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真可爱,不知道好不好吃?”
程衍僵住。
他把埋起来的脑袋向上仰,看到了楚放大的脸。
程衍的脑海里再次闪过那个问题:为什么他是猪呢!?
* 小傻子
楚今天猎食不算顺利,他才会在犹豫一番之后,离开草原,靠近林边部落的兽人们平常狩猎的区域。一个上午到现在,他只猎杀到一只很小的狐狸,收获实在太少。
以往,因为某些原因,楚是很少猎食狐狸的,不过现在,他看到狐狸就更想要发泄自己的怒气。
剥了狐狸皮,把肉分类收拾好,楚准备在河畔边来吃自己的午餐。
他没有带火种出来,没有火就只能生吃了。虽然昨天,在程的指导下成功生了火,但是楚其实还是不太懂怎么操作,自己也生不出来。
楚没想到自己会在河畔捡到一只……这么可爱的,粉嫩嫩的……小乳猪。
这只小乳猪看起来应该是才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大小,如果不是楚曾经发现过一个猪窝,是认不出来眼前这只柔软小巧的动物是猪的。
野外生存的猪都是长着浑身尖锐的刺和夸张的獠牙,就连猪鼻子拱上去都能撞翻一棵大树,而看似肥胖的身体其实非常灵活,奔跑起来可以直接用身躯把挡路的一切撞飞。
但是,刚出生的猪仔还没有长出凶残的武器,看起来就是粉嫩嫩,小小的一团。
这头小乳猪也许是父母死掉而遗落的,还没有自保能力,不然也不会独自出现在野外,甚至蠢到还没学会游泳,在河里差点被食人鱼分尸。
楚作为一个猎手,很少对野外的生物具有同情心。
不过,他有个秘密。
他喜欢摸起来很舒服的东西。
这头小乳猪果然摸起来很舒服,小小地窝在他手心里,也不闹腾,乖巧得很,被抚摸的时候,还配合地蜷起,甚至发出可爱的哼唧声来。
楚觉得心头一片柔软,虽然才刚救起这头小乳猪,但他已经有些喜欢上对方了。
在他心里,这头小乳猪长得很漂亮,身体圆润可爱,皮毛光滑柔软,全身都是粉嫩的颜色,一双乌眼圆润湿漉漉,做出什么表情,都好像撞到了他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他都有点……舍不得吃掉了。
不过,不得不说,猪是非常好吃的。
楚刚嘀咕了一句“不知道好不好吃”,在他手心里趴着的小乳猪立刻就抬起头看他,然后惊恐地后足一蹬,想要腾空飞走。
楚一慌,几乎条件反射地揪住了对方的尾巴,双手并用把它捧到怀里来,让它枕在自己的胳膊弯中。
粉嫩圆滚滚的小乳猪还在用后足蹬他的手臂,一边仰头看他,拼命地发出“哼唧!哼哼哼哼唧!”的声音来。
楚愣了下,他才反应过来。
“你是兽人?”
野外的野兽是没有开智的,自然是听不懂人话。但是兽人不一样,变成兽型虽然不能发出人的声音,但是能听得懂。
很多兽人的兽型,都可以在野外找到对应的野兽,有的兽人会避讳,不喜欢捕猎和自己有关的野兽,但是有的却认为,野兽和他们兽人本来就不是同类,不需要因为这个而不捕食。
不过,楚想了下,好像他不记得,林边部落有原型是猪的兽人。
小乳猪趴在他胳膊上,没有再挣扎了。
楚说:“抱歉抱歉,我不会吃掉你的。”
兽人变成兽型死去的时候,也会恢复成人的形态,基本不存在被当成野兽误食的可能,而且,同类相残相食是会被神明所厌弃的,绝大多数兽人都会觉得很恶心,楚自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小乳猪好像这才放心了,用鼻子拱了拱他的胳膊,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好像在撒娇一样。
楚笑了起来。
这个小家伙,应该是刚学会变成兽型不久,看这个兽型那么弱小,可能这个兽人才五岁不到。
楚问他:“你是不是跟着你的父亲出来狩猎,和你的父亲走丢了?”
小乳猪不回他。
楚已经知道对方是兽人了,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应该也是有自尊心的……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背脊,指腹触碰到那柔软的皮毛,让他爱不释手。
毫无疑问,这个小兽人一定是林边部落的兽人。
楚问他:“你现在能不能变回人型?”他环顾了下,果然在河畔找到了一条草裙,和小乳猪说:“那个是你的衣服吧?你变回人型,我带你去找你父亲吧?”
本来还发出舒服的哼唧声任由他抚摸的小乳猪,听到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拱起后背,脑袋往楚的臂弯里拼命的钻,简直像是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一样。
如果可以把这个画面拍下来,配上文字做成表情包,那最为贴切的一定是:逃避自我。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jpg
晚上还有一更,但是我电脑锁了小黑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惊恐)
第53章 兽人世界
楚站在河畔, 看了下,回到自己放着猎物的地方坐下,把一直拼命将脑袋拱进来的小乳猪捏住后背抓了出来。
“你不愿意?还是不知道怎么变回人形?”
小乳猪被捏住圆润的后背腾空, 立刻瞪圆了本来就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楚,身躯灵活地扭动,四肢也在空中扑腾。
楚看出对方很难受, 盘腿坐下后, 连忙把对方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说:“抱歉!”
小乳猪非常高傲地朝他用力“哼”了一声, 还拱了拱鼻子。
楚非常不配合地笑了起来。
楚想了下,又说:“你认识我吧?如果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我现在已经回不去部落了, 我送你回到部落的门口, 你自己跑进去吧。回去找你的父亲或者族长,他们可以教你怎么变回人形。”
小乳猪和他对视,眼神无辜,好像听不懂一样。
楚叹了口气, 说:“你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吧?野外很危险,下次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
小乳猪立刻用鼻子去拱他的大腿。
楚伸出两根手指, 就能把一小团的小乳猪拨倒, 四肢朝天露出腹部来。
它的皮毛是粉色的, 腹部也是一样, 但是颜色稍微浅了一些, 摸起来很柔软。
楚只用手指轻戳了一下, 就听到了小乳猪发出急促的哼唧声来。他立刻把对方翻过来, 说:“你看, 你还那么弱小, 不要撒娇了,我送你回部落,嗯?”
小乳猪低头不看他,突然后足一蹬,像个小炮弹向前方发射,越到了楚的身上,双足张开猛地扒住了楚的肩头,整个人……哦不,整只猪都趴到了楚的胸膛上。
楚愣住,几乎是第一反应伸出手去托住对方,以防这只好动又黏人的小乳猪掉下来,紧接着不自在的感觉才升起来。
虽然这只兽人可能还不到五岁,可是却是和楚接触得最亲密的兽人了。他因为喜欢兽人,平日里不像其他兽人喜欢勾肩搭背,和其他兽人都会保持着距离。
之前再喜欢夜,却连和他拥抱过都没有。
这只小兽人才那么年幼,自然不会让他生出什么心思,只是他习惯了和人保持距离,就算眼前的是他喜欢的兽型,太亲密接触也会让他觉得不适应的……
小乳猪的腹部紧贴着他胸膛,两只后蹄用挠痒痒一样的力度四处乱蹬,一条曲卷的尾巴在半空中甩来甩去。
楚低头对上小乳猪湿漉漉的眼睛,好像在和他求情一样。
不适应的感觉烟消云散,楚满脑子只剩下:好舒服!好可爱!好柔软!
楚刚才还没处理好狐狸肉,把小乳猪放在自己的肩头,让对方扒拉住不要掉下,一边和他说:“等一下你就要回部落,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你父亲和母父都会为你着急的,知道吗?”
小乳猪连哼唧一声回应都没有。
楚处理得两手都是血,要不然他就伸手去捏住那个肉嘟嘟的鼻子,看这蹬鼻子上脸的家伙还敢不敢不理会他。
做了那么多撒娇装可怜扮可怜的事情,真不知道这小家伙长大后会不会觉得羞。
楚撕了一块狐狸腿肉,浅粉色的肉上面可以看到清晰的肌肉血管脉络,还散发着一股狐狸特有的腥臊味。
楚把腿肉又撕成更细小的条状物,递到了小乳猪的嘴边,说:“吃吧。”
他转头,用余光就能瞄到趴在他肩头的小家伙。
小乳猪好像一开始不太乐意吃,不肯伸出前蹄去拿。
楚耐心和他解释:“不要怕,保持兽型时,吃生肉反而更能消化。”
小乳猪好像听进去他的解释,战战兢兢地伸出前足接过了那块生肉,然后递到了自己嘴巴。
生肉几乎在瞬间就消失在小乳猪的嘴边,然后片刻之后,小乳猪扣住了楚的肩头,哼唧哼唧地拱他脖子,满眼都写着:“我还要吃!”
楚笑了起来,他侧头,用脸就蹭到了乳猪的鼻子,带着宠溺的笑意说:“刚才不是还不愿意吃吗?”
虽然这么笑话着对方,但是他还是把狐狸身上最鲜嫩的肉都喂给对方。
一只狐狸没有办法填饱楚的肚子,更何况还多了一只贪吃的小猪。
不知道是兽性导致,还是这个小兽人就是这么能吃,楚给他喂了不少的肉,他还是能保持不变的速度,拼命狂吃。
楚虽然知道对方是兽人,但是却没法不对这团柔软粉嫩的东西产生怜爱的心,甚至将大半只狐狸都喂到了乳猪的肚子里。
吃了东西,这只小乳猪好像懒洋洋地不愿意动,还任由楚把他翻身腹部朝上。抚摸他的腹部。
它的四肢在半空中胡乱扑腾,但是好像知道楚不会伤害他一样,也没有反抗楚的行为,等慢慢地,动作也放轻缓了下去。
楚一看,小乳猪吃饱喝足,在他的怀里直接睡过去了。
楚本来下午还要去捕猎,但是看小乳猪睡得那么香,他心头一片柔软,也不忍心喊他醒来。
小乳猪睡着的时候,喜欢把身体蜷缩起来,还不算尖锐的蹄子会扒拉住什么东西。楚把这只小兽人放到自己的胳膊弯上,对方的前肢扣住他的上臂,后蹄蜷缩在臂弯,楚要保持着固定的姿势,才能让对方睡得安稳。
不过,他也没有觉得麻烦,还乐此不疲。
他起身走到河边,把血淋淋的狐狸皮放到河水里,冲洗到上面的血。隔了有些时间了,有些血块纠错在狐狸毛上,楚单手把毛皮压在鹅卵石上面,利用石头去揉搓软,洗划掉。
血腥味吸引来一大群的食人鱼。
但是楚把狐皮拿起来甩动,食人鱼就不敢靠近,显然是欺软怕硬到极致了。
楚虽然单手,但是依然非常熟练,很快就把狐皮洗净,然后晾在干燥的草坡上晒干。
他在部落的山洞里还放了不少储备的物资,楚有点后悔自己离开的时候,犟着劲,没有把它们搜刮带走。
不过,他在野外,晚上都是变回豹子的模样,睡在草丛或树上,带太多累赘的东西,也会影响到他。
也许自己会在野外流浪到死去为止。楚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不敢想太遥远的事情,眼下是暮春,他已经开始在准备,贮存今年过冬需要的东西了。
兽人并不是每天都需要进食的,这是和兽型的习性有关。
如果必要的话,楚可以饱餐一顿后,忍耐连续几天的饥饿。他这两天收获都不错,所以虽然被这只小乳猪耽误了捕猎的行动,但是他也没有因此而对对方有不满的想法。
相反,他晒着狐皮的时候,也躺到草坡上,把熟睡中的小乳猪捧到自己的怀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时不时用手抚摸过光滑的毛皮。
这个小兽人的家庭情况应该不错,才养成了他不防备的性子,而且这身光滑柔顺的毛皮,这圆滚滚的身躯,都可以看出他平日里吃得应该不错。
这头小蠢猪失踪了,他的父亲和母父应该都会为他着急吧?
楚知道自己喜欢兽人的时候,就做好了不会有后代的心理准备,但是因为这样,他偏偏对待部落里的孤儿都非常友善,弱小的幼兽总是能激起他的同情和怜爱来。
其实,他一开始喜欢夜,也是因为觉得夜的兽型很可爱……当然了,可爱绝不是一个夸赞兽人的好词,夜对自己的兽型太过于弱小一直非常在意,楚从来不敢和他说这样的事情。
不过现在,他觉得夜的兽型也没什么可爱的。
不就是狐狸而已,怎么有小乳猪可爱呢?
太阳慢慢地要往下掉落了。楚虽然躺着晒太阳,怀里还有一只萌宠,心里自然舒服,但是也记着这里是野外,而且怀里的萌宠……不是,怀里的小兽人还要赶紧回部落的事情。
他再喜欢对方,心里再不舍,也不可能把他带走。
楚心里有些怅然,但是还是在小乳猪翻了身,哼唧哼唧的时候,用手指戳了戳对方圆滚滚的身躯,喊他:“小蠢猪,快醒醒,天要黑了,你得回家了。”
这头乳猪实在太幼小,入睡的时候都不会发出大声的鼾声,只是偶尔哼唧哼唧,有时候还从嘴巴发出声音,好像在梦里吃到什么好吃的一样。
楚戳了好几下,把它翻过来,又翻回去,把它放在自己的腹部上,握住对方的两只前蹄摇摆,才把对方慢慢地折腾醒了。
小乳猪一醒来,立刻就拱了拱鼻子,哼唧两声,好像很不满意楚的行径一样。
楚轻笑了起来,低声说:“带你回部落吧,天已经快黑了。”
那对黑漆漆的眼眸湿润地和楚对望,露出一丝懵懂和无辜来。
隔了几秒钟,那眼里慢慢清明过来,闪过了一丝惊慌。
小乳猪猛地挥动前蹄,楚松开他,他立刻就后蹄一蹬,从楚的身上跃了下来。
楚笑话他:“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小乳猪立刻背对他,撅起一条曲卷的尾巴。楚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知道对方不好意思了,和他说:“变成兽型很容易受到形态影响,做出一些人形的时候不会做出来的事情,慢慢习惯了就好。”
小乳猪把头埋起来,还在用后蹄刨地,好像听到了楚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事情,扭头冲着楚又重重地“哼哼哼”一声,只是听起来声音又软又嫩,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楚站起来,对他伸手,说:“到我肩膀上来,我带你回部落,到门口你自己进去,好不好?”
小乳猪却把头扭回去,蹬开后蹄跑起来。
楚连忙追上去。
原来小乳猪跑去衔他的草裙,楚又伸手,说:“我帮你拿吧。”
楚心里突然闪过一丝疑惑,因为这个草裙看起来,对年幼的兽人来说有些太长了。
小乳猪用嘴巴叼着,因为体型小巧,看起来有些艰难。
但是他却好像不愿意承了楚的好意,越过了楚的手。
然后他的后蹄撒开了狂蹬,看起来圆润的身躯居然飞驰了起来,速度一点也不比其他擅长奔跑的动物慢。
楚愣了下,反应过来才拔腿去追逐,但是那小乳猪往森林边缘跑了进去,很快就消失在低矮的灌木林之中,楚跟着跑进森林,却瞬间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难怪这小家伙能偷跑出来,他可真擅长逃跑和隐藏!
楚心想着,却不免焦虑,又在森林中找了一阵子,直到真的一无所获,才终于怀着忧虑离开。
在楚离开之后,不远处的的灌木林中才钻出一个猪鼻子。那鼻子在空气中轻嗅,警惕地隔了许久,那小乳猪才慢慢爬出来。
然后眨眼之间,那小乳猪身形开始拉长变大,从圆润变得修长,肤色也从粉嫩开始变化,最后恢复人形的程衍手忙脚乱地把草裙系在自己的腰间,朝四周警惕地张望,确定没有人在偷窥后,蹑手蹑脚地离开。
第一次变成兽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程衍:谢邀,就当我没变过吧。
程衍实在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系统,几世英名,居然会毁在这里!
为什么他是一只猪,还是看起来非常适合做成烤乳猪的那种!
猪就算了,为什么会一变身就被楚碰到,最窘迫的一面都让对方看个一干二净!
程衍本来以为,楚是猎豹,自己好歹能混个老虎狮子,再不济也得是个有点战斗力的野兽,怎么会这么惨……
虽然看起来楚好像很喜欢小乳猪的形态,至少对待乳猪的态度比对他本人好多了,但是程衍还是坚定不移,一定不能让楚发现,撸了一下午毛的乳猪是他!
程衍郁闷地回到林边部落,结果回去的时候忘记躲躲藏藏,又被部落入口的人发现了。
围观的亚兽人们很惋惜地议论:“巫医大人今天好像没有收获啊……”“我还以为今天能看到巫医大人又带回来猎物呢!”“奇怪……巫医大人应该是去采草药才对吧!你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期待啊!”“但是他好像也没有带草药回来啊……”
程衍还又被副族长乌数落了。
“程,你是巫医,无论是为自己着想,还是为部落着想,你都不应该独立离开部落,你太不把自己的安危当一回事了!”
程衍本来想着,有了兽型之后,让部落里的居民知道,自己也能光明正大离开部落了。
不过……这番意外之后,他宁可当一个不能变出兽型的兽人,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兽型是怎样的!
于是,程衍只能老老实实地尊听副族长的教诲,等到他说完后,老实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乌还算满意,点头准备放过他。
这时候,阳跑了过来,喊了他一声:“巫医大人!辛编出一个篓了!”
程衍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暂时把自己的伤心事忘掉,说:“带我去看看!”
程衍在阳的山洞里看到了辛编织出来的篓,像模像样,而且他还编了两条带子,可以背在后背,阳迫不及待地给程衍演示,兴奋极了。
就算他憨厚又有些笨,也知道这个东西有多大的用处,在程衍面前连连吹捧辛:“辛真的太厉害了!有了这个篓之后,我们一次可以背多少东西啊!亚兽人们采集小果实也不用担心带不回来的问题了!辛,你真的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亚兽人了!”
辛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这是巫医大人想出来的,可不是我的想法!”
至于被叫做亚兽人什么的,他已经习惯放弃反驳了……
程衍也夸了辛:“编得很好,比我好太多了。”
藤蔓本来就很结实,而且不扎手,是制作成筐最合适的原材料了。程衍也背了下,发现确实合适,背带不会磨伤皮肤。
辛眨着眼睛,说:“巫医大人,这个筐送给你吧!”
他看出来程衍很喜欢这个筐,想必对对方来说,实用性很强。他出现在这个陌生的部落,当然要抓住每一个可以刷好感度的人用力地刷。
程衍想了下,点头接下,和他说:“你可以把这个方法教给部落里其他亚兽人,就说是你带来的手艺,教会其他亚兽人编织,部落里才能快速普及,并且,也能帮你在部落里立足。”
辛立刻摇头,说:“这怎么行呢!如果巫医大人没有教授,我也是编不出来的!”
他说的不是谎话,虽然他生活的时代,这种编织物随处可见,但他确确实实自己不会制作的。
程衍说:“我只是产生了想法,但实现它的是你,所以是你的功劳。”
辛不笨,知道程衍是在帮助他,这大概算是投桃报李,他也不扭捏了,点头说:“好!我会教会整个部落的亚兽人学会的,我还懂很多的知识,都可以教给大家!”
阳连忙说:“巫医大人可是我们部落知识最丰富的的人。”言下之意,是让辛不要在程衍面前吹嘘太过了。
程衍却等着他说这话,笑着和辛说:“那我们可以多交流。我有时间会去采集植物草药,辛,你对这方面有什么了解吗?”
辛窘迫地说:“我……我对药物的了解不是很多。不过,我所在的部落,大家会种植几种植物,熟了之后,就可以采摘下来作为主食来吃。”
辛大概和阳聊过天,知道林边部落现在还是以捕猎采集为生,这是不太稳定的生产方式。
阳嘀咕了一声:“自己种植多麻烦?在野外熟了就采摘不就好了吗?”
程衍也很想改善伙食,穿越者的到来能让他的想法有机会施展,他笑着对辛说:“那些植物是长什么样的,你用石板刻下来,我出去的时候去寻找,看看能不能在我们部落周围找到。”
辛立刻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说:“好!”
程衍在阳的山洞和辛交流了一番,辛答应他明天会把几种农作物画出来,让程衍好去寻找。
他其实不确定这个世界会不会有大麦小麦水稻之类的农作物,不过程衍知道,是有相似的,只是刚好辛的出现,能让他到时候把这些农作物带回来更加顺理成章了。
阳还不太懂,捕猎和采集都是随机性太大的觅食行为,一旦出现天灾,食物很容易不足空缺。种植业虽然也是要依赖天气,但是稳定多了。
他离开阳的山洞时,差不多已经快要天黑,正好又是部落里的人聚集在吃饭的时候。
巫医属于部落中的公职人员,程衍可以直接在部落中吃“大锅饭”,而不需要付出什么。
不过,程衍想起了昨天的鹿腿和内脏,还是先回自己山洞,拎出来后,在聚集吃饭的人群中找到了族长。
族长冬见到他,立刻热情招呼他:“程!一起来吃饭吧!今天我们煮鸟翅膀!”
站在石锅面前煮肉的是族长的伴侣,抬头笑着和程衍打招呼。
程衍把手里的食材递过去,说:“等会煮完,我们一起吃吧。”
这样几个人聚集在一起,每人提供一份食材,在石锅里一并煮完分食,是部落里一直有的习惯。
程衍坐到了冬的旁边。
冬看了他一眼,笑着问:“程,你好像有心事?”
程衍想了下,才点头,说:“族长,我想知道,兽人们的兽型差异,是由什么决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
程:傻豹子
楚:小蠢猪
第54章 兽人世界
听到程衍的问题, 冬愣了下,思索了一番才作答:“虽然我们从古至今都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但是, 我觉得大家的兽型不一样,应该和每个兽人的身体素质、性格,甚至还有父亲的兽型有关的。”
冬的伴侣已经煮好了几份肉, 用几个石碗盛出来, 端给他们。程衍低头看了下, 辨识不出来是什么肉。
他暂时还不饿, 还没动手,就问族长:“您可以具体说一说吗?”
冬直接用手将滚烫的肉抓起来,双手并用又拼命吹气降温, 才把一大块肉咬在嘴里撕咬下来, 然后他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那块肉,这才回答程衍的话。
作为一个原始世界的族长,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人类还没有太强烈的特权意识, 族长也不会给民众摆出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
“比如,我的父亲兽型是一种剑齿虎, 我也同样是虎, 只是没有像他那样强悍的长牙, 但据说我父亲的父亲, 就不是虎, 而是一只兔子了。所以, 这种情况也不是很常见, 大多数兽人的兽型不会被祖先的兽型所影响, 或者影响不大。”
兔子生出老虎来……
程衍情不自禁地擦了擦汗, 问冬:“那这么说,大多数兽型其实和兽人自己本身有关?”
冬点头,“是这样没错。体格强壮的兽人,通常兽型会比较大,灵敏的兽人,则比较有可能兽型也比较机敏。除此以外,和兽人的性格喜好也有关系,我见过一个喜欢躲在湿冷地方的小家伙,就变身成了同样性喜湿冷的蛇类动物了。”
冬边说着,边撕咬着自己碗里的肉,抬头看程衍,招呼他:“快吃呀!不管是什么兽型,都会有自己的作用,一些体型非常小的兽型,可以承担放哨和监听的职责,也绝不会因为弱小,就一无是处。”
乌说完,才想起来,眼前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程是没有兽型的,就别提什么兽型大小了……
他连忙打补丁:“当然了,没有兽型不代表就是一无是处了,还能在其他地方发挥自己的长处嘛!”
程衍点头,觉得这个族长性格为人还真的很不错。
他说:“我知道了。族长,我还想知道的是,兽人的兽型大小和强弱,是一成不变的吗?”
冬大笑了起来,摇头说:“当然不是啦!还没成年的兽人,兽型也是还处在成长期,比较弱小,等到成年了,兽型也才跟着长大的。也有的兽人,因为不够强壮,成年之后要隔好几年,兽型才长大,或者刚好相反过来,这些都是有可能出现的。”
程衍若有所思,他在想还要不要继续嗑药……不是,是吃草药。万一他还有机会翻身呢?
冬好奇地说:“程,你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些?”
因为没有办法变成兽型,原身一直很避讳这件事,相处多的人也知道他不乐意谈及其他兽人的事情。
冬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
程衍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虽然我没有办法变成兽型,但还是要了解一下部落里其他兽人的基本情况。而且……万一我有机会变成兽型呢。”
冬大笑着拍他的肩膀,说:“没错!要有这样的信心,你一定可以的!你的父亲是一只很漂亮的鸟,羽毛是赤红色的,非常耀眼。程,你的原型也一定很耀眼!”
已经知道了自己原型的程衍:“……”
从族长的话中,程衍大概知道了兽人的兽型是有什么样的规律。他想了下,楚的体型颀长,确实能让人联想到豹子,这家伙还有点傲性,和豹子的性格也有些相似。
他为什么是猪好像也有答案了。
因为他确实很懒……他是本源手下唯一一个做完一个任务能休假一百年的系统,按002的话说,要不是因为程衍的工作效率高,早就被本源给人道毁灭了。
程衍勉强接受了自己给自己的解释,就是不知道,自己兽型那袖珍的体型,有没有机会再变大一点点、再凶残一点点。
毕竟猪被人类驯养之前,杀伤力还是很强的……
冬已经快把肉吃完了,一看程衍还没动弹,赶紧催促他:“快点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程衍这才把肉拿起来,然后咬了一口。
……得出热乎乎的时候也不怎么好吃的结论。
盐石是非常珍贵的物资,大部分人都不能拥有,而拥有的人,只有在重要、特殊的场合才会使用。
所以程衍吃到了一块堪比减肥餐的极其难吃的水煮肉,感觉还不如回自己山洞去啃紫心参。
他情不自禁回想起变成兽型的时候,楚喂给他的生肉。
兽型的时候味蕾应该不一样了,因为他想在回想,明明生吃是一件称不上愉快的事情,他好像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块肉的鲜嫩、嚼劲,然后口腔里不受控制地分泌更多的唾液来。
程衍又好奇地问冬:“大部分兽人,在兽型时吃到生肉,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冬回想了下,说:“生吃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是没有熟肉好吃的!”
程衍差点脱口而出问,为什么他会觉得生肉好吃。
然后火石电光之间,他就想通了。
——哦,因为是猪嘛。
冬还说:“兽型的动物是吃肉的话,吃生肉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这是由兽型所影响。兽型对兽人的影响真的很大,像是熊类的兽人,冬天要注意不能变成兽型,不然可能随时随地就躺下窝起来冬眠了。”
程衍:“……”
那他就不一样了,他的兽型不论春夏秋冬,应该是躺下就能时刻睡着!
聊了一番,程衍心里也没那么不好受,毕竟再坑的情况都遭遇过,也不差变成猪,只要他捂紧身份,不要让别人——尤其是楚发现就好了嘛。
程衍心事卸下来一大块,语气也轻松了许多,味如嚼蜡地吃着碗里的肉,和冬说:“辛今天成功编织出了一个篓,篓是一种可以用来装物品的东西,容量很大,质量很轻,如果大家出门的时候带上一个篓,每次出门带回来的食物就比以前多多了。”
冬惊讶地说:“还有这样的东西!那岂不是很贵重!或者制作的原材料很珍贵?”
部落里已经学会了用石锅来做饭,他们学会了将石头和木头中间掏空,用来盛放东西,但是那样太重了,根本没有办法带到野外去。
程衍摇头,说:“原材料随处可见,只是我们平时用的藤蔓而已,但制作的手艺复杂,只有辛一个人会。不过好在,辛不介意把制作的方法教给部落里的亚兽人,其他人都学会后,很快就能制作出更多了。”
冬喜形于色:“那太好了!明天就让亚兽人的采集队伍先去采集藤蔓,下午就跟着辛一起学习吧!”
程衍颔首,说:“辛应该很乐意。”
毕竟是个傻白甜。
而且早点普及出去,程衍也不至于担心他带了目前全部落唯一一个篓出去,会被人眼红围观。
第二天清早,部落里热热闹闹起来时,程衍就自然醒了。
他先去了阳的山洞,和辛说了今天的安排,辛果然爽快地答应了。而且,他还高效率地在一块石板上刻出大麦小麦和水稻的模样,甚至包括了不同生长期的形态,看来书没白读,并且画功还算不错。
辛显然很期待,还说:“巫医大人,如果你能在夏天到来之前找到第三种植物,秋天的时候我们部落说不定就能吃上米饭了!不需要吃肉,也可以充饥的。”
阳正准备出去捕猎,听到他们的对话,扭头说:“不吃肉怎么能吃饱?辛,你太奇怪了,肉都不愿意吃,还喜欢吃草,你们亚兽人真是奇奇怪怪的……”
辛五官扭曲。
程猜想,辛肯定也是无法忍受没去腥膻味又没调味料的水煮肉的滋味。
他收下了那块石板,说:“我这些天会多留心的,如果找到这些植物,会带回来给你检查一下。”
辛感激地连连点头。
程衍准备出门的时候,背上了目前林边部落唯一一个篓,跟着亚兽人的队伍离开部落的。
亚兽人们都收到了族长传达的讯息,知道了要学习做一种叫做“篓”的工具。大家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知道看到程衍背上背的,一个个都好奇地围过来,连声惊叹。
“这个东西太有用了!”“它拿起来还特别轻!几乎没有任何重量!”“看起来装得下我两天采摘的果实,也就是我要跑三趟再加上三趟才能带回部落的量!”“这个真的用藤蔓就能做出来吗?看起来好精致啊……”
因为部落里的亚兽人很多,冬传达讯息的时候说,早上亚兽人们收集藤蔓,下午会先选择上午收获最丰富的一部分人率先来学习制作篓。
本来大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态度都是比较随意的,在看到程衍背的篓后,一个个都激起了斗志,特别是已经有伴侣的亚兽人,想到了这个也可以让自己家的兽人背出去打猎,更要努力学习,多编织一个。
离开部落之后,亚兽人们就在安全的区域四处散开。
随行的有几个兽人,有的在旁边注意远方的动向,有的鸟类兽性干脆变成鸟,在半空盘旋放哨。
虽然亚兽人们散开了,但是程衍的旁边,总有围着好几个亚兽人。
“巫医大人,您需要一个帮手吗?”
“巫医大人!您采完植物我帮您放进篓里吧!”
“我帮你背这个篓吧!”
程衍对这种根本不是朝他本人献的殷勤敬谢不敏,挨个回绝:“谢谢,免了。”
他今天早上又要找农作物,又要收集有药性的植物,还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珍稀的草药给自己磕……他太忙了,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对付这些亚兽人。
见程衍态度强硬,亚兽人们才对他的篓投去依依不舍的目光离开。
白蹲在一片灌木丛前面,奋力地将藏在里头的藤蔓挖掘出来。
他的朋友站在他旁边,没有心思采集藤蔓,还在四处乱看。
白抬头看了下自己的朋友,说:“你怎么还不快点,族长可是说了,收集的藤蔓如果不足十根,下午就不能去学习了。”
白一直觉得,自己是部落里最优秀的兽人之一,所以他绝对不能在这些事情落下风。
白的朋友朝着远处多看了两眼,才有些惋惜地收回视线,蹲到了白旁边,低声说:“白,你有看到巫医大人背的篓吗?你知道巫医大人怎么会有这个篓吗?”
白咬着嘴唇,朋友推了他一下,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肯告诉我?”
白没好气地说:“我不知道!”
朋友好像没被他的态度影响,还低声说:“巫医大人不是喜欢你吗,你快上前去问问,这个篓到底是怎么来的,下午教我们制作的不会是巫医大人吧?”
白终于把那条藤蔓抽出来,但是他使劲太大,藤蔓直接抽到了他的手背上,留下一条红痕。
他气恼地站起来,说:“我都说了!我不知道!”
以往程有什么,都会着急和他分享,有好东西更是一定会给自己留一份。
但是,今天他们明明是一块离开部落的,程甚至连正眼看他一下都没有,白已经隐约发现了,那天程说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他真的不喜欢自己了吗……
白之前因为程和夜都喜欢他而苦恼过,他心里是倾向于夜的,甚至有时候觉得程很讨厌。但是现在像程所说,他不用再纠结该选谁了,白却觉得,他好像并没有因此而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是亲妈T^T人家只是恶趣味(程衍:?)
第55章 兽人世界
程衍满载, 中午在野外吃了好几个和苹果相似的果实,勉强充饥,等中午过后, 才依依不舍地回部落。
有了篓就是一种不一样的体验,他一边把植物扫描到数据库中匹配获取信息,需要的就可以立刻采集下来放进自己的篓里面, 完全装满了, 才踱步回部落。
想要找的东西几乎都找到了, 程衍心情自然好极, 就连又被副族长乌拦住说教,他也没有当一回事。
“程!你不是和亚兽人队伍一块出去的吗?他们都回来了那么久,你才回来, 保护亚兽人的兽人也全部撤离, 你一个人在野外真的狠危险,你知不知道啊!”
程衍笑眯眯地说:“乌,我采集回来不少的草药,要不要上缴一些给部落。”
乌眼不见为净地挥手:“不用了!草药最后不都是给你用的吗!快进去吧!”
一副再多看程衍一眼可能会直接被气死的模样。
程衍背上满满当当的篓, 心满意足地离开。
辛在部落中央的空旷场地教亚兽人编织篓,程衍直接朝那个方向过去了。
阳下午是提前回来了, 他把骨折还暂时不能动弹的辛抱出来, 给他找了个很高的石头坐在上面。
程衍还没有走到那里, 远远地就可以看到辛在给围了一圈的亚兽人讲课, 手里还拿着几条藤蔓在手中翻转, 而阳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走得更近, 听到了辛在指导一个亚兽人:“不是这样的!第三条藤蔓不可以压在第二条藤蔓的下面, 而是要放在第四条藤蔓的上面才行!我已经说了第十遍了……你们是不是还不清楚怎么数数?”
看来脾气再好的人, 遇到笨学生也能被气的鼻子歪。
程衍对这个情况一点也不奇怪, 之前他还教了阳半天才弄懂怎么制作两块木板,编织这么精细的事情,辛肯定要花不小的功夫,才能教会亚兽人们的。
据说阳还是部落中比较聪明的人……
程衍觉得楚的智慧在部落中应该是顶尖,而阳代表了中上层的智力,剩下的绝大多数人,都在他的下面。
他走近过去,才发现站在辛的旁边,一脸菜色被辛教导的人居然是白。
辛心直口快,吐槽完后还是耐心地说第十一遍:“听好了哦,你先把这根藤蔓放到上面,最开始的第一根要绕着它打个圈,这个时候是不是有个洞?那就可以把第二条藤蔓穿过去了,就像这样——好了,你再做一遍给我看吧。”
白沉着脸,拿着自己手里一大团乱七八糟的藤蔓开始穿插来去,一分钟后,辛仰天长叹,说:“你先等一等,我给其他人教会后面的动作,再给你开小灶吧。”
程衍刚好这时候走了过来,阳本来就没有什么应付亚兽人的经验,把辛抱出山洞时已经憋了个大红脸,现在还被那么多亚兽人围住,他太不自在了,一看到程衍就立刻和他招手:“程!你来了!”
程衍看着阳一副有了同伴如释重负的表情有些好笑,说:“你是不是很无聊?”
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还好……就是我不太适应……”
“巫医大人!”
辛看到了程衍,也很高兴地和他打招呼,说:“你是来给我替班的吗!我教得快要晕过去了,现在连底座还没教会大家。”
程衍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残忍地摇头,说:“辛,这可是你们部落的秘密绝活,我怎么会呢?”
辛:“……T^T”好过分。
程把身上的篓放下来,说:“对了,我找到几样植物要给你,你帮我看一下。”
辛的眼睛立刻亮起来:“这么快!”
“砰!”
旁边突然传来了声响,程衍刚想把几种农作物拿给辛,就被打断了,转头一看,是白把手上的藤蔓摔到地上。
程衍一望过去,立刻对上了白怼怨的眼神。
白说:“你就是为了他,所以才要离开我的吗?”
程衍愣是没想到原始世界里还能有这么具有苦情戏主角台词的言论,确实是顿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才脱口而出:“你想多了……”
但白还是用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幽怨看他,然后大声说:“程!我讨厌你!”接着转头就跑开了。
程衍摸不着头脑:“?”
底下的亚兽人还嘀咕了起来:“巫医大人和白怎么了?”“他好像伤了白的心……”“巫医大人是喜欢了新来的辛吗?辛看起来确实比较优秀,能生出更聪明的后代。”
幸亏辛的耳力不好,没有听到其他亚兽人们的议论。
不过,他着实被惊吓到了,怔愣地看着程衍,摸了摸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说:“为什么那个亚兽人的言行和个女人一样?”
程衍同情地看他,心想,因为这个世界亚兽人就相当于女性啊,傻直男。
没想到,阳也紧张了起来,看着程衍说:“程,你要和我公平竞争吗?”
辛不明所以地眨眼睛。
程衍无奈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辛。”
“那是谁呢?”阳好奇的问。
程衍低头翻自己篓里的东西,一面说:“等我追到再告诉你。”
他手上动作不停,把几株植物翻出来,放到了辛的面前,问他:“这些是不是你说的植物?”
为了避免正确率太高引起辛的怀疑,程衍在几株农作物之中还放入了另外几个长得有些相似的混淆视听。
辛看了一眼大喊:“天哪!就是这些……嗯?好像有些不太一样,我再研究研究。”
看来农学生被假冒的水稻蒙蔽了视线。
程衍把篓重新背到自己的身上,说:“都放你这里,你再多研究一下吧。对了,辛,你可以再帮我编织一个篓吗?”
辛二话不说就点头:“当然可以!等我手头这个做示范的编完,就送给你!”
辛对程衍有种莫名的依赖,大概是源于程衍是他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认识最聪明的人……
程衍回到自己的山洞,先把篓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整理出来。
他这趟出行,又找到了一种同样能吃死普通兽人的珍稀草药,是个通红的果实,叫做长寿果,吃了能不能长寿不知道,但是看药效可以多吐两口血。程衍把它放好,避免叫人误食。
此外,他找到了不少草药,可以带多一些给楚。
不过,放在篓最上面的不是这些珍贵的东西,而是两株带了蓓蕾的小灌木,程衍甚至把它们连同底下的土壤一块挖出来,放在最上层,小心翼翼不让它们被压到。
程衍先把它们捧出来,在自己山洞看了一圈后,种到了山洞口左边的土地上,那里的土地上还长着几株杂草,程衍把杂草拔去,小声地嘀咕:“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呢……”
做完这些后,他才把篓里重新装了大半要带给楚的草药,然后拿了最后一块紫心参在手里,准备出门去找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不喜欢写搞基建,只喜欢写搞基。
第56章 兽人世界
一回生二回熟, 程衍这次花了比之前短的时间就到了草原,一路上把紫心参又吃了大半,体能从他到这个世界以来增长了不少, 速度变快且没有觉得累。
在草原边缘环顾了下,没能找到楚,程衍朝草原深处走去, 走到看到之前楚拔树的地方,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个地方还有零星几棵树, 不算繁盛, 只是因为正临春季,树顶都是一片娇嫩的绿。
程衍站定的距离,离那几棵树还有一公里远, 他已经可以清楚看清那边的一切场景了。
之所以让他停下脚步, 是因为他看到了,在最为茁壮的那棵大树的树干上,栖卧着一只猎豹。
阳光已经没那么强烈了,但是那只猎豹的皮毛还是在阳光下泛着瑰丽的光泽, 它趴在树干上,身躯修长, 背脊的线条如同流水一样优美。
程衍看到它的同时, 对方也把头朝他转了过来, 隔着遥远的距离, 眼睛和程衍对视上。
那双猫科动物的眼睛和可爱绝对搭不上边, 眼眶幽深, 眼神里透着光, 好像锁定了猎物一样。
程衍站定, 他刚凭着直觉猜想那猎豹是楚, 但现在看着那双不带任何感情和他对望的眼睛,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
在他思考着应该从哪个方位跑路、变成兽型有没有利于自己跑路的时候,那只猎豹前足一抬,整个身躯撑起来,然后后足轻蹬,柔软的肉垫轻盈地抬起、落地,几番变化间,就慢吞吞地下树。
全程,那只猎豹都还在盯着他,而且即便是下树,姿势也照样优美,高贵得好像不是置身野外,而是在被万人围观一样。
它下来之后,和程衍一直对望,好像见程衍半天纹丝不动,有些急躁地扒了扒前足,突然俯下身,朝着程衍低吼了一声。
程衍自觉还没有能够凭借吼叫声辨认眼前的猎豹是不是楚的能力,不过同时,他闻到了从猎豹的方向飘过来的外激素。
那股外激素的味道很熟悉,程衍松了口气,果然是楚。
他打算朝着楚的方向走过去,刚一迈步,猎豹又朝着他吼叫了两声。
程衍脚步顿住,有些莫名其妙地和猎豹对视。
但他实在无法从猎豹的眼里看出猎豹的心理活动。
就这样呆愣地对视了一段时间,最先败下风的猎豹扭头,走到了大树的背面。
程衍本来想跳脚走过去,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几乎在这他想法升起来的时候,程衍就因为看到的场景而瞪大了眼。
树干再粗壮也无法将豹子遮掩得完全,它把头藏在树干后面,但是后面一截身子还是全部露出来的。
然后程衍就看到毛皮在猎豹的躯干上突然褪掉消失,显露出赤’裸的人类身躯,而那根漂亮的尾巴在半空中卷起,竟然直接缩回到躯干内……
变化从背脊往下延伸,花了有十多秒的时间,在程衍的视线范围内,才连腿部都变成人的形态,这个时候,对方才站直起来,在树干后面呆了一会儿,围上了草裙重新出来。
楚一直处在风吹日晒的状态中长大,他的皮肤也偏向古铜色。然而,即便如此,程衍还是隐约看到了,楚走出来的时候,脸颊上泛着点红色……
“你刚才为什么不把头转过去!”还隔着一段距离,程衍还是能听清从楚那边传来的声音,并且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点……恼羞成怒?
程衍走了过去,无辜地问:“我应该把头转过去吗?”
楚瞪他,程衍走近了,发现他的脸红得更厉害,程衍奇怪地说:“难道,兽人变身的时候,其他人应该避嫌吗?”
他听说,部落里的兽人去捕猎,为了方便,出行的时候都是保持人形,在寻觅猎物或进行捕猎的时候,才会变成更方便的兽型。
一同捕猎总是有好几个兽人,总不可能那时候还互相避讳吧?
楚噎住,直到程衍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才小声说:“我、我不喜欢被人看到我的兽型……”
程衍想起来,之前楚因为受伤藏不住自己的尾巴,后来他再问他尾巴去哪里了,楚也是一副羞恼的模样——他想到这里,视线不受控制地往楚的下身瞄去,这回自然没有尾巴露出来。
“为什么?你的兽型好看又强大啊。”程衍不解地说。
楚别扭地避开他的视线,带着他朝自己平时休息的草丛过去,不自在地说:“就是……就是很奇怪啊……”
看他别别扭扭的样子,程衍也不再多问了。
他们停下来后,程衍把后背的篓放下,给楚看:“快看!我带来了部落里的新东西!”
楚的注意力果然很快就被吸引过去了。
他瞪大了眼睛,说:“这是什么?”
程衍把篓朝他的方向推过去,告诉他:“这个叫做篓,是用藤蔓编成的,可以装很多东西,又轻又结实。”
楚小心翼翼地说:“我可以摸一下吗?”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惊奇得眼睛都不敢移开,手轻轻地摸上去。
程衍带着笑意说:“随便摸。”
等楚看够了,惊奇的语气也慢慢恢复平静,程衍才说:“我装了不少草药,这个篓是带给你的。”
楚本来在好奇地看篓里面,甚至把脑袋都伸到里面,听到程衍的话,吓得立刻把头缩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程衍:“给我?”
程衍点头,好像只是说了一句平常的话一样:“是啊,你在野外背个篓,也比较方便吧。”
楚突然莫名觉得有些烫手,竟然控制不住把自己的手缩回去,拼命摇头说:“不行,太贵重了,这个在部落里肯定很稀有,你把它给我,其他人发现了也会对你有意见的。”
程衍说:“没有,这个篓在部落里马上就要普及了,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所以你就收下吧。”
楚迷惑地眨着眼,感觉程衍说的部落和他印象里好像差别有点大,明明他才离开几天而已啊?
这个篓确实很轻便实用,楚心头意动,但却觉得太珍贵,几番推却都被程衍拒了回来,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是给我的吗?”
程衍有种想摸一摸他的头的冲动,笑着说:“不然我为什么专门背出来找你?”
楚这才笑起来,笑容单纯又洋溢喜悦。“程,谢谢你!”
程衍还想和楚说一下给他带的草药的功效,不过楚好奇地看这个篓,还让程先把他装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把整个身躯都钻进篓里,在里头和楚说:“我可以藏在这里面!程,我可以通过这里的洞看到你!”
藤蔓交错编织出来,留下一个个的孔隙。
程衍忍不住放声笑起来。
等楚玩够了,才意犹未尽地把头钻出来。
程衍说:“玩够了吧?先和你说一下我带过来的几种草药的用处。”
楚突然想到了什么,说:“程,你昨天有没有在部落里看到一只还没成年的小猪兽型的兽人?”
突然被cue的程衍身躯一僵,一秒后迅速恢复常态,和楚对视,平静地摇头:“没有看到。”
楚眉头一皱,说:“怎么会没有呢……”
程衍张嘴,刚把手里的草药举起来,想要快速转移话题,楚又看着他说:“我昨天在野外见到了一只非常年幼弱小的兽人,他是偷跑出部落的,我担心他没有回去。”
部落里有年幼的兽人走失是很严重的事情,程衍表现得太淡定,说不定会让楚起疑。
程衍尽量让自己露出吃惊的表情来,说:“怎么会有这有的事情发生呢?”
楚摇头,说:“那是一只贪吃又贪睡的小猪,一点防卫能力都没有,自己跑出来,差点在河里被食人鱼吃掉。”
程衍:“……”
楚又说:“不过,他真的很可爱。”他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温柔。
程衍欲言又止,发现好像没有能给自己辩驳的方法,最后只能放弃。
他说:“兽人适应能力不是都很强嘛……放心好了,他能偷跑出来,肯定也偷跑回部落去了,不然没有归回的话,部落里肯定已经在寻找了。”
楚心想也是这样,才稍微放下心里的担忧,又和程衍说:“你如果见到那个小兽人,一定要提醒他不要再随便乱跑出部落了。”
此时正是偷跑出来的程衍浑身僵硬地点头,大声保证:“我一定会好好提醒他的!”
避免楚还在注意这件事,程衍飞快地说:“马上太阳要落山了,我先和你说一下这几种草药的功效吧!”
楚被转移了注意力,果然不再多问,点头说:“好,你说吧。”
程衍和楚坐在地上,程衍把几种草药铺开,给楚看:“这一种叶子有一点紫色的是可以直接食用的,如果比较寒冷,含在嘴里可以驱寒;这个就是之前带给你的,可以止血的植物,我这次采了很多给你;还有这个,花朵颜色是蓝紫色的,如果你被虫子咬到中毒,毒性很强的情况下,用这个花的枝干弄碎敷在被咬到的地方,可以驱毒。”
他怕带太多种类的草药,楚会记不清,所以只带了几种用处大的,并且准备了比较多的数量,不怕楚不够用。
楚直愣愣地盯着,估计正在用脑子疯狂记笔记。
程衍和他说:“你可以拿到手里摸一下,熟悉一下他们的气味。”
楚挨个拿起来,在手里翻转观察,还放到鼻尖嗅了嗅。
到了第三种植物的时候,他突然皱了皱鼻子,把它放下,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说:“我怎么感觉有点热?”
太阳在下落,已经过了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
程衍愣住,迷惑地说:“没有变热啊……”
楚用手背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然后又飞快地移到脖颈、胸前、腹部、腰间,大腿,眉头皱得更深,低声呢喃说:“好像……身体好热……”
程衍愣了下。
他脑海里闪过一些可能,刚想帮楚把脉一下,楚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抬头问他:“程,你有没有觉得很热?”
程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晚点,么么么
第57章 兽人世界
程衍全身都僵住了。
楚自顾不暇, 也没有发现程衍的不自在。
他抓着程衍的手,按在了自己胸膛上,又紧紧扣住程衍的手腕, 他不自觉地用上了力气,攥得程衍手腕发疼。
楚闭着眼睛,难受地皱着眉头, 从鼻尖沁出细细的汗水来。
他的气息不稳, 断断续续地问程衍:“程……你没觉得很热吗……”
程衍没感觉到接触的皮肤会炙热, 只感觉到楚的胸肌腹肌都结实硬朗, 手感确实不错……
眼看着楚要抓着他的手继续往下,程衍眼角一抽,终于大声地开口喊他:“楚!冷静一下!”
抽……抽不走自己的手啊!
楚这才动作顿住, 只是还抬头看程衍, 眼神里有一丝痛苦和无助,在程衍喊住他的时候,眼神才稍微清明了一些。
可他还是蹙着眉一副痛苦的模样,向程衍求助:“……救救我……”
程衍被他牢牢抓住了手, 和他对视时,好像被那双濡湿的眼睛击中了一样。
楚这模样, 和中了某种春天的药有什么区别!
程衍快速看了下楚最后拿的草药, 那不就是普通的龙胆草吗!虽然在这个世界的药性强悍了一些, 但是也没有这样的功效啊!
楚还在用可怜无助的眼神望着他, 呜咽了一声, 突然把头埋下, 用脸蹭了蹭他紧紧攥住的程衍的手, 说:“我……我好像要死了!”
程衍非常干瘪地给出建议:“我……我的手借你用用?”
“什么……?”
楚好像咬住了牙, 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他的嗓音明明是更加沉稳一些的, 可是带着颤音的时候,那股脆弱感却让他好像摇摇欲坠一样。
程衍已经感觉到贴着自己手背的脸颊,温度已经在升高。他伸手搂住楚的后背,企图安抚着楚,轻声和他说:“告诉我,哪里难受?”
楚没有说话,咬着牙在喘息。
他伏趴下上半身,露出漂亮的后背,肩胛骨到背脊线,都在因为这猝不及防的变化而轻颤。
正当程衍以为他不肯回应,想自己看一看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发了情的时候,楚突然哑着嗓子回答:“……尾椎。”
程衍猝不及防:“嗯?”
几乎在他说话的一瞬间,程衍看到了楚腰间系的草裙突然好像被什么顶起来一样——
真的是被什么东西顶起来了!
程衍瞪大了眼睛,看到了一条豹尾从草裙底下钻了出来,几乎把整条草裙都掀翻,打着旋伸出来,悬在半空中,然后摇动了下。
楚还把脸颊捂在他的手背上降温,脑袋也跟着尾巴的节奏晃动起来。
程衍低头看楚,正好看到了从楚剪短但蓬开的头发里头,钻出两个圆润润的豹耳朵来。
楚的喘息慢慢地趋于平静,直到完全消失,他才松开程衍的手,坐直了起来。
他的眼睛还是濡湿的模样,眼眶还有些微红,鼻尖也泛着点红色。
楚不自在地吸了吸鼻子,说:“刚才、刚才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说话的时候,耳尖还在不安地朝旁边抖动。
程衍盯着那耳朵失了神。
楚看他视线呆滞,有些奇怪地问:“我头顶有东西?”
一边问着,他一边仰头,脖子转动了一圈,说:“没有东西啊……”
在他说话的期间,那对耳朵又在颤动,圆嘟嘟的,好像摸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程衍在楚低头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伸过去摸了下,手指触碰到了柔软的毛。
楚惊叫了一声,猛地把头抬起来,惊愕地看向程衍,还没有说话,身后的尾巴就往前一甩,直接甩到了程衍的身上。
一股生猛的力量直接撞击到胸口,程衍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都被往后推了半米,全身都朝后一仰。
漂亮的尾巴不只是摆设,它有着强悍的力量,是猎豹身上最厉害的武器之一。
但它悬在了半空,好像才猛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一样。楚硬生生刹住,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的尾巴,迟疑了几秒钟,他才想到了刚才被程衍摸到头的时候,沿着脊椎疯狂炸裂的感觉——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碰到了那对毛茸茸的耳朵。
——他的耳朵和尾巴都兽化了!?
“哇!”
程衍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楚来不及思考自己莫名其妙出现的半兽化,起身朝程衍飞扑过来,把他搂进自己怀里,让他枕在自己身上,紧张地说:“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你怎么样了!”
程衍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半天没动。
楚吓得脸色发白,磕磕绊绊的说:“我、我现在就带你回部落!部落里有巫医……不、不对,你就是巫医……你不会死吧……”他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嗓音都紧绷了起来。
程衍又咳了一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气若游丝地说:“我……没事……”
楚低头和他对望,着急地说:“你要吃什么草药,我要怎么救你?你、你千万不要死啊……”
如果因为他的失误把部落的巫医大人害死了,他真的是整个部落的罪人了!
更何况……更何况程还那么好,几次专门过来带东西给他。
楚一想到这里,感觉眼眶发热,鼻尖都有些发酸了。
程衍奄奄一息说:“楚……头再低一点……”
楚连忙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和程衍凑在一起,他以为程衍要和他说什么,凑近了才说:“程,你要说什么?”
程衍抬起手,却拍了拍他的脑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捏了捏他的豹耳朵……
那耳朵果然肉嘟嘟的,被捏住的时候不安地颤动,但楚却没有闪开,只是还不自在地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喘,然后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防止自己再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来。
他不知道程衍想干嘛,却还是安静地任由着他动作。他感觉到了刚才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出现在了他的脊椎上,好像通过脊椎在四肢乱窜一样,让他想要蜷缩起来,但是又很舒服。
明明被碰到的是耳朵,为什么是其他觉得舒服呢?
楚懵懵懂懂地想。
程衍终于摸够了,还顺带捏了捏楚的脸颊,然后说:“尾巴伸过来。”
他气息已经平稳下来了。
但是楚没有办法发现这样的细节。
他直觉程衍的要求有些奇怪,可是他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头,还是照他说的,尾巴顶端打着转,悬在程衍的面前。
程衍还枕在他的身上,说:“我可以摸摸吗?”
楚想拒绝,尾巴是很敏感的地方,比耳朵还敏感。他从来没被人摸过,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可他看着程衍虚弱的模样,又不忍心拒绝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尾巴慢慢伸过去,压低声音说:“那……那你轻一点……”
程衍摊开手,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垂下,落到了他的掌心,然后尾端打转,缠到了他的手腕上。
柔软的手感,却让人忍不住联想到瞬间爆发的惊人力量。
程衍手指合拢,揉了揉那尾巴尖。
尾巴想要往外抽,楚拼命克制住自己的这种冲动。但是他好像全身更奇怪了,他嗓音都绷得紧紧地,说:“程……你不会有事吧?这个时候别摸我的尾巴了,等你好了随便你摸。”
程衍立刻扭头看楚:“你说真的?”
楚和他对视,怔愣了几秒,眼里闪过了羞怒:“你……你是装的!?”
程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哪有,我刚才吐出来的是真的血吧?”
楚又愣住,恍惚了下,说:“是……是真的……”
程衍又可怜巴巴地说:“我是被你的尾巴撞吐血的吧?”
楚又有些怔愣,迷茫地点头说:“是的……”
程衍继续带节奏:“那我现在只是让你给我摸摸尾巴,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吧?”
他在心里嘀咕,你还撸过我的毛一整个下午呢。
楚沉默了下,想着好像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点头说:“嗯,不过分。”
程衍笑了起来。
“就是嘛。”
他心安理得地躺在楚的怀里,又捏了捏他的尾巴,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露出尾巴来吗?”
楚迷茫地看他,问:“为什么?”
程衍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喜欢我呀,兽人看到喜欢的人,有时候就会兴奋得控制不住,一部分兽型露出来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就是,你想rua我的兽型,我也想rua你的兽型的纯洁滴世界……
PS:我今晚写得太匆促了,明早再捉虫orz
第58章 兽人世界
楚愣住, 沉默了几秒钟,还当真露出恍悟的表情来:“原来是这样!”
程衍:“……”
兽人确实会有一些情况下会维持不住人形,露出兽型来, 程衍说的确实也是其中的一种情况。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其实还是从原剧情中得知的。
原剧情中,楚还曾经在他和夜关系暧昧不明的时候, 撞破了夜和白滚在一起的场面。
原始世界当然是比较开放的, 甚至欲望驱使之下, 不是伴侣的兽人和亚兽人有时候也会发生关系, 甚至,在生下孩子之前,亚兽人和几个兽人维持亲密的关系都是常见的情况。
然而, 楚对夜有好感, 并且持续着对夜好,是因为夜的放任纵容,也是因为夜误导让楚以为,夜也是喜欢兽人的。
所以, 夜虽然在楚的暗中帮助下,在部落里获得很高的威望和名声, 也拥有非常多的亚兽人仰慕追求他, 楚也没有因为夜和亚兽人接近而警惕。
然而, 他却正好见到了夜和白情迷意乱的场面。
夜慌乱地解释说, 他和白只是因为误会不小心滚在一起。但是他因为那个时候兴奋得控制不住, 尾巴露了出来, 让楚看到了。
楚这才开始意识到, 夜对他保持暧昧不清的关系, 也许只是利用他, 而不是真的想和他好。
对了,因为夜的兽型是狐狸,所以程读取的文字版原剧情中,原话是“露出了狐狸尾巴”,还格外贴切。
除了这种情况以外,兽人会露出一部分兽型,还有就是身体虚弱控制不住的可能。
或者可以总结起来,都是“控制不住”。
程衍把地上那堆龙胆草往远处踢开,在楚的怀里直起身来,和楚对望。
这个傻豹子,他说什么就当真相信了。
“你是不是看到我就很高兴,我刚才差点死掉你特别伤心。如果现在是夜在你面前奄奄一息,你会难过吗?”
楚脱口而出:“当然不会,我还要多踹他一脚。”
程衍:“……”
不过,楚很快又察觉到不对劲一样,陷入沉思,露出费解的表情来,问程衍说:“我真的喜欢你吗?”
程衍戳了戳他的胸膛,笑说:“你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心才对。”
楚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指,低声说:“你来找我,我确实特别高兴,你刚才差点死掉,我觉得这里一抽一抽地,特别难受,好像无法呼吸一样。”他握住程衍的手指,手握成拳,放在自己的胸前。
程衍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一时间倒是有些负罪感了,连忙说:“你放心,我现在好得很了。”
楚还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看着他,说:“你说得对,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程衍刚想说什么,楚稍作停顿,又继续说:“可是我怎么会喜欢你呢?你那么弱小,又没有漂亮的兽型,我怎么会喜欢你?”
程衍抽了抽嘴角。
他问:“所以,你喜欢强大的、兽型漂亮的兽人吗?”
楚理所当然地点头,说:“是啊。部落里年轻的兽人里,实力和我差不多的只有阳和夜。阳的兽型是狗,我不喜欢狗;夜的兽型是狐狸,他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兽型,但是我觉得很漂亮。”
程衍懂了,楚就是慕强又颜控。
程衍说:“你看,你是因为夜符合你喜欢的类型,你之前才喜欢他的对不对?”
楚懵懵地点头。
程衍接着说:“但是我不符合你喜欢的类型,你还是喜欢我,是吗?”
楚嘴唇翕张,犹豫了几番才说:“是……是这样没错。”
程衍说:“你对夜的喜欢,是因为他刚好符合你喜欢的类型,如果不符合,你就不会喜欢他了。而我不是你会喜欢的那种兽人,你却还是喜欢我,是不是说明你对我的感情是更真挚的?”
楚呆愣住,他花了好久的功夫,才终于理清了这错综复杂的逻辑,然后被程衍说服了,呆呆地说:“好像……好像是这样的……”
程衍勾起嘴角,握住了他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捏了捏楚的耳朵。楚这回没有躲闪,只是敏感的耳朵还是忍不住在他的指间颤动,羞涩又不安。
楚稍微低下头,顺从着程衍摸他的耳朵,突然很想蹭一蹭程衍,这个念头闪过脑海里,他心里吓了一跳,慌乱地把这想法压下去,眼神往程衍的脸上飘。
程衍嘴角擒笑,眼神温柔,捕捉到楚的视线,就和他对望上了。
楚情不自禁地开口:“那你呢?”
“我也喜欢你呀。”
连哄带骗一样地让楚相信了现在的自己已经飞快地移情别恋,程衍没想到楚接受速度还是很快的。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原始部落里的人类,在感情上没有那么强的“专一性”,因为生存繁衍是重中之重,谈情说爱是有余力的时候才会考虑的。
而且,楚有非常强的独立性,他不依赖于谁,被夜背叛了,他很快就把对方忘记,甚至心里想的是要报复背叛他的人,而非要如何来挽回对方。
他很快接受了自己有了“新欢”的事情。
他和夜也没做过什么亲密的举动,看着程衍心里就有隐约的欢喜,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只是握着对方的手,被他摸着自己的耳朵或尾巴。
楚已经可以控制住把尾巴和耳朵变回去,但是被程衍攥着,他就一直没有缩回去。
被摸着又难受又舒服,楚无法形容是什么样的感觉,又想要接近,又想要逃离。他觉得自己身体好像又要变热起来,这次他知道,原因是出在程衍的举动上。
楚被程衍摸得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尾巴抽走,说:“你、你该回去了……”
程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远过晌午之后,这会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天也要黑了。
程衍说:“你这次还会送我回去吗?”
楚瞪大了眼睛,说:“你怎么知道……”
程衍突然凑近到他的肩颈处,轻轻一嗅,说:“你的味道这么好闻,我认出来了。”
楚慌忙向后仰,瞪圆了眼睛看他,好像不敢相信程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是强大的兽人,他即使不刻意散发出外激素,身上也会萦绕着那股气息,只是,需要很靠近才能闻到。楚知道兽人之间释放外激素,会被视作是敌意,而且通常兽人们不会喜欢同类的外激素,所以,楚一般情况下,会把外激素竭力控制住。
这是他……第一次被这么称赞。
他感觉浑身好像发热得更厉害,这感觉就像他刚才控制不住冒出尾巴和耳朵一样。
楚觉得,程再说这样的话,他很快要按耐不住,变成豹子在草原上狂奔,再嚎叫几声才行了。
他连程衍握着的手都飞快抽走,站起身来,尾巴和耳朵都抖动了下,然后缩了回去。他紧张地说:“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程衍看他脸颊都透着薄红,含笑点头说:“好呀。”
他也跟着站起来。
楚弯下腰,把地上的草药装回篓里,说:“这个篓太珍贵了,我把它背上吧。”
虽然他的领地已经留下了自己的气味,但是他还是担心自己离开的时候,会有别的野兽过来。如果只是破坏掉他的领地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这么精致的篓,楚自然担心被别人破坏。
更何况,这是程特意拿过来送给他的。
他并不相信程说这种篓部落里人手一个的话,就算制作出来一些了,也一定还是很珍贵的。
楚突然想到,程给了他那么多东西,他却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程,在他绞尽脑汁想的时候,程衍突然喊住了他:“等等!”
“嗯?”
楚把前两种草药都已经装进篓里,刚准备要去拿第三种,困惑的扭头看向程衍。
程衍走过来,说:“这些草药我采错了,你不要碰,等下我找个地方丢掉。
楚愣了下,却没有太起疑。程衍说着话,已经弯下腰,把那些龙胆草全部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楚刚才那反应,显然是被外界因素突然影响,他当时接触到的就是这些龙胆草。
程衍怀疑这可能是一种过敏反应,楚碰到这种草或者闻到气味时,身体的过激反应让他控制不住露出一部分兽型来。
不过,楚刚才被他忽悠带跑,也没有意识到这些龙胆草才是罪魁祸首。
楚还在想着刚才自己脑海里的念头,他冥思苦想,只能想到自己最近不算丰盛的收获。
他埋头在自己堆出来的干草堆里翻找,抽出了一样东西,举起来,说:“程!这个送给你吧!”
那是一条狐狸毛皮,一条蓬松柔软的尾巴在半空中甩动。
程衍抽了抽嘴角。他认出来,这是那天楚捕猎到的狐狸,大半的肉都被他吃了……他现在不是很想看到这条狐狸尾巴,因为一看到就要回忆起不堪回首的过往。
楚说:“虽然它有点小,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很柔软,摸着很舒服……”
楚说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程衍送给他的都是有用的东西,他却只能送给程衍这些没什么作用的……
程衍突然问:“它和夜摸起来,哪个手感好?”
他还记着,夜是一条狐狸,还凭借美貌(?)蛊惑了楚。
楚愣住,程衍又接着说:“夜也是狐狸,不是吗?”
楚这才反应过来,小声说:“我没摸过夜的兽型,他以前一直不准我摸。”
夜在意他的兽型不够强大,怎么会同意让楚像摸小动物一样摸他的皮毛呢?
程衍非常满意,顺便还不遗余力地贬低对方:“那说明了他不爱你,所以才不会给你摸他的兽型。”
楚凝望着他,点头附和,说:“你说得没错。程,如果你能变成兽型,会让我摸一摸吗?”
程衍的表情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早上锁了,不过现在已经放出来,没看到的朋友们记得往前点点。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和专审人员斗智斗勇三个回合,因为没有开车,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把那段剧情删减掉,只能尽力在字词上变动,让它看起来没有那么敏感——然后被专审人员驳回了三次。
到中午的时候我气到抓狂,直接选择了不修改重新申诉,结果就给我通!过!了!气得我今天都没情绪码字,所以今天只有一更……
然后,有妹子在问被锁之前是怎么样的嘛〒▽〒就是和你们现在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啊!
第59章 兽人世界
要怎么解释?说其实你不自觉中已经摸过了许多回了?
程衍心想, 其实形象差一点也没什么,看楚其实还挺喜欢他的兽型,就是显然是把兽型的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了。
程衍在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主动掉马甲, 楚看着他的表情,却误会了些什么。
程作为兽人,却没有办法变成兽型, 这一直是他的痛处, 部落里其他人, 也是尽量避免在程面前提及这件事。
楚一看到程衍的表情, 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当我没说过吧。”
程那么在意自己没有兽型, 还在他面前提起, 楚顿时有些歉疚。
他拉住了程衍的手臂,说:“程,你比部落里所有的兽人都优秀,部落里有那么多的兽人, 但只有你一个巫医,你、你是无可取代的。”
程衍抱着那堆龙胆草, 抽不开手。看楚有些着急又在意的表情, 忍不住轻笑了出来。楚现在的神情, 让他特别想摸摸他的头。
“放心好了, 我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如果, 如果有机会的……我会让你摸一摸我的兽型的。”
他说话声音还带着笑意, 也听不出来什么负面的情绪, 楚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想什么, 都轻易地表露在面上了。
程衍准备离开前,想起了自己吃剩下最后那块紫心参。他怀里抱着龙胆草,只能喊楚帮他把那最后一小块帮他拿上。
楚捡起来,有些迷惑地放在掌心里翻动,说:“这个东西看起来就是有毒的,你带着它做什么?”
紫色看起来太过于妖艳,在自然界中不是一个安全的颜色,先祖的生活经验告诉兽人们,这种色泽的植物通常毒性都很强,不可以触碰,更不能食用。
程衍含糊说:“用来做研究。”
他怕说可以拿来吃,楚当真想尝试。虽然程衍觉得楚可能和其他兽人不太一样,不过也不敢在这上面随便尝试。
楚有些好奇,但果然没有多问了,站到程衍的身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们一路走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楚散发出外激素,路经的地方,野兽都避让开,也自然没有遭遇危险。
程衍也省下那块紫心参没有吃完。
他刚才被楚的尾巴甩到会吐血,其实还是和他一路过来的时候吃的紫心参有关系。虽然一路上吃得慢,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体内多了躯体无法消耗的能量。
按之前的情况,这些能量在躯干找不到泄出的地方,就会以淤血的形式吐出来。不过,程衍突然发现,他可以慢慢学会控制那股无法消耗的能量,让它依然藏在自己的体内,再慢慢被消化掉。
只是他还没完全消化完那股能量,被楚用尾巴甩到那一下,气息一个不稳,才把血吐出来。
程衍找了一处路过的腐殖土,把怀里采摘的龙胆草扔掉了一部分,留它们在野外,还能变成养料。剩下的不多的量,他用藤蔓捆在一块拿在手上,准备带回部落去研究一下。
快要靠近部落的时候,楚慢慢地把自己的气息收敛了。
附近可能有部落的人在附近活跃,楚不想和部落的其他人碰上,怕无端生事。
快看到部落的大门时,他完全把气息都收敛得连程衍站在他旁边,都很难闻到他身上的外激素气味了。
周围没有回部落的兽人,不过从部落的大门口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在走动的身影,现在的时间,差不多是狩猎采集的人准备回程的时间。
楚说:“你自己进去,我就不过去了。”
程衍说:“那你回去吧,我不从大门进。”
楚脚步一顿,迷惑地看向程衍。
程衍摸了摸自己鼻子,说:“那个,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嘛……”
怎么能又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回去,让乌抓个正着,又要教训他了。
楚:“……”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程衍不太好意思的模样,楚突然想到了昨天那只同样从部落里偷跑出来的小乳猪……最近部落里怎么这么多偷跑出部落的人?
楚无奈地说:“你以后别做这样的事情了,太危险了。”
程衍快速回答:“我会小心避开危险的。”
楚皱眉,突然回想起来:“你今天离开部落,连一件武器都没有带在身上吗?”
程衍连忙说:“我现在很厉害的,力气不比其他兽人小,在野外侦察能力也很强的!”
楚显然不相信,用怀疑的眼神瞄了两眼程衍……的身材。不过他也没有揭穿,只说:“如果……如果你是要找我的话,平时清晨到中午,我会在部落附近狩猎,我、我过来找你吧!”
程衍笑眯眯说:“好啊。”
楚问:“你要打算怎么进部落?”
楚没做过偷跑出部落的事情,没有这方面的实操经验。
程衍带着他远离部落的大门口,沿着部落的边缘移动。
林边部落的规模不小,为了防止中小型野兽的入侵,在部落周围插上了一根根有半人高的木桩,然后在木桩之间用藤蔓相连起来,做成一个简陋的栏杆。
程衍找了一处正好被山坡挡住的地方,和楚告别之后,直接翻过了那栏杆,进到部落里去。
因为木桩比较高,他是手脚并用爬到木桩上,然后在跃下。
翻过去后,他还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和楚挥了挥手。
楚对他的行为有些无语,同时怀疑了下以程的身手,在野外估计只有挨揍的份。
但他还是和对方告别,才转身离开。
不过,楚把这个地点记下来了,他打算接下来的日子,狩猎也要过来这边看看,说不定能捉到一个正准备偷溜出部落的程呢。
程衍回到部落,心情自然喜悦。
只是,他的心情没能持续太久,因为没有多久,就有人告诉他,族长冬在四处找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交流。
程衍走回到自己的山洞门口,果然碰上了冬。
冬一见到他,立刻走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臂,急切地说:“程,你去哪里了?我哪里也找不着你!”
程衍甩了甩手里一扎的龙胆草,说:“我去处理草药了。”说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龙胆草举到冬面前,说:“族长,你摸一下这个草药,再闻一闻。”
冬虽然眼里焦虑,显然有要事,但是还是先听了程的话照做。
他用手指搓了搓龙胆草的叶子,再低头凑过去闻了下,不解地问:“怎么了?”
程衍问:“有什么感觉吗?”
冬迷茫地摇头:“摸起来有点扎手,闻不出什么味道。”他手上还沾上了从龙胆草的叶子上被他碾出来的汁液,他还放到鼻子边又嗅了下,补充说:“唔……有点臭。”
程衍记得,楚那个时候几乎碰到龙胆草没几秒钟就开始觉得不适应。看族长的模样,估计那过激反应是因人而异,而不是针对整体兽人。
他说:“没事了。”
巫医常常会研究新的草药,然后……随便抓几个兽人来配合一下研究,冬也没有深究程衍的目的是什么。
他还记着自己要和程衍说的事情,着急地说:“程,我先带你去看一下祭祀的场地,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吧?”
他拉住了程衍的胳膊,就往程衍走过来的相反的方向过去。程衍愣了下,脱口而出:“什么祭祀?”
冬脚步停下来,转头看程衍,不可思议的说:“你忘记啦?春猎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要进行春猎前的祭祀了!”
程衍飞快地回忆起来,七八天前,原身才和族长确定好这件事。他不露声色地说:“我记得,刚突然想不起来而已。”
冬立刻把心头的那点疑虑抛开了。
春猎和秋猎是部落里每一年最重要的两次大型狩猎活动,时间点刚好是在刚熬过一个冬季,部落里储备粮食减到最少的时候,以及在准备熬过下一个冬季,需要大量储备粮时。
这两场狩猎活动,将由部落里青壮年里最强悍的兽人组成队伍,离开部落长达半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到更遥远的地方去猎食。
这次捕猎所有的收获都将作为部落整体的储备粮食,所以是整个部落最为期待的狩猎活动之一。
对于老弱以及亚兽人来说,英勇的兽人会给他们带来丰收,而对于兽人来说,被选去参加春猎,本身就是一件荣誉。
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之前,非常迷信的部落人民自然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祭祀行动才行。
所谓的巫医,是部落里知识最丰富的人,主要掌握的知识正分为两类,一部分是医术相关,另一部分自然是巫术、神学相关。
所以,主持祭祀活动是由巫医主持的,巫医要带领部落全体人民向神明祈福,占卜适合出发狩猎的日子。
程衍被冬拉着去到了一大片空地,看到了一个虽然简陋却显得有些恢弘的石台。它出现在一个人类还不会搭建房屋,住在山洞之中的时代,实在可以称之为惊人的建筑。
兽人们在野外找到巨石后,用人力让它们变得形状规则,再一层一层垒成一个方型低矮的金字塔形状。这个石台垂直距离大约有五六米,上面是一个宽敞的平台。
冬停在了下面,说:“巫医大人,祭品已经准备好了,请先过目。”
在石台旁边,还有一些兽人在搬运石头和一些大型野兽的头颅。冬说话不觉带上了敬称,声音和脚部都变轻,周围的兽人也是缄默不语。
他们对神明有一种天然的蒙昧的敬畏感。
林边部落从初现规模后,每次祭祀,都会一点一点地加固加宽加高祭祀用的石台,不够发达的背景下,部落人民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建出惊人的建筑物来。
程衍看了下,准备春猎祭祀的祭品有这些日子兽人和亚兽人们上缴的猎物和果实,还有几个巨大的野兽头骨,另外还有些獠牙、腿骨之类的部位,可以看出都是从大型野兽身上留下来的,这是过去几年间林边部落最出色的兽人们捕猎的成果。
部落的人民相信,神明喜欢新鲜的食物,还喜欢这些象征祂的子民强大的证明,用这些祭品来进行祈祷,能收获神的祝福。
程衍挑不出什么差错,只说:“我相信这些祭品能得到神的喜爱。”
冬显然松了口气,然后又说:“今年我们把祭祀台又铺高了一层,巫医大人,您先上去看一看有没有问题吧。”
祭祀用的高台,在祭祀的时候,除了巫医以外,其他人都不可以上去的。
程估摸着按照原始世界的建筑水平,过往部落的历史中,说不定有从石台下掉下来摔死的巫医。
所以他上去的时候格外小心,踩多几下确定脚底的石头是结实的,才往上继续走。
站到了高台上的时候,程衍脑海里闪过了之前原身祭祀的画面。
作为巫医,心里知道最大的真相就是,他是不可能沟通到神明的,每次祭祀占卜,都是自己随便乱来。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程衍这才发现一件事,他需要在祭祀时跳!大!神!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查资料,想研究下豹子背人的可行性,然后搜出来的都是豹子缠着要人背的新闻,我:震撼.jpg
第60章 兽人世界
准确来说, 不是跳大神,是在祭祀等重要的场合,身为巫医要通过肢体动作和语言来呼唤神明, 让神明看到听到他们林边部落的子民的祷告。
原身的父亲教过他用于祈福、祭祀、驱邪、治病等不同场合下巫医需要展现的不同的舞蹈以及使用的咒语,不过很遗憾,在原身的记忆里, 他觉得这些舞姿并没有很大的差别, 咒语全部无法领悟——他全部没有学会。
所以, 成为巫医以来, 每次重大场合需要跳舞念咒,都是现场随机发挥。
而且,他还真没有被拆穿过。
因为在巫医进行呼唤神明的活动时, 部落里其他的子民需要伏趴下, 不可以抬头观看,因为这会被视为是对神明的不敬。
所以,坏消息是,程衍明天的祭祀要现场跳舞, 好消息是,没人会看到。
程衍下了祭祀用的石台, 冬就连忙走上前去问:“有没有什么问题?有哪里还需要补充改进的吗?”
程衍摇头说:“没有, 这样就可以了。”
冬又紧张地问:“那明天几点开始祭祀合适?”
程衍抬头望天, 想了想说:“正午的时候吧。”
冬连忙把需要安排的事情吩咐下去, 除了祭品以外, 他们还要准备到时候去占卜的工具, 还有通知部落的所有居民, 必须全部到场。
程衍没由来地想, 楚不在反倒算是一件好事。
* 小傻子
次日。
中午要开始春猎祭祀, 从清晨的时候,整个部落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他们还临时增加了一种新的祭祀用品——篓,反正有什么好东西都必须少不了庇护部落的神明就对了。
楚见到乌带过来的篓,还有些惊讶,多问了两句部落里亚兽人的学习情况。
“已经有二十三个亚兽人学会了怎么编织,但是他们的速度都比不上辛,需要一整天才能编好一个,而且这个背带只有辛知道怎么编,所以部落里的亚兽人编完一个,交给辛来编织背带。从昨天到今天,现在部落里已经有十四个完整的篓了!”
乌显然对此很高兴,语气里洋溢着喜悦的心情。
一开始,听说族长冬吩咐了让部落里的亚兽人采集藤蔓,和一个其他部落流落到他们部落里的亚兽人学习一门没听说过的手艺,乌心里是不太开心的,因为那会影响到他们部落里亚兽人采集的果实不足。
不过,在看到成果后,乌什么意见都没有了,还恨不得产量能再提高一些。
所以,他忍不住有些抱怨一样地,和程衍说:“辛教会了二十三个亚兽人之后,就不愿意再教了,他让这二十三里,十五人专注编织篓,剩下的八个人再去教给其他的亚兽人。很多人反映说,篓太难做了,辛留给他们学习的时间太少。”
程衍心想,可怜的穿越者大概对教学这件事,已经有一定的阴影了。
他问乌:“那辛现在在做什么?”
说到这个,乌的意见就更大了。“他今天早上才和我说,他找到了一种叫做水稻的植物,据说是你给他的。他要在亚兽人中选一部分来开垦适合种这种植物的土地,在部落里大范围种植水稻。据说,这种植物生长期很短,采集之后可以吃,他之前所在的部落,亚兽人们不用出去部落采集果实,靠收获这种植物就可以吃饱。”
乌说完,还撇嘴,说:“我才不相信真的有这种事情呢。”
程衍拍了拍乌的肩膀,说:“反正接下来兽人们大规模远行春猎,亚兽人们也不能频繁离开部落,不如就把没学会制作篓的那些亚兽人给辛使唤,如果他真的能种出来,对我们部落贡献也很大。”
乌想了下,确实是这样没错,他很信任身为巫医的程,被说服后,立刻痛快地点头,说:“好吧,你说得也没有错。”
然后,他也没再多加抱怨了,“护送”现在部落里最珍贵祭品篓去高台上。
因为高台是最接近神明的地方,即使是献上贡品才上去,也必须要非常虔诚才行。
太阳几乎要升到头顶的时候,高台下面已经围了很多居民。程衍粗略计算了下,林边部落大约有五百到七百左右的人口,因为三位数以上的计数实在太难了,所以族长冬都不清楚到底部落里有多少人,只知道有很多很多。
大家居住的山洞都是沿着山体一侧挖掘而出,从清早就开始,为了祭祀,就一直喧哗吵闹,自然不会有人没收到要祭祀的消息。
而知道要祭祀,也没有人敢不来,所以冬不需要清点人数,就能很自信地和程衍说:“巫医大人,部落全部子民到齐,可以开始祭祀了。”
程衍抬头看了下,阳光非常刺眼,几乎无法往上仰头张望。
他非常满意地说:“好,那开始吧。”
按着原身的记忆,程衍开始学习之前那个半桶水的巫医怎么举办春猎祭祀。先是端着一部分贡品绕着石台周围走圈,边走边说“神保佑子民”之类神神叨叨的话,大声朗诵并呼吁整个部落的人一起朗诵。
部落里的其他人都围着石台,只留下一条道路让程衍能行走。
他喊着口号,余光好瞄到了拄了个自制的拐杖,挨着阳站在前排的辛。比起其他表情或狂热或虔诚的原始人,辛的眼角嘴角抽搐的模样实在很格格不入。程衍瞄了他几眼,假装没发现。
绕了三圈,口号朗诵完毕后,巫医的一声令下,所有的居民都要跪趴匍匐下,口中同样继续念着巫医刚才祈福的话语,然后恭送巫医端着祭品上高台。
辛腿不方便,在阳的帮助下才跪趴好。他不敢不参与这种大型迷信活动,生怕这些原始人发现了自己的异样,下次祭祀可能他就要成为祭品了。
辛对自己未来的悲惨生活还没有一个正确的脑补方向,虽然跟着阳的节奏,嘴里念念有词,但是态度一点都不庄重,还忍不住在往上张望。
其他人当然不会做出像他一样的事情,所以只有辛一个人的脑袋不是向下埋,而是向上望的。也只有他一个人成为了程衍的独角戏唯一的观众。
他看着程衍端着祭品,没有配乐的情况下,也能迈出优雅的脚步,昂首阔步地走上高台。
为了避免和部落里其他人不一样,虽然自带了一身衣服穿越,辛还是不得不含泪围上草裙半裸奔。因而此时在这场重大的祭祀中,整个部落中,只有巫医大人的衣着和其他人不一样。
部落的人民还没有发明出更多贴身的衣物,他们拿草裙保护重要又脆弱的部位,其他的东西装饰在身上都属于累赘,只有具有地位的人才会利用这些来象征自己与众不同。
而程衍头上带着一个点缀着细小花蕊的花环,同样植物制成的手环和脚环也同样(不顾他抗议地)装饰在他身上,此外,最与众不同的是,他脖子上系了一整块动物毛皮制成的披风,随着他迈步,在他身后随风扬起。
辛觉得他要被这个世界的审美同化了,他居然从这粗犷、野蛮的衣着打扮中感受到了磅礴的力量美、宗教的神秘感来。
不过,这不足以让辛觉得敬畏,他还是一直望着程衍的动作,一直到他迈步上了高台,将祭品摆在了高台上。
接着,他看到了程衍站定,在高台上开始伸展四肢——
阳光实在太刺眼了,五六米高的台,辛趴在底下,需要非常用力的仰高脖子,才能看到程衍的身影。
但是这样一来,刺眼的阳光很快就让他承受不住,眯着要流泪的眼,不能再往上张望。
所以,他没有看到程衍在高台上站定后,左脚往前迈开一步,双臂高举向上,然后朝着两边的方向舒展放下,紧接着左脚收回来,迈开右脚……
如果这时候高台上有第二个人,就能听到巫医大人进行神明召唤时,嘴里念叨的是:“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魔/蝎/小/说/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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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兽人世界
程衍觉得他从系统里找到的这套广播体操简单好上手, 很适合他这样没有任何舞蹈基础的人,大约跳完所有的小节,时间就差不多到了。
族长冬站在所有人的最前端,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跪趴下,但是也同样要恭敬地低下头的人。在他的面前放了一个用动物的皮革制成的鼓,虽然不能仰头张望, 但他要在下面用动物的骨头来敲击鼓皮, 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声一声, 在整片空地上扩散。
冬数着次数,在数完二十个十之后,就停了下来。
巫医给神明献舞也就完成了。在冬的指令下, 跪趴的兽人和亚兽人这才能起身, 他们再朝高台上仰望,只能看到巫医大人伫立在最高处,披风高扬的身影。
巫医跳舞相当于和神明沟通之前,先来一段来电提示一样, 紧接着才是祭祀的大头,也是所有人最紧张的环节——和神明通话的占卜活动。
冬拿着用来占卜的动物骨头, 乌高举火把, 两个人并肩踏上高台, 把火把和骨头献上。
占卜的环节不需要什么冗杂的表面功夫了, 巫医会用火把来烘烤骨头, 如果烧出噼啪声响, 就会被认为是神留下的“声音”, 之后骨头留下裂痕, 就是神所要传达的讯息。
而接下来解读的事情, 就只有巫医能做到了。
按照原身的记忆,程衍顺利完成了占卜的环节,成功拿到了一块快要被烧断的动物骨头。
冬敬畏地说:“请巫医大人解卜。”
程衍端详那块骨头,搜刮记忆,开始即兴发挥:“东南,七日,五十人。”
文字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的年代,语言也很简明,又或者是原身确实没有什么装神弄鬼的本事,虽然他每次解卜都是凭空捏造,但都不会说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
冬松了口气,这个卦象的意思是,春猎队伍应该往东南方向,七日内出发,队伍人数在五十人左右。
神明的旨意和他心里所想的差不多,也就是说,比较符合林边部落的实际情况。
他高声将程衍解读的卜说了出来,然后宣布了,祭祀取得成功,圆满结束。
七天的时间内,足以让亚兽人们赶制出远超五十个篓,让春猎的队伍带上篓出发。而在原剧情中程衍得知,林边部落的东南方向是入海口,希望队伍能发现海滩,最好能找到盐和其他海产回来。
另外,五十个兽人,大约占了林边部落中青壮年兽人的三分之一,少了三分之一的中坚力量,剩余的兽人应该也能好好保护部落。
巫医与其说是传达不存在的神明旨意,更不如说是在进行决策。
* 小傻子
春猎队伍准备出发的时候,程衍已经躲进自己的山洞里面了。
在此之前,他关心了下部落的建设发展,发现辛居然还制作出了最基础的犁地工具,带领着一批亚兽人们翻土犁地。
辛还从程衍这边打听到了采集的水稻是在出现在哪个地方后,让另一批亚兽人过去那边移植了一部分回来,特地叮嘱了要留剩下一部分在原地。他准备一边跟进部落里的水稻种植情况,另一边观察水稻在野外的自然生长,如果移植进部落的那部分种植失败,那他们还能从野外收获到水稻的种子。
辛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自己在部落里行走,而不需要阳帮忙了。程衍觉得,他要是可以,估计恨不得自己去野外探险、找寻能吃的新作物了。
程衍出去了一趟,没有去太远的地方,给辛挖回来好几串出了芽的土豆,虽然那些土豆一个个都没有半个掌心大,但是程衍觉得这种东西成功种出来的可能性高一些,并且更能充饥。
除此以外,他还采回来之前留心过的一种能加快治愈骨伤的草药,也顺便带给辛,让他每天坚持自己换药。相信不用太久,辛就可以丢掉拐杖,走向野外,引领林边部落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程衍对此非常满意。
唯一不太满意的好像是阳。
阳在春猎的队伍之中,除了他以外,夜自然也在。
冬慢慢年长,部落里要逐步推举出下一任的族长。作为族长的竞争人选,这些大型狩猎活动他们不仅要积极参与,还要收获比对方更多,才能赢得更多人的支持。
所以,阳没有办法缺席春猎。
他心里不安,程衍过来找辛的时候,都要把他盯得死死,简直和护食的野兽没有任何区别。
程衍觉得阳的当务之急明明是让辛正视他在这个世界的性别才对,毕竟护食的前提是东西肯乖乖呆在他碗里。
不过,他还想着要帮助阳来对付夜,也给了阳一些有毒性的草药,简单的告诉他怎么对付打不过的野兽,希望能帮阳在春猎上狠狠压夜一头。
而阳护食的担忧程衍才懒得理会,在春猎队伍还没出发前,程衍就在自己山洞口垒了几层石头,将洞口遮掩的只有最上面一条缝透光和换气。
根据他留给族长冬的讯息,他打算在山洞里闭关,出关时间不定,为了避免被人打扰,所以自己先把洞口封掉了。
什么是闭关出关,部落里没有人能听懂,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巫医大人自己把自己封进山洞里面了,而巫医大人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大家也不奇怪。
看来春猎期间,巫医大人不太可能挖自己墙角,阳因此而松了口气。
不过,春猎队伍离开之前,部落里的兽人心里都有个迷惑,巫医大人洞口的石头是谁帮忙垒的,好像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出现,也没听到有谁帮忙的风声。
当然也没有人想过巫医大人自己搬石头的可能——看看巫医大人那副比亚兽人还弱不禁风的样子!
程衍成功在自己洞口拥有了一个“门”,就是这个门没有那么方便。
他终于没有一种在屋里还随时有可能被人窥探的感觉,并且这个“门”还具有一定的隔音效果,让他自己的私人空间安静了许多。
唯一没中不足的地方是,这个“门”出行不是特别地方便。不过现阶段,他暂时还没能到找更好的替代品。
程衍在山洞中点燃了火把,固定好后让它徐徐燃烧。
山洞里不算亮堂,只是有了微弱的光。
程衍把那天找到的那个通红的“长寿果”拿了出来,准备在自己的山洞里好好消化。
根据资料库显示,这个果实的药效不是那两种参类可以比拟的,程衍不敢托大,才准备闭关,花几天的时间好好地将它消化完。
希望消化完之后,他的兽型可以……稍微长大一点点吧?
* 小傻子
部落中现在大部分的亚兽人都在乌的默认下,被交给辛来使唤。
虽然辛腿脚不方便,还是从没人听说过的部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身上充满了各种疑点,但是他编织的篓已经给部落带来极大的贡献,所以他指挥亚兽人们进行各种奇怪的工作,亚兽人们大多都愿意听他的话。
两个负责编织篓的亚兽人边在编织边在聊天。
“今天太阳落山前,我能编完两个篓!”
“我也可以编出一个半呢!”
“一个篓要交给部落里的勇士们,另一个我打算留下来给我家那位,他明天出去捕猎的时候,也可以带出去了。”
“那我也要加快了,凭借我的手艺,说不定今年篝火节之前,我也能找到我的兽人。”
“现在部落里,除了辛以外,最受欢迎的一定是会编织篓的亚兽人了,现在编织队伍可是最让人羡慕的了!”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重重的一声哼,等齐齐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扭着腰路过他们的背影。
那同样也是个亚兽人,所以两个人立刻就认出来了。
“白最近是不是很不高兴?我听说住在他隔壁山洞的伙伴说,天天听到他在山洞里朝自己的母父发脾气,甚至还摔东西。”
另一个亚兽人立刻不屑地撇嘴,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说:“他当然不高兴了,他没有学会编织篓,被辛编进了翻地的队伍,听说他们那边可辛苦了,要拿着一个木头制作的工具,一直不停地把泥土反复翻开,直到辛满意为止。”
“那岂不是很累?”
对方非常认同地说:“那可不是一般的累。辛甚至说,最好是找成兽人来做这个事情,可想而知强度有多大。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辛要把好端端的土地翻出来,白好像觉得,辛是因为那天他们吵架,辛为了为难他,才故意弄出这种没有任何作用的事情来折腾他的。”
他的同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白居然会这么想?辛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啊!”在他们的观念里,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是没有人会做的。
白觉得最近部落里很多人都在议论他,每一次经过几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亚兽人身边,他都觉得那些人一定是在笑话自己。
他原本是部落里最优秀的亚兽人,部落里最厉害的勇士、最出色的巫医都在追求他,没有人会比他更具备竞争力。
谁知道,一个辛的出现,直接打破了一切。
“白,你今天要翻的土地还有两块,如果太阳下山之前没有做完,那你明天要比其他人更早起,把工作全部都做好才行!”
负责检查工作进度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亚兽人,他用上了辛给他做的拐杖,每天就这样慢腾腾地挪动自己的身子,走过所有的土地,他虽然年纪大,但是眼神好记性佳,把所有人的工作情况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白刚才偷溜去看了准备要离开的夜,他本来想着回来后,可以趾高气扬地告诉这个讨厌的老家伙,他不用再翻地了,别想要再管着他,却没想到,他在夜那里直接碰了一鼻子灰。
——“你怎么能因为辛苦就逃避,不想要干活?白,这是不对的,你快点回去工作吧。”
——“你知道吗?辛居然给阳编了两个篓,一大一小可以背在身上,他最近可威风了,在春猎上我一定要再加把劲,不然很难超越他。你怎么就不会编织篓呢?如果你和辛学会就好了。”
脑海里好像还回荡着夜的声音,他没有用太激动的语气和白说话,但是语气里那淡淡的指责和抱怨,还是让白涨红了脸,没有办法再面对他。
他本来是想要找夜帮忙,给他不要再去干又苦又累的翻地的活,没想到不但直接被夜拒绝,夜还反过来抱怨他不会编织篓!
不就是一个篓吗!
辛不就是凭借着阳和程对他的庇护,才能获得指使其他亚兽人的权利吗?
白憋着一张愤怒的脸,埋头翻地,几乎要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土地上面,看起来干活似乎比之前卖力了许多。
他气愤地想:等夜成为族长,他就是族长的伴侣,到时候亚兽人都该听他指挥才是,他要给辛分配比翻地还要再累的活!
* 小傻子
部落里头有怎样的暗流涌动,程衍是完全不知道的。
在他开始食用、尝试消化那个通红的长寿果之后,就似乎自动地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动静,完全无法注意到外面发生什么了。
这个果实看起来有些过分鲜红,以至于颜色如血一般妖艳。它看起来像个巨大的饱满的番茄一样,事实上,口感也和番茄差不多,酸酸甜甜的,果肉多汁,又有些软趴趴的。
不过,它所裹挟的能量,却没有吃起来的口味那么普通与友善。
从第一口果肉吃到肚子里后,程衍就开始感觉到了一股不听使唤的热浪在身躯内横冲直撞。
它不像两种参类提供的能量,会乖乖地沿着周身运转,直到无法被消化才开始作乱。
那股能量一进入到程衍的腹部,就好像开始沿着经脉,如鱼得水四处乱窜,用最莽撞的力量冲击最刁钻的角度。
程衍紧紧的压着舌根,不给它散逸出来的机会,靠着肉身硬抗,和这股太过于活泼的力量“斗智斗勇”。
能量“跑”到哪一处还太脆弱的部位,就会兴致盎然地盘旋,把那处地方的血肉好像都搅浑了一样,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扭曲一样的疼痛。
在这个过程中,能量一点点地被消耗,直到硬扛过去后,程衍才消化了这果肉的不到十分之一。
他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因为食用这个果肉,还存在着饱腹感,而且虽然浑身酸痛,却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
他只喘了口气,就又咬下第二口,之后再山洞里,又陷入了周而复始的痛苦。
等到慢慢适应了那种疼痛在体内乱窜的感觉后,他还能苦中作乐地乱想,这种感觉,是不是和体内怀了个不听话的崽胎动起来四处乱踹一样?
为了获得力量付出好大的代价,程衍觉得这个世界不多活一点时间,对不起他这份努力。
果肉吃了三分之二后,他终于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强悍了起来,和每一股能量抗争花的时间已经明显在变少了,并且,大概因为痛过太多次,身体的抗痛能力好像也随之提高了……
后面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些,到最后,程衍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把最后一块果肉连同整个果皮都塞进自己嘴巴里,囫囵吞下去,成功将整个长寿果都消化得一干二净。
程衍站起身。
他觉得自己变化挺大的,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他觉得现在自己应该也能成功徒手拔树,一般的兽人应该都已经打不过他了。
他信心满满,摩拳擦掌一番,然后在心里想着变成兽型,巨大的念头驱使着他,感觉到了浑身开始变热,程衍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兽型变化完成。
闭上眼睛,他也能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的视角在下降,身躯有了一些变化。
片刻的功夫,变身成功后,程衍睁开了眼,看向了他用来作为对照物的石床,用山洞里不太明亮的光芒,企图看出石床的高度,来确定他现在的高度。
程衍拼命地往上仰头,努力动用几乎不存在的脖子——
妈的!为什么看不清!
虽然小乳猪太胖太小,但是还是足够轻盈,程衍尝试了一下,直接就跳到了石床上,然后开始四处张望。
山洞里光线确实不太明亮,从他眼前所及的东西来比较,他应该……没有变大多少,甚至可能没有变大。
如果此时小乳猪能看到自己的屁股,就可以看到一条曲卷的猪尾巴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朝着两边轻甩。
不过变小了之后,他放在石床上一张只能用来包手的皮毛,都可以把他完全包裹住。
动物的柔软皮毛舒服极了,程衍的眼皮几乎要慢慢地合上,直到快要睡过去的下一秒,他才心里疯狂地呼唤自己——醒醒啊!变强大的第一件事情怎么能是睡觉!这未免也太符合兽型了吧!
真丢人。
小乳猪的后蹄踩着那皮毛一跃而下,抖了抖一身光滑漂亮的皮肉,圆浑的身体晃动起来,好像要把瞌睡虫从身上甩掉一样。
程衍在山洞里四处乱蹦跶,感觉自己体内好像还有一股没有用完的劲需要发泄一样,直到他四蹄踩到了那捆和楚告别之后带回来的龙胆草,把那堆龙胆草都踩碎,汁液喷溅到他的身上时,他心里才升起了一个念头——他很久没有见到楚了。
之前一直在忙碌,没有想过这件事,但是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他也不由自主地有些想念。
而且,猪脑子大概真的比人类要小太多,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程衍直接踩着一层接着一层垒高的石头,翻过了这个洞口的“门”,跑出去了好一段距离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现在好像不是人!
而且部落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程衍生怕被人发现,躲进了路边茂盛的杂草之中,已经跑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倒也不是不能变成人形,但是他的草裙还在山洞里,这样的话岂不是成为彻底的裸奔了?
反正……反正楚也很喜欢他的这个兽型嘛,那干脆就这样去找他好了。
心里头有了这个念头之后,程衍就不再多想其他了,小乳猪的后蹄飞快地蹬着泥土,在杂草中飞快地蹿开。即使有路过的人,朝着路边的杂草看过一眼,也会以为一闪而过的那条粉白色的线,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身为人的时候不能从部落的大门偷溜出去,身为猪的时候就更不可能了。
他作为兽人还算是有点自保能力,所以每次离开部落,乌虽然会数落他,但是也不至于死盯着不让他离开。
而这个小乳猪的兽型,按楚之前说过的话来推测,估计只有部落里未成年兽人才有那么幼小的兽型,如果他意图离开部落,不仅会被拦下来,说不定还可能被部落里的兽人抓住,然后一个个山洞挨家挨户地去问谁家的兽人小孩弄丢了。
到时候就真的不知道脸该往哪里搁了。
所以,程衍凭着兽型的时候简单粗暴的直线思考方式,也能立刻确定下来正确的方案,痛快地选择从他之前偷溜回部落的那处地方,准备偷溜出部落。
现在时间正好还没到中午,程衍只需要一路避开一些在路上行走的亚兽人,很快就到了部落边缘。
对于人形来说,他需要爬到木桩上,然后在把整个人攀过去,但是兽型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虽然是看起来有些笨重圆滚的猪,那木桩的高度在他现在的视线里也非常巨大,但是,他只需要轻轻地蹬开后蹄,瞄准了目标,就可以立刻跃到木桩上面去。
站在木桩上,小乳猪都觉得视线好多了,唯一不好的是他前后蹄的距离太大,在木桩上也很难四蹄站稳。
所以,程衍没能来得及感受一番“一览众山小”的场景,就要立刻朝着部落外的方向跃下来,轻巧的落到了地上。
土壤上的草被踩得发出一声轻响,程衍朝着外面的方向慢慢地移动,准备先找到楚平时呆的草原是在哪个方向。
变成小猪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方向感好像也缺失了一部分了。
在他好像终于确定了一个方向,准备朝着那边奔跑,希望凭着小乳猪的脚程,可以在中午过去之前达到草原——
一双大手突然直接绕到了他的腹部下面,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哼哼哼!”
四蹄剧烈挣扎,小乳猪发出惊惧的声音,竟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冲力要挣脱开来。
抓住他的人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快要抓不住他,忍不住开口:“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不要乱跑!”
程衍挣扎的动作瞬间停顿了下来,乖顺的趴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猪脑子里仅有的念头是:他不用再跑那么远去找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一只很努力的猪!(认真脸
晚睡福利(不是啊啊啊)明天又是要日万的周末了,我真的可以做到吗_| ̄|●
第62章 兽人世界
楚这几天一直在部落的附近打转。
他知道, 部落里春猎的队伍在两天前出发了。如果按照以往,他还在部落里的时候,他也应该是队伍里的一员。他甚至联想了一番, 如果他此时还在部落里,位于春猎的队伍之中,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大概会摩拳擦掌期待着狩猎活动, 期望能够遇上大型野兽, 给部落带来丰收。夜兴许也会和他一如既往形影不离, 捕捉到猎物的时候, 他也许还是会把功劳让给夜,毕竟他们不分彼此,谁出风头在楚心里都是一样的。
不过, 这个场面再不可能出现了, 很偶尔地联想到这个,他却也没有更多波澜起伏的情绪,好像这改变只是不值一提的一件小事。
他亲眼看到春猎队伍离开,看到了所有的人身上都背着程带给他的那种篓, 也看到了夜走在出行队伍的最前端。
楚想过,如果在野外遇上落单的夜, 他一定会把他狠狠揍一顿。不过这个场景不合时宜, 他也只能遗憾地把这个念头继续藏进心里。
他已经不是部落的人了, 眼下春猎队伍离开, 对他造成最直观的改变就是, 部落附近行动的兽人变少, 他可以更加明目张胆地靠近部落, 尤其是靠近部落这个偏僻的角落。
但是, 程却从来没有从这里出现过。
他如果偷溜出来, 楚心里一定会责怪他鲁莽,可他一直没有出现,楚又不免担忧。
楚还时不时从部落的大门往里头张望,如果部落里的巫医出事,部落里肯定一片乱了,但他看到留在部落的兽人和亚兽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正常作息干活,全然没有被影响。
那说明,程是安然无恙的,他只是没有出现而已。
楚告诉自己,他是巫医,在部落里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忙碌,不可能总是偷跑出来找他。不过,这想法不能很好地安慰到楚自己,他还是时常忍不住过来这边,说不定还是有机会和程偶遇上。
没想到,先偶遇上的不是程,而是这只许久未见的小乳猪。
楚几乎是手忙脚乱才把那头小乳猪按在自己怀里,才不让对方挣脱开。兴许是他说话的时候,这小家伙认出他来了,也才没有剧烈挣扎。
虽然没有变大,但是力气已经大了不少,也许等长大后,也会是部落里一个出色的兽人了。
不过,楚把他摁在自己怀里,看着那团粉嫩浑圆的肉,还是忍不住拍了下小乳猪圆滚滚的屁股,笑骂了句:“你怎么这么顽皮?偷跑出来遇到的不是我,是野兽怎么办?”
他心里一闪而过一个奇怪的点头,为什么这个小兽人和程都喜欢从这个地方进出。
不过,这念头消逝得太快了,他也来不及捕捉到。
楚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把程衍和怀里这只小乳猪划上等号。
他没工夫思考疑点,是因为小乳猪被他打了下屁股,就立刻在他臂弯里挣扎了起来。
那小家伙尽着自己最大的力气发出“哼哼哼”的声音,后蹄在他在臂弯里乱蹬,前蹄和那个圆滚滚的猪鼻子都在奋力顶’弄楚的上臂,它其实没有用上大力气,不过楚知道对方一定气恼了。
楚用另一只手抚摸过小乳猪的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用上了柔和的声音:“好了好了,不指责你了。”
程衍忍不住用前蹄多戳了楚手臂的肌肉几下,才哼唧一声放过他。
猪……猪屁股也不是可以随便乱摸的!
不过楚摸着他后颈很舒服,他勉强原谅他了,攀在楚的手臂上,任由着楚这样子抚摸。
楚还低下头和他对望,程衍看到他一手搂住自己的兽型,显得轻轻松松,就知道自己个头估计没有任何变化——白害得他承受了好几天的痛苦!
想到这里他就气闷,窝在楚的手臂里,还多蹭了他几下。
哎,作为人的时候,摸两把小手和尾巴,楚就不自在,还是当猪好。
这时,楚突然把头凑得更近,放大的脸几乎要和程衍贴上,程衍在心里惊恐地想,楚该不会是想亲这个猪头吧!
虽然他觉得自己长得(在楚眼里)还算可爱,但楚并不知道这是他原型,怎么能随随便便亲别的兽人呢!
程衍刚想用鼻子拱开楚,警告他自重一下,就听到楚说:“小蠢猪,你去泥潭打滚了?为什么身上这么臭?”
他眉头轻皱,语气里带着几分的迷惑。
程衍全身都僵住了,虽然维持着兽型,但是程衍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发热,深刻感觉不用多久他就真的成为烤乳猪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楚会这么问,程衍也没法思考,窘迫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逃离出楚的怀抱,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才行。
圆滚滚的身子在楚的臂弯里挣脱起来,蹄子蹬开楚的手臂,这团粉嫩的圆球就要从他怀里飞跃下去。
楚惊叫了起来:“别跑!”
他伸手去抓,眼疾手快,顺着那条往下跃的线伸出手,揪住了……小猪尾巴。
那头幼小的兽人被抓住了曲卷细小的尾巴,被迫以头朝下的姿势被提起,倒转的视角和楚对望上,扑腾四肢粗短的蹄子。
楚看着小乳猪的腹部,嘀咕了一声:“你去哪里玩了?腹部的毛都弄脏了。”
头朝下的姿势并不好受,对圆滚滚的小猪仔来说也是一样的。程衍难受地哼唧,努力晃动着浑圆的身躯,想要用四蹄去蹬楚,但半天都没碰上。
他只能更用力地哼唧,希望楚能从他语气里的愤懑听出来他的抗议——就算他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但也应该有兽权的!
这时,程衍突然感觉到牙齿有种奇怪的发痒,他磨了两下,感觉到口腔里的小乳牙好像从圆润小巧开始急剧变化,齿龈牙床都有种吃到辣椒一样,灼热发痒的感觉。
他按耐不住发出一声比之前要更加响亮的哼声,紧接着,两边犬牙都好像突飞猛进一样地长出来,从上下咬合到彼此错开,探出嘴外。
程衍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那是猪的獠牙,在成长期就会生出来,成为猪类的重要武器之一。
不过,它太丑了!
程衍即便没有看到,脑海里都能立刻浮现出这个想法。獠牙与他这个用来卖萌撒娇求抚摸的形象实在太格格不入了,程衍心里一闪而过这念头,想法就只剩下——
缩回去!缩回去!
兽人变成兽型,全凭主观能动性,所以程衍脑海里想要獠牙消失的念头如此明显,齿龈还灼热得厉害,那獠牙果真往回缩,几秒钟的功夫,程衍再用舌头舔过,犬牙又退回小乳牙的状态。
楚正在打量小乳猪腹部上那些闻起来气味不太好的液体,余光感觉到什么东西突变,但和小兽人圆润澄澈的眼睛对上,又好像只是错觉而已。
他听着小乳猪叫唤得难受,不再提住对方的尾巴,而是把他放到自己的怀里。只是,他还让小乳猪翻了个身,四蹄朝天,露出雪白的腹部来。
小乳猪的腹部也没有生长出长毛来,但是抚摸起来比背颈要再柔软、舒服几分。而原本该是雪白的腹部上,被喷溅到了颜色有些墨绿的液体,甚至还有一些细碎的茎叶在上面。
楚的指腹轻轻擦拭过小绒毛上沾染的汁液,把手指凑到自己鼻子边轻嗅,说:“这是什么植物?汁液味道有点臭。我带你去河边洗一洗吧。”
程衍仰头朝上任由楚抚摸,也不会对腹部这种脆弱的地方任人触碰有太大的反应,看起来温顺乖巧。直到听到了楚的话,他才反应过来,楚说他身上的气味是从哪来的——
是他山洞里那堆被他踩碎的龙胆草!
程衍艰难地扭动脖子,但是只能小幅度地移动。他看不清楚的脑勺有没有冒出豹耳朵,也看不到他身后现在有没有一条尾巴在一甩一甩。
他四脚朝天躺在楚的臂弯里,从背脊猛地一用力拱起,圆润的身躯一跃一滚,又猛地扒拉住楚的手臂,成功的翻身过来,攀爬在楚的胳膊上,顺着往上爬。
楚愣了下,却带着笑意说:“你学会翻身啦?有进步哦!”
程衍自然没有办法回应他,只是从鼻腔里发出的一声“哼唧”却好像带着一丝微弱的炫耀一样。
他几乎在眨眼间就爬上了楚的肩头,然后贴着楚的脖颈,把身躯朝上拱,趴到了他的耳边。
楚有些莫名,笑说:“你想做什么?你把我也弄脏了。”
小乳猪一路朝上爬的时候,腹部都是紧贴着他的肌肤在移动,腹部上沾染的汁液,也全在爬过的地方抹开了。
程衍听到了楚的话,浑身都僵硬住了。
不过,龙胆草的汁液有没有弄到楚的身上已经无所谓了,因为程衍趴在他的脖子上,已经看到了那两只变成兽型,从头发中冒出来的耳朵了。
他保持着后蹄蹬着楚的肩窝,身躯直起靠着楚的脖颈的姿势,伸出前蹄,轻戳到了楚的耳朵。
还是一样,浑圆、软嫩、覆盖在上面的茸毛摸起来格外舒服。
“哎呀!”
楚几乎按耐不住的惊叫了一声,不过这回,总算不像上次那么反应激烈,一尾巴将程衍甩开。
楚觉得耳朵被碰得有些痒,侧头一躲,自己这才迟钝地发现,他怎么又不知不觉半兽化了?
尾巴也露了出来,在半空中轻甩。
“嗯?怎么回事?”他迷惑极了,两只耳朵还竖直起来轻颤抖动,暴露了他的不安。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小乳猪的身上,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身体是否有什么奇怪的反应,更别论突然冒出来的耳朵和尾巴。
上次程衍胡诌的话把他骗过去了,此时身边只有一个小兽人,他自然不会以为还是上次的情况,起疑对象成为这只小乳猪。
楚不适应不在战斗的情况下被人看到兽化的模样,甚至是被触碰到。小乳猪的前蹄扒拉着他的耳朵,让楚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脸,因为不自在,耳朵也快速地抖动起来。
“别、别碰……”
他咬着唇,沙哑着开口,制止对方的行为。
但是小乳猪用两只前蹄并拢,直接将他的耳朵夹住。
明明耳朵兽化后变成金黄色的豹耳,外表都覆盖着绒毛,但楚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耳朵充血起来,几乎要隔着原来的皮肤颜色变红了。
他憋住一口气,正想把耳朵缩回去,被趴在肩上的小家伙这么一作乱,气息不禁变乱,耳朵轻颤着,半天都缩不回去。
小乳猪柔软地贴紧他,楚可以近距离地听到他还在哼唧哼唧,前蹄捏着他的耳朵不放手,莫名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楚干脆伸手,把这只爱作乱的小家伙抱到他的头顶上,让他趴在自己脑袋上,无奈地说:“别乱摸了,我带你去河边洗澡吧。”
只是,他身上也被这家伙弄脏了,也得跟着一起洗了。
第63章 兽人世界
去河畔的路上, 程衍倒是安安分分地呆在楚的头顶上没动了。
他的兽型才不过成年男人掌心大一些,趴在楚的头顶上也绰绰有余,楚的头发不长, 蓬松又柔软,程衍窝在上面,心里居然还想着, 如果要给他的兽型做个窝, 就得按这个规格来才行。
趴在楚的头顶上, 视线还很好, 等到了河畔,他都快不愿意从楚的头顶上下来了。
楚身上也被弄到了龙胆草的汁液,程衍在他头顶上打滚的时候, 还把他头发也沾染到, 喊了小蠢猪半天都不肯从头上爬下来,楚干脆自己脱掉草裙,扶着头顶上的家伙,一块下了河。
楚过来的路上, 尝试着要把耳朵和尾巴都收回去,但是他没有发现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变成这个样子, 也没有察觉到一直都是这只小兽人在捣乱。
龙胆草的气味还在他身上, 他怎么都没有办法把尾巴和耳朵变回去, 只能一路维持着这个样子, 一直到下到河里。
沿着河畔下去, 他选了处浅滩, 站在河底, 胸膛以上还能露出来。
周围安静极了, 除了风声, 只能听到非常遥远的地方有野兽的吼叫声。偶尔细微的,可以听到附近好像有什么小动物发出来,不那么清晰的声响。
好像这附近,只剩下他们俩了一样。
楚用双手握住了小乳猪的身躯,才把小乳猪抱了下来。
已经到了河中,程衍也不死赖在楚的头顶,乖顺地任由他动作。
楚把他抱下来,放到了水面上,还用手掌放在水下,托住他。
虽然小乳猪做了不少让他觉得过分的事情,但是看着对方这对圆溜溜的眼睛,楚好像什么气都撒不出来了。
他连声音都忍不住放得温和了一些,说:“你会游泳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洗?”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手,手指抚摸过了小乳猪柔软的腹部。
楚还记得,上一次刚见到这只活泼好动的小家伙,就是在这河边,这头年幼的小兽人,兴许第一次变身,居然连游泳都不会。
不过,现在显然不一样了。
被他这么一质疑,程衍立刻怒瞪他,然后灵活的一扭身躯,在楚的手指间翻动,在水里也能顺滑地转身,然后从楚的两手之间溜开。
楚吓一跳,立刻伸手要去捞他。
但是程衍已经掌握了如何把握猪身平衡,在水里也能维持住,四蹄有节奏地拨动水面,立刻在水里游动了起来。
楚轻笑出来。看出对方是在给自己展现……或者说炫耀泳姿,小乳猪游了一圈后,还重新转回到楚的面前,在水底下伸出一个粉嫩嫩的猪鼻子,朝着他哼唧了两声。
虽然听不懂对方想要表达的确切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总是觉得他和这只小乳猪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他面对小乳猪的时候,好像没有任何隔阂,语言的障碍也没有改变这种发自灵魂对他的喜爱和亲近。
他忍不住压低声音闷笑起来,说:“我知道你会游泳了,而且还游得很好。”
他确实不是在用动听的话来安慰这个小兽人,在他看来,至少这个泳姿,比上次他看到的狗刨姿势明显要好看和熟练多了。
“哼哼哼唧!”小乳猪立刻又回应他,看那炫耀的小眼神,好像在说,不过如此罢了。
程衍已经从唾弃自己的状态,变成自暴自弃爱咋咋地的状态了。
本来变成兽型的时候,他就容易被兽型影响,思维直接而粗暴;在看到楚之后,这种简单粗暴的思维就表现得更加明显了。
任性地去抓楚的耳朵,趴在他的头顶上小憩,还有给他炫耀自己的泳姿……这哪一样事情是他自己真的做得出来的?
楚会看着这个兽型,认为他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兽人,也一点都不奇怪吧。
不过,楚也露出了潜藏的一面,程衍都没料想到他会那么喜欢恶意卖萌的生物,他哼唧两声,用装无辜的眼神看着楚,楚就纵容着他做任何的事情。
要不是楚这么纵容,他才不会越加过分呢。
程衍心想,反正楚不知道他是谁,现在在他面前怎样都是没问题的。
他还想在河里给楚表演一下作为一只猪,他还可以游出优美的蝶泳来,但是楚却在他表演完毕后,突然伸手把他搂住。
程衍没躲开,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去防备,就算看到楚的动作,也不会拒绝他。
楚在水里,用两只手掌把他搂住,说:“虽然你游泳很厉害,但是自己洗澡不太方便——你能碰到自己的后背和腹部吗?”
手心里的小乳猪立刻僵住了。
楚的问题,确确实实是会心一击了。
楚看他僵硬的模样,心里觉得特别有趣,还产生了想要逗弄对方的心态,带着笑意说:“要不你变回人形,然后自己洗?”
几乎在他说完的同一时间,小乳猪直接他在手心里一个翻身,四蹄朝天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楚愣了下,压不住笑出声来,甚至笑得开怀,连肩膀都轻颤起来。
他没有给小幼兽洗过澡的经验,只能瞎摸索着尝试。
楚把小乳猪捧在手心,小乳猪用前蹄扒拉着他的手不动,楚用另一只手的五指轻刷着他的身躯,洗过他的后颈和腹部,连四蹄和身躯相接的地方都仔细地洗了。
不过,小乳猪除了弄到那些奇怪的植物汁液外,身体并不脏,还是一副漂亮的粉嫩颜色,洗完之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程衍趴着任由楚把他翻来覆去地洗,被伺候得舒服了,还哼唧两声表示以夸赞。
直到楚帮他洗完,看这家伙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好气又好笑地捏了一下那个小猪鼻子,说:“洗好了。”
程衍立刻从楚的手心里翻了下来,又滑进了水里,围着楚的周围开始游泳起来。
猪并不像一些人认为的是不爱干净的动物,相反,它们多大多数很爱干净,甚至和很多动物相比,是非常爱戏水的。
所以在水里能够掌握身体平衡后,程衍游得非常愉快。
不过,这片河畔里是有食人鱼的,那些巴掌大小的鱼已经足以和程衍的兽型比大小了,他们在看到楚下水的时候,立刻凭着对危险的直觉,惊散开去。
而程衍在楚的周围游动的时候,那些食人鱼就蠢蠢欲动地想要靠近了——虽然他们不敢碰那个看起来杀气很重的人类,但是可以对付这只看起来很蠢的猪!
程衍自然发现了食人鱼群们盯上了自己,连眼神都是眈眈的模样。
不过,今非昔比,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只在水里差点被淹死有差点被食人鱼分食的,弱小的猪了!
程衍沉住气,脑袋抬出水面,然后:“哼哼哼哼哼!”
他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楚的注意力,楚扭头一看,发现了不远处又慢慢聚集起来意图靠近的食人鱼群,瞬间就知道了它们的心思。他散发出自己的外激素,带着警告的讯息传过去,食人鱼们欺软怕硬,瞬间就齐刷刷扭头,狂奔离去。
程衍浮在水面哼唧哼唧——他现在已经是有靠山的人,不,猪了!
楚好像听懂了他的声音,也知道他在记仇着那些差点吃掉他的食人鱼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说:“等你在长大一些,就不会怕它们了。”
程衍被他摸得舒服,还把脑袋在他的怀里多蹭了两下。
楚声音放得轻柔,还带着明显的笑意,他说:“呆在我的附近,不要跑远。”
给这个小兽人洗完澡了,他也准备清洗一下自己的身体。
楚直接将身子半蹲下,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就把脑袋都埋进了河里。
头发立刻被河水浸湿,他把双手插进发间,将头发蓬散开来,好方便洗干净。
豹子也是会游泳的生物,但是没那么喜欢水,楚觉得自己也会被兽型所影响,不是很喜欢呆在水里面的感觉。
他洗得差不多,刚把头探出河面,换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
什么东西揪住了他的尾巴!
楚吓了一跳,尾巴几乎在被抓住的时候,就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甩。
他的尾巴真的很敏感,即使是作为兽型的时候,有时候他都不太愿意用尾巴当做自己的工具,尽管它非常有力量,但是总是会被猎物弄得不太舒服。
平时在空气中,尾巴上的绒毛可以帮助他发现一切细微的变动,但是在水里被弄湿后,好像也因此而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行动起来也没有干燥的时候那么方便了。
楚几乎是下意识地皱住眉头,再两次甩动尾巴,都还是觉得有东西揪住他尾巴的时候,他扭头一看……
他的尾巴沉在水中央,随着水流在轻飘飘地飘动,而在他的尾巴尾端,“挂”着一团粉嫩的小球。
好像发现了他的注视一样,那家伙在水里,和楚无辜的对望,楚还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尾巴被抱得更紧了……
楚:“……”
他聊胜于无地轻摇尾巴,无奈地默认的对方的行为。
这么喜欢摸自己的耳朵、抱住他的尾巴,怎么让他那么情不自禁地想起另一个人呢……
程衍也只是潜在水里的时候,看到了楚的尾巴在水里面晃动,就按捺不住地冲上去抱住。
不过,潜水对小乳猪来说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他没一会儿,就松开楚的尾巴浮上水面,然后攀着楚的后背,爬到了楚的身上。
他的视角下,一切东西都被放大了,所以他可以看清楚的身体上,其实有很多陈年的伤疤,特别是从后背到肩膀的地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不少野兽爪牙留下的痕迹,可见他曾经经历过多么激烈的生死搏斗。
那些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伤疤,但是还留下一些浅色的痕迹,证明这片血肉曾经被撕裂过一样。
程衍跳上了他的肩膀,下意识地在站定了之后,疯狂地甩动身躯,把身上的水珠甩干净。
楚被那些水珠泼到了脸上,带着无奈的说:“别闹。”
但是小猪没有哼声,趴在他的肩头没有动弹。
正当楚以为自己语气太凶,小乳猪在和他生气,想要扭头看看对方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肩膀被什么湿热的东西碰了下。
楚浑身一颤,几乎差点把程衍给甩下来,扭头一看,发现他在……
舔自己的肩膀!
楚瞪大了眼睛,一时间都忘记阻止对方的行为,一直到那低着头的小兽人要舔到他的脖子,他才反应过来,伸手抓住了小猪的脖颈,语气里有些气恼:“你干什么!”
又不是真的是野兽,撒娇开玩笑就算了,这个行为已经远超出楚的接受范围了,他……他从来没有和哪个兽人这么亲密过,被对方这么舔过……
即使知道对方还只是年幼的兽人,楚的语气还是有些僵硬住,说:“你不能对别人做这样的事情。”
小乳猪抬头艰难地和他对望上,
那黑漆漆的眼睛看起来水润极了,凭空透出天真又无辜的模样来。沉默地对视了几秒钟,小乳猪突然伸出前蹄,在他刚才舔舐过的地方碰了下,沿着那条浅色的痕迹移动。
楚愣了下,也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瞬间生气不起来了,只是抓着这小东西放回到水里,说:“别怕,那是很久以前的伤口,现在已经不痛了,没有任何感觉了。”
兽人在野外捕猎,和野兽殊死拼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很多亚兽人会觉得兽人身上的伤疤是一种光荣的疤痕,而一些还没有出战能力的年轻兽人,也会很羡慕身强体壮的前辈,觉得这样的伤疤很迷人。
楚轻笑了一声,挠了挠小乳猪的下巴,说:“等你以后长大了,有了强大的能力,你也可以出来捕猎,遇到很多危险的野兽,说不定也会留下这样的伤疤。不过……受伤不是什么好事,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不要让自己置身在危险的地步,更不要为了让亚兽人追求,就故意把自己弄伤。”
他还以为小兽人会舔自己的伤口,是因为羡慕这样的伤疤呢。
程衍轻哼了两声,仰着脖子任由着楚轻挠,对楚说的话不置可否。
在原剧情中,楚以前不知道为了夜出生入死了多少回,每次都是为了夜,才一次次地冒了巨大的风险,去和一些体型远超过他原型的野兽搏斗。
像楚之前那次小腿受伤,也是为了救夜,选择把自己暴露在当时遇到的野兽的面前,吸引了对方的主意,帮助夜逃脱。
为了保护那个又渣又弱小的兽人,把自己一次次置身才危险之中,楚才没有资格教训他呢。
楚看小乳猪好像安静了一些,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好像不太高兴了。
但是他确实不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只能凭着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回想着他还这么小的时候,心里会有什么样的少年烦恼。
他说:“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长大?兽人的成长期会生长得很快的,不久之后,你的兽型会越来越大,可能你的身躯会更强强壮,浑身长出尖锐的刺,还有生出獠牙来。”
程衍:“……”
谢了,那好像不是我的审美。
楚回想起刚才好像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突然说:“你刚才是不是牙齿已经开始发育了?我好像刚才看到了……?”
他说着,凑过去看小乳猪的嘴巴,轻柔地把对方的嘴掰开,却看到了两排整整齐齐,非常幼弱的乳牙。
“奇怪……”他低声呢喃,“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呀……”
小乳猪无辜地和他对望。
楚立刻忘掉了那点奇怪的迷惑,放开了他,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你很快就会长大的。”
小乳猪把头埋下,潜到了水里,翻动着身躯,还扬起巨大的水花,泼到了楚的身上。
楚轻笑,说:“你的力气好像也变大。”
程衍憋气,沉浸水里,忍不住磨了磨自己的牙。
刚才楚用手指碰他的乳牙的时候,那种齿龈发痒发烫的感觉好像又一次从蛰伏期中苏醒过来了。
他生怕自己又一次控制不住露出獠牙,才把头埋进水里,磨着牙控制住那股奇怪的灼热。
也许楚说得对,他的兽型应该要进入生长期了,按照这个原始世界的兽人情况看来,没有兽人的兽型是“无用”的,也就是,不可能出现一种柔弱的兽型,就像野外生存再弱小的动物,也有自己能维生的能力一样。
程衍想象了下一头粉嫩的小乳猪长出獠牙来的样子,他实在有些无法接受。倒还不如继续维持这幅弱小可怜的模样,还能得到楚的喜爱呢。
楚不知道小乳猪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吭潜入水里,但是看他随着水流还在划动自己的四蹄,说不定是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楚只用余光注意着他的安全,然后给自己洗澡。
被打断了好几次,他都忘记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程衍快要在水里憋不住气了,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犬牙开始不受控制了。
它从圆润变得尖锐,并且一点一点地从嘴巴往外顶出来,直到上下一共四个獠牙,都初见雏形。
程衍维持着兽型,不但看不到,自己还摸不到,但是他已经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獠牙了。
但是,这好像还没有结束,齿龈还是炽热瘙痒,连新生出来的獠牙好像也有些奇怪的痒,想要……想要磨牙。
程衍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了,他还在思考,这个时候能不能把他的脑袋冒出去。
他不想让楚看到他的獠牙,他是不是应该快速跑开,找个楚找不到的地方,磨一磨他的獠牙,让它们好受一些后,再想方法把它们“收”回去。
既然刚才是可以缩回去的,现在也一定可以!
只是,在他心里有着这样的念头的时候,沉在水中的视线,突然对上了楚……的身体。
程衍即便是在水中,即便保持着兽型,他也控制不住,浑身都僵住了。
他倒不是没见过楚的身体,甚至毫无自觉的兽人在半裸奔的前提下,还常常不经意间在他视线范围内露出一部分来。
只是,尽管都快司空见惯了,程衍还是在一瞬间呼吸一乱,然后,他感觉到了几口河水灌进自己的鼻子口腔。
几乎在同一时间,程衍感觉到了齿龈的灼热瞬间向全身蔓延开来,好像闸口一松动,洪水就再也控制不住。那种灼热的感觉侵蚀了全身,好像血肉都要被吞噬淹没了一样——
楚发现那小兽人呆在水里的时间已经过分漫长了,在看到水里面吐出几个稍大一些的气泡后,他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一直躲在水里?学习憋气?快出来吧。”
他说着,已经习惯性的伸手要去把小乳猪搂住,把他捧在掌心里抱起来。
但是,在他的手掌要触碰到小乳猪的一瞬间,那粉嫩的小肉球立刻从水里钻了出来,直接冲出了水面。
巨大的冲力带来了一大阵的水花,瞬间遮掩住了楚片刻的视线。等楚回神来,看到的已经是飞快游向了河畔边,背对着他的一个一抖一抖的身躯,还有一条四处颤动的曲卷的尾巴。
那场面绝对称得上有趣,只是楚已经顾不上了,他大喊了一声:“你去哪里!”然后就跟着小乳猪的方向追逐了过去。
小乳猪虽然个头很小,但是速度却比之前楚见识过的还要在快,它几乎在一瞬间就上了岸,然后压根没有回头看楚一眼,就冲着旁边的森林跑了进去。
楚回想起了那次,这家伙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逃开。
他心里一沉,脸色有了几分郁色,眼里却还是有明显的焦虑,急切地上了岸,随便甩干净自己身上的水珠,把草裙穿上后,就跟着小乳猪逃开的方向跑过去。
因为耽搁了这点时间,楚已经看不到小乳猪的踪影了。
楚想起那次在森林里找了对方半天,直到无功而返。
他忍不住有些埋怨地说:“没良心的小家伙。”
但是,那次小乳猪逃开是有原因的,这次却突然而莫名其妙,楚就算知道,他没有办法把对方找回来,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做不到丢下那么弱小的小乳猪就离开。
楚觉得他离开的时候很慌乱,也许是出了什么事,一想到这里,他心里也忍不住提了起来。
楚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能“小蠢猪”“小蠢猪”地喊,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地寻找。
他逐渐靠近了森林的深处,在这里,尽管白天,因为树木繁盛,也显得阴凉许多,视线也没有那么宽敞。
楚不知道那个小兽人会不会跑到这里面来,森林的深处危险许多,那不是一个小兽人该去的地方,如果他跑到这边,是很容易在野外悄无声息被野兽咬死的。
正当楚脑海之中闪过了不少非常恐怖血腥的画面时,他突然听到了在前方密林之中,传来了一声野兽的声音,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外激素向四周扩散,把他包裹。
那股外激素是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强大,即使隔得那么远,那气息还是非常的浓郁,带着一股不安和躁动,好像狂暴的野兽在发怒一样。
楚站定了脚步,他知道,会外放出外激素的只有兽人,但他此时有些不确定了。
因为前方传来的外激素强大得不像兽人拥有的,而是野兽才有可能拥有。它充斥着强悍的敌意,光凭着这股气息的外放,已经叫密林里潜藏的生物都争先恐后地逃离,在密林地上空,猛地飞出成群的飞行动物。
楚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觉得自己太弱小,这股强悍的外激素包裹住了他,让他心生出少见的怯意,他几乎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如同面临天敌的恐惧,如果不是意志力支撑住,他已经腿软了下去。
他谨慎地放轻脚步,慢慢地后退了两步,连口水都不敢咽。
在他快要离开那外激素气味的中心圈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眼前的树木都被一股生猛的力量推开,瞬间向两边齐齐倒塌。
楚的视角瞬间空旷,然后被更巨大的东西遮住了——
他看到了一头,几乎和小山丘一样,与密林之中最古老的树木齐高的大野猪。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到洗澡那段的时候,满脑子的BGM都是“把你捧在手上~”
不算科普的科普:猪确实只能用狗刨式来游泳。
第64章 兽人世界
那头小山丘一样的大野猪, 比楚见过的所有兽人都要巨大。
它的身躯堪比去年秋猎时,他们整个部落十多个兽人齐心协力才捕捉到的一只巨熊。楚从来没有见过部落里有哪个兽人的兽人如此巨大,只怕连最见多识广的老人都从未听闻。
那头野猪全身都是深褐色, 浑身上下布满了尖锐的刚毛,因为体型巨大,那些刚毛看起来, 几乎可以拿在手里当做武器来使用了。而它嘴巴里长出来的獠牙同样巨大而尖锐, 透着一股森寒的光。
它巨大的脑袋直冲冲地对着楚, 楚看到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不用估量,楚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对方。他从来没在部落里听说过这样的一个兽人,对方一定是来自其他部落, 只是不知道出现在这里, 是带着善意还是怀揣恶意。
楚尽量让自己镇定住,尽管正面对上,从野猪的身上汹涌而至的外激素气味快要让他整个人承受不住而脱力,他努力维持冷静, 在沉默对望几秒钟后,开口说:“你好, 请问你是来自哪个部落的勇士呢?”
大野猪没有应声。
在楚说完话之后, 它没有做出楚所设想的任何反应, 不管是友好还是不友好的。
它往后退了一步, 似乎对楚还怀着一丝警惕和戒备。
不过, 至少看起来不是好战鲁莽的兽人。
楚松了口气, 然后紧接着, 几乎是下一秒钟, 那头巨大的野猪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突然在密林之中猛地扭了个头——在这个过程之中,周围茂密的树木被他的獠牙直接撞翻了好多棵,再坚韧的林木在那锋利的獠牙之下,都脆弱得好像纸糊的一样。
树木轰然倒地,又是接二连三的巨响。
大野猪声势浩大的完成了一个转身,在楚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四蹄撒开狂奔,朝着和楚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去。
在它疾驰而过的地方,树木东倒西歪的被硬生生撞出一条蜿蜒到更深处的道路,直到几次拐弯,楚只能听到远处传来嗷嗷叫声,以及树木枝丫的哗啦声,闻到不那么强悍凶蛮的外激素气味。
楚久久没有回神过来:是他把野猪吓跑了吗?
* 小傻子
程衍难受得要命,灼热的能量在他体内每一处地方充斥、膨胀,好像要把他整个身体都撑爆炸一样。他朝着森林的方向奔跑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躯好像随着他每一步落下而开始膨胀起来了。
周围的植物开始缩小,原本可以把他兽型完全遮掩住的灌木丛在急剧缩小,直到被他踩在足下,变成了玩具一样的大小。树木之间的间隙越来越窄,直到在视线范围内,程衍估量着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从中间钻过去了。
然后他拱了拱脑袋,横在视线下的獠牙跟随着轻轻晃动,立刻把遮拦的树木拦腰砍断。
程衍:“……”
他艰难地低下头,看到了深褐色的皮肤,和浑身的刚毛,像冷硬的铠甲覆在自己的身躯上一样。
草。
程衍在心里震撼咆哮,然后发出了“嗷嗷”的声音来。
这吼叫声让他瞬间又沉默了,他有点怀念上一秒还哼唧哼唧的小奶音。
兽人都是有外激素的,但程衍之前从来没有尝试着释放自己的激素。
现在他感觉到了从自己身躯内不断散发出外激素来,能清晰地听到遥远的地方也有动物在惊慌四散。外激素就像从他体内伸出的看不到的触手,敏锐地探查四周的情况,然后又将触碰到的信息反馈给他。
整片森林好像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一样。
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另一股气息。
它在现在的程衍的感知里是如此弱小,这种感知有些陌生,但这个气息是如此熟悉。
程衍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现状,他捕捉到了那另外一股外激素的方向后,脑袋朝着那头扭转,獠牙在林间肆虐,很快就直接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然后,他和已经变得那么小,好像比他的獠牙还要再小,落在他眼中如同一个小玩偶的楚对上了视线。
程衍根本没有听清楚和他说了什么,就仓皇逃离。
他看到了楚眼里的紧张、不安、戒备,虽然看不到他眼中的自己长什么样,心里却已经能成功脑补出画面来了。
程衍感觉到了獠牙好像又灼热瘙痒起来,他控制不住要从鼻子里发出咆哮,要找到个坚硬的东西磨一磨他的牙。
他瞬间完成判断,果断选择了逃跑。
——虽然我长得大,但只要跑得足够远,你就看不到我!
察觉到楚的气息一直停留在原地,没有追上来,程衍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终于可以好好磨一磨他新长出来的牙。
程衍拖着浑圆庞大的身躯在林中转了一圈,立刻把周围的树木全部拦腰扫断,他极目四望,找到了块大石头,兴奋地撒欢跑过去,把难耐的獠牙往石头上一蹭——
“哗啦”
石头直接被蹭掉了一层表皮。
程衍嗷叫两声,用弯曲的獠牙靠近嘴巴的部分去蹭石头,几乎每一下都要蹭掉石头的一部分,直到石块被撞击得松散,最后一声震响,碎成了小石块。
程衍耸了耸身体,獠牙上下摆动,他一拱鼻子,把那些碎石块都扫开,然后抬高脑袋,物色第二块石头。
体内那股要撑爆炸的力量好像稍微缓解了一些,他要再接再厉才行!
一直到密林深处的巨石都被他祸害完,而周遭的树木都已经被肆虐得东倒西歪,程衍还是觉得躁动的灼热感没有消去,他体内好像有花不完的能量想要发泄出去。
他终于忍不住,埋下头用前蹄和獠牙刨开土地,松软肥沃的土壤被迅速掀翻,一直到挖出一个巨大的坑后,逐渐坚硬的石层终于能拯救痒得难捱的獠牙。
他满脑子只剩下执着的念头,要把这股力量发泄出来,要把獠牙磨得不再发痒。
慢慢地,他的动作从粗暴狂躁变得安静下来,疲惫逐渐侵占身躯和精神,而那股力量逐渐变得可控,程衍慢慢地收敛住自己的外激素。静谧的丛林之中,那股蛮横的气息终于安稳了下去,不再排斥驱逐其他的生物。
程衍窝在自己刨出来的深坑底,粗重的喘息,用前蹄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地上的土。
他没用什么力气,也轻易地刨出新的小坑来。
“……”
突然变得强大起来,有点不适应。
程衍不记得部落中有和他一样兽型如此庞大的兽人,楚已经算是林边部落中最强大的兽人之一了,在现在的他感知里却好像变得非常弱小。
要不要这么极端,不是变成小乳猪,就是变成大野猪,不能适中一下吗?
程衍无奈的想,趴在地上用獠牙蹭着岩石。
——算了,适中的情况下,也改不了是猪的现实。
他还留了一丝微弱的外激素,就像探出一根细小的触手伸出外面,探查着外面的情况。
这时,他感觉到了另一股释放的外激素和他的“触碰”到。
程衍原本趴在深坑里装死,几乎在一瞬间就站立了起来,在深坑底下快速打转。
另一股外激素有着熟悉的气味,楚正在缓缓地靠近这个被肆虐一番的森林,没多久就要到这里了。
程衍心头瞬间一乱,后蹄不安地蹬着地面,他想跃出去大坑,却没想好这个场面该如何与楚相见。
有一种本来已经批了一层马甲,现在又披一层,不知道该不该脱,更不知道应该脱哪层马甲才合适的苦恼。
他低头看自己的獠牙和前蹄,尽管光线不那么明亮,程衍也知道野猪这幅模样和漂亮搭不上边,充其量是威猛,却也一点都不帅气,甚至可以说是丑陋极了。
楚会对粉嫩的小乳猪产生喜爱和怜惜,但总不可能会喜欢一头小山丘一样的大野猪吧!
火石电光之间,程衍还猛地想到了问过楚的话——
“你喜欢强大的、兽型漂亮的兽人吗?”
楚理所当然地点头说:“是啊。”
程衍跳出巨坑。
他感觉到了楚的气息已经非常接近了。
兴许是因为他自己把外激素收拢,楚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好像大胆了起来,将他自己的外激素铺展开来,一寸一寸地在前行。
程衍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了,楚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然后下一刻,他听到了楚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急切地传了过来:“小蠢猪!小蠢猪!你在哪里!”
程衍不想以这幅模样再次和楚相见。
他想找一个和楚截然相反的方向,偷偷离开的。但是,听到了楚的呼唤声时,他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挪动脚步。
刚才那种情况下他一声不吭跑开,楚一定会担忧他的吧?那次他躲进灌木林中,楚也是这样一个劲地寻找。
程衍忍不住用后蹄一直在刨地,但是做好了准备急奔的姿势,他却迟迟没有离开。
楚的声音越来越逼近,程衍气恼地跺了跺脚,心里忍不住想:为什么他不能变回小乳猪的模样呢?
等等……
这念头如闪电击中了他。
也不一定不行啊!
他拼命地在脑子里重复地想着这样的念头,默念着“变小变小变小”,体内仅剩的最后那点灼热的能量好像发挥了余温,热度扩散到他整个身躯,然后程衍感觉到了一种好像第一次变身的时候,浑身的骨骼和血肉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不疼痛的力度扭成其他形状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
眼前一切如同玩具的树木开始变大,他的视线在疯狂下降,连足下踩踏的土壤都好像从柔软变得坚硬了一样,到了那热量完全均匀布满整个身躯后,变化这才慢慢地结束了。
程衍还保持着四肢着地的姿势,他艰难地扭动脖子,低下脑袋。
没有看到凶恶的獠牙,他把身躯趴在地上,终于艰难的在余光中瞄到了自己两只粉嫩浑圆的前蹄。
随着那力量在体内消散后,程衍终于察觉到巨大的疲惫笼罩住他,他艰难地把四蹄蜷缩,努力腾出一个舒服的窝,微眯上眼睛。
在快要把眼睛彻底闭上的时候,一个身影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 小傻子
那个不认识的兽人在林深处咆哮的时候,楚尽量地远离开去,没有靠近中心圈,在周边寻找着那只小乳猪。
那个巨大的兽人可能是突然狂化失控,这种情况下的兽人常常会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力量,更可怕的是,有的兽人还会因此而六亲不认。
楚因此不敢靠近,怕被那个兽人误以为他怀着敌意,进而攻击他。
不知道这个兽人怎么做到拥有这么庞大的原型,这么强大的力量,他即使作为人形的时候,也一定非常强悍吧?
楚情不自禁地想。
平时生活在森林深处的生物,全都在野猪咆哮释放外激素的时候,狂奔远离中心地区,楚在周边的灌木林中搜寻,甚至发现了好几只平时很难发现的鼠类,藏在灌木林里瑟瑟发抖。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他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赶紧把这些吓到腿软不会逃跑的猎物捡走,不过此时他心里只有那个跑进森林中的小兽人,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
在森林深处的外激素渐渐转淡的时候,楚已经几乎把附近一大片区域都搜寻过一遍了,却还是不见那只小乳猪的踪影。
上次那家伙也是偷跑藏起来,最后不还是安然无恙?
楚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没有办法将对方放下,自己直接一走了之。
他慢慢地靠近着中心区域,怕那头小蠢猪是藏在了里头,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被那个强大的兽人伤害到。
不过……
楚又突然想到,同样是猪类兽人,说不定那头小蠢猪和那个野猪兽人是有什么关联的。
楚释放着外激素,试探着靠近密林中心,越靠近,那他发现那个兽人留下的外激素气味也越来越淡,几乎要在空气中消散掉了。
除了他以外,森林中的生物也在试探着危险是否离去,慢慢回到自己的生存区域。
要么是对方把气息完全隐蔽起来,要么是对方已经离去了。
楚慢慢地顺着兽人的痕迹靠近,一直到看到一个巨大的坑,横在了一片被扫倒的树木中间。
他几乎瞬间脚步僵硬了下来,出于一种对力量的敬畏。
等几分钟后,在巨坑的旁边,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楚才敢慢慢地靠近过去,从地面上往里头打量。
深坑里还能看到巨蹄和獠牙刨出来的深痕,只看到那些印记,都可以想象出来对方的力量有多强大。
但是坑底,没有任何的东西。
楚的心脏揪住,又慢慢地落了下来。
那个兽人应该已经离开了。
他也许是从森林的另一面,遥远的西面过来的,林边部落中,从来没有人穿越到森林的另一头去。也许在那边,有其他的部落,如此强大的兽人才能穿过森林,到他们这边来。
楚收回了视线,刚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捕捉到了隔着深坑的对面土地上,有一抹粉嫩的身影。
他喜上眉梢,迈步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过去。
那头小乳猪好像在土里打滚过一圈一样,又把自己身上弄得脏兮兮的。他窝在泥土里,大概是自己刨出来一个浅浅的窝,闭着眼睛陷入酣睡之中。
楚看到他,心里的石头落地,转而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来。
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能做到在风暴中心酣然入睡,难道他没有被那个兽人吓坏吗?
楚无奈地把小乳猪抱在自己怀里,准备带他去河畔,再重新清洗一下。
全程小乳猪只动弹了下,非常自觉地在楚的怀里找到一个对自己来说更为舒服的姿势,然后继续睡,好像天大的事情都不能把它吵醒一样。
楚揪紧的心,好像也因为这个心大的小家伙,而稍微松了下来。
一直到楚把这头小乳猪身上的泥土都洗干净,小乳猪才慢悠悠地转醒,睁开湿漉漉的眼睛。
楚捏了捏他的鼻子,立刻得到了一声不太舒服的哼唧声作为反馈。
小乳猪的眼神慢慢清明起来,感觉到身体湿漉漉地,就猛地甩动自己的身躯,把水珠都甩干。
当然……
也都甩到楚身上了。
楚捏了捏对方的后颈,说:“你刚才怎么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也敢睡觉?”
小乳猪无辜又迷茫一样地和他对望。
程衍睡了一觉,感觉身体才没那么累,但是精神还是不太好,倦怠的心态让他只想窝在楚的怀里,所以他又忍不住用猪鼻子拱了拱楚。
没有獠牙的感觉真好。
楚一边抚摸他,一边说:“刚才那头大野猪你有看到吧?那也是个兽人,比部落里所有的兽人都还要在强大许多呢。”
程衍没有吭声,眼神天真。
楚捏着他的前蹄,软绵绵肉乎乎的蹄子好像没有任何战斗力,蹄子上的趾才新长出来,看起来非常娇嫩,好像稍微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就会被弄伤一样。
楚嘀咕了一声:“你该不会就是那只大野猪吧?”
不过,他说完自己就立刻笑了起来,摇头自行否认了:“怎么可能,你看起来距离成长期过去,也要好几年的时间呢。”
更何况,兽人的兽型是不会出现倒流逆转变化的情况,如果怀里这小家伙长大长成了巨大的野猪,也不可能瞬间又变成这幅幼小的模样。
他自言自语,一时间都没发现,趴在自己臂弯里的小乳猪听到他的声音,身躯僵硬了下,几秒钟后才慢慢地平静过来。
楚还在小声说:“可是你们都是猪类,你刚才突然一声不吭跑过来,该不会是来找那头大野猪的吧?”
虽然,还在河中的时候,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同种类型的兽人之间,常常会有他们自己内部独属的沟通方式。
楚继续猜想:“该不会……他是你的父亲吧?”
程衍:“……”
这算是喜当爹了呢,还是无中生有多了个爹呢?
第65章 兽人世界
楚自己心里想着, 把想法说了出来,不过,怀里的小乳猪还是兽型, 自然没有回复他的疑问。
不过,这个猜想一冒出来,楚就知道, 他自己应该又想错了。
因为那头野猪显然不是林边部落里的兽人, 而他已经亲眼见过了小乳猪从部落里跑出来, 说明小乳猪确实是部落里的小兽人。
既然如此, 他们按理,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而且,不是所有兽型相同的兽人, 就一定会有血缘关系, 这个猜测是站不住脚的。
楚心里想着,摇头说:“应该不是这样的。不管怎样,你以后在野外,千万不要再这样随便乱跑了, 还好今天没有遇到危险,如果下次遇到的不是个兽人, 是野兽怎么办?”
他还捏着小乳猪的猪蹄子, 握在手里轻揉, 语气带着责备, 但还是很温柔。
程衍任由他数落, 用猪鼻子蹭了蹭他的手臂。
楚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对这样爱撒娇的小家伙好像也有些没辙了。
他抬头看了下, 已经快要黄昏了, 他得把这个贪玩的小兽人送回部落去才行。
楚看对方不像之前那么活泼好动, 窝在了他的臂弯里,几乎就不愿意再动弹了,看出了他有几分困倦的模样。
他猜想,小乳猪跑到森林中间估计也是不小心的,那头庞大的野猪狂化失控的时候,这小家伙可能或多或少还是被吓到,现在还不怎么能回神过来。
他站起身,说:“好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今天跑出来也累坏了,我找个部落里的兽人,把你送回去行不行?”
楚心里想着,怕小乳猪太累,还是让成年人把他带回去,部落里应该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母父是谁,能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去。
程衍本来舒服地趴在楚的臂弯里,一听到楚的话,立刻扭头咬了他的手臂一下。
他的獠牙已经缩回去了,现在满嘴小小的乳牙,怎么都咬不痛楚,最多只能在他的手臂上留下淡淡的痕迹而已。
楚接收到了他反抗的讯息,捏住他的下巴,挠了两下,语气佯怒:“我带你回去,你还咬我?”
程衍连忙往自己的牙印上舔了两口。
楚立刻有些不自在,按着他的猪脑袋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过,他多少也知道了这只顽皮的小乳猪心里的想法了,无奈地说:“行了,我带你去你刚才偷溜出来的地方,你再自己回去,可以不?”
小猪这才高傲地哼唧两声,勉强表示同意了。
楚抱着他一直走到了部落的栏杆外围。
因为部落里离开了一大批兽人,部落周边的地区也比较少有人出来活动,楚才敢放心地接近。
他还记着,他被部落驱逐了,如果他太靠近部落,有可能会和一些讨厌他的居民再次产生矛盾,楚对部落多少还是留着一点感情的,他不想和部落里的人闹不愉快。
小乳猪从他的怀里跳跃下来,先是扭头看了他一眼,楚忍不住嘴角扬起,和他挥手,说:“快点进去吧。”
小家伙这才四蹄撒开狂奔,然后在快要到栏杆的地方一跃而上,稳稳地踩在木桩上,然后翻身而下,动作娴熟地跳进了部落里面。
他又扭头看了楚一眼,然后才往部落里头跑去。
楚一直到看不见小乳猪的身影之后,才终于转身离开。
程衍回到部落里,正好遇到了外出的兽人亚兽人都回部落的时间,而且部落的中央平地已经架起了一个个的石锅,准备要生火做饭了。
因为石锅的导热非常慢,所以每次吃饭,部落里的人都要提前很长的时间装水生火,慢慢烧开。
程衍一路躲在路边的杂草之中,隐蔽着自己的身形,往居住的山洞挪过去。
路上遇到的人不少,也听到了一些说话的声音。
有几个亚兽人路过的时候,忧心忡忡地在聊着天。
“下午那个可怕的咆哮声,据说是有来历不明的野兽,突然出现在附近的森林里。”
“不知道那是什么野兽,咆哮的声音那么大,体型肯定不小。”
“偏偏是这个时候出现……我们部落的的勇士都不在啊……”
“族长说,今晚会派更多的兽人巡逻侦查,以防野兽入侵,希望能顺利平安。”
“神明会保佑我们的。”
程衍扒拉着杂草,直到那几个亚兽人远离,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他才继续往前跑。
一路上,还再次听到了好几拨人,都在讨论着森林深处出现的野兽,因为此时正是部落力量最薄弱的时候,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担忧。
不过,部落的居民们,都是在危险之中成长过来的,倒也没有因此而非常害怕和惶恐,也有兽人大概被委派了巡逻的任务,还兴致冲冲地说,等那只野兽如果跑进他们部落,他们一定要好好发挥,把对方一举擒下。
程衍路过了架起一个个大石锅,柴火成堆燃烧的中央平地,跑回到自己的山洞前时,才迟钝地察觉到了一丝的饥饿。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一直都因为吃草药而感觉饱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饥饿了。
甚至,有一种发泄了太多的力气,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做其他任何事情的疲惫无力感蔓延上来。
程衍给自己打气,深吸一口气,才一跃而上,接二连三地踩在自己洞口的石块上,一层一层地往上跳跃,然后从最顶端的缝隙钻了进去。
再重新跃下去,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上,程衍找到了自己的草裙,在准备变回人形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现在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把石头推开?
程衍非常无奈地确定了一个举措。
他咬着自己的草裙,又重新给自己鼓劲,跳上了那石头堆,从缝隙中重新钻了出去。
站在最高处的时候,他还情不自禁地想,几个小时之前,他凭借着獠牙,就可以轻轻松松把他四蹄之下这堆石头直接击碎呢。
他跑出来的时候,还更为谨慎,因为部落里正在走动的人不少,他藏在杂草之中,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个没人来往的地方,抓紧时间把自己变回人形,然后将草裙迅速穿上。
好像又很长一段时间没当个人了,程衍忍不住伸了伸懒腰,舒展一番自己的筋骨,然后才往回走。
他很快就碰上了刚从部落大门回来的冬。
冬刚在门口布置完今晚的巡逻侦查任务,表情有些凝重。而此时他的身边还缠着几个看年纪还没成年的兽人,面孔一个赛一个生嫩,成群结队的围绕在冬的身边。
“我已经说了!巡逻的任务是非常危险的,你们还太小,不可以去做!晚上的时间就安心地呆在自己的家里睡觉,不准乱跑出来!”
“可是我们再过三四年就成年了!”
“那也还是没成年!”
“冬!”
程衍喊了冬一声,把他从窘迫的状态中迅速解救了出来。
看到他的时候,冬果然眼睛一亮,快步地朝他走过来,惊喜地说:“程!你出关了?”
程衍点头。
几个少年兽人看到了程衍之后,就没有太放肆的嚷嚷,一个个声音变小,此起彼伏地喊了一声:“巫医大人,您好。”
程衍冲着他们随意地点了下头,看向了冬。
他和冬说:“冬,你能不能帮我找几个兽人,把我山洞口的石头搬开。”他摸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自在地补充,“我自己现在有点饿,搬不动。”
其实,在冬的意识里,程就算吃饱了,那堆石头也是搬不动的……
所以他也没有太惊讶,立刻点头说:“行。”
这时,站在旁边的那群少年兽人里头,为首一个各自稍微高一些的立刻举起手来,说:“族长!让我们去帮巫医大人搬石头吧!”
冬愣了下。
程衍问:“你们可以吗?”
少年兽人们忙不迭地的点头,一个个眼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当然可以!”“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看来年轻人真的是有花不完的力气,恨不得找个方式来发泄才行。
冬无奈地说:“行,那你们就去帮巫医大人搬石头吧。”
那群年轻的兽人立刻欢呼了起来。
在他们一窝蜂要离开的时候,冬还大声叮嘱:“今晚绝对不许跑出去!”
程衍严重怀疑,本来这群毛毛躁躁的小青年都已经被转移注意力了,在冬的提醒下,说不定今晚还真有可能就偏偏要跑出去……
不过,他们所担心的神秘野兽此时好端端站在冬的面前呢,程衍大概已经知道了正常的兽人体格如何,这些年轻的兽人就算偷跑出去,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冬叹了口气,看着那群撒野的年轻兽人直摇头,等他们的身影都消失了,才扭头看向程衍,热情邀请他。
“程,你饿了吗?正好一起去吃饭吧。”
程衍真的很饿,接受了冬的邀请。
他跟着冬一起去了中央平地,见到了冬的伴侣已经烧开了水,在往石锅里放肉。
除此以外,辛居然也在这里。
看到了程衍和冬过来,因为许久没见到程衍了,他们都很热情。
辛尤为如此。
他在部落里熟悉的人就是阳和程衍了。
阳作为春猎队伍的一员离开部落,没想到程衍则是直接给自己闭关,连山洞口都堵住,看到的时候辛都傻眼了。
不过还好,他现在在部落里的名声可不小,大家都对他很尊重,他平日里就最常接触族长或副族长,到了饭点的时候,他一个人吃的不多,就自己带着肉,跑来蹭个石锅。
看到程衍,他心里自然是很激动的,一跃而起,然后在程衍的面前转了个圈,兴奋地大喊:“程!你看!”
程衍一时没反应过来,抽了抽嘴角,回答他:“看什么?”
他摸着下巴想,辛看起来……好像有点跳舞的天赋。
辛自然对他心里想什么全无察觉,语气还是非常喜悦,解释说:“我的腿已经全好了!多亏了你给我的草药!”
这个世界虽然生存条件艰苦,也没有点亮什么科技树,但是大自然赠予的东西却厉害得多,程衍给辛的草药能快速治疗骨伤,看他现在已经活蹦乱跳的模样了。
程衍笑了笑,说:“不客气。”
他跟着冬一块坐下来,冬和辛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辛比冬脑袋转得快,立刻察觉到的奇怪的地方,不可置信地看向程衍。
“程之前一直是呆在山洞里面吧?如果石头还没有搬开,那他刚才是怎么出来的!?”
冬的伴侣给他们一个个递过来石碗,装了肉和菜汤,还放了个粗劣的木质汤勺——显然,这是辛给部落带来的新发明,带领林边部落走出徒手吃肉的时代。
他的疑问让程衍愣了下,他急着过来找东西吃,忘了这个巨大的BUG。
没想到,反而是冬理所当然地给他解围了,冬说:“这有什么奇怪?这是巫医的特殊能力,不要多问。”
虽然他确实从来没见过,但是先祖一代代流传下来的历史当中,可是有不少无所不能的巫医出现过的,冬对此毫不怀疑。
辛的表情已经从疑惑变成了震惊。
他的视线反复在理所当然的冬和强装理所当然的程衍脸上来回移动,最后崩溃地抱住脑袋,大喊:“这不科学!”
冬不知道“科学”是什么,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辛时不时脱口而出一些其他人都听不懂的词汇。
他喝着汤,摇头说:“年轻人,果然还是见识太少了。”
辛恍惚地和程衍进行求证:“这是真的吗?”
程衍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轻轻地点头,说:“没错,这很正常。”
辛崩溃:“瞬移!?这一点都不正常好吗!”
他已经能说服自己接受,兽人会变成兽型是因为生物的奥秘,但是瞬移已经是个空间上的玄术,怎么可能真实存在啊!
程衍凑近他身边,压低声音问:“你想学吗?”
辛愣了下,怔愣几秒,才听懂了程衍的话,眼里闪过了狂喜和激动:“我也可以?!”
先不管科不科学了,这么炫酷的能力,谁不想拥有啊!
冬在旁边自然听清他们说的话,眼里有些着急,忍不住说:“这个……”
程衍看了他一眼,安抚他不要激动,才和辛说:“这是巫医特有的能力,只有巫医才可以学。”
辛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
程衍痛快地告诉他:“你很适合成为巫医,如果你愿意的话,成为我的继任者,我会把我所掌握的知识都传授给你,让你带领我们部落走向更辉煌的明天。”
辛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吗!”
冬觉得程衍没有必要那么快找继任者,毕竟他还那么年轻。
但是,他也觉得辛非常聪明,而且本身也掌握了许多他们闻所未闻的知识,确实是巫医的合适人选。
冬和乌还担心过,万一哪一天辛要离开他们部落,会是一个多大的损失。
现在,程衍倒是给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如果辛成为的部落的巫医,那他自然会呆在他们部落里,如程衍所言,带领他们部落走向更辉煌的明天。
不过,辛决定他要先把精力放在发展种植业上,并感谢了一番程衍带回来的土豆,信心满满地说,他们夏天过去后,一定能收获到很多的土豆的。
冬忍不住问:“那个土豆……真的是可以吃的吗?”
辛说:“当然是可以的!它煮熟之后会变软烂,很能充饥,滋味特别好。”
冬小心试探:“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吧?”
辛果断地摇头,说:“当然不会!”
听起来,辛估计是之前找过什么奇怪口味的东西过。程衍心想。
程衍的想法在下一秒得到了验证,辛拿出了一个黄色的果子出来,转头和程衍说:“程,你要在汤里加一点酸吗?”
冬立刻制止:“程!千万不要!”
辛扁嘴,锲而不舍地安利:“这个东西叫柠檬,能挤出酸味的果汁来,带着清香,可以去除掉肉里的腥味,而且口感很好。程,你试一试吧,你会喜欢上的!”
冬连忙说:“但是肉会变酸!变酸了怎么能吃呢?”
程衍抽了抽嘴角,把自己的碗递过去,和辛说:“给我来一点。”
于是,辛在冬绝望的表情下,喜滋滋地给程衍的石碗中鲜榨了几滴柠檬汁。
他还再三保证:“这个酸味很健康的,不是腐朽的酸,吃起来口感真的很好!”
看没有盐把这孩子逼的……
程衍喝了两口汤,点头中肯地说:“还行。”
虽然带了点酸的汤味道有点奇怪,但是也比一点味道都尝不到,只能喝到腥膻味的肉汤好多了。
程衍还注意到汤里多了几把菜叶,估计也是辛教其他人这么加的。
辛很开心,又说:“我还想接下来再找一些能作为调料的无毒植物,它们能让我们吃的食物变得更美味!”
程衍应声:“我如果出去采草药的话,会帮你留心一些可能有用的植物的。”
他记得,之前好像在野外有看到几株辣椒,采回来的话,说不定能做点酸辣汤。
冬对奇怪口味爱好者心生绝望,不想和他们多说话。
总之,每个人吃着自己石碗里的东西,按自己喜欢的口味来调料,互不干扰。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辛突然说起一件事情来:“对了,最近亚兽人的队伍中,偶尔有偷懒的情况出现,甚至屡教不改。我刚是打算和冬讨论,要怎么解决这种情况比较好?”
冬停下来啃肉的动作,表情一时间有些微妙。
程衍随口一答:“那就把偷懒的人分配到的粮食减少,作为教训。屡教不改,就全部落点名批评好了。”
他心想,这些原始人不都非常具有共产主义精神?看来生产力再低的社会中,还是有偷懒耍滑之人。
辛也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怕会不会太过分了?”
冬终于忍不住插嘴了:“辛说的那个人是白。”
程衍愣了下。
辛不解地问:“程,你也认识白吗?”
冬抽了抽嘴角,刚准备给辛科普一段复杂的多角恋。
程衍淡定地说:“认识,白曾经是我们部落里最年轻有为的亚兽人,我对他的堕落深表痛心,既然犯错的人是他,我认为更应该好好进行一番教育才行。”
冬:“……”
如果冬知道有个词叫“落井下石”,那就会明白,这简直是程衍现在的最真实写照。
第66章 兽人世界
第二天, 程一早就起身,和部落中大部分居民的作息相似。
走出自己的山洞,他遇到了很多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喊他尊称。程衍一一回应,沿着宽敞的土路,走到部落中央平地。
每日清晨, 部落里就有兽人专门负责去河畔装一些清澈的水回来, 供给部落里的居民。现在, 中央平地很是热闹, 三三两两的居民在排队等候。
部落里负责分发清水的是乌的助手,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兽人。
他看到程衍自己抱住石锅过来的时候都惊呆了,急忙走上前问:“巫医大人, 您怎么自己过来了?没有兽人帮您吗?”
他一面说着话, 一面要给程衍接手。
程衍避开了对方的帮助,摇头说:“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那个兽人担忧着看着程衍,确定了巫医大人确实绰绰有余, 而不是在逞能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力气非常大, 可以扛起一个更加巨大的石锅, 把里面的水倒给程衍。
程衍谢过他, 又稳稳当当抱着石锅离开。
那兽人看着程衍的背影, 还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程衍回到自己的山洞, 拿了一部分水去漱口, 然后又用小石碗装了一些, 走出自己的山洞。
他蹲在自己的洞口, 把石碗里的水倒在自己之前从外面移植回来的那两株小灌木的根部。
之前忙着闭关,他没有打理,但是尽管如此,两株小灌木的生命力旺盛,还是适应了这块新的土壤,长得很欢。
长在枝丫中间的蓓蕾好像更多了一些,小小地点缀在其中,看样子距离盛开还有一小段距离。
程衍摸了摸枝条,还娇嫩的枝条上隐约有些刺手。
“程!”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程衍把石碗里的水都浇灌好,才站起身回头去看背后的人。
听到声音的时候,他就认出了来人。
但是,转过头后,他却愣了下,差点不敢认对方。
白伫立在他的身后,那双眼睛还是和之前程衍见过的那样,总是一副多情或者说幽怨的模样,但是,他的相貌却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白原先的肤色,刚出生时就比部落里许多亚兽人还要再浅一些,他的名字也是从这个原因而来。但是此时,他的肤色好像深了一层,在脸颊上还可以看到一些晒伤了一样的通红来。
而他的精神面貌也很好像被影响得厉害,黑眼圈深重,嘴唇干裂,看起来好像受了很大的苦一样。
以往,白用水润的眼睛看着人,就像含着多情的春水;而现在,这眼神却显得格外的幽怨,仿佛是怨妇一样。
程衍吓了一跳,试探地喊了一声:“白……?”
他这幅迟疑的模样果然成功刺伤了白,白幽怨地看他,说:“是我。”
程衍轻咳了一声,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白幽幽地说:“我以为……连你都不愿意搭理我了呢……”
他说着话,手就要搭到程衍的身上。
程衍继续轻咳,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躲过了他的动作,说:“有话直说。”
白怔愣住,咬着嘴唇,小声说:“程,你能不能帮我……我要被辛逼死了!”
他虽然声音压低了,但是从他语气里,程衍还是听出了咬牙切齿来。
程衍懒洋洋地问:“辛做了什么?”
兴许是他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漠,白又是片刻的怔愣,回神后才急切地说:“辛给我委派了许多繁重的任务!他看我不顺眼!他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他才要和我作对的!”
程衍在白说话的过程中,转身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石碗,然后将篓背上身,直起腰的时候,白正好把话说完了。
他看着程衍背上的篓,眼神里似乎都带上了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凶狠来。
程衍说:“如果你觉得辛给你委派的任务不合理,你可以和他说,也可以去告诉乌或者冬,我不负责这些事务,我帮不了你。”
白被娇惯久了,干一点活就受不了,以前亚兽人们只需要外出采集,他和朋友经常会找安全阴凉的地方去乘凉,顺便找一些轻松就能找到的果实。而且有时候稍微哀求一下夜和之前的程,他们都会帮助他一下。
但是,自从他被安排了下地种田的活后,好日子就结束了。
白觉得辛是看他不顺眼,才会给他安排这样的任务,他越想心里越是气愤,听到程衍的话后,火气更是烧得旺盛。
他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因为喜欢辛,所以才这样对我!”
程衍在自己的石洞里拿了一些需要携带的东西,扔进自己的篓里。
装最后一个果实的时候,他听到了白的话,直接愣住,忍不住抬头看他。
白和他对视,飞快地说:“告诉我呀!你是不是因为喜欢他!”
程衍气笑了,无语地说:“我不喜欢辛。部落里所有人每天要干的活难道不是平均分配的吗?如果你觉得辛有哪里苛待你了,有出现不公平的现象,你都可以去提,我不会拦着你。但是同样的,如果没有的话,我也不会替你出面,不是因为我和辛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我现在不喜欢你,不会给你出风头,你明白吗?”
程衍知道,那个一心只有搞建设的穿越者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多角关系,更不可能有空专门对付白,所以白不是受到不公平的对待,而是他自己太娇惯想偷懒,不愿意干活。
果然,他说完这话,白怔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程衍没有照顾他情绪的时间,从他身边走过去,直接扬长而去。
留在原地的白捏紧了拳头,浑身都忍不住气到发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路过的一个亚兽人喊他:“白,你怎么还不去干活?在不快点去的话,迟到五次要整个部落点名批评的。”
对方其实只是好心提醒,但是这话落在白的耳里,瞬间就好像是在挖苦他一样。
白猛地朝对方凶狠地瞪了一眼,说:“滚!不用你多事!”
那个亚兽人被他吓到,看了他两眼,没有再理会,快步离开了。
白咬牙切齿。
程就是因为喜欢辛,才会不帮他。
如果不是的话,程移情别恋的对象能是谁!
* 小傻子
程衍这次离开部落,光明正大地跟着一波外出采集的亚兽人,被乌放行了。
有一部分亚兽人被辛带领着干活,但是还有一部分在继续进行着平时的采集,而且他们现在人均背上了篓,效率甚至比以往更多人的时候还要再高。
程衍出了部落之后,立刻就从队伍之中抽身离开,等到被乌特地提醒要保护巫医大人的随行兽人发现他的踪迹不见的时候,程衍都已经走到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了。
“你们有人看到巫医大人吗?”
“没有啊,他刚才不是在那里吗——嗯?怎么没有?”
“真奇怪……”
换之前,程衍还做不到那么悄无声息,不过,在昨天拥有了强大的兽型之后,程衍发现自己人形的时候,各方面的能力好像也随之有所提高了。
轻松就远离队伍,程衍走到植物生长旺盛的地方,弯下腰开始寻找有用的草药。
他采摘了几种草药,放到篓里,期间还去河畔边喝水解渴,思考了下河里那些食人鱼好不好吃。
等辛成功编织出网来,也许就可以试一试了。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他在自己的篓里拿了个果实出来,准备吃掉它充饥。
这时候,程衍已经走到了几乎没有部落里的人活动痕迹的地方了,四周视野空旷,他还一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迹象,防止自己不小心踏入会主动攻击人的野兽的领地。
虽然战斗力变强了,但程衍并不是多么好战的人,也没有要尝试自己的兽型战斗能力的冲动。
忽然,程衍感觉到身后有人出现,察觉到对方的踪迹时,他就发现对方朝他的方向靠近,在不远的地方又停下来。
应该是人,程衍听着声响,迅速地做了判断。
在附近活动,大概率都是部落里的人,对方没有上前主动打招呼,程衍也假装没有发现对方,只顾着自己一边走一边弯腰采药,小心翼翼地那些有药性的植物部位保留下来,放进自己的篓中。
直到他慢吞吞走了半公里,还感觉到后面那个身影和自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程衍才意识到对方不是碰巧路过,说不定就是来找他的。
他现在已经可以打遍部落无敌手了,所以程衍懒得做迂回,直接扭过头高声喊:“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一说出口,程衍就捕捉到了那个迅速躲到树干后的身影。
没有人回应他,程衍盯着那树干,没有走上前,也没有挪开视线,好像和那个人较劲比耐心一样。
最后,还是他再度开口:“楚,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那个身影才别扭地从树干后面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复工后我太忙了,有时候评论都不怎么看,今天看到评论区有几个问题,统一说一下
1.节奏太慢的问题,这个世界的大纲设计得比较慢热,有些东西需要交代,我也是比较焦虑,但是怕和上个世界一样收尾匆促,有些东西没写清楚,所以在努力调整自己的节奏。觉得进展太慢的朋友们可以稍微多养几天,么么
2.龙胆草是私设!类猫薄荷,但现实中没有我瞎比比的药效。是在努力想了几种名称都和现实中已有的草药撞名后放弃取名的私设……
3.不会生子,这篇文中都不会有der~
废话比较多啦,晚些还有一更。不管怎样,我写的不好,还要改进,感谢所有支持的朋友=3=
第67章 兽人世界
楚看着他, 低声说:“你怎么发现我的?”
程衍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说:“是因为心有灵犀,我刚才感觉到了你好像在附近一样。”
他眨眼睛, 表情真挚。
楚和他对视,最后还是败下风,别扭地挪开了眼神, 说:“我……我刚好路过……”
要论谎言, 他的可比程衍的拙劣多了。
但是程衍还是一副听进去的模样, 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我也是刚好路过的。”
楚瞪了他一眼,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憋着说不出口来一样。
隔了一会儿, 他才终于忍不住, 低声说:“你为什么,那么久都不来找我?”
他说完了这话,好像不好意思极了,把头扭向另外一个方向, 不太敢和程衍对视。
楚问出这话的时候,声音放得极轻, 但是, 程衍还是听出了里面一丝的委屈和抱怨来。
程衍愣了下。
他还真忘了。他闭关一出来, 就直接找楚, 明明他们昨天才刚见面呢, 只是在楚的印象里, 他们确实很久没有见面了。
楚说完, 半天没有听到程衍的回应, 紧张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匆促地说:“我、我随便说说的,我知道你在部落里应该也很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程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晃了下。
楚的眼神也随之乱了几分。
他和程衍差不多高,程衍快速的凑上去,就亲到了楚的嘴角,在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和他十指相扣在一起,说:“楚,我也很想你。”
楚完全呆住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料想到程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瞬间想不出要做出什么反应来,被程衍拉住了手,被他牵着走了两步路,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把自己的手抽走。
“你……”
他呆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刚才程的动作……刚才唇角的触感……好像太虚幻了,不像是真实的一样。
程衍看他傻愣的模样,忍不住闷笑出声来。
楚耳根已经有些发红了,虽然他的皮肤颜色深,但是还是被程衍眼尖地捕捉到了。
程衍开玩笑地说:“吓到了?夜没亲过你吗?”
他虽然这么问,但是却知道没有,因为原剧情里夜连和楚单纯的拥抱牵手,都不曾有过。
楚果然有些呆地摇头,和程衍对望着。
眼前的兽人和自己以前喜欢的人完全不一样,他不强大,看起来很弱不禁风。不熟悉的时候,楚对巫医并没有好感,因为巫医对自己不关心的人,总是保持着拒人千里的态度。
但是好像熟悉了之后,才知道这个人有为人不知的另一面。
给了他太多太多的帮助,却不会问一句回报;和他开玩笑,受伤还要揪住他的尾巴不放;连看久了,这张不够硬气,却仍然帅气的脸,好像也能让他忍不住心跳加快,而只要和这双蓄满笑意,澄澈的眼睛对视上,楚觉得手心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出汗了。
感觉这个人无比真实地站在他面前,却又会因为他太好了,而让楚瞬间产生他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惶恐来。
楚嘴唇翕张,忍不住说:“再亲一下,可以吗?”
轮到程衍愣住了。
不过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凑近了上去,和楚的嘴唇相贴,轻启薄唇,说的话只有彼此能听到。
“如你所愿。”
他们亲了好几下,程衍还尝试着把舌头伸进楚的嘴里,但是楚立刻被吓得瞪圆了眼睛,拼命往后躲,程衍只好遗憾地停下,没有再做更亲密的事情。
虽然这个世界上的兽人和亚兽人,还挺经常看对眼就幕天席地滚在一起。不过,眼前的兽人显然很纯洁,稍微亲密一些,就紧张起来。
程衍亲够了之后,才和楚说:“抱歉,我前几天身体不舒服,没有出来找你,让你担心我了。”
楚果然立刻着急了起来,自然也没有再问程衍怎么没有出来找他的事情。
程衍昨天变身之后,身体就虚弱了许多,现在看起来还脸色不太好,楚自然相信了他说的话。
他被程衍牵住了手,跟着他在野外走,帮程衍把采下来的草药都装起来。
程衍本来是想要吃午餐,因为楚的出现打断,又隔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这件事情来。
楚急忙把自己背上的篓拿下来,说:“我抓到了几只小动物,肉不是很多,但是应该可以吃!”
他着急得好像迫不及待想要和对方分享一切,包括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浓烈感情。
不过,在把猎物拿出来后,楚又愣住,懊恼地说:“我忘了,我没有石锅……”
他变成兽型,吃生肉完全没有关系,但是,程不一样,程肯定不适应的,难怪他带了果实出来。
程衍想了下,突然说:“楚,你试过烧烤吗?”
楚疑惑地和他对视:“什么是烧烤?”
程衍摩拳擦掌生了火,指挥了楚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木架子出来。
倒也不是他不肯动手,不过楚觉得他力气太小了,又大病初愈,坚持不让他动手,甚至生怕程衍会和他抢,花了片刻的功夫,按程衍所说,就把木架子搭好。
程衍发现楚捕捉到的是几只肥嫩的野鸡,看起来口感应该不错。
楚将野鸡的毛拔去后,又按程衍说的撕开,然后用另外几根树枝插上,横在木架子上。
程衍在自己的篓里翻出找到的几种能做调料的作物,等到鸡肉变熟,香气蔓延出来后,就把那些植物的籽弄出来,撒在野鸡的上面。
其中还找到了辣椒,怕楚不能适应辣味,程衍只放了一点。
他撒上去的时候,楚凑过去嗅了嗅,说:“这些东西味道真奇怪,撒上去能吃吗?”
他靠得近,一不小心,就把几颗辣椒籽吸到自己鼻子里,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程衍给他拍后背顺气,好不容易缓过来,楚已经一副通红着鼻子,眼睛也都湿漉漉的可怜模样了。
程衍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忍不住说:“这个东西……怎么能吃呢!”
等程衍把烤熟的鸡腿递给楚,楚自然是拒绝的。但是在程衍期待的目光下,他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咬了一口——
然后楚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和这个烤肉相比,水煮的熟肉和生吃的肉都难吃极了!
楚吃下第一口的时候就开始忧虑,等程离开后,他怎么吃得下生肉呢?
他简直想现在就直接把程打包带走。
不过,楚也只是想想而已,等到太阳要落山的时候,程衍就不得不回部落了。
程衍自然发现了楚的不舍。
虽然估计是因为舍不得他做的烧烤,但本质还是舍不得他嘛!
他捧住楚的脸,快速地亲了他一下,小声说:“再等等,我很快就会出来找你的。”
楚愣住,一时间没能理解程衍这句话的意思,还以为程衍的意思是,过几天会过来找他。
于是楚决定把林边部落的周围地区都当做他最近狩猎的区域,时刻等着程出来找他。反正他的警惕性高,如果有部落其他人靠近,他会立刻发现远离,不让别人发现他的踪迹的。
程衍回部落,有不少的事情要忙碌。
他给辛带来了他期待已久的调料作物,于是辛想要种的地就更多了……
而同时,辛想要成为巫医的继任者,程衍开始给他讲一些草药的知识。他讲的不多,只说了几种好分辨又用途大的草药,并且告诉了辛它们的名字——反正,对于部落里的其他人来说,记草药名字是很难的事情,但对辛来说并非如此。
偶尔有时间,他还是会离开部落,几乎在他远离部落里亚兽人的队伍后,就会发现楚的踪迹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楚不知道程衍为什么每次都能发现自己的踪迹,不过,那对他来说,比不上程衍给他烧烤更重要,他也没有深究。
就这样过了好些天后,辛突然有天问程衍:“程,你知道春猎的队伍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程衍揶揄他:“你想阳了?”
辛立刻跳了起来,大声说:“才没有!我才不会想他呢!”
程衍:“哦。”
辛坐了下来,头发都好像耷拉下去了。“行吧,我是有一点点想他,你能告诉我,他还要多久才会回来吗?”
程衍回忆了下,说:“按以往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吧……如果顺利的话。”
他补充。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莫名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此时此刻,林边部落的春猎队伍正在回归的路上,一点一点地接近部落。
今年的春猎,比起以往要稍微丰收一些,但是比起以往,又好像没有那么顺利。
丰收是因为,在带上了篓之后,他们只要捕捉到的猎物,都可以放进篓里存放起来,不像以往,在收获丰盛的时候,却不得不割舍掉一些食物。
他们会把肉类进行简单的风干,因为条件简陋,只能去掉肉里一部分的水分,但是也足够让他们把食物保存到带回部落也不会腐坏。
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了大量的盐!
走到最南部的时候,他们到了沙滩上,然后发现被冲上沙滩有些空的贝类螺类——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名字——在上面发现了盐粒的存在。
在准备把海滩上的贝类都带走时,春猎队伍的兽人又发现,带着咸味的其实是海水,海水在容器里经过暴晒,水分蒸干后出现盐粒来。
这也是他们队伍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返回部落的原因。他们在海滩提取了不少盐,才满载而归。
只是,他们也不是特别顺利。
五十人的队伍离开部落,抵达海滩的路上已经伤亡几人,而在距离林边部落只剩下四五天脚程的时候,队伍里只剩下四十一人了。
尽管出行之前,程衍给了他们很多急救的草药,但是一路上遇到了太多的野兽,特别是体型巨大的,兽人们纵使齐心协力,也难以对付,能在大型野兽的攻击下全身而退,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但是,过去几年的春猎秋猎,他们时常能捕捉到大型的野兽。
兽人们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是慢慢地,也意识到了造成那么大差异的原因是——
他们现在的队伍里,没有楚。
第68章 兽人世界
夜在春猎的队伍里, 过得并不算好。
他原先摩拳擦掌,做好了要在队伍里大出风头的准备,虽然有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阳, 但是夜对自己还是怀揣着信心的。
和阳斗争过很久,可以说是知根知底,夜的心思比较深, 而阳捕猎的时候多半都全凭蛮劲, 夜一面隐隐嫉妒着阳的兽型比自己强大, 一面又微妙地看不起他。
然而, 夜没有想到,好像一夜之间,阳就变了个人一样了。
在几次重大危机时, 阳想出来简单却有效的举措来帮助同伴逃命, 在遇到难缠的野兽时,他还找到了一种带毒性的草药,可以迷晕来制服不少野兽,他带领的小分队捕猎的成果也因此而提升。
夜的队伍里有人忍不住抱怨:“夜是怎么回事?他平时不是很厉害吗, 怎么这个时候就不行了?”
“我们队伍接连几次狩猎,成果都比不上阳的队伍……”
“夜的兽型果然还是太弱小了, 没法和阳甚至是楚的媲美。”
“如果楚还在我们队伍里就好了。”
“嘘!楚现在已经不在我们部落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夜的听力很好, 对于手下的人的抱怨, 都听在耳里。
但是, 即使他听到了, 也没有办法站出来给自己做什么澄清, 只能恨得牙咬牙, 找着各种由头来对付看不顺眼的那些队员。
也因为他的这个行为, 他在队伍里的声望更是因此而降低了不少。
快要回到部落的时候,阳的队伍里在清点猎物。他们的收获比往年的都要丰盛,但是他们没有捕捉到哪怕一只巨型野兽,那对兽人们来说,是荣誉的象征。
阳问了自己的好友:“夜的队伍是不是也没有什么收获?”
阳的好友点头,说:“没错,他们也没有制服过。”
一路上倒是有遇到巨兽,两支队伍甚至合作过几次,但是还是能力不足,而且阳和夜几番都在下决策的时候产生歧义,后来闹不愉快,就各自捕猎,只有一方遇到危险,才会救援。
阳有些奇怪,说:“但是,他们过去两年里,似乎都有过猎杀都不少的巨型野兽,那个时候也是夜在带队吧?”
阳的好友说:“我听说了,其实之前,捕捉到巨兽的都是楚,而不是夜,但是夜把楚的功劳给占据了。”
阳的表情讶异了一瞬,但又似乎想明白了一些,撇嘴说:“我说呢,这段时间和夜相处,只感觉到他的能力,确实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突出。原来是因为,以前他的那些功劳,说不定都要打折扣。”
阳以前很少和楚一起捕猎,但偶尔有过合作的时候,他都不得不叹服楚的强悍,所以,这种说法他还是相信了。
和他一样,相信这种说法的人还很多,甚至有兽人忍不住在想,为什么要把楚从部落里赶出去呢?他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等队伍里整理好了此行的收获,阳也不再多想其他的事情,他去看了下夜的队伍,和他商量事情。
“夜,如果我们今天快一点,晚上可以回到部落,慢一些的话,晚上在野外过夜,明天的白天才到——你们队伍是怎么打算的?”
夜眼珠子咕噜转动,思索了一会儿,却反问:“你是怎么想的呢?”
阳说:“我建议是快一点赶回去,野外留宿毕竟不安全,而且大家出来这么久了,也想快一点回家。”
夜摇头,说:“我和你的意见相反。”
这一路上,阳已经习惯了夜总是要和他唱反调,只能抱臂看他,说:“那你说说看。”
夜说:“大家都很累,反正都快到部落了,这个时候再赶路,也会受不了。而且我们回来的路上平和了许多,留宿野外,多注意侦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阳忍不住说:“就是后半程太平和了,才让我有些担忧——”
“那你也太胆小了吧。”夜嗤笑,“这也怕那也怕,还出来春猎做什么?”
阳捏了捏拳头:“我是在关心我们整个队伍的安危。别忘了,前几日遇到狼群,还是我救了你的。”
夜涨红了脸,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夜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阳又征求了其他人的意见,思考之后,同意了夜的想法,还是准备今天放慢速度,太阳落山前,他们就驻扎下来,等明天再出发回家。
因为马上就要到部落了,队伍里的兽人们都心情很好。
阳忍不住说:“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阳的好友扭头看他:“你别想太多。回来的路上确实平和了不少,就多呆一个晚上,不会遇上什么危险的。”
阳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口气,说:“反正现在担忧也没什么用了。没想到,你这次和夜的意见居然是一致的。”
阳的好友立刻嗤笑了一声,说:“你知道夜为什么会选择明天再回去吗?”没等阳说话,他就接着往下说,“那是因为,如果我们今晚赶路回去,到部落就要晚上了,部落里是不会给我们举办什么大型的欢迎仪式的。但是等明天白天再到,他就可以一回到部落,就接受了无数人的崇敬。”
阳嘀咕了一声:“爱慕虚荣的家伙。”
他变成了兽型,在地上刨了个简单的洞穴就窝进去睡觉。
而他的好友则变成了一只鸟类,飞到了树梢最高处,负责上半夜的放哨。
其他的兽人也三三两两找了自己心仪的栖息地,变回到兽型,或者开始睡觉,或者警惕地侦查周围。
阳不知道自己眯眼了多久,突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短促的声音,他在黑暗之中迅速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从洞穴里跑了出来。
一到地面上,阳全身都瞬间呆住了。
晚上的月色很明亮,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只与大树差不多高,几乎有十米长的巨蜥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巨蜥皮肤上覆盖着坚硬的壳,浑身呈现出深绿色,前足已经踏在了他们的驻扎地上,一个巨大的脑袋俯下来,炯炯的目光四处扫动。
阳还保持着兽型。这头巨蜥比他所见过的所有巨兽都还要大,阳怀疑自己的兽型都不够它塞牙缝。
看到那张嘴靠近自己,露出尖锐的牙齿,任谁能能立刻判断出来,这个家伙绝不是温和的草食性动物。
巨蜥好像和阳对视上了。
沉默了几息之后,巨蜥张大了嘴,深吸了一口气——它轻易地在他们的驻扎地上刮起一阵小型的飓风——,然后用力地呼出。
林间传来了野兽低沉的吼叫声。
树木在巨蜥的尾巴下,就好像是拙劣的玩具一样被直接掀翻。
兽人们有的保持兽型,有的恢复人形,在林中慌不择路地逃窜。
阳变回人形,手指按在唇边,发出几声短促的声音,引导着兽人撤离。
他藏在树上,随着巨蜥的逼近,节节后退。
这个家伙太巨大了!阳完全没有想过他们有没有可能和这样的野兽搏斗,他脑海里只有逃跑的念头。
但是,同时还有一个想法在他的心里冒出来:这头巨蜥看起来不是很适应密林,行动不方便,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为什么命令大家朝着森林深处撤离!那会让我们离部落越来越远的!”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阳的身边,阳发现了他趴在旁边的大树上,一边警惕地看着巨蜥,一边恼怒地瞪阳。
阳压低了声音,说:“你说为什么!如果把它引到了部落怎么办?单凭这个家伙一尾巴,就可以直接弄死不少人了!”
他不仅不敢让兽人们往部落的方向跑,而且还第一时间让他的好友飞回部落,让部落其他人戒备起来。
林边部落所处地理位置如名,在森林边缘的平原地带,那里视野更加空旷,如果巨蜥跑到那边去,整个部落的人,可能都逃脱不了。
夜沉默了下,在这会功夫时,巨蜥已经发现了一个兽人的身影,朝着森林深处的方向跑过来。
阳飞跃到另外一棵树上,在树顶上快速地移动,去支援他的队友。
夜咬牙,也跟着上前去。
* 小傻子
自从那次,部落外面疑似出现巨兽的吼叫声后,部落里已经连续巡逻守夜好多天了。
好几天以来,部落里侦查的人都没有发现什么野兽活动的迹象了,免不了有些放松。
月亮刚升起不久,巡逻队的人也才刚吃完晚餐没一会儿,举着火把沿着部落的边缘在行走,两两一组。
“过几天春猎的队伍就该回来了吧?”
“到时候我们可以不用这样天天巡逻了吧,按我看,这附近的地方,都被我们侦查过,哪有什么野兽啊?”
两个兽人一边走路,一边聊天。
“吼————”
两个兽人突然对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应……应该是错觉吧……”
“那到底是什么野兽的声音?”
“不清楚,我从来没有听过。”冬站起来,说,“我只能确定,这个家伙体型一定很大,那个声音是很遥远的地方发出来的,传到我们部落里,都还很清晰。”
他的表情凝重,巡逻队伍里有比较年轻的兽人,立刻说:“既然离得远,我们也不用太担心吧。”
冬瞪了他一眼,刚想要和年轻人好好解释一番,在道路的另一头狂奔过来另一个兽人,看到了冬就大喊了起来:“族长!春猎队伍在前方传来了求救讯号!”
冬站着没有动弹,眼神深沉,眼里的光似乎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下。
整个部落的居民在片刻功夫全部都清醒过来。
兴许他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安稳地驻扎久了,但是先祖们没有驻地之前,是如何在在危险的野外奔波逃命的基因,好像还刻在骨子里一样。
乌整理着队伍,所有人都必须带上自己最贵重的东西,朝着远离那巨兽的方向去撤离。
而这个时候,冬已经带上了一部分年长有经验的兽人们出发,他们要去给春猎队伍支援,甚至有可能以付出生命为代价,尽量带回那些他们部落里更年轻、象征着未来的兽人。
程衍自然也被吵醒了。
他很快就打听清楚了发生什么事情,乌连声喊他快点收拾东西,和其他人一起撤离。
对于部落来说,巫医一定是最为重要的那个人。
程衍惊讶极了,按照原剧情,这个时候部落周围根本不会出现什么巨型的野兽,甚至到了影响部落生死存亡的地步。
根据前方传过来的消息,春猎队伍是在森林里遭遇到一只巨蜥——那玩意听起来就是个两栖动物,怎么会出现在森林之中!
“程!快点走吧!晚一点说不定那个野兽就会到部落来了,我们必须快一点离开,不然有可能我们部落、我们部落会……”
乌看他半天没有动弹,激动地喊他。
程衍却猛地站起身来,他好像抓住了凌乱的毛球的那根毛线了一样。
他往撤离队伍集合的相反方向跑,高声和乌说:“我等会就回来!你们先离开吧!”
他跑得飞快,比往常乌见过的所有兽人还要再快速。
但是乌此时已经没法注意到这种细节了,他大声地喊程,又因为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没有办法追上去。
这个世界在原本的剧情中,也同样遇到了毁灭。
只是,那发生在很多年之后。
影响了林边部落的生死存亡的是,他们部落被一只路过的巨兽直接摧毁,因为无法对付那只肉食性巨兽,直接走向了灭亡。
原剧情中并没有说,那只巨兽的剧情情况,但是程衍怀疑,现在出现的巨蜥,就是那头决定了生死的巨蜥!
至于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程衍心里隐约有了念头,但还不明确。
他需要过去证实一下。
而且,他也不得不过去。
如果林边部落最强大的兽人都被那头巨蜥吃掉,剩下的人即使提前跑路活下来,一群失去中坚力量又没有驻扎地流落的人,是很难在这个危机重重的世界继续生存繁衍下去的。
程衍跑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居然见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认出来,这几个稚嫩的面孔,就是那次帮他搬石头的几个过分积极好动的兽人。
程衍走上前去,发现他们正想出去,一手一个抓住胳膊,将几个少年兽人拽了回来。
“你们要去哪?”
几个少年都愣住了,被程衍拉住胳膊动不了的两个人都呆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再把呆滞的目光投到程衍的脸上。他们努力挣扎,却挣不脱看起来瘦弱的巫医大人的桎梏。
“撤离的队伍不在这个方向。”
程衍平静地说。
他虽然语气平和,但是却莫名让几个还没成年的毛头小子都莫名生出了寒颤来。
程衍的眼眸点漆,眼神里带了几分冷冽。
几个人有贼心没贼胆一样,终于片刻之后撑不住齐齐招了。
“族长带着人去救援了。”
“我们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了他们去往哪个方向。”
“我、我们也想去帮忙,尽自己的一份力!”
最后一个少年声音哆嗦,还要坚持喊出自己的骨气来,程衍一眼瞪过去,问:“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那少年颤抖着举起了胳膊,给程衍指了一下:“在、在那边……”
程衍把他们放开,拍了拍手,说:“跟着乌撤离。”
“可是……”
程衍钳住了开口的少年的手臂,轻而易举把他拎起来,然后丢到另一边。
然后他说:“连我都打不过,你们还想去救人?”
他声音冷静,几乎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以至于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森冷。
几个少年惊惧不定地看着他,最后好像吓坏了一样,连忙往部落里头逃窜离开。
他们的方向正是撤离队伍集中的地方,要被让其他人看到,他们再想偷跑出去逞威风也是没有机会了。
程衍这才走出部落大门。
此时月凉如水,他能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野兽的吼叫声,还有更多不确切的声音,都被隐藏在黑暗的野外之中。
思考了片刻之后,他弯下腰,重心往前倾,双手垂放在身前。
几乎几秒钟的功夫,他的身躯开始膨胀、变大,变化之间呈现出扭曲错落的虚幻感。
但是顷刻之后,四蹄落地,同样不遑多让的巨兽出现,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飞驰而去。
乌崩溃地抓住了一个少年兽人的肩膀拼命摇晃:“你们为什么没有把巫医大人带回来!他在部落大门口做什么!”
少年被他晃得脑袋直摇,晕头转向地开口:“巫、巫医大人……他好像……要去救援……”
乌差点没直接翻白眼晕过去。
“你们为什么不拦住他!”
少年委屈巴巴地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是我们都打不过他。”
他的同伴迅速地点头,表示认同。
程衍变成野猪,个头变大了,速度却没有因此而锐减。
他花了更短的时间,就跑进了森林之中,听到了巨蜥的声音已经在不远的地方了。
他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埋头往前冲刺,一路上用獠牙砍倒拦路的树木,周围的树木也全都被他庞大的身躯挤开,朝着两边断裂。
渐渐看到了前方同样有野兽肆虐的痕迹,程衍沿着那些痕迹的方向前进,比较着他和那头巨蜥的大小。
看起来横截面不分上下,不过巨蜥通常是体型粗长的动物,攻击武器有牙齿,还有尾巴,并没有那么好对付。
靠得更近的时候,他听到了除了巨蜥的吼声,还有其他的声音,也捕捉到了几个兽人的身影。
当然,他的存在第一时间就被苦苦坚守在最前线的兽人们发现了。
在看到同样巨大的野猪脑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有兽人忍不住发出绝望的悲鸣来。
两头凶狠的史前巨兽,他们也许会成为野兽们争夺的食物,被它们狠狠撕碎。
当然,也有兽人还没法去分神注意新出现的巨兽,比如说正在和巨蜥直面搏斗的兽人。
夜作为队伍的领队人之一,不得不身先士卒,在他们兽人的认知里,没有会丢下同伴临阵逃脱的懦夫。
只是,他已经差不多精疲力竭,没有更多的力气了。
在带着一个腿受伤的兽人爬上树之后,夜突然听到了耳边传来一阵几乎算是尖锐的风声,他心里有了预感,猛地回头去,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朝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兽人们没有办法直接对付巨蜥,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去攻击但那巨蜥的外皮如此坚硬,根本无法被穿透。
而他们的攻击行为成功地激怒了巨蜥,巨蜥无法区分眼前这群小不点又难缠的兽人,但只要有一个出现在它的面前,它就迫不及待地用尾巴去砸对方,如果把那个小不点砸晕,它就可以直接张口吃掉对方。
这些小不点一个不够塞牙缝,但是全部吃掉,也足以饱餐了。
正当巨蜥又故技重施,用尾巴把一个兽人从树上扫下来,扭过头准备要张口吃下对方的时候——
它的背部突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猛地冲撞了一下,巨大的冲力让它不得不往后跌跌撞撞退了几步,压倒了几棵树。
然后,背部才传来的迟钝的痛意,一股腥臊得要命的血腥味从巨蜥的身上传了出来。
巨蜥不可置信地扭过头,一头巨大的野猪朝着它的方向冲过来。野猪的脑袋低下,冲到面前后快速抬起,尖锐的獠牙向上一刺,扎进了巨蜥的身体里。
巨蜥发出了哀鸣一样的声音,尾巴朝着四周杂乱无章地随便乱砸。
程衍已经能熟练的控制这个庞大的身躯来战斗。
他把獠牙收回,朝着四周看了下,扭头往部落里的兽人们相反的方向跑去。
被他激怒的巨蜥没有思考的能力,它控制不住发出痛苦的吼叫声,朝着野猪离去的方向追逐而去。
野猪的夜视能力不错,程衍在那快速扫过周围的时候,清晰地将暴露踪迹的兽人们都尽收眼底了。
他们都在用惊恐惧怕的视线看着他,还没有意识到这头野猪是来拯救他们的。
程衍重点没放在这里,他注意到的是,他刚才从巨蜥的口中救下来的,好像是夜。
程衍:“……”
第69章 兽人世界
救都救了, 总不能再扭头过去把人碾死,再说看夜是被巨蜥从树上用尾巴扫下来的,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活。
程衍没有多想了,被他激怒的巨蜥已经朝他他冲过来,把这只巨兽引到不会波及部落里的兽人的地方后, 程衍也扭过头来, 准备獠牙来迎接对方。
巨蜥原本是把那些小不点的人当做自己的玩具在看待, 带着玩弄的心态在“捉迷藏”, 玩得兴起,根本没有注意到野猪的出现,才被狠狠地攻击了两次。
现在, 身体上的伤口还在迟钝地散发出隐隐作痛。巨蜥脖子连着粗长的身躯, 它将脖子扭动,舌头舔到自己背部的伤口,在黑暗之中,看向程衍的眼睛冒出爬行动物森冷幽黄的光。
“轰——”
两头巨兽扑到了一起, 森林里的树木被撞击,轰然倒下, 瞬间扫出一片空地来。
野猪的獠牙刺向巨蜥的表皮, 粗壮的身躯以蛮力碾压向巨蜥;巨蜥张口去撕咬野猪的身躯, 尾巴扬起狂甩。
两头巨兽肤色都颜色深沉, 受伤的地方留出鲜血, 也难以明察辨识, 站得近了, 只能感受到野兽身上释放的可骇气息。
冬招呼着阳, 把所有的兽人都集结起来, 大部分兽人都或多或少地受了轻伤,四五人重伤,还有两个同伴已经被巨蜥吃掉了。
从巨蜥口中死里逃生的夜昏迷者,被阳扛着跳上了一棵苍天大树。
族长冬在观察着不远处的野兽搏斗。
阳说:“族长,我们趁现在逃跑吗?”
冬的表情有些凝重。“等等。”
阳语气都急切了起来:“等一下它们分出胜负,就要来对付我们了!”
冬皱着眉头,看到野猪压制着巨蜥,吼叫着用獠牙去刺穿巨蜥的场面,巨蜥不管不顾地甩动着尾巴,拍打在野猪的后背上,传来轰然巨响。
冬问:“你觉得谁会胜利?”
阳看了几眼战斗的场面,听到巨蜥传来痛苦的哀鸣。他说:“野猪看样子胜利的可能性比较大。族长,我们再不撤退的话——”
冬突然截住了他的话:“你没发现,那头野猪是个兽人吗?”
阳的表情完全呆滞住了。
几息过后,他才僵硬地牵扯了下自己的嘴角,磕磕绊绊的说:“怎、怎么可能……那么大……怎么会有兽型那么大的兽人!”
冬眉头紧锁,说:“你仔细分辨,在野猪身上散发出来的外激素很像兽人身上的,我们可以凭借特殊的外激素来区分野兽和兽人。”
阳傻愣愣地维持张大嘴巴的表情,过一会儿皱眉敲自己脑袋,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这……这也太……”
冬说:“你们队伍有携带急救草药吧,先给受伤的同伴上药,我们在这里等一等,看那边战斗结束再说。”
如果是野兽在搏斗,冬这时候肯定带着族人趁机离开;但野猪既然是兽人的话,对方刚才冲过来,又把巨蜥引走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是来救他们的,所以他们不能就这样直接一走了之。
阳沉着的点头,说:“好。”
程衍发现,利用着野猪的身躯来和另一头大家伙搏斗,几乎无法用上任何的巧劲。野兽的厮杀肉搏只有凭借着各自的力量和武器,用尽方法来撕开对方的保护壳。
同样的,庞大的身躯对他来说,似乎意味着疼痛感没那么强烈和深刻,他确定自己背部被巨蜥撕咬开几个伤口了,但是疼痛不足以让他停下斗争,他把挣扎的巨蜥压倒,獠牙往巨蜥柔软的腹部和颈部刺穿。
坚硬的外皮被撕开,血肉被捣碎,野蛮、最直观的搏斗,每一次攻击,都是朝着对方的弱点。
巨蜥的血,或者是他自己流出来的血味道腥膻,巨蜥大概是在沼泽里沉睡许久,浑身带着一股陈腐的气味。
程衍有些作呕,忍住恶心,一次次的攻击并没有放轻力度。
巨蜥渐渐地落了下风,在它终于意识到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里,想要逃离的时候,程衍却不给它逃跑的机会,伤痕累累的巨兽被撞翻,獠牙戳进腹部,划拉开一条巨大的伤口,内脏在剧痛的挣扎下甩出体内。
血腥味好像要把整个森林都染上,程衍余光看到月亮,好像都染上乌褐的血色。
压在身下的另一只巨兽,从剧烈挣扎到只剩下余息,在到最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程衍站立起来,甩了甩自己的獠牙,发出像嗷呜又像哼唧的声音,试图把獠牙上的血块甩掉,把满腔的铁锈味都驱赶掉。
“您、您好……兽人勇士。”
程衍头一扭,看到了冬。现在他眼里的冬和个小人偶一样大小,而在他身后,都是部落里的兽人。
程衍没吭声,冬试探着说:“感谢您救了我们。我们是林边部落的兽人,您要到我们部落休整一下吗?”
程衍:“嗷呜!”
冬:“……嗯?”
程衍埋头,想要去叼那头巨蜥,但是看到它满是泥垢和鲜血的外皮,却生生忍住,用身躯将巨蜥一推,推到了兽人们的面前。
冬试探地说:“需要我们帮您拿战利品吗?”
程衍后蹄刨地,思考了几秒钟,释放出外激素,带上几分敌意和排斥。
冬愣了下,立刻说:“我们这就撤退!”
程衍又用猪鼻子,忍住恶心把巨蜥的尸体有望他们的方向推过去一截距离。
冬反应不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说:“这是您的战利品……”
程衍又接连嗷叫了两声,释放出更强烈的外激素,有兽人无法抵抗,表情已经浮现痛苦,他才停下来。
冬小心翼翼地说:“您让我们,把这头巨蜥带走……?您不要这个战利品了吗?”
程衍高傲的点了点头。
冬哆嗦着说:“这、这怎么行……”
“嗷!”程衍低沉地又发出一声嗷叫,冬不敢与他再试探,连忙指挥兽人们扛上巨蜥的尸体,手忙脚乱的离开。
巨蜥实在太巨大了,兽人们力能扛鼎,也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扛上带走。
直到兽人们身影已经离去了很久,程衍才哼唧两声,甩了甩尾巴趴下。
他看不到自己身上受伤的地方,只能感觉到背部有些地方隐隐的刺痛。
他维持着野猪的形态,趴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自己的体力都恢复过来。
然后他才稍微起身,让自己变成人形。因为如果不变成人形,他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的伤口,更没有办法疗伤了。而且等一下回部落,他也要偷偷溜进去,绝对不能以业主的形象过去。
几乎是在片刻的功夫,森林中心被野兽肆虐过出现的空地上,那头巨大的野猪消失了,一个体型颀长的男人站在空地上,龇牙咧嘴,扭头去看自己后背。
他的后背有一条从肩胛骨蔓延到腰部的血痕,还有一些相对来说比较小的伤口。
野猪一身刚毛,显然受的伤不是很深,变回到人形的时候,程衍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有多么重的创伤。
他这才意识到兽型巨大,也还是有一定优点的。
看来溜回部落后,自己上个药就行了。
程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准备要离开,这时,从他的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程。”
那声音很平稳、镇静,简单的一个字,既听不出来欣喜,也听不出来愤怒。
程衍却浑身僵硬住,直到身后再度传来对方的声音,才转过头去。
楚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凝望着他,他抿着嘴,唇线勾勒出几分冷硬来。
程衍快速地调整好表情,带着笑容,好像无事发生一样,和楚打招呼:“真巧,你怎么也在这里。我过来……散散步。”
楚走了过来,抱臂冷着脸说:“解释一下。”
程衍还想试图掩饰,睁着无辜的眼睛和他对望:“现在确实有点晚,我该回部落了,你也早点休息。”
楚不和他兜圈子,说:“我都看到了。你和巨蜥战斗,你变回人形——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楚过来也是因为听到这边传来的声响。
在发现那头巨蜥攻击的是林边部落的兽人后,楚就斟酌着要出手帮忙,不过,他还没有找到时机,就看到了那头有过一面之缘的大野猪冲了过来。
他觉得对方有些古怪,在看到野猪不要战利品,反而叫部落的人带走时,他心里更是好奇达到了极点。
他潜藏在暗处,浑身的气息调整到最细微的状态,不让自己被发现。
他本想等野猪离开后,看看他去往哪个方向——上次野猪在森林中留下一个巨坑,也是消失得很神秘。
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惊诧不已,完全不敢相信的场面。
为什么野猪会跑过来救人,为什么让部落的兽人带走巨蜥的尸体,也可以合理解释了。
但是,程衍原来有兽型,而且这么巨大,这……这根本就不合理!
程衍见楚说得那么干脆直白,也不打诨插科了。
“其实……我刚拥有兽型不久,你见过的那次,是我第一次变成兽型。这是第二次。”
楚已经走到了程衍的面前,程衍说着话,拉住了楚的手,轻轻摇晃了两下,睁着眼睛凝视他,说:“你该不会和我生气吧?我不是故意隐瞒着你的。”
楚抽了抽嘴角。
之前程在他的面前,也是喜欢这样撒娇,他当时只把程当成弱小的兽人看待,因而对他的这样情况接受情况良好。
然而,程一点都不弱小,他的兽型那么巨大,即便保持人型,楚也觉得自己不会是他的对手——
为什么程还能装成弱者,这样自然地和他撒娇啊!
楚别扭到了极点,他想要抽走自己的手,却发现程衍握得紧紧的,他真的一点都挣脱不开。
程衍看他表情有些松动,凑近过来,可怜兮兮地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兽型,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变了,它一点都不方便。”
楚几乎要被气笑,忍无可忍地瞪了程衍一眼。“我没有不喜欢,你那么强大,居然还嫌弃自己的兽型?不,等等——”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下。
“部落里有一头小乳猪,大概是个还在幼年的兽人——他和你是不是有关系?”
程衍愣了下,眼神闪烁,但是快速地恢复笑容,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但是,他们凑得近,他瞬间变化的神色被楚捕捉到了。
楚立刻说:“你变成兽型的时候,他跑去找你了,你离开之后他就呆在你变身的地方,你不可能没有见到他。还有,你们俩都从部落的同个地方溜出部落,实在太巧合了。还有,你们的兽型是同类,并且在部落里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程衍视死如归等着楚说出真相来。
楚浑身颤抖,悲伤又痛苦地盯着他,咬着牙说:“他是你的孩子吧?你已经和别的亚兽人生了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欺骗说你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些还有一更,么么么
第70章 兽人世界
程衍愣住。
他睁开眼和楚对视, 看到楚的眼眶居然有些湿润,平日里坚韧刚硬的人,看起来竟有些脆弱。
程衍顾不上别的什么, 连忙一把抱住楚,说:“不是这样的!”
楚想要挣脱,却发现凭借自己的力气, 没有办法挣脱程衍的拥抱。
“你放开我!”
程衍急切地说:“你想岔了!其实……其实……”
楚见挣脱不开, 只能任由他抱住, 紧紧咬着唇, 听到程衍支支吾吾,才愤恨地瞪他:“其实什么?你不必找什么借口来欺骗我。”
他虽然瞪着程衍,可是眼眶湿润, 好像快要落泪, 又生生忍住,这幅模样凶狠不起来,还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
程衍心一横,干脆说了:“其实那也是我的兽型。”
楚呆愣住,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冷笑一声, 说:“你开什么玩笑!”
兽人只会有一个兽型, 更不可能在那么强大和那么弱小之间反复变化, 兽型的生长是伴随兽人的成长进行的, 并且绝不可逆。
程衍搂着他, 捧住他的脸, 说:“那你看仔细了。”
楚皱眉, 刚想说什么, 突然感觉到和他相贴的身躯开始变得滚烫, 然后散发出微弱的光,在光芒的笼罩下,程衍的身躯开始缩小——
抱住他的力度瞬间消失,程衍在他的面前急剧的缩小,楚几乎没有思考的能力,迅速地抬手,手掌捧住了光芒消失后的那团东西。
定睛再一看,粉嫩的小乳猪躺在他的手掌之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在与他对望之后,低下头舔了舔他的手指,柔软的舌头用不上任何的力道,如同羽毛轻抚过一样。
楚却浑身战栗了起来。
他蹲下,还保持捧着小乳猪的手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大脑一片混乱,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远远超出他的一切认知了。
这个时候,楚发现了小乳猪的后背上,出现了好几道狰狞的伤口,脆弱的渗出血珠子来。
……程衍也发现了。
以野猪的形态受了伤,恢复人形时也还是可以承受的,但是变成幼弱的小乳猪的时候,尖锐的疼痛几乎占据了他大脑神经中枢,刺得他只能趴在楚的手掌之中,费力的伸出舌头,带了几分讨好地舔了舔楚的手指。
怎么会这么痛啊!痛到浑身一动就好像快要死掉了一样……
他本来还想撒个娇卖个萌,让楚消气,但是变成这形态后,他根本连动都不敢乱动了。
楚哪里还顾着别的东西,把手里的小乳猪小心地放在地上,说:“快变回人形,我帮你上药!”
小乳猪凝望着他,眼神澄澈。
楚急切地说:“我没有生你的气,你、你快变回来,你流了好多血……”
听着他语气里的焦虑,小乳猪这才闭上眼睛,然后浑身再度散发出微弱的光,然后身躯变大。
顷刻间,程衍就恢复了人形,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楚表情还是很焦虑,他侧身给楚看,说:“你看,伤口也不是很深,很快就能恢复了。”
但是,楚紧拧的眉头也没有因此松开。
他过来的时候带上了止血的草药,就别在自己的腰间,拿出来后说:“我先帮你上药。”
他语气强硬,程衍也不和他争持,背过身,让楚给他上药。
那些伤口在他后背上,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狰狞了,只是还有些血渗透出来。
楚见过更多可怖的伤口,甚至他自己都受过那么多次伤,多可怕的都经历过,连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他都可以忍住疼痛,面不改色地给自己上药。
但是,楚把草药碾碎,轻轻涂抹在那些血痕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控制不住在颤抖。
简单的上药动作,他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做完。
“好了。”
程衍听到楚的声音,立刻转过身来。
他保持着人形,也没觉得多痛,立刻就笑嘻嘻地说:“楚,你对我真好。”
楚耳根有些发烫,躲开他的视线,但是又立刻瞪他一眼,说:“你什么时候有兽型的?一直都有?”
他想了下,在部落里,所有人都知道巫医大人是没有兽型的。但是,如果是这么弱小的兽型,也不外乎程对外宣传自己没有兽型了。
程衍摇头,说:“不是的,第一次变成兽型的时候就被你救了。”
楚愣住。
程衍继续说:“我几次变成兽型,都被你遇上了。”
楚说:“那你怎么没和我说过?要不是今晚被我遇见,你都不打算告诉我,是吗?”
程衍还真这么打算,但是怎么能这么说!
于是,他立刻掷地有声地回答:“当然不是!我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就告诉你的!”
楚和他对视着,说:“当真?”
他的眼眶还留有刚才湿润的痕迹,程衍凝望着他,心头说不出的柔软。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这个灵魂总是能最牵动他的心,想拥抱这个人,想亲吻他,好像多亲密的接触都不够。
他情不自禁地捧住楚的脸,亲了亲他的嘴唇,才嘟哝一样地说:“我的兽型要么弱小,要么长得丑,你不是喜欢强大又漂亮的兽型吗,我两样都没沾上,不想让你看到。”
他靠得那么近,说话的时候热气好像都落在楚的皮肤上,好像让楚觉得自己的皮肤也灼热了起来一样。
楚花了几秒钟,才听清了程衍说了什么。
他几乎瞬间被气笑了,伸手捏住了程衍的脸颊,没好气地说:“你觉得我会介意?”
程衍和他无辜地对视,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毕竟你以前因为觉得夜漂亮,才喜欢他的。”
楚咬着嘴唇,有些恼恨地说:“不准提别人!”
程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突然按着他的肩膀,搂住程衍往自己的方向一拽,然后他仰面直接躺倒在草地上,程衍被他带着一并摔下,压在了他的身上。
程衍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楚就把脑袋凑上去,封住了他的嘴唇。
明明之前不让程衍伸出舌头的是楚,现在却反而是楚热情地想要和他唇舌相缠,程衍愣了下,顷刻后就反应过来,对这样热情的态度表示非常欢迎。
亲到舌根好像都有些发麻,楚才盯着程衍,一字一顿说:“我如果会介意这种事情,就不会在以为你没有兽型的时候,还和你在一起了。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和其他事情都没有关系!”
他仰面朝上,脸庞被月光照亮,看起来硬朗的五官都好像柔和了几分,唇上还有一抹隐约的水色……
程衍终于按耐不住,俯下身再次吻住他的唇。
* 小傻子
程衍第二天的时候,等到黄昏后才回部落。
虽然楚身强体壮,好像他们再打十次野战都能活蹦乱跳一样,但是程衍还是担心着他的身体,跟着他回到他居住的草原,照顾了他一天才回去。
更何况,看楚红着脸别扭着,却遮不住身上的痕迹,紧张结巴地想要赶他走,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准备回部落前,程衍才发现他从离开部落的时候就变成兽型,一直都在做裸奔的事。
最后还是楚帮他采摘了藤蔓和树叶,编织一个新的草裙,他才得以不需要裸奔回部落。
林边部落从昨夜就一直处在混乱的阶段,程衍偷溜回自己的山洞时,部落的居民们在中央平地上分解巨蜥的尸体。
虽然程衍觉得这头巨兽看起来就很不好吃,但是它的肉也足够部落里的居民吃上好长一段时间,而它身上的骨头将会被保存下来,作为下次祭祀的祭品。
好像发现程衍不见的只有时常关注他有没有偷跑出部落的乌。
在乌的质问下,程衍坚称自己根本没有离开部落,白天没出现只是在自己的山洞里睡过头了。
“再说了,我真的跑去前线,凭我的能力,也救不了任何人吧?”
乌瞪圆了眼睛:“有几个毛头小子说你变得很厉害,他们都打不过你!”
程衍懒洋洋地把双手摊开,问:“那您相信吗?”
乌沉默了起来,他也不信。
程衍打哈哈,拍了拍乌的肩膀,说:“别计较这些啦,晚上部落就要举行篝火会,我们快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吧!”
乌成功被他带跑思路,也没有再多想了。
程衍跟他往部落里最热闹的地方过去,他还想看看,夜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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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兽人世界
坏消息, 夜还没死;好消息,根据乌的说法,他昏迷到今天黄昏才醒过来, 直接错过了部落里的居民对归来的勇士恭迎祝贺的环节。
程衍很容易想象到,对于夜这样爱面子的人来说,他最期待的不是春猎的过程, 而是春猎回来之后, 受到万人敬仰的那一刻。
而他昏迷着被人抬回部落, 实在算不上是一件多么风光的事情。
程衍和乌过去中央平地的时候, 没想到正好和被白扶着的夜正面撞上。
乌还在和他聊着篝火会的细节,大肆说起那头巨兽的骨头有多么坚硬,程衍半天没有回应, 乌才发现夜正站在对面, 和程衍相望。
夜受的伤不是外伤,从外表看来他好端端的,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胸腔连呼吸都在隐隐作痛,手臂用力牵拉到肌肉, 就会疼得不行。
因为这样,他不得不让白扶着自己, 才慢吞吞地走过来。
最狼狈的场面, 被曾经的情敌直接看到, 夜心里绝对称不上是愉快。
他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程衍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夜,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听说你被那头巨蜥用尾巴从树上扫下来, 一定很疼吧?”
他还特别真情实意地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来。
夜的脸完全黑下去, 瞪着程衍说:“我好端端的!”
说话的声音, 几乎是咬牙切齿着挤出来的一样, 饱含着他说不出口的恨意和憋屈。
程衍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尤为关切地说:“如果不舒服,还是要多在床上躺一躺,养好身体后,还有很多次狩猎活动呢。”
“用不着你多嘴!”
夜恶狠狠地说,然后拽了白一把,低声说:“我们走!”
白被他拽得手臂生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还是忍不住皱眉,表情有些不适。
两个人之间,似乎也有了一些龃龉一样。
夜离开的之后,乌才扭头看向程衍,迷惑地问:“你怎么知道夜被巨蜥的尾巴从树上扫下来,因此才昏迷?”
事实上,回到部落之后,他们对亡故的同伴进行了吊唁,而受伤的都回去疗伤,在野外狩猎,伤亡是一件沉重的话题,那个时候,也没有人去探究细节,比如问某个人是怎么受伤怎么死之类的问题。
程衍耸了耸肩膀,说:“你不知道?那说明你对部落的消息掌握得还不够详尽。”
乌表情有些微妙:“这是真的?”
虽然他们都见识到了那头巨蜥有多庞大,但是没有亲眼见过搏斗场面,哪里知道那条粗长的尾巴有多么可怕的力量。
程衍点头,还说:“是啊,夜昏迷后,差一点就被吃掉呢。”
后面的事情乌隐约听说过了,心有余悸地说:“我听说了,因为有那位强大的野猪兽人的帮助,他才能死里逃生的。”
他们聊着天,走到了举办篝火会的地方,部落里的居民已经都聚集在这片平地上,升起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或者是围成一个圈,绕着篝火转圈跳舞。
程衍跟着乌去给冬帮忙,他们将巨蜥的尸体肢解后,大部分的肉会贮藏起来,而一小部分今天晚上将会分发给所有的居民,分享战利品。
当然 ,一定先有祭神的环节。
冬还感慨着说:“那位野猪兽人真的是好人,他不仅救下来我们部落里的人,而且还慷慨地把巨蜥都给我们。程,等一下一定要以我们部落的名义,向神明为那位勇士祈福!”
程衍保持表情镇静,微笑回答:“没问题。”
不过,他说完话之后,立刻眼尖地捕捉到了在一旁忙活的一个人,和乌说:“把辛喊过来。”
辛和阳正在帮忙切肉,被喊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过来了。
辛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阳就先走上前,激动地握住了程衍的手,说:“程,你教给我布置陷阱、摆脱野兽的方法都太好用了!春猎的时候救了我们当中的许多伙伴!还有,毒草药也非常有效,平时需要两三个人才能制服的野兽,只需要有足量的草药,都可以把它们迷晕,对付群体活动的野兽时,方便太多了!”
程衍被他直接抓着一只手,干脆把自己另一只手按在阳的手腕上,然后把他的手抽开。
然后他才回答:“不客气,这不只是帮助你,重要的是能帮助到我们部落里的其他捕猎队伍。如果你觉得有效,可以把我交给你的方法传授给其他人。”
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程衍几乎没有用力,就轻易地把他的手抽走……但是程衍说的话迅速地转移了阳的注意力,他没有再关注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了,欣喜地说:“那真是太好了!”
和阳交流完后,程衍才转头看向辛。
辛有些紧张兮兮:“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程衍摇头,说:“没有,只是因为,你是巫医的继任者,所以等一下进行祭神的时候,你要在旁边看,然后……”程衍思索,斟酌了下才继续说,“然后用心去感受神明的降临。”
他实在太一本正经了,辛被弄也认真了起来,忐忑地问:“真的有神?”
程衍微笑:“……嗯?”
辛立刻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他着急得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迅速改口:“我、我是说……我真的能感受到吗?”
程衍故弄玄虚,神神叨叨地说:“用心去感受,就能感受到了。”
辛对他还挺信任地,信心满满地说:“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程衍对他的积极态度很满意,相信不久之后,林边部落就能迎来一个合格的新巫医了。
篝火会之后,程衍知道了春猎队伍带来了整整两篓粗盐的事情,可以算是一件意外之喜了。因为盐在部落中是如此的重要,所以当时遇到巨蜥的时候,那两个篓也被人好好地保护着,几乎没有出现什么遗失的问题。
冬决定,今天秋猎的时候,也还是要往相同的方向过去,争取带回来更多的盐。
两篓盐如果分发给部落里的每个居民,每个人能拿到的就很少了,但是,它们是部落的共有财产,无论哪来做什么,都非常可观。
“这些晶莹的颗粒只需要放一点在水里,那么大的石锅煮出来的水就都会带上咸味了!”
冬兴奋不已地和程衍说。
不过,他也有了新的苦恼。“但是,这些颗粒都很容易被水融化,等夏天开始潮湿,不知道可以存放多久。还有,巨蜥身上的肉还有那么多,虽然风干了一些,但是也不能存放太久。”
没想到,他们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部落,居然也有为食物太多不能贮藏太久而苦恼……
以往部落只有过冬的时候,才能贮藏比较多的肉类食物,而因为那时候温度很低,肉类很难腐坏,也因此才可以放久一些。
程衍立刻就想到了,既然有盐有肉,干脆把肉加工一下,抹上盐之后去腌制、烟熏、风干,都能加长肉类的储存时间,还能把同样不好贮藏的盐消耗掉一部分。
冬惊叫了一声:“这会不会太浪费盐了!”
程衍却说:“怎么会?那些盐抹到肉上面,最后都会渗进肉里面,把整块肉都变咸。等到我们要吃的时候,直接把这些肉煮开弄熟就行了,而且到时候肉本身就有咸味,也不需要再放盐了。”
冬一听,越觉得有道理,只是毕竟要用到盐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有些大手笔,他试探着说:“好像……之前都没有听过这样的方法,程,你是怎么想到的?”
关键时刻,身份就非常好用了。
程衍说谎从来不眨眼,甚至神态还非常真挚:“昨天晚上,神明给我托梦,因为不忍心看到我们部落的粮食被浪费,所以传达了旨意给我。”
乌恍然大悟。
原来是神明教的,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因为程衍也不确定,那几种方法因地制宜,哪种会是更合适的贮藏方式,所以全都教了下去。除了巨蜥的肉以外,春猎的队伍同样带来了丰收,所有新鲜的肉都要去加工,乌立刻就拨了一大批亚兽人去帮忙干活。
而用盐来腌制加工肉类的方法是神明托梦给巫医大人的说法,也在部落里传得神乎其神,虽然大家还没见过腌肉的储藏能力,但是却因为神明,而对此产生盲目的信心。
不得不感慨,在这样蒙昧的年代,神明实在是一个屡试不爽的好借口。
程衍还给辛教了不少东西,除了教他如何辨识草药,进行简单的急救以为,在辛风风火火搞种植业遇到问题的时候,还几度关键时点拨了他。
也许是因为程衍掌握的东西实在太包容万象了,辛还因此对他没有多加起疑,甚至感慨一番说了类似自己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么落后的一个部落也会藏龙卧虎的话。
完全听懂了的程衍扯了扯嘴角:“……”
虽然很同情这个傻白甜穿越者,不过,他是不会让辛知道真相的。
不过,辛也不总是那么傻白甜,至少,他也学会了如何利用“神明的旨意”了。
程衍有几日呆在部落里给辛传授知识后,就会有几日带着家当离开部落去找楚。
楚在野外,一个人——或者说一只豹,生活得粗糙,圈了自己的领地,每天晚上就变成豹子,随便找一棵树、一个洞穴就可以窝进去睡觉。
程衍第一次去和楚说,要和楚一起睡在野外,楚才意识到自己这样过得实在是太随意了。他可以随便,但却不愿意让程衍过得不舒服。
在楚看来,程是林边部落中最厉害的巫医大人,而且他不仅有渊博的知识、可以沟通神明,甚至连兽型都那么强大,这样的人,不留在部落里和部落中最优秀的亚兽人成家立业,反而隔三岔五跑出来找他……
楚心里一方面为自己被重视而开心,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替程不值得。
所以,他怎么能让程衍也跟着他一起幕天席地睡树上呢?
楚因此而转移了自己的领地,在草原再往北的地方,开始有群岭蔓延的地带,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特地挖了一个山洞,作为他和程衍的“家”。
他在山洞的附近,都留下自己的气息,已经能够警告大部分的野兽不要轻易靠近这片地方了。
而有了山洞之后,程衍就携带了更多的东西到部落外面,放在楚这边,甚至包括他山洞里的石锅。
简直就像在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山洞搬空一样。而他的门口还一直垒着半人高的石头遮掩了视线,部落里其他人目前还没有人发现巫医这幅随时准备跑路一样的行径。
不过,虽然有了石锅,但是楚喜欢上了烧烤,石锅只用来烧水。而且,石锅的导热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有时候他们需要用到热水,都没有太多的耐心等待着石锅里的水烧开。
这个时候,程衍就不由自主地怀念起来文明社会里的东西,少说也有的陶器青铜器铁器了。
但是,他可以把这个世界上原本已有的东西,诸如草药、农作物、调味料都带给部落的人民,连粗盐的发现,都是在他没有指示的情况下,部落的兽人们自己发现的。
除此以外,程衍却不能直接给他们创造出更多土著们没有发现的,足以影响历史进程的东西。
如果做出这样的事情,程衍本身就已经在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那么到最后,他可能反而会带来适得其反的结果来。
不过,让程衍惊讶的是,他想着陶器的时候,回到林边部落,发现兽人们正在中央平地搭设奇奇怪怪的土堆,还在一旁燃烧着柴火。
大白天的,部落里从来不会生火,程衍好奇凑过去问:“你们在做什么?”
程衍教会了辛做篓,编织的原理举一反三,除了篓以外,辛和部落里的亚兽人也同样可以编织出其他的器物来。
程衍凑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那个亚兽人拿着一个编织的碗状物,在往里层糊泥巴。
那亚兽人被吓了一跳,拿着自己的作品,表情也是同款不解。
“我……我也不知道,有一天辛大人说受到了神明的旨意,让我们在这些编织物上涂抹泥土,然后扔进或者去烤,据说能够发现更有用的容器……不过,目前为止,扔进火里的东西都烧得一干二净,泥巴全部变成硬块。”
亚兽人说完,还小声地嘀咕:“我们都不知道辛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程衍抽了抽嘴角。
差点忘了,还有个穿越者,这个穿越者搞基建的热情真是比他要高涨得多。
程衍指着旁边的土堆问:“那边呢?”
旁边的另一个亚兽人也跟着开口说:“辛大人觉得制作失败,可能是火候不够,所以想要堆出一个土窑,在里面燃烧火柴——我们也不知道土窑是什么。”
程衍轻咳两声,说:“辛大人传达的是神明的旨意,你们倾听之后照做就是了。”
他一发话,亚兽人们立刻就不抱怨了,虽然还没搞懂到底在他们在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继续干活。
程衍对这个继任者非常满意,辛还无师自通成功掌握了当神棍的故弄玄虚,非常具有潜力。
如果是辛来促进陶器的发现,如果他是这个世界的意识所认可的存在,那么他的行为可能并不会破坏掉这个世界的平衡。而且,目前看来,陶器的烧制并不像其他的事情那么顺利,估计还要不断经历失败,他们才能逐渐掌握烧制的火候和技巧来。
虽然陶器的烧制不那么顺利,但是部落里其他的建设事业,都在辛的领导下风风火火地进行。
部落里马上就要迎来第一批水稻和土豆的丰收,辛甚至还教会了狩猎的兽人们制作出杀伤力更强大的武器,也让兽人们狩猎的收获更丰盛了。
程衍见到了在土地里检查农作物的辛。
辛最近很忙碌,但也隐约察觉到了,程衍好像经常没有出现在部落里面。
他有些好奇地问:“程,你最近是不是总是去野外?”
程衍没有掩饰,点头应声:“对。”
辛观察好农作物都生长情况良好,站起身来,望向程衍:“那你在野外,有没有发现一些看起来能够养殖的动物呢?我、我前些天收到了神明的旨意,神明告诉我,我们可以将一些野兽圈养起来,让它们在我们圈养的范围里生长繁衍,这样我们不需要捕猎,也可以有自给自足的肉了。”
显然,这段谎辛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才能在程衍面前成功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
程衍佯装沉思,说:“应该没有这样的动物吧……”
他倒也不是在说谎,毕竟驯化野兽是要经过好几代人甚至更多,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外面活动的野兽,哪有可以直接养殖的。
辛叹了口气,说:“哎,我好想吃猪肉,但是辛告诉我,野外活动的野猪都非常强悍,部落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捕捉到一只,要把它们驯化,就更难了。”
他边感慨,还一边好像回想起来什么一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程衍莫名地有种肉痛感。
程衍咳嗽两声,思考了下说:“野外的动物,多半都是很凶狠的,尤其是肉食性。如果想要尝试圈养,可以先寻找草食性的。并且,它们喂养起来,也应该比吃肉的动物方便吧。”
辛的眼睛亮了起来,兴奋的说:“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聊着天,阳从旁边也走过来,和程衍说:“程,你上次教我的制作陷阱的方法太好用了,我教给了部落里的其他兽人,上次我们甚至还狩猎到了一整群鹿!”
程衍笑了笑:“这没什么。”
“对了!”阳说着话,突然伸手抓住了辛的手,看向程衍,“等夏天过去后,马上就要迎来篝火节,我和辛会在篝火节上,向神明宣誓成为伴侣。”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来还洋溢着喜悦和炫耀。
辛露出不自在的表情。低声说:“你用不着把这些话和每一个见到的人说!”
不过,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挣脱阳握着他的手。
程衍有些惊讶,但好像也不是特别出乎意料的事情,他立刻露出笑容,真诚的说:“祝福你们。”
握着手的两个人在他面前对视,露出幸福的笑容来。
程衍想起另一件事,说:“对了,到了篝火节,部落里是不是要选举下一任族长的继任者?”
部落的族长年纪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部落就需要选举出继任者,防止如果现任族长出现什么意外的时候,部落会失去领导人而混乱。
而今年的篝火节,就要选举出继任者了。
阳点头说:“是的。”
程衍说:“竞争者应该就你和夜吧?”
阳应声说:“没错。不过,夜最近……过的不是很顺利。”
程衍扬眉,问:“怎么不顺利?展开讲讲。”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阳在兽人队伍里的声望,从春猎到回来,提高了非常多,与之相对的,夜的日子自然过得没有那么顺利了。
夜在春猎回来的时候,是昏迷着被人扛回来的,虽然胜利归来的都是勇士,但是他或多或少地形象有些崩塌。
而之后,他和阳在领导力上也逐渐拉开了差距。阳有程衍和辛在暗中帮忙,他能够带来有用的东西帮助兽人们捕捉到更多的野兽,兽人们自然更支持他成为族长。
另一边,夜却没有得到任何技术人员的支持。
夜回到部落后,是白在照顾他,但是,部落里的不少人都知道,他们俩已经有了龃龉,甚至有几次差点吵翻了。
白因为之前下田种地,不仅晒黑晒伤,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落在夜的眼中,原本心仪的亚兽人变丑了,他对对方的爱慕好像也消失了一些,隐约觉得白现在这样已经配不上他了。
而白对夜也不是很满意。
他做的美梦无非是夜春猎后风光回来,成为族长,他作为族长的伴侣,也能耀武扬威。
然而事实上却是,夜在部落里的人气已经下降,部落里居民提起兽人勇士,除了阳也有更多其他新冒出头的,夜在其中泯然众人。
但是,白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失去优势,他也没有办法再找到其他更优秀的兽人了。
所以,当白察觉到夜也有了想要离开他的念头时,他就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扒住夜不放手。
“白和族长说,他已经有了夜的孩子,夜却不愿意负责任,这在部落里,是会令人指责的行为。虽然夜坚称白不可能怀上他的孩子,但是因为这段时间,白只和他住在一起。所以族长相信了白,部落里大部分人都认为,夜应该担负起身为父亲的责任,让他们也在篝火节上结为伴侣。”
辛告诉程衍。
程衍还真没想到,这对原剧情里的“有情人”,在他插手之后,这么快就变成了一对怨偶。
不过,结为伴侣,相当于他俩绑死了,程衍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这个世界应该能收尾了!下个世界大概是现代了,我还没想好(你)又要开始临场发挥了!
今天这么晚更新,全赖我努力给我的新文预收想文案(绝大部分时间花在取名上……)总之,已经有全新文案的预收文就挂在这篇文章的文案上啦,因为太长(。)就不贴作话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点个收藏=3=
第72章 (完)
白并没有真正的怀孕。
但是, 他已经不知道要靠什么方法来留住夜,除了用这样蹩脚、卑鄙的谎言以外。
他缠着夜不放,甚至直接住进了夜的山洞里。夜为了不被部落里的其他人谴责, 只能憋屈地默认了白的行为。
原本,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人,但是在互相觉得对方变得不够好, 情人眼中也多了罅隙, 现在同处一个山洞, 也互相觉得厌倦。
白必须加快抓紧时间, 让自己真的怀上夜的孩子。
只要有了孩子,他们的纽带才会彻底的牢固。现在在部落里,他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亚兽人, 如果不抓紧夜这根稻草, 他在部落里可能连饱食都难以做到了。
而被他坑了一道的夜,和他发生关系的时候,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温柔,而是极尽所能的羞辱他, 他无法把自己的怒气发泄在部落里其他人身上,只能发泄在比他弱小的亚兽人身上。
白自己做了这样的选择, 只能默然承受。
有时候, 白会忍不住想起, 明明在不久之前, 在辛到来之前, 他还是部落里最受欢迎的亚兽人。
除了夜对他颇有关照以外, 程对他更是殷勤到不行, 帮助他做了许多事情, 只要他一声抱怨, 程有什么东西,都会给他。
“你在看着程的山洞吗?”夜准备出门的时候,看到白坐在山洞口发呆,嗤笑地说了一声。
白望着的方向正是巫医的山洞,只是,在夜的山洞口望过去,什么都不能看到。
被说穿了心事,白有些羞恼,说:“我没有!”
夜背上了部落里发的武器——长矛、弓箭、木盾,这些都是阳给部落的兽人队伍们带来的新发明。
夜原本是怀着不屑的态度,不愿意用,但在试过一次后,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些武器对狩猎来说都是非常有效的,而阳能够凭借这些得到其他兽人的支持,也不奇怪了。
自己讨厌的竞争对手发明出来的东西,他却不能保持自己的骨气坚持不用,因为如果他不使用的话,部落里就会有更多的兽人能力超过他了。
夜准备要离开了,看白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越看他就越心生厌烦,忍不住讥讽一句:“你现在看着程的山洞又有什么用?我听说你还去找过他,结果被他无情地赶走?你后悔当时没有接受他的感情,可惜他现在不喜欢你,只会帮助辛了。”
尽管阳和辛已经宣布要结为伴侣,但是因为这些日子程衍要把一些必要的知识传授给辛,他和辛走得很近,部落里还是有很多人坚信,巫医大人在深深地暗恋着辛。
白被夜中伤到自己最不愿意承认,又总是忍不住想的那些东西。
他没忍住,眼里泻出一丝怼怨来,盯着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呢?你以前都是靠楚的帮助才能在在兽人队伍里立威,现在单凭你自己,别说阳了,你连其他兽人都比不过。你有后悔当时设计把楚赶走吗?”
夜恼怒地冲到他面前,说:“我才不会因为这个而后悔!再说了,当时不是你在我旁边煽动,我怎么会把楚赶出去?”
白仰头,梗着脖子和他对望,看到夜愤怒得举起了拳头,他的表情却也没有因此而松动或退让,叫嚣着说:“你想打我吗?”
夜如果敢打他,指不定明天又要被部落里的人指手画脚了。毕竟,打亚兽人的兽人,在部落里是很受人唾弃的。
所以,夜只能把拳头捏得吧嗒响,然后恼恨地放下,负气离开。
夜离开很久,白还是坐在山洞口发呆。
他拿怀孕当做理由,现在连部落里分配给亚兽人的活都很久没干了。
他就这么沉默了许久,眼里慢慢地浮现出痛苦来。
白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像从楚被赶出部落后,程对他的态度改变,他就开始无可挽回地失去一些东西了。
他呆愣到部落里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各司其职,开始干自己一天的活,他才站起身,往程的山洞走去。
白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夜至少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确实后悔了。
白还没走到程的山洞时,就先看到他走了出来。
不知为何,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迎上去,而是在旁边躲了起来,一直到程从他身边经过,他才恍惚的意识到,他是不敢去面对程。
程看起来好像和他印象里,那个羸弱的兽人有些不一样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强壮起来,虽然不像是阳一样,练出浑身虬结的肌肉,但是也有一身漂亮精瘦的肌肉,部落里喜欢他,想要和他结为伴侣甚至滚一发的亚兽人甚至更多了。
白呼吸急促。
他低头看着自己粗糙又晒黑的手,眼神黯淡。
隔了一会儿,白才从躲起来的地方走出来,朝程离开的方向望去。
这是一条笔直的道路,但是通往的方向是部落后方,程的身影已经在缩小,但还是能看到他。
白突然心生出疑虑来,程为什么要去那边呢?
那个方向远离部落大部分人居住的山洞和中央平地,更是和大门背道而驰,白想不到程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做什么。
好奇的念头升起,就没有办法压下去,眼看着程要走到道路的尽头了,白犹豫不过片刻,就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白不敢走太近,远远的跟着程,走完这条路后,往左手边拐弯过去。
程几乎绕着部落的山体绕半圈,越走越偏远,白的心里也越加好奇了。
程一直走到部落的一处栅栏后,站在制成栅栏的木桩面前,单手撑起,整个人干净利落地翻身出去了。
整个动作熟练流畅,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一样。
白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程专门绕一大圈,就是为了找个地方翻栅栏偷偷离开部落?他光明正大从正门走出去不行吗!
除非……除非他离开部落,是有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晓的秘密。
白心尖好像被攥紧了一样。
他本来站在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远远地望着程,现在控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和在意了,忍不住踮起脚尖,轻声地朝那处栅栏走过去,想看看程偷溜出部落,是想要去哪里。
然后,他看到了他做梦也料想不到的一幕。
此时站在栅栏外竟然不只有程,而另一个和程并肩的人,白也绝不会陌生。
程离开部落,居然是为了找楚!?
白瞪大眼睛,在他还没消化完这个信息时,看到了程一把拉住了楚的手,然后另一只手就搂住楚的脖子。
这个举动即便对两个兽人来说,都过于亲密了。
更何况楚还是喜欢兽人的。
但是,楚却顺从着把头转过去,和程对望上。
紧接着,在白不可置信的视线下,程亲了下楚的嘴唇,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这个亲吻非常清晰,没有一点错位的可能。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楚任由着程衍亲了下他的唇,但感觉到程衍的舌头蠢蠢欲动要伸进来的时候,才微红着脸躲开,避让着说:“你做什么?”
程衍没有难为他,捏了捏他的脸颊作罢,但还是搂住他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去捉一只野鸡,今天给你做个好吃的。”
楚侧头看他,说:“能比昨天的烤鱼更好吃吗?”
程衍回答:“至少比食人鱼的鱼刺少多了。”
楚不喜欢处理鱼刺,立刻就笑了起来,说:“好啊,那我们快点吧。”
程衍手放下,自然而然地牵住他,两个人离开。
在走远之前,他朝着身后的方向,稍微瞄了一眼,却还是保持着一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一样。
白深呼吸几番,却还是无法控制住加快跳动的心脏。不只是心脏跳得那么快,他的手心都已经渗出汗水来,怎么都止不住。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怎么都想不到……程和楚居然是那样的关系!
楚是因为喜欢兽人,被神明厌弃从而被驱逐出部落的兽人,而程是部落里的巫医,当初就是他促使了楚被驱逐——
这两个人怎么会是这种关系呢!
白的心脏砰砰作响,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程曾经和他说过,他却没有上心过的话。
“……我要去找一个更优秀的亚兽人……或者兽人才能和我相匹配。”
他也许早就已经有了念头和想法,那时候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 小傻子
随着夏天逐渐走向尾声,丰收的秋季到来了。
往年,秋天到来,对于林边部落的土著们来说,除了采集到的果实多一些,更多的却意味着严酷的寒冬即将来临。
如果没有办法在冬天囤够食物和取暖的东西,来年的春天,部落里总是会有一部分伙伴就此离去。所以,秋季到来之后,部落会有一场大型的篝火节,然后秋猎队伍又要出发了。
不过,今年林边部落的初秋,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辛让亚兽人们种下的农作物到了可以收成的季节了。
水稻的收成不好,似乎还水土不服,结穗都是干瘪小巧的模样;但是土豆却收获非常丰盛,从土里挖出来一个个土豆都快有掌心大小,一株能有四五个,远超出辛的预期。
而且,土豆不仅煮熟就能吃,而且还非常充饥,辛尝试着做给几个人吃后,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连程衍都觉得,虽然辛的厨艺实在乏善可陈,但是土豆本身淀粉的口感好,煮熟了都是能吃的。
此外,他们部落里还从春猎过后,一直有数量不低的腌肉储存在仓库里。
加上这些土豆,今年冬天整个部落的粮食,大体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所以,今年的篝火节,举办得比往常都还要热闹和欢乐,是之前庆祝春猎成功的篝火会的模式在大几倍——在中央平地上弄了一个巨大的篝火,所有人围成三四个圈,绕着篝火来起舞。
在篝火的前方,部落的居民们还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平台。每年这个时候,将由巫医支持进行仪式,所有想要结成伴侣的人,都会成双成对地过来,接受巫医带来神明的祝福。
结为伴侣,意味着两个人会组成真正的家庭,在部落其他人的眼中,他们将成为一个整体。而结为伴侣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仪式完毕之后,兽人和亚兽人都不能够轻易地解除关系。
有的居民会结为伴侣,也有人更喜欢保持随心所欲的关系,而不喜欢被拘束。
不过,不管怎样,只要是在篝火节结为伴侣的人,都会得到居民们的一致祝福。
程衍担任巫医以来,感受到了自己好像是块砖,反正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新人们排队走上平台,他千篇一律地重复着宣誓的话,还要面带微笑,表情虔诚,最后给每对新人送上神明的祝福。
一直到最后一组是夜和白,他还是能保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微笑面对。
白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没想到他真的怀孕了。
不过,作为兽人,盯着别人家怀孕的亚兽人的肚子看是一件有些过于冒犯的事情,而且这段时间程衍在部落里甚至还干过给亚兽人接生的活,所以心里讶异,表面上却还能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平静。
“恭喜两位新人,祝两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白和夜也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不情不愿来,还一齐谢过了他的祝词。
他们俩是最后一对了,仪式进行完毕后,程衍就说:“好了,你们可以下去了,接下来……”
“等等!”
白突然高声开口,拦截住了程衍的话。
篝火节进行仪式的时候,所有的居民都会围在旁边,用掌声和欢呼给予新人祝福。
所以,当白扬声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程衍停顿下来,笑着看白,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夜还和白握着手,猛地拽住他,低声呵斥:“你又想要做什么!”
白却不看他,只死死盯着程衍,大声说:“我要揭发巫医大人的行径!我亲眼看到巫医大人和被部落驱逐出去的楚有亲密的关系,巫医大人身为兽人,居然和另一个兽人在一起,而且还是被我们部落驱逐出去的人!”
台下众人瞬间哗然,或震惊,或质疑,声浪在平台下涌起。
白从来没有把他看到的那一幕告诉任何人,眼下夜也震惊了,他第一反应是拽住白的手,要拉着他往下走,呵斥他:“你说的什么胡话!”
“他没有说错。”
程衍沉声说。
尽管他声音不大,但是在开口的时候,台下的人也全都安静了下来。
惊疑不定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但是程衍还是保持着一副冷静淡定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白没有说错,这正好是我接下来要宣布的一件事。”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程衍继续说:“我爱上了一个兽人,这是神明所不允许的,所以我会自觉缷去巫医一职,并且离开部落,从篝火节后正式生效。从这一刻起,部落的巫医将有我的继任者辛来担任。”
根本没有被提前透风过的辛:“……?”
程衍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在篝火节上放下了这么一个大炸弹,之后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收拾包袱准备滚了。
他收拾包袱的时候,部落里其他人才发现,其实巫医大人早就把自己的山洞差不多搬空了,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去意已有。
在篝火会上,族长的继任者也已经确定下来,众望所归,是阳来担任。
不过,比起程衍要离开,族长继任者都已经不是什么隆重、值得关注的事情了。
冬都已经做好了要退休的准备,差点没被程衍这番不走寻常路的操作气精神,在他背上篓准备离开的时候瞪圆了眼睛,还在重复问:“你是认真的?”
程衍留剩下在山洞的东西已经不多了,甚至装不满一个篓。
他收拾好东西,才说:“不然呢?我已经在神明面前说过话了,不能随意反悔和儿戏的。”
冬哑然。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说:“也许……神明并没有要阻止兽人和兽人们相爱。部落里一直以来,兽人的数量都比亚兽人多,兽人和兽人一起,说不定神明也是愿意的。”
程衍笑了起来,耸了耸肩膀,说:“也许吧,可能下次神明传达旨意,会告诉辛这样的事情吧。”
冬沉沉的看着他:“你真的要离开吗?”
“那当然,楚在外面已经等我很久了。”
听着程衍这个回答,冬也不再多说其他的话了。
过来送行的还有其他人。
程衍和辛招了招手,说:“现在,要把一份非常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了。”
辛临危受命,到现在还有些懵懂,被阳拉着才走过去,恍惚着问:“什么重要的东西?”
程衍指着山洞里一块巨大的石板,他觉得辛应该举不起来那么厚重的石板。
“这块石板上面我刻了每回祭祀的时候,向神明祈祷时需要跳的舞,你需要靠自己的天赋悟性去领悟感受,然后在祭祀上,用你的虔诚来打动神明。”
辛似懂非懂地点头。
程衍高深莫测地说:“等我离开后,你让阳把石板带走再去看,要好好领悟。”
辛立刻小鸡啄米地点头。
阳这时候说:“程,我能单独和你谈一谈吗?”
程衍挑眉:“可以。不过……你想和我谈什么?”
总不会这个时候,还觉得他是辛的暗恋者吧?
山洞里只剩下他们俩,阳直言不讳:“之前误会你喜欢辛,是我的错,非常抱歉。”
程衍没怎么介意,摇头说:“不关你的事,你不必道歉。”
阳松了口气,才继续说:“程,你和楚会离开吗?”
程衍望着他:“你是指……”
阳说:“离开部落,去其他的地方。”
程衍还没想好,只能告诉他:“还没有确定。”
阳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我是以族长继任者的身份来请求你,你掌握的知识丰富且重要,而楚即使离开部落,也依然是我们部落里最强大的兽人。我希望……我希望部落有危险的时候,你们可以伸出援手。”
程衍也不可能真的放任部落不管了。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说:“可以。不过,作为交换,我有一件事情,希望你成为族长后可以帮我完成。”
阳不解:“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帮上忙,我都非常乐意。”
程衍说:“实际上,那不只是在帮我,更是在帮你和辛。”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希望你成为族长后,将夜和白驱逐出部落。”
阳瞪大了眼睛说:“这……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他不喜欢这两个人,却也做不出凭借特权,要把人驱逐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他和夜最大的区别。
因为原剧情中,夜成为了族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把阳驱逐掉。而此后,他把部落当做自己的一言堂,只要有与他意见相左的人,夜都会对对方施加压力和迫害,甚至直接驱逐部落。
程衍轻笑了一声,说:“你只要多关注夜就好了,你成为族长,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的。”
凭着对夜的了解,程衍非常自信。
就是不知道,喜欢驱逐人的夜也同样被驱逐出部落后,能不能好好活下去呢。
* 小傻子
程衍走出山洞的时候,走了两步才想起来什么,又突然折返,走回到山洞的洞口。
然后,他弯下腰,把洞口栽种了两株小灌木都挖出来,放到篓的最顶层去。
那两株小灌木的蓓蕾都在盛夏之后也随之盛放了,一朵朵鲜艳的娇花在灌木之间错落绽放,看起来异常漂亮。
辛惊叹:“原来这里还有玫瑰!”
程衍把它们种在洞口,每日来来往往,都没有发现。
被整株挖出来,才发现在灌木之中盛开的花朵有多么妖娆灿烂。
阳有些不解地说:“这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吗?用来吃?还是做药?”
辛抽了抽嘴角:“不……它们只能拿来看……”
程衍轻笑一声,说:“我看它们蓓蕾颜色很漂亮,就试着带回来种,没想到种活了,还开花了。”
他把篓背上,和阳还有辛挥手,说:“不说了,我要赶紧走了,楚还在等我呢。”
说完之后,他干净利落,转身离开。
在一旁目送着程衍离开的还有其他的居民,甚至不少是当初楚离开的时候,围着他谩骂的那些人。
但是现在,他们都沉默着,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楚没有刻意去维护形象,在很多居民的眼中,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兽人,所以他被驱逐的时候,不了解他的人都对他恶语相向,甚至有人因为他被驱逐而愚昧地进行庆祝。
直到他离开,那些逐渐意识到他强大的人,才慢慢察觉到后悔。
而巫医大人在部落里就救活了很多人,给部落里每个人都带来过切身感受到的利益,尽管他自己驱逐了自己,但此刻却没有人会为他的离开而喜悦。
他们或多或少地产生念头,心里想着,也许兽人喜欢兽人,不一定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等程衍彻底离开后,辛和阳才转身去拿他留下的那块石板。
阳帮辛扛走石板,回到他们自己的山洞,才让辛自己好好研究。阳不是巫医,他自认为没有看的资格,非常自觉地避开了。
而辛举着火把仔细研究,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这些动作怎么他妈的越看越眼熟呢?!
程衍这次从部落的大门光明正大的离开,楚也光明正大地站在门口迎接他。
他们趁着日光明媚,并肩离去。
走回到他们自己真正的“家”后,程衍把两株小灌木同样重新种到山洞口,然后采下其中绽放得最灿烂又娇艳的玫瑰,递到了楚手上,说:“送给你。”
楚神色有些困惑,重复问:“送给我吗?”
程衍笑着点头。
然后楚接过去,张口咬下去,把玫瑰花瓣咬下大半,花汁沾到他的唇间,他嚼了几下,嘀咕:“有点甘、有点涩,但还挺好吃的。”
“……”
程衍的微笑僵住。
楚抬眸看他,才察觉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唇上还留着一片花瓣,紧张无措地看着程衍。
程衍忍不住轻笑起来,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送给你的,喜欢就吃吧。”
楚嘴唇翕张,呢喃着说:“抱歉……”
花瓣把他的唇染得有些鲜红,又带上几分水润。
程衍突然凑上去,嘴唇与他的相贴,还舔了一圈,然后啧嘴,说:“确实好吃。”
楚不负他所望地,果然红起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率是没有番外啦。本来想写个多年后辛和阳视角的番外,但感觉拉太长了,可能还有些东西下章开头交代完毕,然后就是下个世界了!
下个世界是现代背景+人鱼梗,下午基友看了大纲告诉我,觉得新的世界看起来很带感,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始写了23333
哦对了,这个基友就是当初给我出主意把程衍的兽型设定为野猪+小乳猪的人,我也不知道她的话可不可信(挠头)【是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个兽型的设定最开始根本就不是我的主意!】
然后几章前就想高兴地说,一直拖到现在——字数突破30w,收藏两千评论也一千啦!感谢大家一路支持,给我自己撒花23333
第73章 番外
在来年的春天, 阳就成为了林边部落正式的族长。在前一年,部落的居民们在阳的带领下,没有人饿死冻伤, 度过一个前所未有的冬天。
他的威望到达了极点,冬也适时让位,把部落交给年轻的一代。
这个时候, 程衍和楚已经在野外有了他们自己完整的家。
整整一个冬天, 程衍都和楚呆在山洞里, 他们用石头和稻草把山洞口堵住, 偶尔会出去透气,大多数时候在呆在山洞之中。
他们在山洞里全都铺满了捕猎到的野兽毛皮,整个山洞都温柔又柔软, 可以称得上是原始社会最奢靡的行径。
然后……呆在山洞里没事的时候, 就干脆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滚了一个冬天后,程衍都不想离开山洞了。
直到冬雪都彻底消融之后,他们才开始活动。
这时,从部落里收到了一个消息, 时隔半年,阳就把夜驱逐了。
阳在听了程衍离开前说的话之后, 一直心里都有留着一个疙瘩, 也因此委派了人去关注夜。
只不过, 冬天部落里的兽人都不再会出去狩猎, 夜也自然不可能做什么幺蛾子。
开春的时候, 部落里要忙碌的事情很多, 阳已经快要忘记夜了, 被委派去观察夜的人却发现了夜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愤怒之下当众揭发了夜的行径。
初春时, 因为一些野兽还没有从冬眠中复苏,活动痕迹减少,捕猎的难度是增大了。
但是,如果能意外发现野兽的“老巢”,来个一窝端,那收获肯定是斐然的。
部落里马上还要选出新的副族长,这是夜想要争取的最后一个机会。而这时候,夜的一个竞争对手从野外回来,端了一整窝的野鸡,凭着这收获获得了部落里大部分人的褒赞。
夜大概是急昏了头,他居然趁人不备,偷偷溜去部落的仓库,在这个兽人上缴的野鸡上面撒了有毒的草药。
夜的盘算是,等这些野鸡分食给部落里的人,吃下去的人中毒,追究问题,就会发现这些野鸡都是那个声望变高的兽人狩猎的,到那个时候,他的好名声估计也会变成抱怨和骂名。
甚至他还可以煽风点火,暗示是这个兽人有想要谋杀部落居民的意图,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这,在林边部落之中,是最不可原谅的事情——背叛同伴。
不错,因为这是最不可原谅的,所以,被揭发了这种行为,抓了个人赃俱获的夜,直接受到了部落中最严酷的惩罚——驱逐部落。
阳在做这个最后的判决时,想起了当时程衍对他的叮嘱,还心有余悸。
他差点都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备,现在才发现,程衍离开前的说是多么明确。
夜明明知道,下了毒药食用过量,有可能直接害死部落里的其他人,但是他依然能因为区区的嫉妒与好胜,为了栽赃别人,就不择手段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被驱逐,部落里头连声叫好,大快人心。
而除了夜以外,白也一并被驱逐了。因为他们是伴侣,除非解除关系,不然必然要同甘共苦。
白自然是不想的,但是他还怀着夜的孩子,夜也许出于报复的心态,又或者是其他,不顾白如何挣扎反对,也要带着他一并离开部落。
阳说到这里,松了口气,才缓缓地下结论:“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白的心思同样很深,如果留着他还呆在部落里,我和辛确实害怕他也同样会和夜一样,做出一些伤害居民们的事情。”
他把部落里的近况都交代完了,才问楚:“你和程在外面过得好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阳差点就想脱口而出,问楚要不和程干脆一起回部落吧。但是刚看了他们自己的山洞,阳不得不承认他们俩在外面也同样过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有滋有味。
如果回部落,说不定还要因为两个人的感情和关系而受人指点,还不如生活在外面自在呢。
阳心想,程有丰富渊博的学识,虽然比较弱小,但是楚却拥有非常强大的实力,两个人相辅相成,在野外生活估计一点问题都没有。
楚果然笑着说:“没有不适应的,我们过得很好。”
阳心里叹气,但面上也没有显露出太大的遗憾,有关心地问了句:“这个冬天过得还好吧?”
听到这个问题,楚有些窘迫,视线游移,支吾地说:“嗯……挺、挺好的……”
阳终究和他不熟,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妥之处。
阳是过来给他们送一些东西的,辛在部落里风风火火搞建设,捣鼓出了什么新鲜的玩意,总记着程衍对他的恩情,所以会留一份,让阳送过来给他们。
谈了一会儿天之后,阳也准备离去了。
但是,他在离去前,犹豫了几番,还是忍不住,指着楚的脑袋,开口询问:“……虽然外激素的味道很浅,但是,这是个小兽人吧?”
阳说话的同时,楚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上的小乳猪。
在他的头顶上,现在正躺着一只小乳猪,翻着粉嫩柔软的肚皮,蜷缩在楚的头发上酣睡,偶尔翻身的时候,楚会抬手扶住对方,小心翼翼地不让他摔下来。
即便是在和阳聊天的过程中,他也时刻注意着自己头上这个“祖宗”,谨防对方睡着睡着滚下来。
听着阳的话,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把小乳猪从头顶抱下来,让小乳猪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贪睡的家伙到了春天就困倦得不行,而且迷上了变成这幅让楚无法对他生气的幼兽形态,成天在楚的身上爬上爬下,找准适合睡觉的地方就窝起来睡。
楚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小乳猪的背部,说:“……是兽人。”
阳的表情越发微妙,最后终于忍不住凑近低声问楚:“趁着程不在,我偷偷问一句,你俩谁能生啊?”
楚:“……?”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搞清楚阳在想什么。
楚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说:“这不是我们的儿子。”
见他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阳也不再多问了。
只是,阳后来再过来的时候,常常见到这只小乳猪趴在楚的脑袋上、肩头上、臂弯里,楚对他也一直非常关照的样子。阳心里还短暂地迷惑过,为什么从来只见过楚带小孩,程总是缺席。
直到有一天,阳在过去找他们的时候,无意间撞上了程衍把楚压在草坡上光天化日亲亲舔舔。发现被阳撞个正着,楚羞恼地要推开程衍,然后程衍一看楚生气,就果断地变成小乳猪的兽型,趴在楚的胸膛上用猪鼻子蹭他,露出讨好又卖萌的表情来。
阳:“!!!”三观炸裂!
* 小傻子
野外辽阔,但程衍和楚偶尔也会遇上被驱逐离开部落的夜和白。
被驱逐出去后,因为在外面生存艰难,白遇到了意外流产,失去了怀里的胎儿。
夜以伴侣作为借口,让白跟着自己落了难。但是到了野外,也不知道夜有没有后悔这个决定,因为他要承担责任,养着白这个没有生存能力的亚兽人。
他们没有其他的生存技能,在野外过得水深火热。有次程衍还发现,楚在野外碰上也的时候,会悄悄跟踪他。程衍怀着好奇跟踪了楚,然后看到楚把夜抓起来揍了一顿。
程衍:“……”
楚真是说到做到,曾经说过想要揍夜,现在果然言出必行。
楚和程衍流落在外,食物丰盛,隔三岔五程衍还能搞一点新烹饪,还能得到阳和辛的暗中帮助,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夜和白在外流落了一年半,就几乎要过不下去了。
在野外捕猎难免会受伤,两年后,夜有次伤得很深,不得不在山洞里养伤,由白来照顾他和觅食。
白不会照顾他,更不知道如何救治,只能潦草地让夜随便躺在山洞里,靠他自己身体免疫扛下来。
而在部落的那些年里,白每次出外采集的任务都是敷衍了事,让他独自去外面找食物,几乎可以说是睁眼瞎。
不过,白至少被逼着在地里干过一阵子的活。
所以,他对当时辛让他们种的那两种农作物的样子都还算是印象深刻。
他找寻了一番,终于找到了几株野生的土豆。饿坏了的白欣喜若狂地把那土豆根刨出来,找到了埋在土地里面的土豆果实。
白挖了几个拿在手里,翻看了下,发现好几处地方都冒芽了。
他没有多想,还是把挖出来的土豆都带上离开了。
——好像隐约记得种土豆的时候,辛提醒过什么,但是白当时并没有仔细听,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不管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 小傻子
程衍和楚是在白和夜死了很久后,才从阳的口中得知的。
部落里有兽人外出狩猎,发现了两句人类的尸体正在被秃鹫啃食,他们以为是部落里遇难的人,连忙赶走秃鹫把尸体带回去。
回去之后,没有家属认领尸体,花了大力气,他们才从那面目全非的尸体上辨识出正是夜和白。
不过,在这个年代没有多么高超的验尸能力,再加上这两具尸体早已经面目全非,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不过,在野外死去,不外乎是那些原因罢了。
而后又过去了几年,程衍和楚几乎把部落周围许多地方都走遍了。在这个过程中,程衍又发现了不少珍稀的草药。
只是,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吃这些草药,只留下一些为研究。
结果有一次,楚不小心误食了其中一种长得很像薯类作物的药效较低的草药,程衍被他吓坏了,然而,楚吃完之后,却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除了有轻微不适,连吐血的情况都没有。
程衍犹豫了下,找出其中那些药效低的,让楚缓慢吃,一步步接受着草药里的那股能量。
等到一年之后,楚也能拥有一个同样巨大的兽型了。
这时候,原剧情中部落遭遇巨兽袭击而毁灭的时间节点,已经过去了。
而这段时间,部落的周围也没有在出现过那么巨大的野兽了。部落的战力越来越强,出现大型野兽,不需要他们暗中帮忙,部落的兽人队伍也都可以获得胜利。
程衍之前的怀疑几乎可以得到确认。
那头巨蜥就是本该在几年后才出现,袭击部落的元凶。
如果是楚还呆在部落的话,他有可能和之前已经,因为偶然的情况误食草药变强大,那么,他在部落之中,就可以帮助部落逃过那一次危机了。
然而,楚被赶出部落后,在这几年前受伤出事,自己一个人在野外意外身亡,在原剧情的世界线中,林边部落也因此而走向了灭亡。
至于现在那头巨蜥提前出现了,程衍猜测,也许是和他的野猪兽型有关。
巨蜥那种大型肉食性动物,在野生环境中很难生长到如此巨大,它有可能一直在沉睡之中,同样强大的程衍出现,散发出气息才促使了巨蜥的清醒。
确定了危机解除,部落也在与恶劣环境的竞争中一点点地占了上风。
程衍认为他和楚呆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可以帮忙了。
所以,他们不顾阳的挽留,还是一心要离开。
他们只带上不多必要的东西,准备去更遥远的地方看看,也许会见识到一些神奇的野兽,也许会遇到其他的部落,更有可能找到野外更多能吃的东西,拓展一下他们的食谱……
程衍发现,他还是喜欢和楚一起去游历没有见过的风景,纵使这个世界危机重重,对现在的他俩来说,也都只是简单模式而已了。
阳有些无可奈何,还是只能遗憾地和他们告别。
临行之前,程衍思考了一番,还是拜托阳给辛托一句话。
辛是亚兽人,在野外本来就比较危险,程衍和楚住的地方距离部落有很远的距离,不太方便,再加上他在部落里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有时候甚至比阳这个族长还要更加忙碌。
所以程衍离开后,就很少见到辛了。
阳有些奇怪的问:“要带给辛什么话?”
程衍表情高深莫测,说:“这句话很简单,”他轻咳,“听好了——”
“符号看象限。”
【作者有话要说】
打脸现场。因为废话太多所以还是写成番外了T^T
这次是真的完了!我绝对没有忘记交代的东西了我发誓!
晚些还会有一更或两更,至于是一还是二,取决于我写多少……
第74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上个世界, 程衍和楚几乎活了两百岁才离世。
他们几乎把所有能走到的地方都观览过,最后年纪大了,才重新回到了林边部落。
兽人的寿命普遍都会长一些, 但是向他们一样活那么多岁的并不多,程衍猜测可能和吃的那些草药有关。
他们回去的时候,阳和辛已经过世了。
林边部落的新族长是阳和辛收养的一个孤儿兽人, 他热情地接待了程衍和楚, 让他们在林边部落留下, 两个人一齐老去后, 被同葬在部落的墓地之中。
程衍回到了空间,被他藏在心口的那团灵魂光球又大了一圈,看起来也更加明亮了。
而从本源反馈给他的能量来看, 这个世界的任务他完成得很出色, 至少对于结果,本源是非常满意的。
程衍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缅怀楚,很快就离开了他的空间,投身到下一个任务中。
因为他知道, 到下个世界,他一定还能再见到自己的爱人。
——不管他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 从灵魂的深处, 他们都在互相吸引。
* 小傻子
这次一睁开眼, 场景好像正常了一些。
程衍看了下周围的场景, 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具有非常明显文明痕迹的装潢, 可以看出他是在一个先进的时代——至少比之前的几次都要先进很多。
此时他成为的人正坐在饭桌前面, 眼前的饭桌足足有五米长, 看起来非常奢华。
他还没好好消化一下剧情, 一个穿着西装制服的中年男人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 说:“先生,现在上菜可以吗?”
看来他这次的身份不错,还有管家伺候。
程衍保持着表情冷静,把他手里的报纸合上放下,说:“上菜吧。”
“好的。”
管家微微鞠躬应声,然后转身走向旁边的走廊。
顺着那个方向望去,程衍看到了一角的厨房。
他收回了视线,先瞄了眼刚才手里的报纸。
报纸的封面最上面,印刷着四个字《陆城晚报》。
而报纸的扉页往下,看到几行字,有《陆城大学申报高新专业获批》、《总投资超30亿元,陆城城市道路及桥梁建设项目有序推进》、《陆城第三届山月美术馆青年画展启动征集》……
重点不放在这些能看清的字上,而是——
除了这几行字以外,程衍其他字都看不清,就像视网膜上自带了马赛克一样!
程衍:“???”
他努力瞪大了眼睛,和后面那些糊掉的字较劲,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看清楚。
“先生,请您进餐。”
管家从厨房里出来,恭敬的说。
在他的身后,几个同样穿着统一制服的女仆鱼贯而出,她们手里全都端着一盘盘菜,井然有序地依次摆上桌。
管家看着自家主人放下报纸又重新拿起来,心里有些疑惑,但是却没有把疑问说出来。
程衍攥着报纸,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又重新看了眼报纸的扉页。
依然是有几行字能够清晰地看清,而其他的字都是模糊不清的。
如果这个世界是非常小的,那么,没有出现在剧情里的很多东西,都会简略而不存在。
程衍只遇到过一个这样的世界,那是个依托在一本书籍而衍生出来的世界,所以非常的小。这种世界存在的能量本身也很低,几乎没有必要进行修复和维持稳定。
那个时候,程衍的宿主是个王爷,程衍囧囧的发现,这个王爷府里的百分之九十的下人,都是没有清晰的脸存在的,可见那个世界……内存有多小。
不过,现在程衍首先要在意的事情,是……
他眼前这些食物,能不能吃。
他已经原始世界活了两百年了,就算他有一手厨艺,也扛不住空有食材没有工具,因而吃不到什么多么美味的东西,吃肉都快要吃腻了。
程衍可不想进入一个微型世界,连食物都“加载”不出来的那种。
管家察言观色,说:“先生,报纸我先帮你放好?”
他说话的时候,女仆已经把一道道菜都摆在桌上了。
程衍把报纸递给对方,说:“放客厅。”他待会还要看一看报纸里的信息——在这样的小世界里,能看到的信息不多,反之,也能快速筛选出可以被利用的那些信息。
管家恭敬地接过去,然后示意女仆,将饭桌上一道道菜上面的圆形餐盘盖都掀起来。
他一个人坐在长餐桌的主人席位,只有他一个人,餐桌上却足足放了十道菜。
每一道菜都热腾腾,散发着热意与香气,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
管家说:“请您就餐。”说完之后,和女仆们一齐离开。主人能雇佣得起很多的人,但他不喜欢凡事都被人伺候,至少,不喜欢被人伺候着他吃饭。
所有人都离开后,程衍淡然的的表情上才呈现出微妙的僵硬来。
好消息是,饭桌上的美食看起来非常逼真,食用应该毫无难度。
坏消息是,他已经吃够了各种各样的肉了,为什么这张餐桌上全都是肉!
这个念头在心里升起来的时候,原身的一部分记忆也在程衍的脑海里复苏。
他隐约想起来自己成为的这个男人曾经尝试过吃了一把蔬菜,然后……他感觉到了一种作呕的气息在唇齿间萦绕,坚持咬了两下之后,直接忍不住“哇”地一声把嘴里的蔬菜吐了出来。
程衍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蔬菜有那么难吃?
他在这个世界是成了什么肉食性动物?难道他不是人吗!?
原剧情都加载完毕,程衍快速地阅览一番,“呵呵”冷笑。
猜对了,他还真不是人。
* 小傻子
和他料想的一样,这个小世界的载体是一本书,依托在本书的逻辑和发生场地上,应运而生的这个世界。
不过,这本书是个简单的爱情故事,或者详细点说,狗血爱情故事。
不过,这个世界还有一个特殊的非人类设定,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着真正的人鱼。
并且经过科学家研究发现,人鱼和普通的人类之间不存在生殖隔离,人鱼可以算是人类的一种分支,所以,人鱼是被认可的,应当获得平等的一个人种。
在几个世纪以前,人鱼的地位身份还没有被认可时,人类肆意捕捉、养殖、交易人鱼。而随着环境污染,人鱼能够生存的海域越来越少,人鱼们幻化出腿,不得不来到陆地,为了生存和人类展开战争。
战争的结果是,人鱼得到了认可,并且因为缺乏生存海域,人鱼们选择融入人类的世界,人鱼与人类开始混血繁衍。
一直到现在,几乎不存在纯血统的人鱼,并且,所有的混血人鱼在出生的时候都是保持着人形的双足,在成年之际血缘觉醒,才会变出属于自己的鱼尾巴来。
而尽管人鱼的地位已经得到提升,在黑暗面,仍然存在着种种并不公平的事情。买卖人鱼,是至今依然没有被彻底根除的黑暗交易。
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是一尾漂亮的美人鱼。
他在刚成年,分化出自己的鱼尾时,恰好在游泳馆里游玩,恰好意外救起一个溺水的人类。
那个年轻的男人俊朗帅气,尽管溺水昏迷,连唇色都青紫,却还是在一瞬间,俘虏了人鱼的心。
但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人鱼和人类是不能呆在同一个池里的,人鱼的鱼尾一暴露出来,怕引起骚动,他只能被泳馆的工作人员请走,去往专供人鱼的游泳池。
而溺水的男人是被游泳馆的一个救生员急救苏醒的,他醒来后,认定是救生员救了自己,对对方一见钟情了。
作为一个狗血的爱情故事,自然是充满各种巧合。
于是,一个月后,刚升上大学的人鱼去学校报道,就在学校里遇到了这个被他救起来的男人。
然而,当人鱼冲上去想要和对方结交时,男人却认定他在说谎,真正救了他的人是男人认定的救生员。同样巧合的,这位救生员是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不仅同样在这个学校,甚至和人鱼是同个班级和专业。
人鱼对男人展开偏执的追求攻势,男人却眼里只有他的同学,并且认为人鱼满嘴谎言,为了虚荣和钱财才会接近自己,对他所谓的感情非常不屑。
这样一个虐恋情深的故事,大体上是一方苦恋,直到心灰意冷放弃的时候,另一方才猛地恍悟,原来自己一直一来都喜欢着那个他表面讨厌的人,然后开始倒追后来。
所以,小世界的逻辑就是,必须要将这样的剧情走一遍,才能使这个世界保持平衡才行。
而根据本源给出的信息,这个小世界已经崩溃了超过十次,才会把程衍传送过来拯救这个世界。
程衍:“……”你们走个狗血的剧情有那么难吗!!!
他看了下,所有的崩溃原因都是,苦恋的人鱼太早放手,而男人还没有对他产生什么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割舍不掉的感情,两个人就成功在人鱼放弃之后毫无瓜葛,甚至连一面都不会再见上,两个人的内心都对彼此毫无波澜……
于是小世界崩溃了一次又一次。
程衍思忖了下。懂了,大概就是个先虐A再虐B的逻辑,现在只虐了A没虐到B就结束了,于是这个世界的逻辑崩掉,也就完了。
所以,他这次的任务对象还真算不上炮灰,而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之一。
只不过,这个男主角总是只走了被虐的剧本,什么主角光环都没有蹭到过,还硬生生地轮回了十多次,一般的炮灰都没有他这么倒霉……
而看到这个人鱼男主角的名字是“楚望”的时候,程衍真的一点都不奇怪了。
现在,程衍准备研究一下,他现在成为的这个叫“程衍”的男人,能和主线有怎样的关系,他要以什么身份来插手这蛋疼至极的狗血爱情故事之中。
这时候,管家突然走了过来,走到程衍的面前,弯下腰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先生,程一彬过来拜访,他送了个人过来,要不要见他?”
程一彬就是另一个男主角,程衍愣了下,猜想到了他和原身或许有一定的关系。
他脱口而出问:“送什么人?”
程衍心里的念头是疑惑不解,不懂这个“送人”的操作,但管家却默认为自己主人询问的是,送过来的是什么人。
管家稍有迟疑,才说:“程一彬好像误会先生的爱好了,他送来……一条昏迷不醒的人鱼。”
程衍眼皮一跳。
他想起来了,在最后一次崩溃的剧情中,程一彬对楚望的追求不堪其扰,竟然在损友的支招下,给楚望下了药,然后将楚望送到了他那个传闻中非常喜欢人鱼的富豪表哥床上去。
程衍:“!!!”
现在他成为的这个人,就是程一彬的表哥!
【作者有话要说】
诸君,我喜欢小美人鱼!!!
第75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虽然这个世界他的身份有权有势, 再睁开眼的第一天,媳妇就被人送上他的床……
不过,程衍的表情绝对称不上是好看。
管家立刻就探明了主人的想法, 迅速地说:“我现在就把程一彬赶走!”
“等等。”程衍拦住他,沉声说,“记得把人留下。”
管家点头, 说:“我会的, 等对方苏醒后, 再把他送走。”
哎, 他的主人是多么好、多么善良的人,行走在黑暗之间,拯救了多少可怜的人鱼。然而, 外界对他的主人是什么看法的?全都认为他的主角不怀好意, 对人鱼有着“特殊癖好”。
程衍说:“把人送到我床……送到我房间去。”
正在心里夸赞着自己主人的管家表情一滞,几乎在一瞬间无法维持住自己的职业素养,脱口而出:“啊?您说什么?”
程衍耐心重复:“把那条被程一彬送过来的人鱼,送到我房间里去。然后, 可以请程一彬离开。”
管家心里震撼、恍惚,但还是快速做出反应, 点头应声说:“好, 我这就去办。”
虽然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主人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
程一彬和他的损友邓卫方站在这栋古香古色又占地面积非常巨大的别墅面前, 小声地在交谈。
程一彬说:“你这个主意太差劲了, 说不定等下我表哥会直接把我们赶出去。”
邓卫方却胸有成竹地说:“我听说过了, 只要是送给你表哥的人鱼, 他都会接受下来。你是他表弟, 就算他看了不喜欢楚望, 也会给你面子收下,说不定能从手里分一点财产给你呢。”
他显然对想要献殷勤的人调查情况不足,如果邓卫方再深入调查,就会发现,所有给这位金融巨鳄送过人鱼的人,都会在之后半年至两年内就面临诡异的破产危机,甚至直接在陆城过不下去,选择离开。
程一彬却不知其中的隐情,他听进去了一些,只嘀咕一声,说:“我这个表哥,和我关系很一般,不知道他会不会……”
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因为从屋里走出了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程一彬认得,走过来的人是程衍的管家,在程家都有不低的威信,有多少人都想通过管家来攀附上程衍。
程一彬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开口喊了一句:“吕叔。”
管家朝他点了下头,说:“一彬少爷,我家主人同意了,把那位人鱼交给我就好了。”他身后站了几个保镖,跟在他身后。
程一彬朝屋里的方向看,有些按耐不住语气里的急切,说:“那、那……表哥呢?”
听到管家说表哥收下人鱼的时候,程一彬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但是又隐约有些不爽,他是程衍的表弟,然而他亲自来访,程衍却连见他一面都没有。
不过,邓卫方就比较有眼色了,他立刻拉住了程一彬的胳膊,制止了他继续发问,赔笑着说:“人鱼就在后座,不过……不过他现在正在睡觉!”
什么睡觉,那是他们给楚望下了迷药,还用上了别的不那么好的药物,直接把他弄晕后送过来的。
这话说得光明正大,管家稍微多看了一眼这位年轻人,语气和善:“您是一彬少爷的朋友吧?”
邓卫方一看自己有望攀上这位管家,连声说:“是是是,我叫邓卫方,是一彬的好朋友,也是他现在同班同学!”
管家点了下头,然后说:“好的,不多说了,人给我们之后,你们可以先行一步,等我家主人再联系你们。”
邓卫方迅速地帮程一彬说话:“好的!”
然后他殷勤地拉开了车后座的门。
车后座躺着一个年轻的青年,看样子才刚成年不久的样子,模样还很稚嫩。
他蜷缩着躺在后座上,脸色泛着潮红,相貌称得上是漂亮,只是很显然,他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
管家微不可查的眸色一深,但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什么不快来,指挥身后的保镖,说:“把他抬进去。”
保镖立刻得令,手脚勤快地执行管家的指令。
那个昏迷的青年已经被送进别墅里了,邓卫方的笑容也更加灿烂,笑眯眯地说:“吕叔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管家颔首,回应他:“一彬少爷,邓少爷,回见。”
然后邓卫方就眉开眼笑地拉着程一彬上了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程一彬坐在副驾驶,一上车脸色就拉了下来,瞥了邓卫方一眼,表情很不好看地说:“你干嘛?用不着这样殷勤,你看我表哥都没出来,连个面子都不给我!”
邓卫方发动汽车,扯了程一彬的衣袖一把,说:“你蠢不蠢啊?你表哥现在准备着和人鱼春风一度呢,他这个时候还能出来和你拉家常,那才是说明他对你送的人鱼不满意好吗?”
程一彬愣了下,恍然大悟,点头说:“邓卫方,你说得确实不错!”
邓卫方乐滋滋地说:“是吧!我都说了,你听我的,准没错!”
汽车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 小傻子
程衍心里绝不像表面上那么冷静,但是,不管出什么事情,他都还是决定先解决自己的这桌晚餐。
尽管是“全肉宴”,但是显然富豪雇佣的厨师手艺非常好,十道肉菜都是精心准备不同的原材料,然后用了不用的烹饪方法制作而成,各有风味,又全都非常美味。
程衍心里想着不要再吃肉了,但是筷子还是没有停,已经把这些菜全部挨个夹了一轮又一轮……
“先生,人已经送到楼上去了。”
管家走过来,低声说。
程衍的筷子停顿住,侧头看他,问:“情况怎么样?”
管家回答:“被下了迷药,现在还在昏迷中。另外,看起来,可能还有……另一种药。”
另一种药是什么药,自然不言而喻了。
程衍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手帕擦了嘴,站起身说:“收拾餐桌,我去看看。”
管家连忙说:“好的。”然后他又补充:“部分人会对迷药和催/情药产生抗体而不适,需要先提前请医生过来吗?”
平日里,会给他们家先生送人鱼的情况并不少,有自愿来的,也有诸如这样被下了药才送上床来的。
先生并不像是传闻之中,对人鱼有特殊嗜好,甚至非常厌恶这种情/色交易。
收下的人鱼,都是交由管家和助手去解决的,先生自己甚至从来不亲自过问任一人鱼。
毕竟,像先生这样有权势的人,被人缠住就麻烦了。
管家实在不明白程衍这一时兴起是为什么,看平日的情况,对程一彬这个表弟,并没有太多的好感才是。
不过,有些东西要提醒先生的,管家还是会如实告知。
程衍想了下,也觉得管家比较有经验,点头说:“可以。”
说这话的期间,他就已经走到了回旋楼梯的前面,然后在管家恭敬的视线中迈步上去了。
他一直走到了记忆中原身的卧室门口,然后将房门拧开,走了进去。
这件卧室装潢奢华贵气,连床都非常的宽大。
此时,床上躺了一个沉睡中的人,程衍关上门,走到床边去。
他看着陷在柔软的床褥之中,睡得没有那么安稳,眼睫都在轻颤的少年,突然有个不着边际的念头冒出来。
这场合,好像走进了《睡美人》的童话之中一样。
他心有些痒,好奇想知道,吻下去,能不能让眼前的人苏醒过来。
第76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程衍俯下身, 慢慢凑近上去。
陷入沉睡之中的少年脸庞稍微朝一侧歪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来,看起来有种脆弱的美感。
他的脸颊上还浮现着酡红, 连鼻尖都沁出细细的汗珠来。
程衍俯身凝望了他许久,伸手轻轻擦掉他鼻尖和额头的汗水。手背碰到细嫩的皮肤,能感觉到灼烧一样的滚烫。
在他碰到的那瞬间, 蜷缩在床上的少年突然嘴唇翕张, 发出了一阵微微的嘟哝声, 仿佛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下程衍的手背。
按剧情发展的时间, 这个少年才刚成年不到半年的时间,而过往他都生活得幸福美满,没有接触过什么黑暗面。
而他遭遇的各种不幸, 全都是从他喜欢上一个不爱他的人开始的。
或许是先入为主知道了这个人是他喜欢的人, 程衍双标地想,楚望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而程一彬仅仅是不喜欢他,就对他做出很多过分的事情。
比如说, 利用了这个少年对他的喜欢,把他骗出来下了药, 就要把他送到别人的床上去。
按上一次崩溃的世界线剧情, 程一彬暗示了楚望自己有可能接受他的感情, 才把楚望骗出来的。
而除此以外, 在其他崩溃的世界线中, 他一面看不起楚望对他的喜欢, 另一面就仗着楚望对他的感情, 试探他、玩弄他、甚至做出更多伤害到楚望的事情来。
楚望几乎是无意识地在程衍的手背上蹭了好几下, 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声音好像也慢慢清明了些, 程衍沉思着发了一小会儿的呆,回神发现他好像已经转醒了。
他吓了一跳,连忙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同一时间,床上的少年嘟哝了一声,瓮声瓮气地开口:“热……好热……”
不管是迷药还是催/情药,都没有解药可医,但是也死不了人,程衍站起身,看到床头柜上已经被放了个水盆。他拧了一条半湿的毛巾,然后用毛巾轻轻给楚望擦掉沁出的汗水。
他皮肤温度很高,触碰到带着凉意的毛巾,眉头立刻舒展开来,又含在喉咙里说了句话。
程衍给他擦干净脸庞上的汗水,毛巾再顺着往下擦拭过脖颈时,楚望迷迷糊糊之中,也把脖子扬起来,微微挪动了下,舒服得忍不住蹭了下。
他意识模糊,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事情一样,闭着眼睛,喉间发出含糊的声音来。
程衍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他的汗涔涔的皮肤,触感湿滑滚烫,好像有流不尽的汗水一样。
说吻醒对方也只不过是一个开玩笑的念头而已,程衍眉头一皱,再度站起身,放下毛巾准备出去一趟,找个有经验的人。
湿冷的毛巾一离开,楚望就发出发出难捱的呻/吟,眉头再次紧锁,程衍想了想,给毛巾重新洗一遍,叠好捂在他的额头上。
沉睡中的少年这才心满意足,呢喃着不知道说什么,表情也舒展了一些。
真难伺候。
程衍摇头,终于得以起身。
他推开卧室的门,还没迈步就直接被吓了一跳,因为管家正好站在外面,两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程衍正好是想要找管家的,便脱口而出:“有事?”
管家恭敬地低头,说:“先生,刚才忘记和您说,如果那尾人鱼很不舒服,可以把他放进水里,人鱼呆在水里,也会缓解一部分不适。”
程衍正好是想问他怎么解决楚望这幅情况,听到了管家的话,自然是颔首应了一声“好”。
管家说完之后,又问:“需要什么帮忙吗?”
程衍摇头。“暂时不需要了。”
管家立刻恭敬地退到一旁,不再多说话了。
程衍折返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到床前想了一下,才把少年身上的被子掀开,然后将他保持这样的姿势,打横拦腰抱了起来。
出乎他的意料,怀里的人轻得好像没有什么重量一样,而且失去意识,看起来非常柔软,程衍稍微把手抬高一些,对方的身子就朝他的胸膛方向一倾,脑袋晃悠悠地转过来,微张着嘴仰着头。
程衍把他抱稳,才走出来。
管家还站在外面,看见程衍抱着人出来,眼里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问:“先生,需要用到客房的浴缸吗,我吩咐人放水。”
虽然先生的卧室里也有独卫,但是估计是不想让这个人鱼在里面泡澡。
但是程衍却摇头,说:“我去泳池。”
管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震惊情绪,瞪大了眼睛看向程衍。
程衍却没有再看他,直接抱着楚望下了楼。
人鱼既然喜水,呆在水里总归是会舒服很多的。按管家的想法,这个人鱼不知道什么来历,更不确定是个什么样的性格,直接找个浴缸扔水里,等对方清醒了处理好让他离开就行了。
谁知道,他们家主人不仅亲自照顾这条人鱼,现在还准备把这人鱼放到泳池里去。
——他何德何能!
泳池可是他们家主人专属的!!!
程衍掌握了原身清晰的记忆,自然知道,下午的时候,原身自己还在别墅的泳池里游了泳。
他抱着楚望下楼,从后门走出去,就可以看到一个非常大的泳池。
它的占地面积,足足有两个别墅那么大,已经超过一般范围别墅自带的泳池规模了。
别墅的后院不会让外人进来,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富豪住的别墅居然搞了那么大的泳池。不过,即便是知道,也只会让人浮想联翩地误解,这是因为这位大佬在别墅里养了不少的人鱼。
程衍把楚望放在泳池旁边的躺椅上,这么一时半刻的功夫,怀里的人好像变得更加滚烫了一样,身上不要钱一般地散发着热量。
程衍思考了片刻,开始剥楚望的裤子。
他蹲在躺椅的前面,低头解开少年的皮带,再拉开对方牛仔裤的拉链。
即使光天化日之下做这样的事情,还是能保持着表情冷静,双手一点也不颤抖。
大概是上辈子看多了楚是如何在自己面前半裸奔,即使现在换了个皮囊,程衍也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因此变厚了。
不过,在看到一双光滑白皙又修长的腿直白的暴露在自己的面前,还是让程衍忍不住避开视线。
然后他用上更快的速度,把楚望的内裤也一并剥下来。
好在他上身还穿着白衬衫,宽大的衣摆本来是塞进长裤里,现在软趴趴地垂下来,只给双/腿/间留下一大片的阴影,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程衍也做不到那么变态地趁人之危。
他终于把楚望的裤子全剥干净了,像他这样娇弱的人鱼,总是相貌姣好、皮肤白嫩,即便是雄性,也比许多人类雌性要天生丽质许多。
而这也是过去数百年间,人鱼交易无法根除的重要原因,美貌让人类对他们趋之若鹜。
在剥掉裤子的过程之中,楚望好像情况稍微好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裸露出来的皮肤能感觉到外界微凉的空气,让他不再受着热意的侵扰而难受,因而,在这其中也没有做过任何的挣扎。
然后程衍又继续把他打横抱起,走到了泳池的边沿。
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以及原身的“经验之谈”,他直接和投尸一样把楚望望水里扔,以人鱼的水性……估计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程衍觉得或多或少还是有点难以适应……
他犹豫一番,变换了下姿势,一手托着楚望的腰,一手穿过他腋下搂紧他,然后慢慢地将他放入到水中。
那双白皙修长的腿慢慢一点一点被清澈见底的池水浸没,直到完完全全没入水中之后,并拢的双腿从腿根出开始长出一片一片的鱼鳞。
那些鱼鳞颜色非常浅,在阳光下折射着几层光线,程衍辨认了下,楚望的鱼鳞颜色是很罕见的珍珠白色,在原剧情中提过,但亲眼见到,才发现这条鱼尾有多美丽。
眨眼片刻,双腿消失,呈现在程衍眼前的变成了一条白色的鱼尾,他的尾鳍不大,看起来就像在水中盛开一朵白色的花
程衍再慢慢地松手,幻化出鱼尾的少年还处在恍惚的沉睡之中,几乎不会做出任何的反应来。
直到他松手之后,楚望慢慢地沉入到了水底,自然而然地蜷缩着身子,安静地躺在水底下。
他上身还着了白色衬衫,在水里有些透明,随着微微的水流而舒展。白色的鱼尾从衬衫底下探出来,这幅恬静的模样,简直就像是童话中的奇幻场景一般。
人鱼和人类身体构造存在差异,他们在水里会使用另一套呼吸器官来换气,长时间呆在水中,也不会出任何事情来。
程衍没由来地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之前三个世界的灵魂,显然都不是那么喜欢水,没想到有朝一日,楚望还会变成一条人鱼来,人鱼喜水,他呆在泳池里,应该会自在许多的。
把楚望安置好之后,程衍就径直离开了后院,回到别墅里面。
管家站在门口等他。
程衍问:“一般需要多久药效会过去?”
管家回答:“这个是因人而异的,少的话可能一两个小时,多的有可能要半天。”
眼下已经进入冬天了,吃过晚餐没多久,天色都已经黑下来了。
程衍倒是不担心楚望在水里不舒服,因为泳池有恒温系统,他放楚望进去的时候,也确定过温度是合适的。
但是,如果天太黑,让楚望一个人不省人事呆在泳池里就不太好了。
程衍想了想,说:“你帮我盯着,他复苏了就告诉我。”
管家表情平静地回答:“好的。”
管家刚才站在门外,无意间已经目睹了自家主人怎么抱着那条人鱼,又是怎么弯腰屈膝,亲自给那个人鱼脱裤子。
看多了之后,他都已经有些麻木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也许这条人鱼和主人有特殊关系,才会受到这样的区别对待。
程衍吩咐完后,还记着放在客厅的报纸,拿了之后,上楼去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满脑子沉塘(住脑啊)
好像忘记一件换世界的时候要做的大事了……!今晚两章的评论都会发红包,明天晚上之前的都算,给大家一个吻=3=
第77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结合了下那些崩溃的剧情线内容以及原身的记忆, 那些程衍能看清的新闻也非常清晰明显了。
第一条新闻《陆城大学申报高新专业获批》,能看到是因为故事的发生地点就是在陆城大学,并且高新专业的投资有原主的一部分。
程衍:有钱真好。
第二条新闻《总投资超30亿元, 陆城城市道路及桥梁建设项目有序推进》能看到是因为,在一条世界线中,楚望被污蔑陷害而退学, 还被设计骗光了财产, 一度跑去工地搬砖。而且, 桥梁建设项目原身的公司也同样有进行投资。
程衍捏了捏拳头。
第三条新闻是《陆城第三届山月美术馆青年画展启动征集》, 楚望的专业是美术系,他一直以来的希望就是参加这个美术展,获得自己尊重的大师的青眼。
不过, 十多条世界线里, 几条已经进展到画展的剧情,无不是他被人陷害,摧毁了名誉,在书画界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坚持下去。
另外, 这个美术馆原身也投资了。
程衍放下报纸。
剧情线走了十多遍,楚望有的时候醒悟脱身得早, 没有被虐得太惨, 有的却落得了身败名裂的下场, 再醒悟已经迟了。
而那个连救命恩人都认错的白痴人渣, 每一个世界都觉得楚望是罪有应得, 根本不觉得自己在毁掉对方的时候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更不知道自己的白月光心上人, 有一颗多么肮脏污秽的心。
不知道本源为什么这次会大发善心, 给了他这样一个身份, 以他的身份,要帮助楚望脱离苦海大概不难,难的是让楚望快一点醒悟,还有如何将人渣虐回去。
这个人渣看起来固执己见又缺乏同理心,也许他不知道如何感同身受别人受的苦,要自己亲自感受一下才清楚。
程衍心里想着主意,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他迅速地调整坐姿,开口:“进。”
管家走了进来,说:“先生,泳池里的人鱼好像已经清醒了,不过,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程衍立刻站起来。“怎么不好了?”
管家想了想,回答道:“他看起来好像有些精神恍惚。”
程衍猛地回想起来,上一次崩坏掉的世界线,楚望在被程一彬送到了他表哥的床上,苏醒之后做了什么事情!
他顾不上在管家的面前保持一副冷静的态度,神色骤变的下一个瞬间,就立刻转身快步走出书房,下楼梯的时候,几乎用上了狂奔的速度。
管家愣了下,连忙在后面跟上。
程衍跑下楼,冲到了泳池边。
天色已经全黑了,但是楚望的尾巴很惹眼,在黑暗中也应当能看到那抹白色。
不过,此时池水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已经离开泳池了。
管家已经急急忙忙地跟过来了,看到泳池里空无一人后,声音也有些紧张无措:“抱歉先生,他、他刚才一直趴在水池里不上来,我以为……”
因为他的主人不喜欢其他人靠近泳池,而且鱼尾对于人鱼来说,如今是很隐私的象征,所以,管家以为那条人鱼会老老实实呆在泳池里头,也没有派人守着。
没想到就这么片刻的时间,那条人鱼已经没呆在泳池里头了。
程衍确认了楚望没有在泳池里后,就立刻扭头回到了屋子。
别墅的后院是没有门的,空旷地望一眼,并没有看到人影,而前头的门从里头也不是很容易打开的,看起来没有被人打开的痕迹。
有可能的就是,楚望离开泳池后,还呆在这个屋子里。
程衍猛地想到了什么,朝厨房跑了过去。
晚餐过后,后厨的帮佣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厨房里本该关掉灯一片漆黑,但是顺着那条走廊快步走过去,看到的却是敞亮的灯光。
程衍加快了速度,控制着自己屏息,跑进了厨房之后,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
站在配餐台前面的少年浑身都是湿漉漉的。
离水之后,他及耳的头发湿哒哒地贴着头颅,还滴落水珠在后颈上。那件宽大的白衬衫被弄湿后,几乎呈现出透明的颜色来,穿在身上也几乎没有任何的遮掩效果,反而带上了几分朦胧感。
他白细的手腕、修长裸露的双腿,从衬衫的袖口、衣摆伸出来,暴露在空气之中。
少年本来就纤细瘦弱,这副模样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了。
纵使羸弱,这出水芙蓉的模样,也好像从油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只不过,程衍却完全无法把重点放在这幅美景上。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年的手,紧张得喉结绷紧。
楚望一手拿了一把尖锐的刀,正准备扎进他另一只手的手腕之中!
在听到声响的时候,他显然吓了一跳,手里的刀晃动了下,轻轻地擦着皮肤的表层掠过,几秒钟后,从纤细的手腕上,立刻渗出微小的血珠来。
他却把水果刀拿得更紧,仓皇惊恐地看着程衍,翕张着嘴唇,颤抖着说:“别、别过来……”
程衍几乎感觉到一种惊人的窒息,在看到尖锐的刀刃碰到楚望的手腕时。
他比楚望还要再紧张,却还要努力深呼吸,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温和地、不用引起他防备的声音开口:“我没有恶意,你不要怕,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只是在泳池了睡了一觉而已。”
“不可能!”楚望却目眦尽裂地瞪着他,抖着嘴唇说:“我、我全听到了……他给我下的药,把我送给你……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一瞬间带上了几分凄厉,好像想要歇斯底里地叫出来,但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却更多的是崩溃的哭腔。
尽管他死死地盯着程衍,却好像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一样,眼神放空涣散,突然从眼眶里滚落出晶莹的泪水来。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垂到下巴尖后,沉沉地坠下,在半空中的时候,那泪水变得更加晶莹剔透,等到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时候,发出清澈的脆响来。
厨房里只能听到这声响和楚望沉重的呼吸声,他痛苦得好像连呼吸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一样。
人鱼的眼泪会变成价值连城的矿物,但生成的条件非常苛刻,只有极喜或极悲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至今都没有被解密的化学变化。
楚望好像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直愣愣地看着程衍。
但是,他的视线焦点好像不存在一样,看起来整个人都非常迷茫。
程衍试探地朝他的方向移动了下,他又立刻回过神来,眼里闪过惊恐,颤抖着把水果刀猛地抬起,直指向程衍。
“别过来!”
程衍只好站定,无奈地举起双手,说:“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楚望还是很戒备地看着他。
程衍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他转移了不那么让楚望情绪剧烈波动的话题,楚望愣了下,表情稍微正常了下,茫然地摇头。
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他的脸颊,同样还有些水珠的脸庞肤色苍白,但他却把嘴唇咬出红痕,看起来一副惹人怜爱的可怜模样。
如果他没有做出疯狂的行为,看起来确实是乖巧又可爱的模样。
楚望还记着,今天下午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的程一彬,居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虽然,程一彬不联系他,他也会锲而不舍地换手机号去骚扰他,去他的宿舍楼下、教室门口堵他,但是程一彬主动找他,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楚望瞬间就兴奋了起来。
程一彬喊他去学校后门的一个酒吧,楚望甚至连问他叫自己过去做什么都没有,迅速地给自己换了衣服就跑过去。
酒吧下午的时候没有营业,过去之后,那里只有程一彬和他的一个好友。
楚望不喜欢程一彬这个叫邓卫方的好友,总觉得这个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不过,程一彬还没有接受他,他不会在程一彬面前说这些话的。
所以他忍住了,只是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用亲热的语气和程一彬打招呼。
程一彬不吃他这套,不管楚望是用什么样的风格来面对他,程一彬都只会露出一副厌恶又无法忍受的表情来。
不过,程一彬居然罕见的,回应了他的招呼,然后指着自己吧台前面的一杯酒,抬眼用一种散漫又不可一世的语气说:“你不是喜欢我吗?把这杯水喝了。”
楚望当时甚至没有问一句这是什么水,只要是程一彬让他做的事情,他都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甚至,程一彬主动和他说一句话,已经能让他兴奋得颤抖不已了。
所以,楚望二话不说地拿起水杯,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那只是一杯放凉了的白开水,楚望也没喝出什么奇怪的味道来,所以他很快就喝完,然后扭头看程一彬,说:“我喝完了,一彬,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程一彬有些高深莫测地看着他,语气带了几分的古怪。
“那要看看……你能不能说话了。”
楚望当时心里就察觉到了几分怪异来。
但是,来不及多想什么,就感觉到了眼前的视线开始变朦胧,身体里也涌出了一股奇怪的酸软无力来。
他的视线在往下落,这时候,感觉到一双手臂搂住了他的后背。
那是离他更近的程一彬。
楚望在意识朦胧的时候,想到的是,程一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如果他想要和自己发生什么,不需要做什么,他都会十分乐意贴上去的。
虽然意识朦胧,但是楚望却好像还没有彻底地失去意识。
所以,他感觉到了程一彬把自己抱到了一辆车子的车后座放下,然后和邓卫方一起上了车。
断断续续地,他听到了前座两个男人的交流。
“你确定这个方法可以解决掉他?”
“放心好了,只要把他送到别人的床上,等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失去清白,肯定没有脸再纠缠着你了。”
“你说得对,到那个时候,如果这条讨厌的人鱼还想巴着我,我就在整个学校里宣传他已经被人包养的事情。”
“我说你也太奇怪了,送上门的人鱼,要不你自己睡了得了,再不行送我也行啊?”
“你要喜欢,送你得了。”
“算了算了,楚望疯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可不想招惹这个疯子。”
“你知道就好。”
……
后面他听不清那两个人在说什么了,也不知道他们开车去到哪里。
直到车子停下,然后他被人扛出来。好像送到了什么地方去,之后隐约有印象的,是一个有些过于温暖和安心的怀抱。
* 小傻子
眼前的男人身躯高大,模样英俊,楚望隐约感觉这个人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但是,他立刻把这种不着边际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手里还牢牢握着水果刀,戒备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谁。”
但是,看着这个屋子的装潢,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身份一定非富即贵。
程衍说:“程一彬是我的表弟。”
楚望愣了下,手里的水果刀都稍微放下了一点,试探地喊了一句:“……那我……喊您表哥?”
“……”
程衍抽了抽眼角。
他说:“那你现在拿着刀对着表哥,是不是不太礼貌?”
楚望精神状态显然不太好,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才猛地反应过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一样,立刻就和小兔子一样猛地一颤抖,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水果刀的刀刃垂下。
程衍尽量露出和蔼的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一些说:“很好、很好,把刀放下,慢慢放下就好。你饿了吧?这里有很多吃的,我先带你去填饱肚子,好不好?”
程衍自认为非常有哄骗人的经验。
不过,楚望却在刀刃垂下几分后,又猛地瞪圆了眼睛,把手里的刀再一次地高举起来,高声说:“不是!你不是一彬的表哥!我听到他说,他要把我送人……”
程衍差点脱口而出,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呸。
他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说:“程一彬误解我了,他以为我对人鱼有意思,所以想要介绍我们俩认识……嗯,他的做法是比较莽撞的,行为也是不值得表彰的。不过,我绝对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也没有对你做任何不轨之事,你可以放心。”
一连串的话让此时还有些头晕脑胀的楚望有些消化不下去,他花了一段时间,好像才隐隐约约听明白了过来。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确实有种让人莫名想要信服的气质,楚望甚至一瞬间有一种奇怪的念头,脑海里有什么声音在喊他,叫他不可以用水果刀指着这个男人。
刀刃又稍微下垂了一些。
程衍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楚望这回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对他的靠近也没有多大的抗拒。
楚望只愣愣地问:“那我可以走了吗?”
程衍回答他:“你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
楚望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把手里的水果刀放下,但是又猛地想起了什么,又重新死死地盯住了程衍,说:“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程衍反问:“像是有吗?”
楚望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泳池里面。泳池的水温暖又干净,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那么干净的水池里呆这里,一时间都有些舍不得离开。
而从他苏醒之后,身上也没有出现过什么不适的状态来。
他吸了吸鼻子,迷茫地摇头。
程衍说:“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楚望却还是说:“你不要靠近我。给、给我找件衣服,我……我想离开……”
他说话的时候,水润的唇一直在轻颤着,他的嘴唇有些丰满,不那么像其他男孩子一样更为硬朗,而是有一丝性感,翕动的时候,好像水润的果冻在轻弹一样。
程衍甚至忍不住看着楚望的嘴唇在想,程一彬到底是什么奇行种,能够对着这样倒追他的人还保持不为所动。
在说完自己的要求后,楚望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或者如何,尽管他还拿着一把水果刀,刚才癫狂的模样和言行都不是那么正常和礼貌,但是他现在好像猛地反应过来一样,红着脸有些羞怯,小声地说:“对不起,表哥,给您添麻烦了。”
程衍抽了抽嘴角,说:“没添麻烦。”
他沉默了下,看楚望的神态好像慢慢恢复正常了,才说:“你可以,把水果刀慢慢放回到配餐台上吗?它太尖锐了,我怕你伤害到自己。”
楚望猛地吓了一跳,然后低头看向水果刀的刀刃——在看到刀刃上还沾有自己的血迹时,快速地和程衍道歉:“对不起!我把刀刃弄脏了,我现在就清洗干净!”
他说着,转身就要去开水龙头。
程衍觉得他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高声说:“不用了!”
他现在都不太确定,楚望到底正常了没有。
哪有正常人割伤了自己的手腕,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受伤了,而是弄脏了刀刃啊!
也许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那声音震慑住了楚望,楚望还真的呆愣住,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来了。
程衍保持着微笑,深呼吸后说:“你慢慢地,把刀放在配餐台上,然后松手,就可以了。”
楚望抬手,拿着那把水果刀举到了配餐台的上方,然后才缓缓地放下来。
直到他把水果刀重新放回到配餐台上之后,程衍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楚望迷茫地看他,好像有些理解,又有些没太反应过来,说:“我……我是不是添麻烦了?”
程衍摇头,微笑着说:“没有。”
他不敢靠近楚望,怕引起他的反抗。
他说:“好,现在你跟着我,一起出来好吗?这里是厨房,没有衣服可以给你换,而且,你刚从水里出来,我给你找一条毛巾,好不好?”
楚望怔愣地听着他的话,恍恍惚惚地跟着点头,他的眼眶还有一片微红,眼眸看起来非常水润,以至于他睁大眼睛的时候,模样看起来可怜至极。
程衍朝着厨房的方向后退,引导着楚望,说:“来,跟着我,慢慢过来,可以吗?”
“可、可以……”楚望小声地回答。
他跟在程衍的后面,慢吞吞地挪出了厨房,走过了那条走廊,看到了餐桌和会客厅。
而管家正站在旁边。
一看到管家,楚望又发出一声尖叫来。
不过,管家的手里拿着的,正是干净的毛巾,程衍瞄了一眼之后,连忙开口说:“冷静!冷静一下,他是我的管家,给你拿了毛巾,你现在浑身都湿透了,需要擦一下。”
然后他示意了下管家,管家立刻就把手里的毛巾递到了程衍的手里。
管家也看出来这个人鱼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似乎处在一副随时都有可能被刺激到的脆弱状态,他交出手里的毛巾,立刻鞠躬离开。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俩,程衍衣冠整整,楚望只穿着一件湿漉漉的衬衫,在衣摆滴下水珠,赤’裸的双足在地上踩出一个个的水渍来。
楚望有些无措。
程衍和他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伸出手,把手里的毛巾递了过去,说:“拿去吧。”
楚望和他对视,嗫嚅着说:“表哥,给、给您添麻烦了……”
然后他才试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伸直了手臂,也碰不到那条毛巾,眼里顿时闪过了一丝犹豫来。
程衍没有动弹,在耐心地等着他。
隔了几秒钟,楚望才慢腾腾地挪过去,每一步都迈得很小,就好像蜗牛在腾动一样。
直到他碰到了毛巾,立刻就抽了过去,然后猛地后退了两步,又远离了程衍。
他昨晚这个举动时,突然又瞪大了眼睛,露出一份茫然无措来,就这么和程衍对望,惶恐不安地说:“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这样……”
程衍摇头,宽容地说:“没关系,我不介意。你可能是有点冷了,你先把毛巾披上,然后吃一点东西填饱肚子,好吗?”
楚望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程衍忍不住轻笑。“当然可以。”
楚望把毛巾裹在自己的身上,就好像把自己变成一个煎饼里面夹着的火腿肠一样,被煎饼包裹得严严实实。
看他终于平静了几分,程衍示意着他坐到餐桌前,然后和他坐到相对的位置,之后才问他:“你想吃点什么?”
楚望看着他,小声地说:“……什么都可以。”
程衍点头,刚想喊管家过来。
楚望又接着补充:“只要是素的就行了。”
程衍的表情一愣。
他这屋子里,应该是有蔬菜的吧?
还好,虽然屋里的主人不吃素的,但是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要吃一点,所以厨房里还是有储备的。
听到程衍的吩咐,管家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来,点头应声后,就走去厨房,吩咐后厨加班做饭。
楚望坐到餐桌面前,才终于慢慢地恢复正常的状态。
只是,他这才觉得自己或多或少有些不体面,不自在极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至始至终都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楚望对他怎么都生不出恐惧来了,但是,更多的羞愧与不安涌上了心头。
他忍不住抬头,问:“您真的是一彬的表哥吗?”
程衍反问他:“我为什么要骗你?”
楚望好像也被说服了,想了想还点头说:“也、也没错,您和一彬确实长得很像。”
程衍:“……”
真的吗?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程衍尽量不开口说话,尽管他有很多话想要问眼前的人,但是怕刺激到了对方不稳定的情绪来。
不过,沉默了一阵子,开口的却还是楚望。
楚望迟疑了下,说:“你对人鱼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我、我、一彬他为什么要对我做这样的事情……”
他语气有些混乱起来,带上了一丝的痛苦,程衍赶紧开口,截住了他的话,说:“我不喜欢人鱼,你可以相信我。事实上,我也是一条人鱼。”
楚望成功被转移注意了,呆愣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
而此时,正准备出来告知自家主人可以上菜了的管家也瞪大了眼睛。
——这条人鱼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主人会把这种全世界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人的秘密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的受,是个小神经病(不是贬义)嘿嘿,我好喜欢
PS:这章评论也发红包哦~
另外,写得急有点混乱,我明天早起修修
第78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在发现原身不是人类, 而是人鱼的时候,程衍也是很惊讶。
更神奇的是,原身的身份不是公开的, 甚至连他的大部分亲戚都不知道。
原身姓程,是跟随了母亲的姓氏,父亲不详。
母亲是未婚先孕的人类, 对原身的父亲闭口不谈, 成了程家的一个谜团。
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程一彬的父亲和原身的母亲是姐弟的关系, 虽然都姓程, 但程一彬才算老一辈的孙子,原身充其量只能算是外孙。
原身刚成年的时候,只继承了母亲从外公那里接手的一个经营不善面临倒闭的酒店, 但是他却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让酒店起死回生, 甚至开成连锁的规模。
前年的时候,程家的生意出了棘手的危机,在这一辈没有任何能独当一面的人的情况下,原身被临危受命, 但出色地完成任务,将重要的生意起死回生。但他也不甘做别人手里的枪, 和外公经过一番争斗后, 成功成为程家生意的最大股东。
从那之后, 尽管程家还有不少人认为他姓程却是外孙, 也没法阻止他一步步接手掌控程家的生意, 直到现在几乎完全被原身握在了手中。
程一彬现在才大三, 还是个经管系在读学生。但是, 他和他的父母都认为, 原身能够“掠夺”走程家的生意, 仅仅是因为机缘巧合,如果再过几年,程一彬毕业了,原身就应该把手里的生意都交还给程一彬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才对。
而他们觊觎财产得实在太明目张胆了,尽管原身的母亲吩咐他在陆城发展生意,要多关注下同样在这边读书的表弟,但是原身平日里还是态度冷淡。
* 小傻子
“你是人鱼?怎么可能?人鱼、人鱼不都是……”
楚望双手在半空中挥舞比划,试图表达他想要说的东西。
程衍截住了他的话,说:“在你的印象之中,人鱼都是娇弱小巧,需要被保护的模样,是吗?”
楚望的手停顿了下,懵懂地看着程衍,然后点头。
“不、不然呢?”
程衍挑眉,然后回答他:“基因突变。”
他在人类世界里行动,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是人鱼的身份,尽管他的父亲不详,也没有人做过这样的怀疑。
原因非常简单,程衍穿越成的这个男人体型高大,身材也绝对不差劲,单凭他看起来的气势,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而人类印象里的人鱼,几乎都是处在被保护的角色之中,看起来格外的弱小。
楚望愣了愣,似乎没有料想到坐在对面的男人会给出一个这样的答复,以至于他愚蠢地张大了嘴巴,直到他面前摆上了一碗热腾腾的蔬菜汤,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
不过,要论失礼,他做的事情可不只是那么简单而已。
“抱歉!我不是故意怀疑你的,只是、只是这听起来……”
太不可思议了。
程衍扬眉:“我在人类的世界中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有机会让你看看我的尾巴。”
楚望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惊喜:“真的可以吗!”
程衍说:“反正我也见过你的尾巴了,礼尚往来而已。”
管家把碗筷放到楚望的面前,差点没稳住双手颤抖,以至于调羹放到瓷碗里的时候,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
虽说鱼尾都是人鱼的隐私,但是这条来历不明的人鱼的尾巴,能和他们家主人的尾巴比吗!
他何德何能,才能见到主人的鱼尾啊!
程衍瞄了一眼管家,很想提醒这位管家先生,他虽然五官紧绷着,但是从丰富的眼神已经可以读出非常多的心理活动了。
真是无知的人类,鱼尾算什么,他上辈子什么样子楚没见过,这些都只是小风小浪罢了!
楚望心里自然是好奇着,眼前这个强壮的男人会拥有一条什么样的鱼尾,但是他的注意力快速地被摆在饭桌上的蔬菜汤吸引走了视线。
那一晚热腾腾的蔬菜汤是用了多种蔬菜熬制而成的,看不出原料都有什么,但是颜色翠绿,汤汁浓稠,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清香来,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恨不得立刻大朵快颐。
程衍却闻着那股蔬菜汤的味道,感觉到了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那股蔬菜味实在太呛了,他需要努力屏住呼吸,才能忍住反胃。
原身真是稀奇古怪的肉食性人鱼,对素食居然已经达到了闻到就生理性厌恶的程度了。
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鱼却与他相反。
他们大多数是温顺无害的草食性生物,有的可以消化一些荤食,有的却是一丁点都不行的。
从崩溃的几条世界线中,程衍可以得知,楚望是后者。
那正好了,他心里想,他们俩一个只吃肉,一个只吃菜,正好互补,四舍五入等于不挑食了。(?)
他胡思乱想着,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而楚望准备伸手去拿蔬菜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不自在。
管家果然是有极佳的职业素养和应变能力,立刻就发现了楚望不自在的原因。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自家主人对这条弱小的人鱼这么百般照顾,但是身为管家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就应该多替主人着想才是。
管家立刻恭敬地说:“这位少爷,先生吩咐先给您喝点热汤垫肚子,再给您换一身衣服。”
……不错,楚望此时还穿着一件湿漉漉的白衬衫,然后在外面裹着一条大毛巾,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但是,毛巾毕竟长度只到膝弯处,他坐在椅子上,自然垂下的两条洁白的小腿还呈现着裸露的状态。
屋里开着暖气,楚望也没有觉得冷,只是他现在的模样,实在太过于不正式了,有些过于失礼。
程衍考虑不如管家周全,上辈子在原始部落,遇到的人一个个都是心直口快的家伙,也没有什么欲语还休的羞怯,程衍在那个世界活了接近两百年,难免被影响了一些。
他这才发现楚望现在尴尬得很,他站起身来,说:“你先吃,我去找套干净的衣服给你。”
楚望坐在餐桌前,本来有些坐立不安,听着程衍的好,心里好像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他仰头看着程衍,眨了眨眼睛,温顺地说:“好的,麻烦您了。”说完,他又急忙忙地说,“我、我叫楚望。”
程衍朝他颔首,说:“我叫程衍,你可以喊我的名字,不用叫我表哥。”
楚望有些脸红,不自在的闪烁着视线,说:“这、这不太好吧……要不,我喊你,衍哥?”
他本来是想说喊“程哥”的,但是想到了程一彬也是同个姓氏,感觉有些混乱,楚望才这么试探地问。
只是,说出这个称谓后,不知道为何,他却觉得好像太过于亲密了一样,从唇舌见吐出这两个字之后,紧张得舌头好像都要打结了。
程衍却很喜欢这个称呼,毕竟让他心甘情愿喊自己“哥”的情况可不常见。
他心满意足,说:“可以,那我就叫你小望吧。”
兴许是程衍的声音太温和,楚望一时间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仰头和程衍对视,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狠狠的点头应声:“嗯!”
程衍笑了下。
有一说一,眼前这个肤白貌美的少年露出这样乖巧可爱的表情的时候,全神贯注的凝望总是能让人心情非常好的。
程衍知道,楚望觉得自己现在衣着不工整,旁人站在旁边会不自在,于是说完话之后,就招呼了管家一齐离开。
这栋别墅的占地空间非常大,走到离餐桌已经有一大段的距离之后,程衍才问管家:“尖锐的东西都有收起来吧?”
出色的管家不需要主人吩咐,都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了。管家点头,说:“都收起来了,厨房的门也上了锁。”
楚望显然有一定的自残倾向,而且情绪激动的时候,很容易做出过激的事情来,只能尽量让危险物品离他远一些了。
程衍点头,然后说:“给他找一套崭新的衣服吧。”
相信原身家大业大,别墅里总该不少新衣服吧。
管家却犹豫了下,说:“现在太晚了,让人送过来估计也要一点时间。先生,您的衣服对楚望少爷来说,应该太大了。”
程衍愣住,脑海里却控制不住的浮现出一些不太纯洁的画面来。
他掩唇轻咳一声,说:“找一套他勉强能撑起来的,就行了。”
管家立刻点头应声,回答他:“我这就去办。”
管家拿过来一套睡衣和一套外出穿的衣服,还有一条一次性的内裤。
因为他不确定,自家先生是否有要把对方留宿的打算,以及会让对方留宿在哪一个房间……
而几乎与此同时,楚望在餐桌那边,也已经喝完了蔬菜汤。
因为身上裹着一条大毛巾,所以楚望是小心翼翼地从毛巾的边角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就像小动物探出小爪子一样,然后抓住了调羹,再一口一口地给自己喂蔬菜汤。
蔬菜汤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馥郁香浓,每一口都好喝到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楚望原本朝着客厅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瞄过去,看到那个男人呆在客厅,舀汤的动作还保持着缓慢的频率,但是在尝到蔬菜汤的滋味之后,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接二连三地喝,直到最后把整个碗捧起来,直接一饮而尽。
汤的温度恰好,落到肚子里感觉暖烘烘了。
他在肚子里有点热意后,才察觉到自己已经饿了很久了,饥饿的感觉才慢慢的浮上来。
到最后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楚望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张口打了一个嗝。
然后,他才猛地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又有些紧张不安起来,在餐桌上拿了纸巾擦了嘴,把身上的毛巾再度裹严实,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踮着脚尖往客厅那边走去。
他走过去的时候,管家正好把两套衣服交到程衍的手里。
一看到楚望的身影,程衍坐在沙发上,二话不说把那套可以穿出去外面的衣服塞到自己的身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管家:“……?”
地板是由大理石铺就的,但是下面埋着地暖,所以赤足踩上去,楚望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寒意,反而觉得趾间都是暖烘烘的,舒服得很。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来,走到沙发的前面,隔着茶几和程衍对望上,才嗫嚅着开口:“衍哥,我……我吃完了。”
程衍朝他露出笑容来,说:“给你拿了一套睡衣,吕叔带你去更衣室换一下。”
楚望顺从地一点头,然后伸手要去接的时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脸上又浮现出微红来,迟疑着说:“我……我想回家……不、不是,是回宿舍……”
程衍说:“现在已经快九点了,而且我的别墅比较偏僻,太晚了回去不方便,你今晚先在这边暂住,我会给你准备一个客房的。”
楚望不安地视线躲闪,好像害怕又不知道怎么拒绝一样,支支吾吾地说:“可、可是……”
程衍说:“你担心我对你做什么?我说了,我也是人鱼,我对搞人鱼没兴趣。很多人以为我喜欢人鱼,才会往我身边送人鱼,不过是他们误解了,我更经常做的事情,是救援弱势群体,比如受到不公待遇的人鱼,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抹黑了。”
大概是他的语气很让人信服,楚望听着,心里又不免有些羞愧了起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揣测您的……”
“没事。”程衍立刻回答他,然后把睡衣举过去,说,“现在把睡衣换上,然后,祝你做个美梦。”
楚望脸蛋红扑扑地,接了过去。
在他拿过去的时候,手指不小心和程衍的手指相触到,他一瞬间好像什么容易受惊吓的小生物一样,立刻瞪圆了眼睛和程衍对视上。
但是,程衍却还是保持着表面的不动声色。
楚望心里觉得自己是在太大惊小怪了,连忙把心里头那股怪怪的感觉压下去,接过睡衣之后,想了想才礼貌地说:“谢谢衍哥。”
真乖。
程衍真想揉一揉他的脑袋,不过也只能想想,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静,说:“不客气。”
楚望拿着衣服,管家带他去更衣室换上,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在这个时间里,程衍突然想起了件事,回忆了下家里的医药柜在哪里,然后翻找出了急救包扎的医疗物品来,摆在了茶几上。
他刚把东西放下,楚望就走了出来。
管家还给他找了一双棉质的拖鞋,白色的拖鞋鞋面上还画着一个兔子的卡通图案,甚至垂下来一双兔耳朵。
而楚望穿上身的睡衣显然不是很合他的身,单薄的睡衣也有些过于宽大,衣服顺着他的肩头垂下来,他把领口的纽扣系到最上面的一个,但还是从衣领露出一大截白花花的锁骨来。
而宽大的衣袖即便已经往上卷起了几圈,他的手自然下垂时,依然把他的手掌遮掩得只剩下白嫩的指尖露出来。
衣摆完全盖过了他的大腿根部,裤子的裤腿卷起来,也差点快要拖地了。
楚望用手指捏着衣摆,好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无措。
“衍哥,我……我换好了……”
程衍差点没维持住表面的冷静。
不过他轻咳一声,很快就保持住绅士作风,朝他招手说:“小望,过来一下。”
楚望小心翼翼地挪过来,说:“没有小一点的衣服吗……”他说完,好像察觉到自己作为客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失礼了一样,又立刻说道:“我就问问!没有也没关系!”
他实在太过于小心和不安了,如果不是见识过他握着刀要往自己手腕上扎的模样,程衍真的很难把眼前这个害羞内敛的少年,与刚才那个疯狂的少年联系在一块。
程衍语气平和地说:“暂时没有,等让吕叔安排买,你穿什么码数的?”
楚望懵懂地回答:“我穿XS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他应该明天之后就离开这里,也不应该有下次借住了。
不过程衍笑了下,没有让楚望发现这点,他说:“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楚望懵懂地“欸”了一声,手背朝上地伸过去。
程衍无可奈何地说:“手心朝上。”
他纵使是无奈,语气也还是保持着不变的温和,这样的语气总是很容易让人放松戒备,对他产生信服。
楚望再迷茫不解,还是把手腕转动了下,手心摊开向上。
然后,不等程衍说什么,他就讶异地发出短促的声音来。
楚望的皮肤很白,不是不健康的那种白色,而是有点乳白色,看起来好像牛奶一样。
他全身的皮肤都很娇嫩的样子,手腕也是细细的,于是手心向上摊开的时候,他立刻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一线血痕。
他自己都忘记了刚才做出的举动,这才猛然回想起来,不安无措地要把手缩回去藏起来。
但是,程衍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背,说:“别乱动。”
楚望的心尖好像突地一跳。
被触碰到的时候,没有产生什么害怕惶恐的情绪来,相反,男人的掌心比他想象的还要温暖干燥,他根本没有用上力气,楚望就瞬间不再挣脱,似乎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来。
楚望谨小慎微地抬眼,动作轻微小幅度,好像偷偷藏藏不让程衍发现一样,快速地瞄了程衍一眼。
程衍假装没发现。
楚望心里没想明白,他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特别可信,可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多想,就这么放任着自己放下防备。
程衍把他的所有举动都尽收眼里,饶有趣味地挑了下眉,却没有说什么,好像自己还是很一本正经地,说:“给你上药包扎,手腕这里很脆弱,下次不要用尖锐的东西对着自己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另一只手去拿药酒和棉签,看起来非常专业。
管家站在不远的地方,本来想要走向前来,但是看了下,他稍微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歇了这个心思。
楚望羞愧得埋下头,不敢再抬头看程衍,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程衍怀疑他下次还敢。
他无奈,只说:“你不用和我道歉,这是你的身体,自己要爱惜自己,这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楚望深深的低着头,从头顶的发旋翘出几条不那么长的头发,随着他点头的动作一甩一甩地。
“我、我知道了……”
程衍熟练地给他上药,然后包扎上纱布。尽管那伤口不深,但是他怕伤口会再度裂开,还是小心翼翼地处理。
他一面给楚望包扎着,一面随口一问:“你和我表弟到底是什么关系?”
尽管从原剧情中已经知道,但重要的不是关系,而是程衍想知道,楚望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待程一彬的。
楚望本来垂着头,听到这个问题,飞快地抬头看了程衍一眼,然后嘴角勾勒出一抹有些羞怯的笑容来,小声的说:“我……我马上就是他男朋友了!”
尽管他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已经害羞得脸颊飞起绯色,但还是能把这话完整地说出来。
程衍包扎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说:“你确定?正常人会把自己的男朋友送到别人床上?”
他的眸色不是完全漆黑的,带了一丝幽绿,看起来像深海一样深邃。
楚望涨红了脸,怔愣了片刻,好像想不出来任何可以反驳程衍的话语来。
最后,他只能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只是……只是……明明是我先来的,是我救了他,他为什么反而会喜欢别人呢!”
程衍差点控制不住抽搐的嘴角,就差脱口而出一句吐槽的话来了。
他控制着脸色不变,又说:“他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你还喜欢他?”
楚望脸颊还是滚烫的,说起自己喜欢的人,又大胆又羞怯,紧张地说:“喜欢、喜欢啊……我之前的行为太冲动了,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而已。而且,一彬身边有狐朋狗友怂恿他,他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程衍差点朝天翻白眼。
这个小世界载体的小说到底是什么人创作的,怎么能有这么清奇的逻辑?
【作者有话要说】
程哥:表面君子内心禽兽
小望:看似害羞内向本质小变态
第79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程衍勉强保持住自己的表情, 维持着风度,才没有做出不太好的评价来。
不过,楚望却好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一样, 瞪着眼睛看程衍,说:“我是说真的。一彬人很好,他对待朋友讲义气, 他、他追求人的时候, 对对方无微不至地关注……”说到这里, 楚望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他什么都好,除了不喜欢我。”
他的声线比起普通男孩子要软一些,说话的腔调也不硬朗, 这样呢喃着说话, 好像软绵绵的小生物一样。
程衍专注给楚望包扎,不置可否。
楚望紧紧地盯着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有些局促起来, 说:“你是一彬的表哥,你……你觉得我怎样, 我和他配吗?”
他配个几把。
程衍在心里默默地想。
不过, 看楚望紧张又期待的样子, 程衍一面想晃一晃他的脑袋, 让他快点清醒一下, 另一方面, 又觉得这样全神贯注看着人的时候, 楚望的模样实在太讨人喜欢了。
又想逗弄, 又怕真把他逗弄哭。
他佯装出沉思的模样来。
楚望忘了自己的羞怯, 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眼里写满了他的迫不及待,急切想要听到一个答案来。
“我、如果我有哪里不好,我可以改的!”
程衍看他真忐忑不安起来,给他的纱布绑成一个可爱的蝴蝶结,才说:“你没什么不好的,也不需要改。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而是出在程一彬身上。他不喜欢你,你怎么折腾都没用。”
好像可以看到少年脑袋上几根翘起的头发没精打采地耷拉下去一样,瘦小的肩膀也是一样沮丧地垂下去。
“我知道……可是,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喜欢我呢……”
程衍低声笑了一声,慢悠悠说:“你追求人的方式不对。如果有人陌生人,直接冲到你的面前,二话不说就和你热情表白,你会因为他的热情而接受他,还是觉得他在骚扰你,决定报警?”
楚望呆愣愣地张着嘴。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怎样追求人才是正确的,怎样才能讨别人的欢心。
他从来都是喜欢着对方,就迫不及待分享自己的感情,用自己的方式去对他好。
“可是……”他艰难地给自己辩解,说,“不是不认识的啊,我救了他,他溺水的时候,是我把他救起来的!”
程衍反问:“那程一彬知道吗?”
楚望怔愣地摇头,说:“我那时候……第一次分化出鱼尾,然后被泳馆的工作人员要求离开,我走的时候,他……他还没苏醒。”
程衍说:“那不就是了。他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楚望被他带跑节奏,迷茫又难受,委屈得咬住自己的嘴唇,拼命眨眼睛,努力把眼泪憋下去。
平息情绪用了很长的时间,程衍也安静地等他。
隔了许久,楚望才抿了抿嘴唇,小声的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
“好了。”
程衍突然说,楚望才发现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程衍自然而然地松开了他的手,让他的手自然下垂。
楚望低头,手指忍不住轻颤了下,莫名地贪恋着男人握住他手背带来的温暖的感觉。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程衍,对上的是一双蕴藏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稳重又平和。
楚望张了张口,他刚才好像脑海里面一闪而过了什么东西,但是,现在很快又被他遗忘了,他低声羞怯地开口:“衍哥,谢谢你。”
程衍摇头。“不客气。”
他停顿了下,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你想知道怎么才能让程一彬喜欢你吗?”
楚望猛地抬起头看他。
程衍慢吞吞的说:“想要追人,不是傻乎乎冲上去告诉他你喜欢他就足够了,你必须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意,知道你为他做过什么牺牲,你还要让他知道,如果少了你,他的世界永远都不会完整了。”
他说得缓慢,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幽。
楚望懵懵懂懂的和他对视,恍惚觉得对视的男人深邃的眉眼好像诱人的深渊,视线一落上去,就挣脱不开。
“——有空教你两招,该怎么让他喜欢上你。”
楚望猛地回过神来,眼睛里迸发出今晚一来最闪亮的光来,甚至越过了他害羞内敛的表面,直接抓住了程衍的手,急切又兴奋的说:“真的吗!你真是好人!”
程衍保持微笑,抽走自己的手,只说:“很晚了,带你去客房休息吧。”
好人?
他和这个词,哪里都站不上边。
楚望连忙站起身,拽住自己长长的裤子,说:“好!”
* 小傻子
给楚望准备的客房,就在程衍卧室的隔壁。
这栋别墅只有一个主人,虽然屋里还有为数不少的仆人和保镖,但是别墅主人喜静,又有自己的隐私,喜欢屋里保持静谧的状态,以至于更多的时候,整栋别墅是空无人烟一样的。
楚望早上醒来得很快。
他并不认床,但是在别人家过夜,出于礼貌或者其他的原因,他还是提早起床了,然后拉了窗帘叠好被子,在客房的洗手间里洗漱,把一切都打理得整整齐齐。
程衍倒是醒得比他晚一些,因为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睡到这么软的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难免赖床。
醒来之后下了楼,发现楚望已经坐在客厅里了,一看他下楼,就立刻紧张地站起来,明明看到他,却拘谨地又把视线挪开,小声地喊了一声:“衍哥,早安。”
程衍冲他点头,笑着回答他:“小望,早上好。”
程衍顺着回旋楼梯走下来,走近了就发现,楚望已经换上了一套合身的休闲服,颜色是很鲜亮的,看起来就是像他这样青春洋溢的人才适合穿。
程衍扭头看向管家,管家立刻说:“先生,昨天晚上吩咐了,早上已经送过来几套楚望少爷能穿的衣服了。”
程衍哼了一声,心想着多管闲事,但是,却找不到什么明目张胆的理由,让楚望继续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睡衣。
楚望小声的和管家说:“吕叔,叫我小望就好了,我、我不是什么少爷……”
管家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来,说:“好,以后吕叔就喊你小望了。”
程衍心里冷哼,想着连称呼都要抢走,太过分了。
程衍问:“吃早餐了吗?”
楚望连忙摇头。
管家说:“小望想等先生您一起吃。”
楚望紧张兮兮地看着程衍,心里知道着自己是客人,应当客随主便,自然不敢提太多的要求。
程衍颔首,说:“那就一起吃吧。”
楚望和他一块上餐桌,他没有坐在首位,而是在长餐桌次位和楚望相对而坐。
这条餐桌长得夸张,但是宽度却没有很大,所以相对而坐,隔得距离也不远。程衍甚至还想着,他现在伸腿就可以碰到楚望了,只是太过于唐突,不符合人设,只能随便想想了。
他保持着表面的风度,在厨房上菜之前,问楚望:“昨晚睡得好吗?”
楚望忙不迭地点头,双手手指交叉,自己捏着自己的手,小声地说:“昨晚睡得很好……”
他隐约回想起来,昨天晚上是如何用不好的心态来揣度眼前的男人,然而一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让楚望情不自禁生出一丝羞愧来。
他心里也不禁后怕与庆幸,还好他遇上了这个男人。
如果,昨天一彬把把弄昏迷,是送到其他人的床上,他会经历什么?一想到这里,楚望觉得后背都有些沁出冷汗来,他连忙压住这念头,心里也不敢再多想了。
他低声说:“衍哥,昨天……谢谢你。”
程衍扫了他一眼,没有问他是感谢什么,只是坦然地接受了,说:“不客气。”
他们说话间,厨房已经把准备好的早餐摆了上来,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一人有一份早餐,热腾腾地摆在各自的座位前方。
管家说:“请用餐。”
然后,上菜的女佣依次把餐盘盖揭开。
楚望瞪大了眼睛,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昨晚只是简单地吃了一点宵夜,他都没见识到这个富有的男人在家里一日三餐是如何享受,连这些礼仪都如此注重。
不过,在看清了桌上的食物后,楚望又瞬间被转移了重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来。
原因无他,此时餐桌上摆放的食物,恰好用来描述“泾渭分明”一词在合适不过了。
——摆在程衍面前的是一盘小羊排,一份蘑菇鸡肉汤,一份煎蛋和火腿;摆在楚望面前的是一份蔬菜沙拉,一碗蔬菜粥,还有一份黑莓甜品。
尽管这些菜色无一不是色泽鲜艳,成相诱人,看得人大朵快颐,不过,楚望还是察觉到了在其中的差异。
程衍拿起了调羹,喝了一口汤。
楚望抬头看向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忍不住询问道:“衍哥,你只吃肉吗?”
程衍动作稍微停顿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是啊。”
好像这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根本不值得楚望为此而震惊的事情罢了。
楚望愣了下,恍恍惚惚地想着,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人鱼大多数都是草食性,或者是杂食性吧?
而即便是杂食性的人鱼,也不会喜欢一大早就摄入那么多肉类的啊!
他在迷茫恍惚的时候,程衍抬眼看他,说:“快吃,等下冷了。”
楚望这才一惊,下意识地回答:“抱歉!”
然后才拿起自己的餐具。
正常情况下,他性格都是小心翼翼到了极点,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错误,都会第一时间给人道歉。
程衍心里觉得他这样的性格不太好,有转头一想,发疯的时候好像……更糟糕了。
只能不做多想,先把早餐吃了。
而楚望吃着自己的早餐的时候,回想起来昨晚程衍说了自己是基因突变的事情,他也分不清那句话是真是假,也许他喜欢吃肉,也是基因突变的原因。
因为一个强壮的人鱼实在是太少见了,反过来说,楚望不认为对方会对自己撒一个这么明显可以识破的谎,他倒是没有怀疑过程衍和他说的是假话了。
尽管,他还没有见过程衍的鱼尾时长什么样的。
楚望处在陌生的环境,看起来还是非常拘谨的模样,也没有说太多别的话,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地,非常快速地解决早餐。
程衍把手里的刀叉放下的时候,发现楚望几乎是在下一秒也跟着放下餐具。
那绝不是他们的默契,而是楚望小心翼翼地打量,不敢吃太快,又不敢吃太慢,跟着他的节奏来进食。
程衍示意了下楚望,让他拿旁边的手帕擦嘴。
楚望跟着他的动作做完,才终于解决了这顿餐,程衍隐约能听到楚望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一样。
他觉得好笑极了,又怕真笑出来会吓到楚望,让他又开始紧张不安,也只能保持着面上冷静。
程衍说:“送你回学校吧。”
楚望呆在陌生的地方,整个人都局促拘谨,更何况昨晚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不那么愉快,虽然对眼前的男人绝对生不出什么抗拒的情绪来,但楚望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最好能快点回到他熟悉的环境才行。
程衍主动提出,让他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
程衍很快就换好了一身衣服,让楚望跟着他出门,一边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和程一彬一样?”
楚望小鸡啄米地点头,说:“对,陆城大学。我是大一生,读美术系。我还是学校学生会宣传部的成员。”
程衍没有多问,他已经把自己的情况透露得一干二净。
程衍笑说:“陆城大学我也有投资,过些天还有重要的会议要在学校那边开。如果不介意,下次去你们学校的时候,我去找你吧。”
他们俩一面说着话,一面走出别墅,迈下大理石台阶。楚望几乎走在距离程衍一个身位后面的距离,跟随着他,程衍也没有勉强他走上前来。
学校可以算是楚望自己的“地盘”了,楚望心里自然没有那么戒备,爽快地回答:“当然可以!”
程衍心里算计着要怎么对付程一彬,又想着用什么借口来频繁接触楚望,突然听到楚望在他身后喊他:“衍……衍哥……”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程衍立刻扭过头去,正好看到楚望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摇摇晃晃的样子。
程衍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对楚望多加触碰,但是看到他脸色泛白的模样,一时间什么都忘记,转身一个迈步走到他的身边,立刻扶住了他,语气里掩饰不住关切来:“你怎么了!”
楚望急促地深呼吸,程衍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吃坏了,几乎在一息之间,他看到了楚望的脸颊突然从泛白发青涌上潮红来。
然后,楚望在他的怀里控制不住地发抖起来,连牙根都在打颤,他几乎完全脱力,没有办法仰头看程衍,靠着他的胸膛,喘息着说:“你……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程衍:“?”冤枉啊,我没有。
楚望感觉到身体里头迟钝地涌出热意来,他几乎没有办法抗住那股鲜明的热意,浑身都开始发烫,烫到难受,好像要灼烧了一样。
就好像……就好像昨天,他被程一彬放在车后座,一路呼啸离开酒吧,他的身体也是这样难受。
他完全无法动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程衍打横抱起,重新回到别墅。
他咬着牙根心想,他不应该轻信别人的……为什么他这么倒霉,昨天被程一彬和邓卫方害了一回,今天还是没长记性,又是一回……
为什么他信任的人总要这样对他……
尽管他以为自己咬紧了牙根,但是程衍听到的,却是怀里人牙关一直在打颤。好像有承受不住的痛苦一样。
程衍抱着他放在沙发上,扭头看向管家。
管家原本以为先生和这条人鱼已经出去了,看到自家主人这么急切地抱着那条小人鱼回来,心里便知道出事了,连忙走过来。
程衍一和管家对视,就立刻看到了管家了然的神色。
他立刻问:“他怎么了?食物过敏?”
对天发誓,他真没有给人下药的兴致,才不会做出这样逼良为娼的事情来!
管家摇头,眼神复杂地又看了楚望几眼,然后才说:“他进入人鱼成年之后,初次情潮期了。”
程衍愣了下,快速地搜刮原身的记忆,从……记忆遥远的边边角角里,搜索到了相关的经历。
然后,他抽了抽嘴角,说:“情潮期不是就和人类的青春期躁动一样吗?有这么严重?”
原身的记忆里,大概就是这样的:情潮期到了——撸一发、泡一下水冷静一下——结束。
管家也抽了抽嘴角,说:“那是您,不是普通的人鱼……”
显然,此时窝在程衍怀里的少年已经难受的不行了。
而且他的难受显然不只是出于情/欲方面,更多看起来却是痛苦和折磨一样。
脸色潮红,额头却冒出冷汗来,难捱得发出呻/吟,可是浑身都在痛苦的颤抖。
程衍用指腹轻轻擦拭掉楚望眼角沁出来的泪水,抬头问管家:“有什么方法帮他度过?”
看起来……好像不是撸一发还是泡个冷水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原身记忆里也是没有普通人鱼如何度过普通情潮期的经历的,毕竟他的感情经历一片空白,他的交友圈也非常简单,看不到任何一条人鱼的存在过。
不过,因为想要送到原身床上的人鱼实在太多了,管家应付过不少这类情况,心里也有一些把握,沉稳地回答自己的主人:“楚望的情况,应该是被药物诱发了,提前进入初次情潮期,一般来说,像他这个年纪,是还达不到性成熟的,所以……也会比其他人鱼更加痛苦。”
怀里的人在瑟瑟发抖,他牙关打颤嘴唇发抖,吐出微弱的气音来,程衍分辨了很久,才听出来他说的是“疼”。
楚望已经昏沉沉失去意识了,程衍也没多进行伪装,咬牙切齿地骂了句:“程一彬这个禽兽。”
程一彬会不知道人鱼的基本情况?
像他们这个年纪,在优渥坏境长大的大男孩,总会在成年的时候被长辈科普过与人鱼有关的事情,既怕血气方刚的少年被人鱼引诱,又怕冲动之下对还处在成长阶段的娇弱人鱼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来。
分化出鱼尾之后,进入初次情潮期之前,人鱼都处在成长阶段,根本没有办法承受任何的性/事。
管家对自家主人的反应有些讶异,毕竟修养极好的主人几乎从来不为任何人意动,更不可能说出那么粗鲁的话来。
可是,在这瞬间,他才隐隐约约感觉,主人身上好像因此而多了一些人气来,不像是过往,从来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驻足,明明尚且年轻,却好像经历一切,什么东西都掀不起他的波澜一样。
情况紧急,管家不再多想,快速地说:“一般来说,人鱼的初次情潮期,最好是由年长的人鱼来引领度过,同类的气息强大,就足够安抚躁动不安的刚成年人鱼。”
在他说话的片刻时间里,楚望已经窝在程衍的怀里痛苦蜷缩,然后他的腿突然一蹬,一股力量从他腿间冲开,好像是将他的裤子全部撑破炸开,然后一条洁白的鱼尾从中露了出来。
它固然好看,只是在干涸的陆地上,尾鳍上下拍动,发出的声响让人忍不住感同身受那份痛苦。
管家的脸色一变,说:“来不及了!把他抱进浴缸!”
泳池昨天的水已经排干净,巨大的泳池注水需要长时间,楚望没有办法等待那么久。人鱼幻化出鱼尾来,就会非常需要水,缺水的情况下,他会更加难受的。
程衍感觉到怀里的人皮肤里层好像有一团寒气又有一团热气在反复交替,他把少年抱在怀里,姑且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亲身感受的人?
他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一楼的洗手间,管家急忙跑在前头给浴缸放水。
程衍把楚望到水池里,那条鱼尾没那么大,但是挤在浴缸里也显得有些可怜。
水位慢慢上升,一点一点地把他的身躯浸盖。
程衍保持着冷静的表情,没有回头,和管家说:“给我拿一把刀过来。”
管家终于控制不住惊诧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避免被锁我写得很痛苦!(此处双关)
这个世界的小望是个小可怜,不要因为他现在还喜欢渣攻对他有意见_(:_」∠)_关于他为什么会喜欢渣攻其实也在前文给出线索了……这个世界剧情蛮简单的,应该进展得也比较快(我尽量),就酱~
第80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管家拿给程衍的是水果刀, 看着那熟悉的刀,程衍在这危机关头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刀放在厨房里真是浪费了,昨天割了楚望的手腕, 今天则……
他右手握着刀柄,刀刃对着自己左手的手心划了下去,锋利的刀刃立刻嵌入到手心, 尽管才不到一毫米的深度, 一划过去后, 从伤口立刻渗出鲜红的血来。
管家转身, 快步出去去拿急救包扎的工具。
程衍割了一刀,迟钝的疼痛才传到到中枢,但是这点疼他完全可以忍住, 他把水果刀放到一边, 用没有划伤的右手捏住楚望的下巴,让浑浑噩噩的少年不得不将自己的嘴巴张开。
然后,他将自己的左手凑到楚望的唇边,慢慢从伤口渗出来的鲜血流进了楚望的口中。
对于经历初次情潮期的人鱼来说, 年长人鱼的血液是能够最快速让人鱼度过痛苦的东西。
但是,必须要新鲜的血液才行, 而愿意亲自放血来帮助年幼的人鱼度过情潮期的人鱼, 要么是长辈, 要么是爱人。
没有亲密关系的人鱼, 不会为毫不相干的人鱼做这样的事情。
楚望迷迷糊糊还没有清醒过来, 但是当鲜甜的血液流入他的口中时, 他却能下意识地伸出舌头, 把那股温热的液体卷入口中, 小口小口地咽下去。
本来血液的味道并不好闻, 但是两人是同类,再加上此时楚望的身体也能感受出来那血液是对自己有益处的,吞咽得越来越厉害,甚至慢慢的翕张着嘴唇,舌头抵在了程衍渗出血的伤口处,细细地舔抵。
程衍感觉到手心发痒,见楚望迷迷糊糊好像要转醒了,把自己的左手拿开,然后扶着楚望靠在浴缸的壁上,把他汗涔涔的头发扫开,手掌抚摸过他的脸颊和额头。
触摸到的是和水一样顺滑的手感,娇嫩又柔软。
体温已经控制下去,恢复了恒温,虽然还是有些热,但是不像刚才忽冷忽热那么可怕了。
兴许是程衍的手心偏凉,楚望混沌之中舔了舔唇角的血迹,还用脸颊蹭了他一下。
“……先生。”
管家的声音出现在后面,程衍这才抽走自己的手,转身去看管家。
他站起身来,刚才一直维持半蹲的姿势,又失血,猛地起身有些头晕脑胀,被管家迅速地扶住了。
“我没事。”
程衍深呼吸,右手抵着墙,让自己堪堪站直。
管家急切地说:“先生,我先帮您上药包扎吧。”
程衍听从他的建议,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伤口不深,虽然流出来的血不少,但是已经慢慢止血了,管家擦了止血愈合的药,然后用纱布快速地把程衍的手掌包扎上。
他的动作也同样流利,并且不像程衍之前给楚望包扎还慢条斯理地和他交谈,管家眼里有着明显的急切,速度也加快许多,快速包扎好。
他忍不住开口:“先生,您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程衍语气平淡:“那我刚才应该怎么做?放任他不管?”
管家语气里既是不解,又是不满。“他凭借自己的毅力也可以撑过去,但是您失血过多会死!”
程衍差点没控制住嘴角的抽搐,“他没熬过去,后遗症会很重。还有,这点血不至于会让我死。”
管家还想说什么,沉默了下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紧急情况下,他的主人做出来的选择,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甚至,管家还发现,他的主人手上伤口没有处理的时候,还注意着浴缸里那条人鱼之前受伤包扎的手腕不要被水弄湿,管家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他的主人会把一条才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人鱼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程衍站着平缓呼吸,控制了一下,慢慢地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也没有什么失血的晕眩感出现。
毕竟,原身底子真的很好,这幅身体可能是他这么多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接手到如此强大的肉/身了。
他几乎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望。
管家站在旁边,也不敢出声。
隔了约摸有五分钟后,程衍说:“需不需要再给他多喂点血?”
管家急忙说:“不可以了!先生,您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再说了,如果给他的量太多,会让他产生太强的依赖性的。”
程衍小声的说了句:“那也不是不行。”
他说得太小声了,管家没有听清,也没敢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这个时候,楚望在浴缸里发出一阵呻/吟来,转移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程衍立刻蹲到浴缸的面前,隔着浴缸去安抚他,手掌轻拍着他的肩膀。
楚望嘴里嘟哝的声音慢慢地清明了些,湿漉漉的眼睛也这才缓缓地睁开来。
他的体温几乎正常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程衍才松了口气,说:“你感觉怎样?”
楚望不安地往浴缸的方向瑟缩了下,做了这个动作后,他才发现自己的鱼尾巴又冒了出来,他顿时有些懵,傻愣住,瞪圆了眼睛看向程衍:“我怎么在浴缸里?”
程衍说:“你尾巴露出来,我就把你抱到浴缸了。”
楚望嘴唇下上翕张,唇间隐约露出齐贝一般的牙齿来。
他低声地说:“刚才……刚才……”
程衍刚想和他说刚才发生了什么,楚望的目光在周围游移,好像没有找到焦点一样。
程衍忍不住说:“你在浴缸里休息一下,我让厨房煮一点热的东西给你吃。”
他话音刚落下,楚望的视线越过他看到了被他放在浴缸旁边的水果刀。
楚望猛地前倾起身,半个身躯从浴缸里伸了出来,朝着浴缸外面探。
“你小心——”
程衍开口的话猛然截住,在这瞬间,楚望已经扑到了浴缸旁边的架子上,把水果刀夺了下来。
程衍瞪大了眼睛,呵斥:“住手!”
楚望用左手握住的水果刀,他表情有些慌乱和紧张,在程衍喊他的时候,额头都冒出汗水来。
他是右撇子,左手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地握牢那把刀,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把水果刀高举起来,朝着自己右手就要直直地扎下去——
程衍屏住了呼吸,伸手在楚望的左手往下落的时候,快速地捏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朝着外边的方向一用力,轻巧地卸掉他的关节,在楚望手指软下去之前,又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才把水果刀从楚望的手指间抽走。
管家惊恐地喊:“先生!小心伤口开裂!”
程衍狠狠地把水果刀掷到浴室的地板上,没有看一眼自己左手包扎的纱布沁出来浅色的血迹,只盯着楚望看。
楚望被他的眼神盯住,半天不敢动弹,许久之后尝试着动了下自己的左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好像软绵绵地无法自行控制了,他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看着有些扭曲的关节处,露出惊惧的表情来。
程衍认命一样的俯下身,把他手腕重新接上,他用上了巧劲,全程也没让楚望感觉到什么疼痛。
做完之后,一抬头就看到楚望一副要被他吓哭,不敢动也不敢说话,战战兢兢的表情——刚才瞬间被激起的火气也不知道朝哪里撒了。
程衍有些无奈地说:“你除了自残,不会做第二件事情吗?”
楚望呆愣地看着他,眼眶里慢慢地蓄起了泪水,咬着嘴唇说:“我、我不是……”
他确实不会,他柔弱、力气小,人又笨拙,什么都做不好,他、他那么没用……
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
程衍叹了一口气,说:“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楚望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你给我下药……我又跑不掉,我、我……”
他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声音发抖得厉害。
这个世界普遍存在的人鱼就是这样弱小无助的存在,他们需要被保护,如果遭受到迫害,凭借他们自身的力量无法根本无法摆脱。
程衍忍不住想到崩坏十多次,周而复始轮回的剧情里,眼前的人鱼一次次陷入绝望的境地,他用来挣扎和反抗的手段,也都是如此无力脆弱。
另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在程衍的心里升起来——他能感应到,确定眼前的人鱼的灵魂是他要找的爱人,那……之前轮回数十次的呢?
这个想法让程衍后背几乎冒出冷汗来,他压下心里的骇然,努力保持平静和楚望说:“我没给你下药,你的初次情潮期提前到来了。”
楚望流着泪的眼睛里突然露出迷茫来。
“……啊?”
程衍暂时把那个可怕的想法埋在心底,先耐心地给楚望解释了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楚望听清之后,才知道自己又一次误解了程衍,眼里露出无措,磕磕巴巴地开口:“衍、衍哥……抱歉,我、我……我以后真的不会再误会你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唇齿间还留有淡淡的血腥味,如果程衍不是人鱼,喂血给他,也不能这么快让他恢复过来的。
再看到程衍掌心的纱布,注意到从雪白的纱布上渗出的血色,楚望才想起刚才自己都做了什么——他伤害自己就算了,还间接伤害救了自己的人!
楚望的眼眶里又一次涌出泪水来,只是这次是因为羞愧歉疚的。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试探地去握住程衍的左手,见程衍没有反抗,才牢牢地把程衍的手握住,抽噎着说:“对不起……我错了……我、我下次一定控制住我自己……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程衍温声说,“我没有生你的气,不用道歉。”
听着他的话,楚望也慢慢忍住眼泪,只是肩头还在一抽一抽地,低垂地埋着头,不敢看程衍。
程衍转移下他的注意力,问他:“你上过人鱼的青春期生理课吗?”
楚望带着鼻腔,迷茫地:“嗯?”
程衍平静的说:“你应该知道,人鱼的初次情潮期,如果用了别的人鱼的血液来帮助度过,接下来一个月,会有副作用吧?”
楚望忘记掉眼泪了,瞪大了眼睛。
——显然,他不是对此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这么多,思路有一点卡,以及还没想好新的一个月要日更六千还是日更三千就好……明天再做决定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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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喝下同类的血能够快速缓解人鱼进入情潮期的痛苦, 但是,就像是特效急救药一样,往往带着后续的副作用。
而这个副作用就是, 接下来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里,楚望会一直持续在类似情潮期的状态,而只有呆在程衍的身边, 才能缓解他这种情况, 其他方法都没有办法解决这种问题, 相当于临时将他们“绑定”。
喂下的血越多, 这种依赖性就会越强。
楚望还握住程衍的手,程衍也没有主动抽走,只问他:“你现在还难受吗?”
那种痛苦得恨不得死掉的感觉已经从体内消失了, 而且, 兴许出程衍的血里还藏着一些对楚望有益的东西,楚望感觉自己现在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他傻愣愣地摇了下头。
程衍心平气和地问:“是你自己起来,还是我抱你?”
楚望立刻坐直起来,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溅出水花来。“我……我自己出来!”
但是他还保持着鱼尾巴,沉默了几秒钟, 有些尴尬和羞怯地快速瞄了程衍一眼, 小声的说:“我……我的裤子呢……”
程衍面无表情:“被你撑破了。”
管家随叫随到, 快速的拿了一整套新的衣服给楚望——他上衣也弄湿了一些, 干脆就全部换掉。
他换衣服的时候程衍和管家出去, 还记得把那把水果刀带走。
程衍的手心又出了血, 伤口还没有愈合就再裂开一次, 干脆拆掉纱布重新上药。
其实伤口也不深, 只是刚才情急之下要拦住楚望, 程衍不觉用上了力气。
管家重新上药包扎,说:“先生,您接下来的时候都不要碰水,也要减少使用到左手。”
程衍颔首:“我知道。”
他有自己的主意,管家也自然不敢多说别的话,包扎完后,见楚望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管家站起身,想到了一件事,说:“对了,先生,昨天晚上佣人收拾屋子,清理出来了这个东西。”
他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还没把东西拿出来,程衍就说:“是人鱼的眼泪吗?”
管家的动作一顿,但很快会就继续刚才的动作。
“是的。”
他手心向上,在掌心上放着一颗洁白晶莹的的圆球。
程衍拿了过去,指腹感觉到微凉的触感。
在人鱼的情绪极其强烈的情况下,流下的眼泪有可能会都产生一种神奇的化学反应,从液体变成坚硬的矿物质,这种矿物质直接就被称之为“人鱼的眼泪”。
程衍手里这颗晶莹凝重,光泽亮丽,有点像珍珠。
不是所有的人鱼一生之中,都会流出人鱼的眼泪来,而且不同人鱼凝结成的泪珠都会存在颜色质地上的差异,每一颗都独一无二。
成色好的,在黑市里价值连城。
程衍端详着手里圆润的泪珠。
它的颜色和楚望的鳞片颜色也很像,这种白色光润又圣洁,不可亵渎。
他把玩了片刻,把那泪珠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几乎在同时,换好衣服的楚望从浴室里走出来。
楚望的眼眶还泛着微红,刚哭过还露出一副湿润的样子,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走到程衍面前,他矮程衍一个头,还畏缩着埋头,小声说:“我……我换好衣服了。”
程衍说:“站直,头抬起来。”
楚望迷茫抬头:“?”
程衍的表情不像是和他开玩笑,楚望愣了下,立刻就挺直了腰版,双腿并拢,双手贴着身躯垂下,两肩平齐,把头抬起来。
一瞬间精神抖擞了不少。
程衍很满意,说:“以后说话的时候,要看着人,走路挺直腰板,坐着也要姿势端正。”他稍微停顿,又继续,“听明白了吗?”
兴许是他的声音太稳重,听起来太有威慑力,楚望站得笔直直,和一棵小白杨一样,然后严肃的回答:“听明白了!”
“很好。”
程衍觉得他还是有可改造空间的,满意地笑了下,声音放软了一些,说:“过来,把你的功课表发给我。”
“啊?”
楚望跟紧他坐到沙发上,还记着他刚才说的话,努力挺直起来,还把自己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只是忍不住歪了下头,从眼里泻出他的迷惑不解来。
* 小傻子
程衍看了楚望的课表,和他安排好时间。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楚望每周三、周末都要呆在他这边,直到安全度过初次情潮期的后续反应期为止。有的人鱼不用一个月就可以熬过去,但有的时间却会比较长,存在个体差异。
楚望现在读大一,课表很满,只有周三下午放学得早,可以过来。
程衍说:“我们每周至少要见两次面,才能确保整个星期你的上课不会受情潮期的影响。”
人鱼的情潮期有点类似……人类雌性的生理期?程衍不知道这么类比算不算恰当,反正有的人活蹦乱跳中度过,有的人死去活来。
楚望是被强制提前进入情潮期,到时候如果没有程衍的帮忙,他一定会非常痛苦。
楚望忙不迭地点头,还记着程衍刚才的话,全程把自己的双手放在膝头上,乖巧得和小学生一样。
程衍扫了他一眼,又说:“你学校那边有些远,这段时间我会安排耗时间,负责你的接送问题。”
楚望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又连连点头,,小声说:“谢谢衍哥。”
程衍弯了弯唇角,说:“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楚望想了下,说:“周三一整晚,还有周末,都要待在你身边吗?”
程衍看着他说:“最好是这样。”
话音落下,立刻看到了楚望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他好像有些坐立难安似的,稍微挪动了身子,手指抓着自己膝头,不安地挠了两下。
程衍说:“有问题直接说。”
楚望垂头:“是、是这样的……”
程衍:“抬头看我。”
楚望被他直接打断,好像吓一跳似的,浑身猛地一颤,然后才努力逼着自己抬头,和程衍对望上,哆哆嗦嗦着嘴唇说:“我、我过来的时候,可以带上我的画板吗……就是、就是我平日里这两个时间都要练习画画。”他说着,又情不自禁地补充,“我画画的时候很安静的!不会吵到你的!”
程衍还以为他要说他怕引起程一彬误会呢,听到楚望的解释,看他表情拘谨,程衍不由有些好笑,说:“没有问题,家里有画室,你到时候可以在画室里画画。”
楚望眼睛一亮:“真的吗!太好了!”
管家站在他后面表情一变,复杂又一言难尽——主人根本没有艺术创作的兴趣,别墅里哪里有画室啊!
不过,主人既然说有,那没有也会变成有的。
* 小傻子
因为要暂住在程衍的别墅里,周日的时候,管家给楚望的房间配置他需要的东西,尽量在客房内多放置了一些能让他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日用品,甚至,程衍还吩咐了管家,准备一些专业书放在楚望的房间里,周日的时候,楚望就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头看书。
别墅里闲置的房间很多,管家安排下来,准备将二楼一个带玻璃花园的小客厅重新规划做成画室,程衍对他的安排很满意。
程衍周末的时候,要处理的公务也不少,呆在自己的书房内,让管家全权负责楚望的事情,听从他的吩咐。
楚望倒是不会吩咐什么,他没有使唤人的习惯,更何况处在陌生的环境之中,管家做什么安排,他都满意得不行,除了小鸡啄米地点头,不会做其他的事情。
只是,期间他找过管家一次,小心翼翼地和管家打探过一些情况。
“吕叔,一彬真的是衍哥的表弟吗?”
管家知道这个小人鱼是被程一彬送过来的,但是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主人特地做了吩咐……
他思忖了下,只点头说:“是的。”
明明周围没有其他人,但是楚望还是做贼心虚一样地压低声音,小声地问:“他们俩关系……不好吗?我从来没有听一彬提过衍哥的存在。”
管家回答:“一彬少爷虽然很想拉近关系,但主人和程家其他小辈关系都比较疏远。”
他只说到这里,楚望似懂非懂地点了个头。
管家慈祥地笑了下,说:“小望晚餐想要吃什么呢?”
楚望被转移了话题,也就没有刨根问下去了,连声说:“我都可以的!”然后小声补充,“只要是素食。”
管家点头:“好。”
虽然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让他给这个小人鱼透露他和程一彬两人的关系,但管家还是如实照做了。
只是,他心里有些惊讶,不明白主人为何猜得那么准,这个小人鱼果真问起了程一彬的事情。
* 小傻子
周一程衍有个会议在陆城大学开,和楚望约定好早上开车送楚望回学校。
楚望的课程是十点,他们没有起早,吃过早餐上车,楚望还打着呵欠,一副朦朦胧胧没睡醒的模样。
两个人坐在车后座,司机尽职地驱车,一言不发。
一直快到陆城大学的时候,程衍才发现楚望好像有些不对劲。
见楚望一副眼皮都要睁不开,整个人懒洋洋倚靠车窗,眉头紧锁的模样,程衍皱眉:“你昨晚熬夜了?”
“没……没有……就是很困……我不是故意……”
楚望打了个呵欠,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带着浓浓的鼻腔。
程衍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想起了什么,和他说:“坐过来我这边。”
他的轿车很大,至少此时后座两个人之间,至少还能再塞两个人下去。
楚望懵懂地扭头看他。
程衍再重复了一遍。
楚望没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乖乖照做。挪近了之后,立刻被程衍大手一捞,搂进了他怀里。
“唔啊!”
楚望吓一跳,发出急促的惊喘,又被程衍按住后脑勺,把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肩头。
怀里的人小幅度地挣扎了下,但是立刻放松下来,没有其他动作。
几息之后,程衍就松开他,问:“感觉好点了吗?”
楚望双手抓着程衍的衣服,撑着抬头看他,迷茫地说:“好像……清醒一点了?”
程衍捏了下他的鼻子,说:“你是不是傻?情潮期反应自己都没有发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
程哥:努力改造小神经病。
不知道等下会不会有第二更……随缘(?)吧
第82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程衍有种自己是猫薄荷, 楚望是猫一样的错觉。
楚望意识过来后,才知道了他要如何靠程衍来度过这段情潮期。
他把头埋在程衍的肩头,嗅了嗅, 小声说:“我、我再闻一下就好……”
车子停到了陆城大学的停车场,司机保持岿然不动,一副一点也不为后座发生的一切所影响的模样。
程衍看了下手表, 说:“你快迟到了。”
楚望捏着他的衣服, 低声说话, 声音好像委屈的要命:“我今天早上能不能翘课……就、就呆你身边……”
程衍保持着语气平静, 面上神色也没有为此动容一样,说:“只有这次。你得靠尽量靠自己撑下去,不然你的情潮期会一直结束不了的。”
楚望抓着他的西装外套, 愣是把他崭新平整的布料攥出褶皱来。
“我……我努力……”
他一边说着, 一边用鼻子又蹭了蹭程衍的脖颈,一点也没看出来在努力。
程衍:我像工具人。
再待下去连开会时间都要迟到了,楚望终于好受一些后,程衍抓住他的胳膊, 拉着他下了车。
楚望本来还觉得一周见两次面太频繁,感受到情潮期的可怕之处后, 他恨不得一周见上七次面才好。
下了车还是感觉脚步虚浮, 全靠程衍撑着他, 才没直接来个平地摔。
还好他慢慢适应了下, 身体也没有那么困倦, 只是还是拽着程衍的胳膊, 贪恋着他身上的气息。
他们朝行政楼走去, 在经过行政楼下的广场时, 看到了有不少学生围在那里, 看样子很热闹。
楚望好奇地张望了下,小声地嘀咕:“是有什么活动吗?”
程衍想到了什么,说:“你要去看看吗?”
大概是因为身体没那么舒服,楚望也顾不得和平时一样保持着他的拘谨,迟钝的点了两下头,说:“想……”
程衍就搂住他的肩膀,和他一起朝人群最热闹的地方走过去。
最近之后,已经能隐隐约约听到了旁边的人在说话。
“是在告白吗?”
“好漂亮的玫瑰!”
“居然是两个男生……”
程衍环视一周,发现这些围观的人几乎全都是面容模糊,看不清楚五官……乍一看有点像恐怖片场景。
围观的人也没有靠得很紧密,程衍和楚望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包围圈的中心,熟悉的人。
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中间的人,正是程一彬。
他正把花递给站在对面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大声的说:“许铭洋,这是我连夜特地坐专机到海外我家的玫瑰园采的花,送给你!”
楚望瞪大了眼睛。
周围的议论声都是女生的惊呼:“哇!好浪漫!”“接受他!接受他!”
程衍嘴角抽搐:这个世界的载体到底是什么玛丽苏浮夸小说啊!
程一彬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来。
周围有不少学生都是他请来的学弟学妹,特地为了这场声势浩大的表白。
但是,站在他对面的男生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来,他微微皱起眉头,眼里好像有化不开的忧郁一样,犹豫地说:“一彬学长,我……”
程一彬跨步向前,拉近他们的距离,几乎要把怀里的玫瑰都怼到男生的脸上,急切地说:“玫瑰你不喜欢吗?”
那个叫许铭洋的男生小声地说:“太贵重了……而且……”
他迟疑了下,目光朝着周围一扫,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眼睛亮了起来。
“楚望!”
许铭洋猛地拔高声音,不仅大声喊出楚望的名字,还朝着他用力招手。
程一彬背对着楚望,愣了下才回头,然后紧跟着脸色也变了。
楚望抓住程衍的胳膊,被他撑着才没有双腿软下,看清包围圈中心的人是谁的时候,他就下意识想要逃离,谁知道还没付诸行动,就被人喊住。
这下,周围的人也全部把视线看了过来。
许铭洋绕过程一彬,快步走到了楚望的面前,伸手要去拉他的手,说:“楚望,你怎么在这里?我和一彬……”他咬着下唇,生硬的转移话题说,“马上要上课了,我们一起去教室吧。”
他还没碰到楚望,手就被程衍拦下,男生好像这才注意到了楚望和他身边的这个男人紧紧偎依,姿势过于亲密。
许铭洋脸色变了下,有些始料不及。
程衍说:“抱歉,你们继续。小望身体不舒服,上午的课麻烦你给他请假了。”
楚望抓住程衍的胳膊,手指还在轻微的颤动,不知道是因为难受,还是其他的原因。
他看了许铭洋一眼,就低下头,好像默认了程衍的说法一样。
许铭洋没有控制住自己脸上惊讶的表情,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我……”
程衍扫了他一眼,兴许是他的眼神过于锐利,许铭洋张了张嘴,愣是半天没有发出第二个音节来。
程一彬还滑稽地抱着自己手里的玫瑰,怔愣了下才同样挤上前来,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表、表哥!?”
程衍同样扫他一眼,点下头就当做是回应了,他表情冷淡,但有所回应,已经算是对程一彬难得态度良好了。
“你继续表白,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他说完这话,搂着楚望的手没有变化过,带着他扭头,直接离开了包围圈,好像真的就只是看一眼,没啥热闹可围观,就径直离开了。
许铭洋傻眼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楚望吗?楚望在看到程一彬朝他示好的时候,怎么会一点而反应都没有!
看他和身边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靠得那么近,难不成……是楚望已经有了新欢?
他被程一彬当众表白,骑虎难下,看到楚望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楚望拉下水——楚望在学校里对程一彬的疯狂示爱人尽皆知,看到程一彬给他送玫瑰,肯定会冲上来阻止,到时候他也不用想方法找借口来拒绝程一彬了。
然而,楚望就这样直接离开,手臂还紧紧抓着他身边那个看起来很有身份的男人的手,连回头看他们一眼都没有,和许铭洋想的完全不一样。
程衍和楚望离开了,但是这场重要的表白剧情还不能收场,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又迷茫地盯着包围圈中间的两个人,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程一彬还抱着玫瑰,扭头有些气恼地看了许铭洋一眼,说:“你不想要这束玫瑰,对吗?”
许铭洋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捏着自己的衣摆,小心翼翼地开口:“一彬,不是这样的……”
在程一彬眼里,许铭洋刚才的行为就是想要拒绝他,但是不当面直接说,转移注意力去和楚望交流。
他心里有些窝火,抿嘴冷冷的说:“不想要就算了。”
然后他转身,干脆利落地把怀里的玫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也同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刚才被他抱在怀里,珍贵的娇嫩玫瑰,此时全部七零八落地掉在垃圾桶之中,和其他被人遗弃的东西堆在一起。
许铭洋愣了下,迟疑了几分钟后,终于按耐不住,咬着嘴唇朝着程一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小傻子
程衍开会的地方是在陆城大学的行政楼里,刚进入行政楼的大厅,就看到了陆城大学的领导们齐刷刷站在大厅,一看到他就迎了上来。
“程总!”
校董热情地伸出手,要和程衍握手。
程衍回想了下原身为数不多的记忆,用相当敷衍的态度和这些人打过招呼,然后才他们的簇拥下往开会的地方过去。
原身对陆城大学进行了巨额投资,对于学校来说,相当于一个行走的金库。
今天的会议主要是程衍和校方的负责人确定要对学校哪些项目进行重点投资,多个准备在会议上阐述自己学院工作项目成果的院长都摩拳擦掌,心里都想着要多拿到一分的投资才行。
楚望紧紧地抓住程衍的胳膊,低垂着头。
他甚至说不出自己现在是还处在情潮期的反应中,身体才那么疲倦,还是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心理作用。
校方的领导自然不会没注意到他们的贵人身边这个少年,只是程衍不说话,也自然没有人多问。
陆城大学的学生那么多,能够认出楚望来的也仅有他们美术系的院长。
等到了开会的楼层后,程衍率先开口说:“旁边有没有休息室?这位小同学身体不舒服,找个休息室给他休息下。”
校董几人对视了下,没有多问,立马笑着回答:“有的有的,会议室里间就是休息室。”
程衍拉住了楚望揪自己衣服的手,低头和他说:“你先去休息室睡一下吧。”
楚望没有抬头,只小鸡啄米地点头同意。
楚望在生人面前还是怕生又害羞,考虑着他现在身体本就不舒服了,程衍还是没有多说他什么,在校方领导的带领下,拉着楚望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有一条长沙发,程衍示意楚望坐到上面去,才和他说:“呆在这里等我。”
休息室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程衍只能透过外面会议室的光,隐隐绰绰看到楚望仰头望着自己的时候,轻蹙的眉头。
他说完这话之后,楚望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程衍看了下外头,没人围观。
然后他半蹲下来,和楚望视线平齐,问他:“难受吗?”
他想到了刚才看到程一彬给许铭洋送花的场景,这件事在原来的剧情线中也屡次发生,他就是想让楚望看到,尽管知道他会难受。
不过,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程衍还是有些心疼,揉了揉他的脑袋,才说:“程一彬看起来表面很喜欢那个男生,还当众送他玫瑰花,但是他并没有考虑对方是否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他,又或者,他就是想利用旁边的人来造势,让对方不得不接受他。”
他停顿了下,才继续说:“他性格上存在的缺陷,自大骄傲,我希望你能看清他的为人,考虑在一起后,你们要如何相处,再决定是不是真的要追求他。”
楚望和他对视,隔了几秒钟才说:“我没在想程一彬,他、他和谁表白,我都、我都……算了。我就是想问你,能不能……把你的外套借我一下……”
他说完,好像也知道自己提了一个如此羞于启齿的要求一样,埋下头不敢和程衍对视。
他刚才看到程一彬在给许铭洋送玫瑰,心里确实不舒服。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体不适,可能冲动之下已经冲上去阻止那场告白了。
但是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该死的情潮期,哪里还有空想程一彬?
程衍愣了下:“……外套?”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掉了我的小红花了QAQ
第83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一彬!”
现在已经过了十点, 上午第二节大课已经开始上课,教学楼下的林荫道路偶尔有人经过,远望过去空荡荡地。
只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眼看着没其他人了, 许铭洋才开口喊了程一彬的名字。
程一彬心里还有些恼火,扭头看他,有些不客气地说:“你跟着我做什么?后悔了, 想要那束玫瑰了?它们在垃圾桶里, 可不在我手里了。”
他说得语气很冲, 甚至还带上了具有攻击性的尖酸。
程一彬平日里, 只有被楚望激怒惹恼,才会这样阴阳怪气地中伤他。
只是,他一直很喜欢许铭洋, 对他说话从来不会用那么重的语气, 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铭洋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受伤。
还好,看到程一彬站定下来等他,许铭洋还是咬着下唇,快步走上前去, 走到他的面前。
“一彬,你……你在怪我吗?”
许铭洋长得清秀, 露出一副又委屈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还带了几分的惹人怜爱来, 程一彬看着他, 眼里的恼怒才消散了一些。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你不愿意接受, 可以直接说, 没必要用那样的方法来拒绝我。”
不过, 如果许铭洋真的当众直接拒绝他, 他心里的不爽估计就更多了。
许铭洋心里多少知道程一彬的想法。
看着周围没人, 他才轻轻地拉了下程一彬的衣袖,低声说:“我不是想拒绝你……”
他声音放软,态度又那么好,程一彬僵硬的声音才放轻一些,反问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许铭洋连忙抬头望着他,急切地给自己解释:“我、我觉得你太高调了。”见程一彬有话要说的模样,许铭洋又赶紧说,“你那么有钱,我不想让别人都觉得,我是因为你有钱,才接受你的。”
程一彬愣了下,看许铭洋有些难过又焦虑的神色,再听着他的解释,心里最后那点不满,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拉住了许铭洋的手,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东西!”
许铭洋勉强笑了下,回答他:“我知道。但是一彬,我不能收下,如果我收下的话,就肯定会有人认为我是为了金钱才和你在一起的,你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楚望那样的人,你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程一彬迫切地说。
许铭洋还是笑得有些勉强,但是看起来稍微好了一些。
他的手还是被程一彬紧紧握着,而他也没有吧自己的手抽回来,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
隔了一会儿,他才红着脸低声说:“一彬……松手……”
程一彬这才反应过来——许铭洋还没有接受他的心意,他的动作太唐突了。
他赶紧松手,说:“抱歉。”
只要程一彬不朝着一个人发泄怒气,暴露出他那些缺点来,他看起来依然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人物。
许铭洋摇头,只笑了笑,他还微红着脸,看起来清秀的脸庞也有些动人。
程一彬看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了,控制不住说:“铭洋,现在只有我们俩,你……你愿意接受我吗?”
许铭洋惊讶地顿了下,他陷入沉默,许久之后眼里才露出挣扎痛苦的神色来。
“一彬,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程一彬快速说:“我溺水差点死掉,是你救了我!而且,从小我身边都是那些想要从我身上获得好处,巴结我的人,只有你不是看重我的出身而和我结交的……你这样好,我没法不喜欢你。”
他的长篇剖白,却让许铭洋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慌张。
许铭洋掐紧自己的手心,勉强笑了下,说:“但我不知道,你对我又有多认真呢?”
程一彬脱口而出:“当然是很认真的!”
许铭洋有些忧思地叹了口气,轻轻说:“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程一彬对他这幅模样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更是觉得许铭洋出尘不染,才会因为知道他出身权贵,反而犹豫不肯和他在一起。
他看得出来,许铭洋也是喜欢他的,只是他太单纯了,不想让其他人误会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金钱上。
而不像是楚望,就是知道了他家里有钱,满口谎言就想要打动他,他口中的爱那么浅薄,哪里比得上许铭洋对他的!
程一彬语气坚定的说:“好!我会等你的!”
许铭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清秀的面容看起来也有一丝妩媚,让程一彬一瞬间都有些看呆了。
他的视线太灼热,许铭洋一会儿就受不了,连忙找了个话题,问程一彬:“对了,刚才在楚望身边的人,你是不是认识?”
许铭洋隐约记得,程一彬那时候喊了一句“表哥”——总不可能是对着楚望喊的吧!
程一彬被他提醒,才想起来这茬。
他眉头一皱,说:“对,是我表哥。”
许铭洋一看他的神色,又回想刚才两个人冷淡的交流,猜测到了可能两个人有龃龉,心里虽然好奇着,但是没有多问。
但是,程一彬又接着说:“我表哥是全家最有钱的人,楚望一定是看出表哥比我有钱,才赖上我表哥!”
他当然不会和许铭洋说,他和邓卫方周五的时候做的那些龌蹉事情。
甚至,他现在自己都没有去深入想,只是想到了楚望那个时候是怎么紧紧抓着程衍的手臂,那副模样,好像大庭广众之下,就恨不得整个人贴到对方的身上去。
程一彬咬牙切齿,说:“他还装柔弱,他平日里在学校里发疯的模样那么可怕,想装柔弱来骗取我表哥的喜欢,真是太贱了!”
许铭洋没有应声,只支吾了两声。
他也没有办法从程一彬的话中判断出楚望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更不清楚楚望对程一彬的感情是否还维持不变。
如果楚望不再和他抢程一彬……
——许铭洋不确定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把误会说开后,两个人在不同的教学楼上课,第二节大课马上就要课间休息了,分道扬镳去上各自的课。
程一彬偷溜进教室,自己的跟班们在座位的最后一排招呼他,腾了个位子给他。
没眼色的马仔立刻说:“程少,许铭洋不接受你,我们学校里还有那么多人追着你,哪个不比许铭洋好?”
程一彬瞪一眼:“闭嘴!我只爱铭洋一个人,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再说了,其他人谁也比不上铭洋!”
马仔打蛇随棍上,立刻改口:“是是是,程少看中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上课的老师进教室,程一彬也没有再多说话,低头摁自己的手机。
他现在心里想的不是许铭洋,而是楚望和他表哥的事情。
程一彬忍不住给邓卫方发了下消息。
程一彬:你知道我早上遇到谁了吗?我表哥带着楚望回学校,两个人的姿势还特别亲密。
邓卫方:……
邓卫方:嗐,这不正常,人家刚巫山云雨一番,亲密不正常?
程一彬:不正常。虽然我表哥对送给他的人鱼态度全都是来者不拒,但是他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带着自己的伴,而且楚望当时整个人和没骨头了一样黏在我表哥身上,我表哥居然还能容忍他。
邓卫方:怎么?你吃醋不爽了?
程一彬:滚!你才吃醋呢!
程一彬:我看楚望就是在表哥面前装可怜,趁着这个机会,发现程衍比我有钱,换个人倒贴了。
邓卫方:那岂不是更好,你正好甩掉他了。
程一彬:看到他那么虚伪的人居然真能入得了我表哥的眼,我真想去给我表哥揭下他的伪装!
邓卫方:行了行了,你也别担心,你看你表哥收下那么多人鱼,新欢换得多频繁,肯定只是玩玩而已,没多久就厌倦了。
邓卫方:但是人家现在喜欢着呢,你跑上去拆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楚望追得真的反过来爱上他了。
程一彬:滚!我没有!
邓卫方:我知道你没有,别急别急。
邓卫方:再说了,人是你送的,你表哥要喜欢的话,不正好算是一个人情?没记错程家财产都在你表哥手里吧,看看能不能借着这人情从你表哥手里漏出一点给你,岂不爽歪歪?
程一彬:再看看吧。我表哥那么薄情无义的人,外公死的时候他都不掉一滴眼泪,他没那么容易松口的。
邓卫方:试试看嘛,再说了,你也不用担心楚望会掀起什么风浪,你表哥什么人,还能被他玩弄不成?
邓卫方:我保证,不出两个月,你表哥肯定就把人抛弃,你看好了。
程一彬:这还用我看?他能跟我表哥两周都难如登天。
* 小傻子
行政楼里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会议。
陆城大学总是最出风头的两个学院——商学院和工程学院的院长,正争得脸红脖子粗,互相吹嘘着自己学院发展前景有多大,顺便互相诋毁对方学院。
“我们学院今年才审批过开设高新专业,未来可比你们好多了!”
“可我们学院的学生总体质量每一年都比你们好,不信我们来比比就业情况。”
“老李,要说这个,我们学院的尖端技术人才可是国内一流。”
“老张你可别开玩笑了,在这方面,我们商学院有比你们差?”
“够了!”校长拍桌子,喊住了两个老家伙的争吵。
再这样说下去,指不定开始互相揭老底,在投资商面前,算什么样!
他挨个瞪了两个一下,说:“都给我坐下,不像话!”
两个老家伙齐刷刷:“是老李/老张先开始的!”
校长脑门突突地疼。
他勉强露出笑容,转头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的程衍,语气亲热地说:“程总,你看,各学院的院长都已经介绍完每个学院的情况,接下来是不是该确定下要对那些项目进行重点投资了?”
像是商学院和工程学院之所以争执得那么厉害,就是因为这两个学院都有很大几率拿到最高的投资金额,为此两个院长才不惜闹红脸。
而像是……美院这种,在陆城大学排不上位,没什么出色成就的,院长都坐在最尾处打瞌睡,只等着散会后赶紧回去。
程衍扫一圈也没能把这些人都人齐——因为这些人的脸在他的视线里都是打了马赛克模糊不清的,只能依稀分辨出他们情绪变化而已。
他便不再多看了,拿起自己手里的汇报整理,开口说:“工程学院和商学院在接下来一年,都有大项目值得投资——”
两位院长都露出喜悦的表情来。
程衍接着说:“不过,我认为,美院还有不少的基础设备需要升级,很多学生上课需要的配置,美院都不齐全,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应该优先考虑升级,才能造福更多的学生。”
“等下——”商学院和工程学院的院长异口同声。
美院院长猛地挺直腰板,睡意全都被驱散,坐在最尾端大声地回答:“程总有眼光!您说得真对!”
程衍:“有疑问吗?”
钱是谁的谁说了算。
校长心里有迷惑,但是咽了咽口水说:“没、没有……”
“好,”程衍说,“然后下一项投资的是……”
会议进展了不短的时间才终于结束。
商学院和工程学院拿到了平齐的次一等的资金,谁也不让谁一头。
但是偏偏最让人不解的是,怎么会拿到最多投资的是向来默默无闻的美院呢?
会议结束后,程衍进去会议室里间的休息室,美院院长被其他人拦截包围住。
“怎么回事?老杨,你不够意思啊?是不是自己提前和程总打了什么招呼了?”
美院院长面对同僚们的阴阳怪气,连连摆手,说:“那可误会了!我就算有心,我也私下见不到程总啊!”
这倒是实话,像程总这样忙碌的企业家,想要安排见上一面,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商学院的院长郁闷极了,忍不住嘀咕:“那怎么偏偏程总就看重美院了呢?突然有了艺术爱好?”
美院院长没说话,小心翼翼地视线往休息室轻掩的门里面瞄,心里隐约猜出了一些来。
那个跟着程总寸步不离的小青年,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美术系大一的学生楚望。
院长对他印象深刻,因为楚望天赋不错,还是比较少见的人鱼。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在学校里面,光明正大地追求一个大他两届的学长,被对方屡次拒绝还越挫越勇。
美院里不乏奇奇怪怪的人,但像楚望这么固执的人还真的少见,之前刚开学,就一度成为院里的谈资。
老院长朝着休息室里头偷瞄,其他人也好奇凑过来,一齐往里头望。
那屋子里头没开灯又没拉窗帘,乌漆墨黑地一片。
尽管如此,屋里头两个人的姿势,还是隐约可以看清的——
几个老头都露出了“!!!”的表情来。
* 小傻子
程衍开会之前,在楚望……可怜巴巴的请求下,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给他。
情潮期对楚望的影响比他想的要严重多,楚望接过他的衣服,紧紧抱在自己怀里,表情才稍微安定下来。
衣服上残留着程衍的气息,也能让他好受一些。
开完会再去休息室里,楚望已经睡过去了。
他躺在沙发上,侧着身把腿蜷缩起来,双手握成拳,放在自己的胸口。
尽管外面的光照进来,陷入睡梦中他的五官看起来恬静又安稳,这样的入睡姿势可以看出,他很缺乏安全感。
程衍再走近一些,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在哪里——在楚望的身上。
楚望把他的衣服铺在身前,然后将自己的手都伸进袖子里伸出来,比他的体型大好几号的西装宽大地盖在他身上,又被他抱在怀里。
他睡过去之前,大概还认真调整了下,让西装的衣领处刚好压在他的唇下,入睡之后兴许都没翻过一次身,衣服盖在他身上,把他的身躯遮得严严实实的。
睡得有些醉,他也没有发现休息室的门被打开,程衍走进来,还打着小鼾,嘴唇翕张着。
程衍在沙发前面蹲下,看他这幅乖巧的模样,心痒难耐,忍不住伸出手——
然后捏住了楚望的鼻子。
他没用力,不过,楚望很快就觉得呼吸困难,浑浑噩噩地眼皮开始轻颤。
程衍松开手,假装自己没做坏事,保持着温和的声音喊他:“小望、小望,醒醒。”
“唔……”
浓密的睫毛颤动着,突然感觉到外界的光,楚望忍不住皱眉,迷迷糊糊地抬手去遮自己的眼睛,慢慢适应光线。
他还没清醒过来,嘟哝着问:“谁?”
程衍带着笑意回应他:“是我。”
楚望带着鼻腔,软软地应了句:“衍哥啊……早。”
程衍有些好笑,说:“不早了。”
楚望好像没还怎么清醒过来一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懵懵懂懂地嘟哝一句:“开完会了吗?”
他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把手放下,看到程衍冲着他点头。
楚望把程衍那件外套穿在前面,有些束手束脚,但他刚醒来还没发觉是怎么一回事,糊里糊涂地伸手撑在沙发上,让自己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怎么睡了那么久——”
他嘀咕着,慢吞吞地让自己直起身来。但是他的手压着西装外套的一角,一要起身就扯到还套着衣袖的外套,反过来拽住他的手。
楚望一个重心不稳,就歪歪斜斜地要往旁边栽倒。
“小心!”
程衍猛地出声,伸手揽住了他。
那股冲力还在,楚望干脆整个人都往前一栽,扑进了程衍的怀里。
……几个院长八卦地朝屋里偷瞄,正好看到了堂堂大总裁蹲在沙发面前,一把搂住那个还穿着他的外套的小男生的姿势。
楚望瞪大了眼睛,一低头才看到自己的手从与他格格不入的西装外套里伸出来,紧紧地揪住了程衍的肩膀。
“抱歉!”
他吓了一跳,连忙松手。
程衍干脆扶着他,让他坐回到沙发上,也没出声戏弄他。
但是,即便是这样,这接触已经让楚望害臊得从耳根红到脖颈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把对方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模样全被对方看到了。
楚望着急地把自己的双手从外套的袖子里抽走,努力把已经被他抱在怀里揉出一团褶皱的外套压平,低头说:“抱歉……还、还给你!”
程衍有些好笑,低头就看到楚望明明要把外套递给他,却还用小拳头紧紧攥住……
他说:“你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今天比较冷,给你穿吧。”
明明很想要,握得紧紧,他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楚望睡一觉,明显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又或者是程衍的外套被披在了他的肩上,明明不合身,但是穿上去却暖和极,也好像能让他的心安定了不少。
他起了身,跟着程衍离开休息室的时候,已经能自己走路,也就跟在程衍后面,没有拽着他的胳膊不放了。
走出休息室,才发现一群人齐刷刷地看着他们。
楚望这才想起来刚才跟着程衍过来的时候,他的行为举止实在太没有礼貌了,一看到眼前站着全是校领导,吓得直接噤声,抓住了程衍的衣摆。
程衍回头看他一眼,说:“抬头。”
楚望浑身一个灵激,连忙站直抬起头来。
程衍看向那群脸上打马赛克的人,从中找到唯一一个有脸的,说:“杨院长,您回学院带小望一起回去吧,他上午缺了课,麻烦您给他打个请假条。”
很显然,有没有脸取决于重要程度,和主角最有关联的学院院长是最有可能有脸的。
美院院长立刻笑起来,搓了搓手,说:“没问题,程总放心吧!”
程衍颔首,侧头看向楚望,说:“回去好好学习。”
楚望连忙点头。
程衍又补充:“有事情就找我。”
楚望犹豫了下。
程衍说:“没听到?”
楚望又是一个灵激,然后快速点头。
程衍拍拍他的肩膀,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说:“周三下午我会过来接你。”
楚望点头应声,才往院长的方向走过去。
然后他朝程衍挥了挥手,小声说:“衍哥再见。”
程衍还有其他事情要办,相信美院院长一定能明白为什么美院能拿到最多的资金,也会多关照楚望,他也能放心离开。
至于让楚望有事找他……
程衍想了下,几乎可以很肯定,就楚望这个古古怪怪的性子,出什么事也绝不会和他多说一句,生怕添麻烦的。
不过,有院长在,总不会让他受人欺负。
* 小傻子
看两个人的互动,校领导们都不太能确定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们这些老家伙脑补的关系。不过,至少他们知道了,程总很看重这个学生,自然一定要对他多加重视。
院长用力地拍了下楚望的肩膀,说:“楚同学,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上课刚好有事情要宣布,你就跟我一块去,行吧?”
楚望拘谨地不敢拒绝,只会连连点头。
不过,想到了衍哥教他和人说话的时候要注视对方的眼睛,他战战兢兢地抬头,和院长对视上,哆嗦着嘴唇说:“好……”
院长拍他肩膀的动作一僵——怎么这位小同学这幅表情,搞得好像他在强迫人似的?
第84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陆城大学, 美术学院的一号画室。
平日里在一号画室上课的是美术系大一的学生,所有人都把自己的画架画具放在画室里,自己占着一个空间。
大一上课的内容还很中规中矩, 多半课程都是在画石膏像和静物,偶尔会有人体课,科任老师会找来兼职模特, 让学生们围一圈作画。虽然一个班级的人不多, 但是为了能够更方便学习和画画, 大家都是尽可能地把自己的画架摆在最前头, 刚开学的时候,安排位置还有过一些争执。
许铭洋的画架摆在最前排,班上其他人都知道, 程一彬一直在追求他, 自然也没有人会和他争抢最前排的位子,甚至有的人恨不得能借着讨好许铭洋,在程一彬面前也能讨到好处。
距离开始上课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许铭洋现在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开始调自己的水彩。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女生八卦地凑过来,问:“铭洋, 早上你有见到楚望是吧?就在程少送你玫瑰的时候。”
早上行政楼发生的事情, 班级里中午就已经传开了, 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 没有亲眼看到的人其实还不是那么清楚。
听到这个女生问出这个问题, 其他暗搓搓关心的人, 也都一个个视线瞄过来, 耳朵齐刷刷竖起。
许铭洋笑容僵硬了下, 抬头看向那女生, 回答她:“见到了,怎么了?”
女生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说:“我听说楚望是和一个看起来很有身份的男人一起来学校的,是不是真的呀!”
许铭洋以为女生会问程一彬送他玫瑰的事情,毕竟那件事明面上他和程一彬都没给对方一个台阶下,许铭洋心里生怕着班里面的人,不知道在背后是如何进行非议的。
不过,他很惊讶,这个女生的重点却是放在楚望身上。
楚望那个时候是和那个据说是一彬表哥的男人一起过来的,而且两个人的姿势非常亲密——许铭洋也没有替楚望遮掩,颔首回答:“对。”
反正就算他不说,看到的人也不少了。
旁边偷听的人立刻就惊呼了起来。
“真的假的啊?”“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据说很有钱的样子,看样子楚望勾搭不上一个富二代,换一个了是不是?”
楚望的位子在最角落,议论纷纷的人还是往那边看了眼,确定楚望不在,才吱吱喳喳地讨论起来。
“楚望那个性格也挺可怕的,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人,被激怒的时候,据说之前差点那刀砍铭洋呢——铭洋,这是真的吗?”
许铭洋尴尬地笑了下,只说:“楚望同学性格也不是很差劲……”
但是他却没有替楚望澄清,好像在间接暗示着什么一样。
许铭洋平日里在班级里人缘非常好,从来不说别人的坏话,也得到很多人的信任。
他这么一说,就有人啧嘴,表示着对楚望的不屑。
又有人说:“楚望真的能勾搭到什么富二代啊?我可不信。”
另一个人立刻接话:“楚望长得那么好看,还是珍贵的人鱼,除了性格有些古怪,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开学见到他的第一面,我也觉得他很乖巧可爱呢!”
“你说的也是哦。”
许铭洋旁边的女生扭头看他,又问:“许铭洋,我听说那个男人和程少也是有什么亲戚关系的,你知道他是谁,楚望和他是什么关系吗?”
许铭洋想了下,才摇头说:“我不清楚。”
听一彬的意思,那个男人可比一彬有钱多了,楚望要真能攀上什么大人物,岂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那女生开玩笑推了许铭洋一下,说:“你怎么会不清楚?你和楚望可是室友诶!”
许铭洋这才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慢吞吞地说:“楚望周五到现在……确实一直都没有呆在宿舍里,也许,他去了什么不太好的地方吧。”
他说得含含糊糊,但是结合着前面在说的东西,也不想象其他人都会思维发散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少污蔑我!”
一个气冲冲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画室门口,那声音不大,但是熟悉的音色还是叫画室里正在八卦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纷纷往画室门口看过去,然后做贼心虚地把视线挪开。
楚望站在画室门口,气得眼眶发红,恼怒地看着许铭洋。
许铭洋没料想到当面被楚望碰上,但是他立刻露出一个抱歉的神色,说:“对不起,楚望,我也不知道你周五为什么没回宿舍,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楚望走了进来,站到了许铭洋的画架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他一直讨厌许铭洋,不只是因为程一彬喜欢许铭洋而迁怒,更多的是,他觉得许铭洋这个人很虚伪,尽管班上许多人都觉得许铭洋很好。
楚望咬着嘴唇,憋着一口气窝火地说:“污蔑别人的事情,可以随便说说吗!”
他平日里不说话,一恼恨起来的时候,才会这样把情绪爆发出来。
许铭洋估计着,楚望是担心着自己的名声影响,说不定他……他还想要脚踏两条船,同时追求程一彬呢!
一想到这里,许铭洋心里更是不想放过楚望。
不过,他面上却是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来,有些可怜巴巴地示弱:“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但是……明明是你周五晚上先夜不归宿的啊……”
他一这么说,旁边的学生立刻就嘀咕了起来。
“就是啊,楚望自己夜不归宿,还不许别人说,是他做贼心虚吧。”
“有必要那么凶铭洋吗?铭洋说的没错,他要是没有夜不归宿,怎么被人说呢?”
“楚望那么气急败坏,说不定真的是许铭洋所说的那样……”
那些声音尽管刻意压低了,但是楚望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总是这样……明明不是他的错,但是到头来大家都是同情可怜许铭洋,觉得他做错了,之前许铭洋“不小心”把他最珍贵的美工刀弄坏,还有人觉得他让许铭洋一个勤工俭学的穷学生赔偿是在为难他,甚至流言还传出他气得要拿到砍许铭洋的版本来……
如果他要辩解,许铭洋就立刻露出可怜的表情向他道歉,这个时候他要是还不依不饶,就变成他理亏了。
楚望知道,这次也是和往常一样,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慢慢地,他也不想要给自己辩解了,随便那些人怎么说,反正他们都认为自己糟糕透,也没有什么好解释了。
但是,他们提到了衍哥,还把他们的关系说的那么不堪,楚望气得肩膀都在发抖——可是他又不能把程衍是人鱼的身份说出来,更不可能说出他们现在暂时是什么关系。
楚望心里憋屈极了,瞪了许铭洋一眼,抿着嘴走回到自己最末尾的位子去。
在他走回自己位子的一路上,还能听到他的同学们嘀嘀咕咕,都觉得楚望太过分,许铭洋明明什么都没做,凭空要受他的气,觉得楚望性格阴晴不定,古怪极了。
他刚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的时候,画室的门口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非议同学都是不对的,不管对方做什么事情,都是别人的自由,难道你们都希望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周围一堆人给你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吗?”
那个声音苍老又严厉,声线绷得紧紧的。
画室里的学生齐齐望过去,然后随着那老人家走进画室,发出一声惊呼来。
“院长!”
美院一个年级就有多少人,开学典礼之后,班里大部分人都没有机会再见到院长一面,没想到他会跟在楚望的后脚进教室来。
杨院长背着手,严肃地环顾了教室里所有人,说:“楚望同学是跟着我过来的,他进教室后,我一直在等着有没有一个同学会站出来给他说话,令我失望的是,并没有一个人做到。”
一开始就八卦的女生嘀咕了一声:“我们也没说什么。”
倒是许铭洋露出了不安忐忑的表情来。
杨院长扫了一眼那个女生,才说:“众口铄金的道理你们不清楚?一个人的言论或许没什么,这么多人加起来议论,甚至可以达到颠倒黑白的效果。对同学的私事,可以关心,但不应该太好奇,更不应该妄加揣测。”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着台下一片鸦雀无声的学生,才接着说:“更何况,美院一直是风气最自由的学院,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在这个学院里培养自己的爱好,发扬出长处,我们接受离经叛道的创作,也要包容一切,求同存异。我不希望大家学会了拿自己的言论去当做武器攻击人,就轻易去诋毁他人。”
画室里一片安静,有的学生撇过头去,显然不那么认可,也有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也有些羞愧了起来。
许铭洋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拳头。
“好了。”教训的话听多了讨人厌,杨院长也不说了,清了清嗓子说:“今天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他的语气放轻松了一些,画室的氛围才没那么沉重了。
立刻有活泼的学生在下面问:“是好消息吗!”
杨院长笑了下,说:“是好消息。系里的画室从今天开始,要重新翻新建设,不仅会给大家提供更多方便的绘画工具,还会在画室里增加更多高科技的设备。”
画室里立刻被巨大的欢呼声覆盖。
他们美术系实在是太穷了!连画石膏像,都是好几个人围着一个画,有的人这节课画正面,下次课画侧面,再下次课画后脑勺……
等学生们欢呼完,院长才笑着继续说:“所以,从今天开始,下午你们的实践课都要临时换一个地方上课,你们的画室优先进行翻新,下周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大家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了,一个个都非常不可思议。
“这么好!学校突然有钱了?”“有钱了也不会轮到我们第一个翻新吧?该不会是我们班最幸运,抽签抽到了第一个?”
杨院长笑而不语。
心里想着,那全都归功于你们刚才在非议的学生,要不是楚望同学在这个班,才轮不到那么好的事情呢。
校领导一个个心如明镜,哪里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只是,保持应有的沉默,不像这些鲁莽的少年,随随便便就做出要得罪人的事情。
* 小傻子
楚望一个人画完今天的练习作品,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独自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吃完独自一个人回宿舍。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独来独往的状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宿舍里、班级上的同学都非常的疏远,他无法融入到他们的交流之中,强求不来的话,还是一个人更自在。
一踏进宿舍,就有一种刚才还欢快的气氛瞬间凝固的感觉,很明显刚才还围一圈正在聊天的室友一个个都恢复了冷淡的表情,各自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楚望也没有管气氛有多冷,兀自走到了他自己的位子面前,然后把他的写生本放在桌上。
他准备去洗澡,才发现自己一直把程衍的外套穿在自己身上。
西装外套和校园氛围格格不入,更是因为宽大了好几码,穿在楚望的身上显得他整个人身形都小巧了许多。
但楚望穿一下午都有些习惯了,这才发现了过来。
他脸色有些红,把程衍的外套脱下来,想了想,却把那件外套挂到自己的床位上面,而没有收拾起来。
这件衣服看起来就应该很贵重,制作精良,直接用寝室的洗衣机洗,说不定会洗坏吧?
他脱了外衣后,拿了干净的睡衣就去洗澡。
在楚望离开之后,宿舍里才慢慢地又有了议论声。
“铭洋,刚才上课我觉得你没错,你们看楚望身上那衣服——那能是他的吗?肯定是那个包养他的男人的衣服。”
许铭洋连忙说:“也许楚望周末只是去找朋友长辈,我们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俩什么关系。”
另一个室友又立刻说:“铭洋,楚望这种心机很深的人,劲头都使在追男人身上,肯定关系不简单的,你就不要替他说话了。”
许铭洋笑了笑,还是在说:“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啦……”
楚望很快就洗完出来。
他的手腕上还系着程衍给他包扎的纱布,其实那个不小心划到的伤口一点也不深,应该已经好了。
不过,楚望看着那个可爱的蝴蝶结,却没有把它拆开,反而是在洗澡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避开花洒的水,不让纱布弄湿。
他洗得很快。
人鱼虽然性子喜水,但是一遇到水,不控制住的话,就会忍不住把鱼尾巴露出来。男生宿舍的浴室怎么都不会干净到哪里去,空间又逼仄,楚望不想把自己的尾巴露出来,每次洗澡都要压着念头,然后速战速决。
衍哥的别墅里就不一样了,连客房的浴室里都有超级大的浴缸,而且还有一扇里间的玻璃门。他可以躺在浴缸里面变出尾巴来,然后痛快地玩水。
一想到这里,楚望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这种幼稚的念头从心底里压制下去。
他洗完澡出来,宿舍里又恢复了一片气氛凝固,他早已习惯,抱着自己的写生本爬上床,打开小台灯后,就将床帘拉上一半,隔绝开他和室友们之间的视线。
他在自己独处的空间里,将写生本翻开来,看着自己上课画的草稿,想了想拿起铅笔,在一些细节的地方进行修改。
楚望很喜欢画画,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在这方面展示了自己这方面的才能,才会选择读美术系。
他也没有想过自己将来要怎么进行职业规划,甚至,他对画画的喜欢是非常纯粹的,他常常觉得自己脑海里好像存在着一些朦胧不清的片段,好像对他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他心里有了念头,就忍不住想把那些场景画下来,说不定有一天能知道,那些片段都是什么。
宿舍里一直维持着不那么吵闹的氛围,一直到时间渐渐到了可以就寝的时间。
陆续有室友洗漱上床,楚望也把自己的写生本和铅笔收拾好下床,修整一番后重新爬上自己床上,把床帘彻底拉上。
在拉上去之前,他一眼瞄到了挂在床头的西装外套。
没有人注意着他在做什么,楚望几乎犹豫不到三秒钟,就立刻伸手把那件外套拿起来,迅速地把手钻回去,床帘彻底拉紧。
他自己独处的私密空间里一片漆黑。
楚望坐在床上,盘着腿,抱着那件已经没有余温的西装。
在这里没有人看得到他做什么。
他终于压不住心里的念头,把西装外套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快速地蹬开被子,抱着西装就整个人躲进了被子里。
然后他低下头,把整个脸都埋在西装上,带着凉意顺滑的布料抚过他的脸。
他紧张得心脏好像要跳出喉咙一样,但是同时,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涌上心头。
他用脸颊蹭了蹭西装的布料,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几秒种后,楚望沮丧地把他的小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郁闷地撅嘴。
外套上只剩下他的气息,微凉的外套上没有残留的温度,更嗅不到另一个人的气息了。
楚望来来回回地翻了几遍,好像小狗一样把西装都嗅了一遍,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其实他下午到晚上一个人,捱过情潮期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但是就好像,有一个念头在心里升起来的时候,如果没有办法立刻做到,本来没那么想要的愿望,就突然变得非常强烈了。
楚望翻来覆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情潮期才难受。
他最后终于忍不住,从枕头下面把手机拿出来,解锁屏幕。
他的手机屏幕是他偷拍的开学典礼上,程一彬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照片。
那个时候,他坐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头,要努力瞪大眼睛才能看清楚程一彬,这张照片自然像素不会那么高,甚至模模糊糊别人看到,都不能立刻看清楚他屏保墙纸是什么东西。
在学校里,楚望有机会拿到程一彬更多漂亮、风光的照片,可是他却没有换过这张照片。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心里,这张照片有格外重的分量。
就好像他隔着那么多人头,努力靠着自己拍到那张惊鸿一瞥后,再念念不忘的脸后,存入相册里的这张脸,在那一瞬间就独属于他了。
然而,楚望此时看着这张照片,却莫名觉得处处古怪,好像这张照片,本来不应该是这样才对的。
但是,本来应该是怎样的?
他心里却压根没有一个想法来。
楚望知道,自己精神状态不太好,有时候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在扰乱自己,他不再多想,而现在也更没有心情去欣赏他的屏保。
他解锁了手机之后,直接点开了通讯软件,找到了备注“衍哥”的那个头像。
他们昨日才刚加为好友,聊天窗口里也是一片空荡荡的。
楚望咬住自己的嘴唇,思考了许久,才一个音一个音的慢慢打字。他花了快半分钟,实际上只是在输入框打了五个字——
“衍哥晚上好。”
楚望发送之后,又想要开始打第二行字,思考着要怎么提及自己难以启齿、控制不住的想法——他想知道,人鱼的情潮期都是这样度过的吗?他就算是喜欢程一彬,也做不出那么变态地要拿程一彬的贴身衣物去闻这样的事情来啊!
但是,他还没能组织好语言,程衍已经快速回复他消息。
“已经可以说晚安了,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好好上课,周三见。”
好像透过屏幕,都可以看到那个男人是怎么认真地说出这些话来的,他的声音那么悦耳动听,连教训人的时候,都……都不讨人厌。
楚望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自然而然地把身体蜷缩起来,然后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点点,发送了消息。
“TOT好,衍哥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先别晚安!还有一更!(写不完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第85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程衍说到做到, 说好周三再见楚望,周一周二就绝不去打扰他。
当然,也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日理万机的老板, 手下的公司都不止十个,忙碌起来真是一刻都不停,如果他是真正的人工智能AI也会受不了的。
当然, 程衍心里思考过楚望会不会想自己的念头, 但是这种想法却一闪而过, 被他笑着略过了。
楚望顶多就是因为情潮期难受才想他一下——按他查到的资料, 人鱼的初次情潮期即使是由年长的人鱼来带领度过,一般一个星期接触过一次,一个月就会慢慢恢复正常, 也不会再受影响而情绪低迷、身体疲倦。
他暗搓搓加了个周三的时间, 还是拿楚望对这些都不太了解钻了空子,也还好没被他发现。
楚望在网上和他交流,也是少言寡语,除了问安不会主动说话, 更不会说起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来。
不过,他居然会给程衍发各种颜文字, 透过那几个简单的符号组成的表情, 好像透过屏幕也能看到那个少年露出相应的表情来。
程衍也很想给楚望回个颜文字, 不过不符合人设, 最后还是作罢了。
楚望在学校里这两天, 呆得不算是愉快, 但是也没有经历什么被人冷暴力的事情。
当然……或许有, 就比如宿舍里的人对待他的那些态度。
不过, 他是不顾上的, 因为他自己更注意的是,他这两日好像因为情潮期的后遗症,情绪低迷,身体也不舒服,什么都顾不上去理会了。
学校里的人已经渐渐知道了程衍的身份,毕竟那天程一彬喊了那一声“表哥”,听到的人有很多,而配得上程一彬这么喊的人不多,程衍作为一个企业家,经常要出席各种公开场合,利用排除法再对照脸,身份立刻就被人识破了。
美术系大一的学生私底下对着百科里面那一排屏幕都装不下的履历目瞪口呆——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在经商上履历风光惹眼得,只能供人仰望的分量。
而紧接着,陆城大学的官方账号上都陆续发布了程氏投资学校的种种情况,和所有校领导合照,站在最中间,在一群老头子中间英姿挺拔的男人,恰好就是程衍。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很快就能想到,知道美院被投资,他们画室投入第一批翻新的范围,肯定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的原因。
楚望的同学们多少因为这个而噤声,但是还是有一些人控制不住,在他面前说过一些酸不溜秋的话,特别是说他是觉得程一彬的表哥比程一彬有钱,拿程一彬当跳板傍上他表哥——这样的说法简直甚嚣尘上。
楚望气得咬牙。
“我才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再说了,他和衍哥的关系,只是再单纯不过的人鱼前后辈的关系,怎么能容许这些人胡说八道!
楚望在翻看学校论坛的帖子,看到不少的讨论,话题中心都是他。
其中有一层楼自称是程一彬的同专业学生,说:“平时楚望一日三餐,都要坚持帮程一彬打饭,风雨无阻地站在宿舍楼下、我们上课的教室外面给他送饭,程一彬对他脸色再不好态度再差劲,他都没有一天缺席,比上课打卡还勤快!但是他已经消失三天了!不是因为变心是什么!”
楚望没有账号,窝在被子里咬牙嘀咕:“那是因为我身体不舒服!”
当然,他以前因为程一彬而做过的傻事绝对不只是这一件事情,而且那时候画画熬夜太累,知道程一彬会早起跑步,都坚持早起去给他送早餐。
程一彬有时候会接下,有时候心情不好就那他泄愤,更多的时候挑三拣四,把他的人到他拿的早餐都批评一边,然后就直接扬长而去。
只是,只要一周里程一彬接受过他一次早餐,楚望就总是甘之如饴做这样的事情。
那个时候,楚望也有不舒服的时候,却一直坚持下去。
可是,那天,程衍和他说过一番话,让他隐约知道,自己这样追求程一彬是错误的,只会把他越推越远罢了。
也许他应该这段时间暂时不去和一彬见面,等他知道了该怎么面对他,程一彬会接受自己的示好再说。
不过,这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成了楚望追求程一彬失败,换一个大款来傍了。
气恼过后,楚望也冷静下来——反正,他一直以来都风评不好,其他人再怎么误会,也不影响到他,不是吗?
论坛里的讨论帖盖了上千楼,楚望随意乱翻,看到了里面有不少的议论。
有人说,程家的大部分财产都是在程衍的手里,尽管他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却凭着自己的铁血手腕把整个程家都掌握在手里,能力不容小觑。
还有人说,程一彬看起来在学校里有多风光,其实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富二代,只是拿着程衍给的一点分红来生活,全倚靠着程衍。
隔着网线,论坛的匿名区里好像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还有人说的煞有其事,信誓旦旦地说,程一彬和他那一房的程家人,一直想方设法要从程衍手里拿回据说原本应该是属于程一彬的一部分财产,为此程一彬在学校里再风光,回家后都要讨好他这个表哥。
哦不对,据说程衍继承了程家之后,就把他们其他好几家子都赶出程家的老宅,因为嫌吵,他还把整栋小洋房完完全全地翻新一遍,气得有程家人在网上不带大名的谩骂过,被人扒出身份后,有因为怕被程衍报复,连夜把自己的账号注销。
那些东西距离楚望太遥远了,他对于豪门恩怨、天价遗产这些东西,都从来没有接触过,真真假假的消息,就好像在看什么连续剧一样。
* 小傻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三下午。
又是一节实践课,现在美术系的学子是在另外一个临时的教室来画画的,也不弄太复杂的东西去练习。周三这节课,科任老师更是说了不布置任务,让他们自由发挥。
楚望抱着自己的写生本,没精打采地在上面涂涂画画。
现在才下午四点不到,虽然他快要下课了,但是按他的认知范围,堂堂总裁这个时候应该还远远不到下班的时间,甚至有可能还在忙碌之中。
他不好意思发消息打扰程衍,尽管他心里迫切想要知道,程衍会什么时候派人过来接他。
因为情潮期影响,他状态很差劲,也画不出来什么东西,只是拿着笔画着一些没有规律、混乱的线条。
画室里一片安静,大家都在进行自己的创作。
一直到四点的时候,有人准备要收拾下课时,院长突然过来。
院长上次过来,宣布了他们画室要翻新的消息,尽管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有机会翻新画室,不过看到院长,还是有活泼的学生大喊:“院长!是不是又有好消息了?”
杨院长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他颔首说:“确实算是不错的消息。上周院楼里已经开始宣传,我们市里第三届山月美术馆青年画展要开始举办的事情,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本专业的学生,或多或少都会对这些美术展有所关注,大家都陆陆续续地点头应声。
但是,也有人在下面说:“我们看了,校内渠道征集选送,大一是没有名额的,这太不公平了,毕竟我们虽然年轻,但说不定比那些大二三四的学长学姐更有才华呢!”
顿时接二连三就有人起哄:“就是!”“说的没错!”
杨院长笑着听坐在下面的学生玩笑说着狂妄的话,等他们稍微安静一些,才继续说:“不错,你们说得有道理,美术馆那边也觉得,单独漏掉大一是不太好的行为,所以特地追加,在大一年级也会进行征集。”
他话音一落,教室里便传来了欢呼声。
杨院长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美术馆会突然提出这样的意见,但是不管怎样,都是对他们学校的学生有好处,自然是非常乐意地接受下来。
“不过,”他又说,“大一分配到的名额比较少,和其他年级一样,都是名额分配到每个班级里面,然后再确认名额给谁。你们班一共……只有一个名额。”
楚望坐在最角落,睁大了眼睛,在仔细倾听着院长的话。
他很想要参加这个画展,因为在评委里看到了一位他一直很喜欢的老前辈画家。因为学校一开始宣传的时候,校内选送的渠道没有大一的名额,楚望已经做好决心,要通过公开渠道去投稿,那样被选上的几率是很低的,但即使很低,他也很想要尝试。
现在,居然有一个更大的机会放在了他的面前。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想要参加画展,就算凭现在的水平,不能拿到什么奖项,至少写进履历里,参展过这样后含金量的画展也很出色了。
只是……只有一个名额的话,谁有资格呢?
有的人心里已经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退缩了下,也没有再看其他人。
而有的人还在试探着,表情有些跃跃欲试。
也有人本来就够不着或没兴趣,悄声议论:“我们班最出色的也就是楚望和许铭洋了吧,这个名额肯定是落在他们两个人之中一个,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杨院长把所有人的神态都看在眼里,更是看到了楚望眼里的期待。
他笑着说:“这个名额,你们觉得谁有资格拿到呢?”
台下陆陆续续有人说话:“楚望吧。”“我觉得许铭洋。”“楚望的画更有灵性。”“许铭洋的更有技巧,我更喜欢。”
班上其他人,几乎都没有被喊到名字,就算有心竞争,看这个风头,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班里的同学喊出来的时候,楚望控制不住惊讶的表情。
他知道,班上的同学都不喜欢他,没想到他们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替他说话。
杨院长倾听完大部分的声音后,说:“所以,大家觉得,这个名额有两个人都是实至名归的,对吗?”
“对!”
“那好,接下来我们就要来看一下,如何确定出最终获得这个名额的同学比较好呢?”
杨院长的声音一落下去,许铭洋坐在最前面,就把手举了起来。
在杨院长的眼神示意下,许铭洋开口说:“院长,我愿意把这个名额让给楚望同学。”
楚望下意识地觉得心里不舒服,以前,许铭洋也说过这样“谦让”的话,那个时候他就听着觉得许铭洋说话具有误导性。但是他总是默不出声,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许铭洋这种假惺惺的好意。
而偏偏,班上很多同学都觉得许铭洋这样特别善良、特别大气,如果楚望拒绝他,反而是楚望的不是了。
楚望每次都憋屈地忍着,尽管他很讨厌许铭洋这样做。
他突然想到了,那时候程衍教他要自信一些,大胆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忍不住也站起来,稍微拔高了音量说:“为什么要你来让?我凭自己的实力就不能拿到这个名额吗?”
楚望说话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不过教室里毕竟安静,他在最末尾的角落里,声音也传遍了整个教室。
许铭洋直接愣住,没想到楚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教室里也顿时传出了吱吱喳喳的议论声来。
有的人在说:“楚望说得对!让来让去太矫情了,直接比谁的作品更优秀,不就好了吗?”“没错,许铭洋说得好像是他有实力拿到这个名额,却特地让给楚望一样,任谁这样拿到名额,都会憋屈吧?”
却也有人坚持说:“铭洋才不是那样有心机的人,他只是好心好意而已。”“就是,楚望也太过分了,许铭洋对他那么好,他却总是屡屡针对许铭洋。”
许铭洋露出了受伤的表情来,扭头看向楚望,说:“楚望,抱歉……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楚望心里有些紧张,站起来后,俯视着全班的同学,视角的变化好像也让他的心境产生了变化。
他抿着嘴唇,看着示弱的许铭洋,心里却知道,他现在不应该让步——他好不容易勇敢一次,为了自己想要争取的东西。
许铭洋的示弱是他的武器,可楚望还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自己“包装”得受人欢迎,他只能绷着僵硬的声线,说:“我们公平竞争就好了,不需要你让我。”
许铭洋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教室里立刻有人大声说:“谁不知道你有人撑腰,怎么做得到公平?许铭洋都自己想退出,你还硬是不肯放过他,楚望你也太咄咄逼人了吧!”
楚望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咳咳咳!”院长轻咳两声,说:“都安静一下——”
这时候,门口另一个声音覆盖过院长的说话声:“到时候由整个美术系的人来不记名投票,够公平吗?”
所有人顺着声音望过去,有人嘀咕:“这是谁啊?”也有人因为比较八卦,已经把前些天八卦对象认出来了。
楚望同样朝着门口望去,他不用看,已经认出了对方的声音,却还是见到那个身影走进来的时候,咬着唇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程哥活在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和八卦里,赶紧在最后一句把他拉出来遛一遛。
程哥:遛一遛?
第86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程衍走进教室。
他在陆城大学, 要找到楚望上课的地方并不难。
只是没有想到,过来的时候,正好会碰上楚望遭遇着困境。
杨院长也没料想到程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开口说:“程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程衍平淡地开口:“我来接我家小孩下课——现在下课了吗?我刚才进来之前, 教室里已经吵闹得像菜市场了。”
他话音一落下, 下课铃就响起了。
杨院长听着那句“我家小孩”也能保持着面不改色, 笑着搓了搓自己的手, 说:“下课了、下课了。”
看着院长这幅恭维的表情,哪怕不知道程衍身份的人,也能够才想到一定是一个惹不起的大佬。
杨院长看向教室里的学生, 说:“既然大家对于画展的名额给谁存在意见, 那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就在一个月后、征集结束之前,对班上提交的作品进行不记名的投票,选出票数最高的作品去参加画展。不仅是楚望和许铭洋同学, 其他想要竞争的同学,都可以报名提交自己的作品——有人对这个方式有其他的意见或建议吗?”
讲台下的学生们哑然, 许久才陆陆续续地有人回答:“没有意见……”
“那就好, ”杨院长痛快地说, “那就下课吧!”
他喊了下课, 但是罕见的, 班上平时第一时间会离开的那些学生, 都没有立刻离开。
大家都在好奇地看着闯进教室里的程衍, 等着看这个西装革履、格格不入的男人是有什么目的。
楚望心里又惊又喜, 说不出复杂, 又是开心,又压不住莫名的酸涩。
他没想到程衍会亲自过来接他,还恰好帮他解围了。
直到杨院长说完话,他还没从程衍说的那句话从走出,愣了许久,才迟钝地明白过来——程衍是来找他的!
回神过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周围摆放了一大堆东西,赶紧蹲下身收拾自己的画具,那些不方便携带的画具和画架,都是直接放在教室里的。
楚望收拾的时候,发现教室里还是很安静,一抬头,发现正在偷瞄他,和他直接对上视线的眼睛足足有好几双,他吓了一跳,才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衍哥这样光明正大来教室里接他,肯定……肯定又要引起那些人的无端猜忌和误会了。
楚望咬着下唇,不再多想,避免再继续被人围观,把写生本放进自己的小书包里,背到后背上后,就赶紧跑到教室的前面去。
程衍就简单地插着口袋,站在讲台的旁边等他,楚望走到他身边时,他冲着楚望露出一个笑容,说:“走吧。”
楚望捏着自己的书包带子,跟着程衍走出教室,留下一教室充满八卦的眼神。
程衍侧头就能看到少年脑袋上乱翘的头发,细软的头发有些蓬松,总是有几根头发不怎么听话,调皮地在头顶上高翘起来。
楚望背的书包也很好笑,居然是个还没他两个巴掌大的小书包,上面的图案是颜色鲜艳的小黄鸭,看起来……确实和他本人一样可爱。
而且他还乖乖地双肩背着,因为紧张而双手握紧他的书包肩带,看起来简直像一个大一号的小学生一样。
程衍看着好笑,但是表面上还是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来,楚望偶尔忍不住仰头偷瞄他,只能看到他保持一副严肃又冷静的表情。
楚望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感觉刚才教室里发生的一切,好像都不是那么真实一样。
他们走出院楼,沿着湖边的道路前进,经过教学区的校门之后,就到车辆允许通行的地方——楚望也看到了程衍那辆非常显眼的豪车,从造型到车牌号,仿佛都在散发着金钱的光芒。
他终于按耐不住开口说:“衍哥,你怎么特地来接我?工作、工作不忙吗?”
程衍心想:忙的要死。
但是他还是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侧头和楚望对视上。
楚望很拘谨,但是还是可以从他的眼里看出他有一丝的期待在其中。
程衍觉得他那副眼巴巴的模样有些好笑,让他忍不住想逗弄对方。他清了清嗓门,然后说:“没有特地,下班顺路而已。”
果不其然,看到了少年那可怜巴巴的期待好像变成了更大的紧张不安,好像意识到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楚望飞快地移开了视线,说:“我、我只是随口一问……”
已经走到了车前面,程衍顺手给他开了车,结束了这个话题:“进去吧。”
好像再多开两句玩笑,他会当真,还说不定会被他弄哭。
* 小傻子
程衍这两天也没做什么,就是上班,作为管着不少企业的老板,程衍看了下,发现原身本来就是个很有手腕的人,做的决策几乎没有错误的,甚至可以说……无情无义得像个机器人一样。
他挑选的手下也都是绝对可以信任的,进行的布局也全然没有任何的问题。
程衍还是第一次接手到这么正常的身份,甚至都情不自禁要怀疑这可能藏了本源的什么阴谋。
发现真的没有任何阴谋的存在,他要做的事情也轻松许多了,时不时关注着手里的企业不要出什么事故,然后为争取早点退休而奋斗,然后在不把公司搞破产的前提下,还能以公谋私地照顾下这个世界的楚望……
回到他那个巨大的别墅里,又是两人相对而坐,一荤一素各自进食。
吃完饭之后,程衍带楚望去看了这两天家里管家临时规划改造好的画室,当然,也没让楚望知道那是临时加班加点改造出来的。
画室在二楼,正好位于他们俩房间的走廊尽头。
原本是个面向玻璃花园的小客厅,把里面的家具换了下,再挂上几幅画,也像模像样了。
入冬的天黑得快,现在室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程衍带着楚望走进画室后,把画室里头的灯打开,所有精心为他准备的布景,全部都呈现在眼前。
楚望需要用的到工具设备,在这里全部都不缺,甚至程衍还让管家摆了个书架,准备了很多美术相关的工具书放在那上面。
从踏进这间屋子开始,楚望的嘴巴就没有合上,扭着头看过每一个方向,眼里全都是惊喜。
看出来他很喜欢了,程衍还是要问他:“喜欢吗?”
楚望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才低声回答:“喜欢……很喜欢……”
画室里还是有摆一副发套组的,程衍干脆坐到一个小沙发上,然后说:“随便看看吧,这个地方以前没用上,以后也就给你用了。”
楚望有些不敢相信地,小心翼翼地踏进来,慢慢抚摸过那写画架、石膏像……
程衍一直在安静地看着他。
楚望的视线一路移动,一直到落在入门对面的地方,才控制不住惊呼了起来。
程衍控制着玻璃花园吊顶的灯打开,一轮好像明月一样的光温柔皎洁地亮起来,照亮了玻璃花园里头的场景。
楚望有些不可思议,盯着看了几眼,就扭头看向程衍,张了张嘴:“衍哥,这……这……”
怎么有钱人家的画室还带着一整片花园的啊!
程衍笑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示意了楚望一眼,领着他走近玻璃花园,然后慢慢说:“我觉得这里的风景很好,特别是白天的时候,等周末的时候,你就可以在这里画画,看着这片好景致,或许灵感枯竭的时候也能找到一些灵感来。”
楚望怔愣地看着那玻璃花园,因为季节的原因,现在里面绽放的花其实不是很多。然而,即便是这样,这梦幻的景观,即便是在夜晚,在这样纯白的光芒温柔地照耀下,看起来也非常的漂亮。
让人几乎无法去想象,如果是白天的时候,会是怎样更漂亮的场面了!
楚望快步走了进去,沿着特地留出来用来给园丁修剪花枝的小道走上前去。
程衍也没有阻止他,跟着他往里头走。
楚望四处张望着,突然,看到了一小片灌木林,睁大了眼睛。
“好漂亮的玫瑰!”
那玫瑰一朵朵都绽放得非常娇艳灿烂,从灌木林中伸出来,在灯光照耀下,看起来娇艳欲滴。
楚望快步走上前去,弯下腰去靠近。
程衍下意识地开口:“小心!”
楚望转头看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说:“放心,我知道有刺。我不碰它,就看看。”
他的笑容纯粹而灿烂,单纯的喜悦几乎在一瞬间感染到了程衍,程衍脚步站定,没有往前过去。
楚望果真只是弯腰在看着玫瑰,他尝试着伸手去触碰,但是看着那些花瓣是那么的柔嫩,好像生怕自己伸手会轻易地破坏掉它一样,指尖堪堪停在花朵的面前。
“真好看啊……”他情不自禁地说,“今年的玫瑰长得真好。”
莫名地,看着这丛玫瑰,楚望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来,也许,在其他地方,他也应该见过这样的玫瑰丛。
但是这念头立刻被他抛开了,毕竟玫瑰常有,见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当然了,这么漂亮可不常有。
程衍看着楚望好像已经发呆了足足五分钟,已经不只是在欣赏的地步了。
他不会是看着玫瑰联想到什么了吧?
程衍心里想,然后飞快地想起来,那天程一彬给许铭洋告白,不就抱着一大束的玫瑰……
程衍的脸立刻黑了下来,开口喊楚望:“小望,快回来,玻璃花园里不能开太久的夜灯,我把灯关了。”
楚望这才直起腰来,往他的方向走过来,只是眼睛还亮晶晶地,兴奋的说:“我明天早上回校之前,可以过来看看吗?我想看看这个花园白天的时候是怎样的。”
程衍心里咬牙切齿,表面上云淡风轻,笑着回答他:“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
第87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离开画室的时候, 程衍心里还只是有一点微妙的不爽。
走出画室后,他和楚望说:“晚上自由活动,早点休息。”
然后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楚望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一直到程衍走进书房,站在门口小声说:“我可以进来吗?”
程衍转头看到,点头。
他坐到办公桌前面, 处理今天早退留下的一部分工作事项。
楚望却蹬蹬蹬跑开, 重新回来后, 拿着自己的写生本, 然后看着程衍的眼神谨慎行事,走到了书房里的小沙发上坐下。
他也可以去画室里作画,不过程衍却没提醒他这件事。
楚望跑进书房的时候, 管家正好给程衍送茶, 看到那个小身影啪嗒啪嗒跑进书房的时候,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茶。
管家惊愕地瞪大眼睛,站在楼梯的拐角,等了许久也没见到那条小人鱼被主人赶出来。
——怎么回事!书房这种地方, 主人怎么能人随随便便进去!
管家等了足足五分钟,也没有听到书房有什么骚动, 手里的茶温度都开始转温, 他才赶紧抬脚走过去, 然后礼貌地敲了下书房的门……
出来的时候, 管家还有些恍惚。
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那条小人鱼没有被主人责骂, 相反, 还好端端地坐在主人自己常用的沙发上画画, 而主人自己盯着电脑在办公, 场景和谐到不真实。
那条小人鱼的重要程度,又在管家心里提高了一截。
程衍快速做完收尾阶段的工作,不出半小时就搞定了手头的事情,而后走到了楚望的旁边坐下来。
楚望原本自己窝在沙发上,踢掉拖鞋把双腿蜷缩起来,将写生本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拿着铅笔在涂涂画画。
程衍一靠近,他立刻吓得一颤,然后立刻把写生本放下,双腿也老老实实地放下来,三秒之内成功地摆出一个小学生上课一样的乖巧姿势。
程衍却是随意地坐到了斜对面的沙发上,难得一见地露出放松的姿态,对楚望轻声说:“不用拘束。”
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不过,楚望好歹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放开,没有那么僵硬了。
程衍随口一问:“这几天在学校里上课怎么样?”
楚望磕磕巴巴地回答:“挺、挺好的。”
话题尴尬了一瞬,程衍绞尽脑汁一下,问:“你们班上同学是不是都孤立你、欺负你?”
楚望连忙摇头,说:“没有!大家、大家有挺好的……就是我比较安静,不怎么和其他人说话而已。”
说到了他不那么擅长的社交,楚望显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程衍回想着下午的事情,没有感觉出来楚望班上的学生对他有多好的态度。
楚望也在回想下午在教室里,还有不少人替他说话,那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与之相比,对他来说确实是已经好很多了。
程衍觉得,和楚望聊天,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好像敲一下,楚望就从壳里露出一只触角,然后立刻就缩回去,不敲第二遍,是绝不会再探出来的。
他对付这种闷性子实在没办法,想了半天,问:“这周学校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和我分享吗?”
楚望听到这种问题,也是想了半天。
然后他思索了许久,才说:“衍哥,这周三校学生会举办了一个很盛大的活动,是一彬组织的,听说、听说他拉到了一个跨国公司的赞助,举办得很成功,还得到了校领导的表扬。”
程衍:“……”我问的不是这种有趣的事情。
他心里默默地想着,面上没有表现出那么明显的情绪不爽,只说:“哦。你去参加了?”
楚望摇头,小声说:“我、我身体不舒服,只是听说而已……”
程衍眉头轻皱:“怎么不舒服?”
楚望呐呐地回答:“可能、可能是情潮期吧……”
程衍还真没想到,扬眉露出个惊诧的表情来。
不是大部分人鱼情潮期后遗症,也不会那么频繁出现症状来。
楚望感觉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也自己也没有在意,随口一提之后,就自己忽略了。
他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说:“一彬那个活动,据说是为了参加什么国际上的奖项而举办的,他很出色,之前就拿过很多奖项,暑假的时候,甚至已经开始创业的,在商业方面很有头脑。”
程衍愣了下,没控制住表情,瞬间被他气笑了:“怎么?和我炫耀你喜欢的人?”
看楚望搜索枯肠,认真地要命的模样,他一时间都顾不得维持住这个冷静自持的人设了。
过往的他们一起经历的每一世,程衍都没有真正和楚望生气过,但此时真的有些恼怒了。
尽管他心里猜测过,楚望每一世都会为一个人渣而落得不好的下场,一定是受到某些因素影响,而非他的本意,而且,他也还要借着楚望对程一彬的感情来对付程一彬……他可心里却依然还是有些气恼。
楚望愣了下,尴尬地捏住自己的手,结结巴巴地开口说话:“不、不是这样……”
他紧张焦虑起来,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头顶乱翘的头发好像都耷拉了下去一样。
程衍不想把自己无端冒出的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他深呼吸,站起身来说:“时间不早,去睡觉吧。”
他说着自己率先打开了书房的门走出去。
楚望傻愣住。就算他再迟钝,也都察觉出来对方生气了,显然很不喜欢他这样的行为。
从救了他之后,男人一直对他保持着包容的态度,不管他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事情,都没有激怒过对方。
楚望心里突然慌张了起来,他不顾自己的写生本,跳下沙发,光着脚就往书房外跑。
看到程衍的背影,他迫切地大喊:“衍哥!我错了,我不会再和你提到一彬了!”
明明知道他们俩表兄弟的关系不好,程衍对他太好,让他不住有些得意忘形起来,以为自己说什么,男人都不会对自己生气……
楚望咬住自己的嘴唇,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
程衍没有回头看他,在他说话的时候,就伸手去打开自己卧室的房门,在楚望说完话之后,他已经走进卧室,把房门直接关上了。
楚望焦急地跑过去,却在靠近的时候,听到了一声落锁的声音,他猛地僵住,呆愣在门口。
管家一直站在书房外不远的地方,伫立了很久才走过去提醒楚望:“楚望少爷,穿上鞋吧,小心着凉了。”
二楼的走廊大理石地板下地暖温度比较低,楚望愣了下,低头看了下自己光着的脚,好像这才迟钝地发现有些发凉。
他呆愣了下,管家又接着说:“已经很晚了,您也早点休息。”
楚望着才回神过来,回书房穿上棉拖鞋,拿上自己的写生本,回自己的卧室去。
他心里忍不住懊恼,又控制不住想法,担心每天是不是就要被赶出去了——
那、那他的情潮期要怎么办!
程衍心里憋着不爽的念头,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也没有再出去过。
他沐浴完,随手披了一件浴袍出来后,想了想,把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随着自己的心里升起的意念牵引,藏在心口那团光球被手掌牵引着浮出来,外面包着一层流光溢彩的“保护壳”,堪堪漂浮在程衍的掌心上。
程衍戳不到那团柔软的光球,只能盯着它陷入深思。
那光球已经变得很大,几乎快比他手心更大了,散发出来的光芒也愈加明亮——楚望的魂魄越来越完整了。
无法触碰到、光球无法给出任何反应与回馈,程衍突然生出一种活了千万年,都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孤单。
他还是忍不住低声说:“小望,是你引导我到每个世界寻找你的吗?”
光球自然不会回答他。
他甚至忍不住想,每个世界的楚望都有自己独立的意志和记忆,如果……如果这个世界的楚望不会爱上他,他应该怎么做,他还能不能把那片魂魄揽入自己怀中。
程衍确信,楚望的魂魄里,或者是他自己的身体里,藏了某些被他遗忘的秘密,越接近这个秘密,可能也会遇到更大的阻挠。
而气恼终归气恼,他也没法真狠下心对这个世界的楚望做什么多过分的事情。
盯着手掌上的光球看了一阵子,隔空“戳”了它好几下,程衍觉得心情变好了一些,才把它重新放回到自己的心口,然后起身。
晾着那个笨蛋在外面那么久,就算没做傻事,指不定都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程衍打算出去看看。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自己的房间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来,还有隐约的喊声。
别墅里的管家和佣人,都不会用这样失礼的方式来敲响他的门,仅有的可能非常明显了。
程衍走到门前,开锁拧开门把,在他把门拉开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人猛地栽到他怀里。程衍吓一跳,就听到了怀里的人呜咽了一声。
程衍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宽松的浴袍,炙热的皮肤立刻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零点后还会有一章,我尽量写多一点。我觉得卡在这里大家可能会觉得剧情有争议,这几章很重要,我想把逻辑圆好,把小望为什么会喜欢渣攻解释清楚,还有为什么他的性格上存在缺陷……
如果没能解释清楚,那都是我的错orz(其实评论区前些天已经有不少姑娘猜出来了)
第88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怕什么来什么。
楚望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 愁眉苦脸地,一面想着程衍会不会把自己赶出去,一面又想着情潮期的后遗症又出现了该怎么办, 几乎完全找不到一丁点的睡意。
越想不仅越头疼,还感觉浑身好像越燥热难捱,直到楚望恍惚一个翻身, 差点没连人带着棉被滚下床, 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身体好像……又迎来了情潮期。
他心里猛地一慌, 抓着被子一角连番深呼吸, 企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没有用,好像全身都开始发热,烫得眼皮都昏昏沉沉要合上, 他身不由己地发颤, 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觉得热,把自己紧紧包在被窝里,也抗不过那股无法言说的难受。
楚望不知道自己忍了多久了,但是他实在受不住,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只能想到那个唯一能拯救自己的人。
他紧紧咬着牙, 甚至咬住自己的舌尖, 靠着钻心的疼来让自己清醒片刻, 拖着好像沉重得拖曳不动的身体, 几乎是挪动着到主卧门口。
脑子里面一片混乱, 害怕、无措、恐惧、委屈……说不清的情绪搅乱成为大染缸一样。
等到门终于打开, 他几乎整个人都倚靠在门上, 直接跌入对方的怀里, 含含糊糊地带着哭腔说了句:“你、你怎么那么久……”
楚望以为自己把这话说得清晰。
实际上, 程衍只是听到了他埋在自己的胸膛,令人发指地蹭了好几下,然后发出那种模糊不清的混乱音节。
程衍身躯僵硬了一下,看着楚望痛苦的神态,才把别的念头都抛却,干脆打横抱起他,然后抬脚把房门踹上。
然后他转身,走到卧室中摆放的沙发上,把楚望抱在怀里,坐了下来。
听闻到模糊的声响,第一时间就赶上二楼来的管家,也只听到了一声过于响亮的关门声。
他犹豫了一下,心里想着,他的主人是文质彬彬的绅士,总不会做出……揍人的事情……吧?
楚望真的很轻,他僵硬地蜷缩着四肢,被程衍掰开,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靠在他怀里。
即便是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程衍上面,程衍也没察觉出有多吃力。
几乎过了有好几分钟,楚望才恍恍惚惚恢复了意识,转身要面向他。
程衍掐着他的腰,轻而易举地把他翻转过来,还忍不住说了一句:“别乱动。”
楚望含糊不清地呜咽了一声,面对面的趴到了他的肩头上,侧脸压在程衍的脖颈之间,程衍侧过去低头,看到他翕张着嘴唇,露出圆润而显得有些可爱的侧颜来。
而他的双手紧紧攀住程衍的胳膊,转身过来后,无师自通地就把双腿横在程衍两侧——他好端端地穿着睡衣,程衍却只是披上浴袍,几乎要被他这番动作弄得浴袍解开。
程衍抽了抽眼角:“……”
这个姿势也太引人遐想了吧。
楚望意识回笼了一些,但是好像还带了些混乱,嘴唇抵在程衍的肩头,颠三倒四地说话:“衍哥……我错了……你不要丢下我……你别生气……”
程衍无奈地搂着他,研究着怎么给他换个舒服的姿势,只说:“我没生气。”
“你就有!”楚望呜咽着,还能委屈巴巴说出控诉的语气来。
程衍把他打横,让他蜷缩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微微直起身,拿起放在沙发旁边小茶几上的手机。
程衍反问楚望:“你说我为什么生气?”
他都不知道楚望到底是清醒还是没清醒,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楚望气息不稳地说:“你……你不喜欢我提起一彬……”
程衍继续反问:“那你说我为什么不喜欢?”
楚望呜咽着,回答不上来他的知识盲区。
程衍看他窝在自己怀里,像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半天也没怎么缓解下来,一副可怜的模样,也气不起来。
他说:“晚上为什么要和我一个劲地夸程一彬?”
楚望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听说……程家的财产……都在您、您手上……”
程衍挑眉。
他继续问:“所以,你是想要从我手里拿到钱?”
“不是!”楚望拔高了声音,而情绪一激烈,他的身体好像就立刻受不了了,他的声音又带上更急剧的喘息,断断续续地说:“不是我想、想要钱,我只是想……如果、如果您对一彬的观念改变……我……我想帮他……”
程衍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帮程一彬拿到程家的财产,是吗?”
“是……是吧……”怀里的人声音都带着哭腔,好像在呻/吟一样地说。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声线里,除了痛苦,好像还带上了一些更多难以言喻的东西来。
程衍的声音还是保持着平稳,他说:“如果我要你以和我在一起为代价,我才会给程一彬财产呢?”
怀里的少年难受得很,他尽可能地把自己所有裸露的皮肤都贴在对方的身上,好像这样能让自己稍微好受一些。他还拼命在在程衍的脖颈间嗅闻,一股深邃的、好像来自深海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才让他觉得好受许多。
男人说话的时候,楚望可以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
他们之间一点距离都没有,楚望却还是有种不够的念头,还有什么东西他迫切想要抓进手里,却怎么都捕捉不到。
他隐约没听清程衍说了什么,只捕捉到了“和我在一起”,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遮掩在他心上的迷障突然消散了一样。
他双手一直揪住程衍的浴袍,用上了他自以为的巨大力气,就好像在拽住他的救命稻草一样。
然后他含糊不清地哽咽着回答:“我……我愿意……”
程衍咬牙切齿。
尽管从过去的世界线已经知道,在这个偏执的家伙放下对程一彬的执念之前,无论是多么“舍己为人”的事情,他都会不顾一切地为程一彬做,那番话也都是他引导着楚望说出来的,可程衍心里还是有千万般的不爽。
他按下了录音结束的按钮,然后将手机直接扔到旁边另一个空荡荡的沙发上去。
楚望的喘息慢慢平复下来,好像陷入半睡半醒的恍惚之间,他还是用脸蹭着程衍的脖颈,却没有发出那么难受的声音了。
直到他的气息完全平复下来,程衍低头看他,在卧室不那么明亮的昏暗光线下,看到了怀里的少年迷茫地睁着眼,浓密的眼睫毛在轻颤着。
程衍放轻声音,问:“身体怎样了?”
他的问话打破了维持好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就好像也把什么打碎了一样。
楚望还有些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的迷茫,这一声才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他眨巴着眼睛,眼里终于有了明亮的光。
然后下一秒,楚望终于发现了两个人的姿势有多么暧昧奇怪,他惊吓地抽气,发出一声急促的声音,然后立刻站起来,赤足踩到了地上铺的毛毯上,不安地双足来回互相蹭。
他瞪圆了眼睛,从眼神里都看出他的不安和窘迫来。
“衍、衍哥……你的衣服……”
程衍:“……咳。”
程衍低头,把自己宽松的浴袍合拢上,潦草地将扯开的腰带系紧。
然后才抬头看向和一个犯错一样的小学生一样站立难安的楚望。
他开口问:“身体怎样了?”
楚望抿了抿嘴唇,小声回答:“没、没事了……”
程衍也看出来他没事了,毕竟从自己身上下来的时候,手脚灵活得很。
程衍扫了他一眼,看他那副模样,忍不住低笑一声,说:“想起来刚才自己都说了什么吗?”
楚望紧张地捏住自己的手。
他全想起来了,明明刚才感觉意识都模糊,也没怎么听清程衍说了什么,而自己的所有回答,几乎都是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但是此时回想,当时的对话全都在自己的脑海里清醒回放。
特别是,那最后一句……
楚望浑身都绷紧了。
“抱、抱歉……我、我刚才说的话,不、不是真的……”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想利用你的想法……我、我也不是……”
他说一个词,就抽噎一次,从颤抖的嗓音里听到几近啜泣的声音来,只是眼泪生生憋住,半天都没有落下来。
程衍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他。
尽管楚望站着视线比他高,气势却弱弱地低了他大半,磕磕绊绊地说完话,就用一副仿佛等待着达摩克里斯之剑落下的表情不安地看着程衍。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程衍才说:“把手伸出来。”
楚望猛地被转移注意力,张了张嘴:“啊?”
尽管迷茫,他却还是依言把手伸出来。
程衍抓住了他的手,少年的手指修长,整只手骨肉匀称,手腕细巧,线条优美,皮肤白皙又娇嫩,只是在手指几处地方,长了画画留下的茧。
程衍将楚望的手翻成掌心向上的姿势,然后在楚望迷茫的注视下,另一只抬高——
“啪!”
一掌打到了比他的手小一号的掌心上。
楚望猝不及防,没想到会被打手心,猛地倒抽了一口气。还没感觉到多鲜明的疼痛,但是楚望还是下意识地要把自己的手抽走。
程衍却对他的躲闪早有心理准备,攥着他的手一用力,就让他挣脱不得了。
程衍平静地开口:“我有没有告诉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楚望咬着下唇点头。
程衍又打了一下他手心,他用自己的手掌打,也没有使上多大的劲,饶是如此,楚望的眼眶好久也更湿润了。
没有吸取一番教训,就一个劲要撞南墙的犟脾气,不打骂教育一下怎么行?
“你做不到自尊自爱,别人也不会珍惜你,这是见到你第一天,你自残的时候,我就告诉你的。”
楚望张了张嘴,小声的说:“我没……”
程衍冷笑一声:“下次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为了他什么都能做出来的荒唐话,知道吗?”
楚望回想着他们刚才那番对话,嘴唇翕张,说:“那您刚才……是开玩笑的吗?”
程衍气得差点没保持住沉静的表情,磨着牙说:“怎么?你还真考虑为了程一彬出卖自己的身体?”
“不是!”楚望急切地说,他对上了程衍的眼睛,却没法从对方深邃的、如同深海一样的瞳孔中捕捉到什么波动的情绪来,好像之前恍惚之间抓住的东西又消失了一样。
“我、我没有……”他声音低下去,呢喃着说。
程衍如果不是在气头上,说不定会察觉到楚望的不对劲。
但程衍没有,他一心只想和这个偏执的家伙好好谈一番大道理。
他问:“在你心里,你自己和程一彬,哪个更重要?”
楚望露出犹豫的表情来。
他……他突然有点不确定,他是真的喜欢程一彬吗?
程衍磨牙切齿。
——这种问题居然还要考虑?!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了……我的生物钟不允许我熬夜……
第89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楚望的手还被程衍捏住, 程衍又想打他手心,低头一瞥发现那细嫩的手心已经泛红,只好作罢。
他抬头看向楚望, 不等他犹豫到做出一番答案来,就说:“你甘心为了他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牺牲者,甚至一直承受对方的误解——他不是一直都在误解你, 觉得你满口谎言, 为了钱才接近他, 你费尽心机对他好, 都只是恶劣的讨好,只会被他和周围的人嘲笑。”
楚望愣住,脸色变得苍白, 嘴唇也全无血色。
程衍看着他有些模样, 又继续说:“如果你因为他而死,他都没有再多看你一眼,甚至也没有对你生出一分同情,你觉得值不值得?”
楚望傻愣愣地看着程衍, 但那眼神好像透过程衍看到另一个人一样。
这些东西他从前没有想过,而就算知道着程一彬不喜欢自己, 大家都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笑话, 他也是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些, 卯着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从不回头看自己跋涉过多艰苦的路。
此时, 那些东西都被明晃晃地揭露了出来。
楚望眼眶湿润, 好像泪水就要摇摇欲坠落下来一样。
程衍捏着他手心, 打了两下, 说:“不许哭。”
楚望傻愣愣地吸了吸鼻子, 憋住了眼泪。
程衍低头看向那截细白的手腕,也看到了腕上包扎的纱布。
他问:“伤口怎样了?”
楚望支支吾吾了下,他也不知道,那伤口虽然很浅,但他每次看到上面那个蝴蝶结,就莫名地想留着纱布没有拆。
程衍瞄了他一眼,没有做声,把那纱布解开。
拆开那个蝴蝶结,再把纱布一层一层地旋转着抽开,露出来的那条血痕已经愈合,只能看到一条不那么明显的偏浅的细细的线。
程衍把纱布随手扔到茶几上,指腹轻轻抚摸过那条伤口,楚望感觉好像羽毛挠过一样,痒得他想躲闪。
还好,程衍立刻把手指挪开了。
他抬头看楚望,说:“如果当时,我没有阻止你,你是不是真的会把刀扎下去?如果你伤到的不是左手而是右手,你以后还怎么画画?”
楚望睁大了眼睛,好像之前都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一样,后背渗出一片冷汗来。
程衍嗤笑一声,说:“为程一彬守身如玉这么重要,恨不得寻死?”
“不、不是的……”楚望颤抖着嘴唇,带着颤音说话。他浑身发寒,眼泪憋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程衍看着他,脸上却好像不为他这幅可怜的模样而动容,他说:“你觉得,程一彬听到你自残的事情,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你该不会忘记了吧?是他给你下药,想把你送到我床上——他想讨好我,你还真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你觉得他会感激你,还是把你自以为是的牺牲当成理所当然?”
楚望只知道傻愣愣地掉眼泪。
他知道,不需要程衍说,他心里已经非常清楚了。
听到他自残的消息,程一彬也许会和当做一个笑谈和邓卫方说起,也许会抱怨他不识大体,他的跟班们也会嘲笑他、挖苦他,程一彬说不定会觉得他矫情。
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好像楚望可以为了他做什么事情,那么程一彬为他施加的伤害,楚望也应该理所当然的承受一样。
楚望恍惚感觉,他好像见过那些被对方羞辱的场景,如同真实发生过一样,而只要一想到这些可能,楚望才迟钝地发现,原来他的心是会为了自己而痛的。
刚才程衍的那个问题,他可以回答了——他对程一彬,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了。
程衍看着楚望的神情,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边温和了许多。
他缓缓说:“不是阻止还没来得及发生的错误,犯错的人就是可以原谅的,明白吗?还是你觉得,一定要程一彬伤害过你一次,破坏你的学业,摧毁你的人生,你才会觉得,他不是无心之失,他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楚望闭上眼,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细小晶莹的泪珠,颤动着轻轻坠落下。
“我……我知道了……”
程衍把他的手握住,翻过来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下,才说:“以后不能再自残了,遇事先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对自己自爱一点,可以吗?”
楚望轻轻点头,他睁开眼看着楚望,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态来。
程衍又补充:“还有,自信一点,想说什么直接说。”
楚望才小声地说:“我……我当时拿着刀,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控制不住,我经常觉得头疼,一难受我就忍不住想拿刀扎自己……我不是为了程一彬而寻死……”
程衍抽了抽嘴角:……敢情自残还不是一次两次的?
他低头看楚望的手腕,也看不出什么痕迹,人鱼的自愈能力比人类要强悍一些,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截细巧的手腕,说不定受过多少次伤,要真有哪次伤到手筋,将会有不可估量的后果。
程衍还是忍不住放软了声音,说:“现在还难受吗?”
楚望摇头,又小声说:“我、我会尽量控制住自己,我会忍住的……不会再伤害自己的……”
程衍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今晚在我屋里睡吧。”
楚望瞪大了眼睛。
楚望过来之前,就已经收拾好上床了,所以在程衍的示意下,他还有些同手同脚的,呆愣愣地上了床,睡到其中一边,程衍帮他盖上被子,看他紧张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轻笑着说:“我睡你旁边,如果等下被情潮期后遗症影响,我就在你身边,别怕。”
少年的棉被一直盖到了他的下巴尖,露出来的脸庞上还有哭过的痕迹,眼眶还泛红,眼睛圆溜溜,带着不谙世事一样的天真。
程衍帮他把棉被的边角整理好,然后才转身离去。
他在浴室里换了睡衣,洗漱一番完毕后,出来后看到,楚望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变化,已经闭上眼睛了。
想来今晚一番折腾,他也有些累了。
程衍想了想,又折回洗手间拧了一条半湿的热毛巾,给楚望擦了擦脸庞。
他睡得沉,也没有被惊醒。
做完所有琐碎的事情后,程衍才熄了灯,同样睡到床上。
楚望一夜好眠,反而是程衍几乎没什么睡意。
他想着晚上的事情。
程衍都不知道自己那种行为是不是应该叫做恐吓了,他刚才也是带了些试探说出了在崩掉的世界线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楚望的反应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激烈。
如果他真的爱程一彬,一心维护他,应该会反驳或者不认同、极力给对方澄清。
但是楚望没有,甚至看他那时傻愣住的模样,就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之前隐约猜测过的那种可能,也许不只是他空想的担忧。
也许楚望真的是在这个世界轮回过那么多次,灵魂没有变过,一次次重置丧失记忆,一次次重来,喜欢一个不爱他的人,一次次落得惨不忍睹的下场。
他忍不住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
怀里的少年骨架小,体重轻,睡觉的时候乖巧安稳。
程衍之前还想过,怎么正常的时候看起来那么讨人喜欢的人,发起疯来真有点吓人。
现在,他心里隐约有答案了。
这个不稳定的世界能量那么少,不停崩溃重来,记忆的清空不彻底,也让楚望被之前的记忆影响到,精神才会越来越不正常。
他为什么会到这个世界?
是本源发现异常把他分配过来,还是……有一个灵魂,轮回那么多次不死不灭,在苦苦地等着他的到来?
* 小傻子
第二天程衍先醒来,把怀里的人重新放回到床上,保持对方刚入睡的姿势,然后揉着自己被枕了一夜,有些发麻的胳膊起了身。
他洗漱更衣,下楼的时候,管家已经在楼下恭敬地等他了。
程衍吩咐了一句:“小望昨天晚上累到了,早餐帮他准备多一点,给他一杯豆浆。”
管家震撼,没能保持住职业素养,表情崩了下。
程衍瞥他:“不是你想的那个累!”
——不要把心理活动都全写在脸上好不好!
程衍再重新上楼去叫楚望起床时,推开卧室门,看到被子已经被掀开,屋里空荡荡的。
他愣了下,好像心头猛地一空。
这时,身后传来个声音:“衍哥,早上好,我、我起床了……”
程衍猛地回过头去,楚望从他的客房里走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捏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话。
程衍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发现楚望连小书包都已经背在身上了。
楚望把稍长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好,头发被掖到耳后,露出一张干净又漂亮的脸蛋来。
程衍稍微抬手,但又放下,只神色如常地点头说:“早上好。”
楚望有些忐忑地开口:“昨天晚上……给您添麻烦了……”
程衍摇头,笑了一声,语气温和:“没添麻烦。下楼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楚望小鸡啄米地点头,跟在他身后走下回旋楼梯。
吃过早餐,程衍照例送楚望去学校,这回他也没有再被情潮期的后遗症影响,程衍把车子开到教学区前面,就放下自己下去。
离开前,程衍说:“我周五再来接你。”
楚望的眼睛亮了下,点头应声:“好!”
车子掉头离开时,程衍才发现,刚才楚望回他的声音,可能是楚望第一次主动说这么大声的话了。
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回到别墅后,管家立刻迎上来说:“先生,您最喜欢的那条灰蓝色领带找不到了。”
程衍不记得他喜欢那条领带,只是放在挂衣架上,他出门总随手拿了去用而已。
他没在意,随口说:“找不到就算了。”
管家欲言又止,别墅里安保系统那么好,失窃的情况从未发生过,更何况丢失的是一条领带,这也太古怪了吧……
另一边,楚望背着他那个鲜艳的书包到教室,无视了教室里的同学对他投来的注目礼,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独自一个人坐下来。
等开始上课,无人注意他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书包。
楚望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好几分。
书包里东西不多,除了他的写生本和画笔,最明显的物品就是——
一条颜色深沉,格格不入的领带。
他把领带拿出来,握在手心里,半天都没有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 我把这段剧情写完了!
今晚可能有更新可能没有,如果有的话,就是零点更新~
第90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接下来几周, 楚望的作息都非常规律。
每周三周五,最后一节课下课后,程衍都会去接他, 带他去别墅。楚望通常只带了自己的写生本,周末的时候,可以呆在画室里画一整个白天, 除了偶尔想要去泳池里游泳, 没有提过更多的要求。
楚望心里免不了好奇程衍的尾巴是怎样的, 但是程衍平日里都呆在书房里忙碌自己的工作, 楚望心里好奇着,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
情潮期已经慢慢安稳度过了,除了偶尔在学校里有短暂的精神不振以外, 楚望几乎没有再被情潮期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
其他事情也没有影响到他, 比如……程一彬。
因为每周三周五,程衍过来接楚望的行为实在太光明正大,而楚望从那段时间开始,就没有再缠着程一彬不放, 关于他是如何移情别恋的八卦,自然甚嚣尘上。
程一彬心里怪不舒服, 他等着贪财慕势的楚望被自己那个绝情寡义的表哥抛弃, 等了足足好几个星期, 却看他们俩还是照常亲密, 简直不寻常到了极点。
难道家伙满口谎言, 程衍一点都看不出来?!
程一彬并没有因为楚望放弃追求他, 反过来觉得楚望好。相反, 他觉得楚望还是那个虚荣的人, 只是惊诧, 他居然把程衍都骗过。
许铭洋和他还保持着有些“纯情”的关系,学校里很多人都把他们当成一对了,许铭洋还是没有直接接受他,更不让程一彬与他有任何过界的亲密关系。
有人私下觉得许铭洋矫情,但偏偏程一彬很吃这一套,觉得许铭洋性格单纯又内向,更加卖力地去和他示好。
楚望也见过几次,程一彬来他们教室里给许铭洋送东西,次次都是排场盛大,程一彬拿出手的,也全都是价值连城的礼物。
楚望以为自己会难过,但是很奇怪,他看着程一彬的种种行为,也见到许铭洋几番在他面前暗搓搓地炫耀,可他内心也没有因此而波动过。
他更加确定,自己已经不喜欢程一彬了。
再回想之前自己对程一彬盲目固执的感情,就好像恍若隔世,好像瞬间清醒过来,之前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但是另一方面,楚望却知道,他也没有因此而“恢复正常”。
他只是把那种难以启齿的异常行为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还变本加厉了起来。
“你这几天在学校里,有没有被情潮期影响?”程衍接送楚望回去,惯例的他提问。
楚望跟在他身后,他走得慢,还因为紧张,总是有些跌跌撞撞。
一听到程衍这问题,楚望就更紧张,浑身都绷紧了。
程衍瞄了他一眼,说:“有还是没有?”
楚望舌头打结,磕磕绊绊地回答:“没、没有吧……”
一被程衍这样一瞄,他就更紧张了。
程衍看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有什么想对我坦白的吗?”
楚望猛地抬头看他。
少年的眼睛圆溜溜的,晃动着水润的光,看起来和小鹿一样。
他和程衍对视不到三秒钟,立刻挪开视线,捏着自己的书包肩带加快了脚步。
“没、没有!”
程衍摇头,没逼问他了。
楚望心里发虚,但是还是忍不住想,他只是……只是偷偷拿来几条领带,这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如果程衍知道楚望的心理活动,估计都要忍不住吐槽:每次顺走的都是他前几天在戴的领带,是什么脑子会觉得他没发现失窃事件啊!
今天的时候,管家还稍微提醒了程衍一句:“最近别墅里一直有频发的物品丢失,是不是……”
管家疯狂眼神示意,程衍平淡地说:“不用管。”
管家:……嫌疑人很明显啊!
程衍以为楚望偷拿走他的贴身物品,是为了能度过情潮期,之前借给他的西装也是就那样没影了,差点就想问他:领带就够用了吗?
不过这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就因为听起来更加变态而被程衍掐灭了。
于是,现在他们还是保持着你不知道我知道的秘密,只字未提失窃事件。
* 小傻子
楚望觉得自己的情潮期的的确确已经过去了。
这意味着他也可以不用再每周跑过来找程衍了,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有隐约地不愿意,而那不情愿的苗头是什么,他也还没有找到。
直到这个周末,他没有作画的灵感,从画室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在做清洁的两个佣人在嘀咕讨论。
“在程先生家里呆久了,总觉得这么大的房子,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可不是嘛,毕竟这里只住了程先生一个人啊……”
“不知道这个价,什么时候会有一个女主人呢!程先生也差不多到了要找恋人的时候了吧?”
“但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性,才能配得上程先生呢。”
楚望站定在走廊上,露出一副如遭雷击的表情。
两个佣人在擦二楼的栏杆,直起腰来洗毛巾的时候,才同时看到了楚望的身影。
她们吓了一跳,连忙叫了一声:“楚望少爷,您好!”
佣人们并不清楚这个会偶尔到别墅里来居住的少年是什么身份,管家也只说了是主人照顾的小辈。
不过,被听到在八卦一家之主,担心会影响到什么,两个女佣赶紧拿起清洁工具,灰溜溜地跑开了。
留下楚望一个人,还在走廊发呆了许久。
女主人……
“你怎么了?下午的时候好像有些焦虑?”
吃晚餐过后,程衍问了楚望一句。
他白天的时候忙着处理事情,但也注意到了楚望的身影在走廊里走动好几次,换往常,他能在画室里呆一个下午不挪动的。
楚望垂眸,手里的调羹稍微一顿。
“没……画画遇到瓶颈了。”他随口说。
也不算随口说,他最近的确怎么画都觉得不顺手。
一个月的期限快要到了,马上就是美术馆画展的征集截止时间,他脑海里有太多念头,但每次落笔的时候都有许多犹豫,不知道要画什么合适。
程衍没什么创作天赋和艺术细胞,想了想随口建议:“明天周日,我们出去散散心?总是呆在屋里,可能会拘束到自己的灵感。”
楚望眼睛亮了起来:“您有空吗!”
程衍点头,他原本也是赶着周六把工作处理好,空出一天的时间,想陪一陪楚望。
“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楚望捏住自己的手心,小声地说:“我等下确定了,再告诉您,可以吗?”
程衍自然没意见,点头同意了。
他同时在心里忍不住想——主角想要去的地方,在这个世界应该就会存在,而不是单纯的马赛克吧?天知道他每天工作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面对一些马赛克思考如何做决策,到底是有多么辛苦!
吃过晚餐后,楚望拿了自己的手机,盘腿坐在沙发上,把腰板挺得笔直。
程衍在翻看报纸,瞄一眼他的姿势,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现在楚望行如风坐如钟,看起来是精神不少,可也太紧绷了。
他刚想说两句,楚望恰好开口打断他的念头:“我们去游乐场,可以吗!”
楚望眨着眼睛,期待又紧张地看他。
被这样澄澈的眼睛全神贯注的凝视,总会让人无法产生拒绝他的念头的。
程衍心想,大概是以前没有人陪他去过游乐场,才会这么大的人还想去这种娱乐场所吧?
思及此处,哪有不答应的份?
“好。”
……不过,如果程衍知道,楚望现在手机里搜索的是“情侣约会去哪里玩比较好”,应该就是另一番心情了。
* 小傻子
第二天,两个人一早就出门。
陆城只有一个大型游乐园,程衍昨晚网上订购了两张全票,他们可以在游乐园里畅玩一整天。
上车的时候,程衍瞄了一眼,楚望背着个鲜艳的小书包,身上穿的连帽衫也是鲜艳的天蓝色,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即将春游的小学生一样。
程衍特地也给自己换了一套休闲服,虽然每个世界的身躯,都在本源的设计下会贴近他原本的容貌,但这个世界的脸好像往比较威严的方向“微调”了下,硬是能把普通的休闲服都穿出一身大佬的杀气来。
两个人并肩走进游乐场,看起来也太格格不入了,程衍无奈地想,带着小学生出游的感觉更明显了,他俩之间差的已经不只是年龄,而是辈分似的……
楚望还真的几乎没有过来游乐场的经历。
在程衍的VIP全票特权下,他们不需要排队,楚望看着一个个大型的游乐设施,想要玩哪个,就可以无视掉一群正在排队的“马赛克”,直接进场玩。
看起来这些游乐设施都是真实的,程衍心里有个念头,猜想着这是因为主角想要过来玩,才会成立存在。
“这个看起来好玩……这个好刺激的样子……那个是什么!看起来也很好玩!”
楚望一路走,一路眼花缭乱。
看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程衍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无奈地说:“都想玩的话,那就从最近的开始玩起好了。”
楚望身躯僵硬了下,小步伐地挪回到程衍的身边,然后小声说:“好,都听衍哥的。”
这反应突变也太奇特了,程衍愣了下,才低头看向他的手……是因为他牵住了对方?
程衍挑眉,却不做声,抬眼随处一看,说:“过山车的入口离这里最近,就它吧。”
楚望结结巴巴地回答:“好、好呀……”
楚望晕乎乎地想,衍哥牵着他的手,是因为游乐场里人太多,怕他走丢吧?
他一路被程衍拉住走到过山车的入口,然后上了车,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恐!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稍微过渡了or2
调整作息,努力把更新时间调整到中午到下午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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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过山车在往上攀高。
楚望:“衍哥我我我腿抖……”
程衍:“冷静, 没在抖。”
楚望:“我我我嘴抖……”
程衍:“……”
过山车爬到最高点上。
楚望:“好好好高啊我我我腿软……”
程衍:“你看那边,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还能看到陆城大桥。”
楚望:“我好怕我不敢扭头……”
程衍:“……”
过山车开始下落、驶过几个大回环, 一路风驰电掣。
楚望:“啊啊啊啊啊要掉下去了!”
程衍:“别怕,我握着你。”
楚望继续:“啊啊啊啊!”
程衍:“……”
到后面楚望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啊啊啊”了,等到车子停在平地上的时候, 他已经满头大汗脸色发白, 后背牢牢贴着椅背, 僵直着一动也不敢动。
等着游乐场工作人员过来解开乘客身上的防护带时, 程衍拿了手帕给楚望擦掉额上的冷汗,有些好气又好笑地说:“这么害怕,还非要玩?”
楚望喘着气, 半天没回他, 等工作人员把他们俩身上的防护带解开后,才颤抖着嘴唇小声说:“我……我腿软……”
程衍挑眉。
大概是犹豫几秒钟,脑海里那个拦腰抱起对方的念头被程衍抛掉,他还是搂着楚望的腰, 扶着他下去了。
楚望手抓着程衍的衣服,用力得指节泛白出来, 全靠程衍扶着他, 他才没整个人跪倒在地。
“人鱼……人鱼恐高不是很正常吗!我是水生动物嘛!”楚望忍不住嘟哝。
程衍有些好笑, 说:“那我们今天本来应该去水族馆才对。”
“水族馆也不让人鱼下水啊。”楚望嘀咕了一声。
程衍:“……”
他扶着楚望坐到一把长椅上, 将楚望的书包取下来。
他们出门前, 管家帮楚望准备了水, 放在保温瓶里。
程衍拿出来后, 倒了点热水在瓶盖里, 楚望握在手里小口小口地抿。
程衍看他嘴唇几乎失了血色, 想了想说:“你吃棉花糖吗?买个给你。”
他指了一下不远处摆着棉花糖机,化妆成小丑模样的工作人员。在棉花糖机旁边,已经放了几个颜色缤纷,造型花里胡哨的棉花糖,还围了不少学龄前儿童。
楚望顺着他的指使望过去,竟然眼睛一亮,声音都扬起几个调:“我要!”
程衍哑然失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起身说:“那你坐这等我。”
楚望连连点头:“好!”
越来越像带小学生去春游了……
程衍笑叹了口气,认命起身起给楚望买棉花糖。
摆在棉花糖机旁边有好几种造型,他想了下和工作人也指了一个花型的。
因为排队的还有很多小孩子,程衍站在里头格格不入,还有两个结伴的小学生在程衍身后嘀咕:“真好,别人都有爸爸来帮他买棉花糖。”
程衍:“……”
楚望坐在长椅上,低头喝着自己的水,时不时抬头,看向程衍那边。
他一心一会儿像是已经吃到棉花糖一样甜滋滋,想着衍哥真好;一会儿又沮丧地踢了踢自己脚边的小石子,想着衍哥是不是把他当小朋友看待。
心情一会儿喜悦,一会儿酸涩。
“楚望?”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楚望的身前,楚望愣了下,抬头一看,许铭洋和程一彬并肩,正站在他的前面。两个人穿的衣服一黑一白,看起来像是相同的款式。
喊他的是许铭洋。
一看到他抬头起来,许铭洋立刻笑起来,一副熟稔的模样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一个人吗?”
许铭洋的语气亲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倒是程一彬眉头一皱,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劲?”
楚望还没说话,许铭洋先愣了下,但是他飞快地露出一个有些同情的表情来。
“你身体不舒服吗?”
许铭洋说着话,就要伸手去碰楚望。
楚望喝了几口热水,休息了下已经舒服很多了,一侧身立刻躲开了许铭洋的触碰,只冷淡地说:“没有。我也不是一个人。”
许铭洋脸上笑容瞬间尴尬,讪讪地缩回自己的手,退了一步站到程一彬身边。
楚望扫了他一眼,觉得碍眼极了。
程一彬眉头紧锁,楚望的淡漠疏远和许铭洋对他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程一彬忍不住说:“楚望,铭洋只是好心,你什么态度!”
他话音一落,立刻有另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用不着你们的好心。”
程衍站在旁边,拿着一个巨大的粉色棉花糖,梦幻浪漫的颜色与他风格迥异。
程一彬愣住,几秒钟后才呆呆地开口喊他:“表、表哥……?”
他差点没忍住怀疑,是有一个和程衍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出现在他面前——他表哥怎么会来游乐场这种地方!
在程一彬傻愣住的时候,程衍已经走到楚望面前,微微弯下腰把棉花糖递给了楚望。
楚望看到他的时候,原本恹恹的表情好像瞬间来了一个大转变,阴转大晴天,笑意蔓延到眼睛里去。
“喜欢吗?”程衍笑着问。
楚望伸手去接,连连点头应他:“喜欢喜欢。”
他们俩说着话,完全把程一彬和许铭洋当成空气。
楚望一口接着一口吃着棉花糖,显然很喜欢这种甜滋滋的小零食。
蓬松的大棉花糖被他吃了足足有三分之一,程衍才扭头看向程一彬,惊讶地挑了下眉了:“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
程一彬脸色铁青,好像憋了一口郁气在胸口化不开一样。
他没有想到,和楚望一起来游乐场的居然是他这个表哥,更没想到他们俩还是和之前一样和洽,甚至……还更加亲密。
他拉不下面子去讨好程衍,更做不到在他冷嘲热讽的时候还示好。
程一彬深呼吸一把拉住了许铭洋的手腕,说:“我们这就走。”然后不顾许铭洋的反应,拽着他就快速离开。
程衍回头看楚望,楚望还在吃棉花糖,一会儿一口咬下去,一会儿用舌头卷起一整片,玩得不亦乐乎。
程一彬和许铭洋如何,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
程衍松了口气,在他旁边坐下来,笑着问了句:“你身体还难受吗?”
楚望摇头。
程衍说:“接下来不能玩太刺激的游戏了。”
楚望眨巴着眼睛:“可我还想玩海盗船、跳楼机、大摆锤!我还想去鬼屋!”
程衍:“……”
知道了,游乐场的受众就是这种又怕又想尝试刺激的人。
程衍原本以为,游乐场会真实存在,是因为楚望想要来游乐场,才会“顺势而生”。
不过,在看到程一彬和许铭洋的时候,程衍才想起来,在之前的那些崩掉的世界线里,是有发生在游乐场的剧情的。
在那几个发生相关剧情的世界里,程一彬和许铭洋到游乐场约会,而这个时候,楚望已经从学校里退学,他在游乐场打工,失魂落魄的时候见到了两个人甜蜜恩爱的刺眼场景。
有情人与失意人对比明显,程一彬还讽刺了楚望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自己作的。
楚望恍惚离开后,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的车祸,濒死之际,他才醒悟过来,把程一彬放下。
程衍抽了抽嘴角。
在这个狗血的世界里,处处充斥着车祸绝症等小概率事件,不管每次世界线有什么差异导致展开不一样,最重要的那些剧情,来来回回都一定会发生,是这个世界本身逻辑所决定的。
楚望吃完了棉花糖,拿了在入门口取的地图,思考着接下来要去玩哪一个游乐设施。
“先去鬼屋,还是要先去玩海盗船呢?”
程衍收回了思绪,手指顺着地图随便一指,说:“先来个不那么刺激的的……旋转木马吧。”
楚望扭头看他,恍然大悟:“衍哥,原来你喜欢这种娱乐项目!”
程衍:“……”明明是他在给这个胆小的家伙考虑!
两个人在游乐场里玩了一整天,几乎所有设施都感受过了一遍。楚望每次玩了那些刺激的项目,下来后都好像丢了半条命一样,等生命值回满,又对下一个号称“游乐园最刺激的十大项目之一”产生尝试的兴趣。
一直到天色渐黑,程衍才制止了楚望想要再玩一次过山车的想法,带着恋恋不舍的少年回家。
楚望玩了一天,流了一身汗,在车上还意犹未尽地和程衍说起刚才的种种。
“刚才的鬼屋太刺激了!那只女鬼居然是从地板下面钻出来的,要是我们不小心踩到那块地板,不知道会怎样……还有快要出去的时候,里面闪烁的绿灯真的好恐怖!好吓人!”
程衍笑着回应他,心想着不知道刚才在鬼屋里吓得哇哇大叫抱住他不放——和现在用兴奋的语气说“好恐怖好吓人”真的是同个人吗……
出来散心,不知道能不能给楚望找到新的灵感,不过至少,让他心情好了许多,也是难得整个人看起来开朗一些。
楚望说了那么多,才发现程衍一直都是在应和他的话,没有主动说起什么来。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喜悦淡了一些,试探着问:“衍哥,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游乐场啊?”
他的想法几全都写在自己的眼里了,程衍忍不住想笑,轻声说:“没有啊,我不是喜欢旋转木马吗?”
楚望忍不住也笑出声来。
“今天……今天我特别高兴!”
楚望忍不住说。
程衍点头,想说他也看出来了。
“嘎吱——”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音突然从车外面传来,几乎在同时,车辆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转动了下,车后座两个人齐齐歪向一边。
楚望这一回,没有和程衍坐得太远,一下子整个人就扑到了程衍身上。
“怎么回——”
“小心!”
车灯在外面亮起,照着外面的道路,近在咫尺的地方亮起另外两束车灯,在接连不断的刹车声响中,还是在急剧地靠近。
程衍大脑空白了一瞬,把楚望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然后圈着他的身体往下压,耳边传来轰然炸开的巨大声响,后背直面上巨大的冲力。
在疼痛席卷上来的时候,程衍脑海里的念头是——这个世界的逻辑好他妈执着!
【作者有话要说】
早起成功,但提前更新计划失败了!
明天要日万……估计还是晚上才能更新吧555我什么时候才能填♂满jj后台的存稿箱啊!
好像前几章有人问小程的尾巴,快出来了快出来了,但是蛮正常的……忍不住想说,大家这么期待,我会想要搞事的(?冷静)
第92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20XX年12月10日消息, 日前,陆城中央大道与海湾大桥路交界处发生一起严重连环车祸。一辆严重超载的大货车经过该路段红绿灯路口时刹车失灵,以80公里/小时的车速撞上相向车道的多辆小轿车, 多辆汽车连环追尾,造成七辆汽车被毁,18人受伤, 其中4人重伤, 目前无人死亡。事故发生后, 警方高度重视, 已派出工作组赶赴现场处理,肇事司机已被拘留调查……”
程家的别墅里好像从来没有像此时人员往来如此频繁。
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别墅里穿梭,所有人几乎都保持着安静、肃穆, 井然有序的状态, 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在别墅一楼的一个临时布置的的病房内,摆放了为数不少的精密医学仪器——这些价值连城的器械放到本市的一流医院中,都不一定能够见着。
医生护士们来来往往,这个别墅里的佣人们也都在忙碌之中, 一个个都神色沉重。看这个阵势,不难想象, 正在病房内的病人具有多重要的身份。
程衍一觉醒过来,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庄严肃穆, 仿佛不只是在照顾病人, 简直像在准备葬礼吊唁一样的场面……
他脑海里还能隐约回忆起来, 在剧痛之下陷入昏迷前, 他和楚望乘坐的车几乎迎头被另一个大车撞击上, 他第一时间把楚望虎在怀里, 保护住他, 但是之后,在发生什么,他全然没有记忆了……
程衍愣了几秒钟,才发现这个病房是有一整面玻璃墙,看得到房间外面的场景,而他此时所身处的病房内,除了还在运作的医学仪器以外,没有其他人。
楚望呢?
也不知道当时情况那么危急,他有没有受伤。
程衍心里想着,起身下了床,准备走出去看一下。
起身的时候,程衍有种浑身一轻的感觉,他活动了下身子,感觉自己整个人好的不成样,真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人看起来那么严肃,明明他整个人都已经恢复了。
他朝着门口走去,快要接近到门口的时候,门把突然被拧开,随着一条门缝露出来,紧接着,清晰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医生,衍哥还要有多久才可以醒过来啊?”
门被彻底打开,走在前头的医生一身大白褂,一头花白的头发,面上有深刻的皱纹,整个人看起来稳重又威严。
而站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他的是楚望。楚望穿着一身睡衣,兴许是别墅里的暖气开得足,他身上的棉质睡衣看起来单薄又宽松,他好像整个人瘦了一圈,连肩膀都有些撑不起来。
程衍皱眉,叫了一声:“小望。”
但是楚望没有看向他。
房门已经被打开了,可是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屋里病床上的人已经苏醒了一样,还在说话。
那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医生侧头看向楚望,露出一个对他似乎颇为不满的表情,说:“楚先生,你刚身体恢复没有多久,这段时间最好安静养伤,也不要随便乱跑。”
楚望仰头看着严肃的医生,有些惧怕和不安地捏着自己衣角,小声地给自己解释:“我……我只是担心衍哥……我就下来看看他,没有乱跑的。”
他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但是瞧不出什么外伤,程衍猜测车祸的时候,楚望应该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想到这里,他也松了口气。
毕竟相比于他,这个世界的楚望看起来要脆弱得多,程衍在危急关头,自然先想到了保护他。
那个医生在原身的记忆里也存在过,是程家的家庭医生。
他走进病房,楚望也跟着他的脚步进来。
程衍又喊了一声:“小望!”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那位医生也说话了:“先生的自愈能力比人类抢,伤口全都恢复了,苏醒只是时间问题了。”
程衍:“?”我已经醒了!
楚望焦虑地问:“那他为什么还没醒呢?”
程衍瞪大了眼睛:“???”
楚望已经走到了病床前面,程衍好像整个人都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楚望靠近病床,然后伸手,握住了病床上平躺着双眼紧闭的男人的一只手。
那张脸,和他身处这个世界,每天醒来看到的一模一样。
程衍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医生站在床尾,看了下分布在病床两边的所有医学器械,看着那些显示屏什么显示的数据和规律波动的线条,想了想说:“可能……不只是身体方面的原因。”
楚望紧紧地把病床上的男人的手握紧,用大拇指的指腹缓慢摩挲轻抚过对方的手背,忍着哽咽问:“他一定会醒来吧?”
医生沉默了片刻,说:“从先生的身体性能来看,他现在已经慢慢恢复健康,身体只是出于睡眠状态。按理……他不会醒不来的。”
但是,无法研究出来,为什么已经痊愈的男人依旧陷入沉睡没有苏醒,不管是人类还是已知的人鱼病例上,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整个别墅里呈现出一种过于沉重肃静,如同即将葬礼吊唁的气氛之中。
医生们每天也承受着非常大的压力,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掌握着整个城市庞大的经济命脉,他昏迷一天,就造成无法估量的巨大损失,如果他突然离去……
没有人能承担这带来的结果,也不敢去想象。
那些话楚望都已经听过几遍了,他只是想像医生再度求证。
他沉默了漫长的时间,才说:“所以,你们也不知道要怎么让衍哥醒来,是吗?”
医生也同样陷入沉默之中。
程衍站在病房里,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身躯、双脚,然后尝试着摸一摸身边的墙壁和医学仪器。
肤色非常正常,好像他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活人一样。
但是他的手心一旦尝试触碰某些东西的时候,就感觉到一层屏障将他直接“拦截”下来,不能再往前伸,手心也传递不到任何感觉。
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为什么躺在床上的身躯醒不来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
程衍发现这又是自己的知识盲区了。
如果说是这个世界的肉身病危时,他的灵魂会出于自救的原因而脱离,他也许还可以理解是为什么。
但是根据医生和楚望的交流来看,现在拿肉身好端端的,他灵魂也活蹦乱跳的,怎么都不太可能会出现这种莫名的灵肉分离……
程衍心里琢磨着。
而医生进来后,观察了病床上的身躯各项体能数据,拿了个笔记本记录着。
楚望站在旁边,一直等着医生记录完,就抬头看向他,说:“楚先生,现在不早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楚望抿着唇,点头回应了下,但却没有立刻松开握紧的手,沉默着盯着那张熟睡的脸,许久后,才把手松开,帮男人把手重新盖好被子,被角都格外细致地掖好。
然后他才起身,轻声说了句:“衍哥晚安,明天我再来看你。快点……快点醒来吧……”
说到后面,声线已经颤抖地带上了尾音,他忍不住咬住自己的下唇,没有再说下去了。
程衍走近过去,尝试着去触碰楚望,不过同样被一层屏障挡住,没有触碰到他。
看着楚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另一个自己,还是让程衍觉得很奇怪。
医生又开口:“楚先生。”
楚望这才终于收回恋恋不舍的视线,转身离开病房。
医生走在他后面,出来的时候准备把门关上。
程衍心里快速地闪过念头,跟着也一块出去。
他“移动”的速度也好像变快了,有点像是在本源的空间时,还保持灵体状态的时候,轻盈、缥缈。
程衍闪身出去,站在楚望的身边。
楚望还在低落着,没有发现他心心念念的男人,其实已经站在他旁边了。
医生率先开口,又重复了之前的话:“楚先生,早点休息吧。”
楚望恹恹地点头,转身上了楼。
程衍看了下,那间病房是一楼原本的闲置的工作间改造的,旁边几个房间应该是给医生和护士临时居住的。
楚望走上回旋的楼梯,程衍愣了几秒钟,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能飞吗?”
他也不清楚,不过,走到了楼梯前面,程衍尝试着迈开腿踏上台阶,整个人……不是,整个灵魂就好像稍微悬空了起来。
程衍在小世界里操控着还有些陌生的灵魂形态,“飞”到了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几乎和楚望一齐迈上了二楼。
他尝试着在楚望的身边说话比划,引起他的主意,不过,楚望真的一点不对劲都没有发现。
程衍有些失望,只能继续跟着他往前飘——掌握了悬浮的技能后,可比走路方便多了。
楚望沿着走廊往前走,走过他的卧室,也没有转头看,径直往前。
程衍嘀咕一声:“真不听话,这么晚还不回房间睡——”
他刚说完这话,就愣住。
因为楚望停下了脚步,在他的主卧门口。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朝着走廊两边的方向各自瞄几眼后,轻轻地拧开了房门,推开门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程衍愣了下,作为一个没人看得到他的灵魂,自然也跟着飘进去了。
楚望把灯打开之后,走进主卧自带的洗手间去洗漱。
因为情潮期的关系,他在程衍的房间里呆过几回,洗手间里也有他的洗漱工具。
程衍站在他身后,看到镜子里也只映照出自己的身影来。
他忍不住想笑,想起去游乐场的时候,这胆小鬼被鬼屋吓得哇哇大叫,离开后却还想再来一次——现在这场面和闹鬼也非常相似了。
楚望一无所知地做完睡前的准备工作。
因为屋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尽管这是程衍的房间,他也都没有那么拘谨了。
程衍对他会偷偷跑到自己房间来的行为,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惊讶的。
但是想了下,也许是因为楚望本身就缺乏安全感,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人睡,有些不安稳吧。
好吧,虽然他不在,但是把床借给这个小笨蛋也不是不行。
虽然是个什么东西都碰不到的灵魂,但是程衍还是看了下四周,然后选择在卧室的沙发坐下来,接触到的还是屏障,但是也不会因此而被排斥“推”开。
楚望本来就穿着睡衣,也不需要再更换了。
他把卧室的灯光调整到只剩下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只剩下这一处光源,卧室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空荡了。
他掀开被子,在准备躺下去的时候,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起身下了床,踮着赤/裸的脚跑到了衣柜面前。
程衍跟着飘到了他面前。
仗着楚望看不到自己,听不到自己说什么,他也不维持什么人设,嘀嘀咕咕说:“你想找什么?换一件睡衣?我衣柜里的睡衣你都穿不起来的。还是你要找别的东西?”
他絮絮叨叨地说到最后一句,看到楚望已经从衣柜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套睡衣,然后把抽屉推回去,站起身来。
那套睡衣是程衍很经常穿的,就放在最上面。
程衍抽了抽嘴角,说:“你该不会真想穿吧?”
楚望自然是听不到他说什么的。
他把那件宽大的睡衣抱在怀里,然后重新走回到床边,这回终于顺利地上床。
他把床头的灯调到最微弱,程衍几乎整个人都飘到了床的上方,想要好奇探究楚望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楚望真的能突然看到他,场面都不是一般的惊悚片场合了。
然后,程衍就看到了,楚望用被子把自己连同怀里的睡衣一起包裹起来,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把睡衣抱在怀里,还枕了衣角在脸颊边。
而后保持着侧睡的姿势,把整张脸都埋进睡衣里。
程衍差点没从半空中摔下去。
这这这真的不是一般的惊悚片场合了。
……是色情惊悚片的场合了啊!
楚望的情潮期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早就已经不需要程衍帮他做什么来撑过后遗症了。
程衍也只是没有明着提起这事,两个人心知肚明。
所以,程衍确实一瞬间没理解楚望的……行为动机。
灯光微弱又暖黄,温柔地照得床上的少年侧脸白玉无瑕。灯光在偏爱他,可他对此似乎毫无察觉。
程衍可以很明显看到,楚望先是把头埋进睡衣的布料上面,还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又抓住睡衣的袖子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不知道到底是用睡衣去蹭自己的脸,还是是他自己在蹭这件睡衣。
他就好像抱着一个玩偶一样地紧紧抱着睡衣,贴得如胶似漆。
除此以外,他还嘴里不停地喊着:“衍哥……衍哥……你什么时候才能醒……”
程衍从震惊到冷静。
心想快被震撼醒了。
楚望气色不好,精神状态估计也不太稳定,但是抱着睡衣的时候,神情好像也放松了一些,慢慢地变得舒缓。
他嘴里轻声念叨着程衍,好像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行为。
慢慢地,眼睛合上之后,那呢喃声越来越轻微,没过多久,就只剩下轻轻的鼾声了。
看他睡得那么安稳恬静,程衍飘在床边,一时间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都什么奇怪的癖好?
他拿了自己的西装和领带,不会也这样抱着睡觉吧……
程衍摇头不再多想。
楚望睡过去了,程衍想碰也碰不到他,看他熟睡的模样,也不打扰他,准备起身离开。
扭头飘到卧室门口的时候,程衍才愣住。
他沉默了片刻,嘀咕一声:“按理说,幽灵都是可以穿过房间门的,那么……”
他深呼吸,卯着劲往门一撞。
心里想着要穿过去,好像在快要触碰到门的时候,就有了一股充沛的力量出现在身体内。
程衍猛地一冲,重新睁开眼时,已经站在走廊上了。
然后他转身,往楼下飘去。
一楼大部分人也已经休息了。
不过,病房外面还呆着两个护士,轮流值班,以防止出什么问题。
程衍继续穿墙,进到了病房里。
他飘到了病床的上空,低头看病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
这张脸和自己原本的脸存在着九成的相似,再加上都朝夕相对这些天了,现在用这个角度看着,到还真的有些奇怪。
程衍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整个灵魂悬浮到床的上空,然后缓缓下降,躺平落在病床上。
他很快就穿透了被子衣服,和沉睡的身躯融为一体。
这个灵魂没有任何的触感,程衍调整着让灵魂和身躯重叠在一块。
然后他闭上眼睛。
足足过了片刻之后,程衍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
然后他扭头一看,床上还是好端端地躺着一个“睡美男”。
程衍绝望了,这他妈要怎么回去自己的身体啊!系统的培训里面没有这一种突发事件!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些还有一更!
第93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一个晚上的时间, 一个活跃的灵魂把整个别墅都逛了一遍,还注意到了以前都没有发现的一些细节,比如过这个别墅的后院花园里栽了好几颗梨花树, 来年春天盛开的时候,说不定会很好看。
一直到天色泛白,程衍又尝试一遍躺会病床上, 还是没能成功带动肉/体一起移动。
看来客观存在的事务真的不会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 最多只能让他的灵魂做一做穿墙术之类无人欣赏的超能力而已。
程衍也没有因为一整夜没睡而疲惫。
这是没有肉/体的正常情况, 程衍折腾一遍, 在清早的时候,又重新飘到了二楼去,进了卧室一看, 楚望的睡姿和昨晚他离开的时候相比, 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怀里依然紧紧地抱着那套睡衣。
看来就算没有一夜好梦,也睡得不错了。
看到楚望眼皮稍微颤动,好像慢慢要苏醒过来, 程衍心念一动,就猛地往外一闪, 离开了卧室。
站在走廊上, 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慌什么?楚望又看不见他。
不过都已经出来了, 他也没有折返回去看别人起床的恶趣味, 干脆飘下一楼去看看。
别墅里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护士们给躺在病床上沉睡的身体擦洗换衣, 几个人一块工作, 手脚灵活效率极高。
她们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程衍也努力让自己镇定面对这种“自己的身体无意识被人摸来摸去”的怪异感觉。
而另一边,医生也在看观测仪器,记录与分析数据。
“从昨天晚上开始,心律波动稍微加快了一些,现在还是处于稳定的范围内,应该是个好预兆。”
“没错,我也同意。可能程先生平时工作太忙碌,现在身体是陷入到睡眠。我还是觉得,他自行清醒的可能性很大。”
“还是要继续加强监测,程先生虽然是人鱼,但是体能强度上,也不像是一般人鱼,过往也没有见过相似的情况,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对。”
因为这场意外,知道程衍的人鱼身份的人,又多了好几个……
程衍飘在旁边听着几个医生在分析,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一件事情。
他飘出病房外,往二楼望去——楚望怎么还没有下楼来?
他现在灵魂轻盈,想去哪里意念一动就飘到了,也没有人会看到,动作自然肆无忌惮一些。
程衍往病房外飘去,正好看到楚望已经换好了衣服下楼来。
只是奇怪,明明刚才过去看的时候,他还睡得安稳,怎么现在神色看起来就有些恍惚了。
程衍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跟在楚望的身后,跟着他的步伐飘。
楚望走到餐桌去,女佣已经站在餐桌前,立刻问他一声,然后快速地把准备好的早餐呈上来。
早餐照样丰盛,但楚望吃完后,却不安地和别墅里的女佣说:“以后……不用给我准备那么麻烦了。”
负责厨房里的工作的女佣被喊住,停顿了下,才笑着摇头说:“楚望少爷的菜谱是主人安排的,这个月的都已经规划好了哦。而且,也不算麻烦。”
楚望愣住,一直到女佣朝他点头离开,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吃过早餐,去看了沉睡中的男人。
还没有接近病床的时候,就被病房里走动的护士叫住。
“楚望少爷,接下来要输液,病房里比较窄,您看这……?”
楚望立刻心领神会,往后挪了一步,说:“我、我这就离开!”
他走出了病房,垂头丧气说:“我好废物……”
程衍跟在他的后面,伸手揉了揉根本碰不到的脑袋,很想揪一下他脑袋上那两根垂下的头发。
“怎么一清早就这么丧啊?今天太阳这么好,应该开心一点。”程衍对着空气说。
楚望耷拉着肩膀,又重新上二楼。
他没有看路,程衍飘着跟他上楼,看到了管家刚好沿着二楼的走廊走过来,就要和楚望直接打个照面。
“小心点!”
“楚望少爷,注意一下。”
楚望站在楼梯上,脚步顿住,然后仰头看向管家。
管家手里……拿着程衍的那件睡衣。
程衍抽了抽眼角。
倒是楚望好像没有因此而露出惊讶的表情,看起来……也许刚才他下楼之前,两个人已经见过面了。
管家语气平和:“楚望少爷,您身体已经痊愈了,学校落下那么多功课,今天送您回学校吧?”
他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没有带上什么个人情绪来。
楚望咬着嘴唇,表情有些慌,但是他却还是摇头,小声而坚定地说:“我没有落下功课……衍哥还没醒,我不想离开。”
程衍挑眉,有些惊讶。
管家尽管嘴上还喊着恭敬的称呼,语气却疏远又淡漠下午,甚至还带上了一些不满。
“正是因为主人还处在昏迷的状态,楚望少爷在这里才不合适。现在家里这么忙碌,没有人能够照顾你。主人都已经救了你一命,你难道还要赖在这里继续添麻烦吗?”
就差没有直接说出来,楚望在这里简直是帮倒忙了。
管家的语气里不免有些抱怨。
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遭遇车祸的时候,是程衍拼死保护住了楚望。被救出来的时候,楚望浑身几乎只有轻伤,而程衍伤势非常严重,一度进了重症监护室,要不是因为人鱼的自愈能力强悍,现在的情况只怕要再更加糟糕不少。
因为这样,护主心切的管家看眼前这个少年,怎么都不顺眼。
楚望露出怔愣的表情来,被说得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但是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憋住眼泪,带着颤音开口:“因为……因为衍哥是为了救我才这样……我更不能离开。我这个时候走,就、就是忘恩负义。”
本来就软糯的声线还带着脆弱的颤音,好像这个时候再凶他一下,眼泪就真的要控制不住拼命往下掉了。
管家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没有再说什么,只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他就直接和楚望擦肩而过,准备下楼。
只是在两个人靠近的时候,管家才低声说:“主人对自己的私人空间很重视,请您下次,不要再未经主人同意之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声音还是沉稳,只是话传进楚望的耳朵里,还是让楚望控制不住颤动,晃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管家直接下楼去,留剩下楚望一个人,还站在楼梯上,最后剩下一个台阶没走完。
楚望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角,咬得下唇发白,眼眶都已经湿润了一大片。
程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想哭就哭吧。”
不过,他的话楚望自然听不到。
楚望拼命地眨眼睛,把懦弱的泪水憋回去。他折返回浴室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发红的眼眶看起来没有那么显眼。
程衍一路跟在他身后飘,嘴里念叨着:“我没有不让你睡我房间,你想抱着我的睡衣睡觉也没问题,不过下次记得毁尸灭迹,别被人发现了。”
楚望揉着眼睛,深呼吸让自己气息平稳,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却又不禁湿润起来。
他压不住鼻子发酸,用手背遮掩着自己口鼻,扭头离开浴室。
楚望迷茫的站在二楼,趴在栏杆往下望,看到了一楼此时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管家要负责在程衍莫名昏睡的这段时间维持好别墅里一切照旧进行,一早就开始忙碌。
和楚望不轻不重地说完那几句话之后,他也没有精分再去理会楚望了。
楚望清澈的眼睛总是藏不住任何情绪,现在也泄出了明显的沮丧和迷茫来。
他小声说:“衍哥,我真的很没用……”
程衍也跟着他手臂撑在栏杆上,下巴抵在胳膊上,然后扭头看他,说:“怎么会没用,你才几岁而已,我像你这个年纪——”
程衍卡了下。
他死了多少万年,他根本不记得和楚望一样大的年纪是怎样的。
他改口:“不要因为别人就否认自己,自信一点。”
当然,不管他说什么,楚望都是不会听到的。
楚望又小声嘀咕一声:“我好想你……你快点醒来吧……”
程衍苦笑:“我也想快点醒来。”
看这幅委屈的模样,他真怕过两天楚望真的受不住,收拾包袱回学校去了。
楚望趴在栏杆上,发呆了快半小时,一直到别墅里的佣人过来要开始进行清洁的工作,他才连忙起身,避免打扰到别人。
他在这个别墅里只是一个客人,只不过是多获得了主人的一份关爱而已。
现在人员忙乱却还是显得冷清的别墅里,好像没有一处地方是他的落脚点一样。
楚望站在走廊,呆愣了好几分钟,才想起了什么。
他转身走到走廊尽头,推门走进画室。
这几乎是他唯一可以喘口气,无拘束独处的空间了。
楚望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走到了沙发面前坐下。
程衍飘到四周张望。
楚望在画画的时候,他偶尔会过来看一下,但怕打扰他,也没有去太过于注意。
玻璃花园里的花已经都枯萎了,这个季节见不到什么鲜艳好看的,甚至大部分栽种的植物连叶子都落光,显得萧条又落败。
楚望在画室里或许增添了一些东西,画架前头摆了不少没有收拾起来的美术工具,还包括已经干涸凝固着多种颜色的水彩调色盘。
而画架上固定的那张纸上,画着的是看不清形状的胡乱线条,上了几种暗沉的颜色,看起来扭曲又痛苦。
程衍皱起眉来。
他看着这幅半成品,就觉得很不舒服,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压抑扑面而来。
楚望突然站起身。
程衍站在画架前,回头看他,忍不住开口:“你……”
楚望正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程衍瞪大了眼睛。
他忘了楚望是看不见自己的,甚至,瞬间以为楚望就是以他为目的而靠近。
楚望站定在他面前——或者说,站定在画架的面前。
程衍才回神过来,低声说:“你原来那么痛苦吗?”
如果不是承受着痛苦,怎么会画出如此让人窒息的画作来呢?
楚望自然不会回应他。
他伸出了手,直接穿过了程衍的身体。
程衍被吓了一跳,猛地往旁边一躲,避开了那副惊悚的场面。虽然没有任何的触感,但是还是有种被开膛破肚的错觉。
“你想拿什么?”
程衍已经迅速掌握了自说自话的技巧,就算无人回应也能坚持絮絮叨叨。
疑问落下的同时,因为知道没有人能给他解答,所以程衍把头朝着楚望伸手的方向扭过去。
然后,程衍瞪大了眼睛。
楚望握住了手里的东西。
“你想做什么!”
程衍伸出手去碰他,但是脑海里一旦有“想触碰”的冲动,他就无论如何也无法打破屏障,怎么也触碰不到楚望。
更触碰不到,楚望手里那把美工刀。
楚望的手摁在塑料刀柄上,按住卡齿,把刀片推出一截来。
他紧紧盯着那刀片,眼里露出痛苦和迷茫来。
“我……”
“冷静!”
程衍徒劳无功地喊他。
楚望已经把刀片抵在自己的手腕上了。
他自责地自言自语:“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程衍围着他打转,暴躁地说:“出车祸关你什么事啊!”
楚望动了动手腕,刀片几乎擦着他的皮肤在移动,程衍倒吸气。
他小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想去游乐场,你也不会出事……”他说着话,嘴巴瘪着,一副要哭不哭地可怜模样。
程衍不管怎么喊,都没有一句话能传达到对方的耳朵里。
他怎么尝试,也没有办法用自己的灵魂碰到楚望的身体。
楚望眼里闪过挣扎的痛苦,低声说:“是我太没用了,才会总是连累你……”
程衍在气头上,脱口而出:“哪来的‘总是’啊!”
他也不知道楚望这想法到底是哪来的,但是他顾不上了,因为楚望说着这话,美工刀的刀片顺着纤细的手腕,斜着往那纤细娇嫩的皮肤刺了进去。
……
楚望有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感觉,一直到看到那刀片刮过自己的皮肤,他才瞪大了眼睛,好像回过神被惊吓到一样,猛地叫出声,把美工刀扔到地上。
他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画架上,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而画架也因为不平稳,发出震响倒在地上。
楚望站着过了几秒钟,才小心翼翼地朝着画室外头看过去。
没有人被这声响影响,过来看他到底在干什么坏事。
他这才好像稍微平静了一些,伸手看了下自己的手腕。
——迟钝地感觉到不那么明显的疼痛来。
刀口不深,甚至还没涌出血来,可是楚望看着吗,心里还是一慌,连忙起身走到靠墙的架子前,拿了急救箱下来。
在清水池开了最微弱的水流轻轻清洗完后,又用酒精棉片擦干上面残留的水珠。然后给自己上止血的药,再撕出一段长度适中的纱布来。
然后楚望用牙咬着纱布的一端,用右手拿着另一头,纱布绕着细巧的手腕转了一圈,再接着又是一圈……
楚望的动作娴熟得好像他做过数百次一样。
一直到纱布都缠在手腕上之后,他用右手连带自己的牙齿,给纱布打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结,将它固定住。
做完这些,他才松了口气,然后起身去收拾那一地的狼藉。
拿起美工刀的时候,楚望眼神还有些复杂,咬着下唇盯着拿刀片发呆。
在看到刀片刺到皮肤的时候,楚望猛地想起来那次深夜,衍哥和他说的那些话。
他没有不自尊自爱,他只是控制不住……他总是控制不住。
压抑痛苦的情绪在胸膛里积攒了太多,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时,楚望总感觉整个人好像思维都一并变得混乱起来。
他好像挣扎在看不清的世界里,精神一遍遍受着凌迟和折磨。
与之相比,肉/体的疼痛好像都不足为奇,甚至在无法说出精神承受的痛苦时,弄伤自己的身体,用那些痛楚来转移注意力,减轻他的痛苦。
他努力在程衍面前表现出正常的、讨人喜欢的模样,尽力让自己变得看起来更好。
却只有自己知道,他好不了。
可是在刚才,疼痛还没传达到神经中枢,他头疼得想要寻死觅活时,猛地想起来那个晚上的事情。
他睡眠浅,醒得早,还知道自己睡觉的时候,是不会变动自己的睡姿的。
明明睡前他安安稳稳的睡在床的一边,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他窝在男人的怀里。
对方结实的手臂好像维持了一整夜,用一种保护怜惜的姿势把他搂在怀里,周围都是令他安心的气息。
楚望不敢动弹,一直闭着眼睛,一直到男人醒过来离开,他才跟着恋恋不舍地起身。
还有遇到车祸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大脑放空,被男人护在身下,还听到他和自己说“小心”……
楚望蹲下身,把头埋在自己胳膊上,控制不住失声痛哭出来,好像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宣泄口。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会对他这样好,他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再做让对方为自己担忧的事情。
他孤寂的灵魂,好像漂浮过漫长的岁月,终于找到了温暖包容的土壤,落地扎根。
楚望迫不及待想见到程衍。
他好想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一部分的时候,我的电脑恰好在播放林二汶的《唯独你是不可取替》。本来大纲里的剧情好像不是这样的,它就自己冒出来了……
第94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黑暗。
无尽蔓延的黑暗。
不知道昏睡过多长的时间, 好像时间流逝的长度都无法估量,只剩下恍惚的意识还存在于这个世间。
一直到望不尽的黑暗之中,撕开一道薄弱的白光, 封闭死寂的空间里,也隐约有了其他活跃的声息。
光线从微弱到明亮,一步步将黑暗撕裂开来。
耳边传来滴答声, 微弱的震动, 还有平缓的呼吸。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消毒水混合的药味。
程衍迷茫地睁开眼睛, 好像在察觉到自己能睁开眼的时候, 才感觉到自己是在一副可以操纵的躯体里面。
紧接着,程衍感觉到了他的手臂好像被人按压着,还听到了一声幽微的低语:“衍哥, 你都睡了一个星期了, 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
苏醒的过程好像缓慢持续,但是彻底清醒,意识回笼,也不过是那一秒种的时间。
程衍眼睛彻底睁开, 手臂动弹了下,手指轻轻颤动。
几乎同一时间, 一张脸放大凑近到了他的面前, 开口声音差点没把已经陷入安静不知多久的程衍吵得耳朵发疼。
“衍哥!你醒了!!”
程衍适应了下自己的身体, 双手撑着床, 让自己挪着坐起来, 许久没有锻炼的身体好像有些发麻, 一时间不太能使得上力气。
楚望本来在给他按摩着手臂, 愣了几秒, 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才反应过来,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又一声惊呼,然后急急忙忙地凑近过去,扶着程衍把枕头竖直,让他倚靠着坐起来。
“衍哥,小心一点!你身体感觉怎样了?”
程衍深呼了一口气,适应了下重回到身体内的感觉,说:“挺好的。”
他抬头看楚望,想到了什么刚想说:“你……”
楚望站在床边,眼里在一瞬间蓄满了泪水,瘪着嘴垂着眼,逼得程衍想说什么话,看到这模样都硬生生忍住了。
在眼泪落下来的时候,楚望同时整个人扑了过去,一把扎进了程衍的怀里,这才哭出声音来。
他的啜泣声不大,随着双肩抽动,一颤一颤地,断断续续的哭声里,还夹杂着吸鼻子的声音,像小动物可怜的呜咽一样。
没一会儿,程衍就感觉到自己的胸襟有湿润的触感了。
程衍伸手揉着他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脖颈,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楚望慢慢地哭声变轻了,却埋在程衍的怀里带着哭腔不停说话:“衍哥,我好想你……我好担心你……你、你要是死了,我……我也不活了……”
程衍抚摸他头发的手一顿,捏着他软乎乎的耳垂,说:“不准说这样的话。”
楚望把头埋在他怀里,说:“我就要说!你要是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程衍一愣,挑眉说:“别说傻话。”
“我没!”
程衍却想起另一件事,伸手抓住了楚望的手腕,抬高到自己的视线高度。
他用右手握着楚望的左手手腕,细巧的手腕用两根手指就可以轻松圈住,在那细腻白嫩的皮肤上,几乎看不到毛孔,也看不到任何伤痕。
程衍回忆起来,在失去意识之前,他以灵魂状态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楚望把美工刀抵在手腕上,然后,就好像被切断连接,什么都没看到了。
盯着楚望光洁的手腕,程衍忍不住沉思,难道是做了一场梦?
楚望原本还趴在程衍的怀里,刚想更情绪饱满地抒发自己的心情,被程衍握住了手腕,转移了注意力。
他呆愣地仰头看程衍,问:“衍哥,怎么了?”
程衍说:“我梦到你在画室里,拿美术刀割腕了。”
楚望的瞳孔颤动了下,水润的光摇曳起来。
他连忙把自己的手抽走,说:“那、那只是梦而已。我……我没……”
程衍笑了下。
“我说了只是梦,你紧张做什么?”
好像刚才说的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已。
楚望低声地:“哦。”他站起身来,右手按住自己的左手,好像害怕程衍再仔细探究。
看他的反应,就算是梦,也是他刚好梦到真实发生的事情了。
只不过,看楚望的手腕上已经没有什么问题,看样子就算是自残,也应该是及时停止,没有太伤害到自己。
楚望有些心虚。
今天早上的时候,他才刚把那条细细的伤痕上结痂的地方抠掉,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肤色的不同的。
程衍也没有和他多加深究,只开口问:“你刚才说你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楚望愣住,露出更加慌乱的表情来。
他瞪直了一双圆润的眼睛,问:“我说了这话?”
程衍醒来的时候,他惊喜激动,急切地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刚才说出了什么样的话来。
程衍在他的注视下,认真地点头,慢条斯理地给他复述:“你说我都不知道你多喜欢我,那现在告诉我,是有多喜欢吧?”
少年的脸颊上还留着亮晶晶的泪痕,但是他眼睛都已经愣怔瞪住,好像也忘记了哭泣的事情一样。
对视过足足半分钟,楚望好像才终于回想到了他都在情急之下,自己说出了什么话来。
“我、我……”楚望小声嗫嚅,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眶好像又要湿润了一样。
他脸颊都发红,从薄皮肤下好像透出绯红的颜色,连同耳根和脖颈都慢慢红了起来。
程衍有些好笑,看他紧张的样子,却忍不住更想要逗弄他了。
他挑眉,说:“刚才不是很大声吗?怎么现在说不出话来。”
程衍的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嘴角也噙着一抹笑容。
可是楚望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没有察觉到如此,他满脑子好像都是晴天轰然炸响的霹雳声,震得他头晕脑胀,才会让他脱口而出那些话来。
衍哥会如何看待他?
一个惹人讨厌的同性恋,一个受承受着他的关爱,却阴暗地觊觎他的可耻的人。
楚望头皮发麻,几乎无法想象对方会用怎样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
只要一想象到这个画面,楚望就觉得窒息的感觉涌上胸口,呼吸都变得困难极了。
他低着头,不敢和程衍对视,慌乱无措的往后退了一步。
脚尖在朝着门的方向转圈,准备着夺门而出。
“抱、抱歉我、我刚才都是随便乱说的……您不、不要当真,也不要问,我、我……”
三两句颠三倒四的话语之中,就又带上了鼻音。
看楚望一副要跑开的样子,程衍按捺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还卧病在床,要真让楚望跑了,按这家伙的胆子,估计能躲到地老天荒去。
程衍稍微一用力,就拉着楚望的手腕,让他一个踉跄往前挪动了下,然后程衍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把他搂住,楚望重心不稳,直接又落回到他怀里去。
“你随便乱说,但我当真了,怎么办?”
楚望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也没能够消化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被程衍搂进怀里时,差点鼻尖撞到男人的胸膛上,酸胀得他眼泪快要撑不住落下来。
他被程衍搂住,心脏好像也一并被紧紧揪住,不会思考了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
他小声的道歉。
程衍无奈了,捏了捏楚望的脸颊,把他脑袋从自己怀里拔/出来,手指抵着他下巴,让他扬起头来。
这片刻功夫,这哭包又要哭出来了。
他的脸颊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程衍有种感觉,对方大概哭个几天几夜,眼泪都流不尽。
不过,看这委屈可怜的模样,总是让他不忍心再逗他了。
程衍声音放软了,轻声说:“笨蛋,你也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么喜欢你啊。”
楚望呆呆愣住,傻乎乎地和他对视着。
隔了几秒钟后,眼眶里凝结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坠落到被单上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响。
程衍搂着楚望,似有所感地低头一看,从被单上拿起一个洁白晶莹的圆球。
人鱼的泪珠凝结成珍珠,在他的手掌间流光溢彩。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的晚上更新!
其实我昨天写的时候感动到自己了,没有虐嘛,本质是治愈!而治愈的前提是要受伤(说什么鬼话)
后面都很轻松了!我发誓!——
第95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程衍苏醒之后的几天里, 家庭医生坚持不能立刻下床,还需要进行观察,只允许他每天下床走动一段时间, 慢慢恢复体能状态。
程衍看了病例,才知道车祸的时候,他全身多处受伤, 还有体内器官在强力撞击下受损, 换个正常人, 在病床上躺半年还不能下床, 想要活蹦乱跳至少要静养三年以上。
“……”
只能说人鱼的自愈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吗?
不过,程衍的自愈能力,也比普遍的人鱼数据要高许多, 要不是他的身份地位高贵, 估计有不少研究人员都很想试一试把他切片……
静养的期间,手头的工作已经堆积如山了,没有办法逃避,在病床上也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来处理那些事务。
虽然公司里一直都有靠谱的人在管理, 但是这段时间有遇到过一些紧急事件,一些重要的决策, 下属们也不敢越过他直接做决定。
程衍一醒来, 别墅里的病房瞬间就门庭若市。
楚望不愿回学校去, 从家庭医生的口中程衍得知, 在他昏迷的几天里, 楚望痊愈之后, 就一直坚持过来照顾他, 不论是给他按摩、擦拭身体、更换衣服……都要亲力亲为来做, 甚至不肯让其他人搭把手。
现在, 程衍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大部分事情都能自己完成,楚望也就是坚持继续给他按摩。
他虽然没有回学校,但是每天呆在别墅里,还是有在画画练习,自己花时间琢磨出来的技巧,也更为娴熟。
程衍对他的决定没有意见,楚望每天都要坚持给他按摩,按着按着,就气氛常常会变味……两个人都暗搓搓地互相觉得享受。
只有管家对此有意见。
“那条人鱼的按摩手法那么粗糙稚嫩,也完全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他留在别墅里根本就是帮倒忙!”
程衍在病床上安置了一个可移动的桌子,摆着手提电脑在处理事务。
他抬头看了眼管家,正好对上了对方没有多加遮掩的愤懑表情。
程衍愣了一下,才说道:“吕叔,不要对他要求太高,他本来就不是家里的佣人。”
管家停顿了下,讪讪地避开了程衍的视线,但还是没忍住小声说:“他做什么不好,今天还要去厨房里帮倒忙。”
程衍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移动,听到他这话,为此突然停顿下来,惊愕不及地看了过去,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
“他去厨房干嘛!”
甚至因为紧张,程衍也不顾及身份形象和什么礼貌的用语了。
厨房给人的印象就是——有很多的刀具!
程衍冷汗冒出来,心里想着放任楚望去厨房,他一个想不开切菜切成手指头了怎么办!
他把电脑桌推到床尾,抬手掀自己身上的被单。
“我去看看。”
“吱——呀——”
病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发出拉长了的声响来。
程衍动作一愣,伸一半的腿缩回床上,镇定自若地抬头,看向慢步进来的楚望。
楚望手里还端着一个碗,程衍连忙伸手把电脑桌上的东西朝旁边拨开,让楚望把碗放在桌上。
那碗盛了满满的汤,汤汁浓郁,色泽亮丽,可以看到碗里还有几块鸡中翅。
那汤正冒着水蒸气,看起来就很烫。
楚望小心翼翼地放下后,才看向程衍:“衍哥,你要下床吗?”
程衍直接把被单都重新盖回到自己的身上,平静回答:“没有。”
楚望眨了眨眼睛,没有多问,只说:“我炖了汤……你要不要试试?”
程衍拿起来汤勺,还问他一句:“你帮我炖的吗?”
楚望忙不迭地点头,说:“厨房里的姐姐教我的!”
程衍舀了一勺颜色亮泽的鸡汤出来,悬在碗的上空置凉,说:“看起来就很好喝,小望,你真了不起。”
楚望立刻羞涩的错开他的视线,捏着衣角说:“也、也没什么,处理完食材,放进炖锅里就好,挺……挺简单的。”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好像一份鸡汤也不是很能拿得出手,飞快地看了程衍一眼,紧张地说:“我、我下次在做别的给你吃,可以吗?”
调羹里的一小勺鸡汤已经变得温热,程衍一口抿下。
然后他才说:“当然可以,鸡汤非常好喝。”
非常好喝倒是绝对算不上,只是中规中矩,但是小朋友第一次下厨,当然要鼓励一番。
至少……不是整出什么黑暗料理的口味来嘛。
楚望果然很容易被取悦,眼睛立刻亮起来,喜悦地说:“太好了!我会在加把劲的!”
他不碰一点荤食,做出来的鸡汤也只能程衍一个人独享。
程衍便又问了一句:“你吃过了吗?”
楚望连连点头,说:“我刚才喝了一碗蔬菜汤了。”
程衍喝了几口鸡汤,看楚望还站着,一把拉住他的手,说:“坐下来。”
病房里没有多余的椅子,楚望脸颊红扑扑地坐到了病床边上。
程衍一手拿着汤勺,另一只手勾住楚望的手,楚望安静没有说话,却也手指弯了弯,和他的手指紧紧勾住。
在旁边默默伫立的管家,全程目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嘴角抽搐。
他在这里站着实在有些多余,静默不出声,悄悄离开病房了。
刚和家里的主人抱怨完一个帮倒忙还硬要赖在这个家里的家伙,没想到下一秒就直面主人和对方态度亲昵,管家需要出去好好整理一下他的情绪。
两个人的肢体接触比之前要亲密了许多,管家眼尖,自然立刻意识到病房里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有了进一步的进展。
不过想了想,倒也不奇怪,屋里这个少年,是唯一让主人产生过好奇和兴趣,主动去接触的对象,会发展成恋人的关系,好像也再正常不过了。
程家多一个女主人好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也许不久的将来,会迎来多一个男主人吧。
程衍喝完了鸡汤,擦干净嘴,楚望才起身要收拾碗筷。
程衍拦住他,说:“让佣人来收拾,你在这里陪我。”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眼疾手快地摁下了旁边的一个铃,立刻就有人进来,照着程衍的吩咐收拾东西。
“叩叩——”
虚掩的门被敲响。
一个清亮的女声传进来。
“程总,我是丽莎。城规划投标的事情需要您过目,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楚望听着立刻要起身,但是程衍把他的手抓牢,说:“坐着。”
他的话楚望自然听从,立刻不乱动了。
程衍这才高声说:“进来吧。”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性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她身材高挑性感,看模样就该是个大美女,就是……在程衍的视线里,美女的脸都是马赛克,相当模糊。
丽莎进来后,立刻把手里准备好的文件递过去,说:“我们的投标策划全都在这里,请您过目。”
程衍接过去,开始翻看。
还好,资料是没有马赛克的。
他阅读的速度很快,几乎快速翻一遍就结束,并且立刻就指出其中一些被他人忽略的纰漏,丽莎拿了个便签本出来,跟着他的速度,飞快地记录下来。
“……好了,差不多就是这些,你记得跟进检查,这些纰漏修改完毕,这个策划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丽莎连连点头,在程衍说这话的时候,才终于记完要记录的内容。
因为程总很忙碌,但他做出的决策从来没有过失误,点出来的问题都是一针见血的,策划案中被点出来的纰漏,丽莎还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准备回去自己研究。
作为一个出色的下属,绝不会多浪费日理万机的上司的时间。
程衍把策划案递了回去。
丽莎接过去,鞠了个躬,然后才转身离开。
把房门关上之前,丽莎还是忍不住带着个人的情绪……和好奇,看了一眼坐在程总床边的那个少年。
居然有人敢坐在程总的床上,牛逼!
* 小傻子
程衍从工作的状态迅速调整回来。
他捏了捏楚望的手心,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下,说:“发什么呆?”
楚望呆愣地甩了下脑袋,这才把视线聚焦回来。
程衍握着他的手,笑着说:“你太瘦了,要吃多一点。”
手指纤长细巧确实好看,但是握在手里几乎是皮包骨,硌手又看起来营养不良。
楚望却没有回答,他说:“衍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程衍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迷茫和无措。
他一把捏住楚望的手心,揉了几下才说:“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楚望咬住自己的嘴唇,却不说话。
他骨子里安静又自卑,小心翼翼又敏感,总是那么容易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见他半天不说,程衍叹了口气,说:“我没有这么想过。你有很多的优点,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你忽略了它们,就永远不能挖掘出你的闪光点来。”
楚望没怎么听懂,迷茫地摇头,想了想才说:“我配不上你……”
程衍伸手捏住他脸颊,这是少年身上难得有肉的地方,细嫩的皮肤手感极好,程衍总是忍不住想要“蹂/躏”一番。
“再说一遍?”
他佯怒说。
楚望愣住,张了张口,对上程衍的眼睛后,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把刚才那句话重述一遍。
“你觉得怎样的人才配得上我?”
程衍随口问。
他一边说话,还要一边捏着楚望的脸颊,两根手指一左一右地捏住,就让楚望的嘴不得不嘟起来,苹果肌也全挤到了眼睛下方,看起来圆润可爱,一点也不正经。
楚望艰难张嘴,含糊说:“比、比如……刚才的大姐姐……”
他在看到刚才那位女性进来的时候,才模糊意识到,程衍身边围绕着多少出色的男男女女,面容姣好、身材性感,而才能兼备,应该随便一个人,都比自己要优秀无数倍吧……
刚才那位女性进来的时候,尽管表情管理得很好,楚望还是捕捉到她看到自己的时候,眼里的惊讶——换做是他,也会觉得惊诧不解。
程衍挑眉,说:“那你现在还可以趁她没离开,追出去说,我要把我的男朋友给你,你和他比较般配。”
“不!”楚望脱口而出,语气异常激烈。
程衍没忍住笑了一声,说:“不错,就应该拿出这种气魄来。”
楚望声音倒是掷地有声,不过程衍还捏着他脸颊,表情都好像在卖萌一样,根本谈不上气魄。
他一说出自己心里最急切的念头,就慌乱地视线躲闪。
程衍凑近,逼问他:“这么不满意,想要拱手让人?”
“不、不是……”楚望想往后仰,但是程衍另一只手按住他后颈,根本不给他动弹的机会。
楚望着急得眼眶都要湿润了,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能这么错会意……
“既然不是,”程衍一字一顿说,“那就抓紧了,不要给别人夺走的机会,更不要自暴自弃,任由机会从手里溜走。”
楚望嘴唇翕张,恍惚好像理解程衍的意思了。
只是,他还是迟疑着,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有一天,您不喜欢我——”
他没机会把这话说完,因为程衍飞快地说:“我不会。”
程衍说得非常肯定,眼神认真专注。
楚望愣住,凝望着这双眼,好像质疑对方的感情,都是一种过错一样。
然后下一秒,他的嘴唇就被柔软的触感封住。
程衍的手稍微放松,顺着脸颊抚摸过楚望的下巴,掌心抵在他的脖颈上。
他动作轻柔、缓慢,唇舌相碰的时候,两个人好像都一种战栗的感觉。
柔软的触感,犹如灵魂相触。
这个吻浅尝而止。
程衍怕吓到这个胆小的少年,没有做出更亲密的行为。只是结束了这个吻,他还维持着亲近的距离,轻声问:“还要把我送人吗?”
楚望愣愣的模样,伸手摸着自己的嘴唇,听到程衍的话,好像才回过神来,猛地摇头拒绝:“不!”
程衍笑了起来,松开了他,只是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腕。
然后他缓慢地说:“你才多大的年纪?想要变得优秀,要更加努力,而不是自暴自弃,知道吗?”
楚望顺从地点头。
程衍揉了揉他的手,说:“自信点。你准备参加画展报名的作品,准备得怎样了?我好像还没有见过。”
程衍还记得,他见到画室里那副线条扭曲颜色暗沉的画作,也许那正是反应了楚望内心最真实的一部分情绪。
谁都会有负面的东西,但他不忍心看到楚望一直这么痛苦。
楚望紧张了下,说:“那个……还没准备好。”
程衍问:“进展得如何?”
楚望老实回答:“我之前画了一半,但是……又觉得不好,想要重新画一张。”
程衍还想着开导一下他,听到这话,一时间惊讶地挑了下眉。
“怎么不好了?”
楚望不知道程衍已经见到了那副阴暗的画,他实话实说:“那副画……是我情绪低落的时候画的,现在重新看到,觉得很压抑,也许看到它的人,也会觉得心情很不好。而且,我找不到那个时候的心情,也没法继续画下去了。”
他也有没说出来的话。
他之前只想着宣泄出自己的痛苦来,但是,清醒的时候再看,却又会觉得不安和惶恐——如果衍哥看到了他画了这么阴暗的作品,该会如何看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很可怕的人,内心阴暗,心理变态……
一想到这些,楚望更是迟迟下不去笔。
程衍安静地倾听他说完,才拍了拍楚望的手,轻声与他说:“既然没有办法画下去,我们就换一副,还有时间,你一定可以创作出更出色的作品的。”
楚望点头,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来。
然后,他小声地说:“我还在找灵感,在写生本上画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衍哥,你还没看过我的画,拿给你看好不好?”
主动分享自己的东西,算是内敛自卑的性格一个突破口了,程衍笑得尤为真诚,说:“当然可以,求之不得呢。”
楚望跳起来,说:“我现在去拿!”
他早就想给程衍分享,这是他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用来证明他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程衍等了一会儿,楚望很快就从画室里跑下来,拿着自己手里的画架,蹬蹬蹬地下来,抱着一个写生本,直接凑到了程衍的面前来。
程衍等着他翻开。
楚望说:“里面都是我平时想灵感的时候,随手画的,有些……有些画的不是很好。”
程衍笑了下,说:“没关系。”
楚望却犹豫了几秒钟,好像不好意思极了,干脆把写生本往程衍的手里塞,说:“衍哥,你、你来翻吧!”
程衍接过去,说:“行。”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把厚厚的硬质封面翻开,写生本第一页的内容就展现出来。
程衍瞪大了眼睛。
速写纸上的画作完成度不高,是黑白铅笔草稿。
但是楚望的草稿线条很干净,纸张其他地方也没有被弄得脏兮兮,画的内容看起来清晰、栩栩如生。
第一页只单纯画了一块玉佩,那玉佩是鹤型的,仙鹤落在山石上,却做出振翅的姿势,高扬着修长的脖颈,好像随时要起飞一样。
太熟悉了,那是过了几百年,程衍也不会忘记的形状。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还有一更……我努力一下
第96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楚望期待又忐忑地望着程衍, 没有看自己的写生本,而是全神贯注在注意男人的神情。
但是,男人眉头拧住, 表情有些凝重,好像那副简单的草稿里藏了什么捉摸不透的秘密一样。
楚望憋不住,忍不住开口问:“衍哥, 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程衍这才回过神来, 他立刻抬头, 对楚望露出一个宽慰的表情来, 说:“没有,这个玉佩很好看。你是照着什么古物画的吗?”
楚望直觉有些古怪,但对程衍又生不出怀疑来, 摇头说:“不是的, 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程衍拿着画纸的手一颤,但他语气还是很平和镇静:“画的很好。”
楚望小声说:“这是我以前画的,还、还不是很成熟……不如你从最后面翻起?”
程衍摇头,说:“要从头看起, 才能看到你的进步嘛。”
他说着,翻了下一页。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可是看到了第二页又画了一只仙鹤, 程衍还是有些愣住。
那仙鹤与上一张图不太一样, 虽然同样是仰颈, 展翅欲飞的墨阳, 但是旁边是圆月与梅林, 楚望用铅笔画出磨砂一样的效果来, 整张画面好像裹上了朦胧的雾, 显得仙气缥缈。
如果旁边再加上一句诗, 就和他在书院里,送给楚望的那支笔上面的图案一模一样了。
程衍又问了句:“这个也是你想出来的吗?”
楚望连连点头,又忍不住说:“我特别喜欢这幅,是我根据梦里的场景画出来的,感觉好像是仙境一样。之前想要把它画成完整的作品,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和别人分享……”
程衍说:“让它留在这个写生本里,就很完美了。”
楚望认同地说:“没错!再画一次,可能就不像这样美了。”
不过,程衍只是想表达,这个画不能给别人看的想法而已。
他深呼吸,又继续往后翻一页。
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楚望画的是一头在草地上打滚的小乳猪,程衍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楚望迫不及待地说:“是不是很可爱!如果有机会,我好想养一只宠物猪啊!”
程衍保持语气镇定地附和:“确实很可爱。”
冷静!他是见过大风大浪活了多少年的人……的系统了,才不会这种区区小场面上败阵。
他做好心理准备,下一页应该是看到一头大野猪了——
不过,往后一翻,却是另外一张,他意想不到,完成度非常高的铅笔稿。
这张图的背景是什么现代的弄堂,看起来不是什么科技太发达的地方,
视角是从下往上,画面只有一线天空,左右是逼仄、互相朝中间倾轧的老房子,那一线天空还穿着各种乱搭的电线杆和晾衣绳。
画面的中心是一辆单车,两个男生坐在单车上,个头高的在前头骑着车,个头小的坐在后面,背上背一个书包,怀里还抱着一个。
年幼的男孩好像看到了天空有什么东西,高高举着手,骑车的男孩正回头,看向对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这场景明明非常陌生,却莫名让他触动。
他忍不住问:“他看到了什么?”
手指指着单车后座的男孩。
楚望凑过来看,说:“我也不知道,所以,天空上我什么都没有画出来。”
程衍又问:“这幅画是有什么灵感吗?”
楚望想了很久,才摇头,说:“忘了。好像在某一个瞬间,突然蹦出脑海里的。”
程衍望着他,确定他没有再隐藏,不是说谎。
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两人却都没有办法捕捉到什么。
程衍觉得,他也许遗忘过,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程衍看着这幅画好久,直到楚望小声地提醒他,他才翻到下一页。
下一页终于是正常的静物了。
楚望说:“后面都是我的素描练习了。”
练习作品中规中矩,也没有出现什么超乎程衍想象的画面了。
翻看到最后一页有画作痕迹的最后一页,程衍发现楚望画了好几张别墅里的景物描写,看出来是近期画的。
他把写生本合上,还是忍不住问楚望:“前面几幅画,都不是写生画,为什么会把它们画在最前面?”
楚望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露出犹豫的表情来。
他通常露出为难的神色来,程衍就不勉强他了。
可是此时,程衍迫切想要知道一些真相。
他说:“不能告诉我吗?”
楚望立刻摇头:“不是的!是因为……我怕你不相信。其实这几幅画的场景,从很久以前就模糊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了,虽然都是没有见过的场景和事物,但是,在我的脑海里却非常真实。我想要学画画,是因为觉得这些片段场景也许很重要,把它们画下来,也许有一天会找到画里的东西。”
他说完,又好像觉得自己说了太荒诞的话,羞涩地笑了下,说:“衍哥,你别笑话我,我……我是认真的……”
程衍没说话,却一把抱住了他。
他说:“我相信你。”
他的声音不像平时那么平稳,甚至有些颤抖。
只是,他的举动更加突兀,楚望吓了一跳,也没有发现他说话声音的细节了。
程衍闭上了眼睛,楚望依赖着他的气息,可他也同样依存着他。
他猜测到了这个世界的楚望,经过了一遍遍的轮回,世界线崩溃了多少次,他就经历了多少次的折磨。
可是他没有才想到,这块尤为可怜的灵魂碎片,已经隐约有了前世多少回的记忆。
他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爱上程一彬,为什么会和程一彬纠缠那么多个世界,爱得那么纯粹又偏执?
也许不只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原本逻辑驱使。
答案在他们见面的第一天,楚望就已经给过他了。
不是他长得像程一彬,而是因为……程一彬长得像他。
* 小傻子
那天程衍突如其来的拥抱,最后也没有给楚望一个解释过。
楚望当时有些疑惑,却没有太多想,反而在程衍松开他后,忍不住让他再多抱他一会。
连程衍复杂沉重的思绪,都被他成功转移了。
几日之后,在医生的首肯下,程衍也可以下床,这个临时病房和别墅里的医生护士全都撤掉,恢复了活蹦乱跳……
哦不是,程总是做不出来活蹦乱跳这样的行为的。
楚望倒是在画室里呆了好几天之后,苦恼地和程衍说,废弃掉了之前的画之后,又想不出来新的作品了。
而距离征集截止的日子越来越接近,他要是拿不出来满意的作品来,岂不是白白失去了一次如此重要的机会?
程衍回想了下,上一次出门,好像就是因为带楚望去散心找灵感,结果回来就车祸……
他摇头,迅速放弃掉到楚望再出门散心找灵感的念头。
楚望心烦气闷,跑到泳池里,幻化出了鱼尾巴来,在偌大的泳池里姿势优美地游了几个来回,最后双臂撑在泳池边沿,仰头看向过来关心他的程衍。
“衍哥,怎么办啊,我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上半身赤/裸着,在阳光下皮肤好像白瓷一样。而那条洁白的鱼尾在身后拍动,扬起一阵又一阵的水花,晶莹的鳞片把阳光折射出若隐若现七彩的光来。
程衍迟疑了几秒钟,说:“你还没见过我的尾巴吧?给你看一看,说不定……能给你找到灵感?”
楚望顾不得灵感了,几乎上半身都要越出水面来,尾鳍拍打着连串的水珠。
“好呀好呀!”
第97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别墅的泳池是露天的, 旁边专门配置了更衣室和淋浴间。
程衍脱了衣服,沿着腰部往下围了一条浴巾,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人鱼下水的时候, 因为尾巴会化出来,因此雌性人鱼幻化之前上身会穿内衣,而雄性人鱼多半直接全身裸露下水。
因为构造差异, 外面对公众开放的泳馆都会分开人类与人鱼不同的泳池, 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程衍卧床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没有把皮肤捂白, 还好也没有因此一身精壮的肌肉消失。
他一靠近泳池,楚望在水里仰头看他,突然脸颊一红, 脑袋猛地往水里一扎, 然后鱼尾翻起,一瞬间就窜到了泳池的对面,然后才把脑袋冒出来。
他远远地喊了一声:“衍哥,快、快下来吧!”
程衍:“……”
游太快了, 没发现到底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害怕。
他到这个世界后,也没有亲眼见到这个躯体的尾巴, 还没有下水过。
一来是太忙碌了, 二来程衍又不是原身, 不是真正天生的人鱼, 他也没有对水产生多大的喜好。
不过, 在靠近泳池之后, 他才察觉到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他把浴巾解开, 放到泳池旁边的大躺椅上, 然后站到了泳池边的跳水台上。
好像是这身体自发的本能一样, 在他一跃而下的时候,就感觉到双腿有种微麻的感觉。
他以优美的姿势跃入水中,飞溅起来水花的时候,双足已经消失,而是巨大的尾鳍拍打到了水面上。
楚望瞪大了眼睛。
他捕捉到了所有细节变化,清晰地看到了他一片片鱼鳞从男人的双腿上开始覆盖生长,在彻底包裹住双腿,变成尾巴的时候,足尖处好像绽开一朵花一样,尾鳍猛地朝外面伸展开来,铺盖着落下。
程衍扭头看了下自己的鱼尾,甩了甩尾鳍。
他感觉到自己下半身的神奇变化,感觉到细微的水流如何顺着他的尾巴滑过,鱼尾流畅的线条可以毫不费劲地拨开池水,似乎完全不受阻力影响。
他扭了下身体,尾巴朝着身后一扫,轻易地推动身体,朝着对面快速接近。
他几乎花了不到几秒钟的时候,就游到了楚望的面前。
楚望怔愣地瞪大了眼睛,一直到程衍靠近后,才回神过来,惊喜的大叫起来:“衍哥!你的尾巴好大好漂亮!”
“不觉得这个颜色很可怕吗?”程衍笑着说。
楚望迅速地摇头,又说:“我……我能摸摸吗?”
程衍往后一退,然后把鱼尾抬高,一声哗啦的声响,几乎比成年人展臂还要宽大的尾鳍好像从水中绽放开来的,妖冶的花。
楚望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他的皮肤白皙,与之相对应的,手心下覆盖触碰到的尾巴,却是黑色的。
一片片坚硬又巨大的鳞片覆盖在鱼尾上,鳞片质地坚硬,触碰到表面却非常光滑,水珠无法停留在上面,会迅速地从上面滑落下去。
那鱼尾不是纯粹的黑色,在阳光的折射下,每一块鳞片上都泛着折射的光芒,泛出一种幽绿色的光,就好像深海的颜色一样。
程衍的鱼尾看起来就泛着冷硬、坚韧的光,不像其他观赏性更强的人鱼尾巴,颜色往往显得梦幻。
但是,这却没有改变这鱼尾的美丽。
他的尾鳍也比寻常人鱼要大许多,连轻轻在水面上拍击,都会带起连串的水珠,震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在水面上舒展,就好像一朵热烈的花,颜色深暗,也不影响美感。
人鱼的尾巴能敏锐地捕捉水流的变化,同样的,其他的触碰好像也会被迅速放大一样。
楚望的手指抚摸过鳞片,又摸过尾鳍,没有用力,舒缓轻慢,让程衍舒服得控制不住,鱼鳞在水里都微微张开来……
“我的尾巴看起来好小……”
楚望小声地嘟哝,也把自己的鱼尾露出来。
他的尾鳍小小的,整条鱼尾都是纤细的模样,尤其是和程衍的尾巴挨在一块,对比更加明显。
一黑一白两条鱼尾在水底下慢慢靠近,鳞片几乎要互相接触到。
程衍突然一把搂住了楚望的腰,楚望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叫,然后被他带着,往水里快速下潜。
这个泳池挖得很深,体积非常大,完全足以让两条人鱼在水里翻腾了。
进入到水中,楚望被程衍搂着一起游动,也忘了紧张。他们潜游在水底,又绕了个圈,尾鳍在水中舒展,翻飞出漂亮的姿势来。
人鱼们在水中畅快自由,再高难度的泳姿都好像与生俱来本领,可以肆意畅游。
慢慢地,楚望牵住了程衍的手,并肩游动时,还玩闹地用自己的尾巴去撞程衍,又反过来被程衍用自己的尾巴缠住,不让他乱动。
楚望力气比他小,半天挣脱不开,就整个人往水面上钻,一声哗啦把头露出水上来。
程衍跟着他也露出水面来。
楚望一把扑到他怀里,开怀大笑:“太好玩了!”
他的头发都湿漉漉的,程衍揉了几把,把垂下来的额发扫开。
他松开了楚望的鱼尾,但是却用自己的尾巴圈成一个圈,把楚望圈进自己的怀里。
黑绿色的鳞片半浮在水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楚望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又用他白色的鱼尾去和程衍的尾巴交缠在一起。
程衍的尾鳍甩动着,在水面上拍打出水珠来。
楚望连声哇哇大叫。
管家站在泳池边默默注视着,觉得自己主人拼命秀自己的尾巴,简直和孔雀开屏求偶没有任何的差别……
程衍还忍不住问楚望:“好看吗?”
“好看好看!”楚望连连点头,还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鱼尾巴!和其他千篇一律的人鱼一点也不一样!”
当然……他也没有见过多少的人鱼尾巴。
一黑一白两条尾巴紧贴着,鳞片在互相轻轻摩擦,程衍不仅能感觉到那种令他战栗的触感,还能捕捉到水流淌过中间的感觉。
他忍不住舒展鳞片,在水中微微轻颤。
“你……”
“我有灵感了!”
楚望突然大叫出声来。
接近着,他把脑袋往水里一扎,绕出程衍的怀抱,潜游在水中,快速地接近泳池的岸边。
“哗啦!”
他双臂撑着泳池的边沿,灵活地跃上岸。
珍珠白的鱼尾在半空中甩动,飞溅出连串的水珠,水珠落回池里的时候,鱼尾也变回少年修长漂亮的腿。
一闪而过白花花的一大片,然后楚望将浴巾裹上,急切地说:“谢谢衍哥!我找到灵感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望,直接冲回屋里去了。
程衍愣了几秒钟,尾鳍在泳池里拍出巨大的浪花来。
……有被气到。
管家在岸边默不作声,觉得这个时候一定不要凸显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被迁怒到。
* 小傻子
楚望躲画室里画了半天,楚望过去找他的时候,他才随便披了件外衣,睡衣都宽宽松松没有穿好。
他第一时间站起来,用身体把自己的画架挡住,朝着程衍张开双臂拦住他。
“衍、衍哥,你不要偷看!”
程衍走近一步,立刻看到楚望好像紧张到不行,眼珠子瞪得圆溜溜。
他停住,说:“我没偷看。赶紧去把衣服换好,要吃晚餐了。”
“我……我马上就来!”
楚望显然不想在画完作品之前,让程衍提前看到,程衍心里虽然好奇,但也尊重他,没有刻意去看。
楚望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要给你的一个惊喜。如果到时候可以在画展展出,再给你看,好不好?”
程衍自然点头应他。
为了藏住这个惊喜,楚望甚至主动说自己要会学校去画完他的作品。
事实上,他也很久没有回学校,多少还是有不那么好的影响。程衍考虑了下,也同意让楚望先回学校去,他自己最近也有比较多的工作要做。
他送楚望到学校,在院楼放他下来。
楚望依依不舍:“衍哥,我什么时候能去找你?”
程衍随口回他:“等你周末没课,随时都可以。”
楚望拉住他的手,说:“那……那我周三下午放学也早……”
“行了。”程衍无奈地敲了下他脑袋,说:“周三我来接你。”
楚望这才露出笑容,心满意足地下车去。
送完这个讨价还价的小家伙,程衍转头又去了一趟陆城大学的行政楼,之后才离开学校。
* 小傻子
楚望离开学校一段时间,给自己请过一个长假。
他先去院长那边销假,当时因为遇到车祸,是请了病假,所以杨院长也多关心地问了几句他的身体恢复情况。
知道楚望已经恢复之后,杨院长才笑着说:“对了,你们班级现在画室已经翻新完了,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往原先的画室过去。”
之前画室翻新,他们是在临时的教室上课和画画的。
楚望谢过了杨院长后,就朝着画室的方向过去。
班里正在上练习课,楚望推开门,放轻了脚步走进教室里。
班上的学生都在各自作画,画室里一片安静。
楚望的声音放轻了,却在寂静的空间内,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
他看着全新的画室,还没找到自己的位置,班里的学生立刻惊呼起来:“楚望!你回来啦!”
楚望吓得脚步一顿,还从没遭遇过这么热情的同学。
他请个长假回来,怎么就转变那么大?
【作者有话要说】
白黑配(不是)
第98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楚望在教室门口站定顿住, 没敢往教室里头走。
但是立刻有一个男生上前来拉住他的手,爽朗地笑着问:“楚望,你身体恢复了吗?”
楚望愣了下, 才知道原来班上的学生都知道他出车祸的事情。
他虽然请了很长的病假,但是事实上有大半的时间是已经痊愈了的。
“已经恢复了。”同学对他态度那么好,楚望自然也露出友好的笑容来。
另一个女生凑过来, 好奇地问:“楚望, 你是和程总在一起的时候出车祸的吗?”
楚望笑容一凝固, 朝她看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
“楚望, 抱歉,是我说出去的。”许铭洋站起来,表情为难地说, “是那天在游乐场遇到你和程总, 之后听说出了车祸,我才这么猜测的……”
这么殷勤,是因为猜测着他和衍哥的关系,或者是想从他这里打听出来些什么吧?
楚望的笑容淡了几分。
旁边的女生还没有察觉出来楚望的情绪变化, 还好奇地问:“程总听说伤的很重,是真的吗?”
楚望扫了她一眼, 语气冷淡:“他好得很。”
女生嘴巴翕张, 没有说话了。
楚望从围上来的人群中间穿过, 走进教室, 找他的画架。
然而, 楚望一眼看过去, 画室里面的画架全部换成新的金属制成的了。
班长是刚才最先凑上去和他打招呼的男生, 笑着和楚望说:“楚望, 我们的画室翻新之后, 画架也全部都换成新的了,是不是很惊讶?那边那个空的,是留给你的位子。”
男生指的是一个中间靠前的位子,楚望有些惊讶,没想到给他留的位子会这么靠前,他还以为依旧是在角落里呢。
虽然他对此没有什么看法,但还是点头谢过了班长,才往那个位子走过去。
刚才问话的女生和同伴对视了几眼,也没有再对楚望多问什么了。
楚望也没有去探究这些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他把卷起来的宣纸展开,然后夹到画架上,开始准备画画。
一旦认真起来,楚望完全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不管他是坐在角落里,还是教室的最中间,一开始画画,他的视线里也只有自己的作品而已。
一整个漫长的下午,除了稍微挪动了下位子,楚望也没有起身,等放下画笔和调色盘,才感觉到浑身有些酸痛。
他伸了个懒腰,视线往旁边一挪,几个脑袋齐刷刷地在他旁边冒出来。
楚望:“!”
他吓得浑身一颤,然后才发现自己后面围了一圈,都是班上的同学。
看到他瞪圆了眼睛,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有女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楚望,你怎么这么可爱?”
又有人立刻说:“楚望,你的色彩运用太棒了,水彩铺色太厉害了!”
另一个人也接着说:“对!这幅画完全上色后一定非常好看!”
楚望根本没有发现有人在围观,吓了一跳听到同学们的话,才露出一个笑容来。
“多练习就好了。”
有人好奇地问:“楚望,这是你准备竞争画展名额的作品吗?”
楚望点头。
立刻就有人惊呼出来,说:“这张画完成之后,一定很非常优秀的!”
“不知道许铭洋的作品会怎么样?”
楚望愣住,脱口而出道:“许铭洋还没画吗?”
他现在才开始铺色,是因为车祸耽误时间加上推翻思路重新画。但是,许铭洋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早就画好了才是,下周他们就要投票了。
同学摇头,说:“不知道,许铭洋没有在画室里画,据说是在外面租工作室专门来创作——不知道他画的怎样,大家都很好奇呢!”
楚望笑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那我也很期待看到他的作品。”
许铭洋没有凑过去,但画室里不吵闹,楚望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画架上只夹了一张简单的静物素描,好像那副画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值得他一直盯着看那么久。
然而,他的手却放在膝盖上,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楚望跟着班上几个学生一起去吃饭,画室里几乎没有几个人了,许铭洋才收拾东西起身。
他缓慢地走到了楚望的画架旁边,余光瞄了一眼画架上的画纸,瞬间瞪大了眼睛。
等正面端详那副还没完成的半成品,许铭洋浑身都在轻微的颤动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好像不能多看一眼这幅作品,他转身飞快地离开了画室。
楚望所有的精力都花在这幅画上,倾注了自己的全部精力。
他虽然好奇着许铭洋会拿出什么作品来,不过也没有很上心。对自己的水平有足够的把握,只要他发挥出自己的最佳水准、把想要表达的创作出来就可以了,竞争对手如何,已经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了。
所以,楚望也没有发现许铭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直到周五下课前,终于彻底地画完这幅画,楚望才松了一口气。
这下周末可以安心地去找衍哥,然后周一进行投票,顺利的话,下周五开始展出,就可以给衍哥看他的作品了!
想到这些,楚望心里一片雀跃,心里已经是甜滋滋了。
“楚望,你这幅画完成得太好,已经超越了高年级学生的水准了!”
“参加画展的水平肯定有了!”
“下周一就要投票了,不知道许铭洋的作品怎么样,我觉得他之前的作品都没有楚望这幅好。”
“说不定许铭洋拿出来的也很优秀,到时候我们也能一饱眼福了。”
“到时候选择恐惧症的人要怎么办?”
“对啊哈哈哈!许铭洋也很厉害,到时候让我们投票,真的很难选。”
等班上同学都吱吱喳喳讨论完,楚望才把自己的画架用防尘布盖上,然后离开画室。
这些天,他和班上的同学相处也比之前融洽了一些,有人有画画的问题想要请教他,楚望从来不会吝啬回答,平时去食堂吃饭,也不再是独来独往了。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了,因为程衍过来接他。
程衍站在画室门口等楚望出来,牵着他的手一起离开。
班上有人在好奇张望,走廊也有人忍不住朝他们俩看过去,不过两个人全然不在意,也不理会这些窥探的视线。
许铭洋站在画室门外,盯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一直到完全消失,他才收回视线。
他刚才拿着手机走出教室,是想要给程一彬打电话的,现在手机屏幕还显示在准备呼叫的画面。
许铭洋把手机拿了起来,按下了呼叫。
程一彬很快就接通了,语气柔和地问:“铭洋,什么事?”
许铭洋咬了下嘴唇,低声说:“铭洋,你周末有空吗?”
程一彬立刻回答他,加快了语速:“抱歉,铭洋,我最近在公司实习,实在是太忙了。”
许铭洋语气低落,但还是尽量挤出一个笑容来,说:“没关系,我理解你。你去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程一彬也没有和他再多说几句,只说到:“铭洋,你真体贴我。”然后就立刻把电话挂掉了。
尽管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结果,许铭洋还是露出一个不满又怨怒的眼神来。
他不知道程一彬能有多忙,但是再忙碌,也不会比他的表哥,日理万机的金融巨鳄更忙碌吧?
许铭洋甚至觉得,楚望那么明目张胆地在学校里秀恩爱,说不定就是想要演给他看的。
一想到这些,许铭洋就控制不住自己胸膛里翻动的负面情绪。
他透过画室的窗往里头望,眼神直直落在了楚望的画架上。
许铭洋藏了一个秘密。
他考上陆城大学的美术系是作弊,找了人贴着他的画风,高价画出一幅作品,才考上的。
没想到进入学校之后,开学展出了考试的作品,许铭洋受到了许多人的推崇,他原本想停下这样的行为,却不得不继续做。
他之所以过得那么拮据清贫,哪怕和程一彬在一起后都是如此,是因为他要花大价钱去和外面一些急着用钱的画家买画。
他把楚望的作品偷偷拍下来,发给自己常合作的一个画家,想要对方创作出一副更出色、能够超越楚望的作品来。
没想到那个画家却拒绝了,称自己的水平达不到这样的高度,他画不出来。
许铭洋只买了一副非常普通的画,一直没有拿到学校的画室里过,班里有那么多同学,隔三岔五好奇问,许铭洋却没有勇气把那副画拿出来。
他那个时候不想要和楚望争这个名额,想要谦让给他,既能留下好名声,又不能多花一笔钱去买画。楚望拒绝被他谦让,许铭洋骑虎难下,才不得不和他公平竞争。
一个念头在许铭洋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
如果……楚望没有作品能和他竞争呢?
周五晚上,学校里有一些学生趁着周末离开出去玩,呆在宿舍里的学生也多半在放松地打游戏聊天。
许铭洋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宿舍,趁着夜色悄悄潜入教学楼,翻窗进入画室里。
他没有发现,画室天花板角落,亮起一个非常细微的淡红色光束。
许铭洋屏住呼吸,翻身进入画室后,紧张地朝着走廊外张望,确定没有人经过后,才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就着窗外的月光可以看到,画室里整齐摆放了许多的画架,多半都盖着防尘布。
许铭洋一眼就找到了他的目标。
他踮起脚尖走到了那个画架面前,深呼吸后,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揭那条防尘布。
几乎在他手指触碰到防尘布的瞬间——
“哔哔哔!哔哔哔!”
急促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画室里响起,漆黑的画室突然全部灯都亮了起来。
许铭洋吓了一跳,手往后一缩,突然听到“吧嗒”一声,从那个画架上突然伸出一个手铐,直接扣住了许铭洋的手腕。
许铭洋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落枕了!今天扭着脖子写完的QAQ
第99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周五晚上楚望是赖在程衍的房间里睡觉的。
睡得一夜无梦, 非常美满。
醒得也比程衍早。
他保持着睡前的姿势,还窝在男人怀里,看程衍还没睡醒, 偷偷挪了下酸麻的手臂,从搭着程衍的肩膀往下挪,环住程衍的腰。
然后他闭上眼睛, 准备要再睡个回笼觉。
不过程衍被他的动作惊醒, 一睁开眼就看到楚望刚把眼睛眯上, 眼睫毛还在轻轻颤抖, 眼皮底下还能看到眼睛在转动。
他捏了捏楚望的脸颊,喊他一声:“别装睡,快起床。”
楚望重新把眼睛睁开, 眼神清澈, 嘴角带着笑意上扬:“才不是装睡,我只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嘛。”
刚清醒过来,声音还带着一丝惺忪睡意,听起来好像有些柔软。
程衍忍不住低下头, 碰了碰他的额头,才说:“好吧, 那我们一起起床吧。”
程衍的周末已经特地空出来, 没有安排其他的事物, 只是在网上回复着助理几个下周的时间安排问题。
而楚望在学校画室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周末也不用干活了。
鉴于车祸的后遗,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不提什么出去玩的事情, 吃过早餐后, 楚望主动说:“衍哥!今天我来做饭吧!”
程衍还没下床的时候, 楚望给他煲汤过, 也做过一两道简单的菜。看出来是他自己刚开始学,刀工稚嫩,对火候的掌握也不够熟练,不过看到楚望那么期待的眼神,程衍总是很捧场的。
成为这个世界的大佬,在家里吃个饭都有十个女佣伺候上菜,整这么大的排场,为了不让人设崩得太厉害,程衍也没有自己下厨过了。
听到楚望要给他做饭,程衍也没有反对,但还是和他说:“那你在厨房里小心一点,别靠近火源,别碰刀具。”
楚望笑了出声:“那还怎么做饭!”
程衍无奈地敲了下他的脑门,说:“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就是了。”
楚望吐了吐舌头,说:“我知道啦。”
他站起身,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程衍。
“衍哥,你吃不吃蛋糕呀?”
程衍愣了下,看着楚望期待的眼神,心里有些好笑,反问他:“你吃吗?”
楚望矜持地回答:“你吃的话,我就吃。”
程衍颔首,笑说:“那我就吃。”
少年的笑容几乎在瞬间,清晰可见地绽放开来。
“太好了!那我就去准备材料,下午来做蛋糕吧!”
程衍还是提醒他:“一定要小心一点。”
楚望连连点头,已经往厨房的方向小跑过去了。
程衍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看到了一条新收到的短信。
这条短信是陆城大学的行政部主任发过来的。
接到了学校警务处的消息,昨天晚上学校美院出现有一名大一学生想要偷窃或破坏另一位同学的作品,被智能监控识破,当场抓获。
早上的时候,已经转交到市警署立案,但是现在传出消息,有人要给那位大一学生进行保释。
这条短信之所以传达给程衍,一个是因为,差点被破坏的作品,经调查发现是楚望的,而作案的许铭洋与他存在竞争关系;第二个是因为,保释许铭洋的人,是程家的少爷,用的正是程家的名义。
在不明所以的其他人看来,楚望是程衍罩着的,他的作品差点被人破坏,破坏者却被程家人保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因为许铭洋的学籍在陆城大学,他被保释也需要陆城大学这边同意。如果陆城大学现在指出,许铭洋在平时品行不好,也会影响是否能被保释的。
行政部主任话里带话的暗示,想问问程衍到底要不要拦住对方的保释。
与程衍所料想的一样。
他勾起嘴角,只发了一句:“不用管。”
楚望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许铭洋只是个配角。
大概是原来的世界逻辑,为了加强冲突,让程一彬认为满口谎言的楚望实际上从来没有说谎过,而反之,让程一彬觉得真诚善良的许铭洋,才是真正满口谎言。
他不仅在救命之恩上对程一彬说谎了,他的才华更是造假的。
破坏掉楚望的作品,甚至是污蔑、抄袭楚望,设计陷害让楚望的手受重伤没有办法再画画……
这些事情,许铭洋在崩掉的无数个世界线中,都一一做过。
如果剧情进展顺利,作为主角感情推动的配角,在主角心意相通时,他的丑陋行径总会被揭穿,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是,那么多次循环反复的剧情里,主角没有心意相通过,倒是许铭洋和程一彬在一起了多少个世界,甚至还有过程一彬后来已经知道许铭洋说谎的事情,但却因为对他情深义重,选择原谅他。
之前看到这个剧情的程衍:“?”
连相遇都充满欺骗和算计的感情,怎么就值得情深义重了?
也许世界逻辑是为了强调程一彬有多傻逼吧。
如果是在两个人当真情深义重的时候,许铭洋的面目被揭开,程一彬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
可是,如果还没有那么情深义重呢?
程衍等了不到半个小时,程一彬的电话果然如期而至。
不过……
不是打给他的,是打给楚望。
楚望在厨房里忙活,手机还放在客厅这边。
他的手机铃声居然是一首很欢乐,像儿童歌曲一样的音乐,程衍愣了下,才抽着嘴角把手机拿起来,看到显示来电提示是通讯录备注的“程一彬”。
他直接点下了接通。
对面大概是在户外,声音是吵杂地传出来的,带了很多杂音。
不过,即便如此,也能清晰地听到,程一彬气急败坏的骂街声音。
“楚望!你为什么要这样针对许铭洋!你就那么怕许铭洋和你竞争,要陷害他被抓吗?你还靠程衍来下手,你要不要脸!”
程衍把手机稍远拿得远离耳朵,等程一彬说完最后一句话,只剩下气头上急促的喘息。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是我。”
“……”
如果此时是当面对峙,应该就可以看到程一彬呆愣惊惶的表情了。
程衍继续说:“都是我干的,楚望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也不知道许铭洋出什么事。”
程一彬脱口而出,语气急切:“表哥!楚望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贪慕权贵,接近你也只是为了钱财而已!许铭洋是一时糊涂,也是因为被楚望在学校里挑衅,他才冲动的。你不要这么单纯地被楚望欺骗了!”
程衍差点没气笑了。
就算是原主,那也是个铁血手腕的人,程一彬到底是存在着什么样的误解啊。
至于许铭洋是怎么编造谎言来欺骗程一彬的……
只能说,一个真敢说,另一个还真敢信。
“你到现在,还是觉得楚望欺骗了你,还是这么看他,是吗?”程衍问。
程一彬情绪还是很激动,恼怒地说:“表哥,楚望表现出来都那些都是他的假象,你不要被他骗了!”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程衍开口截住他的话,不耐地说:“我给你听一段录音吧。”
他说着话,把通话掐断的同时,已经点开了自己的手机。
在他的手机里存了一段录音,程衍进行处理过,只保留了两句关键的话,就等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发给程一彬听。
那段录音裁剪之后只剩下不到三十秒。
程衍点开了程一彬的通讯账号,然后把文件传过去。
那段录音里只有两句话——
男人的声音平稳冷静,甚至带了一分不近人情。“如果我要你以和我在一起为代价,我才会给程一彬财产呢?”
背景音里有各种细微的沙沙声。
但是另一个人呜咽喘息的声音却还是很明显,几乎隔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另一个人才哽咽着开口:“我……我愿意……”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听不出来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其他难以言说的原因。
程衍发送完毕,然后把这个录音直接从自己手机里删掉。
这个录音太简短了,程衍删掉录音的时间里,已经足够程一彬听完,然后,他的通话请求直接打进了程衍的电话里头过来了。
程衍正点下确认删除,没留神直接把程一彬的电话挂断。
然后下一秒,程一彬再一次拨打了过来。
就算他的铃声舒缓放松,也能感觉出来拨打电话的人是如何的情绪激动了。
程衍在铃声快要结束之前,才摁下了接通。
程一彬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这是假的!不是你伪造的,就是他又在说谎骗人!这是不可能的!”
他的语气还是和刚才一样愤怒,可是,程衍却能听出来有些微妙的不同。
程一彬把一个观点反复重述,不只是为了说服程衍,更是为了说服自己。
他已经开始慌了。
没关系,人对于认知被刷新的时候,一开始都会先选择否认。
这很正常。
程衍缓慢又平静地说:“你觉得楚望满口谎言,连初见说救了你,也是骗你,所以不相信他为你做事都是真心实意,反而觉得他一直在欺骗你,对吗?”
程一彬理直气壮:“不然呢!表哥听过他的一面之词对吧?他说他在泳池里救了溺水的我,真是可笑!人鱼和人类根本不能呆在一个泳池里,他编造谎言的时候,都不会考虑一下实际情况!”
原来程一彬这么咬定楚望不可能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依据的原因,也正好是为什么他苏醒后,没见到楚望的原因。
因为楚望意外露出鱼尾来,才在把程一彬救上岸后就直接离开那个泳池,没有见到苏醒的程一彬。
如果程一彬愿意向楚望说出他的质疑,或者给楚望说出实情的机会,根本不会存在这样的误解。
可是他偏不。
固执的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
从来不是真相延迟,而是自己一次次选择忽略真相。
程衍冷冷地说:“程一彬,你记不记得,在你醒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颗珍珠?而许铭洋告诉你,那是从他的手链上掉下去的。为了救你,手链被意外扯断,其他珍珠都掉到泳池里找不到了。”
程一彬急冲冲的声音瞬间卡壳,他愣了下,才问:“你怎么知道?”
程衍刚想开口,突然听到了楚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衍哥!你喜欢吃甜奶油蛋糕还是咸奶油蛋糕呀?”
程衍把手机的话筒遮住,将手机放下,转头看过去。
楚望走到餐桌前面来,身上还穿了一件浅粉色的围裙。
他和程衍一对视上,立刻小声地问:“你在打电话?我吵到了吗?”
程衍摇头,小声回答他:“我都喜欢。”
楚望怕自己打扰到程衍,也没有多问了,点头小声应了一句,就重新跑回厨房里去。
程衍这才把手机重新放到耳边,听到了程一彬的声音:“程衍,你为什么知道这个,你还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程衍是怎么知道,这个问题没有办法回答程一彬了。
不过,其他的他可以告诉程一彬。
他平静地说:“那不是珍珠,那是人鱼的眼泪,是属于楚望的。人鱼的眼泪和珍珠的成分不一样,你只要拿去进行珠宝鉴定就知道了。另外,为什么楚望当时会在人类活动的泳池里,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分化出鱼尾;在那之前,他是被允许呆在普通人类所处的泳池的。”
程一彬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程衍把电话直接挂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关心,我脖子扭回来(?)了!但是因为昨天维持奇怪的姿势办公和码字,今天胳膊酸了……
这个世界快完结啦!下个世界想写个奇奇怪怪的星际ABO!有多奇怪……大概和我预收的那个BA恋不相上下的奇怪吧_(:з」∠)_
第100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许铭洋被保释后, 程一彬带着他去了他在学校外面给许铭洋租的房子。
许铭洋在警署呆了一个晚上,精神不佳,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 看起来才稍微好一点。
程一彬在屋外好像接了个电话,回来看起来脸色极差。
许铭洋小心翼翼地问:“一彬,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我找不到其他人帮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学校里的画室翻新之后, 居然变得那么高智能, 画室里不仅安装了监控器, 还能自动识别报警。
被拷住的时候,整栋院楼的警报都响起来,一想到当时学校警卫处的人冲进来的画面, 许铭洋觉得是人生中最丢人尴尬的事情了。
程一彬深深地看了许铭洋一眼, 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裤兜,也不回答许铭洋的问题,只问:“你有烟吗?”
许铭洋愣了下,有些呆滞地摇头, 说:“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
程一彬在人前维持着风度翩跹有气质的模样,从来没有当着许铭洋的面抽烟过。
他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满脑子全都是刚才和程衍打电话听到的东西。
许铭洋却以为, 程一彬在为了给自己保释的事情生气, 这对程一彬来说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 但是毕竟会让他觉得丢脸。
许铭洋着急地说:“一彬, 我只是鬼迷心窍了, 下次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都是楚望陷害我的, 要、要不是他——”
要不是楚望上周在画室里画画, 那么多同学一直在夸他的作品优秀, 他至于鬼迷心窍到这个地步吗?
许铭洋不知道。
“要不是他怎样?”程一彬搓着手指,克制住自己的烟瘾,语气带了些许不耐,他抬眼,直勾勾地看向许铭洋,眼神里带着许铭洋陌生的锐利,“他怎么陷害你?明明就是你自己想要去破坏他的画,还反过来污蔑他!”
许铭洋瞪大了眼睛,呆愣住了。
明明……明明刚才从警署保释出来的时候,程一彬也跟着他一起骂楚望,还告诉自己,会让楚望得到教训的。
怎么打了一个电话,他就变了?
许铭洋有些慌张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说:“不、不是……”
程一彬看着许铭洋,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好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面的许铭洋一样。
他不由地生出一股疲惫来,语气放平缓了说:“我先帮你申请停学一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先呆着,避一避风头。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许铭洋心头一慌,立刻伸手去抓程一彬的手臂,好像企图抓住自己的主心骨一样。
“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我了吗?”
声音免不了拔高了一些,带上了似怨怼,又似哀戚的语气来。
程一彬却没有被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所影响,他没有回头,只是冷静得有些不近人情地,沉默甩开了许铭洋的手。
一种即将要失去对方的恐慌攥住了许铭洋的心,他六神无主地哭出来,急切地问:“你是不是想要去找楚望?”
程一彬回头看他,说:“没有!我找他干什么!”
许铭洋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凝固。
程一彬好像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好像在拼命想要掩饰什么一样。
他轻咳了一声,突然问:“许铭洋,我溺水的时候……真的是你救了我吗?”
这是一个始料不及的问题。
许铭洋来不及掩饰,自己的慌张就表露无余。
尽管他很快就控制住,露出一个遮掩的僵硬笑容来,却也没有逃过程一彬的眼睛。
“你、你怎么会这样问!当然是我救了你啊!”
程一彬深深地凝视着他,沉默了许久才说:“我知道了。”
然后他转身,干净利落地离开。
许铭洋愣了几秒钟,直到听到屋门关上的巨响,才扶着旁边的书架,颤抖着坐到沙发上。
他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被关上的房门,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 小傻子
“嘶——”
“疼吗?”
“疼……好疼……”
程衍抬头看了楚望一眼,一副任他哭泣都不为所动的冷酷表情,说:“我上午都和你说什么了?”
楚望扁扁嘴,小声说:“……注意安全。”
程衍挑眉,毫不客气:“那你注意了吗?”
“注、注意了呀……”楚望嘀咕,还小声地补充,“没有靠近火源,也没有使用什么刀具……”
在他嘀嘀咕咕的时候,程衍已经收回了视线,低头在看被他握住的楚望的手。
在少年纤细修长的手上,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上都有大小不一的水泡,周边的皮肤都红肿起来。
他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给他上烫伤膏。
听到楚望的话,程衍又看了他一眼,说:“你还挺理直气壮的?”
楚望表情更委屈了:“我不是故意的嘛,我以为烤箱停止工作后就不烫了……”
千辛万苦才把蛋糕胚烤出来,他才会那么迫不及待想要去看成品,结果手指直接伸手去碰灼热的烤箱,这么细皮嫩肉就直接烫伤了。
程衍上完药,松开他的手,把药品放回急救箱,直接气笑了:“这不属于生活常识?就算你不知道,厨房里的姐姐没有提醒你?”
楚望瞬间理直气壮不起来了,埋头不说话。
这时,管家走过来说:“先生,一彬少爷想要见您一面。”
“程一彬?!”楚望惊呼出声。
程衍倒是很自在,说:“让他进来。”
楚望小声说:“我不想见他。”
程衍说:“那你先去画室吧,等下他走了,我再喊你下来。”
他也不想让程一彬见楚望。
楚望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又小声地说:“那你抱抱我。”
没等程衍同意,他就直接扑上去,张开双手就搂住程衍。
程衍坐在沙发上,楚望是站在他前面的,居高临下一把就把他的脖子搂住,整个人扑上去。
程衍顺势搂住他的腰,拍了下他的后背,说:“这么大的人还撒娇。”
楚望不回答,只是紧紧挨着他,甜滋滋地笑了一声,然后凑近到程衍耳边说:“衍哥,我好喜欢你刚才凶我的表情。”
程衍:“?”
“咳咳……”
管家轻咳的声音出现在后面。
楚望松开程衍,瞄了一眼看到站在管家身边的程一彬,却把他视若无睹,只收回视线和程衍说:“那我上楼去了!”
程衍在他溜开前握住他的手腕,指着他的手指头说:“小心伤口。”
见楚望点头后,他才松开手,说:“去吧。”
楚望脆生生应了一声,扭头蹬蹬蹬就往楼上跑去了。
他心情好极了,显然程一彬的到来根本没有影响到他心情分毫,他也压根不关心程一彬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
不过,程一彬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事。
他在程衍的首肯下走过来,坐到了和程衍相对的沙发上,程衍还没说话,程一彬就忿忿不平说:“楚望受伤了?你是不是虐待他?”
程衍脱口而出:“你有毛病?”
这什么惊人的脑补能力啊!
程一彬刚才只看到楚望的手指上一片通红,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伤。
但是程一彬控制不住开始脑补起来,心想到程衍以前收下其他人讨好他送的人鱼,频率那么勤快,是不是他身边的人总是换得快?
而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些被送上程衍床上的人鱼被带出来,是喜新厌旧,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程一彬越想越愤慨,忍不住说:“表哥,你看我不顺眼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这样利用楚望!”
程衍很想剥开程一彬的脑子看看构造。
上午打电话过来责骂楚望,现在则是过来替楚望叫屈,这是一个怎样神奇的脑回路啊。
“我怎么利用他了?”程衍反问。
程一彬咬牙切齿:“你根本不可能因为和他在一起,就将财产还给我,为什么要这样欺骗他!他、他只是一条弱小的人鱼,表哥,你放过他吧!”
程衍忍不住笑起来,挑眉说:“不是你把他送到我床上来的吗?现在反过来让我放过他,不觉得很可笑?不好意思,晚了。”
程一彬怒火冲心,吼出来:“但是他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我!”
任他无能狂怒,程衍也没影响到半分,只笑着说:“所以呢?你不是很讨厌他吗?觉得他满口谎言,觉得他接近你是为了钱,讨厌到对这样弱小的人鱼,你也下得去手给他下蒙汗药把他送到别人的床上去?”
程一彬浑身颤抖。
他从来没有想过,楚望会为他做什么牺牲自我的事情,也没反思过自己对他的行为又有什么样的问题。
从初见他就先入为主地否认楚望,不管他说什么都不相信,他口中说的皆是谎言,他面对自己也绝不存在任何真情。
直到现在,程一彬一点一点地回想,那个每天顶着风吹日晒坚持给他打饭送餐,忍受着他一次次挖苦挑刺也没有退缩的少年,眼里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他才恍然醒悟。
程一彬嘴唇哆嗦,痛切地看着程衍,低声恳求:“表哥,拜托你,放过他吧……他是无辜的……”
在学校里再怎么高高在上的少爷,在程家也要仰人鼻息。
这幅低微的模样,程衍看得不耐,干净利落地说:“放过就免了,我很喜欢他,不想放过他。”
程一彬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原身对外的形象冷酷暴虐,听着这话,程一彬都不知道能脑补出什么东西来了。
程衍轻笑,那笑意落到程一彬眼里,就是冷峭残忍。
他说:“不过,你的财产,也差不多该交回你手里了。”
程一彬瞪大了眼睛。
他做梦都想从程衍手里拿回那份爷爷的遗嘱里,本该属于自己的财产。
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拿到。
程一彬下意识地拒绝:“……不。”
程衍挑眉,笑容保持不变:“当真不要?只有这次机会,表弟如果不想要的话,那我就继续帮你保管了。”
他的笑容在程一彬眼里就像恶魔。
程一彬痛苦地挣扎,看到程衍嘴唇翕动,好像要说什么的时候,他脱口而出:“我要!”
“我当你多刚毅不屈呢。下周一例会上,我会进行财产转交给你的,你可以回去了。”
程衍嗤笑一声,好像一记耳光隔空打到了程一彬的脸上。
程一彬涨红了脸,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如同一个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我好喜欢凶巴巴的攻(捂脸)可惜程哥只是表面凶而已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0-110
第101章 圈养人鱼的大佬攻
程一彬灰溜溜地离开。
程衍没有立刻去喊楚望, 先转头去了厨房,看楚望弄一半的蛋糕。
他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双层的蛋糕胚,把蛋糕胚拿出来的时候烫到手, 还没进行后面的步骤。
厨师也不敢随便乱碰,就保留着原样。
程衍走过来的时候,那个教楚望做蛋糕的西点厨师紧张了起来, 率先开口说:“先生, 刚才那个意外……”
看对方局促不安的样子, 程衍只说:“我知道, 不是你的错。”
毕竟有点常识的人,应该也做不出直接用手去碰刚结束工作的烤箱这样的行为出来。
他走上前去,看了下桌上的材料, 全都摆得整整齐齐。
蛋糕胚已经冷却完毕了, 剩下的就只有裱花了。
桌子上摆了准备要打发奶油的材料,程衍一一拿起来看,问厨师:“小望准备做咸奶油蛋糕是吗?”
厨师愣了愣,但还是点头回答:“是的。”
“这些都是称量好质量的原料, 是吗?”
“是、是的……”
厨师懵懵地回答,然后就看到程衍顺手挽起袖子, 拿起几种原料放一块, 拿了打蛋器开始打发奶油。
厨师吓了一大跳, 犹豫着要怎么开口阻止程衍的时候, 突然感觉他们家主人好像……好像动作还挺娴熟的!
该放哪些原料、先后顺序、打发的角度方法, 全都不需要指点, 做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厨师呆愣住, 站在旁边没说话。
程衍很快就把奶油打发好, 还分成几种, 添加不同的可食用色素,做成几种不一样的颜色。
他实在没有什么艺术创作的天赋可言,想了下转头和厨师说:“帮我喊小望下来。”
楚望刚好下楼来,因为等了久了,感觉时间差不多,想下楼来找程衍。
跟着进厨房后,和厨师一起愣住。
程衍还在问他:“蛋糕胚外层上什么色的奶油好?”
楚望愣愣地回答:“淡、淡黄色的……”
程衍微微弯下腰,手里拿了工具,熟练地把奶油抹到蛋糕胚上,另一只手转动底下的模具,很快就将蛋糕胚涂抹上均匀的奶油。
楚望震撼地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开口说:“让我来吧!”
程衍却瞪他,说:“手受伤忘记了?”然后放缓语气,说,“你想要什么颜色和图案,告诉我,我来做。”
楚望懵懵地说:“什、什么都可以……”
西点厨师也很惊讶,同时还有一种即将要面临失业的恐惧,情不自禁地开口说:“先生什么时候会做蛋糕的!”
只有管家理所当然地说:“冷静,先生从小就是天才,什么都擅长。会做蛋糕不是很正常吗?”
楚望反应过来,在旁边也跟着笃信地附和:“没错!衍哥真厉害!”
程衍被夸得有点虚荣,上裱花的时候差点手滑了下。
看来在天才大佬的光环下,擅长厨艺原来是一件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滤镜也太严重了吧……
不管怎样,他还是按着楚望说的配色方案,把蛋糕上的奶油装饰好,撒上杏仁和巧克力,再点缀上几颗水果。
也算是两个人一起完成的蛋糕了。
楚望不喜欢吃荤肉类,程衍对绿色蔬菜有种过激不良反应;不过,加工而成的蛋制品、豆制品之类,两个人都接受程度良好,对于水果,程衍也不是很抗拒。
那个蛋糕足足做了12寸,切成十块分量也不小,连带着别墅里的其他人,也都分到了蛋糕。
楚望格外喜欢甜食,咸奶油蛋糕又甜又咸,显然很合他的口味,吃完自己的那一份,还眼巴巴瞧着程衍手里的。
程衍倒是不那么喜欢甜食,却也捧场吃了大半,楚望的视线自然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有些好笑,想要逗他玩,说:“想吃吗?”
楚望立刻小鸡啄米地点头。
程衍挖起最后那一块蛋糕,上面有杏仁碎还有巧克力碎,都是楚望喜欢的。
楚望眼巴巴看着他,连嘴巴都张开了,一副等着他投喂的模样。
程衍逗弄他的情绪更加高涨了。
他把塑料勺子递到了楚望的面前,然后在楚望的期待的注视下,手腕迅速一扭,硬生生把勺子掉了个头,然后送进自己的嘴里。
楚望:“???”
程衍一口吃下挖起来的整块蛋糕,看着楚望不可置信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他还做出一个吃得很美味的模样,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楚望呆愣着看完程衍这段不要脸的表演,终于回过神来,大声控诉:“衍哥!你逗我玩!”
他说着,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像个小炮弹扑到了程衍身上,双手攀在他肩膀在,紧紧地扒住了他。
然后他把头凑得更近,直接嘴对嘴地贴上去,灵活的舌头挤进程衍的口腔里,企图搜刮到最后的那点奶油。
吃了许多甜滋滋的东西,他的舌头比奶油还甜,浑身都好像有一股淡甜的奶香一样。
程衍倒是不讨厌这种甜。
相反,他喜欢得很。
所以送进自己嘴巴里的甜食,就反过来被他吃掉了。
* 小傻子
楚望周日的时候,才收到杨院长发给他的消息。
他窝在床上起不来,程衍陪着他赖床,搂着他躺在床上,让他蜷缩在自己怀里玩手机。
楚望收到消息,立刻惊讶地传达给程衍:“杨院长说,许铭洋退出竞争,参加画展的名额直接给我了。而且,他还因为某些原因要停学……好奇怪,他出什么事情了吗?”
程衍看了眼,大概是给许铭洋留了面子,这条消息通知出去的时候,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但是,许铭洋是在学校里被报警抓住的,就算那个时候是晚上,也肯定会慢慢传出去的,到时候许铭洋就算避风头后再回校,名声也肯定毁了。
楚望想到了什么,问:“昨天程一彬过来,是不是因为许铭洋出事了?”
反正楚望迟早会知道,更何况他还是差点被许铭洋破坏画作的另一个当事人,程衍把许铭洋到底做了什么事情都如实告诉楚望了。
楚望有些怔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有这心思,为什么不好好完善自己的作品?”
他无法理解,就算许铭洋靠投机取巧拿到了这个名额,水平不够,到了画展上不一样是丢人吗?
程衍轻笑,用手指轻轻穿过楚望的头发。他头发颜色有些浅,发质还很细软,从指缝里穿过很舒服。
他的想法或许有些天真,但是程衍却喜欢他保持这样天真的模样,他轻啄了下楚望的耳朵,说:“如果程一彬想要求情,让你放过许铭洋,你会答应他吗?”
楚望侧身想躲开他有些痒的吻,却被程衍掐着腰闪不开,只能被困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回答他:“为、为什么?他做错事情,就应该接受惩罚啊——别、别亲了,好痒!”
程衍低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
楚望的思维逻辑正常清醒,没有被这个谁更会装可怜,大概就更值得同情的世界逻辑所影响。
程衍心情不错,扣着他的手臂,侧头亲了下楚望的唇。
“——你说得对,所以应该奖励。”
楚望没挣扎了,他眨了眨眼睛,讨价还价:“那……再奖励一个?”
程衍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事对楚望来说,影响变动也仅仅是,周一的时候不需要投票,等到周五画展开幕,他的作品就可以放在美术馆里了。
明明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他心思已经飞远,一心想着周五开幕的时候,让程衍和他一起去看画展。
程衍:还能怎么办,小男友左亲亲右抱抱……地央求着自己,当然是选择答应他了。
* 小傻子
周五,陆城山月美术馆举办的第三届青年画展正式开幕,今年的画展获得企业的大力赞助,邀请了当代不少名画家来参展和观展,开幕当天,美术馆里就来了不少分量极重的人。
美术系也组织了各班去看展。
楚望谢绝了班上同学的热情邀请,还是跟着程衍一块走。
去到美术馆,楚望才知道,原来程衍就是那个赞助方,一到现场还被邀请去致辞。
不过,楚望想了下,立刻觉得一点也不奇怪了——毕竟衍哥那么厉害,做什么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程衍贡献了最简短的致辞,就下台和楚望一起去画展。
因为楚望之前一直保持神秘,程衍还真没见到楚望的画,也不知道他画了什么。
在之前的世界里,楚望没有成功参加过这个画展,要么是许铭洋从中作梗失去这个机会,要么是自己因为其他原因被迫放弃,这也几乎快成为他每一个世界的执念了。
他和楚望旁若无人地牵着手,侧头问他:“你的画展出在哪里?”
楚望说:“不告诉你,等你看到就认出来了。”
既然他想保持神秘,程衍也不多问。
走过了两个展厅后,到了大学生作品展厅。程衍感觉到楚望的手心沁出汗水来,就猜到了他的作品摆在这个展厅了。
这个展厅的人不少,大部分也是大学生,来看同龄人的作品,三三两两地聚集观赏。
本来展厅里只有一两个人低声细语,安静得可以听到脚步声。
但是一进入这个展厅,就听到了不低的喧哗声。
“太美了!”“这幅画真的太优秀了!”“画家对色彩的运用太巧妙了!”“我想和画展申请一下,能不能在这里临摹学习这幅作品。”“我也想!”
程衍朝着那些喧哗声看过去,发现都是在议论一幅画,足足有十多二十人围成一圈。
他说:“我们过去看看?”
楚望点头应声。
两个人走近了,穿过不那么拥挤的人群,终于看到了那副被所有人大加赞赏的画。
那是一幅水彩画作,画纸上大部分的地方是暗沉的黑色,走近才会看到,那不是完全的黑,而是浓黑之中掺杂着墨绿,画出如同海潮在翻涌的模样。
那颜色深浓、壮阔,像是幽暗的深海一样,一眼看过去,人们会先被这磅礴壮丽的海震撼,再陷入到对深海不可控制恐惧之中。
然而,在画作的中心,却是一抹如白昼绽放的花。
花瓣看起来是娇柔纤弱的,好像马上就要被深海吞没一样。但是它却绽放得绚烂,仿佛任由海潮涌动,皎白的花兀自静谧盛开。
程衍看到了,在这幅画的左下方贴着介绍,写着——
作品名:拥抱我
作者:楚望
有人在小声议论:“为什么这幅画叫这个名字?”
又有人说:“这幅画是想表现花朵象征的光明,从深海象征的黑暗之中绽放出来的意思吧?这个‘拥抱我’指的是什么?是不是贴错了?”
工作人员在旁边摇头,说:“没有贴错。”
程衍侧头看楚望,说:“画得很好。”
楚望不想被人认出来自己就是画的创作者,贴紧程衍小声说:“他们真会阅读理解,我明明不是这样意思。”
程衍笑了起来,他一把搂住楚望,低头看他,说:“是这个意思。”
楚望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才低声回答:“是。”
——是壮阔的深海,拥抱住了纤弱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完结了!没能在100章完结真遗憾2333
明天还有个番外,然后开始新的一卷~
* 小傻子
第102章 番外(程一彬视角)
早上起来的时候, 就已经接近中午。
一起身就听到许铭洋在打电话,断断续续从客厅传来的声音,依稀能分辨出“贷款”“拖延”之类的词。
程一彬翻身下床, 趿拉着拖鞋去洗手间里洗漱。
镜子里的男人年近三十,既能看出年轻时英俊帅气的底子还在,却也能看到岁月不留情面落下的痕迹。
每日苏醒时, 程一彬看着镜中这个眼眶血丝, 脸颊浮肿, 胡茬布满下巴的男人, 总会忍不住心生疑惑——这个人真的是他?
他总是会回想起读书的时候支离破碎的片段,有些真实发生过,有些许铭洋和邓卫方都信誓旦旦说根本没那回事。
好像他的昨天还停留在大学里, 一睁眼忽然跌落到中年危机的年纪里头去。
用机械一样的行动做完每日该做的事情, 走出卧室的时候,许铭洋已经没有在打电话了。
他在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新闻,程一彬瞄了一眼, 好像是什么小区大妈投诉邻居厨房漏水渗透自家天花板之类的东西。
许铭洋开着一家经营不善的美术培训班,面向学龄前儿童和艺考生, 这半年来招生情况不好, 程一彬已经帮他添补极多。
这个月许铭洋干脆十天半个月地不出门, 程一彬也没有去问他的情况——自己的公司还焦头烂额没弄好呢。
“早餐吃什么?”程一彬随口一问, 不等许铭洋说话, 就自己走到厨房去。
许铭洋没有看向他, 应声:“自己把粥热一下。”
程一彬等着粥温热, 又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 准备给自己煎个蛋。
许铭洋却忽然走了过来, 开口说:“培训班的场地准备转租了。”
这个结果程一彬早有预料,他并不奇怪,只回答许铭洋道:“那还缺钱吗?”
他背对着许铭洋,语气冷淡平静。
许铭洋忍不住说:“当然缺钱!”
程一彬舀粥,在煎锅里敲下鸡蛋,混杂着噼里啪啦的油炸声响说:“缺多少?”
许铭洋和他吵过几回,还是忍不住开口:“一彬,把公司卖了吧。”
程一彬的动作愣了下,猛地扭头看向许铭洋,说:“你想都别想!我是不可能把公司卖掉的!”
在他说话的那一瞬间,好像心跳才终于活跃几分,不那么死气沉沉。
但这怒气不是许铭洋期待看到的,许铭洋咬牙切齿的开口:“你今年来都亏损了多少?再这样下去,我们连房子都得卖了,去填你的大窟窿!”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程一彬却只保持着不耐的表情,说:“不可能卖掉,我绝不会卖掉。”
许铭洋后退了一步,恼恨地说:“你真是不可理喻!”
然后转头跑开,一声“砰”地巨响,离开了屋子。
程一彬收回视线,抓紧把他快要烤焦的煎蛋夹了出来。
期间星点热油飞溅到他的手背上,他也保持着面不改色,全然没有受到影响。
他不可能卖掉公司的。
他忘不了自己是如何拿到他的公司。
吃完早餐,程一彬尽量把自己打理得可以见人,准备出门才发现昨晚西装外套没有洗,前几日洗好的忘记熨平。
他皱着眉头穿上褶皱明显的外套,拿了钥匙出门。
到了位于CBD的公司总部,程一彬泊好车子下来,准备进公司大厦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猛地抬头,看到了对面商业大楼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个不知道是宣传片还是新闻报道。
“……程氏董事长程衍日前协同爱人楚望受邀参加促进种族平等慈善晚会,呼吁社会多关注受到不公待遇的人鱼,并支持了慈善基金会的募捐。两人携手出席晚会,恩爱如常……”
所有人都知道,程氏董事长的爱人是人鱼,两人公开在一起后,就非常恩爱。
程衍最经常在公众面前露面,就是陪同自己的爱人,为人鱼做慈善。
有人觉得他伪善,也有人觉得他只是为了向自己爱人示好。但毫无疑问,他们应当好得如胶似漆,才会连公众场合,都是一同出席。
程一彬几乎发了疯了一样走上前接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的人。
“哔哔哔!”
汽车鸣笛,他才发现自己差点直接闯上马路,只能生生停住脚步,却还是痴迷又疯狂地盯着屏幕。
但是,新闻报道很快结束,画面切换到其他的内容。
程一彬直愣愣地站在路边,好像失魂落魄。
他毕业至今,已经五六年了。
程一彬回想起,程衍第一次带楚望正式介绍给程家人认识的事情,至今也有五年的时间。
程家没有人敢和程衍唱反调,他对待他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仅仅是尊重母亲,漠视其他的人。
所以,他带回家的对象是个男的女的,是普通人类还是稀有的人鱼,也没有人敢反对还是提什么意见。
程一彬总以为他表哥对楚望,也不过是怀着好玩的心思,没有那么认真。
他心里暗搓搓怀着难以启齿的念头,在等着程衍抛弃楚望,在等着楚望孤独无助,等着自己能帮助他的机会——去偿还他,去向他忏悔。
但是他没等到。
等到的是程衍牵着楚望的手,带他见过程家的所有长辈。
长辈们都害怕程衍,非但不敢说出难听的话,还要笑得慈爱地给楚望送见面礼。他们没有办法结婚,但见过长辈,比结婚还更正式。
程一彬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场面,因为从那之后,他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能明目张胆地看见楚望了。
也记得在看到他的时候,程衍漫不经心地朝他笑了下,和他说:“看在你喊我一声‘表哥’的份上,以后见到小望记得喊‘表嫂’。”
那笑容分明是在嘲讽他,但是其他程家人却很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和程衍关系融洽,旁敲侧听地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让程衍松口,把财产给他。
程一彬觉得自己一生中做过无数的错事。
回想起来,只有这一件让他痛不欲生,还一直到今天,也在对他进行凌迟。
程一彬姗姗地到了公司,不情不愿地进入到里面。
公司里已经持续兵荒马乱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一进去,前台接待立刻喊他:“程董,其他股东都在楼上,等着您开会。”
在她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前台正在往纸箱里收拾自己的东西,顾不得和成为过去式的东家打招呼,准备着辞职离开。
而一到会议厅,程一彬立刻被几个股东围住。
“程一彬,你架子可真大,今天股东会议,你缺席了整个上午!”
“公司现在这个局面,还不想着如何挽救,实在可恨!”
程一彬很少被人指着鼻子骂,但是现在几乎都已经习惯并麻木了。
公司经营不善,亏损严重,而且问题出现在他轻信的手下叛变。他们公司仅仅是依附着程家的庇佑,才把生意做大,现在大厦将倾,员工们寻找着出路,股东们着急着抛售手头的股份。
一个股东焦虑地问:“程一彬,你是不是没有去找过程总?”
在程家的所有公司里,“程总”只会指代唯一那个手握大权的男人。
程一彬还没搭腔,另一个股东就说:“程总说了可以帮忙挽救我们公司的局面,但是要求你交还不属于你的东西——程一彬,你到底是拿了程总的什么东西,老实归还给他,救救我们公司吧!”
程一彬原本还保持着麻木淡漠的表情,听到这话时,浑身一僵。他眉头骤然拧紧,眼里闪过一抹惊惧的光,但是很快沉淀下去。
他嘴唇翕动,硬生生挤出一句话来:“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股东着急说:“那你去问问看啊!”
程一彬又不搭腔了。
他安静下来,股东们却更加吵闹了:“公司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员工的流失情况也非常严重。”“这个月营业额截止今天,还不到上个月的一半!”“按这样的趋势下去,我们公司很快就要宣告破产了!”
程一彬终于开口:“拍卖,或者宣告破产。”
股东们齐齐愣住,许久才怒不可遏地看向他:“是不是你得罪了程总,程总要对付你?”“凭什么拉我们其他人陪葬!程一彬,你做错了什么,乖乖去和程总认个错。”
“我没有。”程一彬抿着嘴,冷硬地挤出话来,“这个公司本来就不隶属程衍,他没有义务要管谁的死活。”
股东们齐齐噤声。
程一彬这话确实不错,而且公司经营不善,也是管理运营出问题,并不存在有人暗中动手脚之类的事情。
程一彬也是知道如此,不得不痛苦地承认,自己连一个公司都管不好,确实处处都不如程衍。
他刚毕业的时候,心里甚至有过念头,是不是等他把生意做大,掌握了更大的权势,他就可以把楚望救回来。
然而,楚望不需要他的拯救。
而他也做不到。
会议室里空气凝固得窒息。
程一彬转身想离开,抬脚前想了想,说:“你们可以商量好,不管是卖掉公司,还是申请破产。决定好告诉我,我全权配合。”
还有人不死心,忍不住问:“程一彬,你和程总也算是沾亲带故,不能去求助一下吗?”
回答他们的是程一彬毅然转身的背影。
等程一彬把门关上,人走没影了,才有股东啐了一声,说:“装什么清高,死要面子!”
程一彬走出会议室,一时间更加茫然了。
他还不如不来公司呢。
他一个人安静站站在走廊,倚着墙发呆。
许久之后,程一彬拿出自己的钱包。钱包内部隔层里装了什么东西,显得鼓鼓囊囊的。
他把隔层里的东西往上推,从钱包里掉出来后,就落到他的掌心里。
这是一个洁白圆润光滑的球,像珍珠一样。
——他心知肚明,这就是那个,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曾经弃之敝屣,后来反悔,也没能把它真正握在手心里。
只要一想到那双全神贯注凝望过他的眼睛,他此生再没有一天有过好梦。
日日煎熬,夜夜懊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本来要日万的,但是到现在才写了三千T^T我太咸鱼了,需要被鞭策
第103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那个以狗血爱情故事为载体的世界架构简单, 不在过往崩掉的世界线中曾经出现的场景,为了节约经费,全部都以马赛克代替。
……世界各地也不值得去游玩了。
程衍和楚望这一生, 去过的地方不多,但是无论呆在什么地方,在外人眼中, 他们就好像连理枝不曾分开, 相爱到老, 一辈子都没有红过一次脸。
楚望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 还紧紧地拉着程衍的手不放。
这一辈子,他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要分离, 他一点也无法适应。
“衍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总是很容易湿眼眶, 从眼神里露出一如既往的依赖与爱意来。
程衍握着他的手,轻轻拍着他手背,凑近轻抚他的脸,温声说:“放心, 闭上眼睡一觉,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了。”
楚望轻笑一声, 说:“你还当我是个这么好骗的小孩。”
可他眼睛永远和小孩一样清澈明亮。
楚望慢慢感觉到意识模糊, 一种说不清的疲惫在侵袭自己的全身。
他靠着最后的意志力坚持着, 还想和程衍说完最后一句话。
“衍哥, 下辈子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程衍轻吻着他的手, 全然不介意爱人变得苍老年迈, 细嫩的手布满皱纹, 看不出年轻的时候, 它曾有多漂亮。
“会。下辈子, 我还是会找到你的。”程衍坚定的说。他的声音也变得年迈沙哑,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这话就像是哄骗小孩一样。
楚望心想。
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上扬,心好像也随之慢慢安定。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很轻、很轻,好像飘了起来,又好像陷入永恒的黑暗虚无之中……
程衍把他的眼睛合上,然后躺到了他身边,重新牵住他的手,闭上眼睛。
然后他轻声说:“下辈子见。”
* 小傻子
程衍感觉到藏在自己胸口的灵魂好像逐渐有复苏的趋势,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
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灵魂在跳动,就好像他拥有的第二颗心脏一样。
他有种预感,距离楚望的灵魂变完整已经不远了。
他如同往常无数次完成任务后一样。
摆脱了老去的**,确认了任务完成,获得自己应得到的那些魂力后,就以灵体飘离这个小世界,回本源空间去。
本源在他的视野里,是一大片明亮的光球,置身于无尽的黑暗宇宙中。
程衍曾经和002闲来无事讨论过,他们每个系统所看到的本源是不一样的,“它”没有真正的实体,比他们这些魂魄还虚无,只是一团巨大的“意念”。
而在程衍的视野之中,一个个小世界就是宇宙之中星点的光,分散、微小、游离,却构成一整片的宇宙。
在快要靠近本源的时候,程衍突然察觉到一种莫名的危险,死寂的虚无之中,似乎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住他。
无法用肉眼见到,但危险的第六感还是让程衍暂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衍看到了本源那团巨大的光球一胀一缩,好像在呼吸,又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准备喷薄出去。
程衍往后退了一段距离,没有贸然上前去。
在本源的面前,他的灵体也显得非常弱小,不堪一击。
他们陷入了沉默的对峙之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光球“呼吸频率”好像越来越快,光球也在一点一点地放大。
程衍心里已经打响了退堂鼓。
几乎是在片刻的瞬间,凝结的空气之中,突然出现一股奇特的波动,然后,从虚无之中,忽然冒出了一根滑腻的触手来。
程衍眉头一皱,在那布满吸盘的触手靠近自己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表示以避让。
但是触手不依不饶,照着他的方向甩了过来。
程衍终于忍不住,抬手抓住了那段触手。
——002在搞什么啊!
在程衍动手的同一秒种,本源的光芒好像变得更盛,“它”在逼近!
这个念头闪过一瞬的时候,触碰到触手的时候,002的声音也传进了程衍的脑海里。
“快逃!本源下达一道清剿001的命令!你——好——牛——逼——啊——”
最后的声响拉长,是程衍已经松开了手,触手滑腻的吸盘顺着他的掌心掠过,像是接触不良的网线,传来拉长断碎的声音,直到消亡。
程衍掉头朝着过来的方向逃离,发动全身的力气往前窜逃。
他只是缥缈的灵体状态,但是本源也不是真实存在,如同流星闪电,极速飞行。
身后好像有灼热的感觉在逼近,那热度好像足以让他的灵魂消融。
程衍不知道那源自自己的幻想,还是本源施加给自己的假象。
但是他一瞬都不敢停下,更不敢回头。
不知道逃了多久,还是感觉到灼热的光源在逼近,比起追捕他,也许更像是猫抓老鼠。
程衍心里不解,却没有办法思考太多,脑里全被缜密的计算覆盖,哪怕本源在逗弄他,也要拼尽全力去逃离。
迷茫犹豫之际,与一个个小世界的入口擦肩而过,程衍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心口把楚望的灵魂碎片取了出来。
在黑暗之中,它的光芒清冷又柔和,不与这黑暗融合,看起来却又那么温顺。
程衍捧着它,几乎放到了自己唇边,轻启嘴唇的时候,顺着光球的边缘擦过。
“楚望,你在哪里,给我指引方向吧……”
说完这话,程衍苦笑起来,都说不清自己情急之下,都在做什么事情。
他没有看到,那光球在触碰到他的嘴唇时,突然从白色转向粉红,尽管不过一瞬,就好像一抹娇羞袭过那光球。
它在程衍的手里轻颤,朝着一个方向蠢蠢欲动。
程衍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已经可以感觉到背后的灼热更盛。
无法进行更多的理性思考,他侧身调整方向,朝着光球颤动的方向冲刺,一直到看到一个小世界的入口,在虚无的黑暗之中闪着幽紫色的光。
手心里的魂魄完成使命一样,变得安静乖巧。
程衍把它重新放回到自己的心口,然后眼睛闭上,冲进了那个世界——
* 小傻子
“麻醉准备好了。”
“一号手术台,清洁完毕。”
“18号病床,程衍!确定签署手术同意书吗?”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程衍猛地睁开眼,感受到了有了**的“沉重”和结实。
他没还来得及捋清一切,就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到他的面前,一叠白纸黑字塞进他的手里。
程衍没反应过来,僵硬着手没接住,白纸哗啦掉到被单上,程衍低头张望,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18号病床!准备好了吗!”
“二号手术台,可以开始麻醉!”
“上次用的第十号试剂在哪里?快给我拿一些过来!”
人声鼎沸。
站在程衍面前的医生不耐烦地皱眉:“你发什么呆?快一点!”
程衍只粗略地读取完毕整个世界的设定,还没捡完自己碎掉的世界观,定睛看掉在自己被单上的白纸。
最上方一行大写加粗的字吸引了他全部视线。
——《变性手术同意书》。
程衍:“!!!”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还有一章还没写完
换新世界,评论发红包,么么么!
第104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医生:“发呆够了没?快一点, 好不容易帮你排到的手术台的。”
程衍张了张嘴:“等、等一下……”
医生瞪他:“喂!你来来回回已经在我们科室申请手术反悔四次了,这样很占用医用资源的!”
程衍抽了抽嘴角:“那我反悔个第五次吧。”
他手里拿着那叠纸,快速灵活地翻身下床, 说:“我突然觉得,当一个alpha挺好的,我不想要变性了。”
医生嘟囔:“那签个名, 确认下是你自己放弃的。”
他说着话的同时, 从另一只手把另一张白纸递给程衍, 看来早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程衍瞄了一眼——《手术取消声明书》。
他一目十行看完, 然后快速接过笔,把潇洒的名字签完——快速地读取完了原身的记忆,不出意料, 他在这个世界还是名字叫“程衍”。
医生接过去, 嘀咕说:“你练了签名?写得不错。”
程衍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医生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确认签字无误后,挥了挥手, 说:“行了,你回去吧。下次考虑清楚——不, 下次别挂我的号了!虽然alpha想要变性的不多, 但是我也是很忙碌的!”
程衍及时在医生怒吼声中撤离, 要不是这位医生还戴着口罩, 他毫不怀疑对方的唾沫会飞溅到自己的脸上去。
他站到医院的走廊上。
可以看到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移动的一台台半人高的机器人, 各处细节都可以看出,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 比上个世界还要再高, 人类已经进入到星际时代。
不过, 这个世界的人类……怪怪的。
人类具备显性的两种生理性别,雌性与雄性。
然而,事实上进行真正区分的却是三种隐形性别——alpha、beta和omega。
雌雄是最为明显的外观区分,而隐形性别是从性腺、生殖特征上进行区分。
从生殖系统上来分类,简而言之,alpha是能使人受孕的性别,omega是容易受孕的性别,而beta介乎两者之前,什么都中庸……
而更复杂一点的,不同的性别,还会表现出一些不同的思维能力差异,在社会中担任有所差异的角色。
太复杂了,程衍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从兽人,到人鱼,再到ABO性别,到底算是越来越正常,还是越来越趋近于不正常呢?
在科技发达的世界里,人类的繁衍率降到了最低,而同样的,在社会中更经常背负繁衍后代责任的alpha与omega都占据了远低于beta的比例。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在社会中,隐性地位都高于beta。
而其中,alpha又会更加受人尊重,因为人类生存在星际之中,遭遇到数不尽的危机,拥有更强悍的体格与能力,alpha通常都会充当战士的身份。
原身就是一个很珍贵的男性alpha,刚出生检测出隐形性别后,整个程家都为“家里终于有A了”而欢呼的存在。
不幸的是,他并不想当一个alpha。
从小在家人的重视中成长。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alpha都是勇猛好战的,原身安静内向,不善战斗,因为这样,在专门培养alpha的学校里,从小都是饱受欺凌的角色,人人都嘲笑他“你算什么alpha”“你根本不配当一个alpha”。
潜移默化之中,他变得自卑,厌恶自己的性别,无数次动过念头,想要给自己换一个性别。
家里人对他从期望到失望,最后不指望他能成为一个上前线的英雄,只想让他凭借alpha的性别优势,在相亲市场上,能有机会找到一名omega,让期望延续到下一代去。
有数据证明,alpha和omega结合,更容易受孕并生出这两种性别来。
比起满大街都是,平庸的beta,当然是alpha和omega更棒了!
哦对,因为这样,应时而生地,医院里有了非常受欢迎的变性科室,通过将性腺进行摘除于移植,改变体内激素,从而达到变性的效果。
人们相信,“人造”出来的alpha与omega比不上天生的更久优渥,不过,根据数据,每年还是会有很多的beta选择变性成omega或alpha。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的社会地位都得到保障,这两种性别极少有人会想要变性——尤其是alpha。
所以,变性科室里,排队候诊的都是beta。
医生在门诊室里查看今天安排的手术,嘀咕了一声,说:“今天居然有两个alpha都想变性,真稀奇。”
然后他按下了身边的提醒铃。
很快,在外面的候诊大厅,就立刻传出了一个电子女声出来:“请19号病床,张三准备签署手术同意书,20号病床,楚望请准备——”
程衍站在走廊,发呆地思考人生。
他的现状:一个抗拒alpha的社会性别,甚至因为家里人想要给他找omega配偶,直接逃离家庭的alpha。
要怎么接近他的任务对象,那个不出意料,名字还是叫做楚望的炮灰呢?
这一回的炮灰还是那么苦情,让程衍看这剧情牙酸,忍不住想给对方鞠一把泪。
就在这时候,整个候诊大厅传遍的电子女声,让程衍整个人猛地站直了起来。
他听到了什么?!
程衍猛地抓住了路过的一个机器人,大喊:“20号病床在哪里!”
机器人吱吱呀呀地回应:“请不要妨碍——先生您好,20号病床在您左手边的房间,谢谢。”
程衍松手放开那个脚底的履带在白作功的机器人,扭头看向了左手边。
“吧嗒”一声,门恰好在他的眼前打开。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样貌清秀,他浓眉大眼,眼神清澈,看起来不具有什么攻击性,而是让人觉得他诚恳可靠。
和程衍直接打了一个照面,青年愣了下,眼里闪过一抹犹豫,沉默对视几秒钟,他才终于谨慎地开口:“您好……?”
在门打开的瞬间,程衍闻到了一股类似于铁锈或血腥的味道,但是又好像很快散开,他没有去注意。
在看到对方的眼睛的时候,他好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莫名颤动,藏在心脏旁边的温暖的光球……好像也不安分地颤动了下。
程衍瞬间反应过来,表情从呆愣调整成伤心痛苦,然后一把拉住了青年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大兄弟,我想不开,好想自杀,当一个omega真的太没意思了!”
从隔壁诊室出来,准备去看病人准备情况的医生愣住,抬头反复确认——大哥,你还没变性,怎么这么快就入戏了?
青年被陌生人一把拉住手,原本面露犹豫,迟疑着想要抽走自己的手。
但是,在听到对方的话时,他却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也没有注意其他的细节了。
他情不自禁地开口问:“你为什么不想当omega了?”
程衍低垂着头,酝酿好情绪后,才抬头和他对视,挤出一个脆弱的笑容来。“难道会有人想当一个柔弱、总是被人看不起的omega吗?”
青年嘴唇翕张,一个“我”字差点脱口而出。
他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观点,因为程衍又轻叹一声,松开他的手,说:“算了,你不用开导我了,我想去自杀。”
“等等!”青年喊住了他,甚至主动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急切地开口,“不要轻生,有多少人想成为omega都没有机会呢!”
程衍反问:“是吗?omega有什么好的?”
青年卡壳,犹豫了足足三十秒,才说:“alpha们,都会喜欢omega。”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艰涩。
程衍还保持着一副脆弱的模样,尽管他对此演技实在不行,不过这个热心善良的青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
所以,程衍轻声说:“你愿意和我聊一下天吗?”
青年毫不犹豫地点头,保持着还拉着他胳膊的姿势,说:“我们去那边的走廊吧,没有人很安静。”
一直走到走廊,青年才发现自己的动作过于唐突,连忙把手松开,低声说:“抱歉!”
程衍忍不住想笑,但是还是幽幽地问他:“你为什么要道歉?”
青年拘谨地说:“其实……我是个alpha。”
alpha和omega从性别上授受不亲,有太过于亲密的接触,都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解的。
眼前这个omega看起来很忧郁,他肤色苍白,有些病弱,稍长的额发遮掩着他的眼睛,但隐约可见的,他的眼睛是漂亮的丹凤眼,五官线条俊美,看起来简直像是古时候画像里的病美人。
看到对方模样忧伤,青年不知为何,心脏好像被攥紧了一样,连呼吸都有些难受。
他忍不住想,这样的omega应该很受人喜欢,连他都忍不住有些不忍心看到他露出哀伤的模样来。
青年压不住心里的奇怪冲动,脱口而出说:“我的名字是楚望,你、你叫什么呢?”
“我叫程衍。”
他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却把这个名字放在唇边仿佛默念,好像已经听过无数次,又好像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惊艳触动的名字一样,让他无法割舍。
程衍侧头看他,说:“你觉得,omega都是为了繁衍生存,为了成为alpha的配偶而存在吗?”
青年愣了下,几乎在同一时间,他露出一个有点慌张的表情来,说:“不、不是的!”
程衍反问他:“那你觉得应该是怎样的呢?”
可怜的小青年陷入纠结之中,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程衍幽幽地说:“作为一个omega,人们总是认为应该要依附着alpha生存,好像活着就只是为了给alpha繁衍后代一样。人们不会理会一个omega是否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追求,那些都只是他们的附庸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只要做自己就好了,不用理会别人是怎么评价你的!”
程衍轻笑了一声,说:“是这样吗?”
青年反过来愣住了。
程衍追问他:“你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漫长的沉默横在两个人之间。
两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楚望看着前方发呆,程衍托着下巴望着他,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青年的瞳孔清澈得好像是透明的一样,看起来像琥珀一样好看。
楚望发呆了多久,程衍就盯着他多久。
直到楚望回过神来,才露出一个吓一跳的表情。
“抱歉。”程衍一点歉意都没有,但还是低头收回视线,低声说。
让这样哀伤忧郁的人给自己道歉,好像反而变成了自己冒犯了对方,楚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急急忙忙地说:“不、不,是我的错,我想事情……出神了。”
程衍温声问:“你遇到什么苦恼了吗?”
原身不像寻常的alpha,个头强壮,声音浑厚或粗犷,他看起来尤为病弱,声音还带着柔和的磁性,沙哑又有些性感。
也因为这样,他在alpha学校里的时候,总是会被人嘲笑是“娘娘腔”,让他更加自卑。
但是,现在他的声音传入楚望的耳朵里,却让楚望觉得耳朵好像都有种酥麻的感觉,他恍惚地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什么清淡的香气,他没有反应过来那是对方的信息素,只是瞬间就局促了起来。
“其实……”他小声地开口说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挫败,“我是个alpha,但是我却喜欢上了另一个alpha——”
他抬头看向那个看起来有些病弱忧郁的陌生人,明明他们仅仅是一面之缘而已,他却莫名的产生一种想要信任对方的冲动。
他情不自禁地开口说:“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程衍配合着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来,但是立刻温柔地笑了下,摇头说:“不,不奇怪。我觉得,这是你的自由。”
青年的眼里本来有一丝迷茫,但是听到这话之后,眼里闪过一抹感激,然后他飞速说:“谢谢你。”
他忍不住心想,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都……都比他认识的、一起合作战斗的那些伙伴,还要再温柔、包容他。
程衍摇头说:“不,不用谢我。你自己也应该要对自己有信心才可以。”
青年却摇头,低声说:“不……我喜欢的alpha,非常厌恶我对他的感情。并且,他告诉我,他只想要和omega谈恋爱而已,他觉得alpha和alpha在一起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程衍心里早已经知道,但是还是配合着开口和他说:“这……就是你到这里的目的吗?”
这会,青年仅仅是沉默了不到几秒钟,就点头,说:“没错。我、我想要变性成为omega……我喜欢的那个人,喜欢的omega。”
程衍凝望着他,轻声问:“你能确定,只要你变性,他就会接受你吗?另外,你做好心理准备,换一个截然相反的社会性别,接受即将面临不一样的人生经历了吗?”
他保持着温柔、缓慢地声音,但是说出口的话,就好像惊雷落到了青年的耳朵了。
青年怔愣片刻,才哑然说:“我……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好匆促,明天再修修QAQ
第105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他并非真的不知道, 听到这些问题的时候,他的瞳孔晃动了下。
事实上,他是趁着毕业考结束, 在拿毕业证进行分配工作之前的这个假期,自己偷偷下了决定做手术的。
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包括,他喜欢的那个alpha。
聂敬云绝对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同伴, 但当他知道楚望喜欢他的时候, 态度却变得冷酷而且不近人情。
“你在开什么玩笑?赶紧澄清一下!你是一个alpha, 我也是, 你应该去喜欢omega,而不是对我动这样的念头!如果这是真的,你真让我恶心。”
楚望怔愣地看着模样发狂的青年, 表情有点呆滞。“可、可是……”
聂敬云怒瞪他:“没有可是!你快点澄清说你根本不喜欢我!反正我只喜欢omega, 是不可能会喜欢alpha的,除非你是omega,不然我怎么可能接受你的感情?”
他也许只是无意,这话却狠狠地刺进楚望的胸口。
楚望掐紧了手心, 看着自己敬重、仰慕、追随……并且深深迷恋的男人,终于承受不住地侧头避开他的视线, 小声地说:“……我知道了。”
但是, 他没有选择澄清。
他记着聂敬云的话, 记着那句“除非你是omega”……迫使他走进了医院。
被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么说, 青年迷茫的脸上才陡然露出惊诧来。
程衍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动, 轻笑一声, 说:“我是首都星艺术学院的走读生, 不如你来我们学校, 先近距离观察一下, omega都是怎样的人,你能不能成为这样的人,再决定要不要成为omega吧。”
艺术学院其实就是以omega为最主要招生源的学校,就像机甲学院向来不欢迎alpha一样。
青年的眼里闪过犹豫不决的神色:“可以吗?”
他心动了。
* 小傻子
挽救了下自己差点变性的悲剧,顺便也把同样差点想不开的青年也挽救了下,程衍有种穿越第一天已经完成一半大事的感觉。
要是晚来几步,现在坐在公共悬浮列车上相对的就应该是两个omega了。
兄弟没成成姐妹(×)
悬浮列车报站名到“艺术学院宿舍区”的时候,两个人一并下了车。
楚望还是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下车之后,才迟钝地紧张了起来,在宿舍区的大门口停住了脚步。
程衍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侧头看他,问:“怎么了?”
楚望张了张嘴,看了他一眼,才迟疑不定地开口:“我进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程衍笑着开口:“别怕,我有方法带你混进去。”
混?
青年看着眼里带着温柔笑意,眼神柔和的美人,突然有点陷入怀疑之中。
然后,对方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程衍说:“快点走,你一直呆呆站在这里,是很显眼的哦。”
楚望吓了一大跳,感觉到一阵清香萦绕过鼻尖,他突然感觉心头一紧,跌跌撞撞地就被对方拉着小跑起来。
宿舍区大门并不森严,但是里头一栋栋联排宿舍小楼,都会安装最高科技的防卫,在笔直宽敞的大道上,有一直在来来回回移动的机器人,有的负责清扫卫生,也有的执行着警戒的任务。
程衍拉着楚望小跑了两步路,就感觉自己双腿发软,忍不住喘息急促了起来——
这身体怎么能这么弱啊!
原身虽然是alpha,但是出生的时候是早产儿,从小就各种小病不断,因为这样,在读书的时候,大部分对抗性强的科目他都无从下手,从而,一直受到其他alpha的歧视。
但是跑了两步,就感觉喘不过气来,程衍也是头一次遭遇,他放慢了脚步,突然感觉到自己拉住手腕的青年反过来牵住他的手,轻拍他的肩膀帮他顺气。
“你——你还好吗?”
楚望紧张得不行。
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信任感,才会让他跟着对方到艺术学院来。
见到对方累得喘气流汗,苍白的脸颊上好像也多了一丝红晕,楚望突然闻到了那股清香好像更加浓郁清晰了。
他猛地意识到了是什么,手掌触碰到对方的后背,就紧张得缩了回去。
“抱歉……”
程衍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好像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说:“我不舒服,你扶我一把吧。”
谁能拒绝一个柔弱的omega的请求呢?
楚望以前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回答:我可以。
他不喜欢omega,向来都是看不起故作柔弱的omega,觉得他们棘手极了,被缠上就很难应对。
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omega的信息素,相反,他被其他强大的alpha所吸引。
但是,看着对方湿润的丹凤眼,从上挑的眼尾到澄莹的瞳孔,似有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清淡的香气并不炽烈,就好像这双眼睛柔和,不具备任何的攻击性。
楚望咽了咽口水,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好、好的……”
走了几步路,程衍按着原身的记忆给楚望指路,走到了他分配到的宿舍小楼面前,心脏发疼的感觉才缓和了一些。
稍微剧烈一点的运动都无法适应,别的alpha上天入地开机甲,原身连爬上一台机甲的驾驶座都累得气喘吁吁,也真是独到一份了。
宿舍小楼是进行虹膜认证,程衍在验证通过后,让楚望同样进行身份登记,然后记录为“访客”。
他的宿舍目前只有一个人住,因为原身也是在两个月前,才到艺术学院,成为一名借读生,还没有分配到属于他的室友。
屋里布置得干净整洁,整体的色调是白色与绿色,在科技开发到了极致巅峰的时代,这样单纯清新的颜色,是很多人喜欢的。
宿舍小楼里配置了管家机器人,一进屋立刻有一个拟态的机器人移动到程衍的面前。
“检测到主人身体状态不佳,健康指数75,请主人立刻服药休息。”
程衍接过了机器人递过来的药丸和清水,喝完又还给它。
机器人脑袋上凹下圆乎乎的一个洞,在程衍把水杯放进去后,又重新在顶端融合,一点也看不出来裂开的痕迹。
回忆了下,程衍温声说:“谢谢你,小安。”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色柔软的圆球型机器人突然变成粉红色,然后清亮的电子音发出来:“哎呀,哎呀,主人好温柔!”
然后迅速地转身,在程衍呆愣的时候,掉头离开。它“跑”到接近墙壁的时候,整个身体完全贴到墙壁上,然后与相同材质的墙壁进行完美的融合,消失不见。
管家机器人本来就是这栋房子的一部分,相当于单独灵活移动的芯片一样。
程衍看了下,心里暗暗感慨,这个时代的科技这么发达,又包囊了整个广袤的宇宙,维持这个世界稳定运转,不知道需要多少的能量才能做到。
楚望倒是没有露出多惊诧的表情来,这在土生土长在首都星的他看来,是司空见惯的。
他的注意力放在了程衍的身上,看他吃了药丸之后,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健康了一些,呼吸也慢慢趋于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一个omega看,是不太礼貌的事情,轻咳了一声,把视线移开。
程衍转移了注意力,拉住他说:“先坐一下。你想喝点什么吗?”
他的手很白,手指修长纤细,皮肤带着微凉的寒意,明明刚才还流了汗,手心的温度却远低于常人。
楚望又被惊吓到,但是也没有反抗,任由着程衍拉住他,坐到沙发上。
他想提醒对方,自己是一个alpha,不是要求他矜持,但是他们毕竟不是同个性别,也、也不应该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啊!
但是走这两步路,程衍坐下来又忍不住掩唇咳嗽两声,立刻把楚望的注意力转移了。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明明咳嗽的力度不大,但是却看着眼前的人肩膀都振动起来,眼睫脆弱地颤动,好像每一声咳嗽,都要带走他一分的生命力一样。
楚望突然说不出话,心脏也有种莫名的疼痛。
程衍有点想日……想骂人的冲动。
竭力忍着突如其来的心脏阵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抬眼看到楚望眼里的关切,程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说:“我没事,别担心。”
不过,他笑得太勉强,看起来更加脆弱了。
“你……你需要吃药吗?”楚望忍不住问。
也许是监测到了关键词,家庭机器人小安又从墙上钻了出来,从白团上冒出两颗亮着红光的眼睛,快速地扫过程衍的全身。
“经检测,主人健康指数80,没有任何问题,小安建议主人多喝热水哦!”说完话,沙发前面的茶几打开一个口,两杯温热的清水从下面送了上来。
小安的眼睛变回乌黑的模样,转头朝向楚望的方向,问:“尊敬的访客,您需要什么饮料吗?”
楚望摇头说:“不,我不用了。”但是他还是情不自禁,忍不住开口问:“他真的没事吗?”
机器人小安果断地回答:“主人很健康。”
它说完之后,又重新和墙壁合为一体了。
程衍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清水,说:“它说得没错,多喝热水就好了。”
楚望抽了抽眼角,没说出更多的话来。
程衍心里冷笑。
机器人当然监测不出来是什么问题,原身就算是个病秧子,也绝不会病弱到这样的程度。
在感觉到心脏的抽痛不那么正常时,程衍就反应过来了,这并不是因为原身的缘故,而是因为他。
也许是本源的意识,这个世界开始排斥他,没有办法让已经进入这个世界的他“脱离”,就要想方法排斥,让他不适。
心脏的疼痛并不是真正的心脏,所以机器人无法检测出生理上的问题。
还好,暂时的疼痛忍一忍就过去了,程衍转移了下注意力,看向楚望,说:“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让你受惊吓了,抱歉。”
楚望连忙摇头,回答他说:“不,这不是你的错。”
热水也许真的有奇效,至少抽痛的感觉好像没有出现过一样地消失了。
程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看向楚望,说:“我现在缺一个室友,你愿意成为我的室友吗?”
话题转移得猝不及防,楚望愣了下,看着对方的温柔又带了一丝忧郁的眼睛,一时间好像说不出直接拒绝的话。
但是……
“我、我是一个alpha啊!”
他忍不住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这个世界大概是沙雕风叭
第106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其实我也是。
程衍在心里小声地想。
当然, 他没有说出来。
他还在扮演一个病弱的omega的角色,并且感觉按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至少病弱这一点是不需要怀疑的了。
艺术学院和机甲学院一样, 表面上面对所有符合条件的学生招生,但是因为有特定的要求,呈现着性别比例上的明显差别。
就算是原身看起来那么不像alpha, 也照样不是艺术学院的招生范畴。
所以, 不是程衍故意要伪装性别, 而是原身早就已经做这样的事情了。
程衍眨了眨眼睛, 说:“我可以帮你伪装一下。”
楚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程衍说:“首先第一件事情,伪装你的电子信息。”
所有学院的借读生要求都比正式的学生低,大部分是类似于函授的形式, 不要求严格的出席率, 更多的时候更偏向与缺乏资金的学院用一种方式来“圈钱”。
不过,也至少会有基本的要求。
楚望看着那个看起来尤为柔弱的青年调出自己的光脑,给他开启了共享模式之后,进入到自己的工作台界面。
然后, 对方仅仅用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就给楚望伪造出一个所有信息都是一致的, 除了性别那一栏写着“omega”的电子证件出来。哦对, 避免被人发现不对劲, 楚望的就读学校也被程衍改成一个位于普通区一个普通的中流学校。
他指挥着楚望如何将自己的光脑断网, 然后把他邀请进只有两个人的局域网, 接着将那份电子证件复制给楚望。
“你只需要在完全断网的情况下, 将你的电子信息进行选择对调, 就可以选择你要使用的证件了。”
楚望睁大了眼睛。
他照着程衍的话尝试进行了证件改变, 重新登入网络后, 看到首页显示出来好几个omega论坛的推荐,右上角的身份信息上,性别那一栏也发生了改变。
“就这样?这么简单?”
他忍不住问。
程衍点头,说:“就这样。”
当然,那可不简单。
试图伪装出可以瞒骗过星网的证件信息,需要先识破防护密码,弄到核心的内部原理,依照内部的规则来进行伪造,才可能做到“以假乱真”,骗过计算机缜密的眼。
在黑市暗网中,能进行身份伪造这门“手艺”的黑客也不多。
原身在体能方面,和其他alpha根本没有任何的一战之力,在学院里读书的期间,遭受的都是欺凌和白眼。
但是在一次意外,他发现了自己在黑客方面拥有天赋和惊人的敏锐嗅觉,被网络连通的所有地方,在他的操控下,都如同没有门锁一样,来去自如。
对程衍来说,就更简单了,这只不过是降维打击罢了。
楚望迷茫地回想,在机甲学院里的时候,好像班上出现一个光脑技术稍微强悍一些的学生,都会成香饽饽被每个团队抢夺,怎么在眼前的omega说来,就好像只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一样。
他不由肃然起敬,说:“原来你们艺术学院是如此藏龙卧虎!”
忽悠人是系统的长处……呸,其他系统不背锅。
程衍轻咳一声,眨了眨眼睛,说:“我在你的电子证件里还藏了一道身份标识,艺术学院的借读生都是通过计算机直接进行筛选,我把你的优先级别进行提高,只要一递交入学申请,就能立刻通过。”
楚望照着他说的,进入到艺术学院的主页,找到了借读生的申请。
很多学校都有借读生的名额,开放给所有人进行申请,其中也欢迎其他学校的优秀学生来申请,所以楚望的现有学籍并不影响。
他把伪造好的证件信息上传,确认好读取生成的简历进行投递,界面上立刻浮现出“申请成功,请等待审核结果通知。”
程衍说:“刷新一下。”
楚望照做。
然后刷新完成下一秒,展现出来的屏幕上出现新的文字:“恭喜您!楚望同学,您已成功通过首都星艺术学院借读生审核,请确认学籍信息,并进行入学信息填写。”
楚望:“!!!”
程衍笑了一声,隐约透出张扬的气质来,说:“看,我说的吧。”
咳,原身也是这样做的。
楚望心里闪过一丝古怪,不由自主地说:“……你好熟练。”
程衍:“咳,我只是想实践很久了。”
楚望也没有再多说。
他成功拥有了一层“艺术学院走读生”的身份,现在和他“机甲学院应届毕业生”的学籍信息并列在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后台。
他觉得有些荒唐,忍不住说:“应该没有人同时拥有这两个学校的学籍吧?”
程衍笑而不语。
不过,楚望立刻想起来第二件事:“但是,只要我见到其他人,不是立刻就会被识破了吗?”
如果从体型身高等方面来说,他也可以伪装成一个看起来有些高大的omega,那并非没有。
但是,信息素是隐形性别特有的标识,人们可以从一个人身上散发的信息素来判断他的性别。alpha的信息素总会更具有攻击性,显得更加蛮横、霸道。
原身就是一个奇葩。
他的信息素是栀子香,清香中带着淡淡的甜,温和又淡雅,一点也不像alpha。
这并不常见,但是也是有出现过的情况,就好像也有一些人的信息素的气味是非常古怪猎奇的。
事实上,除非遇到发情期,或者照着脖颈后的性腺咬一口,是很难直接从信息素上对性别进行区分的,除非对方有非常明显的性别特征。
楚望就有。
他的信息素味道是一股铁锈掺杂着血腥的味道,非常的霸道凶悍,绝对不会是omega身上的味道。
在学校里走动,肯定会很快被人起疑的。
不过,他的信息素味道并不浓郁。
程衍凑近到他的后颈闻了下,说:“简单,用信息素遮盖剂进行遮掩,阻断发散,对外宣称你是信息素气味比较弱的omega就好了。”
很多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气味都不浓烈,特别是非天生的那些人。
人类都在朝着beta的方向趋近进化,alpha和omega的出生率在逐年下降,也许有一天,这两种性别会彻底消失。
楚望浑身都僵硬住了,许久之后,他才有些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没用过……”
“我有。”程衍快速地说。
青年的脖颈修长,在靠近头发的地方有一块稍微凸出的骨头形状,在那往上一指宽的距离,有一个浅浅的陷下的小窝。
信息素的气味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在他逼近的时候,他闻到了那股铁锈的味道好像浓郁了几分,血腥味中带上了一股让人想要**的香甜来。
想咬。
从信息素的涌动中,可以察觉到青年的紧张,程衍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眨着澄莹的眼睛看他,说:“我买的是有药品标准的,质量很好。”
他一本正经说着话,眼神干净,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又有韵味又显得单纯,让人觉得他不管做什么,都只是无心的行为而已。
楚望竭力忍住自己的奇怪感觉,告诉自己,他是alpha,对方是omega……他总不可能被一个omega勾引了吧?何况病弱的青年看起来那么单纯无辜,一定不是故意的。
他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回来,但是有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侧开他的注视,说:“那……试一试?”
程衍命令了机器人小安,把信息素遮盖剂拿了出来。
原身会买信息素遮盖剂的原因很简单。
——他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
从他去了四回医院,下了几次决心要变性又反悔,就可以看出他的矛盾与纠结了。
他痛恨自己的alpha性别,与其说是痛恨这个性别,不如说是痛恨别人因为他的性别,为他施加的一切要求。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离家出走之后,跑到艺术学院来,伪装成一个omega,混入到学院里来。
他不一定对omega的性别存在足够认可,但是至少毋庸置疑,认可度是比对alpha高一些的。
信息素同样也是他性别的一个证明,可又让他遭受到其他alpha的嘲笑,令他厌恶。
程衍把遮盖剂倒在掌心,将手心压到了楚望的后颈上。
他没有说话,楚望也没有,气氛显得有些凝固。
大约隔了三十多秒后,程衍松开手,再凑近轻嗅,已经闻不到任何的味道了。
他说:“好了。”
楚望也感觉很奇妙,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好像皮肤上面还残留着另一个人抚摸过的温度和触感,他闻了闻自己的手指,任何味道也没有闻到了。
“好……好神奇。”
他忍不住说。
程衍笑了笑,把遮盖剂递到他手里,说:“大约一个星期需要使用一次,残留的效果会递减,但是因为是外用,目前还没有出现过抗药性,很安全。不过……”
他停顿了下,才说:“信息素味道如果太浓郁,可能不会有太强的遮盖效果。”
楚望点头应声,但是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对这点倒是不担心,他的信息素气味总是很淡的,虽然带着攻击性,但是并不强悍。
和学校里的其他alpha相比,他也不是多么的好斗。
两道伪装都做完了,程衍这才说:“好了,现在你可以完美地伪装成一个omega了。”
楚望自嘲地说:“可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omega。”
程衍摇头,说:“难道所有的alpha都一定拥有同样的特征吗?”
楚望愣了下。
程衍说:“不管你想成为什么性别,最重要的是,先成为你自己。希望你能在艺术学院里发现omega们都各有差异,但同样,也会面临相似的一些困难和挑战。然后——再决定你想要选择的是什么性别。”
摘除腺体,移植另一个性别的腺体,只不过是一个手术的事情。但是人类的身体不能承受重复的改变,不能进行第二次变动。
这不应该是一个冲动之下的行为。
楚望心里已经开始在打退堂鼓了,为自己之前的心血来潮。
但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前所未有的念头。
他不是对omega产生好奇,他仅仅是对眼前的人,产生一种自己都无法描摹的好奇来。
“我……我会的。”楚望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我可以问问,你在艺术学院里借读的是什么专业吗?”
程衍轻咳了一声。
两个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了小安的声音冒出来:“主人,屋外有访客请求见面,是否接通?”
程衍应声:“接通。”
一个包子脸的少年从机器人身上浮现的屏幕上冒了出来。
“程哥!你要准备做饭了吗?”
这个屏幕是单向的,程衍从原身的记忆里捕捉到对方的身份,没有立即回应,先转头看向楚望,说:“我学的是烹饪,你要试一试我的手艺吗?”
第107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楚望和那个包子脸的少年坐在客厅里, 僵硬地对视。
少年的眼睛很明亮,闪着好奇的光,从进屋就已经把楚望从上到下打量了无数遍。
“我叫莫悠, 你叫什么?”
少年身上有一股糖果一样的香味,和他本人看起来一样可爱。
楚望性格被动,一问一答:“我叫楚望。”
“你是程哥的朋友吗?”
楚望想了想, 回答:“大、大概吧……?”
莫悠撅嘴, 说:“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嘛。”
但是他立刻又眉开眼笑着说:“你也是借读生吧?我们来加个好友!”
楚望胆战心惊地点开光脑, 确定自己还挂着伪装过的身份,然后他才点了确认,和莫悠进行好友添加。
同校生可以看到一部分的信息, 莫悠眨巴着眼睛说:“楚望, 你是新生,确定好专业了吗?选好宿舍了吗?你会在宿舍常住吗,就像程哥那样?”
楚望一目十行地看过了莫悠的信息,这个可爱又热情的omega就读的是音乐专业, 是艺术学院的正式生,目前才一年级。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说:“程衍说他缺一个室友……还有, 我想学烹饪。”
莫悠瞪大了眼睛, 心领神会:“你是为程哥而来的吧!”
他的眼睛十分灵动, 就差把“我看透了真相”几个字写在上面了。
楚望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喉结一紧。“不、不是的!”
莫悠突然身体前倾, 一把拍到他的肩膀上, 刚想开口的时候, 两个人背后传来了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齐齐转头。
程衍站在厨房门口, 眉头一扬。
两个鬼鬼祟祟凑近的身影迅速分开,楚望做得端正笔直……且僵硬,仿佛光明正大的事情也能被他变得做贼心虚。
莫悠笑嘻嘻地招手,说:“程哥,我在加楚望好友。”
这个莫悠……是原身在艺术学院里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原身性格软弱内向,拥有的朋友不多,也全靠对方是热情主动的性格。
他没有刻意要与其他人拉开距离,保持着原身的人设,也和他的朋友维持友好的联络。
他点了下头,只是心里嘀咕,他都没有加上好友呢。
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看向楚望,问:“你有什么忌口或偏好的食物吗?”
楚望还没从刚才好像被人抓包一样的情况中反应过来,直愣愣地摇头,说:“没、没有!”
莫悠在旁边幽幽地说:“程哥,你都不问我。”
程衍瞥他:“你的口味我还不了解吗?”原身的记忆里,这家伙占据了不低的存在感,因为原身在烹饪上水平不错,莫悠是从隔三岔五地蹭饭,和他慢慢变熟悉的。
莫悠立刻做出一个捂住胸口哀叹的表情。
程衍没看他表演,和楚望说:“那我做一点家常菜。你确定没有什么过敏不适的食物,是吧?”
楚望连忙点头,说:“我、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程衍应了声,折返回厨房去了。
莫悠摸了摸下巴,说:“程哥今天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
“嗯?”楚望侧头看他。他并不知道这个今天刚认识的人,以前是怎么样的。
莫悠想了想说:“程哥今天看起来开心了不少,可能是遇到什么好事情吧。”
楚望愣了愣,想起那个看起来柔弱的青年在医院里的时候,差点咬寻死觅活。楚望向来不特别能漠视别人的人,忍不住拉住对方一把。
他看起来开心……是因为遇到自己吗?
程衍不知道做什么菜好,这个世界的食物多半都是人工制造养殖出来,名字都与其他的世界存在的不一样,烹饪手段也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他回想着上辈子楚望喜欢吃的东西,大概照着相似地口味做了几样,摆满一桌。
上了饭桌,楚望还没开腔,自来熟蹭饭蹭出感情的莫悠先夸赞一遍,又惊呼说:“程哥!你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蔬菜,也太大手笔了吧!”
因为星球上辐射很多,自然环境愈发恶劣,植物的生长情况也不乐观,所以,蔬菜是比肉类非常昂贵的。
程衍随口说:“今天突然想做了。”
莫悠没有多问,乐滋滋地说:“程哥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程衍心想,不就是食堂的饭菜太难吃了吗。
不过他没有揭穿对方,原身渴望得到别人的喜欢和关注,所以对莫悠的态度总是很好。
程衍只喊他们入座,又多和楚望说了一句:“多吃一点。”
楚望忙不迭地点头。
不过,楚望的筷子伸向饭桌上的菜品的次数并不多,程衍一开始当他是太拘谨,看他把米饭都吃了两碗,才想起一件事情来。
alpha们每日的锻炼量非常大,摄入的食物以肉类蛋类为主,蔬菜……不饱腹,除了为了营养平衡,很多人其他时候并不喜欢多吃蔬菜。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楚望,会不会残留着过往几辈子的记忆呢?
程衍心里想着,突然感觉到心脏处出现又传来钻心的刺痛。
那阵疼痛来得猝不及防,他没有心理准备,手猛地一颤,调羹掉落在碗中,当啷作响。
坐在餐桌对面的两个人齐齐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程衍已经咬着嘴唇捂着胸口,埋头抵在桌上,肩膀抖动。
莫悠还没反应过来,楚望已经站了起来,跑到了程衍身边,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小安从墙上冒出来,闪着红光扫过,说:“主人身体健康指数85,比较健康,建议多喝热水。”
神他妈多喝热水!
程衍咬得感觉到唇上都有一丝血腥味,才慢慢迟钝地察觉到心脏的疼痛消失。那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留有余悸,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好像感觉到心口有两颗心脏在跳动一样,让他不由地安心了下来。
他这才坐直起身,看到一左一右两个脑袋,齐刷刷焦虑地看着他。
程衍挤出一抹笑容,说:“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
莫悠松了口气,说:“程哥!你吓死我了!你的家庭机器人需要升级了,它居然说你很健康,让你多喝热水,什么玩意啊!”
楚望犹豫不定地说:“也许……喝点热水也是好的?”
小安已经把一杯热水放到了桌子上,乌黑的眼睛不带感情色彩地看着程衍,重复说:“请主人喝热水、请主人喝热水。”
程衍摇头拒绝:“我很好。”
机器人退回去。
莫悠忍不住说:“程哥,你需要去医院看一下吗?”
程衍摇头,莫悠半蹲在他面前,包子脸肉嘟嘟地,他捏了对方一把,说:“不用,我真的很好。”
莫悠的脸突然涨红,跳了起来,跑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程衍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按原身的记忆,他当莫悠是个年纪小的弟弟,平时也喜欢捏他的包子脸玩,也不见他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楚望也没没搞懂发生什么,因为莫悠不仅涨红了脸,还露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紧张地说:“程哥,既然你没事的话,那、那我就先离开了!”
然后不等程衍说什么,就迅速地扭头逃开了。
楚望大半天才反应过来,也忘了程衍刚才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的事情。
他忍不住好奇想,捏个脸怎么莫悠就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他也想让程衍捏一下他的脸。
但是,他脸颊没有肉,不是可爱的包子脸,程衍也不会想捏他的脸吧。
楚望心里胡思乱想着这些,程衍全然不知道,他拍了拍楚望的肩膀,说:“你吃完了吗?我让小安收拾一下。”
楚望回过神来,点头应声。
晚上的时候,楚望不仅办好入学的流程,也申请成为楚望的室友。小安已经成功更改称呼,楚望也成为这个宿舍的第二个主人。
宿舍小楼一层是公共活动场所,上了二楼一左一右有两间卧室。
“晚安。”
“晚安,明天见。”
楚望躺到床上的时候,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居然真的跑到艺术学院来,并且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
他过往的人生,按着一个标准的alpha的人生轨迹前行,尽管无人对他饱含期待,他也循规蹈矩。
他人生里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喜欢上另外一个alpha。
一想到这里,楚望这才想起聂敬云来。
他赌着气心里想着,既然聂敬云只喜欢omega,那如果他变成omega,聂敬云会不会考虑接受他呢?
只不过,在医院里认识了程衍之后,他就把这些事都忘记了,现在夜深人静,才猛地回想起来。
之前聂敬云单方面和他吵了一架,斥责他之后就跑开,也不知道现在消气了没有。
楚望点开了通讯软件,犹豫着要不要给聂敬云发一条消息。
他们都是今年毕业的学生,毕业考通过到毕业典礼,期间有两个月的假期。这段时间大部分顺利毕业的学生,都会用来寻找自己合适的工作。
楚望早就答应了聂敬云,毕业之后就会加入他的雇佣军队伍,不过,现在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数了。
通讯软件快速加载完毕,但是光脑屏幕上显示出来满满当当的未读消息,却让楚望吓了一跳。
只是一天没有看消息,发生什么了?
他的置顶窗口是聂敬云,连聂敬云都给他发了条消息。
楚望先点开来看。
聂敬云:“你的性别栏???是系统bug还是怎么回事?你在哪里?你不会真的去变性了吧!”
楚望愣了几秒钟,才看到自己的证件信息上显示的“男性omega”。
“……”
他忘记把名片换回来或隐藏显示了!
生理性变性没达成,社会性变性达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写删删,状态特别差or2
感觉怎么写都不有趣,不过还是坚持写下去了(叹气
第108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聂敬云是一个标准人生赢家的alpha。
他出生在幸福美满又富裕的家庭, 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优秀的楷模alpha。
在机甲学院出色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并且已经组建了一支初见雏形的雇佣军队伍, 只等毕业考结束之后,就进行正式注册,成为一名雇佣军军长。
事实上, 尽管他一直被誉为“别人家的孩子”, 但也有自己的烦恼。
这烦恼也通常不过是——隔壁学院总有omega给他送情书, 或者是某次考核中一直看不顺眼的跳梁小丑又出来和他叫嚣……
按程衍作为系统的分析, 就是妥妥的升级流爽文,一路平步青云的男主角。
事实上,他在原剧情中, 也确实如此。
楚望只不过是他人生之中, 微不足道的一个变动。
在聂敬云得意洋洋地出色完成毕业考试,做好准备选一个好日子,就拉上自己的若干小弟去正式注册一支独属于他们的正式队伍时,一个小道消息传遍了半个学校。
聂敬云最要好的伙伴, 他的搭档、他的后盾、他的挚友,一个不逊色于他的alpha, 居然一直暗恋着他。
他们在庆祝考试结束的时候, 第一次去酒吧喝了酒, 喝了酒就开始说胡话, 不知道谁光脑开了录像模式, 录到了楚望喝醉酒, 趴在吧台上对着自己的酒杯嘀嘀咕咕说:“聂敬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每一次看到有omega给你送情书, 我都嫉妒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和你告白……”
聂敬云不知道。
不过,好事者发到网上,大半个学院和他一块知道的。
楚望的优秀程度绝不低于聂敬云,从两人同届入学开始,就有人期望看到他们俩进行决斗。
然而,谁也想不到楚望会心甘情愿地成为聂敬云的附庸者、追随者,甘愿隐去自己的光芒,成为对方的辅佐。
他每天收到隔壁学院omega送给他的情书数量,也不低于聂敬云;不少人都觉得,楚望如果愿意钻营的话,人气也绝不低。
同样是天之骄子,怎么会心甘情愿追随另一个同龄人呢?
聂敬云当楚望是好友,对其他人这些议论不放在眼里,最多沾沾自喜地猜想,多半是因为自己的人格魅力。
不过,现在答案远超乎他的预期。
“alpha怎么能喜欢另一个alpha呢!他有毛病啊!”
聂敬云恼怒地和每一个好友说。
发现自己的挚友暗恋他,对他怀着超乎友谊的心思,聂敬云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把这当做楚望对他的背叛,对他们友情的背叛。
他们狠狠地吵了一架——或者说,是聂敬云单方面谩骂了楚望一顿。
然后,聂敬云趁着假期,干脆回家去了。
他觉得,楚望一定是不够冷静,等他冷静下来就好了。
只要楚望不提什么喜欢他之类的话,他还是能当楚望是自己朋友的,他们队伍很需要他,聂敬云也不想失去这个伙伴。
隔了一天,没等来楚望主动找他道歉和澄清,等到了一群同样考完试没事干看热闹的同学给他疯狂消息轰炸。
“楚望是真的喜欢你啊?”
“星网上个人信息里的性别不能随意修改吧?”
“敬云,楚望变性成omega了,你会接受他吗?”
聂敬云头晕脑胀地看完所有的信息轰炸,全程不明所以,直到看到最后一句,迷惑的表情变成了惊恐。
发信息给他的是他们同队伍的一个女性alpha,名字叫闻佳。
聂敬云:闻佳,你大白天说什么梦话?什么变性?
闻佳:你没看到?楚望的个人身份信息上性别变了。[图片]为了防止星网诈骗,性别信息可以隐藏,但无法自行更改,除非是真的改变性别,不然信息部不会允许更改的。
聂敬云:???他疯了吗!
闻佳:他是疯了。我都没想到他这么爱你。
聂敬云在床上翻身爬起来,差点揪掉自己的头发。
这和楚望爱他有什么关系啊!
聂敬云: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因为我变性,我还要给他负责?
闻佳:你那天和楚望吵架的时候说了,“我只喜欢omega,不喜欢alpha,除非你是omega,不然我不可能会接受你的感情”。
聂敬云:我说了吗?我就算说了,也不是让他去变性的意思啊!他发什么疯啊!
闻佳:……
闻佳没有理会聂敬云了,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崩溃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的聂敬云,给楚望直接发了信息。
看着那个默认头像旁边显示的“性别:男性omega”,聂敬云冷静下来,又忍不住陷入沉思。
他觉得不真实,一个alpha为了讨自己喜欢而变性成omega?
但是,聂敬云是了解楚望的。楚望沉默内向,性子其实很倔强,遇到困难总是一个人卯着劲拼命克服,他还曾经在实战演练中做出以命换命救下聂敬云的事情来,明明他本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冒险激进的人。
如果……是为了他,好像楚望做什么,都是正常的事情。
* 小傻子
楚望没想欺骗聂敬云。
但是,他的的确确动过变性的念头,如果他真的去变性,面对的也是这样的质问吧。
隔着星网,他们文字沟通,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不善说谎的楚望此时也罕见的生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欺骗聂敬云的念头来。
他输入文字后发送:“是,我变性了。我现在是omega,敬云,你有没有可能考虑一下我呢?”
发送出去只需要一个简单控制的指令,但是楚望却紧张得手指都在颤抖。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的念头是明确的,只要聂敬云说一句哪怕含糊其辞的话,他都可以选择真的为他而变性。
别的一切,他现在可以全都不考虑。
但是,隔了很久很久,聂敬云才回复一句话:“我根本没有让你做这样的事情,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能当真?我觉得你需要冷静。”
不等楚望再说什么,聂敬云火速下线,头像变成灰色。
楚望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聂敬云,落荒而逃了?
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心里好像一瞬间有种空荡荡的寂寥。
太、太——
太让他瞬间怀疑,自己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吗?
如果不是聂敬云说了那番话,他也不会动这样的念头,而到了聂敬云口中,就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吗?
楚望瞬间忍不住想,如果他真的已经变性了,会怎样?
他需要进行腺体切割摘除,再重新移植新的omega性腺,经历长达一年痛苦的手术后遗症,有50%的几率不产生移植排斥反应,可以顺利成为一个omega。
他不能成为军队前线人员,即使留在团队中成为后勤,包括聂敬云在内,其他人也可能都不会接纳他。
他不可能用自己的性别来强迫聂敬云,最有可能的,也不过是自己选择难过地离开。
楚望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里把自己的性别设置为“隐私项不公开展示”,快要天亮,才浑浑噩噩地睡过去。
现在,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还没有落得那么狼狈的下场?
他昏昏沉沉陷入深眠之中,在梦里,隐约闻到了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清甜的栀子香。
* 小傻子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程衍先靠成功掌握的原身的顶尖黑客技术,伪造一个首都星航的管理层身份,然后搜索聂敬云的证件信息,设置为特别关注。
在他刚设置完没几分钟,就看到聂敬云购买了一张前往K29星域的航班,起飞时间是今天。
原剧情中,楚望做完手术在医院呆了七八天,聂敬云是在此之后才离开首都星。程衍还想着怕他和楚望见面,要发生什么事情。
虽然不知道聂敬云为什么出其不意的这么快离开,不过程衍没有在意,对着光脑上那个航班光点挥手:拜拜了您嘞。
在K29星域,聂敬云将会遇到原剧情中,他挚爱一生的一个beta。楚望在原剧情中,一次次充当了两个人爱情的助燃剂,直到最后一次两人遇到危险,楚望豁出性命冲出去救他们,牺牲自己。
就是不知道,如果少了楚望这个助燃剂,这两个人的爱情,还能那么顺利吗?
程衍心里想着,感觉着这个世界对他的排斥,经过一天之后还在持续,心脏的刺痛隔三岔五地出现。不过,因为出现得太频繁,他已经可以逐渐对这股疼痛免疫,至少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去敲响楚望的房门,喊他起床。
楚望醒来还很怅然,看到敲响自己房门的人的脸色,一瞬间就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青年留着稍长的头发,侧颜看起来皮肤像烤瓷,又透着没有血色的青白,他嘴角噙着笑,眉头却好像忍耐着什么而微微蹙起,眼底好像有化不开的忧郁一样。
程衍只是竭力忍着疼痛,才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病弱……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楚望的眼里有多柔弱,还没来得及说话,手就被楚望紧紧握住。
楚望忘记什么AO授受不亲之类的事情,焦虑地看着青年,紧张兮兮地说:“你看起来很难受,不要勉强自己。”
在对方宽厚的手掌握住自己发凉的手指时,程衍却愣了下,他明显感觉到,在楚望碰到自己的时候,心脏的刺痛好像减弱了大半!
是……是心理作用吗?
第109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楚望睁着关切的眼和程衍对视了片刻。
程衍避开了他的视线, 但是却紧紧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楚望的手掌很温暖,不像他这具身体病弱孱羸,体温比其他人要低一些, 手心也总是冰凉的。
他手心温暖,在触碰到的地方,还可以摸到手心处有明显的老茧, 是在学校里日以继夜地训练留下来的。
程衍垂眸。
要不是怕吓到楚望, 他很想去挠楚望手心的茧……
上辈子的楚望, 手上也留有画画长出的茧, 有时候磨得发红疼痛,自己都浑然不觉。程衍就很喜欢挠他指腹的茧,楚望总是被惹得脸红, 藏起来不肯给他看。
他稍一分神, 又感觉到心脏的钻痛强烈了几分。
程衍手指一颤,好像有一种脱力的感觉,要抓不住楚望的手,从他掌心滑落。
他身躯一晃, 楚望猛地扬声:“小心!”
不等程衍反应,握住他的手更用力, 另一只手快速地揽住了程衍的腰。
程衍和他一般高, 看体型却好像比他单薄了几分。
在心脏钻痛的时候, 大脑也传来一阵抽痛, 程衍稍微一摇晃, 就感觉视线里天旋地转。
被楚望扶住时, 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 他才慢慢缓过劲来。
已经闻不到楚望身上特有的信息素味道, 但是贴近他的皮肤时, 疼痛好像从**到灵魂到褪开,形象形容,就好像盘踞在体内、来自世界的恶意,在他碰到楚望的时候被排斥,猛地弹开一样。
程衍咬着自己的舌头,还是忍不住从嗓子里发出一声轻喘,舒服到极致。
楚望却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太、太靠近了——他又闻到了那阵清甜的栀子香,明明清新淡雅,但是在鼻尖萦绕,就好像不安的爪子挠着他的心。
这是alpha对omega的信息素,无法做出任何的抗拒吗?
他脑子一片混乱,又猛地感觉栀子香好像被人攥住抽走——猛地一回神,程衍已经站直起来,微凉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抽离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他无法欺骗自己,在看到病弱的青年后退时,胸口生出怅然若失的迷惘与恐慌来。
但楚望很快就把自己拉回现实中来。
程衍冲着他歉意地笑了下,轻声说:“抱歉,刚才不太舒服。”
他没有一点攻击性,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楚望怎么可能会怪罪对方?
唐突的明明是自己才是。
楚望咬了下自己舌尖,让自己从古怪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连声说:“没事,这不怪你!我觉得,你还是……去看一下医生比较好吧?”
程衍却摇头,说:“我怎么可能没看过?”
人类步入太空时代,在新的坏境中总会遇到更多未知的挑战,其中就包括各种层出不穷的疑难杂症。
楚望立刻想到了机器人管家只会重复提醒程衍多喝热水的事情,他立刻不多问了。
程衍已经没感觉到什么问题了,但还是用低柔的声音和楚望说话,听起来还是病恹恹的模样。
本来想喊楚望下楼给他做早餐,最后还是被楚望制止,让机器人小安去完成。
程衍回想着刚才的事情,那个时候,疼痛占据了他的大脑,几乎让他无法思考,现在再慢慢回想,才发现其中有些端倪。
楚望的接近能缓解痛疼是真实的,并不是他的心理作用而已。
他和楚望之间,一定是存在着什么联系,楚望与他接触,会让这个世界的意识无法对他产生排斥,或者是暂时“欺骗”或“蒙蔽”了世界的意识,从而减弱对他的攻击。
而他刚才主动去握紧楚望的手,并没有什么明显功效,楚望主动触碰的时候,才有非常显著的变化。
看来他要保持着柔弱的状态,身体不舒服时,还得想方法让楚望主动触碰自己才行。
不就是装可怜吗……区区小事不在话下!
虽然吃过早餐,程衍的脸色稍微红润了几分,楚望还是有些担心,反复和程衍确认后,才和他一起出发,去教学区上课。
离开宿舍小楼,在笔直宽敞的主干道上,可以看到一辆辆校巴,只需要用终端确认信息无误,校巴就会分配好路线,送学校里的学生去上课的教室。
程衍原先还有些担心,原身在艺术学院里陶冶情操学习什么充满艺术性的专业,他指不定要露馅,看到是烹饪专业,才松了口气。
不过,即便是烹饪专业,也有一些艺术鉴赏之类的课程需要上。庆幸的是,今天的课程都是烹饪的实践课。
艺术学院里借读插班生不少,上课的老师只确认了楚望的信息确实是新生后,就让他入座。
教室里摆了一个个料理台,几个人坐一排,程衍照着原身记忆找到自己最常坐的位子,拉着楚望坐到自己旁边。
第一节课上的是刀工课,学习如何对肉类食品进行处理。
老师在上面讲解示范,学生们自己在台下进行练习。
楚望拿过刀,攻击过人也猎杀过野兽,握住刀柄把刀刃刺入野兽皮肉之中,开膛破肚,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拿着切肉刀的时候,他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什么纹理脉络,如何剔骨脱脂,怎么还有那么多的讲究?
而料理台上摆好了血淋淋的生肉,教室里弥漫着血腥味,这一屋子的omega都能保持着面不改色,楚望心里惊诧,想起以前认识的那些omega,稍微一见到鲜血,就吓得哇哇大叫。
当然,那纯粹是幸存者偏差了,毕竟怕血的学生,也不敢选择烹饪专业了……
讲台上的老师讲完,做了示范如何把生肉切出晶莹剔透的薄片,强调了沿着纹理脉络下刀,才能保持肉质的鲜嫩。
说完之后,就进入练习时间。
楚望握着刀,刀刃对着生肉,硬是找不到该从哪里下手。
程衍没动手,坐在料理台前,托腮歪着脑袋,看着楚望的动作。
他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嘴唇都没有一分血色,作为借读生能按时考勤上课已经很不容易了,刀工课的老师也没管他,忽略他的偷懒了。
程衍只盯着楚望,看到他眼里明明白白的迷惑和困扰,明知道对方很窘迫,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懒洋洋地伸出另一只手,在生肉的一处上方慢慢滑过。
“看到这条浅色的痕迹了吗?”
楚望的视线不知道是落在生肉上,还是落在那根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消瘦的手指上。
“看、看到了!”
程衍放慢了声调,声音沙哑而慵懒,好像有些无精打采一样,慢吞吞地继续说:“从这里下刀,顺着这条痕迹切到这里,刀落到最深,切完直接抽开。”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低柔的韵味,手指又好像在挪动间跟着言语的节律,楚望不知道是听得出神,还是看得发呆,直到程衍手指抽离,在他视网膜前晃动,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程衍还是托着下巴,散漫地看着他,嘴角噙着笑意:“动手啊。”
楚望眼神陡然一颤,赶紧收回了视线,不敢多想,照着程衍的指示开始练习。
程衍有些好笑,看他笨拙的握刀姿势,眼里饶有趣味。
对天发誓,他把楚望拐进艺术学院只是因为原身呆在学校里,顺手的拐带行为。
谁知道这个世界的楚望当真对厨艺如此一窍不通呢?
楚望全神贯注起来,也没有发现程衍盯着他的视线,和料理台上的生肉陷入到奋斗之中。
这时候,一个阴影突然出现在程衍的座位身边,程衍还没转头看向来人,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程衍,我要挑战你。”
程衍换了只手托腮,扭头仰起脖子,看向站在自己身边,扎着马尾,气质清高的……男生。
“挑战什么?”程衍脱口而出问道。
然后才从原身的记忆里“搜刮”出对方来。
眼前这个男性omega名叫苏逸,在厨艺上和原身不相上下,所以和他一直看不对眼,他心高气傲,每次评分低于原身就不服输,隔三岔五就要挑战一番。
两个人有输有赢,班上的同学也喜欢看他们比赛。
果然,在苏逸说话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看过来,而程衍一应声,就立刻有人起哄:“当然是比刀工!”
苏逸抿了抿嘴唇,说:“没错,我要和你比刀工。”
程衍犹豫着要不要应战,总觉得苏逸这个名字不只是在原身记忆里出现,总莫名的耳熟。
难不成是原主线剧情里也有这个人的存在?
这么一想,程衍迅速地从大量的文字中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眼睛微眯了下。
不只是苏逸,莫悠居然也出现在原剧情里。
这两个人,居然都是喜欢聂敬云的omega!
怎么好巧不巧,他穿越成的原身,恰好和这两个人接触上了。
不过,这两个人是在原剧情的后半段才出现,现在估计都不认识聂敬云。
思绪飞快地掠过,程衍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和这个苏逸对视上。
他坐着仰望站立的对手,也没有因为高低位置而输掉气场,苏逸冷傲,而程衍看起来更为温和却柔韧。
沉默了几秒钟,他从嘴角洋溢开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好啊,我接受你的挑战。”
既然是聂敬云未来的仰慕者之一,那就先提前把对方征服感化好了。
当做是他日行一善。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世界都在做饭……其实我对厨艺一窍不通or2
第110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苏逸好胜, 和原身挑战的事情时常发生,不过有热闹看,大家都是很支持的。所以, 料理台立刻被空出两个位子,两个人一左一右站着,料理台上放着差不多大小来自同种动物身上的生肉。
“程衍, 我这次一定会赢你的!”
苏逸信誓旦旦地放狠话。
程衍掩唇轻咳了两声, 然后说:“哦。”
相比较苏逸的气势强大, 程衍态度平淡又从容, 虽然脸色泛着病弱的青白,气场也也不遑多让。
只是旁边的学生都忍不住嘀咕:“程衍生病了吗?”“看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楚望也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想要伸手去碰他, 但是又反应过来, 生生忍住。只是他站在程衍旁边,眼里还是有关切担忧。
“你可以吗?”
苏逸声势汹汹,看到了程衍的神情也有些怔愣,却嘀咕了一声:“不是装病吗?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弱不禁风。”
原身是虚弱, 但不剧烈运动还是好端端的,按理身体素质比在座的omega都要强悍。
程衍纯粹是被早上醒来之后心脏的疼痛影响到, 才看起来脸色那么苍白。
苏逸说出这样的话, 也是正常情况。
而且……他确实有在装弱。
不过, 楚望从刚认识程衍, 已经看到他生病难受几回了, 痛苦的神色一点也不像作假, 立刻有些生气地开口:“少污蔑人。”
“我没事。”程衍轻声说, 拦住了楚望, “既然答应了比赛, 那就开始吧。”
苏逸的脸色几番变化,却没有再说什么,哼了一声把自己的刀那好。
说实话,看着这样一个高冷的青年拿了一把锋利的刀,气质上还是有一点不相适应的。
不过,程衍掩唇咳了一声,也跟着把刀拿起来,看起来就更不和谐了。
围在旁边的同学都小声嘀咕:“程衍是真的生病吧?”“我看他刀都拿不稳了。”“那还能继续比赛吗?”
这些话苏逸都听进耳朵里,他侧头刚想说什么,程衍就挽好了衣袖,轻声说:“开始吧。”
两把锋利的刀几乎同时落到各自砧板上的生肉,几乎用了相同的速度落下第一刀。
楚望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刚才找了半天才确定下来程衍说的浅色的纹路在哪里,却不知道到底怎么做能让刀刃沿着那有些歪歪扭扭的纹路切下。
但是刀落在程衍的手里,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一回事了,他一手按住生肉,另一只手握着刀,找好角度快准狠,一块晶莹剔透的薄肉片就被切了下来。
“好!”
旁边的同学忍不住喝彩了起来。
两个人的动作几乎一致,用同样的速度切下了第一块肉。
程衍没有被旁边的声音影响,他眉头轻蹙,只全神贯注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而苏逸却忍不住被旁边的声响分神,侧头看向程衍,紧紧地抿住了自己的嘴唇。这片刻的功夫,程衍又落下第二刀。
苏逸心里一慌,不再多看对手,埋头处理自己的生肉。
落到了需要开始剔骨脱脂的地方,苏逸的动作迟疑了一些,要确认之后才能继续。
而程衍一直用另一只手控制着那块生肉,已经在前面切薄的时候,把后面的地方摸清楚,快速地变化了刀工和角度,用了合适的方法,把不需要的脂质剥离下来,刀锋沿着骨头的边缘往下切,每一刀都贴紧骨头,不浪费一点肉类,将骨头整齐地抽离出来。
到了这一步的时候,苏逸已经明显落后程衍了,到了白热化阶段,班上的同学一个都不敢开口说话,直到程衍最后一刀落下,然后将砧板上处理后不需要保留的部分推开,只留下整齐罗列地、每一片都保持着几乎一模一样厚度的肉片。
苏逸额头沁出汗水来,听到了程衍的刀放下的声音与周遭的欢呼声一致响起来,他看到自己还剔骨一半的生肉,就知道自己失败了。
再看程衍的成品,井然有序,简直可以直接上摆盘,而自己处理好的肉片也存在着厚度不一、摆放凌乱。
高下立现。
他放下自己的刀,在程衍侧身去洗手的时候,有些不情不愿地说:“是我输了。”
原本不敢说话太大声打扰到两个人比赛的同学,这会儿都忍不住大声议论起来。
“程衍的手是机器吧!怎么做到每一块都切得以后薄的!”
“而且还全部都沿着纹理去处理的,机器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是不是之前有练习过啊?”
程衍洗完手擦干净,侧头看到楚望对自己绽放开一个明朗的笑容,还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虽然也不是什么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是看着他格外认真又发自内心喜悦的表情,程衍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苏逸咬着嘴唇,尽管承认了自己失败,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和程衍的水平不相上下,怎么会这次输给他这么厉害?
而且,他刚才有注意到,明明程衍在前面老师指导的时候,就顾着和他旁边那个新的借读生说话,根本连自己动手都没有,结果居然比自己还熟练那么多?
苏逸也忍不住开口问:“程衍,你是不是之前有练习过?你刚才还装病,你、你明明很厉害……”
程衍扫了他一眼,苏逸大概是自知理亏,被他看了一眼,就立刻噤声了。
不过,旁边还是有人在议论。
程衍轻笑一声,说:“有练习不是很正常吗,厨艺的练习不应该在课堂上,而应该是在平时,如果接触过肉类处理,这些都是基本功而已。”
他说得无懈可击,其他人也都被堵住嘴了。
程衍缓缓地呼气,又继续说:“另外,你说我装病……咳咳!”
他说着话,突然侧身掩住自己的嘴巴,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来,身躯轻颤了起来。
苏逸刚想说话,看他的反应,吓得直愣愣站定没动。
楚望直接跑上前搂住程衍的肩膀,轻拍他的后背,急切地开口:“你怎么了!”
贴近的时候,他又闻到了程衍身上的栀子香,明明很清淡,那股微弱的甜,又好像有几分勾人。
楚望看着程衍咳嗽,心头慌乱,却也没有注意到怪异之处。
程衍稍微靠着楚望,咳了几声才慢慢停下来。
果然没错,楚望主动触碰自己的时候,世界就没有办法对他产生什么排斥力,也会好受一些。
稍长的额头垂下,遮掩了程衍深沉的视线。
等到气息平稳一些,他才沙哑着开口:“我没事。”
说着话的时候,才慢慢直起腰板,没有把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楚望的身上。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不过是个推脱而已。
苏逸咬着自己的嘴唇,忍不住开口,硬邦邦地说:“你真的不舒服,就不要逞能。”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说:“就是啊……”“去医院看看吧……”
程衍只摇头,把刚才捂住自己嘴巴遮掩咳嗽的手放到料理台的洗手池上冲洗,楚望就站在他旁边,一举一动都落进眼里,一瞄就看到了程衍苍白的手心里刺眼的红。
尽管水流急促,楚望抓住了他的手腕,还是看清了在手心纹路上蔓延的血迹。
“你吐血了!?”
楚望的声音没能控制住。
班上其他人也惊吓到,一个个脑袋凑过来张望。
程衍抽走自己的手,快速地把手心洗干净,轻声说:“没事、没事,我很好。”他说着话,朝着楚望眨了眨眼睛。
楚望没理解他眼神里的深意,但是却在看到那双丹凤眼朝自己“放电”的时候愣了几秒钟,没留神让程衍把手上的血迹都冲洗掉。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水珠擦干,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做得柔和优雅,然后才朝着围观的同学说:“我没事,楚望看错了而已。”
其他人没见到血色,将信将疑着,也没有再说话了。
只有苏逸就站在程衍的旁边,在他抽手之前,瞄到了一丝血色。
程衍擦干净自己的手,脸色也慢慢趋于平常,对着旁边围观的同学笑说:“快下课了,你们还是赶紧把自己的课堂作业完成吧。”
每个人刀工课下课前,都有作业要交——借读生除外。
没热闹可看了,人群才散开。
苏逸咬着自己的嘴唇,神色复杂地看着程衍。
他原本以为对方一开始装病示弱,是想要让自己放松戒心,心里还觉得程衍心思真多,却没料想对方轻轻松松地赢了自己,而且……
也根本不是在装病。
苏逸心里有些歉疚,感觉自己逼着生病的人和自己比赛,自己还输了,不仅没面子,也没风度。
“抱歉,下次如果你生病,可以拒绝我的挑战。”
他低声说。
程衍侧头看他,轻笑一声说:“没事,就算我身体不适,也能赢你。”
楚望抓住了他的手,捏了下他手心。
这话太讨人厌了,苏逸的眼神瞬间一变,嘴唇僵硬地抿住,面色发青地扭头离开了。
楚望忍不住低声说:“你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
程衍表情无辜:“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好像他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说话能气死人一样。
楚望也被噎了下,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管太多,低声说:“算了。”
他刚主动去握住程衍的手,是想要提醒他说话注意一些,这会儿回神过来,才发觉唐突,想要放开程衍的手。
但是,他还没做出动作来,程衍就反过来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抽离。
程衍压根没用上力气——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力气——,但是楚望却僵直着不敢动弹。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试探着开口:“你——”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都不会做饭我就放心了(不是)
害,我这章本来想写得很热血,然后我基友和我说,你让两个美人比赛切肉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好歹换成雕萝卜啊(我错了_(:з」∠)_我就是想吃肉……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0-120
第111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教室里熙熙攘攘, 人声鼎沸。
但是热闹看完之后,程衍和楚望周围,已经没有聚集的人群了。
而他们在料理台下握住的手, 也没有被其他人看到。
程衍本意只是想摸一把,反过来调戏一下楚望,却没想到楚望整个人僵硬, 一点都不敢动弹了。
他没用力, 楚望却也没有把手抽走。
楚望犹记得对方是omega, 而自己是alpha的性别差异, 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同龄的omega,让他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应对这样的肢体接触,更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深意。
程衍只是凝望着他, 眼神温柔又清澈, 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然后他轻声问:“你是在关心我吗?”
正常alpha心里该打响警铃,或者起来跳圈欢呼了。
但是楚望只是点头,老实地承认:“是。”
他说到这个,又想起来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眼神掠过程衍的脸,带上了一丝焦虑:“你的身体状态很不好, 你……你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一下, 下次不要逞强了。”
是的, 在楚望看来, 已经难受得吐血出来, 还坚持着和别人比赛, 分明就是一种逞强的行为。哪怕程衍真的赢了苏逸, 他也不会因此而觉得开心的。
在看到程衍掩唇咳出血来的时候, 楚望真的有一种难言的恐慌在心头蔓延。
明明认识这个人才不到两天的时间, 就已经牢牢占据了他的心神——
真是个麻烦的omega。
楚望心里想,有些无奈。
程衍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丝红润,不过,比起健康的人还是有些差劲。
他顺从地点头应声,说:“下次我会注意的。”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刀工课也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了,正式入读的学生依次递交自己的作业,程衍和苏逸比赛的过程中切好的肉也被老师带走,说准备给下节课上课的其他班级学生当做示范参考。
至于楚望还没有切好的生肉……非常可怜的被人遗弃了。
“没关系,多练习,你以后也可以做得好的。”程衍安慰他。
楚望倒是没有在意,被对方安慰了,才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一股难言的喜悦在心头蔓延。
他有些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但毫无疑问,他很喜欢和这个有些羸弱的青年相处……
嗯,仅仅是相处而已。
* 小傻子
借读生的课程很宽松,后续没有课程,两个人就可以回宿舍了。
因为程衍在课堂上咳血,纵使他“毁尸灭迹”得快速,楚望也很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楚望因此格外注意程衍的情况,一路上回去的时候,都一直小心翼翼地想扶着程衍,走两步路就要停下来担心他累着。
没跑没跳,更何况楚望就在他身边,程衍气色比之前都好很多。
但是看着楚望关切的表情,程衍心里还是忍不住想逗弄他,他轻笑着说:“你如果怕我不小心摔到,那直接拉住我的手不就好了吗?”
楚望愣了下,说:“不、不太好吧……我是——”
“嘘。”
程衍伸出手指,抵在楚望的唇边,已经猜想到了楚望想要说的是什么了。
楚望措手不及,呆愣着看他。
程衍凑得更近,用只有彼此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你现在是一个omega哦。”
楚望闭上了嘴。
程衍把手指移开,但是手垂在身侧,稍微靠近了楚望一寸。
楚望用余光看到他的手白玉无瑕,又和程衍对视,心里犹豫不定的念头,在落入对方的眼神时好像消失殆尽了。
他握住了程衍的手,好像攥住了一块温润又冰凉的玉。
一直到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宿舍之后,楚望才迟钝地有些反应过来,刚才都做了什么事情——
他和一个omega牵着手走了一路!
这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程衍一路上被楚望主动牵住,感觉从内到外都舒适得不行,肉眼可见的气色好了几分。
进了宿舍小楼后,机器人小安照例出来检查身体,然后判断屋里的两位主人身体都很健康,然后依次给了一杯热水。
程衍坐在沙发上,盘着腿一口一口抿着热水的时候,楚望才露出纠结的表情来,捏着自己的水杯半天不动。
他好像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没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表露无余。
程衍有些好笑,努嘴问他:“你不口渴吗?”
楚望这才猛地回神过来:“啊?不、不……”
他紧张得咽了咽口水,握着水杯一饮而尽,仰头的时候侧脸勾勒出凌厉的线条来。
喝完了水,楚望才看向程衍。
“你看起来有心事。”程衍轻声说。
楚望藏不住心事,被他揭穿后,犹豫了几秒钟,才说:“你、你经常……和其他的alpha这样接触吗?”
程衍一瞬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惊讶地挑眉。
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你是在吃醋吗”,不过想到两人此时还不是那么熟,他生生忍住了,摇头说:“没有。我没有任何的alpha朋友。”
楚望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
他抿紧自己的嘴唇,许久后才说:“你不应该和alpha提出牵手之类的请求,说不定会有人引起误解,甚至认为是你在主动追求对方,对你造成不利的言论。”
他在学校里认识很多的alpha,很多人都并不是那么看得起omega,甚至觉得omega天生就该是alpha的附庸品,还有很多人喜欢拿“隔壁学院有多少omega暗恋我”当做一个炫耀的资本——事实上,楚望很清楚,很多人沾沾自喜炫耀的,都是他们的臆想而已。
程衍笑了一声,说:“但是,你不是喜欢alpha吗?”
楚望表情一滞。
楚望一瞬间……
差点有些记不起来这件事情了。
他确实喜欢alpha,他喜欢强大的同性——仰慕、追随着聂敬云,是因为聂敬云满足了他青春期萌动的时候,最接近的梦中情人。
但是,现在再想起来这件事情,好像也察觉不到自己之前对聂敬云有特别强烈的情感,似乎仅仅是,他满足了自己的择偶标准,所以才会喜欢他一样。
而现在,楚望不确定,自己的择偶标准还是不是那样,甚至在听到程衍说这句话的时候,差点下意识想要反驳——
“叮咚!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的门铃传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楚望猛地坐直了起来。
程衍看向玄关,机器人小安立刻开口:“访客:莫悠,是否开门?”
哦,那个包子脸。
程衍看了下楚望,直觉现在不是一个可以继续进行刚才讨论内容的时机了。
他冲着机器人小安颔首,说:“开门吧。”
楚望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僵硬地放在他的膝盖上,一直到那个清亮又元气满满的少年声音传来,他才感觉自己比起刚才,清醒了一些。
他刚才有一种冲动,不仅想要否认自己喜欢alpha,还想承认他……
楚望从青春期性启蒙开始,他就不相信任何的AO之间所谓的信息素吸引,他也从来没有对任何试图接近自己的omega心动过。
但是,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心显然动摇了片刻。
是因为,眼前的青年是特殊的存在,还是因为……
仅仅是出自于性别上的,他无法抗拒的性冲动呢?
莫悠走了进来,楚望飞快地把这些思绪抛开,不再多想。
那个包子脸的少年自来熟地坐到沙发上,还学着程衍一样把腿盘起来,不用主人招待,就已经宾至如归了。
程衍笑着说了一句:“你下课了?”
莫悠立刻点头:“是呀!我们今天的课程很轻松,我第一个交作业,就直接下课啦!”
程衍又问:“你不会又是来蹭饭吃的吧?”
莫悠托腮,笑嘻嘻:“也不是不行。”
“不行。”
说话的是楚望。
在那个包子脸少年奇怪地把视线转移到楚望身上的时候,楚望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说:“程、程衍今天上课身体很不舒服,他今天不能再干活了。”
做饭显然也不是什么轻轻松松的事情。
莫悠立刻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问:“程哥怎么了?”
单看程衍现在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也看不出来之前痛苦的模样。
程衍只是轻描淡写地笑说:“已经好很多了,是楚望担心我而已。”
楚望嘴唇翕张,有一种想要辩解却无从下口的窘迫。
“不、不是……”
怎么搞得好像很奇怪一样啊!
莫悠眨了眨眼睛,好像隐约察觉到了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他思维活跃,立刻又把这个念头抛掉了。
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来。
“对了!我刚才在我们学院的匿名讨论区看到一个帖子,你们俩被人拍到了!”
两人齐齐一愣。
程衍回想了下……每个学校有自己的讨论区版块,大多数都不是实名制的,就算是alpha云集的机甲学院,也是有一大堆八卦的人。
在原剧情、也是现在已经发生的事件,楚望喜欢聂敬云的事情被传播出去,就是有好事者在机甲学院的讨论区里爆料的。
程衍问:“拍到了什么?”
莫悠手指在自己的光脑上点点点,一边飞快地解释说:“你们俩刚才手牵手,被人拍到了。”
说话间,他已经翻出来自己看到的帖子,然后把屏幕共享给其他两个人看。
程衍一眼就看到讨论区帖子上,偌大的标题“烹饪系的程衍大美人有人认识吗?他好像和一个beta同居了!被人拍到了!”
附图就是刚才他和楚望下了校巴,牵着手往宿舍楼走去的背影。
程衍:“be、beta……?”
莫悠挠了挠头,说:“楚哥看起来比较、咳,结实,所以就有人这么误解了。后面还有人说话很难听,那些omega都是嫉妒程哥长得比他们好看!”
程衍轻咳。原身在这方面上,确实在艺术学院里,很……很出名。
楚望表情也有些尴尬。
莫悠立刻理解,两个人都不喜欢被这么议论,又飞快地说:“你们别担心!我已经去澄清了,楚哥明明是omega,同居也是无稽之谈,这些人真会乱说话!”
程衍和楚望:“……”
莫悠继续说:“澄清之后,后面才没有人说难听的话。”
程衍已经把帖子直接翻到最后的回复,齐刷刷地都是:“哦,都是O啊,那没事了。”
也是,谁也没想过两个omega有可能会在一起,就像两个alpha在一起一样,是严重浪费资源的行为!
楚望表情还是很尴尬,忍不住说:“用不用澄清一下……”
程衍挑眉:“莫悠不是已经帮我们澄清好了吗?一桩小事,不用管了。”
楚望:“……”
这明明是很大的事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楚是对着上辈子的衍哥找对象滴[·_·?]谁知道对象比他还多变。(
来迟了哇呜呜呜我明天再也不浪了,明天一定好好存稿!
第112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莫悠觉得自己帮助他们俩做了澄清, 简直相当于今天达成日行一善,心里也是乐滋滋。
还主动和他们说:“放心好了,我经常刷帖子, 如果再看到有人说什么话,会帮你们澄清的!”
看他双眼明亮,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 程衍只能压住嘴角的抽搐, 温声回他:“那就麻烦你了。”
莫悠绝对想不到, 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其实根本就没有一个是omega。他还嘀咕着说:“讨论区里很多omega——甚至还有一些beta,都很嫉妒程哥长得好看又出众,程哥不仅厨艺好, 而且黑客技术强, 争着想要和你在一起的alpha一定很多!”
程衍回想了下原身的记忆——争着想要踩他一脚、霸凌他的alpha才是真的多。
楚望好奇地侧头,问莫悠:“程衍在同龄的alpha之间,也那么受欢迎吗?”
首都星里,差不多年纪的优秀alpha, 就全部都在机甲学院了。楚望知道自己的同学平时也会讨论,隔壁艺术学院那个omega更漂亮, 但是他从来不参与, 也从来没有关注过。
莫悠撇了撇嘴, 说:“那倒没有。不过, 这是因为程哥深居简出, 从来不参加活动, 机甲学院那边, 没有alpha认识程哥——要不然, 他肯定是比他们班上那个苏逸更受欢迎的!”
苏逸在机甲学院里, 就很受欢迎,平时的追求者也很多。
原身不喜欢参与这些的原因很简单……
他是从机甲学院里辍学后,偷偷跑到艺术学院来的。就算所属的是很差劲的班级,认识他这个“弱鸡alpha”的人并不少。
他怎么可能跑到机甲学院的同学面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呢!
楚望朝着程衍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莫悠说的没有错。
如果他是……如果他是一个性取向正常的alpha,他也会被这样的omega吸引的。
程衍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问莫悠:“你过来找我们有事吗?不会真的来蹭饭吧?”
莫悠跳了起来:“才不是呢!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程哥帮忙!”
他说着话,把自己的光脑屏幕分享给程衍,点开一个聊天页面,苦恼地抱怨:“我前两天在游戏里被一个小号缠上了,这几天一直给我发骚扰的信息,程哥,你黑客技术那么厉害,帮我制裁他吧!”
程衍抽了抽嘴角:“能制裁人的只有法律。另外,我只是帮你修复过几次终端,没有任何技术可言。”
莫悠急切地前倾,拉住了程衍的手左右摇晃。
“程哥——行行好,我知道你很厉害,帮帮我嘛!”
omega的声音好像总是显得有些软,语气凶狠不起来,这样央求着说话的时候,撒娇的意味就更加强烈了。
再加上包子脸少年本来就生得可爱,一双眼睛就像是闪亮的晨星一样,但凡被这样注视,听到这样撒娇的话,任谁都无法抗拒对方吧?
楚望缄默,他无法控制地、自己把视线落到了莫悠拉住程衍的手上,觉得看到的场面、听到的声音,都是如此的刺目刺耳。
他甚至莫名地有一种冲动——如果他是像莫悠这样的omega就好了,可爱得不做作,撒娇都讨人喜欢。
如果是他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楚望自己都接受不了。
“差不多就得了啊。”
程衍轻描淡写地开口,声音平缓又轻柔,藏了一分冷静克制,把自己的手漠然抽走。
楚望好像瞬间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念头,脸色有些发白。
他……他都在想什么?
退一万步,就算莫悠惹人喜欢,程衍也是一个omega,不至于……不至于会喜欢另一个omega吧?
程衍在忙着应对莫悠,没有注意到楚望瞬间变化的复杂表情神色。
莫悠撇嘴,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始第二轮撒娇,程衍就开口说:“把操作权限给我。”
包子脸几乎在一秒钟之内快速的变脸,阴转大晴天,手脚勤快迅速做完,分享的屏幕直接投到了程衍的面前,非常狗腿地说:“程哥加油!”
程衍总觉得,这个单细胞的家伙,虽然看起来迟钝,但是好像在某些方面却有种惊人的敏锐感。
原身也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过自己的黑客水平,莫悠怎么会笃定他能帮到自己?
程衍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却已经开始操作起来。
他打开自己的操作台,快速地输入一些指令,光脑配合着他的操作,展示出一行行的计算结果。
楚望和莫悠一左一右两个脑袋凑上来,莫悠“哇哇哇”地连声惊呼,楚望矜持一些,但是第二次看程衍展示技术,还是眼里有些惊讶。
当然,这两个人都是什么也没看懂,只不过是“虽然看不懂但是感觉很厉害”罢了。
骚扰莫悠的是一个默认名字和头像的小号,给莫悠发了两天上百条的聊天记录,里头都是粗鄙不堪的语言。
什么“想干”“好骚”“给你看哥哥的XX大不大”之类的话占据着整个屏幕。
程衍在解析后台,确定对方的信息地址,页面停留在最后那条的聊天记录上。
莫悠指着那行字“呸”了一声,说:“这个人一定是个废物,才会靠星网上意淫骚扰omega来寻找快感,掏出来谁更大还说不定呢!”
程衍:“……”
那倒是没错,毕竟第一性别都是男性,alpha有的,包子脸也有。
楚望掩唇,侧身尴尬地咳嗽一声。
作为一个比较拘谨,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人,他有点不适应这样的话题。
程衍趁着光脑在计算,抬头瞄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好笑。
虽然楚望看起来是个很冷静镇定的人,但是显然内心深处一片白纸,稍微调戏两下,就很不自在。
程衍当然不可能当着莫悠的面开楚望玩笑,看他窘迫,也只和莫悠说:“你等下可以把这些话告诉这个骚扰你的人,不用说给我们听。”
莫悠摩拳擦掌。
两句话的过程中,光脑解析完毕,显示出信息传输的大概位置。
程衍眉毛一挑。
莫悠在他开口前,惊讶地大喊:“首都星机甲学院!?”
虽然满屏的数字字母他看不懂,但是最后的几个字他还是认识的。
锁定了大体位置之后,程衍又继续缩小范围,多条聊天记录被进行解析,终于找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这个关键信息就是每个人唯一专属的号码,就算换了不同的小号,这个信息只要被扒出来,就可以锁定到那个人了。
程衍把信息放到自己的操控平台上,直接侵入了机甲学院的管理后台,立刻搜索出来唯一一个对应的学生。
显示出来的照片是一个看起来相貌很普通的男生,长着满脸的青春痘,证件照上的表情有些阴郁。
莫悠嘀咕一声:“这谁啊?马威?我不认识这个人。”
程衍随口回答:“那他可能就是在游戏里看到你,不知道你的真实信息,就骚扰你了。”
这个人,原身的记忆里倒是存在的。
他是长期在学校里霸凌原身的人之一,他的同班同学。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做出在星网上开小号骚扰别人的事情。
莫悠皱眉,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这个人看起来就很猥琐,他说不定除了我,还骚扰过其他人。”
照片里这个马威眼睛小鼻子塌,表情阴沉,看起来就不是什么阳光向上的好青年。
程衍想了想,用他的身份信息再次进行关联查找,居然找到了十多个小号,有的账号就是和莫悠聊天那种空白账号,还有的名字和头像都带着色情意味。
莫悠捂住眼睛:“我瞎了!果然掏出来比我小!”
程衍:“……”
程衍把所有信息都打包,然后直接发给了莫悠,说:“好了,都到你手里了,他在网上留过自己的一个邮箱,那个邮箱同样在机甲学院的内部讨论区能找到他留下的痕迹,凭这个可以用来证明是他本人。”
如果是直接从这条线索来找,会花费更多的时间,而如果锁定身份后,反过来寻找对方在网络上遗留的漏洞,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莫悠快速地接收了所有资料。
程衍又说:“你想要怎么曝光他,就去做吧。”
莫悠气势满满地说:“我会让他好好得到教训的!被他骚扰过的omega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这个人真恶心,仗着网上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净做这样的事情!”
这个马威以前霸凌过原身,想了下现在交给莫悠去教训他,也能治一治对方。
程衍只提醒了下莫悠:“你做的时候小心一点,我给你个隐蔽的账号,小心被他打击报复。”
莫悠看了程衍一番表演,自然很信任他,连连点头说:“好!”
解决完了事情,程衍确确实实不想留莫悠在这里蹭饭,就和他说:“好了,趁对方销毁自己的痕迹之前,你可以抓紧去曝光他了。”
暗示驱客。
莫悠立刻站起来,说:“好!我这就去做!”
他说完,刚迈出脚又生生停住,转头回来说:“等等,还有一件事情。”
他看向楚望,说:“楚哥,你是我们学校的新生,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啊!”
全程坐在旁边充当空气,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cue的楚望:“啊?”
他一点也不想,求助的视线立刻落到程衍身上。
第113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楚望就算是之前在机甲学院读书的时候, 都不是什么喜欢出风头的人。
尤其是在加入聂敬云的队伍之后,出风头的人是聂敬云,他乐得躲在后面, 不擅长也不喜欢去应付复杂的社交关系。
就连每年机甲学院会举办的一些比赛,他都不会去参加,因为不适应被太多人注视着。
在这里就更不愿意了。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 写满的都是抗拒。
程衍却忍不住想开他玩笑, 就说:“你想让我陪你一起去吗?”
楚望愣了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紧张地捏住自己的手指, 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下。
莫悠也愣住, 震惊地看向程衍。
程衍:“你不愿意让我陪你?”
楚望徒劳地翕动嘴唇,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不是、不……不是这个意思……”
这也太会阅读理解了吧!
程衍表情很无辜,继续说:“那你的意思, 就是愿意让我陪你去, 对吧?”不等楚望反应过来,说出拒绝的话来,他就扭头看向莫悠,说:“你可以把活动的邀请函发过来, 有空的话我和楚望都会去的。”
楚望怔愣地听他这样一锤定音,虽然对方的声音还是轻柔, 却好像带了一股让他无法反驳的气势在其中。
莫悠也没有从呆愣的状态中反应过来, 隔了几秒钟, 他才大呼起来:“程哥!你也太双标了吧!我之前邀请你多少次你都不肯松口, 我一邀请楚哥你就要一块来!”
“咳咳咳!”
楚望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莫悠这话, 也说得太奇怪了吧, 说得好像他们俩之间存在什么隐情一样……
程衍扬眉, 居然勾唇笑起来, 然后坦然地点头:“嗯, 就是这么双标。”
莫悠做出抹泪的表情,哭诉“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因为太戏精被程衍直接逐出去了。
他咋咋呼呼,做出夸张的表情也只是在开玩笑而已,离开前还朝楚望挥手,大喊说:“楚哥,我会给你发邀请函的,你要负责把程哥带到活动现场哦!”
楚望心里又有一丝莫名的甜,又有一丝更莫名的酸,他垂眸掩住复杂的情绪,僵硬地笑了下,朝对自己露出期待满满表情的莫悠勉强点了下头。
莫悠转身离开,屋门在他身后关上后,他才小声嘀咕:“楚哥
说程衍双标还真不是莫悠胡诌,至少在过去他软磨硬泡,也没能让对方松动过一次。
那当然,原身本就是有些自卑的性子,根本不喜欢凑热闹,莫悠邀请他去什么晚会、聚餐,他都不喜欢面对那么多的陌生人。
程衍也不喜欢,不过,如果和楚望一起去,他并不讨厌。
他送走莫悠,把门关上后,楚望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抿着嘴唇,看起来表情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抱怨。
“我不想去。”
当着莫悠的面,楚望有种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感觉,但是只剩下程衍一个人,他还是能如实表达自己的想法。
程衍走了回来,拉住他坐到沙发上,点了下茶几上一个按钮,在茶几的面上,就付出一个操作界面来。
他手指在上面敲击,另一面说:“你来艺术学院,不就是想体验一下omega的生活,积极参与活动,才能接触到更多的人嘛。”
楚望张了张嘴:“但……”
程衍瞄他:“放心好了,把信息素藏住,不会有人发现你是alpha的。”
楚望想说,自己担心的不是这个,但是除了这个,好像自己也拿不出来其他的理由,来有理有据地拒绝了。
“好了,”程衍飞快地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不给楚望再次反驳的机会,“你想吃什么?”
他在茶几的显示屏上敲敲点点,打开的是点餐的界面。
管家机器人那么全能,当然也可以提供烹饪的服务,只不过通过机器操作烹饪出来的食物,比起人做的,常常会缺一点感觉。
而且,普通的家庭机器人,不会配置进行太精细的指令,所以能完成的烹饪有限,多半都是对半成品进行再加工。
程衍现在去做饭,楚望肯定会不让,索性就把做法的任务交给小安了。
楚望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也凑到茶几前,和程衍脑袋挨着,一起看菜单。
程衍回忆了下原身的记忆,啧嘴说:“这一页都不太好吃,这一页的勉强能吃,这一页的……你不太喜欢吃蔬菜吧,不适合你……”
他声音轻缓,手指在屏幕上移动,黑色的屏幕衬得肤色更白。
程衍指尖一晃动,好像不只是在触屏拖曳菜单,还在楚望的心尖上蹭来蹭去一样。
楚望喉咙一紧,脑海里差点控制不住一个莫名的冲动,想要把那根乱动的手指抓住。
隐隐绰绰地,他又闻到了那股栀子香,调皮地轻浮,若有似无的好像在故意勾人——
“这一页你应该会喜欢,来挑吧——嗯?”
楚望猛地回过神来,随手瞎点了一下。
“就这个了!”
程衍发现了楚望心神不宁,却不知道他为何,古怪的视线落在楚望的脸上。
楚望连忙坐直,无形间拉远了一下两个人的距离,然后才说:“怎、怎么了!”
程衍看不出来他怎么那么紧张,视线落回到菜单上,然后抽了抽嘴角:“你确定要吃这个?”
楚望瞄了一眼,才看到自己点击了添加的是“异虫腿肉盖浇饭”。
异虫啊……
楚望表情也有些迟疑,但是想了想,又点头说:“对。异虫的腿肉,其实很鲜美,也有很高的营养成分。”
“真的吗?”程衍说,“那我也试试好了。”
他说着,手指也跟着要往屏幕上那个菜单点下去。
原身的记忆里,异虫简直是他的噩梦之一。
机甲学院每学期都会有固定的实践课程,有一年需要去边缘星域参与剿灭异虫的任务,原身又弱又胆小,不仅被班上的同学嘲笑,那些人还设计让他掉进幼虫虫巢里,那些幼虫没有强大得可以杀死人类的攻击力,但是在虫巢里的经历,还是成为原身无法磨灭的可怕记忆。
人类一直以来,都视异虫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原身被异虫幼体吓得哇哇大叫,遭受到了嘲笑,成为他内心跨不过去的创伤。
程衍被原身的记忆影响,看着图片里的虫腿,都有一种莫名的不适和抗拒。
他手指刚要点到的时候,楚望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指,飞快地说:“还是别了!omega都很讨厌这种东西吧?”
程衍眨了眨眼睛,看着楚望:“可是你不是说很好吃吗?我想试一试。”
什么都不能阻挡他对美食的好奇探索的。
楚望还握着他的手指,被程衍牵引着,点下来菜单上的“+1”。
然后程衍按下了确认,才说:“好了,等小安准备好,会提醒我们的。”
楚望小声说:“你要不再点一些别的食物,免得等下吃不习惯?”
程衍摇头:“没事不用。”
楚望看他态度坚决,才无奈地松手,也阻止不了他了。
而在松手的时候,感觉到另一个人细腻微凉的皮肤从自己的指腹滑过离去,楚望才怔愣地想——
他怎么拉住对方的手,那么的理所当然!
是忘记了对方是个omega,还是……恰恰就是因为,对方是omega呢?
程衍不知道楚望在胡思乱想,掉进什么思想的误区去。
反正楚望主动牵他,总是能让他感觉到舒服,他更是不会去提醒或阻止什么。
家庭机器人进行烹饪,只是对半成品进行制作。
原材料在厨房地下一层的仓库里已经准备充分,小安进行解冻、加热、调制配料,没多久就从墙体上冒出一个白色的脑袋,冲着沙发处的两个人喊:“两位主人,可以吃饭啦!”
程衍能隐约感觉到原身发自灵魂、刻进骨子里对异虫的恐惧与抗拒,但是在看到餐桌上热腾腾准备好的食物,看到摆得精致漂亮的细嫩的肉,闻到阵阵肉香……
什么恐惧和抗拒,都对程衍不存在任何影响了!
楚望吃饭的时候,还一直担心的瞄向程衍。
在他的印象里,很少身处前线的omega是一生都不会有多少次机会接触到人类与异虫的战争的。
而因此,omega们也会觉得异虫外形可怖吓人,非常害怕,异虫猎杀之后,身上的肉营养价值很高,味道也不差,但是还是很难卖出去,也不乏这样的原因。
眼前的omega……真奇怪。
他看起来文弱,吃饭的姿态也很优雅,但是偏偏,进食的速度一点也不比他慢,看起来——
吃得津津有味。
异虫的肉味道有点像海鲜。
有点腥,但是不影响肉质细嫩,味道香甜,入口还留下余香。
因为上辈子是人鱼的原因,程衍很少吃海鲜,虽然不是同类,但总有种在吃同类一样的别扭感。
现在他可以把这种异虫勉强当做一些海鲜的“替餐”来吃了。
程衍不仅吃得飞快,思维也转动得飞快,思考着这种肉能做出更多什么样的美食来。
没留神,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有过分关注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抬头正好和楚望探究的视线撞上。
楚望先心虚几分,飞快地挪开视线。
程衍笑了起来:“你是看着我看得入迷忘了吃,还是我坐在你对面,让你没了食欲不想吃饭?”
他总是控制不住想逗楚望。
这样的话可绝不是原身会说出来的,不过,楚望也不认识原来的那个程衍,只是感觉着眼前的青年相熟以后,对自己的态度越发不一样。
他知道对方只是开玩笑,就是想逗他而已,却还是在反应过来之前,就紧张地连忙摇头:“不是的!”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程衍根本不是在说真话,只是胡诌逗弄自己而已。
程衍眼睛弯了弯,看他窘迫,只说:“快吃吧,再发呆下去,饭都要凉了。”
楚望这才愣愣地开始吃自己那份。
他情不自禁地想,眼前的人真的是,让人没有办法不喜欢的omega。
楚望有些不确定,是因为对方在自己最迷茫的时候出现,还是因为对方身上有楚望以前从来没有在其他的omega身上发现的魅力,还是仅仅因为信息素的牵引,让他没法控制住,让自己的视线一直落在对方的身上。
他也许真的需要去参加一些活动,接触其他的omega试一试。
楚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正常”了,还是“更不正常”了。
怀着这样说不清的心思,莫悠给楚望发了电子邀请函,让他一并给程衍署名确认参与的时候,楚望明明有机会再次表达自己强烈抗拒的情绪拒绝掉——
他却并没有拒绝。
相反,他还主动把邀请函拿给程衍看,让他署名。
程衍有些惊讶,但想着陪楚望一块去,就算出什么危险他也能保护……咳,不是,楚望也能保护他。
所以他非常爽快地签名了。
程衍没有去细看邀请函的内容,楚望看了几眼,但是不懂委婉的弯弯绕绕,没get到邀请函最上方那行大字“单身青年大型联络沟通友谊聚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标题太长了,他仿佛有了阅读障碍一样。
莫悠表示自己是组织人之一,然后又告诉楚望,到了活动举办的时间,会提醒他们两个人来参加的,楚望自然忙不迭地点头同意了。
至于……
单身青年omega组织这样的“沟通友谊”的活动,沟通的对象怎么也不可能是同样的omega嘛!
不过,两个人目前还是一无所知。
第114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与此同时, 聂敬云已经抵达了K29星域。
他本就想要在毕业之际旅游散心一下,但是,绝不是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 匆促地到这里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落荒而逃离开首都星的。
聂敬云没想过楚望居然会为了自己而变性。他是很讨厌、无法接受另外一个alpha对自己存在异样感情的事情,但是如果这个alpha对自己情深义重到, 愿意为了自己变成omega, 那情况……好像就有些不一样了。
怪怪的, 想象了下同生共死过的挚友, 从一个刚毅坚韧的alpha,变成一个柔弱的,会被发情期影响, 变得楚楚可怜的omega——聂敬云心里又是古怪, 又有一种说不清的、难言的想法。
他不敢面对这样的想象,也不敢面对这样的想法,所以他在首都星呆不到半天,果断地选择了离开。
他更不敢想象, 如果楚望站到他面前,他要如何面对他?
闻佳在通讯软件里, 不可置信地惊呼他:“聂敬云!你就这么跑了?!”
聂敬云才不想承认自己是落荒而逃, 更何况, 闻佳平时在队伍里对他很崇拜, 没想到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刚抵达K29星域, 在中转的站点选择要前往哪个星球, 正在看那些低发展星球们的介绍。
聂敬云语气难免有些不好, 试图给自己辩解地、飞快地说:“闻佳,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才不是跑了, 我本来就是打算去度假。楚望那么冲动行事,我觉得他最好冷静一下,这个时间当然不能去见他。”
他说着话,眼睛在一个个星球介绍上飞掠过,对于那些据说景色优美的景区星球,聂敬云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直到看到K29星域最边缘的一个星球,简介只有:“原住民占95%以上的星球,位处边缘,危险性大,不建议前往。”——聂敬云眼睛亮了起来,他就喜欢有危险的地方!
闻佳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尊重,也不像平时那么崇拜。相反,她的语气里有几分罕见的挖苦:“所以,你是不打算负责任嘛?你让楚望冷静又如何,他为了你变性了,难道还能变回来不成?”
聂敬云最不愿意被人戳穿,恼怒得眉头皱紧,飞快地点下了确定行程目的地,嘴上也没停歇地反驳闻佳:“我凭什么要负责?他不告知我一声就去变性,我被他吓得不轻,还想让他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呢!”
脱口而出后,聂敬云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他轻咳一声,又快速补充:“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闻佳的声音隔着网络通讯,听起来也带了几分咄咄逼人,“别说你不知道他喜欢你了,他不求回报默默地帮了你那么多回,出生入死救了你多少次,之前实践任务真遇到危险,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当真察觉不出来他对你的感情?”
“我……”聂敬云张了张嘴,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闻佳,但是在对方把话摊开说得明明白白的时候,又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他当然不知道啊!
聂敬云想。
与其说不知道,或者说他潜意识里不去深思为什么,因为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闻佳又继续说:“再说了,楚望为什么会想到变性,是因为你和他提了这事。就凭他那一根筋的脑子,能自己想得到?你反过来说,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不是真的想让他去变性,就当真一点责任都没有了,是吗?”
她的语气太盛气凌人,聂敬云沉默了几秒钟,才沉声开口:“闻佳,你不是一直讨厌楚望?现在为了他和我打抱不平?”
“我不是——算了,我懒得管你!”闻佳说完,就单方面把通话掐断了。
一个女性alpha在首都星,捏着自己的眉心,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替一直讨厌的人打抱不平?
大概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吧。
* 小傻子
聂敬云听着耳机里的忙音,有一种被人白白骂了一顿的憋屈感。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设身处地去想楚望是很可怜,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聂敬云心里对楚望的行为,已经生不出什么正面的情绪,甚至忍不住有些想埋怨他。
怎么没人替他换位思考下呢?如果随口说一句话,就得为此他人的行为后果买单,那他也太冤大头了吧!难道每一个为他寻死觅活的人,他都应该接受吗?
聂敬云毫无同理心地想。
他知道自己是自私,但是他心里永远只能先想到自己、自己的利益,再去想其他。
楚望很傻,很可怜,但是,这不是他要为对方的行为负责任的理由。
聂敬云把自己说服,心安理得地踏上自己的下一程旅途。
他是很过分,希望楚望自己在首都星能冷静下,他如果想要靠自己的性别来要求聂敬云——聂敬云撇嘴心想,喜欢他的omega多了去,他凭什么就要接受楚望呢?
* 小傻子
楚望从来没有动过聂敬云所想的那些念头,哪怕他真的变成omega,聂敬云不肯给他一个机会,他也不会借此缠着对方不放的。
不过,他现在又忍不住有些庆幸,自己当时冲动的行为被眼前的青年拦下来,自己没有真的变性。
他坐在餐桌上,托着下巴看着程衍在厨房里忙活。
对方对五脏俱全的厨房具有一种天然的掌控力一样,再复杂的菜品到他手里,总是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井井有条地准备烹饪,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看起来都有种惊人的魅力。
楚望也尝试着想要在饭点帮助一下对方。
至少他拿过刀,也不怕火,怎么都不会在厨房里整出什么意外来吧?
楚望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切菜不会弄伤自己的手,却能把肉切得滑出砧板,蔬果到处乱飞;开火不怕烫伤自己,但是把菜都炒糊了还没掌握到底怎么熟练的翻面……
在楚望把厨房炸掉之前,程衍礼貌地把他请出去了。
术业有专攻,还是别添乱了。
烹饪看起来如此简单,里头藏着学问却不少。
楚望自己接触过后,才知道omega们掌握的东西,也并非那么简单。
艺术学院里其实并非都是艺术相关的专业,准确来说,是开展比较适合omega去担任的职业培养。
艺术类的专业需要高雅的情操和赏析水平,楚望还没听完莫悠弹奏的乐曲就差点睡过去,避免被专业课的老师驱逐,程衍推醒他,拉住他偷偷从后门离开了艺术系的教室。
程衍有些好笑,想起上辈子的爱人的才华横溢。不过,作为同样不会欣赏艺术作品的人,他还是很高兴有人和他一样不识阳春白雪的。
而其他实用型的专业,楚望发现和烹饪一样,也是他无法驾驭的。
极其考验耐心和温柔的护理、教育类专业,楚望看一眼课程名字,就知道绝对不适合自己,被程衍拉着去围观了一节幼教师实践课,楚望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就算他是alpha,他这辈子也不想要养小孩的!看到婴儿啼哭都快有阴影了!
大概社会上对omega的普遍印象,都是如此,其他的专业也看得楚望沉默。
当然,为了消除刻板印象,艺术学院里还有其他理工科类的专业,就像是程衍擅长的星网技术,另外艺术学院里的机甲工程专业,是不逊色于机甲学院的。
不需要用到体力,在脑力智力以及细心专注上,omega也不是总是弱势于alpha的。
不过,楚望蹭课完更绝望地沉默了。
“我真没用,我只会打打杀杀。”
楚望绝望又庆幸,还好他没变性,不然等他拿到毕业证,他就要准备失业了!(。)
如果他进行了性腺移除的手术,那么他的身体素质会渐渐地变化,失去alpha的体能优势。
楚望想到这里,才恍惚地意识到,他作为一个alpha,好像除了体能优势,就什么别的都没有了。
程衍准备好了一餐,端着走到餐桌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楚望嘟哝着说的话。
他不觉有些好笑。
看来这几天拉着楚望去看了几个专业的课程,已经能从现实角度上打消楚望想变性的念头了。
不过,看对方有些自暴自弃的模样,程衍又觉得他这模样让人不忍心逗他了。程衍放下手里的餐盘,揉了揉楚望的头发,说:“别丧气,如果遇到危险,还得靠你保护我呢。”
可不能把这家伙打击得完全失去自信啊。
楚望本来在自言自语,程衍靠近都没发现,直到他的手落在自己脑袋上,同时闻到萦绕在他周身的栀子香。
楚望连忙跳了起来,说:“我来帮忙!”
虽然不会做饭,但是打下手和帮忙上菜,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程衍做了一顿饭,也有些累了,坐在餐桌前伸了个懒腰,等着楚望把他做好的菜摆满桌。
alpha体力消耗多,吃的饭也多,每顿饭需要准备的食材并不少。
不过,楚望似乎也没有发现,程衍的食量,也绝不比自己少多少,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omega……
是的,程衍不是一个普通的omega。
楚望在这些天的观察中,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
他在学院里接触到了不少的omega,也闻到了各色各样的omega独属的信息素气味。
莫悠的是水果糖一样的甜,苏逸的是梅花一样的清香,还有其他人的香气,有的甜美,有的迷人,有的清淡,有的浓烈。
但是没有哪一个人的信息素,能让楚望在片刻乱了心神。
程衍不是一个普通的omega——楚望默默的想。
至少,在他的心目中不是。
但是,这种不一样,是因为任何的alpha和omega,都无法阻挡的性本能吗?
一想到这些,楚望又飞快地挪开视线,刚想和程衍说什么,又硬生生地咽下去。
程衍隐约察觉到了,楚望这几日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不一样。
有时候不用程衍暗示,他都会主动去触碰程衍,有时候程衍拼命暗示明示,楚望都一动不动。
时不时地,就要像现在这样,做贼心虚一般地,避开他的视线……
原身的身体真的很弱,加上自己的灵魂在这**内“居住”得很脆弱,程衍是不敢剧烈运动的,保持着羸弱的身体素质,做一顿饭也要累得休息片刻。
他吃了半饱,才感觉自己的精神恢复了一些,抬头正好看到楚望挪开视线,和自己堪堪避开。
有心事。
是什么心事呢?
程衍想了一圈,非常突兀地问:“聂敬云最近联系你了吗?”
楚望吓一跳,喝着汤差点呛到自己,咳嗽几声才迷茫地看着程衍:“什么?没有啊?”
如果程衍不说,楚望几乎都要把聂敬云忘掉了。
他是很喜欢聂敬云,那也是他们长时间的共处,慢慢滋生的感情。
在意识到聂敬云无论怎样都不会接受自己,而两个人又长时间地断开联系没有见面后,楚望才发现,好像少了这个人……
也没有什么影响。
程衍看他迷茫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在说谎了。
虽然按这个时间点,聂敬云是差不多要回首都星了,原剧情中,他是回来之后,才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知道楚望为他变了性。
而现在,聂敬云——或者说机甲学院的大部分人,都误以为楚望已经变性成一个omega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确实也不太可能会再主动找楚望了。
不是聂敬云,那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
程衍心里飞速地转动着念头,又思考着楚望为什么最近对自己总有一种在躲躲闪闪的态度。
他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楚望突然开口说:“对了,后天就是莫悠之前说的活动的日子了,我们要去吗?”
程衍思考着感情大事呢,思忖了片刻,说:“去,当然要去。”
怎么试探一下,楚望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程衍满脑子都在想这事,倒是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还隐瞒着自己的性别呢,装omega久了,还挺习惯的,不想改了。
* 小傻子
聂敬云和程衍预料的差不多,在这几日重新回到了首都星。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团队的几个核心成员去给他接风,一个个视线总按耐不住地往聂敬云旁边的少年打量。
虽然聂敬云已经简单介绍过来,少年名叫林寒,是他在k29星域上,遇到一场小型虫灾的时候,救下来的一个原住民少年。虽然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但是当时遇到虫灾的时候,聂敬云撞见林寒在拼死与异虫搏斗,保护着邻里左右的老弱病残,聂敬云被他的坚韧打动,救下林寒之后,就邀请了对方到首都星,加入他们的团队。
林寒穿的衣服很朴素、简单,甚至还透着一股土气。
他的皮肤也不太好,因为从小土生土长的星球有很强的辐射,长年累月的居住,对普通人的伤害很大。他看起来还很营养不良,好像要比omega还瘦弱。
这真的是个弱小的少年,怎么会偏偏得到聂敬云的赏识?
一团队的alpha都非常狐疑,好奇的视线落在林寒的身上。
那个少年有些不自在,对陌生的环境控制不住地警惕不安,浑身都僵硬着。
聂敬云瞥了一眼,伸手揽住他瘦弱的肩膀,说:“别怕,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其他人连声附和:“对对对,聂哥的人就是我们的人!”
“滚!”聂敬云轻骂了一句这个满嘴胡言的朋友。
林寒眨了眨眼睛,眼里还是有些不安,没弄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闻佳虽然和聂敬云吵了一架,但还是过来给聂敬云接风洗尘。
但是,她也没料想到,接到的还不止聂敬云一个人。
她小声和旁边的朋友嘀咕:“聂敬云什么意思?让一个看起来瘦不拉几的家伙加入我们团队?”
闻佳说得小声,但是alpha的听力都是很好的,聂敬云立刻瞪了她一眼,说:“闻佳,闭嘴,我不许你这样说林寒。”
闻佳张了张嘴,没有反驳。她感觉聂敬云奇怪得要命,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看重一个人,还是个beta!
她瞥了一眼那个个头矮小的少年,一眼撞见对方无辜又澄澈的眼里……
见鬼了!
闻佳挪开视线,莫名地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跳得有些厉害。
一行人前往预定的包厢,给聂敬云接风洗尘。
路程过半,聂敬云才好像终于感觉出来,团队里少了一个人一样。
少了一个平时也不说话,没有存在感的人。
聂敬云冷静了一段时间,虽然不觉得自己可以冷静面对楚望了,但是,至少他们可以好好谈谈。
他随口一问:“楚望没来?”
闻佳表情一滞,不可置信地看他,反问:“你觉得他会来?”
聂敬云冷哼一声,说:“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不过,按楚望的性子,如果被他讨厌,是不会硬要凑上来相反,他肯定会选择消失得一干二净。
果然,闻佳嘀咕了一声说:“楚望不知道去哪里了,信息一条都不回复,在学院里他常去的地方,也没见到过他。”
其他人也点头承认。
聂敬云沉默了下,才说:“那就不管他了,他爱去哪就去哪吧!”
林寒一直被聂敬云搂着肩膀,听着插不进嘴的话题,也不会主动去说话。
但是,他直觉这些人口中的“楚望”,在聂敬云心里,可能有不低的存在感,而且显然两人之间有什么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少年垂眸,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轻声问:“聂哥,这个楚望……是什么人呀?”
少年的声音总是很清亮悦耳,聂敬云立刻笑起来,拍了拍林寒的肩膀,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估计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别管他了。”
林寒乖巧地点头,应了一声“哦”,也当真乖巧地不多问了。
他们一行人走到了包厢,是在聂敬云之前就很经常来吃饭的一家酒楼。
走进包厢的时候,发现隔壁的大厅宴吵吵闹闹地,聂敬云本来对这样的热闹都是不加理会的。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地,他有些好奇,多问了一句:“隔壁是什么人在庆祝什么?”
订包厢的朋友是个万事通,立刻就回答了聂敬云:“聂哥,不是在庆祝什么。你说巧不巧,隔壁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和艺术学院的学生正在联谊呢!”
“联谊?”聂敬云嗤笑了一声,转头走进他们预约的包厢,显然不感兴趣到了极点。
开口说话的万事通耸了耸肩膀。
他就知道,他们聂哥多的是追求他的omega,才不像这些其他的alpha,还要去联谊才能找得到对象呢。
不过……看聂敬云和旁边的少年罕见的亲密姿态,他一时间都有些不确定,两个人真的只是聂敬云口中的普通关系吗?
* 小傻子
程衍和楚望跟着莫悠出去的时候,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莫悠倒是很不对劲。
包子脸少年穿了一件闪亮得过分的衣服,程衍抽了抽嘴角,就算要维持人设,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吐槽:“你是想把自己打扮成……一盏水晶灯吗?”
莫悠甩了甩自己的灯笼袖,一整排的亮片差点没闪瞎程衍的眼睛。他还美滋滋地说:“是不是很好看!”
实在无法欣赏。
程衍保持沉默。
楚望显然也不会欣赏,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夸了一句:“很有特色,非常有亮点。”
莫悠立刻眉开眼笑,但是又忍不住说:“你们俩穿得也太日常了吧!就这样来参加活动真不正式。”
程衍莫名其妙:“楚望说只是一场聚会活动,难道你们主题是……拟物装扮?”
不把自己打扮成水晶灯不能去参加?
莫悠摇头,他在头发上还撒了亮片,随着短发飞扬,同样在灯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你们没仔细看吗?算了!没看就没看,程哥这么优秀,不需要打扮也很好了。”
程衍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直到在莫悠的带领下走进那个宴厅,看到了已经挂好的大红色横幅写着——
“机甲学院&艺术学院第一届大型单身青年联络沟通友谊聚会”
程衍:“!!!”
联谊就联谊,能不能好好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_(:з」∠)_今天浪过头了又……
第115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楚望还是没能理解那条字数太多的横幅写的什么, 但是至少他识字。
他脸色也同样不好:“机甲学院?”
莫悠理所当然地点头,拉着他们两个人走进已经热热闹闹的会场,嘴上不停:“当然了!我们艺术学院有全首都星最优秀的omega, 自然是要配全首都星最优秀的alpha。”
他侧头看旁边两个人,眨巴着眼睛邀功:“为了举办好这次联谊会,我可花了不小的力气, 机甲学院大部分优质的单身alpha都被邀请过来了!”
这绝对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还在机甲学院有正式在读学籍准备毕业的楚望、和在机甲学院留下过辍学档案的程衍, 几乎同时抽了抽嘴角。
莫悠看出来两个人兴致都不高, 立刻有些紧张起来, 小声问:“你们都不感兴趣吗?”
宴厅里的人比程衍估算的还多,因为都是年轻人,不是布置成觥筹交错的舞会形式, 而是划分成很多区域, 提供了各种年轻人会喜欢的娱乐项目。
因为这样,他们仨进来,也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就算是有,也是注意到浑身亮片的莫悠。
他们俩当然不感兴趣, 不过,看着莫悠紧张兮兮的模样, 楚望忍不住开口:“也不是……”
“那就太好了!”莫悠立刻兴高采烈地说:“如果你们队联谊不感兴趣也没关系, 这里很多好玩的游戏, 一定有你们喜欢的!”
说话间, 他们正好路过一片区域, 摆了几台浸入式虚拟仓, 围了一圈人在看投屏出来的画面。
程衍有印象, 前些天还在艺术学院里见过这个牌子的虚拟仓的广告词, 号称是“omega也可以体验到最真实的机甲斗争”。
销量不错, 在这里也很受欢迎,看来虽然被身体素质限制,omega没有办法驾驶机甲进行高难度的动作,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颗热血战斗的心。
程衍没有,他觉得被人围观着打游戏怪尴尬的……
莫悠又接着说:“除了有各种游戏以外,我们今天结束之前,会进行投票评选,选出最受欢迎的alpha和最受欢迎的omega。”
他轻咳了下,说:“虽然程哥很优秀,但是今天我是特地做好准备的,不会输给你的!”
程衍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莫悠全身的亮片都被晃出耀眼的光来。他轻笑说:“不和你争,祝你旗开得胜。”
莫悠说:“苏逸好像也来了,他在机甲学院可受欢迎了。不过,我不会输给他的!”
他们说着话,往大厅里头走,迎面看到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人,程衍眼疾手快推着莫悠往旁边的道路拐弯,楚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程衍顺手就拉住他,轻咳一声说:“我们往这边逛逛。”
莫悠说得正激动,还保持着兴奋的状态,指着前面说:“这边是美食区!程哥一定会喜欢的!”
程衍:“……”
楚望也没有再露出怀疑的神色了。
程衍干脆牵着他当真往前走去。
莫悠说:“我要到中间的舞池去玩耍了,程哥楚哥,等下有事要找我的话,再给我发信息哦!”
程衍恨不得这个和水晶灯一样闪亮、吸引着周遭所有人注视的家伙赶紧离开,自然忙不迭地说:“好了,你去吧,我们自己逛就行了。”
莫悠用力地点头,朝他们俩挥手就离开。
扭头之前,他还再看了一眼,发现程衍和楚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牵着手了。
莫悠收回视线,小声地嘀咕了一声:“程哥真是区别对待。”
楚望也发现程衍牵住自己的手了,程衍拉着他往旁边的甜品区走,指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甜品问楚望:“你喜欢吃甜品吗?”
楚望心里还在纠结着,要怎么和程衍说牵手这件事……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在食品区这边的人并不多。
大概因为,除了像他们这种无意间被忽悠过来的以外,其他的人都是抱着一个明确的目的——联谊而过来的。
在这样的聚会上,要表现出自己的魅力,当然不能躲在角落里吃吃喝喝了!就算是在吃东西,最受欢迎的也是甜品这类精致小巧的。
当然,放眼看过去都是omega。
是omega就放心了。
楚望抽了抽嘴角,下意识地回答:“我怎么会喜欢?”
眼前的一排排甜品都是比掌心还小的规模,制作得非常精致,各种缤纷的颜色,显得非常梦幻。
这是omega才会喜欢吃的东西,alpha才不会呢!
程衍反问他:“吃过吗?”
楚望摇头,“不……”
他刚翕动嘴唇,一小块粉色的糕点就抵在了他的嘴唇边。
楚望瞪大了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看起来已经没有初见时那么病弱了,但是他的气质还是显得温婉,微笑的时候看起来非常温柔。
温柔但不软弱,看起来反而有种坚韧的气势。
他眸中唇角含着一抹笑意,捻起糕点凑到楚望的唇边后,就安静看他,也不说一句话。
手指没有触碰到楚望的皮肤,楚望却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涌动。
被微凉的糕点碰到嘴唇,好像在皮肤上点燃什么灼热的东西一样。
尽管周围有很多的人,在空气中弥漫着不少浅淡的信息素味道,交缠融合在一起,悬浮在这片空间上方。但是,他唯一能分辨出来,嗅得到的气味只有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清淡香气。
楚望发呆了足足有半分钟,程衍才小声说:“真的不想试试?”
没想到每个世界,都对甜品那么喜欢的爱人,会抗拒到这个地步。
他刚遗憾地准备缩回去,楚望突然张嘴,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口咬下去。
程衍松开了手指,避免被他咬到,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扬起笑容来。
他等了几秒钟,耐心地看着楚望咀嚼着甜点、吞咽下去。
然后看到了楚望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吃吗?”程衍说。
楚望的眼神都已经暴露了一切。
但是,他似乎还有几分的不好意思,避开了程衍有些调侃一样的注视,轻声回答他:“还、还可以……”
他以为自己应该不喜欢这些有些甜的过头的食物的,但是入口的糕点口感柔软,入口就酥软地化开,滋味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甜味,只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舌尖,在把整块糕点吞下去后,还残留着一股让人忍不住想回味的香味。
所以,楚望在矜持地表达自己的感受之后,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有些情不自禁地回味起来。
程衍轻笑,又拿起了另一块其他颜色的糕点,送到他嘴边,说:“那再试试,这个呢?”
楚望本来想克制着自己,他是一个alpha,怎么会喜欢糕点这种甜腻的东西呢?但是,没有来得及传达自己的什么想法,他的注意力又一次被程衍的投喂吸引住。
然后,嘴巴不受理智控制,又一次张开,接受了投喂。
这块浅绿色的糕点带上了一丝青草一样的清香,甜味更淡了,但是入口却恰到好处。
楚望放弃了挣扎,实诚地说:“很好吃,比我想的好吃,我、我很喜欢。”
程衍看得明明白白,心里有些好笑,又觉得他这样可爱到自己想对他动手动脚。
……当然不可能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
程衍只是再度拉住楚望的手,往甜品区里头走去,说:“走吧,我们再去看看还有什么你喜欢吃的。”
楚望想了想,还是没有甩开程衍的手。
别人来聚会上是为了社交,为了展现自己的魅力,他们还听到说,在宴厅的中间出了舞池,还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比武台……在异性面前,alpha也想要展现自己的魅力嘛。有一些omega听说比武台已经开始比赛,手挽手就好奇地去看了。
程衍和楚望皆不感兴趣,自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凑上前去看热闹。
把甜品区的糕点都试了一遍,楚望才感觉到有些口渴。
程衍吃得不多,乐趣全在喂楚望吃而已,看到左顾右盼,开口问:“你想找什么?”
楚望舔了下嘴唇,说:“我有些口渴……”
按理在甜品区的旁边应该有配置饮品的,但是这会儿好像所有的人都去中间凑热闹了,也没见着有供应饮品的地方。
程衍也帮他看了下周围,想了下说:“我去帮你找找吧,你呆在这里等我!”
他说完就转身跑开。
“等——”
楚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程衍就已经跑开了。
他愣了愣,有点没反应过来——一般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把这些事情交给alpha来做才对吗?
他犹豫了下,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心里盘算着,如果程衍太久没有回来,自己再去找他。
程衍也是很有作为alpha的觉悟嘛,再说虽然这个联谊会他非常地不感兴趣,至少给了他明目张胆地牵了楚望的手,还喂了他吃糕点的机会,他心情有点飘,脚步也轻快,直到走了几步,就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程衍:“……”
糟糕,忘记这具身体有多弱了。
他放慢了脚步,在道路上和不少人擦肩而过,不过,原身在机甲学院的时候,因为自卑深居简出,知道有其人的不少,但见过他、能认出他这张脸的人真的不多,更何况程衍到来后,一步步调整原身的气质,至少看起来没有以前的自卑了。
如果他仔细去听,还会发现,在路过一些毛头小子alpha的时候,有人在和同伴问:“你认识刚才擦肩走过去的omega吗?”
程衍没看到什么熟悉的面孔,放松了下,一路走到快到人群热闹的地方了,才看到一个穿着酒楼制服的工作人员。
程衍一把拉住对方,问:“饮品区在哪里?”
没想到那个工作人员转过身来,露出的却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电子脸。
“您好先生,有何吩咐?”
程衍:“……”真他妈智能。
在低科技水平的世界呆的久了,他还有些不适应。但立刻轻咳一声,回答这位非常逼真的机器人服务生:“我想找饮品区。”
机器人没有任何犹豫,就立刻给出答案:“先生您好,饮品区在甜品区的隔壁,就在您过来的方向,掉头走到尽头再左转就能看到了。”
程衍皱眉:“我就是从甜品区过来的,没瞧见。”
他不至于那么大的人还睁眼瞎。
机器人陷入沉默之中,这个答案显然是超乎它的计算能力的。他思考一番,才回答程衍:“很抱歉,先生,是我们的疏忽,饮品区在聚会开始前没有准备好。”
这个宴厅非常大,以前酒楼里也只是承包着普通的宴会,第一次接到委托,布置成园游会一样的模样,也难免会有一些纰漏。
程衍沉默了下,想了想说:“拿可以帮我拿一点饮料吗?随便什么都行,不要酒精。”
这是酒楼里的疏忽,机器人立刻就点头道:“可以,请您稍等。”
它非常智能,能快速从语言中分析出交流对象的需求,在转身离开前,一双电子眼对程衍进行了快速扫描,确定锁定好对象,不至于等一下找不到是哪位客人。
程衍干脆走到一处没什么人的角落,等着那个机器人把饮料拿过来后,自己再回去找楚望。
在到这里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对楚望捏造了性别的事情。
该怎么找个机会解释一下,卖个惨?
楚望对他一定也是有感情的,任由着他牵手、喂食,在他误以为自己是omega的前提下——这些种种行为,可不是能和随随便便什么异性发生的。
程衍心里瞎想着,脑海里还没有一个好点的计划。
也不知道,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
* 小傻子
联谊会上,举办的比武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在学校里的时候,哪个alpha没和同伴或对手打过架?但是现在不一样,可是在众多omega的注视下,胜者受到无数omega的青睐和仰慕,足以让年轻气盛、力气多得没地方花的alpha们对自己的对手毫不客气地挥拳了。
就算强调“点到为止”,比武场上也还是一片热闹。
酒楼的隔音效果当然是非常好的,但耐不住宴厅里的欢呼喝彩尖叫呐喊,声浪一阵比一阵更强烈。
聂敬云还嘲笑着对联谊会觉得不屑,刚吃半饱已经听到了隔壁宴厅传来几次欢呼,打断了他们说话。
他不免有些烦躁起来,随口一问:“隔壁到底是在做什么?联谊而已,有必要这么吵吗?”
负责订包厢的朋友还包打听,立刻就回答:“我听说,这次搞得非常隆重盛大,甚至还在联谊会上会进行alpha的武打比赛,胜利者有可能会成为最受欢迎的alpha,可能因为这样,才比较热闹吧。”
另一个狗腿一点的朋友立刻说:“论受欢迎,肯定是我们聂哥最受欢迎——学校里还有谁能比得过?”
聂敬云对这些恭维很受用,心里对隔壁的热热闹闹发自内心的不屑,但是他又有些按耐不住,想了想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聂敬云在团队里向来都担任着核心的角色,往往就由他说一不二了。
他做决定,其他人也自然不会提反对的意见,自然是跟随着他了——当然,聂敬云也因此,从来不会问其他人的看法。
但是,他起身之后,想了想居然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少年,说:“你吃饱了吗?一起去看看热闹吧,出事我会保护你的。”
少年拘谨地擦了擦自己的嘴,磕磕巴巴地回答:“吃、吃好了。”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眼里都有些讶异。
聂敬云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等着林寒把嘴巴擦干净、站起身,然后亲热地揽住了他的肩膀,说:“走吧!”
林寒朝着他笑着点头应声,还带了几分浅淡的笑意,看了下屋子里的其他人。他模样只是清秀,但是偏偏在笑起来的时候,好像五官都明媚了几分。
其他几个人都好像同一时间恍惚了下,但是好像没法发现什么不对劲,立刻吆喝着说:“走走走!去看看热闹!”
少年顺从着聂敬云揽住他的肩膀,他个头矮小一些,几乎是和聂敬云偎依在一起的。
他垂眸,掩住了视线里的一抹异色。
闻到了……隔壁有,同类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可能今晚写不完……明天再看吧,么么大家!
第116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楚望感觉等了很久, 但是看了下终端显示的时间,才过去不到三分钟而已。
但他却不可避免地,对程衍的行踪感到焦虑。
对方那么病弱, 跑几步路都要带喘,好像有一刻离开视线,楚望就免不了担心他。
楚望记得很清楚, 有一次他呆在宿舍二楼的卧室, 知道程衍在楼下做早餐。下楼的时候感觉楼下安静得奇怪, 跑到厨房的时候, 才看到程衍蜷缩颤抖着把头伏在料理台上,指节被他自己捏出发青的痕迹来,好像承受着下一秒就会死掉的痛苦一样。
那个时候, 看到那场景, 楚望瞬间吓得好似要魂飞魄散,向来反应速度非常快的人,居然呆了几秒钟,才跑过去对程衍进行急救。
而小安还是在一次次对程衍进行身体扫描后表示“主人非常健康”, 程衍显然是得了什么机器无法探测到的怪病。
他疼到极致的时候,把嘴唇都咬出血来, 却能生生忍着一点呻/吟都没有发出来, 病弱的人却有着身躯好像都承受不住的坚韧和狠劲。
楚望很确定, 程衍每次痛苦, 都绝对不是装的。
不过, 他也发现, 每次他紧张地去照顾对方的时候, 程衍总是能非常迅速地好转。程衍没有说是为什么, 楚望也没有多问。
他现在想到这些, 只是免不了有些紧张和担忧——
如果程衍这个时候突然身体不舒服怎么办?他不在对方身边,没有办法帮他缓解痛苦,如果没有被人发现,而机器人又无法探测到他身体危险,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尽管楚望知道,在这个热闹的宴厅里,不至于有一个人出事,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但是焦虑占据了他的心弦,让他没有办法去想其他的事情,去思考其他的可能。
楚望咽了咽口水,他有些后悔提到自己口渴的事情——又、又不是不能忍耐的事情啊,何必要麻烦程衍去帮自己拿水?
让一个omega帮忙,他怎么好意思!
思绪万千,楚望再也待不住了,他顺着程衍刚才离开的方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程衍。
沿着那条路绕一个弯,就走回到了宴厅的前厅,最热闹的地方。
楚望的视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快速飞掠,企图寻找到那个熟悉的面孔。
他没有发现,周围有些人已经认出他来,正朝着他连连打量。
而且,这些人都是机甲学院的alpha。
楚望在学校里的时候,并不喜欢出风头,一般有这样的机会,他也会直接让给聂敬云去,自己只想要默默地呆在他旁边就足够了。
所以,就算不少人都知道,在准毕业生里有这样一个各方面能力都出色强悍的alpha,但是,认得他这张脸,和他有过交流的人,其实也并不多。
一直到他喝醉时的视频被人发到网上,牵扯到了机甲学院里最风云的人物,还是多么劲爆的A暗恋另一个A,才有更多的人认识他。
不过,其他人投向他好奇探究、惊疑不定的视线,楚望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不认识那些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在看着他,他现在心里只关注着程衍在哪里,更不会注意这些细节。
而那些人虽然在看着他,但是因为和楚望完全不熟,也没有人主动开口和他说话。
楚望一路走着,一直走到接近宴厅门口的地方,还是没有看到程衍的身影。
他心里不免更加焦虑了起来——
“楚望!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耳边,楚望扭过头去,恰好看到了几个非常熟悉的人,正从宴厅的门口走进来,喊住了他。
这些人都是他的队友。
聂敬云、闻佳、还有其他人……
楚望站定了脚步,没料想到会正好碰上聂敬云他们。
喊住他的人并不是聂敬云,而是闻佳。
闻佳和他一直不对付,楚望也从来不知道闻佳为什么对自己怀了几分恶意,不过,她现在喊住他的语气里,是惊讶和关心。
楚望站定,几秒钟的时间,几个人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了。
除了聂敬云是他喜欢的人以外,这里的其他几个人,全都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过,他们配合默契,一次次在实战演练中拿下过最优秀的成绩。
如果不是……
他也不会疏远他的队友们这么久。
哦不对,聂敬云旁边站了一个很眼生,一副营养不良模样的少年,看起来比他们要小上一两岁的样子。
少年和他对望了一秒,眼里好像有些紧张,还有其他楚望没有看懂的情绪。
楚望干脆没看,心里也没深究对方是谁,视线就直接移开了。
还是闻佳率先开口:“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给你信息一条都不回复,楚望,你架子可真大!”
楚望张了张嘴:“……抱歉。”
闻佳冷哼一声,说:“道歉就免了,我受不起。”
她虽然语气不好,但是平时和楚望相处就是这个状态,嘴硬心软。
其他人也陆续开口:“对啊,楚望,我们约你出去玩,你也没回复,还以为你怎么了。”“我们昨天还说你是不是想不开——”“别乌鸦嘴,楚望!你别听这家伙胡说,我们才没这么说呢!”
几个人陆陆续续地说话,一时间楚望都找不到插嘴的地方。
说了好几句话,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楚望,你真的去变性了吗?”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一个队友为了另一个同伴而去变性,心里难免有觉得有些尴尬。如果是有情人,倒是勉强接受之后,还能送上祝福,只是,一个有情一个无意,得知楚望真的为了聂敬云去变性之后,所有的队友一致认为……
好尴尬,真的好尴尬。
不只是这两个人可能不知道如何面对对方,他们也不知道在队伍中怎么面对他们俩。
结果聂敬云直接隔天去旅游消失,楚望也一声不吭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给了他们一点缓冲的时间,就算现在意外见到了失踪已久的楚望,也没有之前那么尴尬了。
楚望张了张嘴,刚想澄清一下谣言:“不……”
他还没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刚被他忽略地,站在聂敬云旁边那个其貌不扬的少年突然开口:“聂哥,他就是那个缠着你不放的楚望吗?”
事实上,聂敬云从来没有和林寒这样说过楚望,他跑去K29星域就是为了躲开楚望,让自己冷静一下,更不会主动提及楚望。
不过,聂敬云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这点不对劲,而其他人更是完全不知情了。
楚望愣了下,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他根本没有缠着聂敬云,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怎么落到这个少年的口中,就变得如此刺耳?
聂敬云在见到楚望之后,一直没有说一句话,到现在才终于开口说第一句话:“楚望,你别凶林寒,他什么都不知道。”
楚望愣了下:“?”
他们对“凶”的定义是不是存在分歧?
楚望怔愣的看了下那个叫林寒的少年,却看到他露出一个不安又委屈的表情,咬着嘴唇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看他的表情,聂敬云的眉头拧得更紧,然后抬头看向楚望,说:“楚望,向林寒道歉,他以后就是我们的队友了,你对他态度好一点。”
楚望愣住:“什么?”
他直觉古怪,主要是,聂敬云一直都是很追崇强大的人,他们队伍里只有alpha,连比较强大的beta聂敬云都看不上眼。
这个羸弱的少年……居然是他们的队友?
其他人好像没有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劲,顺着聂敬云的话点头,说:“对对对,林寒以后就是我们的队友了!”
楚望皱眉,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转移了话题,问:“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聂敬云却反问他:“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来联谊?”
说出这个问题后,聂敬云的脸色黑了一分,说:“楚望,你是想找一个alpha,还是想找一个omega?哪个都不合适吧?”
楚望的脸色变了一瞬。
尽管聂敬云只是疑问,但是语气显然带了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嘲讽。
楚望想澄清自己没有变性,也几番在打断,他有些无奈,刚想说什么,又听到了另一个喊他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来:“楚哥!这是你的朋友吗!”
穿得像一盏移动的水晶灯的莫悠在联谊会上混得如鱼得水,看向楚望的表情眉飞色舞。单凭莫悠的眼力,一时间也没有发现和楚望相对而立的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嘹亮了,而且造型又是全场最惹眼,完全没有任何的悬念,立刻就吸引了周遭的人的关注。
程衍正在等机器人给他拿饮品,半天也没见到那个机器人出现,免不了有些焦虑。
他随手又拉住了另外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仿生机器人,还没开口询问,一双电子眼快速地扫过了他的面孔,那个机器人开口:“少爷您好——”
程衍:“?”
看着那双没有感情的电子眼,程衍在火石电光之间,终于想起来他忘记的一些小细节。
程衍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了莫悠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喊了楚望的名字。
他愣了下,隔了几层人群,还好凭借着身高,能隐隐约约看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在看清的时候,程衍的脸色就黑了下去。
他扭头回来,看向那个机器人,说:“我现在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给你布置,替我完成了,你就是我最重要的恩人……机器人之一!”
人工智能的机器人电子烟还会闪好几下,然后电子音里好像还带上了几分的激动:“少爷请吩咐!”
“帮我拿一个面具过来!”
机器人不会有疑惑,所以它立刻点头应声:“好的!”
另一边,对情况一无所知的莫悠,已经小跑到楚望的面前好奇地看了下站在对面一伙人,又看向楚望:“楚哥,程哥去哪了?这些人是你的朋友吗?”
莫悠个子娇小,模样又可爱,显然是个omega。
聂敬云还停在刚才的话题中,看莫悠自来熟地拉住楚望的手,自然而然地误解了两个人的关系,他脱口而出:“楚望,没想到你还这么受omega欢迎。”
他的语气绝对称不上友善,莫悠愣了下,仰头看楚望,压低声音:“楚哥,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啊?”
莫悠自认为的压低声音,也躲不过alpha们的听力。
楚望犹豫了几秒钟,看了聂敬云一眼,然后才转头看向莫悠,回答他:“是以前学校里的朋友。”
莫悠愣了下,立刻恍然大悟一样的说:“原来如此!楚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们联谊会欢迎所有友善的朋友参加,你们可以进来玩一玩呀!”
即使感觉出来楚望和这几个人的关系有些微妙,莫悠也没有多问,只不过以联谊会的举办方礼貌地招待几个人,还特地在“友善”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不过……莫悠多看了那几个人当中,为首的高大青年,感觉好像见过对方一样,有种莫名的眼熟。
另外,这几个人看起来,好像基本都是alpha吧……楚哥以前学校?的朋友?
莫悠终于迟钝地发现了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而楚望已经不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持续和聂敬云进行交流了——他只想私底下和他们澄清一下,自己没有为了聂敬云而变性的事情,聂敬云也不用为此有什么心理负担,至于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可说了。
至于那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瘦弱的少年,楚望也没有多想,刚才被莫悠打断之后,就忘了追究对方的古怪之处了。
他嘴唇翕张,轻声说:“敬云,你有时间吗,等会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一谈吧。”
在楚望开口说话的时候,站在聂敬云旁边的那个少年,突然伸手拉住了聂敬云的胳膊,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聂敬云刚想回楚望的话,第一个音节还没有完整地发出来,就被林寒转移了注意力——
“等下——小林,怎么了?”
林寒摇头,小心翼翼地开口:“聂哥,这里很吵……我刚才下了太空舱,就有些不舒服……”
聂敬云的眉头立刻紧锁:“你怎么之前不说?”
他的语气有点凶,林寒立刻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呐呐着松开自己的手。
旁边一个队友立刻说:“聂敬云,你不要这么凶林寒。”
聂敬云也立刻把语气放温柔,连声说:“抱歉,我只是太担心你了而已。你、你别害怕。”
林寒乖顺地摇头,低头说:“我、我没有……聂哥,楚望哥哥好像有话要和你说,你们先聊吧。”
楚望听着这个称谓,有些牙酸。
莫悠居然在旁边拉了拉楚望的衣袖,说:“哇,那个少年看起来好可爱!”
楚望:“?”
聂敬云听着林寒的话,这才抬头看向楚望,说:“林寒不舒服,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改天你再找我吧。”
楚望愣了下,抿着嘴没说话。
聂敬云又说:“不管怎样,楚望,你最好死心吧,我是不可能会接受你的。”
楚望凝视着聂敬云,对这个答案早就已经清楚,在得到真正的回复后,他的心好像有种放松下来的感觉,全身好像都因此而卸去负担,舒坦了许多。
他张嘴,想和聂敬云说,放心好了,他已经不喜欢他了。
这时候,旁边一个声音大喊了出来:“你是楚望!”
他们几个人站在宴厅的入口处说话,就算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到,在莫悠那一嗓子喊出来之后,就已经有一些人看到他们了。
不过,一开始人确实不多,也没有人说话,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震惊地喊出来。
喊出声的是艺术学院的一个学生,莫悠也认识,扭头看向那个少年,皱眉说:“你在说什么胡言乱语?楚望当然就是楚望啊!”
“不、不是!他是向聂敬云表白的那个alpha!他是个alpha!”那个omega少年终于把自己的话全部说完了。
莫悠瞪大了眼睛,终于在这个时候,捕捉到了为什么“聂敬云”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他上个月刚吃到机甲学院的瓜,说机甲学院有个alpha向另一个alpha表白了,还被人传到星网上去,引发一段时间的热议。
当时他有听说两位当事人的名字,只是因为和自己不是一个年级,并不认识,听过之后就忘记了。
现在,那段记忆都回想起来了!
周围旁观的人不少,因为都是学生,自己学校或者隔壁学校发生过什么惊天大新闻,也都会或多或少地耳闻。
机甲学院的alpha立刻理所当然地说:“就是楚望啊!你们站在这里看这么久的热闹还不知道当事人是谁吗?”
他们在期待着看到聂敬云是怎么面对自己的好友兼暗恋者,内心遗憾着没有什么好戏可以看。
艺术学院的omega正在风中凌乱:“可是!他别着我们学校的胸针!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
本来已经够热闹了,随着这三言两语的看客惊呼,一时间气氛更加热闹。
聂敬云一行人愣住。聂敬云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望,问:“你转校了?”
莫悠也呆楞着,傻傻地看着楚望,问:“楚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你是alpha还是omega?”
莫悠问出了周围所有吃瓜群众都要想知道的事情。
本来被误以为变性的事情,也只是一时的疏忽而已,而且本来除了他联络器里的好友,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
楚望也只想着和聂敬云私底下澄清一下就可以了,也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下说,不然总会曝光出他在艺术学院借读的身份是有问题的……
楚望呆楞了下,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作何回答才好。
这时候,程衍终于拿到了机器人姗姗给他拿来的面具,把那个遮住眼部的面具戴到自己的脸上,从终端调出了镜子照了一下,确认看下半张脸,熟悉他的人能认出来,不熟悉他的人不会认出和原身气质大相径庭的自己后——
程衍深呼吸,然后穿过围观的人群,走到了包围圈的中心,看到了正好陷入困境的楚望。
程衍扬起一个笑容,快步走到楚望的面前,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拉住了楚望的手,直接挽住他的胳膊,然后摇了摇他的手臂,捏紧嗓子轻声细语地开口:“亲爱的,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有罪!
晚点还有一更是今天的更新,可能还是会晚点_(:з」∠)_
第117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楚望是最先受到最大冲击的人, 不过庆幸,他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从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拉住自己的手臂,捏着嗓子喊自己“亲爱的”, 任谁都一时半会没有办法立刻反应过来的,更何况,对方看起来……有点眼生?
楚望盯着那张点缀着无数的钻石, 看起来非常奢华的黑色面具, 在和对方的眼睛对上视线后, 又将视线稍微下移了一寸, 看到了嘴唇和下巴。
好的,一点也不陌生,是他最近朝夕相处的人。
但是, 这是个什么操作!为什么程衍戴着面具出来, 还一张口就这么喊他,还、还撒娇!
楚望迟疑了一会儿,才僵硬着表情握住了程衍的手,低头凑近和他说:“你干什么?”
程衍无辜地眨着眼睛, 面具上的碎钻再耀眼,好像都不及他澄莹的眼眸璀璨, 又好像在那双眼里盛了多情的春水, 楚望恍惚间, 好像看到了他含情脉脉的模样。
他还保持着特地捏细了的声音, 听起来不像平常那么低柔舒缓, 而是多了一些更柔软的东西, 好像羽毛轻挠过楚望的心——
“抱歉, 让你等我那么久, 下次我不会再跑开的。”
楚望还是没搞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这完全不是他平常认识的程衍会做出来的事情。
可是……
他觉得这样说话的时候,对方的声音还是很动听,他摇着自己的手臂和自己这样说话,楚望居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起来!
楚望掩唇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你、你不要这样……”
程衍还是表情很无辜。
莫悠惊呼了一声,他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
或者说,他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认出了程衍了。
他隔三岔五要跑去程衍和楚望的宿舍蹭饭,和程衍也算是非常熟悉,虽然一开始被程衍出其不意的操作吓懵,但是毕竟是平时经常相处的人,程衍就算捏住了嗓子,说了两句话之后,莫悠也认出来拉着楚望的手臂,一副亲热模样的人是程衍了。
莫悠震撼:“程哥!”
程衍紧紧地挽住楚望的手,侧头看莫悠一眼。
这时,聂敬云大跨步走到了他们俩的面前,伸手就要去碰楚望:“楚望,这是谁!”
从某些方面上来说,聂敬云是很了解楚望的。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好友是个如何拧巴的性子,也知道他是从来不对omega感冒的。
甚至,有时候有omega想要接近楚望,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楚望从来没有懂那些omega们是在如何给他示好。
他也很肯定,楚望是不喜欢omega的——至少,不喜欢娇滴滴、柔弱的,按眼前这个模板来一个的omega!
聂敬云看了程衍一眼,眼里闪过一分厌恶来。
靠近了之后,他就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气,聂敬云好像出于本能的讨厌,忍不住开口:“真不矜持!请你不要缠着我的朋友不放!”
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释放信息素来引诱alpha,还做出这样亲热的姿势来,楚望怎么没把这个omega推开呢!
聂敬云自然是听到那声非常响亮的“亲爱的”,但他怎么都不觉得楚望和这个omega有什么关系的。
在程衍出现后,楚望只是有些呆愣,对他的行为摸不着头脑。
但是,楚望也没有因为他突兀的亲密行为而做出抗拒的反应,甚至靠近了,程衍已经能感觉到楚望身上有遮掩不住的信息素气味在扩散出来。
那味道很轻很淡,闻起来是血一样的腥甜,让人忍不住产生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程衍心里暗笑——
原来,楚望喜欢这样的。
聂敬云一伸手要去碰楚望的时候,楚望还没有动作,程衍就立刻伸手拦住了聂敬云的动作。
对峙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恼怒:“滚开!”
他开口说话,就准备伸手去推开程衍。
楚望本来没动,却在看到聂敬云的动作后,眸色一沉,立刻抓住了聂敬云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们的动作都非常快,需要有非常强的动态视力才可以捕捉到,像程衍这样……柔弱的alpha,只看到了一片眼花缭乱,然后就是楚望捏住聂敬云的手,然后朝旁边甩开。
“聂敬云!你想动手伤害一个omega?”
程衍眨了眨眼睛,看到对面的男人的脸色瞬间变黑,他心里暗笑,然后拉着楚望的胳膊用了更用力的劲,还几乎要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楚望的身上。
然后,程衍才轻声说:“亲爱的,这个讨厌的家伙是谁?”
聂敬云没想到楚望会护着这个矫揉造作的omega,也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在楚望的手下吃了暗亏。
他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恼怒,一时间不知道眼前紧紧贴着的两个人谁更可恶,听到那个带着面具的omega开口说话,立刻气急败坏的说:“你放开楚望!楚望不喜欢你,他喜欢的人是我!”
这热闹一波三折,周遭看热闹的人看得更加津津有味了。
程衍看着那个气愤的青年,心里不觉有些好笑。
要说聂敬云对楚望没有一分的感情,那是绝不可能的。但是,聂敬云是从来不肯承认这一点,他只想享受着楚望喜欢他,为他付出的那些东西,但是却绝对不会因为这个而接受楚望的感情,只是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对方对自己的付出。
不过,他不是那么肯定楚望对他情深义重吗?
程衍就偏偏要打碎他的幻想。
程衍搂着楚望的姿势更加亲密,还侧头抵在楚望的肩上,这才冲着聂敬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他深知怎样的表情,才能最激怒人。
“你也太好笑了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亲爱的喜欢你?他为了追我跑到艺术学院来,每天上下课都殷勤接送我,还给我做’爱心午餐,追了我一个月,我们才在一起的——你算哪根葱?你吃过我家亲爱的给你亲手做的饭吗?”
楚望心里有太多的问号。
而莫悠不愧是最神经跳脱的人,立刻开口说:“原来楚哥是为了追程哥才到艺术学院来的吗!我还一直以为楚哥是omega!”
虽然他也没搞清楚为什么程哥开口闭口都是“亲爱的”,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人设,但是莫悠没有深究,也许恋爱状态就是不太一样吧!
聂敬云紧拧的眉头就没有一刻松开过。
他自然没吃过楚望做的饭,他差点就想脱口而出问,就楚望在几天几夜的实战演练中,能做出差点拿毒蘑菇去煮汤的行为——他做的饭能吃?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随着莫悠的话被转移了注意力,皱眉头说:“什么意思?楚望,你没有变性吗?”
楚望没说话,程衍立刻开口了:“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家亲爱的为什么要变性,为了你吗?”
聂敬云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楚望沉默了这么久,才终于开口说:“聂敬云,我没有变性。”
聂敬云感觉自己像一个傻子,好像全程被人耍的团团转一样——他以为楚望为了他而变性,跑到别的星域躲了那么久让自己冷静,一回来就接收到这样的重磅炸弹!
他咬牙切齿:“你一直在逗我玩?”
楚望的语气很平静:“你之前也说过,你随口一说的话,让我不要当真——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你觉得我变性会给你带来困扰,现在明确告诉你,你不必有这样的困扰。”
程衍勾起嘴角,一唱一和地说:“没错,之前流传到网上的视频,只是我家亲爱的喝醉酒时,说了胡话而已,他喜欢的人只有我。”
楚望瞥了他一眼。
他猜到了程衍做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了,却还是觉得有些无奈——这算是什么?自杀式澄清?
为了帮他澄清没有喜欢聂敬云,编造一个他喜欢程衍的谎话来,还和他扮演出这样亲密的模样来。
他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啊。
但是,楚望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觉得有喜悦的情绪,莫名地在心间流淌。
他拉住程衍的手,中肯地点头,说:“对,我只喜欢他。聂敬云,我没有喜欢你,之前的事情只是被人乱传话误导,你不要当真。”
不要当真……
好轻飘飘的一句话。
聂敬云心里压着难以言说的怒气,但是在想要说出什么话来的时候,却猛地想起了之前自己说过的种种话。
“除非你是omega,不然我不可能会接受你的感情。”
“我就算说了冲动的话,也不是让他真的听我的话去变性。”
“我根本没有让你做这样的事情,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能当真?”
“我凭什么要对他负责?”
聂敬云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他想争辩什么?
这个结果不正是他很满意的吗?楚望没有变性,他不会因此而被道德绑架,甚至,楚望也没有喜欢他,他喜欢另一个omega,当着他的面明明白白地承认了。
他的确是不用为此困扰了。
但是他心里,却好像为此而更加恼怒了。
聂敬云分辨不出来自己的情绪是之于什么复杂原因,满腔只有被楚望玩弄了的愤怒。
他狠狠地瞪了楚望一眼,咬牙切齿说:“楚望,你好得很!”
然后他转过身去。
站在他身后几步远,刚被他落下的羸弱少年眼巴巴地看着他,满心满眼都写着对他的焦虑。
聂敬云一刻也不想再这里呆着,被人当做一个笑话看待。
他一把揽住林寒的肩膀,恶声恶气地说:“我们走!”
当事人离开,热闹也没啥可看,人群稀稀疏疏地散开。
程衍多看了聂敬云身边那个少年一眼。
如果没料想错,那位就是聂敬云从K29星域带回来的beta少年,也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吧?
“程哥,你们俩……”
莫悠眨巴着眼睛,还没来得及说出完整的话,楚望反过来拉住程衍的手,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莫悠也有话想问……
但他的疑问没有楚望的多,并且作为电灯泡成功地被程哥忽略了TAT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发现有些剧情和前文有出入……那是因为我稍微修改了下渣攻的发言,文档太乱,还没在对应的章节进行修改orz
第118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程衍被楚望牵住了手, 干脆也没有反抗,就任由楚望拉着自己离开了热闹的宴厅。
宴厅中间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武斗大赛,但是这场热闹还是有人全程围观下来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这些人都忍不住嘀咕议论了一起。
机甲学院的学生们主要在讨论劲爆的AA恋,最后大家都感慨着认为, AA恋果然是没有前途的, 没看聂敬云身边多了个亲密无间的beta少年, 而楚望也根本不像传闻之中为了聂敬云要死要活, 相反,他都已经快速地和一个omega投入热恋中了!
没看两个人刚才离开的时候,手牵着手有多亲密嘛。
艺术学院的学生们围绕着程衍和楚望在嘀咕。
莫悠还站在人群中央, 知道他和程衍关系好的人不少, 立刻就有人拉着他和他打听了。
“莫悠莫悠,原来程衍和他的室友本来就是情侣吗?”“我记得之前论坛上有过帖子,说程衍有了同居对象,后面不是澄清说他的室友也是个omega吗?”“诶, 对啊!莫悠,那次还是你澄清的吧!”
莫悠回想起那次自己是怎样替那两个人义愤填膺, 还说了误会两个O是一对的网友有多好笑——
明明是他这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更好笑啊!
“我也是刚知道……”包子脸少年崩溃边缘, 恍惚地说。
围在他身边的omega吱吱喳喳, 一个比一个能吵:“那楚望是怎么进入学校读书的?他alpha啊!”“我知道!借读生的伴侣是可以陪同一起上课的!”“莫悠, 你之前不知道楚望是alpha吗?”
莫悠:“我……”
他不知道啊!他甚至还看过楚望的名片, 明明看到写的就是“男性omega”, 他对楚望的性别深信不疑, 虽然觉得楚望比起其他omega看起来好像强壮多一些, 他也从来没有质疑过对方的性别。
莫悠猛地想起来, 程衍帮他解决掉骚扰自己的alpha的事情,恍惚间好像反应过来了——
有个黑客技术过硬的男朋友了不起哦!
宴厅里是怎样的热闹,和离开宴厅的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楚望拉着程衍,离开了宴厅之后,走到旁边的一条走廊尽头,才停下来。
周围没有人路过,旁边的包厢房门紧闭,看起来很安静。
楚望这才松开程衍的手。
他低垂着眼,视线掠过了两个人的手,看到了程衍的手腕上有一截明显从白皙的皮肤从透出来的红。
他愣了下,刚才一股劲拉着对方出来,想要说的话好像突然哑火了一样。
“弄疼你了?怎么刚才也不说?”
这句话实在太……别有深意,程衍花了几秒钟才把自己脑海里的念头变得纯洁,然后搞清楚楚望说的是什么。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转动了几下,笑着说:“没有,没弄疼我。”
只不过是这具身体实在太娇生惯养,磕磕碰碰都容易弄伤罢了。
除了他们俩,周围没有其他围观的人,程衍也没有和刚才一样刻意装模作样了。
他说话的声音还是和以往一样,轻柔低缓,好像潺潺的水声在流淌。
楚望抬眼和程衍对望,问出了他的第一个疑问句:“你为什么要带着面具?”
他刚才真的是被吓了一跳,第一眼看到这个耀眼的面具,被吸引了注意力,差点都没认出程衍来。
程衍轻咳了一声。
机甲学院里有认识他的人,之前也一闪而过有眼熟的面庞。要是程衍站出来扮演一个对自己爱人又强烈占有欲的娇滴滴的omega,还没帮楚望解决聂敬云的事情,就当场被人揭露自己的真面目,那事情就复杂得超出他的处理能力范畴了!
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他当然是要遮住自己的脸了。
不过,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楚望坦白自己的性别,想了想干脆说:“因为要脸。”
楚望嘴角抽搐:“……”
原来他还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惊世骇俗啊!
说惊世骇俗也不尽然,毕竟像程衍扮演的那样娇滴滴又做作的omega也不是不存在。
不过,在楚望的印象里,程衍怎么也和这样的性格搭不上边。
明明眼前的人柔弱、温和,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和煦的阳光一样,但又带着淡淡的忧郁与疏离,使得他并非那么可望可及。
对,他是那么遥不可及,除了犯病难受的时候,楚望从来没有和对方有过多么亲密的接触。
可是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对他做出亲密的举动,搂住自己的手臂,脸颊贴在他的肩颈上。
明明楚望想要好对方好好交流一方,但是,在联想触及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好像那股难以抗拒的栀子香气又再度出现了一样。
楚望控制不住,咽了咽口水,侧头错开了自己的视线,
程衍眨巴着眼睛,心里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人自己胡思乱想着,把内心的情绪都表露在自己的脸上。
他稍微凑近,声音低柔地说:“我刚才吓到你了吗?你讨厌刚才的我吗?”
“不、不是。”楚望急忙说。
他抬头和程衍对视,突然意识到两个人靠得太近,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对上程衍带着笑意望着他的眼睛,才发现自己有多窘迫。
他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第二个疑问句:“你为什么……要帮我做这样的事情?”
程衍把面具摘下来,折叠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听到楚望的问题,动作稍有停顿,想了下才回答他:“你觉得呢?”
楚望嘴唇翕张,他不确定,看着程衍的眼睛,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但是他却不敢说出口来。
“我、我不知道。”
程衍笑着叹了一口气,虽然是叹气,但是他的语气还是温和的,好像带着一种宠溺一样的包容。“我和你一起上课,给你做’爱心午餐,我追了你足足一个月,你还没发现吗?”
这话恰好是程衍和聂敬云说,楚望对他做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调换了下主语宾语,才是逼近真相的事实。
楚望瞪大了眼睛。
“等等……”
程衍无辜地看着他:“难道你一直都是没有发现吗?”
没有发现,他确实一直在用信息素引诱着楚望。
楚望怔愣着,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虽然心里察觉到了,自己似乎对眼前的青年产生了超乎友谊的情愫来,但是他却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对方对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思。
楚望潜意识里,没有觉得程衍会喜欢他,他不像是一个正常、传统的alpha,也不值得他去喜欢。
楚望有些迷茫,沉默了许久,才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是因为我是alpha,而你是omega?”
出自于性别上的吸引,如同动物性的本能。
程衍对这个问题始料未及,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我不是omega”了。
“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楚望问:“真的不是吗?”
他看起来有些迷茫,这个问题好像不只是向程衍提问,也是在向他自己提问。
他也不知道,眼前的青年吸引了自己,是否是因为无法抗拒的身体本能——如果是的话,那还算是爱情吗?
程衍犹豫了下,感觉到这个问题似乎对楚望来说至关重要。
他觉得坦诚自己的性别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刚准备开口:“我——”
“啊!!!”
一阵高昂的尖叫声突然从不远的地方传来,随之而至的,是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好像在一秒钟之内,喧嚣声突然在酒楼里四处响起来。
程衍和楚望对视了一眼,意识到了那绝不寻常。
“发生什么事了?”
程衍摇头,“我们去看看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在自己的耳边传来一阵非常清晰的沙沙声,凑得非常近,就如同是在他耳边响起来一样。
程衍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一股危险的想法突然涌上自己的心头。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头一望,看向自己身后那堵什么都没有的墙。
什么都没有,但是“沙沙”声响依然在耳边清晰地回荡。
在恍惚之间,程衍好像听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从自己的脑袋里传出来:“过来……快过来……”
“小心!”
楚望猛地拽住程衍的手臂,两个人齐齐后退了几步之后,楚望站到了程衍的面前,快速地启动了自己手腕上的终端设备,不超过一秒钟的时间,在两个人的身前升起了一面流动着淡蓝色光芒的半透明保护罩。
程衍感觉到自己的头好像疼了一瞬,在楚望握住自己的手臂的时候,好像猛然将他从虚空之中拉回到现实回来。
他猛地睁开眼。
而就在下一秒钟,两个人面对的那面墙,终于不再发出“沙沙”的声音,在短促的停顿之后,传来的时候“咔嚓咔嚓”的声音,然后紧接着,墙体上有碎片开始剥落。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从墙壁的中间开始呈现大面积的碎裂。
在被从外到内破坏的中心点,一只成人大腿粗的黝黑昆虫节肢戳了进来,上面有一排尖锐的锯齿,末端是吸盘。
程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好像出自身体本能地克制不住战栗。
吸盘勾住建筑内部后,不过下一秒,墙壁就被一股生猛的蛮力直接冲碎——
一只浑身漆黑成人大小的巨虫钻了进来,一双复眼四处打量,最后,聚焦在了与它对峙的两个人类身上。
第119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战斗一触即发。
楚望猛地将程衍推到自己的身后, 开启的防护罩追随着主人的意志,牢牢地将对方百无一漏地保护起来,防止异虫攻击到程衍。
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 为什么在这里——首都星最繁华的商业区,同样也意味着是警戒最高的地方——会出现成年异虫。
酒楼其他地方还有更多的哭喊声,以及各种显然不是人类发出来的、毛骨悚然的声响。
楚望只能全神贯注地落在自己眼前的这只异虫上, 当下仅有的念头就是——
杀了它!
从手腕的终端激活自己的激光剑, 这像是一个对峙的平衡被打破的点一样。
异虫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们俩, 向来总是会主动攻击的巨虫, 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弹,直到看到了楚望亮出自己的武器后。
它的声肌震颤,发出洪亮的鸣叫声, 后足在地面上一踮——
“注意自己的安全!”
楚望只来得及说这句话, 就只身扑上去,一秒钟的时间,激光剑的剑刃与昆虫坚硬的外壳多次碰撞,在外壳上滑出火花, 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声响。
程衍好不容易才把原身对异虫发自内心的恐惧压制下去,不让身体的反射影响到自己。
但是, 不管他怎样瞪大眼睛, 他都无法彻底地捕捉到楚望和那只巨大的虫子进行对抗攻击时的动作, 在他眼里只有眼花缭乱。
太快了!
不管是楚望的速度, 还是那只虫子, 一人一虫速度不相上下, 胶着在了一起。
程衍心里焦虑, 但不敢开口说话, 生怕影响到楚望分神。
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另一面墙, 听着周围的声响,还要注意着不让斗争波及到自己的身上,免得拖了楚望的后腿。
恼恨着自己的身体那么羸弱,在这样的时刻,什么都帮不上忙。
程衍咬着牙,避着一人一虫的攻击动作,点开自己的终端,手指在投出来的小屏幕上飞快的点击起来。
太不对劲了!
虽然步入星际时代,人类与异虫之间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歇过,但是在原剧情中,异虫的出现都是后面的剧情了。
而且,首都星上戒备森严,通过时空隧道穿梭的虫族,在出现在首都星星域范围内,一定会立刻被发现并消灭,怎么可能那么明目张胆地出现降落在星球上呢?
楚望和异虫陷入相持不下的局面,他没有办法注意周围其他情况,程衍则是在启动自己的光脑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旁边的状况。
骚动是在酒楼很多的地方同时爆发的,很显然,入侵的异虫不是零星几只,至少已经初现规模了。
它们是怎么到来的?
这是第一个问题。
而第二个问题是,它们是怎么在没被发现的情况下,顺利到了酒楼进来?
要知道这些墙壁可不是什么普通简单的墙,在科技发达的条件下,这些墙壁不仅本身具有非常强硬的抗击性,而且作为首都星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之一,也具备了原子层面的防御性能。
在异虫剖开墙体侵入的时候,这些防御系统不可能会不起作用的,除非——
“嘶——嘶——嘶!”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猛地在耳边放大,程衍抬头看过去,发现楚望已经把异虫的一个前肢沿着关节斩了下来,巨虫发出了如同嘶鸣一样的声响。
那声音非常难听,程衍皱眉,感觉到自己的注意力都被微妙地影响到了。
而楚望却还是保持着面色不变。
在学校里受过专业的训练,他们进行过无数次的实战演戏,亲身和无数异虫搏斗过,他早就对这样的声波免疫。
甚至清楚地知道——
那是异虫受伤难受的反应,而这个时候,正是他应该趁胜追击的时候!
他把激光剑举到自己的身前,逼近异虫的时候已经开始挥舞,用激光给自己织造成一张密集的“网”,每一根“线”都落在异虫的身上,在它薄弱的部位打下攻击。
异虫发出更凄厉的嘶鸣声,高扬起头部,随着它的动作,腹部的弱点暴露得更加明显。
失去一只前肢,异虫只能利用后足站立,唯一一只前肢上的锯齿狠狠地朝伤害自己的人类攻击过去。
但是楚望敏捷地躲过锯齿一次次落下,他不用抬头,根据疾风在耳边的声音,就能立刻判断出异虫的攻击,而后躲避。
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目标,异虫腹部最柔软的地方,它的致命弱点——
目光所及之处,光刃也紧接落下。
激光剑毫不留情地刺入那只漆黑巨虫的身体里,亮眼的光芒好像一瞬间全部消失。
但是瞬息之间,从漆黑的异虫皮肤内,好像重新迸发出了亮眼的光芒来。
异虫发出最后的哀鸣,鸣叫的声音嘶哑又狠厉。
楚望拔剑,激光的剑刃在空气中直接消失。他迅速地踮脚后退,飞跃着逃离开。
在他离开异虫后的下一秒钟,异虫从腹部引发一场微型爆炸,震响之后,酒楼的走廊上只剩下了一地的碎块节肢。
从异虫完全被破坏的身体内散发出一种难捱的酸腐气味,墨黑色的血液喷溅出来,泼满了对面那面尚且完整的墙壁。
楚望粗重地喘息,已经站到了程衍的身前。
两人的身前又被他打开了淡蓝色的保护罩,将飞溅出来的血肉都拦截下,没有溅到他们的身上。
确定那只异虫死透了,楚望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去看程衍。
几乎在同一时间,程衍伸手抓住了楚望的手臂。
两个人对视上,异口同声地说:“你没事吧!”
双方都齐齐愣住,然后一并露出了笑容来。
楚望身上的情况很明显。
他只穿了休闲的便服,虽然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抗拒性,但是在和异虫的战斗中,不免有一些地方被破坏到。
在他的手臂、腰腹、大腿,都有衣服布料被撕开,隐约裸露出来他的皮肤。
程衍伸手去触碰那些能看到的地方,检查楚望的皮肤。
还好,除了有一些发红的痕迹,没有任何受伤的情况。
程衍身上的衣服都好端端的,除了一次躲开异虫的时候,衣袖蹭到了灰,什么问题都没有。
楚望才松了口气。
但是显然不是这样就安全了。
周围吵杂的声响一直没有停顿,甚至能听到一些哭喊的声音。
楚望看了程衍一眼,说:“你躲在这里,我去宴厅看看,那边还有很多人。”
因为开展联谊会的原因,说不定里面有半数的人都是omega。和alpha相比,大多数omega都是非常柔弱的,而且这些异虫和楚望在实战演练中遭遇过的异虫一样强大,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面对的。
他是一个alpha,本来就应该担负了保护弱者的责任。
他说着,准备要离开。
“等等!”程衍拉住了他,“我和你一起。”
楚望扭头看他,刚想说什么话,程衍从自己的终端也打开了自己的保护罩,然后飞快地说:“我跟你过去,呆在旁边,不会给你添乱。”
“但……那边可能会很危险。”楚望有些犹豫。
程衍摇头,说:“难道在这里就真的安全吗?”异虫从外面将墙壁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才钻进来,现在这个洞还在,望出去发现外面也一片骚乱了。
不过,这么大的骚扰,驻军一定会很快就到来,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为酒楼里的普通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程衍接着说:“你一个人过去,我留在这里会担心你。反之——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你不担心我吗?”
他说得坦坦荡荡,楚望却感觉耳根到脖颈好像都有些发烫一样,受不住挪开视线。
楚望心里暗恼着,干脆不多想了,反手拉住程衍的手,说:“那就一起。”
两个人靠近的时候,同种材质的保护罩融在一起,变成一个更大一些的光球把他们包裹起来,他们牵着手在酒楼的走廊上飞奔,一直跑到宴厅的门口,楚望才松开程衍的手。
他侧头,深深地凝望着程衍,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来,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程衍勾起嘴角,揉了下他的头发,轻声说:“注意安全。”
好像肉眼可见眼前的青年双眸是如何的明亮起来,程衍哑然失笑。
不是现在情况危急,他还想捏一捏对方的脸。
宴厅门口就有两只异虫,有一个alpha在和它们搏斗,旁边有两个omega吓得坐在地上不敢动。
那个alpha手臂已经受伤流血,步伐肉眼可见地变慢,随时都有可能拦截不住两头异虫的攻击。
楚望冲上前去,抽出自己的激光剑,加入到战斗中去。
而程衍跑到那两个omega旁边,扯了下两个人的胳膊,问:“能站得起来吗?”
两个都是女性omega,哭得梨花带雨,其中一个脸上刮出了血痕,抖着嘴唇回答他:“可、可以……”
程衍拉了一把,两个女孩子搀扶着,抖着腿站起来,跟着程衍走到旁边靠墙柱的地方。
程衍说:“打开你们的终端,启动保护罩。”
还没从恐惧中反应过来的女孩子双手颤动,颤巍巍地按程衍的指令,将保护罩一前一后都打开。
程衍扭头看了下战斗的局面,另一个alpha之前已经有给异虫留下一些伤,楚望加入之后,慢慢占据了优势。
他收回视线,和两个omega说:“你们呆在这里,保护罩能帮你们拦下一些攻击,躲好了,不要乱跑。异虫动态视力比较好,不要乱动不会被注意到的。”
两个女孩子互相扶持着靠在墙上,其中一个眼巴巴地看着程衍,带着哭腔问:“那你呢?”
程衍看了眼宴厅入口,“我要去里面看看。”
两个女孩犹豫着对望,贴着墙小声说:“那我们就留在这里了……里面还有很多的巨虫,小、小心一点……”
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宴厅里头传来了轰然的声响。
程衍的心一沉。
他朝着宴厅的方向贴着墙走过去,一面打开自己的光脑,调出刚才启动一半的工作台。
他没有办法和楚望并肩作战,不过,可以用自己的方法来帮助他。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复健的第一天,成功在下午更新了!
第120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刚才在走廊的时候, 程衍就已经开始思考异虫突然出现的问题。
异虫怎么出现他不知道,单凭掌握的信息,也没有办法分析出原因来。
但异虫能够进入酒楼的原因, 毫无疑问是酒楼的防护系统出了问题,程衍在自己的光脑上熟练地启动操作平台,花了五分钟不到就已经进入到酒楼的防护系统中去。
不知道是不是原本这个系统就这么脆弱, 不过侵入之后, 程衍立刻看到, 所有按理危急情况应该会自动触发的防护程序全部阈值都设置得非常高, 而且设置不允许手动操控……所以完全没有被启动。
设计防护系统的人不至于如此没有脑子,只有可能是被修改过了。
酒楼的高层也许还没有发现这件事情,才迟迟没有修复过来, 说不定可能在对着操作平台在拼命操作, 也没能启动防护系统。
看到了内部的程序后,程衍就轻松多了。
将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全部进行了修改,除了墙体的防护系统之外,还有酒楼的机器人服务生都是有战斗模式的, 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开启。
程衍对程序上的内容,总是有自出系统所擅长……或者说本能, 快速地捕捉到了核心的程序, 弄明白院里, 迅速进行了修改、提交。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紧贴着墙壁在朝宴厅的门口移动, 楚望的战斗已经进展到了最末的关头, 一只异虫已经被炸死, 剩下一只也只是苟延残喘的状态。
但是楚望还是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以防异虫垂死挣扎。
程衍一直在看他那边的情况, 确定差不多安全了之后,就朝着他的方向过去。
楚望没有看过来,程衍自己对周围的情况多加注意,以防从哪里突然再跑出来一只。
程序提交完毕,从后台上看,现在的危急情况顺利突破防护系统的阈值,瞬间就被激发。可以从操控的中心看到分布图,一个个红点是仿生机器人,它们会在十秒内组装变形成为小型机甲的形态,从控制中心可以进行整体的部署。
虽然这些机器人的行动比较笨拙,但是防御强大,并且都携带了针对异虫的武器,看酒楼分布图里逐渐密密麻麻起来的蓝点,可以看出机器人的数量不少。
同时,分布图上还能看到一些红点,程衍对照了方位,确定下来看到的是异虫的数量——酒楼里的监控检测系统也正常运行了。
数量在二十只以内,并没有程衍想的那么多。
不知道酒楼的防护操控中心有什么样的措施,程衍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让机器人就近对异虫进行攻击,然后又部署了其中三成的仿生机器人搜索酒楼里受伤的人员,立刻进行急救。
全部都设定好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还需要花时间,但是从酒楼内部解决这起虫灾,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小心!”
程衍正盯着自己的光脑,突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大喊。
他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来,发现异虫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扑过来。
程衍瞪大了眼:“?”
那个喊他的是和楚望一起战斗的alpha,他的大腿受伤了,此时血流如注,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更多的剧烈运动,也没有办法帮楚望的忙了。
而楚望急奔在异虫的后面,手高举着激光剑,正朝着那只已经断了两根节肢、翅膀也被炸碎的异虫发动不要命的攻击。
“快——躲——!”
楚望也朝着他大喊。
不是程衍不躲,而是在那一瞬间,逼近而来的速度根本不是他能跟上的,他意识反应过来,身体却也没有办法立刻做出动作了。
才刚往旁边侧过一点的位置,异虫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一双巨大的复眼紧紧地盯着他。
毛骨悚然。
程衍根本没有办法从昆虫的复眼里看出什么情绪来,放大了看,只觉得这双眼睛巨大地凸出,闪着瑰丽又鬼魅的颜色,上面还布满了奇奇怪怪的纹路,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怕……
他和异虫隔着自己的保护罩在对望,除了复眼,异虫的口器都已经看得清晰。
日常用的防护罩可以拦截下小型的攻击,而这绝对不包括异虫的一次进攻。
楚望好像发出绝望的声音,遥远地似乎有些听不清楚了。
程衍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一片混乱,他又听到了一声缥缈虚无地呼唤:“过来……快过来……”
那声音就是从他脑子里发出来的一样,不存在于真实的空间内,显得非常虚幻。
程衍咬住自己的嘴唇,默数三二一,猛地躲开异虫的复眼,错开对方的视线。
周围喧哗的声音好像瞬间恢复过来,就好像他从水面底下,终于重新把头冒出来一样。
不知道刚才过去了多久,好像隔了很久的时间,又似乎只是一瞬而已。
程衍听到了贴近自己的异虫的声肌震动发出来声音,那声音急促、高昂,听起来好像又焦虑又紧张,带上了一种一触即发的感觉。
他余光瞄到了异虫单足支撑自己的身体,而另一只节肢已经高举起来,上面一排残留污血的锯齿,闪着寒光朝向程衍。
程衍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确定自己应该朝哪边躲,而异虫不知道为什么,还犹豫着迟迟没有下手。
“滚!”
楚望的嘶吼声好像猛地从旁边发了出来。
紧接着,程衍听到了几乎是紧紧贴着他发出来的一种毛骨悚然的“嘎吱”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撕裂一样——
确实是被撕裂。
楚望手里的激光剑闪着夺目的光,光刃沿着异虫坚硬的外壳恶狠狠地滑了下去。
异虫的外壳是没有办法用光刃直接切开的,但是楚望手里的激光剑,光刃几乎完全没入了异虫的外壳里,不按纹路去寻找异虫的弱点,也能硬生生地将它的壳撕裂。
那个受伤的alpha视力很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种种一切。
异虫很难察觉到自己坚硬的外壳被破坏,似乎也没有料想到会被撕裂一样,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楚望的眼睛几乎是一片通红的。
他狠狠地咬着牙,下了一股生狠的蛮劲,直到激光剑没入异虫的体内。
没有时间思考,像是无数次战斗留下的本能,从激光上诱发微型爆炸,然后光刃收回,剑落回到自己的手上。
这是对异虫攻击的最后一项,但不是战斗中的战士们最后一件事情。
他们还要快速撤离,以防爆炸波及到自己的身上。
楚望却没有办法如同以往一样脱身离开。
因为,程衍还被异虫困住。
抽剑的下一秒钟,他朝着程衍扑了过去,伸手快速地揽住对方,从墙壁与异虫之间,将程衍拽了出来。
而在这瞬息之间的事情,程衍纵使反应过来,也没有时间去做出应对的行为。
来不及了!
楚望咬着牙,揽着程衍往旁边跑,心里默数着时间,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身后就传来了爆炸的热浪。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拉着程衍往地上一扑,然后用自己的身躯将程衍牢牢地遮掩住,把他护到自己的身上。
楚望脑海里仅有的念头是,他一定要保护住对方。
程衍一直到扑倒在地上的时候,都没能回神过来。
身后的爆炸声轰然响开,与此同时,一股作呕的酸臭味弥漫了起来。
但是,空气中早就已经有很多这样的气味,所以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程衍呼吸平复了一些,才感觉到另外那一具火热的躯体紧贴着自己后背,因为呼吸而小幅度地在起伏。
同时,紧紧贴着自己的,一股腥甜的气味好像在自己的鼻尖萦绕。
程衍大概迟疑了有十秒钟,终于意识到了楚望一动不动实在不对劲,起身扭头去看他,才发现那股气味不是楚望的信息素,而是楚望的血!
程衍的呼吸好像骤停了一瞬。
异虫有着非常强悍的生命力,人类在星际探索的历史,同时也是与异虫生死搏斗的血史。
过往与异虫硬碰硬的时代,都是要好几个人的性命才能换回绞杀一头异虫。一直到武器的发展越发强大,携带了爆炸功能的激光剑成为最常使用的战斗武器。
能够把异虫炸成碎片的炸药,人类肉’体也是无法抗衡的,所以在引爆之后,需要迅速撤离,才不会同样被爆炸波及进去。
程衍抱着昏迷的楚望,隔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看到酒楼里的异虫已经被战斗模式的机器人消灭得一干二净了。
机器人自然可以硬碰硬,以自身去引爆,靠数量就可以耗死为数不多的异虫了。
救援队已经到来,沿着每一层楼搜寻受伤的人类,送去临时医疗舱治疗。
看到有医护人员过来,程衍才松了口气,让医护人员把楚望抬上担架。
按爆炸的波及范围来计算,楚望受的伤不会太重,凭alpha的体格可以撑下去,而按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把他送到医疗舱使用修复液,半个小时内就可以恢复活蹦乱跳的状态了。
即便确定如此,程衍还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视线从楚望的身上挪开,紧紧地跟着医疗队伍往临时医疗舱过去。
“小衍!”
一个惊呼声突然从旁边传来。
程衍暂时连思考的速度都变得迟钝,直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拉住他的手臂,他朝着对方看过,才终于认出来。
原身的父亲和母亲一脸焦虑地看着他。
“小衍!你没有受伤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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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程衍顿了几秒钟, 才艰难地反应了过来,颔首挨个叫了一遍:“爸、妈。”
原身的父亲母亲是常见的形象——看似严肃不苟,西装革履的稳重男性, 温婉和蔼、衣着雍容的女性。
母亲拉住了他的手臂,站到他的面前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了。
“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突然被触碰, 程衍有些微妙的不适应, 但是素养还是让他按耐下来, 没有立刻推开这位妇女。
适应了下, 他还是温和地拉住妇女的手臂,轻轻拍了下说:“妈,先去一下医疗舱, 后面的事情等下再说。”
优雅的女人已经把妆稍微哭花了, 抬头看程衍,安定的心好像瞬间又被揪紧了一样。
“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哪里受伤?让妈妈看看!”
程衍无奈地笑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原身的原因,他对这样来自母亲的热情关心好像也没有太反抗。
“不是我, 是我朋友。”
他瞥了一眼担架上的楚望,说:“情况紧急, 我们过去医疗舱再说, 好吗?”
妇女在他面前愣怔着, 然后又立刻抹眼泪:“我们小衍真的长大了……”
不过她虽然还在抽泣, 但没有再拉着他不放, 和程衍并肩着往医疗舱走去。
程衍咋舌, 心里吐槽着怎么就说他长大了, 回想了一圈发现, 大概因为原身还呆在家里的时候, 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
惨。
原身的父母都是最常见的beta,不过,他们的身份不寻常。
走到了酒楼一楼大厅临时摆设布置出来的医疗舱后,程母立刻说:“这是我儿子的朋友,给他优先治疗。”
医疗队的领队点头应声:“好的夫人。”
他说着话,快速转头去看楚望,接收到了机器人对楚望的身体分析,然后立刻吓了一跳:“他怎么了!怎么这么严重的内伤!”
程衍的心拧紧:“很难治疗?”
领队连忙摇头:“不、不是——往一号医疗舱送进去先!——因为接收到的伤员都是外伤为主,所以我有些惊吓,不过不难治疗,修复液可以让他在十分钟内恢复健康的,放心好了!”
程衍点头,看着楚望的担架被抬进一个医疗舱,这才开口说:“他是在炸死一只异虫的时候,为了救我被爆炸波及才受伤的。”
说完他抬腿也朝着担架的方向走过去。
领队惊呼:“原来是个剿灭异虫的勇士!”
程母则是拉住了程衍,焦虑极了:“你碰上了异虫!快找个医疗舱也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流血破皮了,让妈妈看看——”
“妈,我很好,不然机器人早就对我诊断了。”
程衍无奈地说。
他的胳膊又被程母紧紧拉住。凭力气他当然可以把自己的胳膊抽开,但他没这么做,只轻声说:“我很担心楚望——就是救了我的这个朋友,先去他的医疗舱再说。”
程母连连点头:“听你的、都听你的……”
“小衍。”不苟言笑的父亲突然开口,说,“你没事就好,和你’妈妈好好聊,爸还有事情要处理,等一下再回来看你。”
程衍点头,想了下还是提醒了一句:“酒楼的防护系统被人入侵了。”
程父的眼神一沉:“你是说……”
程衍只简单提了一句:“不然也不至于被破坏得这么严重吧。”
在他们所身处的大堂,可以看到四面的墙壁都有大小不一的窟窿,异虫清剿后残留的余污还没有洗净,四下都是狼藉。
酒楼的防护系统里,不知包括机器人自动变为战斗模式,还包括墙体的各类防御能量罩,因为每次开启都需要进行不小的消耗,所以只有被触发才会启动。
而按刚才的突发事件,酒楼的防护系统这么无动于衷,显然问题非常大了。
程父不像程衍已经看到了内部程序的情况,但是稍一推论,就知道酒楼里绝对是出问题了。
他点头应声,声:“知道了,我会好好调查的。”
虽然程衍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估计也不好找出问题所在。
不过,首都星处处繁华,也处处都有高科技手段,异虫横空出现,肯定会被抓住线索,而且近期各地的戒备肯定会森严许久的。
就是酒楼生意肯定会受创……
“好了,这些事情都交给你爸爸去做好了,我们去看看你的小同学吧。”
程母说,得知了楚望是为了救程衍而受伤,她心里也看重了对方几分。
程衍收回了视线,跟着母亲一起走进医疗舱。
* 小傻子
原身其实出生很不简单,他是首都星富商之一程家的独子,从小都是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中长大的。
酒楼就是程家的生意之一,首都星上有超过一半的酒楼都是程家经营或者控股,就包括了现在他们身处的这个酒楼。
不过,程家虽然生意做得大,但是家里人一直都有一件遗憾的事情,就是程家一直以来,所有的子女都是beta,结婚对象也很少是omega或alpha,就算是有,后代也依然是beta。
到后来,几乎都有程家前辈怀疑是基因病问题还是受到过诅咒。
而原身,就是在这样过于期待的情况下出生。
他是程家唯一的alpha!但是他无法成为所有人传统的眼中的alpha,他非但没感觉自己享受到性别红利,这个性别反而更加让他觉得痛苦不堪。
原身是个自卑又懦弱的人,做过最勇敢的事情,就是悄悄在机甲学院辍学、离家出走、伪造身份躲进艺术学院,三件事情一条龙完成,给了程父程母一个猝不及防的棒槌,直接打懵。
而且他做得谨慎,在艺术学院里也很少出门,最多就是去去医院纠结一下自己要不要真的给自己换个性别的事情,除此以外就没有更多了。
因为这样,没能覆盖整个首都星铺天盖地去寻找,要不是酒楼的机器人通过数据库识别出来程衍,长辈们都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我和你爸在旁边的人工星上视差工厂情况,听到你的消息直接赶回来,一下飞船就听到异虫入侵的消息,我差点、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程母紧紧拉着程衍的手,泣不成声地说。
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身份,离家出走也不是程衍干的,而原身也没有什么想要回家的强烈愿望,因为这样,程衍到来的这些日子,也是把原身的家庭都忽略了。
看到这个华贵的妇女哭花了妆,程衍才觉得有些愧疚,搂住对方轻拍她的肩膀,温声说:“好啦,我好好地,让你受惊了,对不起。”
母亲的哭声才渐渐转弱。
程衍抬头看了眼正在运行的医疗舱,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在那个盛满深蓝色修复液的舱里,楚望身上连接着各种输管,安静地躺在里面。
医疗舱旁边有个倒计时,在时间结束之后,就可以让楚望完全痊愈。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楚望躺在那些修复液里,全身上下不着寸缕。
就算是他昏迷着,程衍也感觉在旁边围观有点奇怪。
程母的哭声终于慢慢消失,轻推了下程衍,侧过身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程衍拉住母亲的手,轻笑说:“妈,我们到旁边坐一下吧。”
程母自然是依言。
他们俩在医疗舱的旁边坐下来。
在儿子离家出走失踪的这些日子,程家上下兵荒马乱,夫妻俩吵了无数的架,好像年老了好几岁一样。
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的话想要和自己的孩子说,但是在重新见到对方时,却好像忘了该从何说起。
程母望着程衍,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孩子好像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一样。
看起来更自信了,也不像以前,从来不笑,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
程母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和你爸爸聊了好久,都一致觉得我们之前对你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我们也查了很多资料,知道性别不能完全决定一个人的性格和追求,妈妈之前错了,不应该逼着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程衍握着程母的手,摇头说:“都过去了。”
程母忍不住叹气,她觉得自己的孩子是alpha,生来就应该是个强者,所以从小就是高强度的教育方式,别人家的alpha能做什么,也要自己的孩子做。
哪怕对方抗议过自己不想去机甲学院读书,哪怕对方哭着说自己活得很痛苦,程母也觉得只是孩子在无理取闹而已。
等到自己的孩子痛苦地选择离开,一点音讯都没有留下。
他们才意识到,那些期待固然重要,但如果孩子都没了,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想到这里,程母又忍不住说:“下次不要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就直接离家出走了。你不想去机甲学院读书,那就不要去了,随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还有……你不想要和omega联姻就直接说,妈再也不会逼你去相亲了。”
那个时候,触发原身跑路的直接导/火/索,就是因为母亲给他安排相亲,而他不能接受omega。
程衍连连点头应声,表示自己知道。
却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楚望的声音:“和omega联姻?”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总是在防不胜防的时候到来!-
昨天本来想说但是赶更新忘了!
本文出现的异虫和大家常见的虫族文没啥关系(为了避免产生联想我甚至避开“虫族”的描述)
异虫大概是古早(?)科幻作品里常见的那种设定,比如《星际争霸》,站在人类的角度就是敌对生物的存在~【但其实我不怎么接触此类作品所以我自己xjb编的】
长相参考放大型的蟑螂+其他昆虫(节肢描写参考自螳螂,etc.)……算了总觉得这样强调会对大家看文产上阴影……(当然把战斗看成在打蟑螂不知道会不会觉得爽【?
如果晚两周写这个世界,我对异虫的参考原型就是蚊子了T^T
另外,剧情蛮简单的,猜到方向应该很快,反正后面我又要继续瞎编了……
* 小傻子
第122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在昏迷过去之前, 楚望心里仅剩的念头就是——
程衍没事就好了。
在垂死挣扎的异虫将攻击目标转换的时候,楚望没留神让异虫钻了空,心里又急又气, 所有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当然知道用引爆这样的方式来解决异虫,会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当时看到异虫对程衍举起长着锯齿的前肢, 已经没有办法再思考更靠谱的万全之策了。
还好他还是保护住了对方, 没有让对方受伤。
朦胧之间, 楚望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陌生又模糊场景, 发生在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环境中。
好像是十万火急的危机关头,却是另一个人拼死把他护在怀里,保护着他不受伤。
是谁呢……
头部传来微微的刺痛, 浑浑噩噩冒出来的疑问好像一瞬间又消失了。
感觉身躯沉沉浮浮, 好像飘在水面上一样,浑身都传来一种轻微的刺痛,那感觉顺着皮肤往身体里头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他躺在医疗舱里, 浑身被修复液包围。
这处境并不罕见,在机甲学院的时候, 楚望经常在实战演练中受大大小小的伤, 进医疗舱是家常便饭。
他清醒过来, 坐直起身, 自己按了下医疗舱内部的一个按钮。
修复液瞬间被抽离, 这种液体不会附着在皮肤上, 所以裸露的肌肤上一点水珠都没有残留, 非常干爽。
而皮肤上一些擦伤也全都都完好修复, 身体状态都恢复到了正常。
楚望对此不陌生, 也没觉得奇怪。
alpha的身体素质都比较强,加上他是经过专业的训练,就算是被爆炸震伤,这样的问题凭靠修复液就能快速痊愈的。
所以,他苏醒后的举动,也几乎是完全不需要出于思考,条件反射地执行。
将修复液抽离,他从手腕上的终端进行操控,立刻就从终端抽出一件压缩的衣服,迅速地顺着全身蔓延,直到一套干净宽松的黑衣成型。
这种再生原料制成的压缩衣服,款式单一,专门结合了光脑终端来设计,能实现快速着装。
衣服穿好,楚望准备迈出医疗舱,才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
“……你不想要和omega联姻就直接说,妈再也不会逼你去相亲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前一个妇女的声音很陌生,可是后面应和的声音却非常熟悉。
对方总是会这样的和自己说话,声音低柔语气温和,眼里带着笑意,就好像说出再过分、再尴尬的话,他也不会因此说出让别人难堪的话来。
楚望愣了几秒钟,才理解了接收到的信息。
“和omega联姻?”
不,他根本没理解。
楚望开口的声音立刻吸引了程衍和程母的注意。
程衍余光一瞄,看到了医疗舱上的倒计时还有两分钟,眼皮直跳,忍不住开口:“你怎么提前醒来了?”
楚望还想着无意间听到的话,程衍的疑问短暂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从医疗舱里走出来,看了一眼程衍注视的方向,是医疗舱上显示的时间。
他解释:“这个时间是平均用时,我身体素质比较好,不需要那么久。”
程衍站起身,朝他走过去,眼里不免担忧:“感觉怎么样?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楚望摇头,张了张嘴:“你们刚才在说——”
“小同学,谢谢你刚才救了小衍!我是小衍的妈妈,你喊我阿姨就好了。”
楚望的问题被生生止住,视线落到了程母身上。
他露出了有些窘迫的表情来,明明看清了对方的动作,但是却好像没有办法做出反应一样——被程母一把拉住了手,紧紧握住。
楚望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磕磕绊绊地开口:“阿姨,您、您客气了……我也、也没有做什么,都是我的应该做的……”
他显然缺乏应付中年辈分妇女的经验,更是招架不住程母的连胜感激。
“不!当然要感谢你!你还是小衍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小衍性子孤僻,平时一定是你经常照顾他吧?”
楚望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方描述的人,和他影响里的是同个人吗?平日里谁照顾谁还说不定呢……
程衍快速地开口给楚望解围:“好了妈,你要把人吓坏了。”
按程母再这样说下去,迟早要露馅更多了……
程母这才停下,但是还握着楚望的手没放,眼里闪过热情似火的光芒来:“小同学,我们家小衍难得有一个朋友,他太内向了,阿姨做主,邀请你来我们家玩,怎么样?”
楚望心里还攒着疑问,一不留神就点头同意了。
虽然这个妈不是真的是他母亲,但对方心里想什么,程衍也猜到大概。
母亲肯定以为楚望是他在机甲学院的时候交到的朋友,而且关系好到他辍学又离家出走,还和对方保持着联系。
担心自己孩子一言不合再次离开,加上对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当然得赶紧这个唯一的朋友拉拢住。
两个个头不小,差不多同样挺拔的青年,被这位母亲推上私家飞艇的时候,表情都各有各的复杂。
程衍在想着刚才的事情,楚望也不例外。
不过,程衍是想着怎么摊牌,楚望在艰难地根据那一句话的信息试图捕捉真相。
既然程衍的母亲会说出“和omega联姻”这样的话,除非这家人比较奇葩,不然程衍一定不是omega。
应该是beta,很多有钱人家的beta,也是可以和omega结婚的,只要足够富裕就可以了。
但是,程衍为什么要骗自己是omega?他觉得自己是beta是低人一等吗?
楚望心里想着,要不是现在飞艇上不止他们两个人,满腹的疑问就已经问出来了。
“小同学,阿姨喊你一声小望吧。”程母记得程衍刚才提过楚望的名字,而且在登上飞艇的时候,已经靠智能的数据共通,查到楚望的信息。
父母离异,成年之后一个人独立生活,在机甲学院里拿过几次奖学金和表彰,没有不良记录在档。
如非在艺术学院借读的信息被程衍之前就屏蔽掉,程母估计没那么快放心下来。
不过,她现在先入为主认为楚望是自己孩子在机甲学院交到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如此优秀的alpha,看着对方越看越顺眼。
程衍心里嘀咕,他都还没这么亲昵喊过这辈子的楚望呢。
楚望也有些紧张,自从父母离异,拥有各自的重组家庭,也再也没有长辈用这样亲热的称呼喊他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招架程母的热情,只能紧张地点头应声:“可、可以。”
程母又握住楚望的手,笑着说:“小望在学校里成绩一直很好吧?”
楚望迟疑了下,就差问一句“在哪个学校”了。
“还好……?”
在机甲学院里,他确实是成绩优异,但在艺术学院显然非常糟糕,科任老师还曾经委婉地提醒他借读生可以不选择参加考试,由此可见一斑。
楚望保守地选择折中,给出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来。
程母笑着说:“我一看你就很优秀!已经能和异虫战斗了,毕业后一定是个优秀的战士!”
楚望:“……等等?”
程母:“怎么了?”
楚望停顿了好几秒,才回答:“不、不,没事……”
好像哪里不对劲……
程衍听着对话越来越危险,连忙拉住了楚望的手臂,将他的手从母亲的手掌中抽走,非常自然而然而揽住他的胳膊,然后转移话题问:“妈,回家有什么好吃的?”
楚望感觉浑身僵硬得更厉害了。
他紧张得不敢看程衍,忐忑不安地看向程母。
他想要提醒程衍,他俩授受不亲,不应该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还是在程衍的母亲面前,会把长辈气到的……
但程母心情好极,只看着两个青年紧挨着坐,欣慰自己孩子也有要好的朋友了。
她只佯怒瞪程衍一眼,但嘴角却扬起:“就知道吃!放心吧,你喜欢的都会准备的。”看到楚望有些忐忑的眼神,感觉这孩子越看也越惹人喜欢,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又问,“对了,小望喜欢吃什么?”
楚望还没来得及开口,程衍立刻说:“他喜欢吃甜品,水果不喜欢太酸的,肉类喜欢七分熟的,主食不要太咸,口味和我差不多。”
程母和楚望齐齐一愣。
程母先反应过来,笑了一声说:“看来你和小望关系真的很好。”否则,也不会把对方的喜好记得那么熟悉。
楚望则有些窘迫,小声说:“我也没那么喜欢吃甜品……”
不过,看他的表情,程母也知道,他是害羞了,而不是否认。
程母福至心灵,立刻说:“不用不好意思,alpha喜欢吃甜品,并不是什么需要害羞的事情。我们家里开酒楼,副业有甜品产业链,根据数据显示,alpha购买甜品的次数也不少呢!”
程衍心里默默地想,但是绝大多数alpha都是买来送给追求对象或者对象的……
楚望没有想到这一层,惊讶了下说:“真的吗?”
程母连连点头:“没错!不管是喜欢吃什么,都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哦!”
楚望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
飞艇的速度很快,马上就到程家的庄园。
等到要下飞艇的时候,楚望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
程衍的母亲都知道他是程衍的同学了,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alpha呢?
* 小傻子
程家的庄园很大,在首都星一片没有开发的森林边缘,占据了一大片的面积。
程家酒楼生意的老板是原身的父亲,但是一大帮的家族,其他兄弟姐妹也或多或少占有一部分股份,或者负责了酒楼产业链中某些部分。
他们都住在程家的庄园里,以中心最巍峨的那栋建筑像四周辐散开来。
而最中心的建筑,当然住着原身一家。
飞艇直接落在了那栋白石砌成的楼房前面。
楚望心里刚闪过那个问题,就被程母热情地拉着下飞艇。
当然,程衍也没被落下。
脚刚踩到地面,就看到周围已经围了许多的人。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在程衍和楚望的身上来回移动,程母脸上的笑容稍微变淡,开口说:“怎么凑了这么多人?”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的表情说:“听说表哥回来了,我们过来欢迎表哥呀!”
她的话好像开了先河,一瞬间旁边年轻的、中年的人都开口说了起来。
“表哥,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
“听说你真的辍学了?当年舅舅把你塞进学校花了多少钱,你可真浪费。”
“堂弟,这些天你都是住在哪里的?听说你连自己的银行卡都没消费,该不会去睡大街吧?”
“小衍,你这样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的行为真的太不孝了,怎么能这样呢!”
“就算不喜欢读书,也不能这样做!”
“没错!表弟,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早知道当初程家的入学名额给别人得了,我们多少人想要入学都没有机会呢!”
“行了!”程母声音冷了下来,“小衍刚回家很累,教育孩子的事我和老程做就行,不劳烦各位关心了。另外,刚才城中心我们家酒楼出现意外,各方都需要待命实施措施,老程都在第一线忙碌,各位怎么还有空在这里迎接我们娘俩?”
她说话毫不客气,一股凌厉的气质从冷凝的眉眼间露出来。
以前的时候,程母总以为这些亲戚说这些话,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孩子,也觉得一些指责确实没错,放任着原身被亲戚家长辈同辈数落。
但她只是当不好一个合格的母亲,却并非真的傻,在自己孩子离家出走后,思考了很多,才意识到这些亲戚说的风凉话,以前给自己孩子带来多大的创伤。
就好比现在他们回来,表面看起来像是来迎接他们,却不是关心程衍不在家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说着他辍学白白浪费名额的话,语气里的酸意都快溢出来了。
是站在亲人的角度关心,还是挤兑数落,一看便知。
被程母毫不客气地制止,团团围住他们的人也露出不一的尴尬表情来。
程母干净利落地牵起程衍的手,强势地说:“小衍刚回家,我们有事,就不招待各位了。”
说着话,急冲冲地就前走,旁边围着的人哪里敢围堵一副不好惹的模样的妇女,一个个都哑然避开。
程衍算是知道了,原身的父亲母亲都是强势的人,本身教育方式不对,养出一个比他们俩beta气场还弱的alpha,都不算是什么基因突变了……
他保持沉默没说话,程母拉住他往前走的时候,另一只手也连忙拉住了楚望,快步离开包围圈。
其他人当然也有注意到楚望这个眼生的陌生人。
不过,相比起主家那个丢了全程家的脸、一点也不像alpha的alpha居然回家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只有几个年纪小的女生在低声说:“你们看到程衍旁边那个男生了吗?我有点喜欢他。”“他应该是个alpha或beta吧。”“肯定不是alpha啦,难道还有alpha会和程衍这种堪称A中耻辱的人交朋友吗?”
……
一直到走回家里,推门进入,程母还在咬牙切齿:“气死我了!我自己孩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指手画脚!老程说得对,我以前就是把他们看得太好了,才没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夫人、夫人,请注意情绪调整,您的心情目前愤怒值达到90,会影响生理健康,有15%的几率加速更年期的提前——”
一个家庭机器人走上前来,开启喋喋不休模样。
“闭嘴!”
程母干净利落。
说完话,她起也消了大半,转头看向程衍。
她记得,以往自己的孩子被那些人指着数落,表情都会很低落,沉默不语。
那时候程母觉得亲戚们说得不无道理,还跟着指责过原身态度消极,让她失望之类。
如果那时,她有一次认真倾听自己孩子的内心,愿意选择接受不完美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让他们产生隔阂了?
一想到这,程母眼眶都有些发热,准备回头安慰低落的孩子。
毕竟那些人刚才说的话确实都很难听,而且专挑着软肋戳——真关心人,哪有这样的方式啊?
“小衍,你别伤——”
程母的话生生截住。
程衍面带笑意,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声音低柔地说:“别担心,我很好。不要生气了,为那些人不值得。”
这……这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程母恍惚极了,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她立刻回过神来,说:“小衍,你真的长大了!出门一趟,结交了新的朋友,性格也开朗了许多,还、还会安慰妈妈……”她眼眶确确实实湿润了,说,“就算你不能成为小望这样优秀的alpha,在妈妈心里,你也永远都是最棒的。”
突然被cue的楚望:“……?”
等等?为什么程衍的母亲对他的期望,是成为一个优秀的alpha???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楚:认知限制了我贫瘠的想象力:(
第123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程衍快速瞄了楚望一眼, 果然看到对方的表情越来越恍惚,一副不知道身处何地的模样。
他快速地应付程母,揽住对方, 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需要其他的语言,就已经接受到身为人母的充沛情感了。
拥抱了一阵子, 他才松开程母, 又说:“妈妈, 我和楚望先上楼说点话, 等下再下来找你。”
孩子总有自己的私事,和朋友有只属于他们的话题。
程母当然点头了,说:“你的房间一直都有进行清洁, 还保留着你离开之前的模样……你们上去吧。”
她说着又有些想掉眼泪, 侧头吸了下鼻子,克制住了。
程衍一把拉住状况外的楚望,把他拉回现实中来。
楚望直愣愣看着他:“你……”
程衍立刻说:“到我房间里来,我一切都会告诉你的。”
楚望怔愣地跟着程衍上楼去。
程母在后面看着, 心里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自己孩子的朋友是个强大优秀的人, 性格比较主动, 没想到两个人相处的时候, 却是自己的孩子看起来更主动。
不过, 她也没有生疑或如何, 只是心里想着, 小衍能有一个朋友, 就已经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她转身去厨房, 准备吩咐厨师, 要按两个孩子的口味来准备今天的晚餐。
* 小傻子
程家的楼房内的楼梯都是用昂贵的石料铺就的,四处可见华美奢侈的装潢。
程衍拉着楚望的手,一路拾级而上,到了二楼左拐,在第一个房间门口站定。
他没有开门,先回头看楚望,说:“楚望,你会因为我和你认为的形象不一样,而厌恶我吗?”
楚望就算迟钝,就算不够聪明,也意识到了,眼前的青年对他存在着某种欺骗。
但是,他凝望自己的眼神太全神贯注了,被这样一双眼凝望住,楚望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会伤害对方的话来。
他抿着嘴唇,沉默了大半天。
程衍心里叫惨,看楚望表情紧绷,猜测对方内心已经是一片怒火了。
脑袋里飞速转过多种解决方法,最后他咬着嘴唇,低垂着眼移开视线,没有看楚望,声音也低沉了一分:“……我知道了。”
楚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是看到对方露出那样受伤的神情来,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脱口而出:“我不会!我绝对不会!”
几乎在下一秒钟,肉眼可见眼前的青年从唇角绽放开明朗的笑容来,声音都上扬几个调:“这可是你说的哦,我记住了!”
然后程衍一手紧紧拉住他,一手拧开了自己——或者说原身——卧室的房门,说:“进来吧。”
楚望恍惚,欣赏一番秒速级别的变脸,心里总隐约有种自己是不是被人糊弄了的想法。
不过,在踏进卧室之后,他立刻别的什么都忘记了。
放眼看去,这个宽敞的房间里,几乎只有一种颜色,在视网膜内没有尽头的蔓延。
粉色,无穷无尽的粉色。
说粉色也不尽然,除了粉红,还掺杂着雪白的丝带与蕾丝,天蓝色也与粉红相间,整个房间看起来,满满都是少女心。
虽然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不过,程衍还是有些许震撼。
当然,旁边的人要比他还更加震撼,相比较之下他还算是镇定了。
程衍已经快速地回过神来,把房间门关上,拉着楚望在一张铺满粉白蕾丝的小茶几旁边的长沙发上坐下。
沙发也是浅粉色的,摆在上面的抱枕显然是配套,上面印着好些可爱的图案。
抱枕还挺柔软的,程衍拉着楚望坐下后,往他怀里和自己怀里各塞了一个。
“你……”
楚望确实有很多疑问想问,但是在看到这房间的装潢后,除了“是不是走错了”,好像也没有其他的疑问了。
不过,看程衍一副熟悉的模样,显然没有走错房间。
之前在宿舍里一起住,可看不出眼前的青年有这样的爱好!
虽然大部分omega也都会喜欢可爱、清新、华丽的东西,但是不知为何,楚望总没有把对方当做传统、常见的omega来看待,而且之前在宿舍里,装潢布置也都非常正常。
原身也不是多么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只是他有次给自己买了个卡通的抱枕,被一个远房表妹看到并嘲笑,母亲愤怒责骂,命令他扔掉,原身犟着不肯,带着报复或作对的心态,非要把自己的房间布置得少女心爆棚,以此来进行他无声的反抗。
不过他也不讨厌就是了,不然放任自己身处在这样的房间一天呆十多个小时,只怕都要色觉障碍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原身影响了,程衍虽然进来的时候有被震撼到,但是居然没花多久就立刻适应,还发现原身是有精心布置这个房间。看起来装潢弄得很不错。
程衍侧头看着楚望,不等他支支吾吾说出一个疑问句来,伸手拉住对方的手指。
楚望手指轻颤了下,好像想躲,又忍住了。
“我是alpha。”程衍看着他的眼睛,带着笑意说。
楚望:“我就——你说什么?你是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表情实在有些好玩。
程衍没想到楚望居然还没想到这一层,天知道楚望只当他有可能是beta而已,怎么都想不到他的真实性别——特别是在这满屋子颜色的冲击之下。
于是程衍笑着重述一遍:“我是alpha。”
楚望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呆愣了好久。
程衍无奈地用另一只手在他的眼前挥了几下,才让他回过神来。
然后他说:“你没从我妈妈的话中发现什么吗?我之前也是机甲学院的学生哦,只不过发现自己不适合,辍学离开,而我妈妈以为你是我在机甲学院交到的朋友。对了,她以前对我的期望,就是希望我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alpha。”
楚望恍惚了下,很艰难地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这听起来很不真实,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alpha。”
程衍顺着他的话说:“就是因为我一点也不像alpha,所以才会被那么多人讨厌,父母也都觉得我给他们丢脸了。”
他的眼里有很明显的失落,楚望原本是想问他,怎么证明自己是个alpha,但是发现对方语气低沉,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说:“你很优秀!只是、只是……大家都会觉得alpha是强壮有力的,所以才……”
他好像也有些哑然,生怕自己刚才说的话也刺伤对方的心。
程衍抬眼看他,心里念头在默默发散着。
怎么办?看他着急的模样好可爱,好像捏一把他的脸,每次露出惊诧的表情来,都让他那么想去逗弄。
只是心里想想,程衍表面上还熟练地做出忧伤的表情来,敬业地扮演着一个失意青年的角色。
他轻声说:“你愿意听我讲我的故事吗?”
楚望自然点头。
然后,程衍开始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对原身的经历进行艺术加工,然后讲述出来。
讲到因为因为父母对他包含期望,所以不顾他的想法,坚持把他送到机甲学院,而因为这样,程家其他亲戚家孩子都对他冷嘲热讽,到了学校跟不上别人的训练强度,屡次闹笑话又被班上的人捉弄时——
“太过分了!那些人怎么能这样对你!”
楚望气恼地捏住拳头,看着程衍的眼里满是心疼。
程衍轻笑一声,说:“都已经过去了。”
他这样的反应,更加让人觉得他承受了许多的伤痛,隐忍不发。
楚望心尖隐隐抽痛,双手都握住程衍的手,有些懊恼地说:“学校里怎么会有那种仗势欺人的家伙,如果那时候被我碰到,我一定会狠狠教训他们的!”
不过,他呆在学校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训练室里训练,哪里会知道学校一些角落里,会有这样的事情。
其实那些经历并不是程衍自己的,拿来博取同情,看楚望这么当真,程衍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虽然他的轻描淡写好像在楚望眼里变的更让他心疼……
他反手握住楚望,身体前倾靠近,笑着注视着他。
“现在楚望学长保护了我,也不迟。”
不知道楚望有没有听出他语气里调’戏的成分,反正楚望窘迫得脸率先红了。
程衍捏了捏他的手指,说:“我辍学离开机甲学院,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跑到艺术学院的。遇见你的时候,我心里还很迷茫,活着也没有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活着。”
楚望嘴唇翕张,声音有些沙哑:“现在呢?”
程衍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说:“遇见你之后,我好像才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一样。知道你喜欢一个alpha,我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难过,开心是因为我也是alpha,难过是因为你已经先喜欢上了其他人,而且我好像也不是那么符合你的择偶标准。”
“不是的!”楚望没忍住,声音上扬了一些。
程衍靠得更近了,那距离已经趋于危险与暧’昧,可是楚望却没有意识到。
他隐约闻到了栀子香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温柔、舒缓,不带任何的侵略性和攻击性,让人忍不住对它放松戒心的信息素味道。
程衍的手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握着他胳膊,到攀住他的肩膀。
他的眼睛还一直凝望着楚望。
“还记得白天的时候,说一半的话吗?”
楚望愣了下,显然回想起来了。
他以为对方是omega,被心神牵引,却总觉得是信息素作祟,是性别上带来的、性冲动一样的吸引。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对方连omega都不是,谈何这样的原因?
程衍几乎整个人前倾,逼近得两个人的气息都纠缠在一起了。
楚望身上有很淡的信息素味道,那股腥甜的血味太不omega了,他呆在艺术学院里,总细心地进行遮掩。
不过,情绪波动一强烈,那气味就会弥漫出来。
程衍轻声说:“现在,重新给我一个回答,你喜欢我吗?”
楚望没有办法说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被对方吸引,为对方所牵动。
他懊恼是不是alpha总逃不过对omega产生生理性的冲动,对这陌生的感觉选择了逃避。
却不知道,都是他想多了,他们之间的吸引,与性别毫无关系。
是来自灵魂的。
“我也是。”楚望突然轻声说。
“什么?”程衍没反应过来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楚望抬头看他,说:“我也是,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好像突然感觉整个世界焕然一新,一切好像都变得不一样,我也没有那么喜欢聂敬云,甚至好像不应该喜欢的是他一样。”
程衍愣了下,但立刻回过神,轻笑说:“对,你应该喜欢我才对。”
他说这样的话,楚望非但不觉得讨厌,还好像心里真的很认同。
他甚至有种想法,如果能早点认识对方就好了,可又感觉,无论什么时候相遇,他们都还是会互相吸引。
楚望尝试着伸手,把手掌轻轻地搭在程衍的后背上。
然后他说:“没错,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他眼神专注,认真笃定地说。
程衍伸手轻轻捋过他的额发,和他安静地对望。
他喜欢听到楚望说出这样的话,说无数次,说一辈子,说无数次轮回,都还是不会厌倦。
他模样总是在变化,记忆从来不保留,但是灵魂是一样的,说喜欢他的时候,眼神也是一样的。
程衍俯下身,几乎和他脸贴脸相抵。鼻尖相碰,嘴唇差一点就要互相接触到了。
“不是信息素的指引让我爱上你的,是我的灵魂。”
楚望轻声说。
受不了。
程衍捧住了他的脸,稍微侧了下头,吻住了他。
近距离看到楚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还感觉到了他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瞬间僵硬了起来。
但是,随着唇舌相贴,柔软的触感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程衍引导着他放松,搂紧他,让他也拥抱住自己。
终于亲到了。
感觉真好。
最后,那晚上准备要吃饭,大半天还没见两个孩子下楼,程母亲自上楼去敲门喊人,疑惑地感觉两个孩子的神色还是都有点怪怪的。
……当然奇怪啦!
要不是突然被叫停,他和楚望也差点往更不可描述的方向进展了。
不过,程母虽然心里察觉着古怪,却没有多心。
在饭桌上,反反复复地感谢楚望照顾程衍,殷勤地喊他多吃点菜。
楚望不知道怎么拒绝,窘得脸都变红,程衍好笑地看够了他的反应,才帮他解围。
楚望没发现晋升为自己恋人的家伙肚子里是坏水,还对他露出感激的表情。
吃得差不多,程父才突然开口,说:“你母亲和我说了,你不愿意和omega联姻,这是你心里的想法,是吗?”
程衍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才看向程父,点头说:“是。”
程父语气认真,说:“如果你不愿意,按我们家的情况,也不会强求。但是,我和你母亲只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合适并且你喜欢的对象,你可以尝试接触一些其他家族的omega,当做普通的交友,先认识都可以。”
程衍余光瞄到,楚望浑身瞬间有些紧绷。
正好一次性说开了,免得以后还麻烦,程衍干脆开口:“我不会去的。”
“你——”程父皱眉。
程衍拦截他的话,继续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程父和程母的表情瞬间变得一并变得惊诧起来。
程母脱口而出:“小衍喜欢的人是谁?让妈妈看看,是怎样的人呀?交往了吗,还是还在追求中?”
余光瞥见楚望好像更紧张了。
程衍轻笑一声,藏在饭桌下,暗暗牵着了楚望的手。
楚望显然吓了一跳,然后意识到了什么。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开口说:“阿姨,我……”
程衍抢先:“楚望就是我喜欢的人,我们在一起了!”
程母愣了下,程父眉头紧锁:“楚望是alpha,你别拿人家开玩笑。”
“没错。你要是不喜欢omega,认识一些beta也可以……”程母接着说。
程衍干脆把他们握住的手放在饭桌上来。
他不仅是牵住楚望的手,还和他十指交叉相扣,姿势亲密,一看就不是朋友会做出来的举动。
楚望看着两位长辈怔愣的表情,突然有些愧疚,察觉着自己做了不太好的事情,就好像是拐跑了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阿姨、叔叔,我——”楚望咽了咽口水,磕磕绊绊地说,“我和程衍是真心相爱的,虽然我们都是alpha,但是我们是……是很认真想要在一起的。”
程母静默了许久,听到了楚望这话,才纠结地开口:“其实……我们之前也怀疑过小衍喜欢的是alpha,但是,alpha肯定会更倾向选择omega,我们也很怕小衍因此而受伤害。”
“我不会让他受伤害的。”楚望坚定地说。
程母注视着他,确认他的眼里没有玩笑的成分,非常认真。
她这才如释重负地微笑起来,说:“那我就把小衍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待他。”
楚望认真的点头。
程衍有些沉默,感觉母亲好像很欣慰终于把他嫁出去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没写好感情戏,都怪我家蚊子太猖狂了,写五百个字打断我思路一次(疯狂甩锅)
第124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程衍和楚望在程家呆了好几天, 相当于度过一个轻松的假期。
艺术学院肯定是回不去了,不说楚望的身份被人识破,程衍要继续待下去, 估计也会被人发现端倪。
程衍干脆给两个人的借读生身份选择了暂时保留学籍的停学,反正借读生比较宽松,手续处理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莫悠和程衍联系了两次, 遗憾地不得不接受他俩要停学离开的现实。
然后他在视频通话那头感慨万千地说:“程哥, 你和楚哥是不是回老家结婚了呀?”
程衍:“……”
不知道的以为在诅咒他俩。
结婚倒是不至于这么快……而且alpha和alpha在法律上虽然没有被阻止成为伴侣, 但却会有限制要求, 因为被认为是一种浪费资源……
程衍干脆懒得管了。
和楚望在一起那么多辈子,也不在乎结不结婚这样的事情。
* 小傻子
原本楚望到程家的第一天晚上,程母就给他准备了客房。
谁料第二天早上的时候, 程衍和楚望一块从客房里出来的, 起得晚了,两个年轻人一块挤在一起洗漱,程衍急吼吼地说要和楚望一块出去玩。
程母拉着程衍跑旁边,小声地说他:“你也太不矜持了!怎么能主动跑去小望的房间, 你们还没结婚呢,他会怎么看你!”
程衍心里好笑。
无辜的说:“可是楚望说他很喜欢我的热情。”
程母经验丰富, 立刻说:“那都是他们男人的甜言蜜语!其实他们更在意的是那些欲迎还拒的女人, 你不能这样……”
程衍:“……”
看来程母真的对他们的感情接受迅速, 只要她不当自己生了个alpha就可以了。
楚望在旁边, 耳根有些红。
alpha的听力都是很好的, 所以程衍和他母亲进行的交流他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在听到程衍说“楚望说他很喜欢我的热情”时, 招架不住地感觉脸颊都滚烫了。
程衍确实很热情……
他昨晚抱着楚望, 靠在他背上, 对着他的后颈又舔又咬, 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喜欢他的信息素味道。
楚望第一次被人这样说,高兴得都控制不住拼命外泄信息素,然后就感觉到了腺体被程衍咬住。
他不仅控制不住信息素的释放,其他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同样忍不了。
他从来不知道,alpha的腺体被咬住,感觉到另一个人信息素进入里面,截然不同的两种信息素好像在他体内交融一样……是这样的感觉。
完全被栀子香从内到外的包容了一样。
程衍后来与他正面相对,再完全占有了他。
楚望心想,这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但是,还挺舒服。
他就不再多想了。
只是程衍还在他耳边乱七八糟地喊他,亲昵地叫他“小望”,戏弄一样抵着他轻声叫他“学长”——他确确实实比程衍要高两个年级,可放在那样的情况下这样叫,好像这个称呼都变味了一样。——,最后还贴在他的耳边,喊了更加亲密的话。
只要一回想起来,楚望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乱七八糟地跳动了。
洗漱过后,他们一起下楼去吃早餐。
吃完早餐后,程母又拉着程衍在旁边小声说:“你怎么在小望身上留下那么重的信息素味道,你这样不行,很容易让小望觉得你是个容易吃醋、占有欲强的人,时间久了,会让他受不了你的。”
楚望听力真的很好,他再一次听到了……
那不是程衍故意留下的,他对他这样那样又这样那样,不留下那么重的信息素味道才是奇怪的事情呢。
只是程衍笑着没有解释,楚望更不好意思和程母说明原因了……
他们乘坐热气球式的观光式飞艇,在森林的上空飞行观览。
只有他们俩。
程衍拉着楚望的手,笑眯眯问他:“楚望学长,你喜不喜欢我在你身上留下的信息素味道?”
楚望涨红了脸,知道他一定清楚,刚才说了什么话都听到了。
“别这样叫我……”楚望低声说。
程衍却不依不饶,整个人倾上前去,和他紧紧相贴,问:“不喜欢吗?”
楚望一时间,甚至有种不知道他在问什么的感觉,又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
但不管是有什么样的深意,他的答案都是——
“喜欢。”
* 小傻子
酒楼里突然出现异虫的事情,引起了首都星内大范围的骚动。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星球上,每一处公共场所都有监控,不论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电子眼的注视。
但是,在调查点前的监控记录后,发现酒楼里出现的数十只异虫,就是从天空上从天而降,众目睽睽之下降临的。
准备来说,它们是从大气层中突然出现的。
异虫的巢穴在人类脚步还没有探索过的地方,它们当中存在一种虫种,可以带领异虫的队伍们进行“时空穿梭”,常常利用这样的方式抵达人类没有防备的领域肆虐。
但是,异虫们通常是在外太空中出现,他们对空气成分复杂的星球似乎比较难适应,不具备过滤空气的口器。
这是异虫在大气层内出现的头一次,而且还是在最森严的首都星。
这事引起了极大的骚动,所有星域上对异虫的清剿行动一时间都变成紧急任务。
根据人类与异虫多年的抗争,发现异虫可以利用时空隧道穿梭,但是在空间上的广度不大。
如果异虫以后都可以直接降临在人类居住的各种星球上,那么与异虫的抗争难度,将会上升到更大的高度。
在原剧情中,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程衍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出现进展加速的情况,但显然这对于人类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酒楼的防护系统被人入侵的问题,最后查出来也是疑点重重。
在事后对酒楼进行统一调查中,程父发现了酒楼有一个管理层员工在事发之后,行为有些异常,因为这个人原本是敬业又勤奋的人,但是却在事后处理的时候,多次显得浑浑噩噩。
在程父的建议下,那名员工去医院里进行了检查治疗,发现他的大脑精神区域有一定程度的受损。
“就像是……被另一种精神力入侵过,然后因为无法承受,留下后遗症一样。”
医院里的医生给出的回答简直像是一个天方夜谭的科幻发言。
但是,却让人不得不和防护系统被破坏联系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那个高管在异虫入侵的时候,有段时间呆在自己的休息室里——作为高管,他的休息室当然没有被监控。而且,他确实有进行防护系统后台操作的权限,尽管这个高管本人对程序一窍不通,连最简单的指令语句都看不懂。
人的大脑被入侵、控制,做出自己都不知道的行为,就好像被他人操控了一样。
这个结论让人毛骨悚然。
该为此焦头烂额的不是程家,而是首都星最尖端的脑部科学家了。
如此种种,首都星暗流涌动,一时间都极不平静。
在这样的情况下,楚望的——或者说机甲学院准毕业生们的——毕业典礼时间马上就要到来了。
然而,也许是受到前线危急情况所影响,毕业典礼在原定时间的半个月前宣布取消,通过毕业考的准毕业生们可以直接在星网上认证拿到自己的毕业证书,成为首都星机甲学院的正式毕业生。
而在通知里,校方还呼吁顺利毕业的学生们可以积极加入正式军队或雇佣军团队,为人类与异虫的斗争做出自己的贡献来。
在正式的文书里出现只言片语,也可见前线的情况有多紧急了。
楚望原本是打算,毕业后加入聂敬云组织的雇佣军,成为他队伍中的一员。
不过,现在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楚望给聂敬云发了消息,聂敬云已读不回,楚望也没有理会了。
他自己也有想要组建属于自己的雇佣军队伍,虽然按他内向的性子,当一个“光杆司令”的可能性更高……
“怎么会,你还有这个队员嘛。”程衍在发现楚望在浏览佣军登记司的文件,问了他的就业方向后,笑着这么说。
楚望立刻紧张起来:“别开玩笑,我是准备要去前线,你……”
“那你就打算丢下我一个人吗?”程衍截住他的话。
楚望也很犹豫。
除了战斗,他好像不会别的事情了。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毕业后除了成为一名战士以外,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但是,一想到要因此,和程衍分开,他心里又很是起伏不定。
程衍笑了下,看出他的纠结。
他凑上去捏了捏楚望的脸,说:“放心好了,就算和你一起去前线,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不会跑到危险的地方的,而且我的信息技术很厉害,到时候能帮到你的地方肯定也是有的。”
楚望好像更犹豫了。
程衍继续说:“再说了,我们组建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队伍,到时候一起去其他星域,遇到危险我陪你战斗,其他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各地旅游,不是一桩美事?”
楚望眼睛亮起来,被他说服了。
反正……反正他再努力变强大,出事也一定会好好保护程衍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程:被媳妇保护感觉真好(= v =)Y
过渡一下~晚上不出意外(?)还有更新 =3=-
第125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楚望去佣军登记司的时候, 程衍没有跟着他一起去,而是去了艺术学院的宿舍收拾他们俩的东西。
对登记司这个地方,楚望说不上熟悉, 但是也不觉得陌生。
他之前从来没有来过登记司,但是这里的建筑风格和机甲学院同一风格,放映望去都是冷硬灰黑的金属风格, 来往行走的人, 也都面容严肃, 衣着军装。
好像休息这一段时间, 楚望松懈了好一阵子,这才回到熟悉的地方一样。
在大厅的时候他就已经领好了牌子,等候窗口排队登记注册。
大厅里的人很多, 三两成群聚集在一起聊天, 大厅很宽敞,却也显得人熙熙攘攘。
大概与前线战事紧急影响有关,佣军登记司里的人并不少,而且能迅速分辨出来, 在场的大概分成两类人。
第一类是看起来比较成熟,作风行动上比较老练, 显然是老兵的人。另一类面容稚气, 看起来就是刚毕业的学生。
从机甲学院毕业后的学生才能有资格组建自己的雇佣军, 所以后者会占登记司常见的大部分人。
现在正值毕业季, 做好自己职业选择而到来的学生自然就更多了。
而前者通常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重组新的佣军队伍, 为的是现在前线战事告急, 抓住这个难遇的机会。
正规军团需要大量的资金来培养, 而人类联盟势力错综复杂, 在几经迭代之后,兴起的佣兵模式拥有相比正规军团也不逊色的力量。
雇佣兵受雇于一切能带来利益的势力,但随着被扶持发展,雇佣兵也会遇到一些限制,不能参与到人类内部大规模的内讧战争。
而对他们与政府来说,最适合让雇佣兵出面的就是与异虫的战争。
异虫们往往成群结队而来,但是分散四处需要分成许多个小组去击破,雇佣兵队伍的形式更灵活,也能按自己队伍的作战习惯来抗击异虫。
雇佣兵也喜欢和异虫战争,政府会给出丰厚的酬金,消灭的异虫还全身都是宝,变卖后也是为数不少的一笔款。
只是,平日里空间波动不稳定,容易出现异虫的区域都会有军队把守,雇佣兵们也很难分的一碗汤。
组建雇佣军队伍的要求不高,因为政府并不希望出现太大规模、引起威胁的队伍,所以人数越少,反而越容易成立。
楚望上传的注册表里,写了目前队伍人数是2,是限制的最低人数了。
而他坐在大厅里等候的时候,听到了旁边的一伙人正在激烈讨论。
“我们现在人数太多了,等一下可能不太好通过申请。”
“不管怎样,二十个人都是我的伙伴,让我放弃谁都是不可能的!”
“二十人也不算多了,特别现在战事告急,应该会适当放松一些……”
“希望如此吧。”
楚望没有再听下去,他看到了自己的终端接收到了一条消息,亮起来的文字信息提醒着马上就要轮到他,让他到前台窗口排队。
楚望站起身来,朝着窗口走过去。
大厅里人山人海,楚望看着自己提交的注册表,盘算着等一下要怎么介绍他们队伍,据说也是考核雇佣军队伍能不能通过审核的一个重要因素。
他低埋着头,心里想着事,没有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更没有发现自己和谁擦肩而过。
直到被人拽住胳膊,他才猛地抬起头来,看到了正对着他,站在面前的聂敬云。
除了聂敬云以外,围在他旁边的人也都是楚望认识的人,他的……前队友们。
下决心要离开队伍,其他人他也都发了消息告知,有人不舍也有人不解,对于楚望来说,就好像是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一样——虽然队友们都是好的,但是他却不愿意以聂敬云执牛耳了。
除了这些人以外,他又看到了那次见到的那个瘦弱清秀的beta少年。
对方被聂敬云紧紧地搂住肩膀,像是把他护在自己的保护圈里一样。这姿势,楚望如果还是以前那么迟钝,估计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不过现在,他已经能敏锐地察觉到,两个人的关系显然匪浅。
不过,聂敬云想和谁好,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而已。
楚望多看了一眼,是因为感觉这个少年比起上一次在宴厅里看到的时候,好像更加消瘦,脸色也苍白许多,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虽然这样,但是他看起来却并非憔悴,甚至还显得有些惹人怜爱。
后者的情绪波动楚望没有,他只是心里疑惑,难道聂敬云真的要把这个瘦弱的少年纳入队伍之中吗?
“楚望,你后悔了吗?”
聂敬云问。
这问题是在没头没尾,楚望愣了几秒钟,把注意力从林寒的身上转移到了聂敬云。
他没有掩饰自己神色里的迷惑:“啊?”
聂敬云一行人与他方向相反,显然是今天刚好同样过来注册队伍,并且快他一步注册好了。
聂敬云扬眉,说:“你来这里,不就是因为后悔了,想要重新回到我们队伍?不过——”他稍作停顿,伸手指了下自己的衣领,在上面别了一个特殊图案的胸针,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我们已经注册好队伍了,如果你要加入,还需要一个月后才能提交申请流程。”
楚望表情顿住。
闻佳在旁边忍不住说:“楚望,如果你真的想回来,队伍里也有临时兵的名额。”
有些雇佣军队伍正式人员太多,一开始无法通过审核,就会选择一部分人登记为临时兵,这些人没有办法和其他佣军获得同等的酬劳和资源,但可以再慢慢找机会“转正”。
除非真的对一个团队特别心有所属,大部分人是不愿意成为临时兵一员的。
不过,闻佳说这话并非在挤兑楚望,而是真心实意想要楚望回来。
她是对楚望离开的行为表示不解的人之一,虽然以前尖牙利嘴挖苦过楚望几次,但是心里是一直把他当做队友的。
不就是失恋而已嘛!何至于搞成割席的尴尬局面呢?
看楚望似乎有些犹豫的神色,顺着台阶下,再回来就好了。
不过,楚望的反应注定让闻佳失望。
他只是怔愣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却是看向聂敬云,突然问:“你们队伍的胸针,是找谁设计的?”
聂敬云对这个问题也是始料不及,脱口而出回答:“是林寒设计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楚望多看了一眼,那胸针上是枪被玫瑰缠绕的图案。
还挺好看的,他遗憾地想。
盯着别人胸口看是有点唐突,更何况对象是自己以前喜欢的人。
楚望把目光收回了,摇头说:“没事,我就问问而已。”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终端传来的提醒声音,告诉他马上就要轮到他注册了。
楚望心里一紧,往旁边侧身,说:“我有事先走一步。”
聂敬云却二度伸手拦住他:“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他们今天注册队伍,想要过来重新加入他们吗?
聂敬云不需要说出来,楚望已经看懂了他眼里的潜台词。
楚望心里觉得好笑,当真忍不住笑了出来。
“聂敬云,我今天是过来注册我自己的队伍,麻烦你让一下。”
聂敬云还没说话,其他人都已经惊呼出声来了:“楚望,你和谁组队了啊?”“怎么都没和我们说一声?”“你的队友们呢?”
楚望挑着回答:“我队友不多,而且今天有事要忙,干脆自己过来了。”
聂敬云感觉自己自作多情了一番一样,他还想着等楚望说他想回来,要拿乔挤兑他。
却没想到,楚望根本就没想过要回他的队伍来。
他忍不住说:“你上哪里召集人手,你能凑得齐一支队伍吗?”
楚望瞥了聂敬云一眼,想给他科普一个冷知识,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组建一只佣军队伍了。
不过聂敬云语气里泛出的嘲讽让他不舒服,他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他推开聂敬云的手,只简单地说:“下次有空再聊吧,快排到我们队伍注册了。”
聂敬云没有再拦他了,眼睁睁看着楚望走到前台的窗口过去,看他认真的模样,绝不可能是为了在他面前死要面子才装出来的。
聂敬云呆愣了有一瞬间。
直到林寒拉了拉他的手臂,轻声说:“聂哥,我们走吗?”
聂敬云这才回过神来,冷哼一声:“走!”
林寒小声地说:“可能因为我,楚望哥哥好像看到我不太高兴……”
聂敬云立刻开口说:“别管他了,不用在意他。”
他说着话,还紧紧揽住林寒的肩膀,而旁边的人看到林寒表情有些低落,也抢着说:“你是我们队伍里最棒的,不要自暴自弃!”“对对对,楚望虽然也厉害,但是和你比不了!”
林寒小声开口:“但是我什么都不会……”
聂敬云立刻说:“你是beta,那不一样,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勇敢上战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其他人也忙不迭地点头,围着少年说着好听的话,直到哄得少年忍俊不禁。
* 小傻子
楚望全然没有再关注曾经的队友们在谈论什么。
他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另外一件事情上,经由聂敬云提醒才想起来——
他和程衍的队伍还没有一个logo,也没来得及设计一个专属的徽章!
【作者有话要说】
和大家说一下,以后周末不日万啦_(:з」∠)_换新世界以来,更新一直不太稳定大家也都发现了吧orz常常赶更新然后凌晨再替换……
慢慢感觉也有些累了,上个月状态一直不太好,这个月想换成我比较能适应的节奏来更新,接下来两天看情况,可以的话我就改成平常写多一点~
虽然其实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差不多下个月初左右这篇文就要完结啦,最后关头容易懈怠,我会坚持把故事有始有终讲完的!
不小心就絮絮叨叨起来了,最后迟来地,祝大家劳动节快乐;D
第126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楚望确实给程衍带来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可言, 也做不出什么优秀的设计来。
登记佣军队伍的工作人员嘀咕一声说:“现在真是什么人都可以随随便来注册佣军队伍了,连队伍的信息都还没有准备好,真是敷衍!”
楚望在光脑上和程衍聊天, 两个人一起冥思苦想。
最后,还是程衍突然想到了什么,来了灵感说道:“要不然我们就把队伍的徽章设计成一个‘C’好了。”
“什么含义?”楚望不解。
程衍说:“就是我们俩的姓, 首字母都是‘C’嘛……”
楚望的眼睛亮了起来, 立刻说:“这个好!”
于是, 仅有两人的雇佣军队伍就这样快速地确定好了他们的标记, 顺便连名字都跟着确认下来,楚望登记的时候给了“C小队”的名字。
登记组建队伍,只对队长的资质进行审核, 楚望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 在校的成绩也是熠熠生辉一整排,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因为这样,组建审核也很顺利就通过,在星网上显示两个人的个人信息, 都会带上所属的队伍信息。
通常刚毕业的学生,都会选择成立或加入雇佣兵队伍之后, 集体选择一个星域去旅游并寻找生意, 也有人向往广袤的星空, 带着冒险的念头前往尚未被探索与开发的未知宇宙。
不过, 还没有等程衍和楚望考虑好他们要去哪里, 从机甲学院那边, 立刻传来了一份紧急召集令。
在首都星域中, 距离首都星不到十光年的地方, 新出现了一个时空隧道, 规模一直在扩大,出现的异虫源源不断,如果消灭的速度赶不上异虫繁殖的速度,对首都星域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因此,所有在首都星域的雇佣兵队伍,都收到了召集的消息。
连他们这个刚组建成立几天,总人数就俩的队伍都收到召集,情况危机程度可见一斑。
而且,在前些日子,为了加速解决其他虫灾严重的星域的异虫肆虐问题,已经有不少的人手被委派出去……情况并不乐观。
原剧情中,后期出现过大大小小很多人类与异虫的战争,波及到首都星域也是有发生过的事情。毕竟太空实在过于广袤,哪怕是政权中心的星域,也因为过于辽阔,往往很难做到真正的戒备森严。
尤其是异虫这种生物,连最低等的工种都可以通过时空隧道穿梭,给人类委实带来不少的麻烦。
但是,如论如何,也不会发生得这么快。
除了楚望想要去,程衍也知道他们不得不过去,要是人类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大危机濒危,他们也没有办法独善其身……
不为本源干活,他也要维护所处世界的平衡,来获得反馈的魂力。
程衍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么大的宇宙,人类数目超过百亿,遍布多个星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灭绝。
异虫是人类的敌人,也是与人类互相抗衡的势力,在原剧情结束的时候,人类与异虫还是处于此消彼长的制衡状态。
不过,这样才是真正的平衡。
现阶段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但是,包括酒楼事件在内,出现的反常情况,还是需要去真正接触,可能才能有机会触碰到真相。
当真要出发了,楚望又担心程衍,不太想让他一起去。
程母听说了他们俩要一起去前线也很惊讶,这消息还是从他们那些不省心的亲戚口中得到的。
“你能去那里做什么?实在太危险了,呆在首都星就好了,小望不会和别人跑的!”
程衍:“……”
程父也是不同意,同样是出于安危情况的讨论,并且毫不客气地说:“你去了能做什么?”
要程衍上战场自然是不太实际,不过,他的黑客技术也能或多或少在后勤上帮上一点忙。
当然,程衍还没有回答,担心自己孩子的信心再次受到重创的程母离开把自己丈夫推开,对着视频通话的屏幕说:“小衍,想去就去吧!但是一定要注意,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就算自己儿子去划水也是没有关系的。
再说了,程母还记得,自己儿子还在机甲学院读书的时候,唯一一次去进行与异虫有关的实战演练,不小心掉入幼虫的巢穴里,吓得半个月的时间精神恍惚。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做好防护措施,总不至于主动送死。
楚望看着程衍准备了各种防护的装备,除了一些依托在终端上触发的防护用具以外,身上穿的也都是防御效果高的实战用衣服。
这样一来,他才稍微放心一些,“C小队”在新一轮的召集队伍中登上飞艇,和其他的雇佣兵队伍一齐前往异虫肆虐的区域。
因为他们就两个人,负责组织佣兵的军官还反复确认了下:“你们队伍里就两个人?没有其他临时的队员了?”
“没有了。”
从信息上看,两个人都是alpha,那名军官也因此没有多问了,点头说:“好。”
然后给他们指路安排了住所,说:“舰上都是双人间,就给你们直接安排一个房间里。”
两个人齐齐沉默。
那位军官问:“有意见?”
两人齐声回答:“没有。”
“那就这样,下一组!”
乘坐飞舰到前线需要一天两夜的时间,因为异虫活动范围在外太空,所以飞舰会停靠在太空站进行补给,而召集参展的佣兵们休息都会在飞舰上面。
所有人员都安排完毕,飞舰启动后,会针对每个团队分配好针对的区域,队内再进行自由的分工合作。
不过,这暂时和程衍他们俩没什么关系,两人一块去到安排好的双人间去。
双人间当然是两个床位,并且都是舱型,为了在太空行驶的时候,还能够安稳入睡而设计的。
程衍不得不遗憾地确认,就算把两个床舱都挨在一起,也没有办法同床共枕,而每个床舱都只能供给正常体型的成年男子一个人入睡,两个人挤一块实在很不现实。
他们到了飞舰上的时间,刚好差不多要入夜了,设置好了隔日醒来的闹钟,就各自睡去。
程衍睡得感觉很安稳,就是在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整个人沉浮在水中摇晃一样,舒服得他不愿意醒来。
好像隐约听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声响,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发出来,如同在召唤他一样。
被楚望摇醒的时候,他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
睡眼惺忪地和楚望对视上,才听清了楚望的话:“你怎么睡得这么熟,差点叫不醒?”
程衍刚打算说话,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传来了一阵久违的刺痛——
【作者有话要说】
没看错就是这么短小呜呜呜而且今天依然在过渡……
需要附上一个表情包,我是废物.jpg
第127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程衍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被这种疼痛侵扰到, 至少和楚望确定关系,呆在程家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他也几乎快要忘记, 以至于刺痛瞬间蔓延上来时,他没有办法立刻反应过来的姿态来。
程衍还在床舱里,睁开眼的时候也还没起身, 整个人干脆蜷缩了起来, 尽管知道没用, 还是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脑门。
他咬着嘴唇, 却还是控制不住发出闷哼来。
楚望刚想玩笑说他睡懒觉的事,被这个突入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俯身靠近, 双手紧张地握住程衍的手, 然后有轻拍他,声音紧张了起来:“你怎么了!”
感觉到楚望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身上,疼痛才消退了一些。
眼前晃眼的白光好像稍微消退了一些。
程衍侧了下身,和楚望稍微对视上。
他颤动着轻启嘴唇, 发出微弱的气声:“扶我……”
楚望靠近了,手忙脚乱地帮助他, 让他坐直起来。
疼痛好像慢慢消散, 没有再一阵阵难以忍受地蔓延上来。
但是程衍还是感觉全身使不上劲, 楚望扶着他靠在床舱的边沿, 拿了毛巾擦拭他的脸颊, 程衍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头大汗的状态了。
他稍微愣了一下, 刚想抬手自己动手, 楚望立刻瞪了他一眼:“别动。”
程衍苦笑, 听着他的话, 乖乖地没有伸手了。
其实在疼痛消散过去后,除了身体还能感觉到乏力,程衍其他情况都没有感觉到了。
不过,他的反应一定把楚望吓到了,楚望紧张兮兮地帮他擦拭汗水后,还是惶惶没有安定下来的样子。
“怎么会突然这样?我记得你很久没有生病了。”
程衍只能轻叹一口气,说:“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望眼里不免有些担忧,他自然记得,程衍身上这毛病时不时发作,没有征兆,没有办法检测出是什么问题,自然也没有药物可以治疗。
他低声说:“是因为飞舰上不太安稳的原因?”
程衍摇头:“不是,我睡得很安稳,还做了一个梦——”
他说到这里,又突然止住,心里忍不住想,做了什么梦?
他只记得隐隐约约有听过一阵阵的声音好像在呼唤他一样,他听不出来呼唤的声音是在说什么内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传达的。
梦醒之后,只是朦胧间感觉有这样一件事情,却让人没有办法清晰地回忆起来。
只是……好像之前在哪里也听过相似的声音,难道彼此之间是有联系的吗?
楚望没有意识到程衍短暂的停顿下是因为什么,也没有多问他做了什么梦之类的话。
他担忧地说:“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到前线那边太冒险了,万一危急情况出事……”他打了个寒战,好像稍微想到这样的可能,就已经难以忍受想象出来的画面了。
看出他的不安,程衍主动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轻声说:“别担心,你在我身旁,我就不会有事的。”
楚望愣住。
程衍这话倒是不假,他之前好多次身体不舒服,都是楚望在他身边的时候,明显就有了好转。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显然在这件事情上,程衍也没有必要说谎。
楚望沉默了一下,才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开口,说:“要不然,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程衍不知道楚望心里想得什么,下意识地一问。
然后他才发现,楚望的脸,好像红得有点厉害……
楚望压低了声音,侧头避开程衍的视线,才小声说:“我看了通知手册,飞舰上如果有伴侣,可以申请换一个双人的床舱……你、你睡我旁边,可能会好一点吧?”
程衍挑眉,看他紧张的模样,心里不由地有些好笑,忍不住说:“你早看到了,怎么不告诉我?”
亏他昨晚心里还遗憾着没有办法和楚望一块睡呢。
楚望站了起来,不回答程衍这个调侃,只说:“我给你倒杯热水吧。”
这个房间虽小,却五脏俱全,楚望转个身,就在嵌入墙体的饮水机中倒一杯热水,走回来递给程衍。
他心里免不了担忧,还是忍不住说:“等到了之后,我如果去前线了,你一定要呆在飞舰里,一定要离异虫远一点。”他说着,稍微停顿了下,还是补充说,“我不是说你太弱的意思,只是……”
他艰难的组织语言,怕自己的话伤害到程衍的自尊心。
程衍有些好笑,紧紧拉住他的手,身躯前倾搂住他。
“我知道,我本来打架就不擅长,要是还跑去第一线,战争期间出意外,会给人拖后腿,我有自知之明的。”
楚望凝视着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正当两个人情意浓浓的时候,房间门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门铃,以及一个军官的声音从外放的声筒传出来:“编号A0120112佣兵队伍‘C小队’,队长楚望请出来。”
楚望急急忙忙退了一步,从程衍的怀抱里避开。
程衍低声说:“怎么这时候过来?”
楚望想起了通知手册里的内容,他昨天晚上就仔仔细细全部看过一遍了。
他立刻说:“我知道了,今天要和每个队伍确定人员安排,规划到每一个部门去。”
楚望自然是要去第一线的,至于程衍……
程衍想了想说:“把我申请安排到通讯维护的部门吧。”
楚望心里一想,通讯维护这样的后勤部,基本都是会呆在安全的后方,而且像这种整体战斗力都不强的部门,更是会备受保护。
楚望点头,说:“好。”
他按了墙壁的按钮,回应了门外的召唤,然后打算洗把脸出去。
程衍靠在床舱的边沿,托腮看着楚望忙碌,笑着开口说:“等下是不是还可以顺便提一下,给我们俩换双人床舱的事情?”
楚望浑身一顿,没有转头看程衍,只回答说:“可、可以吧……”
他没回头,程衍却已经看到了他微红的耳廓。
楚望简单地收拾好后,就开门出去外面。
程衍这才慢吞吞地起来,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缓解着余痛。
刚才梦里的呼唤声……好像……好像在什么地方,也同样经历过。
是什么呢?
怎么他的记忆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好一样。
他一直以为,自己头疼发作,是这个世界的逻辑意识对他进行的排斥和抵抗,他确实之前隐约能在发作的时候,感觉到一种说不清的恶意。
但是,他现在又有些不确定,他的推论是否有出错的地方,梦里那无法分辨的呼唤声,也未免过于古怪了……
程衍心里想着事,手上的动作也缓慢了一些。
只是,直到他把自己完全捯饬好了,楚望还没有回来。
他看向紧闭的屋门,轻轻皱眉。
统计工作不需要这么久吧?而且实际上,他们都已经把信息都登记在星网的大数据中,过来也顶多就是对实际人数和情况进行一番确认而已。
虽然知道,飞舰很安全,楚望也不是需要他去担忧的弱者……
程衍想了下,还是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然后将门打开。
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以至于程衍刚推开门,就立刻听到了从外面的走廊上传来的喧哗声。
“楚望!你太小气了,把房间让给我和林寒,又不会让你有什么损失!”
程衍:“……”
好耳熟的声音,真是冤家路窄。
楚望背对房门,没有发现程衍开了门,和聂敬云说话的声音非常冷:“不行。凭什么要我让?”
和他相对站立的是聂敬云和林寒,聂敬云气急败坏地跳脚:“我花钱和你换总行了吧!”
而他旁边的林寒紧紧抓着聂敬云的胳膊,面色红润得厉害,眼睛里一片水润,小声地呐呐:“楚望,你是不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才不肯答应云哥?”
而站在三个人身旁的是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他不耐烦地说:“行了!你们私下商榷,别在走廊上大喊大叫了。”
大喊大叫的聂敬云露出一个讪讪的表情,看向楚望说:“楚望,我们谈谈。”
但他说完这话的时候,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往楚望的身后瞄——他看到了楚望身后的房间门打开了。
楚望也察觉到了聂敬云的视线游离,他刚脱口而出:“不用谈了。”就感觉到一双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轻轻勾住他的脖子,背后紧贴上了另一具火热的身躯。
“亲爱的,你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楚望顿时哭笑不得,转头看向程衍,和他对视上。
程衍无辜地和他眨眼睛。
楚望只能轻声说:“已经登记好了,出了点意外,没事。”
聂敬云本来看到楚望的房间被打开,刚想问他的室友是谁,看到这熟悉的动作,听到熟悉的矫揉造作的声音,立刻认出来——就是那个在宴厅上和楚望拉拉扯扯的omega!
当时程衍还戴着浮夸的面具,叫人看不清他的脸。
此时倒是完全袒露了出来。
他的外貌足以吸引聂敬云走神了一瞬,等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所“引诱”,聂敬云心里立刻清明而恼怒,低吼着对楚望说:“楚望,你疯了!要去打战还带着你的小情人!”
楚望把程衍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拉开,侧头小声和他说:“别这样。”程衍笑着回他:“我怎样?”
程衍紧贴着他后背抱住楚望,总让楚望忍不住想起一些糟糕的画面,脖颈好像都有些发热了起来。
他和程衍小声说话,被聂敬云的喊声打断。
楚望抬头看聂敬云,和程衍对视时眼里的柔和好像瞬间散去,变得冷凝起来。
“聂敬云,闭嘴。”
聂敬云还想开口说什么,旁边的军官实在忍无可忍了,说:“行了行了!你们回自己的房间!在前线就要服从命令,不想服从就给我滚!”然后他又转头看向程衍和楚望,“至于你们俩——”
程衍已经松开楚望,在他旁边笔直地站好。
看他态度良好,军官眼不见为净地收回视线,说:“在走廊上给我克制一下!卿卿我我回你们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断更果然会上瘾的,不能再断了啊啊啊!
下午或晚上还有一更!
第128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最后, 两个人还是在军官不耐的注视下,被同意了要请求换一个双人床舱的要求,然后才回到他们的房间。
屋里的设备都是可以通过中央全自动操控的, 申请同意之后,就立刻看到屋里的布局正在进行改变,瞬间两边靠墙的单人床舱消失, 变成了双人床舱, 而其他的家具也迅速完成了变动。
那个军官去敲响下个门的时候, 心里还忍不住在想, 明明登记的信息里,那两个人都是alpha……
这年头alpha也越来越奇怪了!
楚望在光脑上翻手册,说:“飞舰上有训练室, 全天开放, 抵达前线之前,这段时间我要去加强锻炼。”
程衍从他身后环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和他一起看。
因为已经进行了屏幕共享, 所以他能看到楚望从光脑上投屏出来的内容。
“好啊,我陪你去, 在旁边……给你加油鼓劲。”
楚望侧身要错开, 但是感觉从身后抱住自己的人简直像缠人的藤蔓一样抽不开, 他又不可能朝着对方动手, 只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说:“你别这样……”
程衍自然看出了他紧张, 心里不免好笑, 却更忍不住, 把他搂得更紧, 几乎和他贴紧。
“聂敬云刚才想干嘛?想和我们换房间?”
楚望被转移了注意力,“嗯”了一声,然后才接着给程衍说,到底发生什么。
聂敬云他们队伍,自然也收到了召集令,同样作为刚毕业、怀有一腔热血的战队,他们自然也积极响应,选择参加到剿灭异虫的行动中来。
都在同一号飞舰上,也只是因为碰巧。
程衍他们队伍只有两个人,自然顺理成章分到了一个双人房。
而聂敬云他们队伍有近十人,加上排序在后面,双人房不够用,是给了他们队伍一个十人间的“大通铺”宿舍。虽然调侃是大通铺,但是人均占地面积其实更大,而且屋里会有给这些中大规模队伍安排锻炼的场所,其实条件更好。
但是因为林寒是beta,或者因为他俩就只想独处的原因,聂敬云就想找飞舰上负责分配房间的人事商量给他们俩换一个单独的房间。
然而,现在飞舰都已经启动了,房间也全都已经安排完,负责的人就告诉聂敬云,找到人和他交换,自然就可以,其他就免谈了。
程衍有些好笑:“然后刚好就碰上你了?”
楚望点头,语气也有些无奈:“他认为我和他的队员以前都是朋友,对换之后和他们住一块,也不会有问题。”
程衍忍不住嗤笑一声。
真会慷他人之慨。
楚望早就对聂敬云没什么想法,也自然不会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去让步慷慨。
他说:“聂敬云气恼觉得不公平,是因为房间安排的优先顺序是由队伍名字的首字母顺序决定的,他们队伍叫‘云寒’,排在很后面。”
程衍很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楚望也忍不住轻笑,说:“反正,他一看到我就很无礼地要求我,我才不会答应他呢。”
聂敬云在学校里,一直是众星捧月的状态,楚望也是捧着他的“星”之一。他总是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给他任何东西,特别是像楚望这样,甚至会在他有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主动帮忙的,越是这样对他付出,聂敬云就越不把他当一回事了。
程衍捏了捏楚望的脸,笑着说:“你做得对。”
楚望想侧头躲开他,但是程衍却不放开他,缠了几次,楚望也无可奈何,任由他动作了。
得逞之后,程衍和他抱着黏糊,才又想起来一件事情:“等等,聂敬云他们队伍名字里的‘寒’,不会是‘林寒’的‘寒’吧?”
原剧情里,聂敬云成立队伍的时候,和林寒关系最多只是暧昧,他的队伍是命名叫“云腾”的。
楚望想了下,说:“应该是吧……他之前打算组建队伍的时候,和大家征求过取名的意见,没有这个备选项的。”
程衍说:“队伍里其他人没有意见?”
要知道,林寒看起来也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beta,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把他的名字放进队伍名中,其他人能服气?
楚望沉思了下。
按照他对自己以前的那些伙伴的认知,他们自然是不太可能同意的。
但是,楚望又想起来,之前在联谊会上和他们一帮人恰好碰面上的时候,林寒非常拙劣地假扮出可怜的模样,他的前队友们都维护着林寒,甚至直接指责了楚望的不是。
当时情况很混乱,特别是后来发生太多事情,现在楚望才想起来,那时候的古怪之处。
楚望如实地把疑惑说出来,程衍也有些怔愣。
这个男主角果然很不对劲。
程衍思考了片刻,说:“除此以外,你有没有觉得林寒身上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楚望摇头说:“不知道,我们就接触过那么两次而已。”
想来也是,他们俩成天呆一块,楚望有见到林寒就不过那两次而已,程衍也是一样,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也不奇怪。
程衍也没有太失望,说:“我们和他们都在同一艘飞舰,到时候安排的区域应该是一样的,可能会有机会再碰到。我觉得,林寒身上,可能有什么秘密……”
“对了!”楚望突然扬声,回过头和程衍说,“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
楚望兴奋完,又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奇怪的地方……我那次去登记组建队伍的时候,也刚好碰上他们了,当时林寒的脸色很差,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看起来很憔悴。这才过去不到几天,刚才看到的时候,他看起来很精神,脸色很红润。”
程衍回想了下,说:“对,他刚才的脸色,是有些奇怪……”
看楚望陷入沉思,程衍笑了下,又说:“好了,不用多想了,也可能是我多虑了,毕竟他看起来很羸弱,估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就怕楚望想太多,把自己绕进死胡同去了。
楚望转头看他,干脆整个人转身,然后抱住程衍,把头抵在他肩头上。
他俩身高相仿,程衍还比他消瘦一些,但楚望贴紧他,姿势却像是依偎着他一样。
“到时候,你一定注意安全。”
程衍失笑:“你也是。”
要论起危险,应该是楚望才是身处在危险之中,他呆在后方,肯定比他安全许多的。
抵达太空站,飞舰停靠下来的时候,程衍还收到了心急如焚的父母发过来通讯请求。
在太空飞行的期间,军方为了节省通讯资源,私人的通讯请求都会被拦截。抵达太空站后,才能顺利接通。
“你们安全到了太空站了吧!谢天谢地!”程母在视频里露出劫后余生一样的表情。
程衍有些好笑,点头应声说:“对,顺利抵达了。”
“没有遇上异虫的进攻吧?”
程衍摇头说:“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程母轻叹了一声,绷紧的肩膀都肉眼可见地松了下去。
还没等程衍说什么,程母又立刻说:“对了,这次负责清剿异虫行动的是第四军团,你舅舅恰好在里边,前两天问了下,他也在太空站,有负责相关的事情。如果遇到事情,你千万记得要去找他。”
程衍笑了下,回应母亲:“好,我知道。”
大概因为知道自己孩子所处的地方有人照应,程母也没有过多的表现自己的担忧,再聊了两句,就结束了通话,只是还反复叮嘱,要经常和家里报平安。
程衍虽然心里猜想,这次异虫出现可能有问题,但是他觉得自己呆在后方,出现危险的可能也不高,不需要为此太忧心忡忡。
楚望在给他报部门的时候,给的是通讯部。但是,程衍的档案里只有机甲学院实战系辍学的经历,原身虽然自己有去旁听过其他课程,但是这些不会被记录在档案里。
所以,他们抵达太空站稍作半天的休息,到部门报道的时候,程衍立刻被人拦截下说:“先进行一个专业考,如果不合格不能进入通讯部门。”
这当然无可厚非,程衍耸肩同意了。
只是,在接收到电子试卷,准备进行答题的时候,他听到那个拦住他的男人说:“不想上前线的,就想方设法地混进后勤的部门赚积分,通讯部可是只要技术人员,其他人别想在我眼皮底下混!”
每一个过来报道的,都被主管的男人要求挨个靠墙站定,先完成考试。
程衍飞快地答题,想了想把几个正确的选项都选择了错误的,估算着分数擦边通过,为了不显得自己太出众,他也没有立刻提交,还在假装冥思苦想中。
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个软软的声音:“先生,我也需要考试吗?”
程衍先感慨自己做作的功力还不够,才抬头发现……
是熟人。
林寒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仰头和主管对望。
主管明显火气冲冲的表情僵硬住,然后隔了几秒钟,脸上瞬间堆上了笑容,问:“你有通讯员资格证吧?”连粗声粗气的声音,都尽量放软了,好像生怕自己太鲁莽唐突了对方一样。
林寒立刻点头说:“有、有的……”
主管也不问他检查资格证,大手一挥说:“行,你进来吧。”
林寒的脸上绽放开明媚的笑容来,甜甜地说:“谢谢先生!”
站一列在考试的考生里,立刻有人低声抱怨:“卧槽!凭什么区别待遇!”
然后那人抬头,正好看到林寒的脸,瞬间露出一个痴傻的表情来:“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程衍咋舌。
这他妈算什么回事,主角就会有这么恐怖的颠倒众生的光环吗?
放任他在这个世界活动,才是最大的危险吧!
——这个念头猛地闪过程衍的脑海,他瞪大了眼睛,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一样。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来到这个世界后,接收到的消息中,并没有告知过他,为什么按照原剧情的进展,这个世界会因为维持不住平衡而走向毁灭。
而这个原因,是不是和林寒的异常有所关联?
第129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程衍被安排在了一个通讯安全的小分队, 面向的是低级别的通讯信息的筛选,防止有人会从战场中向外界传输出不恰当的一些言论。
如果这是两方人类势力在战斗,还会担心混入间谍之类的情况发生, 但是现在是在清剿异虫,连这个队伍里的小队长,都觉得他们的工作只是无聊冗杂的琐事而已。
“我知道, 总有人看到一波异虫攻击, 就开始在星网上大哭大喊, 说人类军队要抵挡不住, 首都星要失守了——放出这样的消息,就是想要博取别人的注意罢了!我敢打包票,这场异虫剿灭行动不出半个月肯定就结束了, 就和以前的一样……哪里有必要大动干戈地组织那么多人手?”
小队长废话特别多, 干活的时候,也絮絮叨叨个不停,对他们拦截下来的信息大放厥词进行议论。
如果这个时候,会追捧他的, 就会受到他的青睐。
而程衍躲在一旁,浑水摸鱼地干活, 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过。
在这里呆了五天, 小队长还没记住他名字, 只叫他“喂新来的”。
程衍很满意, 他可不想出风头。
不过, 与他不一样的, 这五天里异虫进行了两次小进攻一次大进攻, 楚望却是出了好大的风头。
人类联盟在和异虫斗争时, 会有派出的无人机在战场上进行巡逻, 智能捕捉到一些英勇奋战的人类光辉事迹,然后就能将记录下来的内容传播出去,塑造出一个个受到追捧的英雄。
被这种无人机拍摄到,也是小概率的问题,不过,楚望却接连碰上了好几次。
特别是那次大规模攻击中,楚望在所处的那片区域进行断后,还救下了旁边奋战到负伤的人,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做出的行动英勇无畏又冷静睿智,赢得了很多人的掌声。
那个视频在星网上流传的范围非常广,无数人在网上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个年轻的英雄的名字。
楚望对此却是一无所知,直到第二天有人找他签名,他迷茫不解,等听到别人说了他在网上大出风头的事情,楚望又觉得无语又觉得窘迫,然后……
直接跑了。
程衍听到了这个消息,哭笑不得。
想要调侃两句,就被楚望急急忙忙捂住嘴,不肯让他多说,看来他确实对此情况毫无应对的经验可言。
在他看来,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而人类势力塑造出英雄的形象,然后再利用“造星”的手段让民众相信人类一定可以打败异虫,也同时刺激了更多的青少年自愿选择上前线。
程衍也能猜想如此,他心里倒是除了替楚望开心以外,还多担忧了一下大出风头是否会成为一把双刃剑。
不过,现在战争还处在如火如荼的阶段,每天在太空站里来来回回是一波又一波的战士,所有人都在努力奋战,连他们鸡肋的通讯安全小队都气氛逐渐紧绷起来。
因为这样,一时间也没有什么人会搞出一些阴谋诡计来。
程衍注意力多放在了显然非常可疑的林寒身上。
然而,他能见到林寒的次数并不多。
林寒是被通讯部的主管直接调动到最重要的部署通讯总队去,负责了人类队伍的内部各项指令的传输。
据说工作场景环境非常好,是其他人所想象不到的。
也因为这样,程衍很难和林寒碰面。
……不过,他在局域网内,倒是经常和林寒“相遇”。
拥有了一个低级别的权限之后,程衍混入军队的局域网之中,很快就能如鱼得水地在一些高权限的系统内部进出自如。
他做了足够的掩饰,也没有被人发现。
而程衍时常去检测林寒的办公情况,发现他居然不算是半吊子,还是有一定的水准,只是在星网上的反侦察水平显然不够,没有发现过程衍路过的痕迹。
程衍办公的大半浑水摸鱼的时间都是在监视林寒。
然而,一连好多天过去,也没见林寒有做出什么不对劲的举动来,工作日志都可以表彰作为一个优秀员工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这个念头初现。
但程衍不着急,随着战争逐渐白热化,林寒如果真的有问题,总会想要出手的。
战争是不分日夜的,所以楚望需要时刻准备应战,而后勤的部门也会轮流三班倒。
有一天几乎是忙到清晨,程衍才离开通讯部。
因为他们身处在外太空,而周围没有大型恒星,时时刻刻都处在漆黑之中,只能看到遥远的星子成片点缀在黑暗幕布上,隐隐绰绰看到闪耀的光。
时间概念全看还在兢兢业业运行的时钟,但程衍也快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小队的队长还是记不住他的名字,偶尔发现工作没有分配完,就一堆全扔给程衍;偶尔全部分配完,就完全把他忘记,程衍乐得偷闲。
不过,今天刚好是前者,所以等他按正常人的速度慢吞吞把工作搞定,屋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通讯部在飞舰的中间部分,他们住的房间在尾端靠右的地方。
程衍打了个呵欠,沿着铜墙铁壁的走廊一路往前走,随着他的脚步声,走廊的灯依次亮起,再逐渐熄灭。
走出不短的走廊,依然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但是,拐角的地方突然冒出了另一个声音来:“程衍。”
程衍侧头看过去。
在听到声音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来了,站在拐角处,直勾勾盯着他的,是那个清秀的beta林寒。
尽管他不像之前那样捏紧嗓子,声线清冷了许多,却还是有非常强的辨识度。
程衍站定,等着林寒走到他的面前。
而林寒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站定在程衍面前,因为身高差,他要稍微仰头才能和程衍对视上。
不过,这好像不碍他的气场。程衍几次看到他,都见到这个少年在装可爱或装可怜的模样,现在他不那么做了,看起来才稍微顺眼了一些。
程衍轻声问:“找我有事?”
几乎在说话的同一时间,程衍看到林寒瞳孔里的光突然消失,好像变成一片无尽的漆黑,像空无一物的宇宙一样。
那眼睛根本不是人类的眼!
程衍不动声色,可后背却渗出了冷汗。
林寒轻声问:“还没苏醒?”
程衍没听懂这句话,也没有回答。他抿着嘴,和林寒对视,又好像穿过那双暗沉死寂的眼,企图看到尽头的东西。
他们凑得近,说话声音也放低了,尽管走廊上空荡冷寂,声音却没有扩散出去。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林寒拧紧眉头,咬住下唇,下颌不安分地颤动。
脚步声越来越明显。
他好像终于下了决定,又一次直勾勾地用那双黑眼看着程衍,声音比刚才还要轻慢、缥缈。
“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
程衍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来。
林寒勾起嘴角,后退了三步,就在他站定的时候,两个人的身后传来了聂敬云的声音:“抱歉,宝贝,我来晚了。”
程衍好像没有听到来者的声响一样,还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
林寒飞快瞄了他一眼——这时候,他的眼睛里已经折射出点点亮光,看起来水润又多情——,他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马上收回了视线,看向了朝自己走来的聂敬云。
他也不扭捏,直接扑到了聂敬云的怀里,蹭了蹭才软糯地说:“不晚。”
两个人搂搂抱抱了一阵,聂敬云才发现旁边有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愣了下才看清,朝着程衍喊:“你、你是楚望的姘头?在干嘛!”
聂敬云没有收到回应,心里起疑:“他怎么回事?不说话?”
见他想要走上前去一探究竟,林寒连忙拦住他,说:“他在想事情,别打扰,等下想明白了应该自己就恢复正常了。”
他说的话好像就是聂敬云心里的金科玉律一样,聂敬云立刻不怀疑了,也不看木讷的程衍,搂住林寒说:“不管了,我们走吧。”
林寒甜甜地回了句:“嗯!”
两个人沿着走廊远去,讨论的声音却还没有停顿,聂敬云没有放轻声音,直线传播非常清晰。
“楚望现在人气那么高,等着吧,他一定会被楚望抛弃的。”
“云哥,那等你一样成名,你会抛下我吗?”
“宝贝,我才不会!”
……
直到声音完全远去,程衍才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捏了捏自己有些发麻的脖子,扭头看向又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铜墙铁壁散发着冷凝的光,走廊里的灯光也是同样白得冷冽。
苏醒?
程衍看了眼时间,快步离开,心里的念头却没有止住。
这个词实在太古怪了。
还有,林寒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发出的声音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好像变得非常缥缈虚无。
而在那个瞬间,与那双没有掺杂任何感情的漆黑瞳孔对视,程衍才终于想起来,奇怪的召唤声是在哪里听到的。
他两番和异虫对峙的时候,都听到了那个缥缈的声音在和他说“快过来”,就好像……
他是他们的同类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顺利的话(?)今天还有更新qwq这个世界快要收尾啦
对了,约了个新封面,今晚会换上,给自己找点新鲜感!魔/蝎/小/说/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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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程衍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稍微用力了一些, 直到感觉到了些许疼痛,然后松手。
顷刻间就看到了白皙的皮肤上慢慢浮现出一片红痕。
楚望正背对着他在收拾内务,突然听到了一声警报声, 猛地回过头,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
程衍手腕上的终端还在滴滴滴:“警告!警告!请勿自残!”
程衍:“……”
他把警报关掉,看向楚望:“你把我的终端的报警设置调到最高了是吗?”
楚望拧眉:“自残?”
他的视线落到了程衍的手臂上。
那块被程衍自己掐出来的通红已经消散了几分, 大概皮薄, 充血显色容易, 但也很快就散开。
楚望却还是眉头紧锁, “你刚才在做什么?”
程衍自然没说,随口胡诌:“我有点困,掐醒自己一下。”
可时间已经不早了, 楚望面无表情地问:“你不想睡觉, 还想熬夜?”
程衍立刻拉住他的胳膊,说:“不不不,我们睡觉。”
他把楚望拉上床,楚望也没心思问他更多了。
程衍怎么都没发现自己不是人类的迹象, 原剧情里也根本不存在能在人和异虫之间进行变化的生物。
生殖隔离明晃晃摆在那里呢,原身的父母也都是人, 怎么都不可能出现一个人虫杂交的混血后代来。
林寒的问题, 程衍心里倒是有了一些想法。
他当时和他说话的时候, 是动用了催眠的手段, 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不管自己是不是人, 至少林寒肯定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了。
此外, 他平时也总是能莫名其妙地蛊惑周围的人, 和催眠有点类似, 都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别人的认知——“精神操控”吗?
那么, 酒楼的防护系统出问题的事情,似乎也是可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当时出现一个大脑的神经中枢有被破坏迹象的员工,事后完全不知道自己当时做了什么事情,很有可能就是被林寒催眠操控过了。
而且,林寒既然在通讯部,并且工作完成得还算不错,那么他操控那位对程序一窍不通的员工,也能成功修改系统指令了。
不管他表面看起来还是人、又多少的成分还算是人类,只要这个推论能证据确凿,那就可以说明,林寒是站在异虫那一边的。
而他此时就在太空站,出于人类后方重要的部署部门之一——
只要他真的是间谍,他就不可能不把握这样的机会的!
程衍的日常工作变成了百分之九十的时间在监督林寒,百分之十的时间才干自己手头的事情。
因为几次拖延了任务完成,还被他们组的小队长大声斥责,说他再这样散漫下去,就把他踢出队伍去。
不过,程衍也不在意。
因为战争真的要到白热化的阶段了。
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已经没有人会关注在意了。
所有的部门都是在三班倒,但是各自有各自的安排。所以,经常程衍休息的时候,林寒却刚好是工作时间。
还好他把自己的工作号权限放入自己的操控平台,离开工作间的时候,也能在自己的终端上进行监听。
除了林寒的工作号,因为确定林寒可以操控别人,程衍将他有可能接触到所有同样高权限的人都进行了监听,以防林寒“借刀杀人”。
“最近你们部门很忙吗?”楚望躺在床上,侧身看向程衍。
程衍在设置监听的程序,像一张网密密麻麻地将军方的局域网都织满。隔一段时间,他就需要重新更新这些隐蔽的程序,甚至再加一些棘手的难关,以防被人辨识破解出来。
有了监听的程序后,任何异常都不能逃过这张网了。
全部确认无误后,他谨慎地把自己的痕迹全部抹去,才看向楚望。
楚望说:“今天没有轮到我去第一线,但是遇到了冲锋的战友回来,说异虫变得越来越疯狂,好像孤注一掷一样,也许它们后方已经没有更多的兵种,有可能准备异变拼个鱼死网破了。”
人类针对异虫的围剿措施,通常都是多方突破,然后将异虫们分开,之后依次突破。
这样的方法需要用到的人力不少,而且面对人类居住的方向,还需要有一条坚固的后防线,防止异虫往这个方向进攻。
但是,却确实有效。
异虫们只有顶尖的虫种是有智慧的,底层的工种兵种都听从顶尖的虫种指令,它们野蛮、不知变通,一旦在对抗性斗争中无法与人类抗衡,注定是人类迎来胜利。
不过,生物总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工兵异虫们只知道进攻,但是在数量锐减到一定程度后,会产生变化,整体的身体素质都会上升一个台阶。
人类把这种情况称之为“异变”。
而如果异虫群体发生大规模的异变,也可以判断为这场战争即将走到尽头。
有可能是异变的异虫反杀出一条血路,也有可能是数量不多的残留异虫被人类消灭得干干净净,吹响胜利的号角。
楚望停顿了下,又说:“明天我要上战场了,也许是这场剿灭战争里最后一次行动了。”
程衍轻笑一声,搂住他的肩膀,和他相对而视。
“祝你明天凯旋归来,我的英雄。”
楚望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来,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但是沉默了一阵,他还是意气满满地说:“我会的。”
前线的英雄准备进行最后的进攻,异虫们也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幸存者全部拧成一股黑漆漆的洪流,朝着人类的太空站发起激烈的攻击。
从飞舰上能看清战场一隅的窗口看去,只能看到外太空中无声的一场场爆炸。人类与异虫,在这广袤的宇宙之中,都是微不足道的个体,但是汇成的河流,却同样都显得磅礴而宏伟。
两道河流马上就要相撞了。
后方也不能松懈下来。
程衍又被他的队长给遗忘了,他非常满意,花了十二分的精力去检测林寒和他所有接触的可疑人员,在局域网中像有八只脚落在丝网上的蜘蛛,一点牵动都可以让他警惕。
在异虫第一次大规模进攻被拦下,两方稍微暂停下来的时候,程衍终于监听到了林寒的异常行为。
程衍稍微松了口气。
他很难拿出证据来证明林寒会催眠人,所以,如果他企图借刀杀人的话,程衍能做的只有阻止他,却没有办法揭发。
但是,林寒显然很自信,才会自己直接行动。
不过,他估计也想不到,有人会这样时时刻刻地监视他全部行为,以至于他只要有一点异常,就立刻被人捕捉到。
林寒的账号显然拥有非常高的权限,想来他很自信,自己可以在大半个军方局域网内自由进出,何必还要催眠来牵扯到多余的人。
又或者,他要催眠别人进行精密度较大的行为,是需要耗费比较大的精力,这可能也是酒楼事件之后,林寒被楚望看到模样憔悴的原因。
程衍在林寒的账号上放了个标记,记录着他所有的行为。
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们部署通讯的部门一定是最忙的,需要把指挥部的所有命令依次传输给所有接受指令的战斗部门去。
林寒进行了正常的接收,然后就是检验真实性,确定无误后,对照着送达目标部门就可以了。
程衍一直紧紧地盯着,看到林寒筛选出了给后防线的指令。
然后,他用了一个他不能擅自使用的修改。他在这些天已经对通讯系统进行了自己的改动,所以这个操作没有被报备上去。
只不过,背后另一双眼,如实地将他的操作日志全部记录下来。
程衍屏息,紧紧盯着屏幕。
旁边小队长在大骂着说:“怎么这个时候还有说风凉话的人!白痴!我们就快胜利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
程衍全然没有被影响到,眼睛没有一刻移开他满屏的在飞速变动的数据。
那些原始的、没有经过编译的程序语言,经过一段时间专业学习的人类,都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快速看懂。
小队长突然转头发现他,推了他一把,说:“喂,新来的!我好像没布置任务给你,你现在在看什么?摸鱼玩游戏?”
他凑过来看,说:“你别以为用程序来伪装,就可以掩饰你在偷懒的迹象,快把你刚才关掉的游戏打开来!”
其实他看到程衍的工作台屏幕,从头到尾都是漆黑幕布里满屏的幽绿字符,足以让所有人看一眼就敬而远之。
但是,小队长说完,不见程衍回答,甚至连给一个反应都没有。他心里腾腾冒火气,嚷嚷道:“新来的!你敢不听我命令!”
说着话,他就要去碰程衍的键盘。
几乎在同时,程衍动了。
在林寒修改了通讯内容,传输出去的那一秒,已经准备好的拦截程序已经启动,花了不到一毫秒的时间,就将错误的通讯内容截住,然后进行反编码,恢复修改痕迹,按原先的内容传输了出去。
过程快速,而且完成的同时,痕迹会立刻消失,程衍相信,林寒不会发现有人对他做的手脚也做了手脚。
“让我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
烦人的苍蝇终于吸引了程衍的注意力。
程衍还没来得及查看林寒的修改情况,刚把所有的痕迹打包保存好,一只手就蛮横地伸到了他身前的键盘上。
程衍飞快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关掉,然后把自己的终端拔了出来,看向那个小队长。
队长一副抓住他犯罪的模样,大喊:“你果然有鬼!才立刻关掉!快拿出来,是不是偷藏了什么东西!”
程衍冷冷地看他,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的模样看起来和平常低眉顺眼不与人争执的模样完全不同,但是在气头上的人完全没有捕捉到这个信号。
那只手碰不到键盘,就转而要去抓程衍往手腕上戴的终端。
程衍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挥开了对方,猛地站起身来。
“滚!”
他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说。
小队长终于意识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来,动作停顿住。
程衍不再看他一眼,转身飞快地离开了工作室。
等到他完全消失了,小队长才回过神来,大声尖叫说:“他一定是间谍!他偷走了我们的军事机密,然后跑了!快报备上去!”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程衍刚才在做什么,却都觉得小队长很无语。
间谍?异虫派来的吗?
人类和异虫的语言根本无法沟通,哪有可能存在间谍啊!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新封面!
第131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同样的对话, 同时在另一个地方发生。
“人类和异虫语言不相同,利益完全冲突,你说后方出现了间谍……小衍, 你要拿出证据来才行。”
说话的男人语气很稳重,和他外表看起来一样让人可信。
不过,站在他旁边的人就面色有些不耐了。
没有给程衍说话的机会, 站在旁边的人就说:“现在战事紧急, 不要来这里捣乱, 影响人心!”
程衍只看向那个严肃的男人, 说:“舅舅,我把证据拿过来了。”
他庆幸程母还叮嘱了他有事要找自己的舅舅,不过……去找了之后, 程衍才知道原来他的舅舅是这场战役的总指挥官——贺丛, 负责了所有举足轻重的战略部署,而被林寒企图篡改的那条指令,就是从总指挥官的手中发出去的。
他也不浪费时间,立刻将自己的终端插入到指挥台的一个计算机上, 连接成功后,数据立刻传输过去。
在过来的路上, 程衍还一路监视着林寒, 防止他还继续有新的行为。不过, 他大概觉得一条指令就足够了, 再多可能会引起注意或者没必要, 所以账号只停留在安全的操作中, 没有再出现异常了。
程衍快速地把打包好的信息打开, 然后进行反编译, 经过重重密码保护的指令慢慢展现出原型。
贺丛的副官看懂了一些, 忍不住说:“你才是间谍吧!你为什么会破译军方的通讯密码!”
程衍随口说:“个人兴趣爱好。”
说话间已经计算完毕,程衍直起身,看向贺丛:“总指挥官,请过目。”
他语气也同样严肃。
贺丛看着这个自己并没有太熟悉的小辈,心里猜测着他的打算。
他对自己胞妹的这个孩子并不熟悉,只依稀知道他虽然是alpha,但是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妹妹执意要让他去读对体能要求很高的学校时,贺丛还劝说过几句,再后来他因为各个星域都有紧急的战事而奔波辗转,也没有和亲人有太多的联络。
听到胞妹叮嘱他要帮忙保护他那个孩子的时候,贺丛差点想骂胡闹,连保护自身的能力都没有,跑到战争前线来玩过家家吗!
但是,在看到年轻人认真的眼神后,贺丛心里有种念头,对方知道事情轻重急缓,也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开玩笑。
他眼神示意自己的副官安静,然后看向程衍展现给他的屏幕。
在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贺丛眼神一凛:“这不是我下达的命令。”
但是,这条命令的编号和他的个人签名,毫无疑问是他几分钟前发送的那条。
程衍又操控着计算机,打开另一条命令,还是一模一样的编号和签名,只是内容完全不一样了。
贺丛说:“这条才是真的。”
前一条指令的内容是,要求后防线前移,分左右两拨支援冲锋两翼部队来剿灭异虫;而后一条指令的内容却是要求后防线继续按兵不动,不可以进行任何的变动,提高警惕,异虫最后的突破马上就要来了。
可以想象,如果后防线真的往前进行了移动,并且分散到两侧去,那么只要有寥寥的异虫突破脆弱的后防线,那么立刻就可以朝着首都星域的方向前进了!
低等级的异虫具有非常惊人的繁衍能力,它们什么都能吃,一路吃一路繁衍,经过半片星域,就能重新组建成一条巨大的队伍。
那后果……
不堪设想。
程衍说:“这两条命令真假难辨,对吗?这不是我造假出来的,而是部署通讯队伍里出现了间谍,部署通讯有高权限,只需要消除自己的使用痕迹,就可以无声无息地对指挥命令进行篡改。我已经把他发送的假命令进行拦截,然后抹去篡改痕迹,按原本的命令发往后防线了。”
贺丛心里已经对程衍产生信任了。
他简明扼要:“谁是间谍?”
程衍也不多说,他把保留的林寒的痕迹全部都放了上来,总指挥部里有人看得懂程序,立刻就能进行一番解读。
贺丛看向程衍:“你监视对方很久了?为什么怀疑他?”
程衍不紧不慢地回答:“舅舅记得之前首都星有出现过酒楼里突然出现异虫的事情吧?当时我在现场,并且有见到这个人,没有掌握证据,但怀疑他很可疑。”
那件事情没有出现伤亡,但是首都星出现异虫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在场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情。
贺丛又问:“你了解过他的动机吗?为什么会背叛人类,为什么选择帮助异虫?”
程衍沉默了片刻。
副官追问:“你知道什么,对吗?这事事关紧要,如果我们人类当中还有混入其他的间谍,后果非常严重!”
战争已经马上要结束,迎来胜利的曙光。
可是,总指挥室里却一片肃静。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一个警示出现了,人类与异虫的斗争,有可能将会面对更严峻的阶段。
沉默了许久后,程衍才说:“我也许知道,但是,要等战争结束,士兵们都回来,我才能说。”
贺丛脱口而出:“为什么?那个间谍现在就在后方。”
程衍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他:“因为我的恋人还在前线。”
* 小傻子
太空站里有数百艘飞舰,彼此之间都用悬浮桥连接,让它们都可以相通。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发自内心的欢呼喝彩,为他们又一次在与异虫的斗争中赢得胜利!
“异虫算什么!来多少老子杀多少!”
“老五真是喝醉得厉害,刚才大爆炸的时候,你不是吓得整个人都腿软吗?”
“我哪里腿软了!我那是累到站不起来而已!”
……
每艘飞舰里都有一个巨大的中央厅室,将一些场所临时改装去掉,就足以容纳下飞舰里所有的士兵。
供应了酒水、所有精美的食品,胜利的人们在进行庆贺。
而在每个厅室的最中央,都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荧屏,回放着在战场上被无人机拍下来英勇奋斗的场面,或者是各个指挥部的领导为战争胜利发表感言。
总是被拍到高光时刻的楚望却不在人群之中,当然,他在这场战争中,也仅仅是初露锋芒,还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
倒是有人注意到,总指挥官贺丛好像一直没有露脸。只是,他离下沉的士兵们实在太遥远了,这个疑问或许闪过了不少人的脑子里,但是又很快被人忽略遗忘了。
楚望和程衍呆在一起,在飞舰的医疗室里。
楚望还没来得及和程衍分享喜悦,被拉到了这个地方,事情好像就已经进展到他无法理解的程度去了。
“小衍,他就是你的恋人吗?”
楚望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个只远远在他们冲锋部队指挥官的屏幕里看到过的总指挥官,一时间都做不出任何的反应来。
程衍一把揽住了楚望的肩膀,点头说:“对,他叫楚望。”
贺丛颔首:“是个不错的青年。”
楚望有点迷茫,侧头和程衍小声说:“怎么回事?”
程衍低声回应他:“回去再和你说。”
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虽然贺丛不知道为什么程衍坚持要让他的恋人过来,兴许是两个人还处在浓情蜜意的阶段,担心上前线的对方。
他收回了视线,说:“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程衍这才没和楚望头靠着头低声絮语。
他看向贺丛,问:“军方现在已经有比市面上的更先进的脑部扫描医学仪器,对吧?”
贺丛的副官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说完就立刻想到了:“从军方局域网上找到的信息?”
程衍没回答。
贺丛点头说:“是。”
程衍说:“那扫描一下我的脑部,也许可以找到,林寒为什么会背叛人类的原因。”
“什么意思?”楚望紧张地抓住了程衍的手,“林寒背叛了人类?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程衍侧头看他,轻轻勾起嘴角,声音轻柔:“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等下就能确定是不是我想的那回事了。”
他的声音总是能柔和地安慰到楚望,可是,却不包括现在。
楚望还是神色惶惶:“你要冒险做什么吗?”
贺丛也不能理解。
甚至,被喊过来的医学博士也不明白。
他嘀咕着说:“这个仪器精密又贵重,每次使用都要耗费接近百万元……”
医疗室里只有他们几个人了,所以嘀咕声也被听得清清楚楚。
贺丛冷冷地说:“少说废话。”
程衍躺在病床上,还和楚望紧紧握住双手。
那个医学博士又忍不住说:“只是做个检查而已……不用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吧?”
程衍没看他,只和楚望说:“你握紧我。”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病床在医学博士的操控下慢慢移动,一直到他脖颈以上的部位都进入到一个巨大的的仪器的“腔”内。
程衍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了一阵发凉的触觉扫过头部。
检查花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外显器上已经逐渐显示出一幅幅多彩的画像,然后它们自动进行重叠,变成一幅立体的图像。
一面操控着仪器运行,一面有些漫不经心在看着成像情况的博士,目光触及到一个地方的时候,突然惊呼出声:“这是什么东西!”
楚望最先开口:“什么!”
他牵着程衍的手,坐在他旁边,看不到外显器的画面。
而其他几人已经朝着外显器围观了过去。
立体的图像在博士的控制下轻旋、放大,直到“那个东西”清晰地呈现做看到的人眼中,他们都齐齐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博士已经满头冷汗了。
“这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总指挥官的副官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惊恐而惧怕:“这是异虫幼体!为什么会在人脑里!”
楚望好像感觉到自己呼吸一滞,下意识地用力,捏紧了程衍的手,好像要借此来确认对方的存在一样。
在立体的画面中,一条乳白色浑圆粗大的虫体盘踞在大脑纵裂中,它几乎有五分之一的脑袋的大小,占据空间把整个大脑积压得有些扭曲。
放大了看,肥嫩的虫体上已经长出了节肢,扒在脑叶上,如果不仔细看,它几乎像是大脑一个部分而已,与脑部的所有部位融合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害,我终于要扯完这段剧情了!
第132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程衍坐直起来后, 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惊恐又敬畏的,好像他还能正常呼吸行动,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楚望一直紧紧地拉住他的手, 不需要程衍提醒,他也不可能会放开对方了。
“这就是你一直会头痛的原因吗?”楚望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程衍拍了拍他的手背, 说:“我其实只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
贺丛神色复杂, 叹了口气说:“为什么异虫会到你的大脑里?你有印象你身上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情吗?”
程衍立刻回答:“我掉进过幼虫的虫巢里, 根据母亲说, 被救上来后,我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像失魂了一样,而我清醒之后, 不记得那段时间的记忆。”
贺丛说:“这事你母亲知道?那她知道你一直会莫名头痛吗?”
程衍摇头。
贺丛暗骂了一声, 程衍猜他在心里忍不住骂自己的妹妹不靠谱。
不过,从原身的记忆来看,他确实没有被头痛的事情侵扰过。
医学博士在军队里就任,对异虫也进行过不少相关的研究。
他说:“在异虫幼体形态, 还没进行分化的时候,事实上还没有出现鲜明的工种区分。异虫当中会有工种兵种, 有负责繁衍的雄虫雌虫, 而最高级别的我们称之为虫母。虫母并不负责繁衍, 但它却能对整个异虫群体进行指挥控制, 像是这个群体的‘大脑’。
“早些年的时候人类就已经研究过, 虫母是如何在没有办法传播声音的外太空中, 进行一整个群体工兵的指挥, 但是迟迟找不到结果。后来通过对异虫的大量解剖, 猜测在异虫的脑部位置一块不知名的阴影, 可能会实现某些异虫内部的隔空接触操控。”
医疗室内陷入的长久的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楚望才说:“……也就是说,异虫虫母有可能通过类似的手段,来操控人类?”
博士摇头:“没有足够的数据,无法证明。但是看起来,和生物界中‘寄生’的情况很相似。”
贺丛的副官站了起来,说:“别管什么数据证明了,当务之急是,我们太空站现在,还存在着间谍,而且甚至有可能不只有林寒一个。如果接触过异虫就有可能被寄生,那前线多少战士就有可能有多少隐患!”
博士却说:“人类的大脑不是一般的复杂,就连我们人类自己都现在都有许多人体奥秘没有办法解释,这种寄生成功率一定是很低的,倒是不用担心——至少现在还不用太担心,出现间谍的情况不会很严重。”
但是,异虫已经进化到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来控制人类,虽然成功率低,可潜移默化间,不知道就会有多少的人类变成了它们的爪牙。
一想到这里,这个医疗室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贺丛的副官突然说:“你是怎么确定,林寒和你是同样的情况呢?”
程衍说:“他企图催眠操控我。”
楚望捏紧程衍的手:“什么时候的事情?”
程衍摇头,说:“别担心,他没有成功,之前的事情了。”
贺丛说:“立刻调查这个林寒有没有接触过异虫的情况?我记得他是后勤部,按理是不会接触到异虫的。”
程衍立刻说:“他来自K29星域的边缘星球。”
贺丛和异虫奋战了无数个年头,他的副官也不例外,立刻就想起来:“K29星域的边缘星球因为发展落后,开发价值低,虽然一直饱受异虫侵扰,但是也没有办法很好的根除。在那里,几乎除了完全羸弱的人,其他人类都必须投身到和异虫的战斗中。”
贺丛站起身,说:“现在立刻收押他!”
程衍摇头,说:“不,我有更好的建议,必须当众揭穿他才行。出现异虫的间谍是全人类的问题,其他的军队也必须立刻进行排查。”
“怎么排查?”贺丛脱口而出。
博士立刻就想到了:“我们有可以对异虫进行攻击的声波!”
异虫总是在外太空行动,一旦它们落到人类富饶的星球上,会因为适宜环境而呈现出爆炸式地繁殖。但是,人类找到了能让异虫无法忍受的声波,可以在星球上进行传播。
利用那段声波可以让异虫行为混乱,弱小的会直接死亡,强大的则会因为被影响,而开始自相残杀。
更重要的是,那段声波人类是无法听到,而且也不会受到影响的。
现在他们身处在飞舰上,所有的地方都供给正常呼吸的空气,而且所有人都聚集在一个个的厅室里,只需要在厅室里播放那段声波,就可以解决了。
医疗室里有个大屏幕,贺丛是总指挥官,进行了临时的设置,调整成所有飞舰的中央厅室庆贺的场面,确定了林寒所处在的是哪艘飞舰后,还直接将那个监控画面放大了一些。
从屏幕里可以看到,所有人都在欢呼喝彩,有的人在扮演着刚才是如何英勇无畏地绞杀异虫,有的人举杯喝得酩酊大醉。
他们谁也想不到,所处的人潮中间,还藏着“异类”。
锁定目标是林寒之后,立刻就能看到他在人群之中,显得有些突兀的表情。
他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聂敬云在他旁边,一会儿摸了摸他额头,一会儿检查他的脉搏,好像在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贺丛说:“播放吧。”
副官立刻把命令传达下去。
程衍眼里不带任何的感情,盯着监控画面里的林寒。
虽然看着林寒,他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因为被本源清剿,他下意识地认为,在到来这个世界后,莫名其妙的脑部疼痛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意识对自己的抗拒。
而且他之前也没有想通,为什么在之前的原剧情中,顺理成章进展下去,会迎来这个世界的覆灭。
结合猜测到“寄生”的情况发生,他终于能稍微清晰地把一切捋顺了。
一个个小世界,必须要维持着平衡才能一直延续下去。
而这个世界的平衡点,显然是人类与异虫处在互相制衡的状态。人类的繁殖速度逊色于异虫,所以进化速度也会差,但是人类个体的智慧始终比异虫高——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能一直维持稳定。
原剧情中,没有出现过林寒的异常,可他当真没有异常吗?如果在原剧情中,是异虫不动声色、一点一点寄生进人类的脑袋里,直到完全操控住所有把握命脉的高层,然后虫母才发动一场大进攻……
又或者确实没有出现过异常,甚至原剧情中异虫根本没有明显进化的痕迹,与人类的战争节节败退,那异虫注定会被消灭。
无论那种走向,都是平衡破坏,小世界毁灭。
至于他时常感受到世界意识对他的恶意……
此消彼长中能维持平衡,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说不定是有左右两方,和人类异虫一样,在进行着无声拉锯。
* 小傻子
副官的命令很快就传送了下去。
所有的飞舰里开始播放会影响到异虫的行为的声波。
那段声波人类是听不到、也不会被影响,所以一开始没有人发现异常。
但是,在监控的画面中,林寒的表情很快就呈现出扭曲的痛苦来,他突然按住自己的脑袋,开始浑身抽搐、倒地。
发生的速度不过三秒钟的时间。
贺丛问:“其他飞舰上有出现异常人员吗?”
副官全程在和每艘飞舰上的指挥分部联络,依次翻看收到的消息,回答:“没有!目前无其他异常!”
他们紧紧的盯着监控屏幕,突然听到了楚望的一声惊呼,齐齐回过头,就看到程衍蹙眉闭眼,被楚望搂住,浑身好像没有力气,倒在了他怀里。
“程衍!程衍!”
贺丛眼里闪过暗芒。
既然声波攻击能刺激到林寒,又何尝不会刺激到程衍?
而程衍如何会想不到?
* 小傻子
事情发生几乎只在一瞬间,聂敬云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反应,眼睁睁看着林寒抽搐倒地,震响之后,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发生的上一秒种,他们队伍还全部围在林寒的旁边,在和他嘘寒问暖地说话。
林寒身体不舒服,看样子兴致不高,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弱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哄他开心。
他猛地抽搐着摔倒在地上的时候,闻佳还吓了一跳,说:“他真的很不舒服啊?快送他去医疗室吧!”
聂敬云这才回过神来,大喊着林寒的名字,弯腰把他搂起来,大喊:“林寒!林寒!你怎么了!”
林寒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眼睛还保持着瞪大露出惊惧神色的模样,没有闭上,而他眼里已经失去光,变得呆滞木讷。
聂敬云发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摸了下林寒的鼻息,再慌乱地抓住他的手,把过脉搏。
然后他才失声大叫了起来:“厅室里有人被刺杀了!”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一队士兵就走了过来,横穿过了拥挤的人潮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为首的队长开口:“别制造混乱!这个人是间谍,已经被我们就地正法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什么间谍?林寒才不是间谍!”聂敬云朝着队长怒吼。
队长却不与他争辩,朝着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对方走上前去,手里拿了开刃了的锋利的刀。
聂敬云直觉不对,他抱紧了林寒,冲着朝他逼近过来的人说:“你想做什么?”
对方不语。
士兵的队长只说:“你最好让开,不然将会作为间谍的同伙进行调查。”
“林寒才不是间谍!”
但是拿刀的人沉默着不听聂敬云的辩解。
他力气很大,又或者是聂敬云在瞬息骤变的情况下压根没法做出反应——他怀里的林寒僵硬的尸体已经被对方夺过。
然后,那个沉默的士兵举起尖锐的刀,刺向了林寒的头颅。
倒抽气的声音在四处响起。
不只是这个飞舰,其他飞舰上的大屏幕都在实时转播这一画面。
所有人惊恐又错愕地在互相问是怎么一回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一直到利刃落下,才有人尖叫了起来。
飞溅开的体|液像极了B级片的恐怖场景,可更惊悚的是,一只幼体异虫的尸体也掉落出来,一声闷响落地。
聂敬云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如同失了魂一样。
他浑身汗涔涔,不敢想象自己这些天到底与什么东西同床共枕。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解决林寒了√
小程不会有事der后面收尾明天再写了,今天我已经被榨干了_(:з」∠)_
第133章 omega学院的非典型AA恋
程衍昏迷在楚望的怀里, 仅仅过了两分钟,就重新睁开眼睛,浑身从僵硬变得舒缓下来。
然而, 即便如此,楚望还是吓得浑身冷汗,神魂未定, 死死地握着程衍的手, 程衍从他怀里直起身, 他还怔愣着问:“我在做梦?”
程衍忍不住笑了一声, 说:“不是。”
楚望一把将他抱住,头埋到他的肩颈上,好像压不住发出一声哽咽的声音来。
感受到抱住的是真实、温暖的身躯, 心好像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程衍好像也感受到了楚望的情绪波动, 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又轻揉过他的发梢和后颈,低声说:“别担心,你在我身边, 我就不会出事的。”
楚望猛地抬头看他,眼眶有些发红, 嘴唇轻颤。
“那……那万一……”
“没有万一。”
程衍轻声说。
明明这事他也不敢保证, 但是从他口中这么说出, 却是让楚望忍不住有些信服, 不再说下去了。
程衍确实在赌。
既然已经发现脑内的幼体异虫会给他带来疼痛, 而每一次楚望触碰到他, 都能缓解掉那种痛苦;那被声波攻击也许他自己也会受到影响, 但如果楚望在他的身边, 也许就可以帮他度过那痛苦了。
他的猜想确实没错, 只是昏沉失去意识短暂的两分钟内好像听到了大脑里有一阵接着一阵的尖锐叫声,内部传来刺痛。
他没有听懂那些尖叫是什么含义,但知道幼体异虫一定非常痛苦。
直到叫声变虚弱,意识就复苏了。
贺丛皱着眉,又想起自己妹妹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要他保护自己那个娇弱的alpha儿子的事情。
上一刻钟,他还觉得对方冷静机智,不需要自己太多关注,下一刻钟,就恨不得大喊,年轻人做事果然鲁莽!
他在旁边忍不住说:“行了,先做个检查吧!”
程衍重新躺到床上,楚望还是紧紧牵着他的手。
不过这次也没有人吐槽什么了,虽然看起来很玄幻,但被声波影响,林寒三秒内死亡,而程衍昏迷两分钟,但至少好端端活着,心跳呼吸正常。
而看样子,这种情况,似乎和楚望又一定的关系。
博士马上就检查完,再次呈现出来的脑补图像可以看到,异虫的节肢已经从脑叶上松开,幼体的形态还未完全,只能依稀看出那浑厚的虫体好像悬浮在纵裂之间,一动不动。
他看向程衍,说:“幼体异虫看样子已经死亡了,建议取出,但是脑部手术,有很大的风险。”
博士说话的时候,语气古井无波,听起来好像带着一丝冷酷一样。
程衍却勾起嘴角,说:“那我也不能不把它取出来吧?”
他说话的语气轻松,还带着笑意,惹得楚望忍不住捏住他手心,瞪他一眼。
这种情况,怎么还能开玩笑?
不过程衍说的确实没有错,不可能因为风险大,他就不把异虫取出来。就算已经死了,还呆在他的脑里,谁知道会不会存在什么风险,不可能置之不顾的。
博士说:“我建议你到首都星上,找最顶尖的脑科医生来主刀,尽量降低风险。”
楚望连忙说:“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程衍侧头看他:“军队应该还有庆功宴吧?”
“这时候还管什么庆功宴啊!”楚望心里担忧,语气也不由地变得有些冲。
贺丛也说:“出了间谍的事情,估计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虽然我们胜利了,但是现在也不能松懈下来。”
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医疗室里显示出来的屏幕中,林寒猝死与后面的场面引发的骚动已经平息了许多,林寒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一地狼藉也已经清扫完毕。
不过,相信从头颅里掉出异虫尸体的场面,一定会长时间占据看到这场景的所有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
贺丛收回了视线,看向程衍,说:“我的私人飞舰借给你,你现在回去首都星,尽快解决这事。我会和你的母亲说这事,让她——”
“别告诉她。”程衍飞快地说。
贺丛与他对视了几秒钟,才说:“那我帮你联系脑科医生吧。”
程衍点头,没有意见。
如果让原身的母亲知道了自己孩子脑里一直藏了一只异虫,那她肯定会受到非常大的惊吓,还不如先不要告诉她。
贺丛又继续说:“关于出现间谍的事情,我需要把林寒的行为曝光出来,到时候你也会得到一份功勋。”
程衍却摇头,说:“不要把我说出来,就说是总指挥室发现异常就好了。”
贺丛愣了下:“你到前线参战,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吗?”
程衍眨了眨眼睛:“不是啊,我是为了陪我男朋友才过来的。”说完他还侧头看向楚望,冲他笑了下。
贺丛:“……”想起来了,他的妹妹哭天抢地说自己的儿子和另一个alpha交往,非要跟着他去战场,怕人家抛弃他之类的话。
楚望低声说:“别胡闹。”然后看向贺丛,说:“总指挥官,程衍开玩笑的,他只是不喜欢出风头而已。”
贺丛挥了挥手:“算了,你们赶紧回去吧,管不了你们了。”
程衍牵着楚望的手,和一副眼不见为净模样的贺丛道别,这才离开。
转身的时候,两人还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异虫寄生、间谍、精神操控……
胜利的号角吹响了,但是形势却似乎更加严峻。贺丛没有把事情进行隐瞒,相反,他除了隐瞒了程衍有关的那部分真相,其他事情都对着整个太空站的所有人揭露出来。
而消息随之传播出去,星网上全都是他当时的讲话。
有的人想要借此攻击他和所属的军团,认为他所说的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是凭空捏造来扰乱人心,但是,林寒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到他脑子里钻出来异虫,那画面在所有的飞舰上面进行了实况转播,也不可能存在造假。
一场战争胜利了,但是喜悦没有传递到其他地方,各个星域的驻军都按照贺丛给出的方法,扩散播放能扰乱异虫的声波,结果还真的陆续有不少的地方发现了间谍,大多数都是处于偏远、边缘、更容易受到异虫侵袭的星球。
异虫寄生、操控人类是确有其事,就算现在找到了潜伏的“钉子”拔出,也不知道异虫会不会仍然有新的手段。
虽然还没有新的危机引爆,但延续成百上千年的人虫博弈,注定还不会就此面临结束。
不过,回首都星后的程衍二人,虽然有看到铺天盖地的消息,却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这样的大事。
程衍的手术很顺利,但是在医生的建议下,还是和楚望在程家的庄园静养。
医生已经和贺丛签署了保密协议,程母也不知道程衍到底是受什么伤,只是看楚望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自然也担心自己的孩子。
“我没事,只是出门走走而已,我又不是伤到了腿走不动路。”
程母瞪了程衍一眼,说:“谁知道你到底哪里受伤?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楚望也有些担忧地看着程衍,虽然前两天检查完,程衍的脑部已经没有问题了,但每每想到对方之前时不时地头痛,他心里还是有些余悸未定。
程衍瞄了一眼楚望,干脆拉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来,直接说:“楚望陪我出去,不会有事的。”
楚望:“但……”
程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勾住他的手臂牢牢抓紧,推着他一起往外走:“就这么说定了!”
程母张了张嘴,也没来得及说出什么阻止的话。
他们俩又跑去乘坐热气球,放眼望向一大片广袤的森林,看不到尽头。
楚望还是有些担忧:“你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吗?”
“放心好了,已经恢复了,我现在甚至觉得自己活蹦乱跳,可以强身健体一番了。”
楚望瞪他:“别开玩笑,你还是需要静养。”
程衍耸肩。
他没有说谎,在异虫从自己的脑子里取出来后,程衍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好像也在一点一点地变好,不像之前那么羸弱,跑两步就会喘。
……当然,这也是他的猜测,因为他想跑两步,就一定会被人制止的。
他们俩趴在热气球的边沿上,脑袋靠着脑袋,看着远处的风景。
程衍问楚望:“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楚望愣了下,摇头。
程衍倒是兴致勃勃:“我舅舅把他那艘私人飞舰干脆送给我了,我们一起去其他星域旅游吧。”
楚望瞪他:“你的身体——”
程衍笑着抓住了他的手,“我身体好得很,你不是最清楚吗?”
楚望飞速地移开视线了,甚至想抽走自己的手。
程衍却不让他有机会溜开,伸手搂住了他。
“昨晚、昨晚我们不该……”
“嘘——”
程衍嘴角带着笑意,轻声说:“我们一起去不同的星域旅游,一起去看不一样的风景,也许还能尝到首都星没有的各种美食,无拘无束,没人管我们——是不是很心动?”
楚望猜想,没人管束才是程衍这段话的重点。
他有些好笑,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爱人多智近妖,自己总是看不穿对方,可是在如同这的某些瞬间,又好像识破他那点让人哭笑不得的伎俩。
不过,他确实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结束啦!这次可以去更广阔的天地旅游啦!(虽然我死宅但我好喜欢让小程和小楚去旅游哦= =)
卡了很久,因为不确定有没有忘记收尾的东西……反正每个世界我都有忘记交代的东西(擦汗)
明天按理会有番外,但我还没想好写个什么(你)
第134章 番外
从程衍和楚望离开首都星一起去星际漫游, 已经过了接近十年了。
这十年间,最大的变化——同样也可以说是一成不变的是,人类与异虫的战争一直在进行之中, 几乎所有的星域都有被波及到,无声的硝烟在人类与异虫相争的所有地方弥漫。
战争当中人类一方总是有输有赢。
异虫虫母和科学家们所预测一样,能通过寄生来操控人类, 并且寄生手段也随着进化而不断发展出棘手的模式来, 而工种兵种的异虫也在逐渐变强。
但是, 人类也在生死存亡爆发出惊人的发展潜能, 各大武器接连被研发出来,机甲、战舰的种类越来越丰富,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投身到斗争中来……
总的来说, 绝大多数人都相信, 人类一定会走向辉煌的光明的。
而在这期间,“C小队”作为一个多年来人数维持在两人的佣兵小队,也有了不小的名气。
……准确来说,是楚望。
他们没有目的的漫游, 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星域,时常会遇到异虫侵袭人类星域的情况, 一旦碰上了, 楚望都不会坐视不管。
有时在战争中英勇的表现被拍到, 几次之后, 就有人不少人认识他, 隔了很久, 楚望才发现自己默认注册后, 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社交账号上居然有数以万计的粉丝。
这事还曾经把他下了好大一跳, 看到在他的主页给他留言表白的热情话语, 还扰乱过他一阵子。只是后来一想,这些人只不过是在星网上说两句话,不会在现实中影响到他,也就不理睬了。
到了后来,他们到了一些地方,也偶尔会被人认出来,到那个时候,楚望的名气已经不小了。
楚望的主页粉丝人数超过百万之后,他和程衍商量后,开始在自己的主页放一些自己和异虫战斗的经验,还有一些训练技巧、搏斗技巧之类的东西,希望能靠自己的知名度,传播一些有用的知识给其他人。
也因为这样,他的粉丝在那段时间呈现爆发式增长,不说家喻户晓,他的名声也非常大了。
而“C小队”的名字之所以也进入到人们的眼中,是因为楚望的简介里写了“‘C小队’队长”。
知名的英雄会受到追捧,佣兵小队也不例外,在战争期间,人类总会更喜欢英雄明星们。
不过,这个“C小队”,除了出了一个楚望,好像就没有其他更多有名气的队员了。
不少人对此感到好奇,一番深扒之后,发现了这个“C小队”居然只有两个人,除了楚望以外,另一个队员就应该是个后勤队员了。
这个事情被人挖掘出来后,楚望的私信箱里,除了屏蔽不看的花式表白、偶尔回复的答疑解惑,又多了两种信息。
一种是各大佣兵队伍要来挖人,二是崇拜者想要加入他的队伍。
楚望干脆在自己的简介里又补上一句,变成:“‘C小队’队长,不跳槽不招新”。
不过,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觉得,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队伍,实在配不上楚望,而那仅有的队员之二,也成为很多人或嫉妒或抱怨的对象。
只不过,这个队员之二……至今还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
程衍看过两眼网友评论,然后感慨:树个靶子然后打空气,真的好闲!
楚望一看程衍不在意,自己也不特地去注意这些言论了。
反正大半的时间,都是他们俩在外太空漫游,去各种有人定居或无人居住的星球游玩,还经常十天半个月地连不上星网,哪里有精力去时刻关注不相关的人都是如何评价他们的?
不过,程衍前日子在飞舰上搞了一个稳定的信号接收器,在外太空都可以保持良好的网络,终于能让他们星际漫游的过程中,享受到顺畅的网速。
楚望因此也多花了一些时间,在星网上逛一些休闲打发时间的网站,日子过得悠闲极了。
今天程衍一早就去飞舰上的厨房捣鼓什么,楚望做完日常的训练之后,例行地点开星网,看一下自己的信息和私信箱。
没有什么需要回复的新消息。
他前两天还和闻佳聊过天,得知聂敬云的近况,他继承了家里的经商事业,但是发展不是很好。
据闻佳以前说,在林寒的事情出现之后,他们整个队伍都已经和间谍接触过,而接受了调查,在那之后队伍就干脆解散了。
而聂敬云很长一段时间都精神恍惚,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直萎靡不振。
闻佳那时候说,在林寒死去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大脑内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后来仔细回想和林寒认识之后发生的一切,发觉自己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好像就被影响了心智,屡屡做出自己不能理解的行为来,清醒过后,才发现自己当时真的很莫名其妙。
等到异虫寄生的情况逐渐增多,有了更多的了解,才推测林寒当时是被异虫中的雌虫寄生,让他拥有了某种催眠、蛊惑他人的能力。
闻佳尚且觉得无法接受那时候的自己,就更别说行为更加异常的聂敬云了。
聂敬云消沉了长达一年之后,才准备重新组建队伍,但是他在这方面却一直不太顺利了,好像总是遇到一些时不时的磕磕绊绊,最后也没能做出什么成绩来。
估计是眼看没什么前景,才回家继承家业从商,但是似乎也遇到各种坎坷,不是很顺利。
楚望现在重新听到闻佳说起聂敬云的事情,好像恍若隔世,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和聂敬云这些年也再没有联系过,听闻他的消息,就像是听到一些和自己本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故事一样,激不起心里的半天波澜。
楚望看完自己的信息栏,然后才点开私信箱。
私信箱里就都是星网上面关注了他个人主页的粉丝给他发的消息了。
其中大部分信息都是没有价值的内容,程衍给他做了一个筛选器,将那些无意义的私信都筛选掉,免得浪费时间。
楚望看了下,回复了几个咨询他战斗机巧的信息,帮遇到瓶颈的人进行解惑。
再往下翻,有人给他发了个链接,附上一句话:“楚望大神!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换平时,楚望看到来历不明的网站和这种没头没尾的话,是不会去看的,不过今天程衍一早去厨房的时候神神秘秘的,不肯他过去帮忙。楚望有点无聊,想了想还是点开了。
搭设了升级版的信号接收器之后,他们在飞舰上接受信号果然快了很多,不到一秒种,那个链接就已经打开来了。
但是,楚望却足足愣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
链接点开后是一个论坛帖子,标题大写加粗——《报!发现了一个一丝楚望大神的恋人的社交账号!火眼金睛的网友来鉴定一下是不是!》
楚望第一反应,是回想了下程衍的社交账号,然后猛地发现,程衍好像完全不玩这些,有时候会帮楚望打理账号里的内容,但是好像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账号信息。
楚望一直只当做程衍对此不感兴趣而已,也没有在这件事情有过什么探究。
但是现在,看到这个帖子,他才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
他回过神,往下翻,开始看帖子的内容。
“LZ最近喜欢上了楚望大神,觉得他好冷好飒,但是有次训练的时候出现问题私聊他,大神居然耐心给我解答了,说话特别温柔(捂脸)之后LZ就不可自拔了,在星网上一直搜索楚望大神的所有消息,结果发现了这个账号——【栀的主页】。
各位网友来鉴定一下,这个人是不是楚望大神的恋人啊!如果是的话,LZ就不做梦和大神在一起了呜呜呜!”
楚望先往下翻,看到下面足足十几页的评论。
最前面的评论都是“前排吃瓜”,紧接着的网友好像有点开那个主页去看,评论也变得不太客气:“神经病!楚望一直在各大星域积极剿灭异虫,怎么可能有个恋人,这就是个妄想症的狂热粉丝而已啊!”
楼主战战兢兢地说:“可是这个人……定位信息总是和楚望大神一样啊……”
网友们迫不及待地反驳:“有钱我也可以跟着楚望环游全宇宙啊!”
再往下翻,不仅众说纷纭,甚至连各种互相攻讦都用上了,楚望没有再往下看,跳到回到最上面,点开了那个“栀的主页链接”。
在看到这个昵称的时候,楚望心里却是有些意动,想到了什么。
他心里好奇与紧张在反复交替,还带着隐约的期待……直到那个主页刷新出来,看到显示的动态内容。
——楚望表情裂开了。
这个“栀”的主页动态内容,几乎满屏幕都是这样画风的——
“今天亲爱的超帅哦!@楚望”
“今天亲爱的陪我去XX星球完,当地的烤肉真的太好吃了!亲爱的嘴上不说,但是他吃了好多,嗯哼,一定是我手艺好!”
“今天醒得早,看到亲爱的睡在我旁边,就觉得很暖ε-(`;)@楚望”
楚望:……草!你他妈是谁!!!
楚望内心是震撼的,吓了半天没能回神。
他几乎是麻木地往下翻,“栀”的动态更新不经常,偶尔还在吐槽外太空信号太差,连不上星网。但除此之外,满屏幕都是“亲爱的”“@楚望”,没什么营养的内容也能发出来。
这个口癖,为什么感觉莫名熟悉……
一直到看到寥寥无几的拍摄照片,出现了一张飞舰内部的环境。
“亲爱的在训练,我在偷拍他(●/ω\●)但是不能给你们看,只能偷偷给你们看训练器材~”
那张照片里拍摄的是一台跑步机的一角,楚望看了眼光脑屏幕,再把视线往左边移了几十公分,照片里的跑步机和墙角的跑步机完全重合。
楚望面无表情,内心疯狂闪过世界观被撼动的弹幕:“程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因为这个账号被人挂了出来,还在论坛上翻了好多页,本来没有什么人发现,现在也飞速涨了许多粉丝,并且最前面的几条动态下面都出现很多网友的评论。
楚望收拾好自己的三观,回想起程衍曾经也做过……咳,类似画风的事情,已经可以良好面对这满屏幕“亲爱的”,才看了下评论的内容。
被点赞最多置顶在最前面的总共就几种。
楚望粉丝:您是哪来的妄想症?艾特楚望,你也配?
路人:会做梦真好。
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帮你再艾特一遍@楚望这是你老婆吗?
名侦探型吃瓜群众:你们没发现这个账号真的蛮可疑的吗?那个帖子十页之后有人开始推理了,发现不仅仅是动态的定位信息和楚望大神的位置重合,而且发出来的时间,楚望的行踪都没有曝光过。巧合是不可能了,要么这个人是疯狂的跟踪者,要么没准人家是真的【狗头】上面别骂得太难听,小心打脸。
楚望本来看到前几条心里还有些气恼,看到最后那条评论,又觉得有些好笑和无奈,没有再往下看其他人的讨论了。
他接着往下翻程衍的动态,大概最近信号接收器搭设好,程衍才发得比较频繁,之前十天半个月才发一条,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往下翻倒是快了很多。
几乎在他们到每个星域,程衍都发了一条打卡的动态,然后记录了这个星域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也许因为这个主页之前从来没有被人发现,他也很放心当私人的记录使用,甚至详细地写了预计的路线安排。
偶尔里面还穿插一两句“亲爱的也许喜欢去地下洞穴冒险,可以多安排一周的行程”之类的话。
楚望不知不觉就把所有的动态都翻完,才发现原来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地方。
最后那条动态,亦是最早的那一条。
——“今天开始,要和亲爱的一起出发去拯救世界啦!o(〃\’▽\’〃)o”
那颜文字,真想象不出对方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发出来的,但是至少此时此刻,楚望看到这里,忍不住哑然失笑了。
他重新跳回到置顶,然后点了关注。
吃瓜群众再怎么震惊,楚望就不知道了,他刚看完全部的动态,就收到程衍的信息,喊他去吃饭。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见对方,却又想不到要怎么和程衍开口说这件事。胡思乱想着,不觉已经走到了餐厅的门口。
看到程衍的身影,楚望一时间把自己满脑子的纷乱思绪也都消失了。
他走上前去,看到程衍正对着桌上热腾腾的菜品拍照,楚望视线又落到一桌子的美食上,惊讶了下。
他还没说什么,程衍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看他,好像已经把照片拍好了,收起了从手腕上的终端弹出来的摄像设备。
程衍直起身,看了过去,在楚望走近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眼里几乎瞬间带上了笑意。
楚望记得,以前程衍也会拍照,偶尔还会拍他,楚望都依着他拍,没有多问。
现在他才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拍照?”
程衍的答案也不出所料:“留念嘛。”
楚望见过他的相册,里面按他们走过的地点,留下了许多的照片。
他不知道的是,在程衍看来,虽然和楚望之前好几辈子都在旅游中度过大半生,但是那些时候都是没有摄像设备,也不能把他们一起历经的风景记录下来。
既然这辈子有机会,当然要尽量记录下来,等以后他们都走不动了,还有回忆可以留念。
今天的菜色也比往常都丰富很多,程衍花了心思做了大餐,而且刚才还不让楚望过来帮忙,楚望好奇问:“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
程衍挑眉:“你忘了?我们认识十周年了。”
楚望失笑:“……这有什么好纪念的。过几个月,还是我们交往十周年呢。”
程衍点头说:“对啊,都是需要纪念的。过几个月我们应该到下个星球了,我查了资料,那个星球常年积雪,有极其罕见的奇观,而且上面的冰山还可以买下命名权,我们可以买下两座相连的冰山,然后取名为我们俩的名字。”
他说得一本正经,楚望心里有些好笑,但倒是没说出什么来,只是随着他点头应好。
他记得,看到那个账号上,他们每到一个地方,程衍都仔仔细细做了攻略安排路线,考虑着他的喜好来安排行程。一回想到这些,楚望心里泛起酸胀,程衍还牵着他的手,他忍不住拉了拉他。
程衍侧头看他,笑着说:“你是不是等不及了?我们吃饭吧。”
“不是……”楚望停顿了下,想了下说,“你刚才拍照……是不是打算发到网上去?”
程衍一副“我听不懂”的表情,眨着眼看他。
在一起那么多年,这些小表情哪些楚望看不穿?
楚望忍不住笑起来:“我回粉你了。”
他想问程衍,藏了这个账号,不告诉他,又暗搓搓炫耀,是不是在等着他发现。
不过,这个问题好像不重要了。
只是爱人之间的小情趣嘛。
“栀”的主页吸引来了不少的围观群众,但是也不至于引发众议,直到楚望回粉了这个账号之后。
围观群众迫不及待地给两个人的私信箱塞满信息,好奇想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一直到很晚的时候,“栀”才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下发了条动态:“和亲爱的认识十周年啦,亲爱的还是那么热情,耽误到这么晚才晒照片~永远爱你@楚望”
单身狗们:“滚!”
【作者有话要说】
太长了……最近比较鸽的我拖了好久QWQ
今天晚上应该还有一更,下个世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剩下三个世界收尾
第135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这个时代的人们寿命都比较长, 因而,程衍和楚望活到接近两百岁才离世。
程衍庆幸他们在星际漫游的期间,拍下了许多照片, 到身体条件不允许他们再进行长途的旅游之后,还能定居一隅,对一起游览过的风景如数家珍。
不出所料, 人类与异虫的战争从数百年前开始, 到现在也没有消停的趋势。
但是, 这个世界却一直维持着平衡稳定, 没有崩溃,证实了程衍的猜想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
大多数时候,楚望总是很坚强的, 也只有在即将离世的时候, 才拉着程衍的手,低声地说:“我舍不得你……”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可是好像总是不够,恨不得生生世世都和这个人永远在一起。
程衍轻吻他的眉心, 轻声说:“放心,下辈子我们还会在一起。”
这句话如同给了楚望一颗定心丸一样, 牵着程衍的手才慢慢放轻, 最后闭上了眼睛。
程衍将他搂进自己怀里, 同样也闭上了眼睛。
把这个世界的楚望的灵魂同样藏进自己的心间, 程衍发现胸口的小光球已经趋于完整, 也有了自己的清晰意识一样, 一落进程衍的手中, 就拼命的蹭他的手心。
那颗光球已经用一只手掌托不住了, 程衍低笑一声, 双手捧住抬起,然后亲了下光球的表面。
没想到,莹白的光球原本活泼好动,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然后在程衍的注视下,散发出来的白光渐渐趋于红色,在程衍手心里也散发出微热的温度了。
程衍愣了一瞬,才大笑起来。
他没有戏弄容易害羞的灵魂,又放回到自己心间,然后才选择脱离这个世界。
在每次完成任务离开一个世界的时候,程衍都能接受到从这个世界的意识送给他的一些魂力,而其中一部分会飘向本源的方向,被本源接受。
程衍记得,002还曾经开玩笑说,这是不是就算是纳税。
只是,这一回,他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给了他比以往都要多得多的魂力以外,分支出来的那部分没有飘向本源的方向,而是同样注入了他的心口。
但是,接收的却是……楚望的灵魂。
程衍愣了下。
他早就猜想到了楚望一定是某种特殊的存在,才会灵魂散落在那么多个小世界中,但是也没想到……
他到底是什么呢?
这样想也绝对不会想出一个结论来的,程衍只能把他的灵魂再小心翼翼地藏好,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想到了本源围剿他的事情——
他应该快速进入到下一个世界,避免与本源再度碰上。
魂体漂浮在看不到边界的黑暗之中,一挣脱小世界,他就落地在这样的地方。
楚望的灵魂总会指引他,到下一个世界去。
“001——”
周围没有其他的事物存在,只有遥远的散落开的星光,在微不足道地闪耀。
程衍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明明他只是一个灵魂,却还是感觉到了浑身的汗毛全部都竖了起来。
本源的声音是分辨不出性别年龄,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在里面的,祂只是存在世间万物之中的意识。
程衍顿住,没有动弹。
他心里纵使想着要飞快离开,但是好像也在瞬间被钉住,他看不到本源,却感觉对方存在于自己周围的每一个地方。
“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了?”本源缥缈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好像带了一丝戏谑一样,“你不可能成功的。”
程衍想说话,但是好像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样,没有办法张口。
而本源似乎也没有对他起杀心,又或者只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不屑于杀死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蝼蚁。
那些话说完之后,周身才好像有种放松下来的感觉,程衍猛地松一口气,才发现刚才浑身好像被压迫住一样。
他狠狠咬住了后槽牙。
和本源相比,犹如蚂蚁撼大树,本源看起来是知道楚望的身份,并且绝对不简单。
本源为什么觉得他不可能成功?
程衍心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但是又立刻忽略了。
既然对方暂时不打算抹杀他,那他要做的就是不浪费时间,抓紧把楚望的灵魂收集完整再说。
程衍有种预感,等到那个时候,他就什么都清楚了,谜底一定在楚望的灵魂上。
他干脆没有再回到本源盘踞的、这片虚无空间的中心的地方,任由楚望的灵魂牵引,靠近好像传来召唤声的一处光芒。
然后,进入到新的小世界中。
本源不希望他成功?他和祂的差距巨大?
虽然听起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一定会带着楚望离开的!
* 小傻子
困……
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耳边好像传来了引擎运作的声音,全身好像也处在颠簸的状态中。但是那声音不吵闹,而颠簸也处在恰到好处、不烦人的频率,简直像是躺在摇篮里一样。
程衍感觉自己——或者是他现在附着的躯体——好像有好几天没有合眼过一样,困顿得他不愿意睁开眼睛,连头脑也昏昏沉沉,清醒不起来。
一直到颠簸停下来,引擎也停止运作。
程衍感觉到了有个人用手轻轻推了他的胳膊一下,差点没把他朝另一个方向推倒下——
他才猛地惊醒过来一样,睁大了眼睛。
坐直起来,就看到了自己身旁坐了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他把头发梳成大背头的模样,露出来的五官很俊朗,但是眼睛里布满血丝,还有重重的黑眼眶,嘴唇干燥裂开,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
男人一双眼睛盯着程衍,但好像不敢太冒犯,又稍微挪开,然后沙哑地开口:“大师,到了。”
大师……?
程衍下示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还好,有头发。
他们坐在一辆车里,从车窗望出去外面,程衍差点没被阳光刺伤眼睛,花了几秒钟,才看清车辆是停在一栋独立别墅的门口。
那别墅看起来占地面积不小,周围的植被都修剪得很好,看起来精于打理,显然常年住人。
脑海里慢慢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但是,程衍还没来得及好好捋清,随着旁边的男人毕恭毕敬地邀请,推开车门后,差点没被迎面而来的热气熏过去。
双脚踏到地面上,又一次感觉到了灼热。
程衍没心思想别的了,看向那个领着自己过来的男人,在原身的记忆里飞快找到近期记忆,搜索得到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傅先生,快带路。”
傅轩踏出车后座,也受不住这晌午的热气,他不敢怠慢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师,连忙领着他往前走,连声说:“大师大师,这栋别墅就是了。”
从停车的地方走到门口,也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好在屋里早已经开了空调,凉爽的气温才让两个人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傅轩领着程衍在客厅坐下,屋里的佣人立刻给两个人端上水来。
程衍刚喝了两口水,傅轩就紧张地问:“大师,您刚一路进来,有没有感觉这个屋子有哪些布置是有问题的?”
咽水的动作一顿,程衍保持着不动声色,让自己看起来高深莫测一些,抬眼看了下小心翼翼的男人,慢悠悠地回答:“等会再说。”
好像他态度越高冷,对方反而言辞愈加紧张,也不敢怠慢,连声说:“不急不急!等会再说、等会再说。”他说着话,双手交握,用拇指在搓另一只手的虎口。
程衍喝水花了多久的时间,他也持续了这个动作多久。
一直到程衍停了下来,男人却换了个动作,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说:“程大师,您有没有感觉到,屋里的阴气有点重?”
程衍抬眼看他,慢吞吞:“空调开太低了,就调高两度。”
傅轩的表情一僵。
“您、您没有感觉到吗?这些天我和我家夫人晚上都感觉到了一股凉气,而且常常做噩梦……”他说到这里,好像回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突然间好像顾不得其他的东西,伸手就要去抓程衍的手臂,“程大师!昨天不是和您说,我被厉鬼缠上,整夜不得好眠,您看看,这厉鬼是不是就是在——”
程衍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抬手指了下旁边的落地窗,开口说:“你看看这屋外艳阳高照的,厉鬼敢这个时候出来?别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了。”
从车上清醒过来,程衍开始和之前一样,读取接收到的这个世界的剧情,以及原身的记忆。
后者没有遇上什么障碍,但是前者……却一片空白。
本源没有给他传递什么任务,这个小世界的意识也没有将剧情给他,他无从得知这个世界是否有关键的主角,也不知道楚望在其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而原身的记忆当中,也没有楚望的出现。
这虽然是个科技尚且发达的现代世界,但是却存在着“灵气”,而世间也有鬼有妖。
普通人是看不到的,但是原身是出身于隐世玄门的弟子,天生阴阳眼,又有至阳之体,年纪轻轻学道不精,在普通人的社会里,也混到一个大师的名气来。
眼前这个名叫傅轩的男人,就是原身昨天在一场富家子弟的聚会中被引荐认识的人,他自称家里有一个厉鬼,开价五百万,恭请大师来家里做法。
有钱不赚王八蛋,原身不问缘由,更没问好端端做人怎么会被厉鬼缠上,就答应了这桩生意。
傅轩表情又一次凝固,却好像被程衍的话说服了。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凉,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后,干脆招呼了下女佣:“小陶,你把空调调高两度。”
佣人自然照做。
傅轩这又看向程衍,眼里是欲言又止的期待。
不过,这一回,没有等他说什么,程衍就站了起来,说:“走吧,去楼上看看。”
傅轩不敢不应答,忙不迭地说:“好好好,大师这里请!”
走上楼梯的时候,程衍漫不经心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傅轩立刻回答:“三天前。”
程衍本来是走在前面的,脚步猛地停下,转过头去看傅轩,表情似笑非笑:“傅先生,你心不诚,没有对我说实话。”
明显看到,在程衍说出这话的时候,傅轩的脸上表情由紧张变得愈加不安,看到程衍干脆转身的时候,他连忙拉住了程衍,大叫一声说:“大师!大师!那个厉鬼已经缠着我和小甜足足半个月了!求求您做法把它超度了吧!”
程衍看着这个仓惶不安的男人,好像可以直接看到他脸颊被黑色的雾气盘踞,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有一股行将就木的状态。
再对上傅轩的眼睛,好像有几个画面飞快地闪了过去。
程衍看到了傅轩在睡梦之中,一个红黑色的鬼体压在他身上,布满黑气的双手掐在了傅轩的脖子上;又看到傅轩走在公司大厦里,背后趴着一个同样的厉鬼,手指戳着他的的太阳穴……
视线扫过了傅轩的脖子,却看到了他系了一条灰蓝色的丝巾,看不清楚他的脖子。
程衍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说:“行了,我先帮你看一眼吧。”
就算他不是真的原身,也知道他们天云门奉行的是,厉鬼索命,那是冤有头债有主,除非殃及无辜,门内子弟不可多插手。
原身过往不过是凭借着自己的一些手段帮人做过几次成功的法事,心里就得意忘形,五百万的酬金砸下去,什么戒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程衍可不想惹事,他打算随便看看,应付完傅轩之后就离开,他还要去找楚望会在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呢。
程衍心里想着,上了二楼一拐角,看到了一面设计得很有时尚感的墙壁,上面错落有致地摆着各种相框,上面有不少照片。
视线不过是随便一扫而过,但是程衍的脚步却突然顿住。
大大小小的相框里,几乎都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起来约摸有五六岁的年龄差的样子,从还是孩童的模样记录到成人。
但是,相片里出现的男人不是傅轩,而是另一个人。
最中间的相框是这个青年穿着学士服,好像是在高校的草坪上拍的照。他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眼睛明亮地看着镜头。
这个青年,让程衍觉得很熟悉——尽管过去很多年,他还是记得楚望每个世界的模样,而这个年轻人,和小郡王有八/九分的相似。
傅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面墙上的相框,表情瞬间变得忐忑不安。“大师,这面墙……有什么问题吗?”
程衍摇头,没有发现傅轩的表情不对劲,他抬手指了下位于中间的那个相框,开口问:“这个人是谁?”
问话的同时,程衍侧头看向傅轩。
却看到傅轩几乎一瞬间,脸上的神色骤变,眼里闪过了一丝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本来想更新,但是想起来明天要出门坐车……这两天还是尽量保持不断更,能更新多少就多少吧orz
新的世界是个现代灵异(?)但不恐怖
还是老规矩,评论明天更新前发红包~么么么!
第136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那抹惊慌并没有逃过程衍的眼。
程衍挑眉, 但没有说话,只过了一瞬,就看到傅轩快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轻笑一声说:“这是我妻子的哥哥,因为工作原因,现在在海外。”
程衍又看了一眼那墙照片, 说:“哦, 那想必相片里的频频出现的女子就是傅夫人了。”
傅轩点头应声, 但他好像不愿在这方面再继续提及, 甚至他也没问程衍为什么突然对他的小舅子感兴趣,只指了旁边的走道说:“程大师,我和小甜的房间在这边, 您过来看一下?”
程衍瞥了他一眼, 说:“行,带路。”
这一眼好似把人从头到脚看穿了一样,傅轩感觉中央空调真的太冷了,二楼走道里都有些阴寒, 又或者是这个视线太锐利,好像把他的秘密都看穿了一样……
不、不, 只是错觉而已。
因为程衍立刻把视线收了回去,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傅轩心里飞驰而过多种心思, 还是强装镇定, 给程衍带路。
“程大师, 这边请。”
他们往相册墙的相反方向走去, 在一扇门前站定后, 傅轩咽了咽口水, 才说:“其实, 厉鬼是小甜瞎猜的,她说她最近老是感觉有人跟在她身后,但是回过头就没有看到人,把她吓得不轻。但是我觉得,应该是因为有什么阴邪之物作祟,可能是我的商业竞争对手做的……”
傅轩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卧室门,引着程衍走进来。
见程衍环顾房间,却沉默不语,傅轩忍不住又开口:“大师,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哪里都很不对劲好吗!
程衍不知道有阴阳眼是这么诡异的事情,在他眼中,这个卧室看起来装潢奢华,布置温馨,但是却像是一个鬼片拍摄片场。
贴着墙纸的墙纸上用血写满了“杀人偿命”、“傅轩!我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都给我去死”……之类的话,而血迹不仅是在墙上,更是遍布在了其他的地方。
从双人床的床边开始蔓延,大半个地板都被血迹覆盖,看起来着地点都难找。
床头那面墙上挂着的结婚照,也被残暴地留下血的印记,还写着一个扭曲的“死”。
只剩下一张床干干净净,没有一滴血迹。
傅轩见程衍半天不说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大师……厉鬼在这里吗?”
程衍眨了眨眼,房间里又恢复了温馨的模样,所有的血腥场面全部都消失了。
只是再看到那张一男一女搂抱在一起甜蜜拍摄的结婚照,却还是看到的照片中两人额间散发着黑气。
程衍侧头看傅轩。
嗯,和真人的情况一模一样。
傅轩不安地擦着额头的汗水,“大师发现、发现问题了吗?”
程衍心想,要是恶鬼真在这个房间里,此时傅轩估计就已经被对方杀死了。
真不知道这夫妻俩造的什么孽,是意外,还是蓄意?厉鬼冤魂是不会胡乱迁怒的,他们俩必定背负着人命。
只是这屋子的恐怖效果还真是夸张,到底哪来那么多的血?
程衍往床头的方向走去,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们房间里有脏东西。”
“什、什么?”傅轩紧张地舌头打结,“真的有啊?!”
程衍已经走到了床边,弯下腰,将床垫抬起来一角。
傅轩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还是走上前,帮了程衍一把。“大师,我帮您!”
程衍瞥了傅轩的手一眼,看到了手背上留有沧桑的痕迹,拇指关节还有老茧,看起来是一双经常劳作的手。
他收回了视线,伸手在床垫下的木板上摸索,隔了半天后说:“找到了。”
傅轩把床垫摆放好,程衍才摊开手给他看自己手心里的东西。
只见程衍的手心里放着几块指甲片和几根不长的黑色头发。
傅轩几乎是魂飞魄散,声音都不稳了:“我、我们床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程衍缩回手,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掉下去的吧。”
“别开玩笑了!这、这——”
“这两样东西沾染了尸气——尸体的尸。我带走解决掉,你们就不会做噩梦了。”
看眼前的男人几乎神色惊惶到了极致,程衍才终于开口说。
傅轩将信将疑:“这样就好了?”
他说完,又咬住自己的嘴唇,急急忙忙:“我、我不是质疑您——”
程衍做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只说:“爱信不信。”
他回想了下原身的记忆,手指掐了个手决,一个灰不溜秋的布袋子凭空掉到他手心里,然后程衍将另一只手心攥着的东西扔进去,扎紧布袋口,再掐一个手决,布袋又凭空消失。
傅轩结识了不少号称各派玄门的大师,也没亲眼见到这用科学无法解释的把戏,怔愣地看着程衍,一时间都忘记自己的正事了。
他甚至侧了下头,企图看看程衍的手后面是不是藏了什么机关。
程衍没给他欣赏的机会,把手放下,说:“傅先生,按照规矩,剩下的一半酬金一周之内打给我。”在傅轩忐忑不安的眼神下,他才再加上一句,“如果出事,随时告诉我。”
虽然傅轩心里还是半信半疑,但是听到这话自然是立刻点头应允:“好的!麻烦大师了!”
程衍确实没有欺骗傅轩,压在他们夫妻床垫底下的指甲和头发丝沾染着尸气,不是活人的东西。枕着那东西睡觉,做噩梦一点也不奇怪。
指甲和头发丝上的气息,与墙上狰狞的血书气息一直,显然是同一厉鬼所出。
那东西相当于“媒介”,傅轩和他的妻子一直靠近死人的东西,同样沾染上尸气,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厉鬼才能对他们动手,要不然满卧室的血字,正常活人看不到,都也只算是小打小闹而已。
程衍本来不想插手,按原身门派的训导,面对厉鬼报仇,只能在殃及无辜的时候出手。程衍原打算看一眼,然后找个借口告诉傅轩自己无能为力,退了定金结束这桩生意。
但是,在看到照片墙的时候,他心里却改变了注意。
凭直觉,或者看傅轩那一脸黑气,都知道他有问题。如果傅轩口中的大舅子真的是楚望,程衍觉得打听消息,厉鬼估计都比傅轩要靠谱……
他带走了厉鬼留下来的东西,那家伙肯定会找过来的。
事情办妥才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尽管傅轩心里有疑虑,却也不敢怠慢,恭敬地请司机送程衍回去。
原身从小的门派长大,换句话……在山里长大。成年时被师父赶下山出世历练,不到两年的时间,已经在这座一线城市混得风生水起,甚至自己也买了个别墅。
越有钱的人就越敬畏鬼神,对待他们这些玄术大师也毕恭毕敬,花钱请人也绝不手软。
原身到了大城市,感受到花花世界的好处,更是贪财,但凡找他做事,只要他能解决的,给钱什么都肯做。
程衍查看了下账户余额,却发现里头没多少钱。
想来原身赚钱快,花钱速度也相当牛逼。
程衍在车上的时候,还在网上搜了下傅轩的信息,真叫他搜出了一些东西来。
他找到的是一篇新闻报道,说的是一家名为甜心派的食品集团公司老板楚望,将自己名下所有不动产都转移给了自己妹妹楚甜的丈夫傅轩手中,并声称自己准备去海外开拓新事业。傅轩直接白得了近百个亿的资产,原本只是一家小创业公司的老板,直接飞升。
新闻报道最后写着:“记者原想采访楚望做出如此重大决策的原因与未来的计划,但楚望当天就登机出国,很遗憾没有机会亲自采访。”
程衍挑眉,直觉不对劲。
不过,他大概也猜出来了一些东西,比如,那个别墅应该是楚望和他妹妹楚甜从小居住的房子,相片墙才会都是他们成长的痕迹,且没看到傅轩的身影。
他也没看出来这个傅轩有什么经商天赋,财产转移、出国……实在太奇怪了。
而于此同时,楚家的别墅。
一个看起来气质甜美的年轻少女从停在门口的车上下来,把足下的水晶高跟鞋踩出吧嗒吧嗒的清脆声响,快步走到屋子里去。
“这天气真是热死人了!”她进门的时候还抱怨着,但是在看到站在楼梯口看向她的男人,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轩哥!”
楚甜飞扑到傅轩的怀里,傅轩低头看她,眼里是慢慢的宠溺。“甜甜,小心一点。”
“轩哥会接住我,不怕。”楚甜笑嘻嘻地说,然后才想起来一件事,好奇地左右张望:“轩哥,你不是说今天请了大师过来吗?人呢?”
“大师已经帮我们解决了,现在离开了。”
傅轩不欲与她说太多的细节,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揽着她走上楼梯去。
少女身上喷了香水,连头发丝都带着一股甜腻的香气。
楚甜说:“错过了看到大师做法,真遗憾。”
那大师可没做什么法,傅轩心里嘀咕着,始终不太相信就这么轻易解决。
但是为什么他们床底下会有头发丝和指甲片,那两样东西看起来就很古怪,让人看了心里发毛,也许真的是被影响才会做噩梦……傅轩心里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一开始价格开太高了,一想到要给程衍再打二百五十万,又有种自己是二百五的感觉。
“对了,”楚甜突然开口,说,“大师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吧?会不会是……”
她欲言又止,傅轩立刻说:“不是,大师找到了一些脏东西,可能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搞的,我们别墅里有可能有人被收买,动的手脚。”
楚甜明显地松了口气,“这样啊……还好、还好……”
他们已经走到了二楼。
楚甜抬头,突然说:“轩哥,我们把这面墙的相框都换了吧,我每次看到,还是有些、有些……”
她的手正指的是,程衍刚才注意到的那些相片。
见楚甜的神色有些恍惚,傅轩把她搂得更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别怕,都已经过去了。你要是不想看到,我现在就让佣人全部拆掉。”
楚甜侧身,把头埋在傅轩的胸膛上,肩膀还在轻轻颤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样。
隔了很久,她的声音才轻轻传过来:“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 晚上还有一章
第137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楚家别墅里后来发生什么, 程衍是一概不知。
他离开之后,才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有种手决可以让他在一处地方留下自己的印记, 只要不被人抹去,随时都可以查看那个地方的情况。可惜原身学艺不精,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做的, 程衍也没办法在傅轩家中留下观察的痕迹。
程衍回到他的别墅后, 从阁楼里翻找出他下山的时候带的背包里装的古籍, 练习几遍才掐出那个手决来。
同样的, 那本古籍中其他的手决、口诀,程衍都练习一边,熟悉记忆。
原身天赋异禀, 却不爱修炼, 他下山以来,大概是运气够好,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危险,他也就抱着自己师父给的法宝, 和练得滚瓜烂熟的那几条法诀,轻轻松松过日子。
程衍却还是想让自己做事更有把握一些, 自然是把所有东西都掌握一下, 特别是攻击、防身的那些法诀。
这事干完差不多天就黑了, 原身从不开火, 厨房里啥也没有, 程衍干脆随便点了个外卖。吃完外卖之后, 才来整理原身手里的法宝。
他下午拿出来的那个布袋虽然灰扑扑不起眼, 甚至看起来有些丑, 但是却是个内有乾坤的“乾坤袋”。
程衍本来想整理一下, 先是把下午放进去的指甲和头发丝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然后看里面其余的物品。
在掏出了两本地摊读物,三本裸女杂志,还有一些一看就不正经的特殊用具后,程衍面无表情地把它们全部重新塞回去,然后收起乾坤袋。
……下次有空再说。
其他的法宝正经一些了。
原身有副佩剑,有个罗盘,有件带了防御作用的法衣,最后还有个拂尘。
只是这些东西看起来,确实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原身还有一叠储备的符纸,他通常都是用这些符纸来做法事,驱个鬼祈个福,而其他法宝几乎没有派上用场过,都已经蒙尘了。
程衍试了下称不称手,顺带把这些东西擦干净了摆放好。
做完这些,差不多就午夜将至了。
程衍做这些事,除了给自己做好准备,还是在等着傅轩家里的厉鬼找上门来。
它如果复仇心切,一定会追究是谁破坏了它的安排,然后找上来。
厉鬼多半会因为死相凄惨、恨意过深而失去理智,通常心里只有复仇一事,而不管是有意或无意影响到它复仇的人,都会被一并迁怒。
玄门子弟遇到厉鬼,就是要多注意,不能让厉鬼殃及无辜。
程衍只担心自己再等下去就困了,他为此特地将原身别墅里的一些防御安排都撤去,也敛了气息,在沙发上拿手机打游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平凡人一样,全身都写着“好欺负”,就等着厉鬼上门了。
把原身手机里的三消游戏打到最新关卡,程衍就感觉到了头顶的吊灯闪了一下,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往他的脖子钻,空气好像都凭空降了几度一样。
程衍看了一眼手机,正好看到了显示出来的时间是“00:00”。
几乎在他看清时间的下一秒钟,手机屏幕也开始疯狂的闪动,频率与头顶的灯一致,然后它比灯更快地熄灭,整个屏幕完全黑了下去。
程衍稍稍一愣,他还保持着躺在沙发上懒散的姿势,只是手已经轻轻掐住,就等着作乱的东西进来。
阴风把客厅落地窗前的窗帘吹得作响,胡乱朝着四处摆动。程衍还看了两眼,察觉这阴风四面八方来,一看就不是什么自然的风。
也不过是瞬息,这恐怖片布景装饰成功,程衍就感觉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更加强烈的疾风,以及随之而来,听到的各种噼里啪啦的声音。
程衍回过头,就已经看到了一张青白的脸在自己面前急剧放大。
死人的脸总是发青的,而化成厉鬼后眼睛却总带着仇恨的血红,一股股黑沉沉的死气从悬空的厉鬼身上散出,给他的脸庞也笼上隐隐绰绰的“黑纱”。
“破坏我的计划,我要你给那对贱人陪葬!”
厉鬼咬牙切齿,说话的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响起一样,他带来的阴风都会重叠传递任何声响,让他的声音在客厅里阴森森地扩散。
说着话,厉鬼已经伸出血淋淋的手,逼近程衍了。
程衍本来掐好了口诀,只等着厉鬼到来,将它束缚,把它拿捏,然后好问它与傅轩有何怨何愁,还要打听楚望的事情。
可在看清厉鬼的脸庞,程衍的动作却愣住,失了先机。
泛着青白色的脸看起来悚然而凄厉,一双血眸子在黑暗中犹如野兽一样狠戾。
但那五官的轮廓,却让程衍熟悉得不行。
他怎么也不可能忘记记忆深处爱人的每一张脸,更何况几个小时前还见到了八|九分相似的青年,对着镜头明眸皓齿,被拍下来的恣意模样。
一模一样的脸,却截然不同的气质。
一直到厉鬼的手要掐住程衍的脖子,程衍才陡然反应过来,侧身往旁边一躲,将之避开。
“嘶——”
沙发的皮被撕裂开一条不浅的裂痕。
一招落空,厉鬼身上的阴气更重,他猩红着眼,不管不顾地盯着程衍,嘴里发出“嘶嘶嘶”的声音,朝着他的方向再一猛扑。
程衍确实没料想到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自己的爱人,但结合了从傅轩身上发现的种种疑点,线索也捋清了。
情况不由多想,他回神,第二次躲闪开厉鬼的攻击,并且进行了反击。
厉鬼以怨恨化实体,程衍格挡住迎面而来的攻击,触碰到是一片阴寒,像摸到什么终日不化的寒冰一样。
大夏天也打了个冷颤。
程衍心里思绪飞速掠过,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不停,拦着厉鬼的进攻后,他又主动进攻,只是之前练熟的那些杀伤力奇大无比的法诀都不敢用了,好在程衍仅仅是徒手拆招,也把厉鬼逼得节节败退。
眼看着厉鬼的眼睛更加血红,程衍心道不好,疾速往后一退,然后手指飞快地掐出眼花缭乱的手势,从指尖迸出点点金光。
顷刻间法诀就完工,程衍快速地将手臂抬高,在厉鬼即将飞扑上来的时候,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圈,指尖的金光自然也随着构成一个完美的圆。
然后那个圆圈落在厉鬼的身位下方,凭空发出铮铮的声响,如同磬钟沉沉地敲响。
厉鬼猛地定住不动,悬浮在半空中的双脚好像被看不到的东西束缚住,瞬间无法动弹。他控制不住惯性,上半身还在朝着程衍的方向逼近,但是好像触碰到了看不见的屏障,猛地将他狠狠地拦截下来。
又一阵沉沉的钟声,好像在这片空间内回荡不停。
程衍手里攥着一把凭空召唤出来符纸,思考了三秒钟,还是按照原计划,把其中一张符纸弹了出去,贴到了厉鬼的衣服上。
厉鬼咬着嘴唇,发出一声闷哼来,紧紧蹙着眉头,但是眼里的血色好像慢慢地消散去了一些。
“没想到……傅轩居然有你这样的帮手……是我大意了,落到你手里,任由你处置吧!”
说是厉鬼,可是好好说话的时候,声音一点也不阴森,还带着少年的明朗,似乎可以想象出来,他生前说话声音应该是怎样的朝气。
他站定住了,客厅的灯突然重新闪烁起来,几秒钟后就恢复照明。厉鬼周身的黑气没有机会四处弥漫了,好像只是安静无害的装饰,轻飘飘地围绕着这个保留生前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模样的青年。青年脸庞旁边笼罩的“黑纱”好像也慢慢散开,看起来稀薄了许多。
“铃——”
程衍左手还拿着手机,漆黑的屏幕重新亮了起来,设置为零点响起的闹钟才突兀地响了起来。
程衍盯着厉鬼的脸庞发呆了片刻,听到铃声随手关掉,才慢慢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住。他开口说:“我不是傅轩的帮手,我是来帮助你的。”
可那恶鬼听到这话,眼睛似乎又重新红了起来,也许是他现在看起来没有那种森然的恐怖效果,红着眼都分不清是委屈还是生气哪种多一些。“我听到你和那个渣滓说话了!你收了他的酬金,不问缘由就想除掉我——不对!那些钱还是我的!”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恶鬼本来已经冷静下来的声音,好像又有趋于疯狂失智的状态了。
只是,在他想要冲上来的时候,黏在他衣服上揭不掉的符纸散发出金光,好有一种无形的束缚力控制住了他。
程衍心里已经猜出了大半。
眼前的人是楚望,是那个傅轩的妻子的哥哥,也应该是被自己的妹妹与妹夫谋害并侵占财产的人,甚至,他的死还没有被人知道,杀人凶手用了什么方法隐瞒真相,让其他人都以为,楚望只是出国而已。
他的视线落在了青年的身上。
他身上的衣服还破破烂烂,撕成一条条碎片,可以看到从布料之间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各种不知道怎么留下的深深浅浅的伤口。
刚才他浑身笼罩着浓浓的黑气,程衍没有看清,现在才看到。
不知道死状有多惨烈。
一想到这里,程衍垂眸移开了自己的注视。
他掐了个法诀,隔空取物拿了原身的一套衣服出来,然后凭空点燃,布料是易燃物质,在他手里很快就开始燃烧了。
厉鬼想冲上去又不敢冲破禁制,心里恼恨着,被程衍的动作也吸引了注意。
“喂,你在干嘛?”
几乎在他声音落下的时候,那套衣服已经在程衍的手中燃尽,然后在同一秒种,一件崭新洁白的运动服落到了楚望的手里。
程衍抬头看他,说:“先把衣服换了。”
青年呆滞地看着他,似乎没有回过神来一样,隔了几秒钟,从眼眶边缘,才怔愣地淌下血红的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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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也许是程衍的行为足够表现自己的善意了, 青年懵懵懂懂地把身上的衣服换掉,眼里好像也慢慢地清明了几分。
原身不过是十九岁的半大青年,和楚望的身型也差不多, 运动服穿到他的身上,也算是合身。
只不过,白色的衣服和他周身的黑气, 倒是形成怪异的鲜明对比。
显然, 楚望的死被人隐瞒下来了, 所以不会有人悼念他, 也没有人会给他烧东西。
程衍看着眼前的厉鬼穿上了干净的衣服,看起来都好像年轻了几岁。他自己似乎都不太能适应这样的装扮,有些许手足无措地扯着自己的衣领, 捻着袖口没放手。
这么看起来, 除了一身黑气和双脚悬空,其实和活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么。
程衍在楚望还在适应新衣服的时候,率先开口自报家门:“我是天云派第一百三十二代大弟子,下山历练匡扶正义, 发现了傅轩身上有古怪之处,我才想引你过来, 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恩报恩, 有仇报仇, 他如果是杀害你的凶手, 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说这话也完全不羞愧, 按原身的记忆来看, 他被派下山历练, 确实是带着这样的任务, 只不过没有好好完成而已嘛。
而楚望大概在生前也没有接触过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 要不是死后自己变成了厉鬼,他估计都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鬼的。
所以,他生前也和原身没有任何的接触过。
看着程衍真挚的表情,楚望眼里有些松动,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叫楚望,你今天见到的傅轩,是我妹妹楚甜的丈夫,同时……”客厅里太|安静了,好像从楚望进来之后,屋外所有的杂音都传不进来,所以程衍能清晰的听到楚望停顿的时候,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青年闭着眼睛,轻声说:“他还曾经是我的恋人。”
* 小傻子
和程衍想的相似,但是,这段故事里面却还存在着一些他没有预料到的东西。
傅轩之前是只是一家创业公司的小老板,他白手起家,在这座大城市打拼,但是事业也没有太一帆风顺。
他和楚望相遇的时候,楚望已经因为自己的父亲意外身亡,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几年,虽然站在高起点,但见过楚望的人,都不得不夸一句他的经商天赋,不过几年间,他就让手里的公司迈高了好几个台阶。
两个人是在一次普通的宴会上认识的,却没想到,楚望对傅轩一见钟情,对他展开了强烈的攻势。
他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和傅轩在一起了。
楚望没想到的是,傅轩接受他,是因为看重他们家的财产,对他并没有太深重的感情。
但是,楚望不可能因为傅轩和自己在一起,就把自己的公司交给傅轩,甚至为了避嫌,他也不愿意让楚家的公司和傅轩的公司太频繁合作。
楚望自嘲一笑,说:“我当时喜欢他的时候,像魔怔了一样,疯狂地追求他,几乎傅轩和我提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全力地帮他达成。但是,我还没有因此而完全失去理智,公司是爸爸留下我的,我还有能力可以管理,自然不可能会给傅轩。”
“然后呢?”程衍问。
楚望并不知道傅轩接近自己怀着目的,没有发现对方对自己其实逐渐厌烦和嫌弃,更不知道,他居然和自己的妹妹搅和在一块去。
楚望从小在严格的教育下长大,而小他四岁的妹妹楚甜却是在家人的宠爱之下长大的。
他小的时候也会觉得不公平,但是在父母灌输的教育理念下,知道自己将来是要继承家业,而唯一的妹妹是家里的宝贝,他也要全心全意地保护妹妹。
因为这样,在母亲病故、父亲意外身亡后,楚望承担了所有的责任,也一如既往地宠爱着楚甜。
他一直隐约感觉到楚甜对傅轩有朦胧的好感,但是却只当做是小女生心里的某些萌动而已,却忘了自己妹妹也都快到大学毕业的年纪了,早就成年了。
而且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望就给楚甜介绍过,傅轩是自己的男朋友,所以,就算看到他们俩有时候有说有笑,楚望也只是以为傅轩把自己的妹妹也当做亲妹妹看待而已。
却没想到,他撞破了两个人某些不堪的现场。
楚望从来没有想过傅轩会出轨,更想不到出轨的对象是自己从小都宠爱的妹妹。
直接撞破的现场让一切的借口都变得苍白,楚望只觉得恶心。
当时情况混乱,傅轩急于和楚望解释,楚望却没有心思听他的辩解,他更在意自己的妹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想把楚甜带走,和她好好谈一谈。
却没想到,是楚甜抽出一把刀,捅向对她从来不会有任何防备的哥哥的腹部。
楚望说不清自己是伤口疼还是心脏疼,恍惚之间只听到了楚甜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吗?我一直都非常恨你。”
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的女人,一点也不像他那个笑容天真甜美,会黏人会撒娇的可爱妹妹。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眼睁睁看着楚甜又扎了他几刀,然后眼前就一片漆黑——他被人闷住了脸。
楚望描述到这里的时候,没有看着程衍,好像发呆一样,看着远处。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在描述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样。
“我失血过多,已经有些意识恍惚,也没有力气了,窒息之后,很快就感觉浑身一轻,好像解放了一样。其实那一点也不痛苦,因为太快就结束了。然后我就感觉我控制不住自己往上飘,我吓了一跳,一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体还留在地面上,傅轩就站在我身后,拿着布紧紧地闷住我的头部。”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像回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只是表情看起来有些渗人。
“然后我看到,傅轩松开我的尸体,走到楚甜面前抱住她。我听到他和楚甜说,我保护,你别怕。”
他们合谋杀死了楚望,一开始楚甜下手还可能是意外,到后面则是干脆彻底的谋杀了。
楚望刚死的时候,思绪混乱,魂魄离不开他死掉的房间,浑浑噩噩地绕着乱飘。
他看到了两个人怎么把自己的尸体装走,又把一地的血迹清理干净,一切狼藉归回原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也慢慢知道了,原来傅轩根本不喜欢男人,他只是看中自己的财产;原来楚甜从小就嫉妒他,觉得父母虽然对他严厉,但是是因为看重他,而自己这个妹妹是不被重视的,到了发现自己喜欢上哥哥的男朋友,妒意与恨意完完全全占据了她的心。
楚望的魂魄一直在房间里呆了七天。
一直到第七天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身上带着怨气,不能转世投胎。
然后,楚望就发现自己可以自由移动了,他成了一个在人世间游荡的厉鬼。
他离开了屋子,才知道这七天的时间内,傅轩和楚甜居然闪婚了,并且不知道运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把楚望的死瞒得一干二净,甚至还伪装出财产转移的证明,拿到了楚望手里的财产,又让“他”出国去。
没有人知道楚望已经死了,他活着的时候朋友不多,都是商业上的伙伴,那些人或许有人心有疑虑,但是终归不熟,也没人去探究真相。
楚望只是一个普通人看不到的厉鬼,他甚至都没有办法自己走进警察局去报案。
他残留在人世间,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杀了他的人,血债血偿。
普通人死后魂魄是很脆弱的,就算是变成厉鬼,也不能长时间出现在阳光底下。而楚望在头七之前,更是虚弱,靠着恨意构成的执念,才没有消散。
他死后显然还出现很多的疑点,但是能说出这么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眼看楚望讲完了全部,理智又有些趋于崩溃的状态,程衍赶紧念个清心咒,把他的情绪控制下来。
程衍想伸手去拉楚望的手,但是他也不是那么轻松就能碰到楚望,只能从他的身上直接穿过。
他苦笑,在空气中轻拍了下楚望的肩膀,说:“放心,你冷静下来,我帮你调查事情的真相,然后帮你报仇。”
楚望在程衍拘着他的圆圈内飘了两圈,好像有些局促一样,半天才控制住自己。
程衍坐在沙发上,楚望干脆蹲下,然后仰头看他,说:“大师,你真的会帮我吗?如果你帮我报仇了,不管是要送我去投胎,还是要让我做什么……我都任由你处置!”
厉鬼的眼白还有些发红的印痕,只是这样的角度看起来,好像整个人都一副无害的模样。
看顺眼了,发青的脸色也可以忽略,程衍还能注意着楚望的皮肤显然很白,可惜摸不到……
程衍轻咳一声,说:“到时候再说吧。还有,喊我名字就行,别喊‘大师’。”说着他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以往的情况,楚望死后,他都会把对方的魂魄收集起来,但是现在人已经死了,但是成厉鬼了……程衍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正确。
他先摁下此事不提,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明天再做安排。”他想了下,手决一掐,把楚望周身的禁锢解除掉,贴着的符纸也飞回到他手里——咳,循环利用。
然后程衍接着说:“你就跟着我吧,不要到处乱跑。”
没有失去理智发狂的厉鬼看起来有些呆呆的,重获自由也没有到处乱飞,小声地说了一句“哦”,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程衍上楼,只不过程衍是走,而是他飘。
一直飘到了卧室门口,程衍侧头看向看起来非常老实的阿飘。
楚望眨着眼睛和他对望。
程衍不知为何有些想笑,轻摇了摇头,说:“跟我进来。”
和一只厉鬼一起睡觉嘛……如果对象是楚望,也不是不行。
第139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不过, 程衍倒是想多了。
厉鬼是不需要睡觉的……
楚望飘进来后,找个了墙角站定,炯炯地看着程衍, 说:“你睡吧,我站在这里不动。”
他说着这话,也确确实实没有乱动, 看起来老实得好像课堂上被老师罚站的学生一样, 一身运动服看起来也年轻许多。
程衍抽了抽嘴角, 说:“行, 随你。”然后想了想又补充,“站得不舒服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
楚望摇头应声:“不用,飘着一点都不累。”
程衍也没有强求他, 折腾一番又听完那么长一个故事, 都已经接近两点了。
原身好像是个夜猫子,但程衍确确实实是困了,他打了个呵欠,很快就收拾好一切, 躺床上了。
不过,自己身边还有个人……黑夜中楚望的眼睛还是有些发红, 只是看起来没有很明显, 程衍侧头朝向他的方向, 说:“晚安。”
楚望应答了一声:“晚安。”
程衍很快就进入沉睡。
他没有做梦, 睡得很沉, 虽然心里还藏着很多心事, 但是也不能阻挠他的睡意。
睡着睡着, 程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好好像出现困难了一样, 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身上。
他意识还有些模糊, 感觉到自己身上真的有东西,那东西不太重,就像一大团的棉絮一样,只是压在他的胸腔上,造成微弱的窒息感。
程衍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朦胧不清地嘟哝了一句:“走开……”
几乎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什么又湿又凉的东西轻轻扫过了他的脖子,软软的好像软体动物一样。
屋子里开了空调,但程衍没开太低,这会迷迷糊糊地,心里还想着,怎么气温好像降了许多,是不是梦魇了。
压在身上的东西半天不动,程衍已经心里有些恼了,他刚想推开那团带着凉意的棉絮时,抵在他脖颈侧旁柔软的东西锁了回去,然后变成了什么坚硬的小东西。
程衍抬手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好香……好甜……想吃掉……”
程衍瞬间清醒了。
他猛地用力推开了身上那团阴冷的“棉絮”,感受到对方退开的时候,牙齿还在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刮过。
程衍摸了摸脖子。
还好没流血。
这家伙是吸血鬼品种吧!
黑暗中本就一切都看得模糊不清,但程衍有良好的夜视能力,加上对上的那双血眸子实在太惹眼了,就像黑暗里两盏照明的灯一样。
“让我吃……让我吃……”
他听到了清晰的磨牙声音,呢喃的话语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程衍想起来了,原身之所倚会进入师门,是因为他的体质被称为“至阳之人”,这种人阳气很重,弱小的鬼天生胆寒惧怕他,但是在强大的鬼眼中,他却是个不可多得的补品。
程衍也没有心想太多,这个时候,楚望已经二度欺身上前,又故技重施地趴在他身上。
这会他倒是有点像是有了实体一样,可以摸到,只是触感不想人的皮肤,更像是带着凉意的水。
程衍快速的掐了手决,嘴上也开始念咒手决掐完清心咒也念完,直接朝楚望的脑袋“丢”了过去。
黑暗中也能看到,青年那张鬼气弥漫的脸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来,然后闷哼了一声。
程衍伸另一只手去床头,将灯打开,然后回过头,就和趴在他身上的厉鬼青年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褪了红色,看起来无辜又干净。
楚望懵懵懂懂了一下,直到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感觉,低头一看——程衍握住了他的手。
他瞬间吓了一跳,完全回过神来了。
楚望也没有深究程衍这个动作的深意,只是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我自己,是我的问题……麻烦您把我锁起来吧,我经常头脑不清醒,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清醒的厉鬼还是很少见的,这会非但没有伸出自己尖锐的爪子来伤人,更是对自己回想起来的种种行径羞愧不已,好像和活生生的人没有两样。
楚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当鬼了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脑子不太清醒的,有时候突然清醒的时候,都不知道丧失理智的时候,全凭着本能他都做了什么事情。
比如在傅轩和楚甜的卧室里写下的那些血字,在他们的结婚照上划下一道道血痕,就都是他在丧失理智的时候做的事情。
他之前也没有想现在那么清醒,回想起来,也很快想到了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熄灯之后,程衍是很快就进入到睡梦之中,而楚望一直在墙角飘荡,无所事事。
厉鬼是不需要睡眠的,他也没有办法躺在床上。但是黑夜是他的主场,没有令他不喜的阳光,大部分地方楚望都可以畅通无阻。
只是,他想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又想起了程衍和他说不要到处乱跑。这个年轻的天师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正经,但是他的法术高强,手脚功夫也厉害,楚望打不过人家,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听对方的话。
但是他没有事情做,就在屋里乱飘,然后时不时就飘到卧室里那张床的上方,盯着正在熟睡中的人。
楚望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但是却越看越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当然,他也不能肯定,也许在他生前,他们曾经擦肩而过,有过一面之缘吧。
楚望也说不清那种熟悉感,只是能感觉到无法对这个人产生什么戒备,打从心底里信任他。
这是为什么呢?
楚望在黑暗之中思考着,几乎要把整个飘荡的鬼身都贴在对方身上,也没能探究出来一个缘由,最后只能归结于,也许是因为对方长了一张很让人可信的脸吧。
楚望在确定了这个结论后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他准备要“撤离”,不好和睡梦中的一无所知的人做出这样紧贴的姿势。
但是,就在他心里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突然从程衍的身上闻到了一股……
难以言喻的香气。
然后,楚望就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等他再清醒过来,已经完全趴在程衍的身上,一眼看到了程衍的脖颈上留下一丝的黑气,附着在他皮肤上,慢慢消散。
楚望心惊,吓了一大跳。
他刚才……不会是想吃了对方吧?
程衍看着楚望谨慎又羞愧,急急忙忙道歉的模样,和刚才一副凶残模样的厉鬼简直判若两人。
他有些好笑,拍了拍楚望的手,说:“不用道歉,很多孤魂野鬼都会经常想吃我,你不是第一个。”
楚望自然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眨着眼睛,小声说:“要不你把我锁起来吧。”
他再次提议。
楚望其实不太喜欢失去理智的自己。
不过,他死了还留着一个魂魄在人世间,已经是少有的稀罕事,总不能还奢求要什么自行车。
他一开始还算是有自己清醒的意识,但是,在慢慢发现了傅轩和楚甜两个人的真面目之后,而他作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没有办法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报复,让两个人罪有应得,他就开始逐渐控制不住自己,变得狂躁暴戾起来。
只是差点误伤了程衍,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程衍想了想,把刚才回收的符纸拿出来,贴到了楚望的衣服上。
用过了一次,符纸散发出来的金光也没有那么刺眼了,变得柔和许多,好像功效减轻了一些,楚望还伸手去碰了下,没有像之前那么惧怕。
程衍说:“这上面画了清心咒,能让你保持清醒的状态,不过持续的时间不长了,失效我再给你重新换一张。”
楚望感觉自己好像意识瞬间清明了些,尽管同样感觉到了那张符纸上好像带了什么压制的作用,让他使不出太大的力量来,不过楚望并没有很在意自己变成厉鬼之后,拥有的杀伤力。
他更想拥有清醒的意识和理智。
楚望心里忍不住感激程衍,又说了句:“谢谢你!”
程衍笑了笑,侧身拿起手机看了下,发现已经快要五点了。
其实拢共睡了也没几个小时,但是折腾一番程衍也清醒过来,没有什么睡意了。
他想起身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握着楚望的手。
与其说是握着手,那更像是攥着一把凝胶状的冰凉的水一样,摸不到骨骼,也感受不出来手的具体形态。
楚望好像没有发觉什么,程衍把清心咒贴在了他的肩侧,楚望忍不住一直伸出另一只手去戳碰它。
程衍松开了他的手,不动声色地说:“起来吧,天差不多亮了。”
楚望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一直趴在程衍的身上。
他没法触碰到很多东西,大多数都感觉不出来具体的触感,鬼体是轻飘飘没有什么重量的,所以也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姿势到底有什么不对。
被程衍提醒,才猛然发现他们一人一鬼的姿势有多么暧昧。
几乎是肉眼可见,在厉鬼青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红。
但是程衍还没有看清楚,楚望整个人就往天花板上飘,急急忙忙地开口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这话的同时,他透明的魂魄直接穿过了天花板,然后消失在卧室里。
程衍:“……”
还能这样?
第140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原身买的的别墅是只有两层楼高的, 也就是楚望从天花板上飘上去之后,就会直接到顶层的阳台上去。
程衍翻身下床,然后走到顶楼去。
原身把别墅只当做是一个歇脚的地方, 顶多也就是放了几个禁制,可以阻挡各路牛鬼蛇神来靠近,至于屋里的装潢, 搬进来是什么样的, 现状也保持着没有任何的变化。
顶楼的天台更是因此疏于打理, 仅仅是摆了几个花盆, 但是连泥土都没有。
楚望飘在阳台的边缘,程衍上来的时候,他正在做一件非常具有惊悚效果的行为——
整个人飘出栏杆外面, 然后再飘回来。
不仔细看还以为有人在这里跳楼。
程衍吓了一跳才看清楚, 走上前来和他说话。
“你记得距离你死过去多久了吗?”
楚望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自然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悬浮在半空中扭头,看清是程衍之后才松了口气一样, 飘回到了他的面前。
他回答程衍:“七月十二号,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刚和另一家公司竞争投标成功, 因为那段时间我忙着生意上的事情, 没有和小甜——没有和楚甜有太多的时间相处, 我就提前回家, 还给她买了蛋糕。回来之后, 我听到楚甜的卧室里有发出声响, 门没有关牢, 一开始我只以为她带了男朋友回来, 心里担忧紧张, 不知道她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自己的恋人。
楚望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口气。
“我没想过,她居然是这样看待我的。”
傅轩的背叛,远没有楚甜对他的恨意更让楚望觉得中伤。
他从小就护着楚甜,凡是都是考虑他这个妹妹为先,楚甜就算和他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他这个当哥哥的,说不定真的会去想方法来帮她实现。
做的这些事并不求楚甜会回报他什么,只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到头来得到这样的回馈,楚望始终很难释怀。
楚甜确实有些骄纵,可是在楚望的面前,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的坏事,而唯一的一件,竟然是将刀子捅向自己的亲生哥哥。
程衍和他并肩站着,侧头看他。
楚望全身都呈现出一种磨砂材质一样的半透明。眼睛尤为清澈剔透,像玻璃球一样。
他伸手去碰楚望垂在身侧的手,然后攥住了那把微凉的水。
楚望吓了一跳,也想起来之前在卧室里的时候,也似乎感觉过程衍握住自己的手。
“怎么……为什么你能碰到我?”
他被转移了注意力,关注点都落在触碰自己的那股灼热感。
变成鬼魂之后,他就喜阴不喜阳,讨厌暖烘烘的东西,喜欢把自己藏在阴凉的地方。
但是,被带着活人体温的手握住,好像不是一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一样。
所以,他没有挣脱。
程衍和他解释:“我用一点法力,就可以接触到灵体一类的东西了。”
楚望自然是不懂这些,哪怕他变成厉鬼了,可生前也从来没有接触过。所以他只点头,应了一声“哦”。
程衍看他安安静静的模样,没有挣脱,看样子应该是不抗拒的。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导一个被至亲之人害死的鬼,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并不孤独。
夏天的太阳升起得早,他们到天台的时候还没五点钟,这会儿天色已经亮了,霞光从东方一点一点地浮现。
楚望和程衍一块站在栏杆前,朝着远方眺望,要不是双脚总是情不自禁地悬空,他几乎都要感觉不出来,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
即使变成了厉鬼,眼中看到的人世间,也没有什么不同。
看到太阳终于慢慢升起来,楚望心里好像慢慢安定了下来。
而程衍也在看着天边,担心着温度再升高,楚望就会不适应了。他拉了拉楚望的手,说:“走吧,我们到楼下去。”
到楼下的客厅后,程衍用手机下单,买了一些生鲜和酱料,选了送货上门,然后打开搜索引擎找楚望的名字,开始翻他的照片。
因为出席过不少的活动,甚至还拿过优秀青年企业家之类的奖项,楚望留下了不少的媒体照。
意气风发的青年人,打理干净整洁,怎样都是好看的。
楚望生前纵使不是一个沉迷手机的“低头族”,日常生活也离不开手机。
但是变成厉鬼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手机,见程衍在摁手机,心里免不了好奇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又心知看别人手机屏幕不太礼貌。他清醒的时候,还保留着自己身为人的理智与意识,甚至是良好的教养,自然不会做出太唐突的事情。
一直到听到身侧传来声响,楚望惊吓得整个鬼又往半空飘,再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旁边的打印机在运作。
程衍放下手机走了过来,看他这模样也有些好笑。
明明是好凶残一个厉鬼,原来本质自己都是不惊吓的。
打印机运作很快,程衍马上就把打印成功的纸取了出来。
A4纸看起来很显然,楚望轻飘飘得摇荡在半空中,低头一看,就将纸上的东西看得清楚。
他又吓了一跳,忍不住好奇:“为什么要打印我的照片?”
他问话的时候,程衍已经隔空取物拿了个相框到手里,然后将纸裱好。
而后他才说:“给你立个牌位。”
说话的时候,程衍在客厅里四处看。原身的确对玄术有着灵敏的直觉,而程衍同样也获得这份天赋,他在这四周张望,立刻就确定了一个很适合做供奉,尽管他也说不清其中的缘由出来。
他走了过去,把相框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找了一个空白的牌位出来,说:“你你是七月十二号亡故,也就是农历六月初五……”
说着话的时候,程衍已经拿起来刀具,在那个牌位上开始刻字。他飞快地把牌位上的字刻好,摆放好之后,又从翻找出空白牌位的柜子里数次拿出香炉和香。
这些东西作为一个天师,自然是家中常备了的。
楚望飘在旁边看他的行为,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心头有种说不清的酸胀,就好像昨晚看到程衍静静地给他烧了一件衣服,胸腔里慢慢都是难言的情绪在充斥。
他忍不住说:“不用这么麻烦吧……”
程衍没有回头看他,东西都按着心里的想法调整摆放位置,回答楚望说:“不麻烦的。”
很快,他就布置好了这一切,然后点了三根香,捻在手上,朝着牌位的方向拜了拜,然后将香插进香炉之中。
燃起的香带着淡淡的味道,在屋子里轻轻弥漫。
程衍直起腰,没再看装裱的照片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而是侧头看自己身旁一副呆愣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厉鬼的家伙。
“感觉如何?”他问。
楚望发呆了好一阵子才回神,他抬起自己的手,端详了一会儿,才用有些不可思议的语气说:“好像……变得更强大了一样。”
程衍点头,和他解释:“人死之后,靠香火供奉来获得力量。不过,厉鬼也有些特殊,靠自己的执念也能一直留在世间。”
所以楚望死后,没有人祭拜过他,他也能一直保持一定的能力。
一人一鬼说话间,别墅的门铃响起,程衍下单买的东西都送过来了。
程衍起身去开门接下,然后转头和楚望说:“你等我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房屋的门还没有关上,在门口的跑腿小哥愣了下,直到程衍把门关上还没回过神来——刚才那位先生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吗?大白天的,不会闹鬼吧?
程衍只是看楚望满眼都是好奇,才和他说话,也没发现自己吓到了人。
他拎着一大袋东西到厨房去,然后准备处理食材、开火。
楚望飘了进来,但是不喜欢厨房里的热度,又退了回去,悬浮在门口看程衍干活。
被一只鬼这样注视着,难免会被屡屡转移注意力,程衍手上动作不停,也没回头,和楚望说:“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在屋里到处走走,想看电视用你的法力就可以打开的,你自己试一下。”
鬼魂的法力会天然对电子设备的磁场产生影响,但因为这样,细微操控,楚望也是可以不借助遥控器就实现开关、换台等操作的。
楚望得到屋主的首肯,飘了出去。
他感觉很奇怪,明明他们才刚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而且对方是天师他是厉鬼,怎么现在两个人相处好像全无障碍,熟稔得如同……
他们已经认识多年了一样。
而且楚望隐约感觉,他好像也曾经在什么时候,同样是这样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一个男人在做饭。
傅轩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煮个泡面水平还不如楚望。所以楚望很确定,那个模模糊糊的场景,在他印象里确实不曾有过。
也许……是上辈子的事情吧。
他以前从来不相信前世今生,就像他不相信世界上是有鬼的一样。
一直到他现在变成了鬼……
也许以后哪一天,有人告诉他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他说不定都会相信。
楚望没有按程衍说的去开电视,他并不喜欢看电视。
他只是在别墅里其他房间逛了一下。不用程衍说,现在日上三竿,他不喜欢被阳光照射着,也没有走出房间去。
不过,客厅旁边的落地窗正好对着屋后的小花园,尽管屋主人疏于打理,也能看到外面一片绿意,景致也算不错。
楚望看了好一会儿的风景,直到听到程衍走出来的脚步声。
诸事从简,程衍只简单地炒了几样菜,但全都分成了两份摆放,成双出现。
楚望没有办法帮他,只是围着他打转绕圈,看他来回走几遍,才把几个菜碟都拿出来。
他好奇问:“为什么要分成两份?”
程衍把其中一份摆到了放着楚望的牌位和香炉的桌子上,说:“是给你的。”
楚望下意识地开口:“我吃不到的,你不用——”
他的话生生截住。
程衍有些好笑,侧头看向总是被刷新三观的鬼,笑问他:“尝到了吗?”
青年的表情还有些呆愣的样子,隔了几秒钟才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好……好吃。”
他自己是说不清那种感觉是怎么一回事,就感觉程衍把饭菜摆上去之后,他好像嘴里也有了热腾腾的香味,在唇齿间萦绕。
自从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人类的饭菜了!
程衍笑着侧头看他,说:“好好享用。”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更新!昨天睡前心想着修下文再发……然后就睡过去了Σ( ° △°|||)︴今天早上才发现昨天好像没更新……结果也没有修文_(:з」∠)_
下午还有一更魔/蝎/小/说/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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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一人一鬼相处起来, 倒也意外地和谐。
在程衍的清心咒帮助下,楚望基本上都能保持理智的状态,而且他不仅有了个能看到他的人陪他聊天, 对方还会给他每天上香,给他做饭,甚至给他……烧了个手机。
虽然手机到了楚望手里, 就不能联网了, 但是他还能和程衍一起玩三消游戏, 较劲看谁通关的速度快。
程衍发现原身还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委托, 包括帮什么富家女招桃花运,帮中年富商祈福求子之类,通通被他重新推掉, 任由委托方拼命加价, 也都不为所动。
市里上流人士不少都耳闻而议论,那个给钱越多越有诚意的天师,最近靠钱都请不来了,不知道是手头有什么大单子绊住。
然而, 程衍只是专心致志,一心在家里做饭、和厉鬼玩三消游戏、以及打坐修炼。
他拿了傅轩给他的定金支出大半, 用于请一个私家侦探, 盯着傅轩有什么异常。
阳间就得有阳间的规矩, 他要帮楚望复仇, 最好的方式一定是借助法律, 这才足够光明正大。
不过, 一连几天, 根据私家侦探没听发过来的邮件看, 傅轩的生活按部就班, 没有接触可疑人员,也没有任何反常的行为。
程衍不着急,而有些着急的楚望被他三两句话安抚住,全部注意力都落在明明看起来简单,玩到后面关卡才越发反人类的三消游戏上——他活着的人生向来是顺风顺水的,怎么能在这样的弱智小游戏上败北呢!
……程衍观察之后,觉得变成厉鬼应该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让人的智力被减弱。
一直到距离程衍去傅轩家里过了七天,也该到了傅轩给委托金尾款的时候了。
坐吃山空,更何况程衍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从傅轩手里再多掏几笔钱呢。
不过好在,傅轩的电话在程衍的念叨下,恰好到来。
傅轩的声音在电话里头听着也很小心翼翼,但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精气神,相比七天前已经好很多了。
“程大师,托您的福,这段时间我和小甜确实没有再做噩梦,也没有大白天看到什么鬼影了,真是感谢您的帮助!”
楚望和程衍熟悉了些,做事也没那么克制与顾虑,在旁边飘荡,把傅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朝着电话张牙舞爪,又露出厉鬼一身森然的黑气:“那是因为我没呆在你身边,要不然不靠媒介,也能把你吓得失眠!”
“滋——滋滋——”
程衍有些好笑地看了楚望一眼,手指点了一下他肩头的符纸,立刻把黑气压制住一半,然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给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来。
不过,不管楚望发出再大的声音,傅轩那边都是听不到的,只是楚望的“黑气”显然影响到了磁场。
傅轩一无所知地在电话里头:“喂!喂!程大师,你那边信号是不是不太好?喂?”
程衍抽空出来的手干脆把楚望拉住,不给他可以到处乱飘的机会,然后才回应傅轩:“抱歉,傅先生,刚才我养的小东西在和我闹着玩。”
他语气里还带着笑意,说话含笑看了楚望一眼。
只是楚望不领情,或者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这样的话,把头扭向了另外一边,从碎发间露出来的耳朵都带着可疑的红色。
傅轩愣了下,但是没有多问这位天师大人是养了什么……万一是什么超出普通人的认知范围的东西就太可怕了。
所以他没有在这个话题展开下去,也没有多想刚才那一瞬间的信号问题。
他重回到这个电话打过来的目的上。
“程大师,委托金的尾款稍后打您账上,感谢您之前的帮助。另外,还有件事,想要您帮忙。”
程衍正想着要怎么再多“帮”傅轩几个忙,一来找方法收集到他和楚甜谋财害命的证据,二来傅轩手里的资金大部分本质上都是属于楚望的,他没有办法以楚望的名义要回来,当然是能讹多少就讹多少。
所以,程衍也感兴趣了,问:“是什么事情?”
傅轩忙不迭地回答:“是这样的,我妻子的哥哥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打算回国,我和我妻子商量之后,决定要先把我那大舅子的房间都改造掉,但是怕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想让您过来掌掌眼——喂?喂?大师,您那边信号又不好吗?”
程衍按住楚望的胳膊,轻声和他说:“冷静、冷静,别气别气,我来应对他,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
楚望的眼睛几乎都要变成红色了,脸庞也被黑气笼罩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他把我杀了,还想抹掉我存在过的痕迹……傅轩,杀人偿命,我要送你下十八层地狱!”
“乖、乖……”程衍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还要压着楚望,往符纸上加了一些法力,还是差点要压不住楚望。
看楚望的模样,简直恨不得直接冲进手机里,和傅轩当场对线。
当然,他是不可能冲进手机里面的,只是黑气一波波扩散开来,手机的屏幕也接连闪动,傅轩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地:“喂——滋滋滋——大——滋——信号——滋滋——”
程衍干脆放下手机,然后双手箍住厉鬼的腰,把他直接摁在自己怀里。
楚望怒气冲冲地瞪他:“你还拦我?你和他根本就是一伙的!我现在就要去杀了他!”他说着,举起手露出发黑的指甲,猛地要往程衍的脸上挠下去,但是看着对方,又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下不了手。
外面艳阳高照着,楚望冲出去定然不舒服,而且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对一个普通人造成致命的伤害。
程衍知道他在气头上,也知道和厉鬼讲道理难度本来就不小,也没有气恼,只有扣着他的腰抱得更紧,贴着他说:“你放心,我会用法律的手段来解决他,还会让他这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不是比直接给他个痛快好一点?”
楚望将信将疑地看他,又想到了这几日没有对他做过任何不理的事情,甚至可以说,他死后,只有这个人是唯一对他好的。
他怀疑谁,也不应该怀疑对方的……
楚望垂眸,慢慢冷静了下来,弥漫开来的黑气也才一点一点地变淡,瞳孔里成片的血色也才慢慢褪去。
程衍轻笑一声,说:“相信我,好吗?”
楚望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然后他浑身好像水波一样晃动了一下,才低声说:“你可以放开我了……”
程衍压不住嘴角的笑意,揉了揉他的头,松开了他。
当然,不管是抱住他的腰,还是揉他脑袋,触感都是一片微凉的水,好像触碰到楚望身体的哪里,都不会有什么差别。
而对楚望来说,变成鬼之后被人拥抱的感觉也免不了有些说不清的古怪。
灼热到滚烫,胸膛紧贴、腰部被紧紧环抱住,好像全身都被那热意灼烫了一样。
他死后就不喜欢有温度的东西了,但为什么……
很舒服?
楚望心里一惊,好像也顾不上傅轩的事情了,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样,轻盈的灵魂往上飘,又一次直接穿过天花板,跑到二楼上去了。
这穿墙术见多了倒也不稀罕了,程衍任由他去,把丢一旁的手机捡起来,听到了傅轩还在电话里头连番地“喂”。
程衍飞快地说:“抱歉,我养的小家伙刚才闹脾气。你今天有时间吗?我直接过去你家一趟,帮你看看。”
傅轩刚才电话里头全是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能偶尔听到声音,不知道程衍是在和哪个看不到的人说话一样,全程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傅轩也听不清楚,唯一听清楚的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一点也不想要知道程大师是在和什么东西说话了,自然也不会去深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一听到程衍的回复,傅轩立刻说:“随时都有时间!您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接您!”
“不用,”程衍随口一答,“我自己打车过去。”
要让傅轩靠近,楚望又失去理智还得了?
程衍把电话挂掉,楚望的脑袋也从天花板上冒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我刚才……”
楚望往天花板上一飘,就直接进到了程衍的卧室。
屋里头比起自己七天前到来,多了一些东西,比如摆了好几本书,是程衍给他打发时间的,比如程衍的床头还放了一个瓷坛,那是给楚望休息的地方,他保持着鬼体,不喜欢躺在床上,但是可以挤压成很小的一团,呆在瓷坛里睡觉……
这个人如果真的想要弄死自己,从见面的第一天,他就可以这么办了。
可是他并没有。
看着屋里多了一些属于他的痕迹,楚望想到自己刚才的无端猜忌,心里总忍不住有些愧疚起来。
程衍没给他说出完整的话的机会,朝他招手,说:“下来。”
楚望心里歉疚着,自然乖乖听话,老实地落到地上,停在程衍的身前。
程衍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说:“我出门一趟,去见傅轩,你呆在家中,等我回来,好不好?”
楚望张了张嘴。
他死后,除了眼前这个人,就没有其他人能看到他,会这样温柔地和他说话了。
而且他在程衍家里住了七天,一人一鬼几乎形影不离,现在突然听到对方要出门,他心里竟然生出了些不舍出来。
可他不应该再给对方制造麻烦了……
楚望心里想。
程衍倒是不知道他心中都想的是什么,只以为楚望心里还记挂着要复仇。
他是怕如果带楚望过去,见到了傅轩,他没有把握能控制楚望保持理智。
看楚望眼里有些不愿,程衍又说:“你在家里,帮我守着,不要让来历不明的人进来,可以吗?”
大概是觉得自己也有用武之地了,楚望的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可以!”
程衍安抚好楚望的情绪,才起身离开,到楚家的别墅之前,和傅轩说了一声。
傅轩立刻到门外守着等程衍过来,直到看到一辆大卡车停在别墅门口,程衍闲庭信步一样地下车走过来。
傅轩不可思议:“大师,这是您打到的车吗?!”
程衍:“怎么?不行吗?”
第142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傅轩哪里有敢说不行的道理?
虽然心里未尝不觉得稀奇古怪, 但是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点头应声后,就赶紧把程衍迎进去。
贵客先进门, 他再把门关上,只是看着那辆大卡车还停在门口不动——呃,程大师是准备等一下继续坐着卡车回去的意思吗?
程衍没有给傅轩太多思考的时间。
他第二次进入这个别墅了。
第一次的时候, 不知道这个别墅和楚望有什么渊源, 也懒得多看。
这会儿他才多注意了几眼。
屋内确实进行过精心地布置和装饰, 风格是简约欧风, 客厅一面大墙上挂着一张画,描绘着一片寂静的湖泊。
傅轩走过来看到程衍的视线,忙不迭说:“这幅画、这幅画, 好像是我大舅子挑选的,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别人进屋,仔细端详装潢,大概是出于欣赏,但是请天师进来, 对方要盯着哪里出神,总免不了让人害怕。
程衍收回了视线, 扫了傅轩一眼。
知道了隐情后, 看这家伙还能把“大舅子”三个字说得这么顺溜, 程衍心里自然很是佩服他。
程衍点头:“恩, 有问题, 这屋里属于楚望的东西, 都需要清掉。”
傅轩心里有鬼, 也不敢多问这是为什么。
他的目的就是想要把楚望在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清理一番。
楚甜这几天睡觉已经不做噩梦了, 但是还是心神不宁, 傅轩一开始以为是还有问题,后来在他的追问下,楚甜才说,因为住在这里,她总是能回想起楚望,自然是没有办法多么安稳了。
楚甜要想让傅轩重新换个房子,但是现在这座一线城市已经开发得差不多,市中心这样的大别墅都是有价无市,一时半会也买不到更加满意的屋子。
所以,傅轩就和楚甜商量着,干脆把楚望的东西都清掉,这样楚甜眼不见为净,应该会好一些。
只不过,他们俩心里有鬼,自然是害怕这样的事情会让“正主”找上门来,所以需要一个玄术大师来掌眼,看看合不合适。
程衍这么说,傅轩自然是松了口气。
但是他又忍不住问:“大师,那这些东西,是清到哪里去呢?”他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程衍瞄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好笑。
就算傅轩请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看到他这副模样,瞎子都能看出来必然是当中有古怪的。
寻常人家里亲人出国,就算是整理留下的东西,当然是有用的贮存起来,没有用的直接扔掉,何必这样谨小慎微?
不过,傅轩胆寒也是有道理的。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和楚甜一直睡不好,是因为楚望死后回来找他们的缘故,而现在就算打消了这个想法,可还是会因为家里一直放着死者的东西而不安。
况且人是在他们手下丧命的呢?
他哪里敢随随便便丢掉楚望的东西啊!
程衍瞥了傅轩一眼,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然我为什么找了辆卡车过来?东西都整理出来,然后搬车上。”
傅轩愣了下,他慢慢地也回味出来自己刚才的失态,以及程衍这话表现出来的不对劲了。
傅轩的脸色骤变,心里闪过各种最糟糕的情况,脸上的表情敛住,谨慎地问:“这是何意?”
他自觉自己和小甜的行为已经掩饰得很完美了,至今也没有人发现端倪。
但是,见识过程衍随手就使出来的招式后,傅轩心里总是难免有些说不清的后怕,尤其是被对方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就好像被完全看穿了一样。
程衍静静地看着傅轩的脸色几番变化,好像等到对方终于无法控制镇定了,才终于平静地开口:“我帮傅先生处理麻烦,傅先生记得给足诚意。东西交给我,我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处理。”
傅轩愣了下,隐隐约约回味过来——是了!眼前这个少年天师能力强大,但是他一切都“向钱看”,就算看穿了什么,他也不是想要揭穿,而是想要趁机再多拿一笔钱。
只是想要钱而已,那就容易多了!
一颗沉沉的石头在心底落下,傅轩的嘴角却上扬起来,高声说:“好说好说!大师帮傅某解决麻烦,傅某一定会给出大师满意的诚意来的!”
难怪带了一辆大卡车过来!
傅轩心里有点不屑,但是又不敢在面上过分的表现出来。
就算知道对方是想要钱,自己心里纵然有些舍不得,但是也总比放着死人的东西在家里不敢清理好啊,把这事解决,不正是双方都满意吗?
程衍颔首,心照不宣,也不多说了,只说:“你指一下屋里那些东西是楚望的东西,我们速战速决。”
他可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傅轩小心翼翼地说:“我本来是请了人手过来——”
他的话生生截住,就眼看着程衍抬手一挥,墙上那面画瞬间消失。
“这、这!?”
傅轩揉了揉眼睛,走到墙壁前面伸手去摸墙纸,怀疑这是个什么障眼法。
程衍放下手,随意一说:“放车上了。下一件是什么?”
傅轩咋舌,不敢再多问了,连忙领着程衍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指着哪些东西。
他倒是对别墅里种种东西的布置非常熟悉,就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之前经常往来,还是因为楚望或者楚甜曾经和他提起了。
程衍能透过阴阳眼隐约看到屋里所有摆件上微弱的“气”。
亡者的东西摆放在家中,确实不是一个好兆头,尤其是亡故者是因为枉死的话。
纵使死后没有变成孤魂野鬼,他们死的时候也会弥散出阴气,这些“气”尤其容易附着在死者生前最常触碰的东西上面。
傅轩和楚甜也算是胆子极大了,屋里摆件那么多都沾染着楚望的怨气,还能在这别墅里住上快一个月,才觉得有不妥,两个人的命可真硬——
程衍眯了眯眼,瞥了傅轩一眼。
虽然有阴阳眼,却看不出来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程衍压下心里的一些怀疑,暂时不多想。
他随着傅轩的指示,把零零碎碎的摆件都收走,甚至还有在傅轩说之前,就根据摆件上的笼罩的气辨识出来,傅轩见他猜得准确,心里自然更为信任。
一楼走了一圈,被程衍收走的东西不多,但是看起来也有些空荡荡的。
准备上二楼的时候,傅轩开口问:“大师,你看现在屋里空了一些,是不是需要再买一些东西添置一下?我想在家里布置一番能聚宝的风水宝地来,也要能庇荫子孙后代——有没有需要讲究的?”
宁可信其有,更何况傅轩亲眼见到了超出科学能解释范畴的场景,自然更为忌惮和注意。
程衍掸了掸袖口的尘埃,缓慢地开口:“那是自然。不过,这是另一桩事了。”
傅轩秒懂,心里虽然暗骂着,但是面上却露出笑容来,急不可耐地说:“大师,清理屋内的摆件,两百万,帮家里看看风水和添置物件,再加四百万——您看如何?”
程衍瞥他一眼,颔首:“行。我告诉你如何安排添置,你照着去家具市场和古玩街买对应的东西摆上,然后等拍几张照给我,我帮你看看合不合适。”
傅轩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程衍迈步上楼,说:“这些等下来再说,先把楼上清理了。”
傅轩自然跟上。
走到二楼时,程衍却是顿住了脚步。
“照片墙你们已经清理了?”
他回头看傅轩,嘴角含笑,可眼里却看不到什么有温度的笑意。
傅轩的脚步也挺直,惶恐地问:“不可以碰吗?”
程衍只瞥他一眼,然后开口说:“楚望的相片也要收拾给我带走,不能留下。”
傅轩连忙点头,“好好好!”然后他迫不及待地说:“其实这些收下来,都放在我大舅子的房间里,大师您过来,房间就在这里。”
程衍跟上了傅轩的脚步,朝着和他与楚甜卧室的相反方向走去,停在了一个紧闭的房间门外。
傅轩拿了钥匙开门,并且说:“可能屋里有些尘埃,小甜的哥哥走——出国之后,我们就把房间锁了,里面的摆设也不敢乱碰,就一直保留着原样。”
“无妨。”程衍说。
傅轩说着话,见程衍并没有介意,自然快速地将门打开,然后让他进来。
屋子里……
屋子几乎一眼就能望完,程衍扫了一眼,就看向傅轩,好笑地说:“这就是保留原样?”
清晰可见在这个房间里放了好几个纸箱、大塑料箱子,颇有即将变成储存室的趋向。
傅轩愣了下,连忙说:“可能……可能是我妻子……”
“算了,把多余的东西收出来,其他的东西我全带走。”
程衍不愿多说,干净利落。
傅轩直觉看出他的不快,却只是一味给对方添了麻烦,再说有奇能异术的人多半总是更加高傲。
他没有多说了,忙不迭地点头,照程衍吩咐地做。
程衍退出卧室,手指屈起做了个隐晦的手决,打到墙壁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和气息。
等着傅轩搬出那些不属于楚望的东西后,他大手一挥,直接把整个卧室所有东西都收起来。
现在,这个别墅已经没有留下其他和楚望相关的东西,程衍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我太短小了,谴责我自己(?)
第143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程衍回到别墅, 没想到居然看到自己的别墅门口为了一圈别墅管理处的安保人员。
他从大卡车上下来,走进过去,看到安保人员不仅有数十个, 而且一个个拿着警棍,将他的别墅门口围住。
那些安保人员一个个看着大门犹如看洪水猛兽一样,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
程衍就近原则地拍了一下旁边一个大兄弟的肩膀, “喂, 哥们, 你们在干嘛呢?”
他好像隐约猜想出什么来了……
那个安保人员本来就精神紧绷, 大白天的额头上都冒出一层冷汗,被程衍从身后猝不及防地拍个下肩膀,虎背熊腰的家伙也发出一声堪称尖锐的叫声来。
“啊!!!鬼在我后面!”
其他人也跟着惊慌恐惧地猛回头。
不过, 他们没有像这位大兄弟一样切身感受到惊吓, 看到程衍好端端地站着,才陆续松了口气。
“老张,别乱喊!”“就是,你吓到我们了!”
“程大师, 您终于回来了!”也有人语气感激。
别墅区的住户不多,管理处对所有户主的身份都是有所了解的, 也知道这家户主是个天师。
不管是信或者不信, 他们都不会在户主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质疑来。
程衍瞥了一眼, 问:“出什么事了?”
为首的安保人员连忙开口:“程大师, 您的屋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他说到后半截, 声音却又低下去了, 带着一丝敬畏。
程衍回答:“谁家屋里不放东西?”
“不、不是这个!”安保人员急急忙忙地说, “刚才保洁公司的人过来, 说、说靠近不了您的屋子, 一按门铃,就整个人弹出去了。”
旁边的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保洁人员可能是看错了吧。”
为首的立刻点头说:“对对对,应该是看错了!既然程大师回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先走一步了!”
那哪里是看错?明明路口的监控记录得清清楚楚,那个保洁人员就是凭空飞出去的!
本来安保人员里是有瞧不起搞封建迷信坑蒙拐骗的天师,但是总是敬畏鬼神,现在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解释不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情况,也自然不敢多问,既然程衍回来,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刻开溜。
一猜便是。
程衍心里有些好笑,他倒是忘记了,原身有预约保洁公司的员工半个月上门进行一次大扫除的事情了。
而始作俑者也能轻易猜到。
他也没有为难安保人员,只点头说:“好,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处理就行。”
至于是怎么处理的?
好奇心害死猫,安保人员一点也不想死,不敢多问,一伙人拉拉扯扯地就急忙离开了。
程衍先走回大卡车面前,在后车厢里的东西都运走,然后让司机可以回去了。
司机心里觉得古怪,不知道为何这个雇主雇佣了卡车,走了一趟来回,却什么东西都没有运是何意。
不过,也许是有钱人的特别爱好吧,卡车司机默默地想,拿到了钱就掉头离开。
开出别墅区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油量,心里突然生出一阵迷惑来:奇怪,怎么回程吃油比去时要多呢?
* 小傻子
程衍进了别墅,放在大卡车的东西已经被他转移到了别墅的花园里去,乱七八糟叠成堆。
他直接进了屋内,环视一周后,朝着空气开口:“出来。”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才在他面前慢慢浮现出来。
程衍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有被惊吓到,朝楚望招了招手,说:“你独自在家,会不会很无聊?”
楚望本来就面露犹豫,听到程衍的话,表情变得更加愧疚不安,他一紧张,就控制不住自己直往上飘,被程衍有些好笑地伸手抓住了手腕,才好似一个氢气球被他拽牢了一样。
他垂头丧气地开口:“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明明生前他也是堂堂一个大总裁,做事至少是知道分寸的……
楚望也感觉出来,自己好像现在脑子已经变得有点不好使了一样。
他小声地解释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保洁人员,她一按门铃,我就条件反射一样地想排斥她靠近,然后她就飞出去了。我后来才反应过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应该不是你说的不能让其靠近的人之一……”
程衍是让他看家了,但是成了这样的结果,不就是自己弄砸了?
虽然鬼体呈现着半透明的颜色,但是却清晰可见青年的头发似乎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了。
程衍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像就摸一样大水泡一样……然后他笑着说:“没事,都过去了。过来吧,我把你的东西都带过来了,你看看哪些东西要留下来。”
楚望刚才发现有安保人员过来,鸵鸟心态地躲起来,也没有注意到程衍做了什么事情,这才愣了下,疑惑地开口:“什么?”
隔空取物需要耗费一些法力,但也许是这副身体的天赋确实很高,程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挥了挥手,就把东西依次取进来,问过楚望的意见后,在这个别墅里摆上。
这个别墅里本来就只住了程衍一个人,空间利用率不高,楚望卧室里的私人物品,一概被他放进一个闲置的客房,摆放得几乎和楚望之前的房间一模一样。
忙活得差不多,楚望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只是个厉鬼,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对方看重的东西吧?
对方留着没有杀掉自己就算了,还要帮他复仇,甚至连这些根本没必要的事情都做了……楚望实在想不出来,眼前这个少年天师,到底是过于热情的好心人,还是因为什么,他自己想不到的原因吗?
一样一样物品隔空操控摆放好,全部做完也有些累了,程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才转头看向楚望。
厉鬼的眼眶总是带了一点红,但没有露出凶相的时候,看起来就是无辜的模样。
他笑了起来,语气里也带着笑意:“因为我们上辈子是恋人,我这辈子是专门来找你的。”
楚望张了张嘴,半天才开口:“真的?”
他从前应该不信,可现在都知道世界上是有鬼的,那么,有个前世今生,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吧?
程衍肯定地点头。“对。”然后他慢慢说,“我们上辈子很相爱,我还答应你,这辈子一定会重新找到你的。不仅是上辈子,上上辈子,我们都在一起。”
他的声音放得轻缓,就好像是过往的一切,犹在昨日一样。
楚望和他四目相对,只徒劳地用一种震惊到的表情看着程衍,傻傻呆了片刻之后,突然挣脱开程衍的手,然后猛地蹿上天花板,从屋顶上消失了。
程衍愣了下,摸了摸鼻子。
好像把人……不对,把鬼吓到了?
等晚上程衍做饭的时候,楚望重新飘回到他身边,看样子神色如常,似乎没怎么被影响到。
程衍多看了几眼,也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没有再多讲到前世今生的话题去了。
两个人照例分食,吃完之后楚望安安静静地,也没有四处乱飘,只是看起来好像有点心事一样。
睡前程衍如同往日收到了聘请的私家侦探给他发过来的邮件,汇报了傅轩一天的行程。
邮件里当然出现了程衍的行径,而且由于是傅轩这几日内第一次接触的非商业伙伴,显然可疑度很强。程衍聘请侦探的时候,没有自报家门,所以这位私家侦探并不知道查到了雇主身上去,还附带给了程衍的资料信息。
能查到的,大多也只是公开的那些信息,但是能查到这些,这个事务所也算是有一定的本事了。
引起程衍注意的时候,在下面还有一行附带的信息。
“……在收集线索的过程中,发现被观察人过往同样有与特殊人士来往的痕迹,陆续持续至少两年以上,并佩戴过鬼牌一类的配饰。”
附上的图有傅轩几年前参加一场宴会拍到的照片,从领口露出来一个画着鬼符一样的牌子,看起来就很邪门。
另一张图则是他在社交网站上留下的关注人消息,有一个被圈起来的叫做“阿赞”,这个人的头像也是一个类似的牌子。
邮件最后附上:“经由检查,被观察人从七月十二号起,没有任何飞机票火车票记录,没有出行记录。”
这是程衍特地吩咐私家侦探进行搜集的信息,因为楚望也不知道自己的尸体在哪里,而这恰好是证明他已经死了最有力的证据。
只要找到傅轩和楚甜留下过处理尸体的痕迹就可以了。
程衍思考了下,回复邮件:“尽量收集傅轩接触鬼牌的相关时间信息,以及有据可考他佩戴鬼牌的时候,身上是否出现过异常情况。另外,七月十二号至今傅轩和身边亲密接触者的座驾上的行车记录仪,可能会有出行线索。”
他自己固然能拿到行车记录仪之类的东西,但是分析归纳信息,确认关键线索,还是要靠专业的来。
楚望这几天也没有那么拘束了,而且知道了程衍每晚这个时候回复邮件,是找私家侦探监控傅轩的事情。
只是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消息,程衍每次只简明扼要回复“收到”,今天花了比较久的时间,楚望免不了好奇凑过去看。
这么一看,他就立刻指着平板的屏幕说:“这个项链我见过傅轩戴着,他很宝贝这个东西。”
他手指太用力,猛地戳进平板的屏幕,平板屏幕一闪,楚望才把手指抽走。
程衍放大了附件里的图片,指着傅轩脖子上戴着的鬼牌,说:“这个?”
“对。”楚望很肯定的回答。
程衍问:“这是鬼牌,上面的图案是咒语一类的东西,里面放了一些阴邪之物,佩戴者供奉鬼神,来交换获得一些东西。”
楚望立刻皱眉,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来:“什么阴邪之物……?我就记得我有次好奇去碰,傅轩反应很激烈,连忙把它藏起来,和我解释说是祖传的。”
程衍嗤笑一声。
“这东西本土不多,大多数从东南一带流传出来,怎么可能是祖传。”
楚望应声道:“我当时就觉得那东西看着就不舒服,感觉很邪门……难道傅轩一直以来戴着这个东西,是在供奉鬼?那里面是放了什么东西?”
虽然他已经是厉鬼了,却依然觉得活人与鬼做交易,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可怕事情。
程衍随口说:“多半都是骨灰一类吧。”
楚望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来。
程衍倒是更在意把这东西卖给傅轩的可能是什么人,以及傅轩有没有从佩戴鬼牌上获得过什么帮助。
这也许是关键的线索。
不过,没有搜集到更多信息之前,也不能得到什么结论。
程衍把平板关机放好,站起身说:“不说他了,我们去休息吧。”
楚望自然是跟着他飘了上去,到了二楼。
程衍清出来摆放楚望的东西的客房,正与他自己的卧室相对。
之前几个晚上,楚望都是睡在他房间里,给了对方一个小瓷坛,作为厉鬼的栖息之所。
现在已经有了他自己的房间,程衍想了下说:“我帮你把瓷坛放你房间里吧。”
楚望一僵,好像飘到飘不起来了一样。
“为、为什么……”他问。
程衍愣住,说:“还是你更想睡自己床上?如果你不嫌不舒服,那也行。”
楚望瞪他,表情又急又恼。
还没等程衍反应过来,开口说话,楚望就急不可耐地说:“你不是说了,我们上辈子是恋人,你是嫌弃我与你阴阳相隔,不愿与我呆在一屋吗?”
程衍刚想开口说的话全部生生咽下,反问他:“你想在我的房间和我一起睡吗?”
楚望抿嘴不说话。
程衍就当他默认了,又问:“不是睡在瓷坛里,是和我睡一张床?”
他话音一落,楚望整个身体又像氢气球一样要往上飘。
程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然后环腰抱住他,说:“我哪里有嫌弃你,我开心还来不及。”
原来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害羞啊。
* 小傻子
一人一鬼就算睡一张床上,也干不了什么事,此事按下不提。
隔了两天,程衍收到的邮件里就有了重大的突破。
私家侦探找到了行车记录仪暴露傅轩和楚甜才七月十四日曾去了傅轩老家一趟,七月十五日的清晨就日夜兼程地赶回来,显然很有蹊跷。
此外,傅轩几年前曾有几次被起诉商业欺诈,但是诉讼者都在开庭前撤诉,没有留下过案底,刨根究底才发现了这处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我xjb编的时间了!
ps:阿赞是泰语中法师、师傅一类意思,鬼牌的原型取材是泰国佛牌
第144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楚望回忆了下, 说:“傅轩的老家就在市郊的一个山村里,村里大部分年轻人都到城市打工,村里只有老人和留守儿童, 经济不富裕。如果开车过去的话,大概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
程衍指着日期。
“你是七月十二日的时候被傅轩和楚甜杀死的,那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们俩处理尸体、清除屋内留下的痕迹, 如果不借其他人帮忙, 花上一天时间很正常, 正好是十三号。而十四号他们俩去了傅轩老家, 次日清晨就回来,走得这么匆促,极有可能是……”
他停顿, 深呼吸, 才接着说:“他们去处理你的尸体。”
楚家别墅是独立成栋的,而且邻居都相隔不近,他们在屋里有什么大动静,也很难吸引到别人的注意。
所以, 傅轩和楚甜一定是有时间把屋里杀害楚望流下的血迹处理干净。
但是尸体不可能一直放着,更何况天气那么热, 尸体容易腐烂, 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异常。
傅轩老家山村里人口构造只有老人小孩, 将尸体埋到山上, 可能是当时两个人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法。
楚望倒是已经能平静谈起自己的死, 只是眼里还埋着深深的恨意。
“只要找到我的尸体, 加上行车记录仪的证据, 就可以锁定杀人凶手了吧?”
程衍点头, 他打了个呵欠, 把平板收起来,然后一把将楚望揽住,说:“去山上找尸体的事情,不能交给私家侦探了,明天我再去警局看看。”
楚望在黑暗中盯着程衍看。
他不必睡觉,也不会做梦,却觉得看着对方入睡,好像虚幻得像是一场梦一样。
隔天出门前,程衍把那个还没有整理东西的法宝乾坤袋拿出来,伸手进入里面摸摸索索。
有种把手伸进垃圾堆的感觉,每次探进去都摸到不一样的东西。
“奇怪……不在这里面吗?”
楚望飘了过来,疑惑地问:“你在找什么?不能把袋子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吗?”
虽然这个灰不溜秋的布袋子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楚望莫名感觉出来,那上面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并没有那般简单。
程衍手上动作一僵。
回想了一下他曾经掏出来过的东西,他哪里敢在楚望面前掏出来,被对方看到了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清白!?
他打哈哈找了个借口,说:“里面东西太多了,全部拿出来一个屋子都装不满。”
楚望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想了想又说:“那东西那么多,每次拿不是都很不方便?”
他这话总算是提醒了程衍。
程衍把手抽出布袋,心里想着自己要找的东西,再重新伸进去,终于成功地抓住了一张硬卡纸一样的东西,掏了出来。
然后他赶紧把这乾坤袋扎紧挪走。
楚望的注意力被程衍拿出来的东西吸引了。
他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问:“这是什么?”
程衍摊开手心吗,任由他观察。
那张硬卡片是类似证件一样的东西,只是上面写的字样是“天师入世通行证 天师协会及中央安全局发行”。中间是一寸免冠照和个人信息,除了名字和出生日期、常住地,还多了一项“所属门派”。
楚望连连咋舌,好奇问:“像你们这样的人,多不多啊?”
程衍把自己的证件揣兜里,想了想说:“每年新来的,肯定不多,但是应该有不少老家伙大隐隐于市,少有人知道身份。”
毕竟有的人喜欢在深山老林潜修,也有人修炼半辈子,是为了在人世间快活下半辈子。
看楚望还一副想知道更多细节的模样,程衍笑了下,说:“虽然现在告诉你没有用了,不过,普通人请天师的时候,最好是问一下通行证,可以证明这个天师是过了‘明路’,没那么容易被骗。”
楚望诧异了一下:“难道还要伪装的不成?”
程衍挑眉:“江湖骗子那么多,你难不成都没见过?”
楚望是见过,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有两下子的,在死之前他都是无神论者。
程衍准备要出门了。七八月份的白天,阳光太过于炽烈,楚望一出门就受不了,避免让他难受,依然由他看家。
程衍盘算了一下,确定应该没有什么人来访,大概是不太会又造成什么特殊的情况,这才准备放心地离开。
临走之前,对那个天师通行证还很好奇的楚望才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有没有可能,通过那个什么天师协会,找到给傅轩卖鬼牌的人?”
程衍笑着点头,说:“我有打算去问,不过,能打听到的可能性不高。”
“为什么?”楚望脱口而出。
他以为自己难得恢复聪明了,找到一个对方没有发现的线索呢。
程衍解释:“鬼牌通常不是本土流传出来的,制作和贩卖的人来自海外的可能性比较大。这类人的身份证明是由自己国家来确认的,而且到其他国家,通常有奇能异术的人也会选择隐瞒情况,因为嫌麻烦。”
毕竟能力强大一些的天师,放普通人群中就是个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了那个地方新来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都肯定会引起多方注意的。
因为这样,反而更多的人会想方设法将自己隐藏成正常人。
楚望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表情来。
程衍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不过也不一定,我会去问问看,能找到一点线索都好。”
楚望轻飘飘地绕着他打圈,说:“好,那你早点回来。”
* 小傻子
凭着原身的记忆,程衍进了警局,拿了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最深处的办公室。
局长仔细端详他的脸,又看了通行证,然后热切地握住他的手,说:“不错不错,小程天师,你和程天师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不愧是师徒!”
这个局长看起来不过五十岁,程衍很怀疑他是否真的见过原身那个满头银发仙气飘飘的老师父。
局长亲切地拉着他坐下,说:“小程天师都已经来这里这么久了,平时修行一定很忙,我还以为没机会见到小程天师的风采呢!”
不就是暗搓搓说原身没来拜访过他,无事不登三宝殿。
程衍不露声色,只微笑说:“今天过来,确实有事情要托付给王局长。”
局长立刻摆手。
“你们天师的事情,我们普通人可帮不上什么忙!”
“不,这是一起情节恶劣的杀人抛尸骗取财产的案件,凶手现在逍遥法外,正在这个城市中。这可是王局长的公务范围内,如果警局没有缉拿凶手,沉冤昭雪,等事情败露,公众一定会认为警局不作为,甚至有包庇之嫌。”
那胖乎乎的家伙表情终于垮了下来,露不出一个恭维的笑容来。
程衍听到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果然师徒俩一个样。”
然后这王局长才不情不愿地说:“是怎么一回事?”
程衍:“我认识的一个厉鬼……”
“停!”
王局长露出了惨白的表情来,瑟瑟发抖地说:“小程天师,咱们说点阳间的话,阴间的就不必让我知道了。”
说着还抽了纸巾,擦了擦额头鼻尖的汗水。
程衍:“……”
程衍简明扼要:“我有个朋友被人谋杀,谋杀者是他妹妹与妹夫,杀害之后伪装他还活着,然后将财产进行转移,两个人私吞。”
王局长忍不住开口:“等等,被杀害之后,是怎么伪装出还活着?”
程衍面无表情:“这段应该是阴间话。”
“Stop!先跳过这个!”
程衍按着自己的拇指,缓慢地说:“总之,他被谋杀后,还被凶手伪造出他还活着的迹象,所以罪行目前还没有被探究。但是,我已经掌握了凶手埋尸地点,只要找出被害人的尸体,就可以指证凶手了。”
王局长听懂了:“所以,小程天师希望,我们警局委派人手去找埋尸地点?”
程衍点头,又说:“最好是成立项目组,埋尸地点……比较广。”
王局长眼皮一抽:“多广?”
“咳,半座山吧。”
王局长:“……”
王局长在程衍的指示下,拨好了合适的人手来跟进这件事。
警方有合格的来历证明,而且经验丰富,去山上找埋尸地点,显然比委托给私家侦探要靠谱。
天师不得轻易插手人间事,但是像这类伸张正义的事情,国家反而是欢迎的,所以王局长没有任何理由回绝程衍。
以为总算安排好事情,可以送走大佛的王局长,恨不得立刻送程衍离开,坚决不给他面前的茶续杯,用各种眼神动作暗示。
程衍不慌不忙:“还有第二件事——”
“不会又有什么凶杀案件吧!”
程衍摇头:“不是,我想借用王局长的权限,在天师协会的登记系统找一个人。”
这个王局长非常能帮上忙,立刻确认了自己的权限,登录进去。
原身刚入世,作为协会一个普普通通的成员,是没有资格查其他人的信息的,必须假借人手。
王局长轻咳一声,说:“小程天师,是要找什么人呢?王某可以帮你找一找。”
程衍慢条斯理地开口:“来自东南亚,或与东南亚有频繁往来信息记录的天师,如果是前者,应该是一个和尚,如果是后者,应该有个网店,或者是自己的实体店在卖鬼牌相关的物品。”
听到牛鬼蛇神的关键词,王局长就不行了,立刻把电脑显示屏转向程衍的方向,吐槽说:“你们天师不十个有五六个在开店?小程天师还是自己来吧。”
程衍自己进行了信息筛选,但是出来的结果又多又混乱,他也不敢把常驻地固定范围,因为不能确认那个和傅轩做生意,有可能网名为“阿赞”的家伙,是呆在哪一个城市。
他根据私家侦探给的信息去查过几年前的那个社交网站,那个“阿赞”的主页已经关闭了,剩下的蛛丝马迹追踪下去,没能发现明确的IP地址,所有的私人信息也是全都没抹去的。
看着屏幕里显示出来的一大摞信息,程衍陷入沉思。
有可能对方就在其中,更有可能对方根本没有“过明路”。
甚至他还想到了一种可能,卖给傅轩鬼牌的,有可能仅仅是个中间商的普通人而已,那么他就算有频繁出入海关的记录,也绝不会在这里出现,因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
程衍总觉得傅轩接触到的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他看过楚望的新闻,傅轩能伪装出另一个楚望来进行财产转移,甚至瞒天过海做出“楚望”出国的假象来,必然是有奇能异术的人帮助他。
一个高明的障碍法……
他该怎么抓住对方?
程衍借了王局长的账号,花了两天时间,也还没有找到新的线索来。
不过,紧接着,一条坏消息就从警局里传了过来——
项目组立案之后,在程衍指出的山上翻遍了,有找到泥土翻新的痕迹,却没有找到程衍所说的任何尸体。
第145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为什么会没有?
傅轩和楚甜披星戴月跑到那旮旯地方去, 不就是为了埋尸?为什么尸体会不在那里?
明明已经抓住了线索,但是却在这个时候,揪紧的线头一松, 抽出来的好像只有一条断线。
剩下一团胡乱的棉线球,还是保持着凌乱的模样。
程衍预估得完美,只要找到楚望的尸体, 有去过当地证据的傅轩和楚甜自然就会被纳入怀疑对象, 后面的事情警察顺藤摸瓜, 也都能查清楚了。
现在, 最关键的信息没了。
找不到楚望的尸体,就不能证明楚望已经死了。
没法在普通人面前证明自己已经死了的楚望也很烦躁,还全靠程衍屡屡安抚, 才让他情绪稳定下来。
据说鬼魂是会对自己的尸体乃至骨灰有一定感应的, 何况楚望是那么强大的厉鬼。然而,楚望却什么都无法感应到,就好像魂魄和身躯之间那种感应的能力,被什么天然的屏障隔绝了起来一样。
他的尸首一定是被人带走藏起来了!并且对方肯定是有特殊的隐藏手段。
可是, 知晓如此,也没有办法给他们找到什么线索来。
见楚望心里焦虑, 农历七月半将至, 程衍干脆给楚望出了一个主意——七月半那天, 去托梦吓一吓傅轩和楚甜, 这事的蹊跷, 当事人肯定是清楚的, 没准把他们吓坏之后, 能从言语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楚望摩拳擦掌, 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对那两个人进行恐吓的业务, 但是,作为厉鬼,这方面他是专业的!
七月半那天晚上,程衍想跟着楚望过去,却被楚望拦住。
程衍说:“我当心傅轩会有什么布置。”
不过,他在那个别墅里下了监控的咒术,这些天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事情。甚至,他最经常看到的,还是傅轩和楚甜两个人在屋里恩爱甜蜜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在程衍的帮助下,傅轩把家里的摆件都重新修整了一下,屋里完全抹去楚望存在过的痕迹,让楚甜安心了许多。
而警方虽然成立案件组在调查,但是都是暗中进行,显然没有暴露出来他们调查的内容是什么,所以傅轩估计都没有听到风声,也很放心。
楚望听着,却还是不愿意程衍跟上去,犹豫了一番才说:“我……我装神弄鬼吓人的时候很丑,不想给你看到。”
程衍愣了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又不是没见过。”
楚望涨红了脸,立马想起来他们头一回见面时的事情,他心里窘迫得不行,整个鬼又要往屋顶上飘。
看来人要是羞赧了,是想要找个地缝钻,鬼就不一样了,只想往天花板上躲。
不过,程衍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没有给他逃脱的机会。
但他也不勉强又是羞恼又是尴尬的爱人了,想了想说:“我给你一滴血,你含好了,如果出现了不能抗衡的敌人,就用这滴血攻击对方,然后迅速回来。要记着,你现在是鬼魂,如果消散,就真的灰飞烟灭,我在世间就再也找不到了你。”
楚望顿住,程衍说得平淡,可这句话却让他感觉胸口处又是发热,又是酸胀,好像欢喜,又更像苦楚……
他还没从复杂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就看到程衍突然伸出手,然后咬住自己的手指头。
他迅速回过神来,拔高了声音:“你做什么?”
话语间,程衍已经咬开一个伤口,从指尖凝出一滴血珠子来。
楚望还想责怪他,却在感受到那血珠子的气息后,生生愣住。
好香……好甜……好像一口吞吃下去,就能让自己变得强大无数倍。
“这可不能吃。”程衍看楚望有些痴傻的眼神,吃味地想,这个世界的爱人还没这么看过自己。
不过,他还是好心提醒了一番。
楚望猛地变得清明起来一样,他再定睛一看那个血珠子,却感觉上面散发出摄人的气息,像是他极度不喜的灼热光芒一样。
程衍解释道:“我的血带了很重的阳气,对于修炼之人,有可能是补品,但是如果阴气较重,接触到了反而会造成伤害。你可以用你的气把这颗血珠子裹上,它就不会侵扰到你,遇到强敌,可以拿来当保命的武器。”
原身为什么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在人世间靠着做各类生意吃香,就凭借着这一手“放血”。
那些孤魂野鬼闻到他的气息,会失去理智想要靠近,但是一旦真的触碰到他的血,却又会因为承载着过重的阳气而难以承受消亡。
用这种方法,他对付各类阴邪,总是无往而不利。
楚望懵懵地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包好收起来,又忍不住担忧地看着程衍,问:“这对你的身体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程衍笑了起来:“想什么呢,正常健康青年,献血400cc都不会出事啊。”
当然,有这样特殊功效的血珠子,体内能凝结出来的并不多,但是这部分细节,程衍就没有和楚望多说了。
往常好几次,都是楚望目送程衍离开,这回夕阳落山,楚望“吃”饱了之后,变成了程衍目送他离开了。
程衍一时间还觉得有些许奇怪的不适应,他最后只是笑着摇头,把这想法丢弃掉了。
楚望对于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别墅方位自然极度熟悉,乘着夜风,身影藏进暗夜之中,很快就到了别墅。
他听到了屋里头传来人的声音,好像才感受到了已经有些陌生的烟火气息一样。
他听到了楚甜在甜滋滋地问傅轩,自己做的饭好不好吃,撒娇说自己做得很辛苦。
楚望心想,他都从来不知道,原来楚甜会做饭。
他只知道她嘴挑,有一次家里做饭的阿姨临时有事请了假,楚望给她打包了酒楼的食物,楚甜却大哭大闹抱怨一点都不好吃,折腾楚望哄了她一整晚。
他也听到了傅轩捧场地夸赞,几乎要将楚甜捧上天了一样,语气里都是满满的宠溺。
可是不知道为何,楚望听着这声音,却只觉得虚伪和恶心。他记起来,傅轩也总是会用这般语气和他说话,每当那个时候,他心里总是为此而甜蜜。
现在作为旁观者,只听出来其中,仅有虚情假意而已。
两个人表面上像天底下所有尚且能称得上是合拍的夫妻,共进了晚餐,一起呆在客厅看电视,偎依着聊天说地,然后一直到深夜,该熄灯的时候,才上楼回到他们的卧室去。
而后,从二楼的卧室里,就很快传出来各种不可描述的声音了。
楚望听着墙角,但却好像是听到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在发生什么,一分一毫都全然没有影响到他。
男人的声音陌生,女人的声音也陌生,全不是他所熟悉的人一样。
他也没有像死之前亲眼见到那场面时那么震撼与愤怒,好像对这两个人的感情都消散,不值得为他们有任何的心痛了。
他在屋子的周围半空四处飘着,一直到屋里的声音消失,熄了灯,再过半个小时,才从窗缝钻了进去。
装神弄鬼楚望可以做到,但是托梦实际上是不行的。
他用自己的鬼气制造了个幻象,把傅轩惊醒,然后让他以为自己还置身在梦境之中。
然后楚望在脸上涂抹出血泪,看起来渗人又诡异,眼神阴寒地看着傅轩。
“傅轩……”
“啊啊啊啊!”
依次吓过两个人,花的时间比蹲墙角等他们睡觉还要短,楚望兴致勃勃地来,做完之后却索然无味,只想快点回家去了。
家?
他生前的所有东西都在那边,这个世界唯一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也在那边,不正是他的家吗。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头才生出了微弱的雀跃来,乘着夜风返程的时候,速度也比去的时候加快了几分。
程衍一个人呆在家里,打了游戏,问了警局立案组的进度,感觉时间过得极其漫长。
一直到他等待得困顿几欲入睡,才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凉风从自己的脖子后面丝丝地传过来。
对这种冷风已经很熟悉,程衍立刻回过头去,就被钻进屋子里来的鬼魂抱了个满怀。
程衍愣了下,才慢慢勾起嘴角来。
楚望打听到了一些东西,但是不多。
傅轩在惊恐之中给自己做辩解,来来回回说的全部都是“不是我要杀你的,是楚甜先动手”,除此以为就是“我是在替你照顾妹妹,你不要怪罪我”。
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说的话感情成分前后矛盾,一点也听不出来有多真情实意。
而楚甜就更不用说了,又惊又怕,尖叫个没完没了,楚望觉得她就算真的遇上想要害她的厉鬼,凭着一波声波攻击,也能斥退很多鬼了。
楚甜透露出来的信息是,她楚望的尸体真的是被埋在后山,她承认了和傅轩一起去埋的。
那为什么会找不到?
楚望先恐吓傅轩的,问起他的尸首在何处,傅轩只大叫说他也不知道。
显然,这两个人之间,也同样是存在着互相隐瞒的彼此的秘密的。
程衍还在思考着要从哪里来找出线索来,第二天傅轩的电话就惊恐万状地打了进来。
傅轩想请程衍到他家里去施法,帮他们解决一下闹鬼的问题。
有钱不赚王八蛋,程衍让楚望去装神弄鬼也有讹一笔的意思,自然立刻就动身过去了。
当然,他也认真糊弄了一番,然后告诉傅轩,七月半鬼门开,昨天晚上之后,让他们做噩梦的厉鬼就离开了,不必担心。
然后,再度坑走了傅轩三百万。
“其实他给我的钱,咬咬牙卖了这个别墅,再换个新的也不是很难嘛。”
楚甜总觉得住在死过人的别墅里头不安稳,傅轩却嫌市中心新开发的别墅区都价格虚高,还是他抠抠搜搜惯了的心理在作祟罢了。
程衍前前后后,也从傅轩哪里讹到两三千万,也算计得差不多了。
傅轩是通过财产转移拿到了楚望手里的资产不错,但是大多都是不动产,他手里自己可支配的流动资金并不算多。
程衍估算着也讹不到更多的钱了,和警局沟通之后,得知他们因为查到了那片山林里有异常,却找不到程衍所说的尸体,于是也开始对傅轩和楚望进行了调查。
因为楚望有出国记录,警局很快就调出机场的监控,然后顺藤摸瓜地调查“楚望”在海外落地之后的行踪。
不过,令众人惊讶的是,从飞机落地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关于“楚望”的消息,连酒店入住的信息都没有。
而且调查他身边有常联系人,都说出国之后再也联系不上他。
如果没有程衍的事先提醒,警方也会有人认为他是在海外失踪,而涉及到了其他国家,追踪处理的手续流程非常麻烦,没有亲人报案或情节严重,是不可能立案的。
也许,傅轩就是针对如此,才要伪造出一个楚望出国的假象来。
但如果,楚望并没有出国呢?
“程先生,如果按你所说的、您可以确保所告知的是真实的话——就算我们没有办法找到受害人的尸体,只要我们可以找到受害人死亡的现场,将现场复原,也有可能找到一些证据的。您是否有这方面的线索呢?”
程衍反问:“你们有什么思路吗?”
立案组和他沟通的警官态度很好,也没有什么大脾气的样子,立刻就如实回答程衍:“我们初步猜测,谋杀现场应该是在受害人的家中,或者是嫌疑人之前住的房子内,凶手才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进行处理。但是,如果有大面积出血的情况,需要专业的工具和方式才能完全清理干净现场,这部分技能大部分普通人不具备,我们可以尝试从这里找突破口。”
他们也是罕见这样的追凶情况,是先确定了凶手是谁,再来反推出作案方法以及作案证据。
程衍没卖关子了,说:“确实不错,受害人是在自己家中被杀害的,就是凶手现在还在住的屋子。”
他停顿了下,才继续说:“至于怎么入门搜查,你们应该就比我熟练了吧?”
第二天,程衍就在本地的财经新闻频道看到,甜心派食品集团公司的新老板傅轩因为涉嫌商业诈骗被暂时拘留,原因是傅轩从几年前就陆续有疑似诈骗的记录,而最近接手楚望的财产也很不寻常。
同时,警方对他的住所发布了搜查令,要在住所寻找相关的证据。
报道里寥寥数语还提及,傅轩的妻子和警察发生争执冲突,但是自然没有成功拦下警方,还是将别墅翻了个底朝天。
至于搜查结果,警方尚未公布。
傅轩应该有点后悔没有把别墅尽快脱手。不过不管他有没有脱手,程衍已经锁定了他和楚甜杀害楚望的地点,总归是会找到方法让警方去调查的。
两天之后,楚甜也同样被抓了,两个人的逮捕名义是商业欺诈和疑似谋杀,等待警局准备好证据好,提交法院公诉。
但是,两个人在警局里依然咬死不说楚望的尸体在哪里,否认谋杀楚望的存在。
没有尸体,而“楚望”已经在国外失踪,就算警方从别墅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没有清除干净、大量带着楚望DNA的血迹,也没有办法直接判下谋杀罪。
而且程衍也确确实实需要找回楚望的尸体,他查了下山前师父给他的各类秘籍,看到了与超度厉鬼相关的内容。厉鬼多半是因为死前收到太多的不公、残忍的对待而存在的,大多数厉鬼都是死无全尸甚至更夸张。要超度他们,除了要化解他们的仇恨以外,还需要先超度他们的尸体。
没有找到尸体,谈何超度。
程衍无奈,想了想说:“我去警局走一趟,看看能不能从那两个人口中撬出什么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好像没什么恐怖的,但还是提前白天更新啦!
最近两天都是存稿箱操作,因为周末比较忙~
这个世界会比较短(我希望)存稿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在文案说这篇文是感情线为主……恍恍惚惚——
第146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程衍始终惦记着傅轩佩戴的鬼牌的事情。
他到警局去, 楚望也跟着他过来。
但是因为警局是人世间阳气最重的地方之一,在这里所有魑魅魍魉都逃不过,楚望也对里面的气息不喜, 就呆在程衍过来的车子里等他。
程衍直接去了案件组,说明了要见嫌疑犯的来意,因为他的身份特殊, 又是帮忙解决这个案件的关键人, 申请立刻同意下来。
招待他的小刑警浓眉大眼, 笑着问他:“程先生想要见傅轩, 还是楚甜?”
程衍没有犹豫:“傅轩。”
小刑警连忙点头、带路,嘴上还忍不住絮叨地说:“这个傅轩,风口严得很, 几乎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什么都打死不认,时间、作案地点、作案动机都符合了,还能咬死不承认,好像笃定我们一定找不到受害人的尸体一样, 他妈的!”
程衍脚步一顿。
傅轩为什么那么笃定?楚望尸体消失的原因,其实他是知道的吧?
他心里想着疑问, 跟着小刑警七拐八弯, 就到了候审室。
小刑警带着程衍走进去, 还没有开口说话, 双手被铐在桌上、不能剧烈动弹的傅轩就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甚至想要起身, 但是因为被桎梏住, 只是徒劳发出铁链子哗啦的声响。
“安静!”小刑警眉头一皱眼神一敛, 看起来就立刻严肃正经了许多。
傅轩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程衍, 迫不及待地开口:“程大师!你是来看我的吗!”
他的眼里都是激动和兴奋, 像是恨不得冲上来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小刑警愣住,傻傻地侧头看向程衍,好像没搞明白,这两个人难道实际上是一伙的?
程衍笑了起来,走到前面,开口说:“不错,我是来探望傅先生的。”
傅轩对他露出一个信任的表情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想要伸手去握程衍的手,牵拉了半天的手铐没有办法动弹,这时候才好像迟钝地注意到自己的情况有些狼狈,苦笑一声,说:“让程大师看我笑话了。我已经找了律师,这群警察胡乱抓人,我很快就能保释出去的。”
小刑警的脸色很臭,毫不客气地说:“等我们找到受害人尸体,人赃并获,看你还嘴硬什么!”
程衍观察着傅轩。
却见傅轩表情很镇定,一点也没有被小刑警的话所影响。
他也许不知道楚望的尸体在哪里,但是,他肯定是知道尸体被谁带走,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傅轩非常有自信,警方无法找到他的。
程衍在傅轩对面坐下来,转头和小刑警说:“麻烦让我们单独说两句话。”
小刑警瞪他,好像一时半会没能搞清楚,程衍到底是忠还是反,但还好这人不算是鲁莽,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离开了。
对方把门关上之后,程衍才看向傅轩,开口说:“傅先生,你不知道,你要被人害死了。”
傅轩愣住,又立刻急切地说:“程大师知道是谁在暗中针对我吗?”
程衍摇头,说:“你没发现,你最近变得特别倒霉?”
“怎么会——”傅轩脱口而出,然后又生生地截住,翕动嘴唇,小心翼翼地说:“程大师,您不是说,‘他’已经走了吗?”
候审室里有监控设备,傅轩不敢直接说清楚,他还要咬死不放说楚望没死,就算是死,也和自己没有关系呢。
程衍瞥他一眼,说:“不只是这个。我听说傅先生有一块珍爱的鬼牌,但好像从第一次见到傅先生的时候,就没有见过佩戴。”
傅轩脸色大变。
“程大师怎么知道?”问完这个问题,傅轩立刻想到了,精通玄术之人估计总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没有深究,只摇头说,“一事不烦二主的规矩我知道,在请程大师之前,我就已经和之前供奉那位解除关系了。”
程衍恶补了一些知识才过来的,虽然他也是门外汉,但是总要比傅轩好一些的。
他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问傅轩:“你确认真的解决了吗?”
傅轩脸色瞬间惊恐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大喊:“大师救我!”
傅轩佩戴的鬼牌应该非常阴邪,换言之,与他进行利益交换的鬼神应该能力强大,且并非善类。
从傅轩的经历也可以发现,他有不少资金来源都存疑,但是偏偏几次都要被人诉讼了,对方临门一脚还撤诉,傅轩是靠金钱贿赂,还是有供奉的鬼神的帮忙呢?
也许两者皆有。
而程衍随口一诈,就发现,傅轩应该也知道,和鬼神做交易,不是一个多么轻松的事情。
程衍面上表情不变,只说:“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轩满头都是汗,偏偏他的手被紧紧拷住,他显然并不适应,几次想要抬手擦汗水,又被手铐生生拦住,动弹不得。
他犹豫了几番,才终于开口:“四年前,我侥幸得到一位贵人的帮助,供奉了一张鬼牌。鬼牌中有一位鬼神,它帮我转运,每次我都会供上自己的一部分收入作为贡品。
“就这样持续差不多四年,两个月前,那位贵人告诉我,我和鬼神的缘分已到,要求我给鬼神进行一场供奉,然后恭送鬼神离开。”
程衍问:“你在家中供奉这位鬼神的?有按对方指导送走吗?”
傅轩苦笑一声,说:“当然有,虽然我在供奉鬼牌之后,我的运势明显变好了许多,但是贵人的话,我是不敢忤逆的,因为他警告过我,如果不照他说的做,遇到反噬,是救不了我的。”傅轩说道这里,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意思惊惶来。
“程大师,我明明已经照做了,难道还会受到反噬吗?”
程衍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两个月前,那个时候,楚望还没有死。
也许就是因为少了鬼神的帮助,傅轩的运势没有之前那么好,他才会在楚甜冲动杀人的时候,选择作为一个帮凶。
在那火石电光之间,他肯定想到了,没有楚望,他能通过楚甜,得到更多的东西。
程衍垂眸,沉思完毕,抬眼看傅轩,问:“之后你还有接触对方,是吗?”
他紧紧地盯着傅轩,看到了傅轩眼里闪过了慌乱。
程衍慢条斯理地说:“也许在那个时候,你做了什么,惹对方不快了。”
傅轩好像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最后才咬着牙说:“我不知道。我和贵人在一个月前做了一桩交易,他帮我做一件事,我给他一样东西……之后我们再没有联系了。”
程衍抓住了线头。
他想把这团作乱的毛线抽丝剥茧地解开,但是如果做不到,他也不介意快刀斩乱麻。
他问:“如何联系到那位‘贵人’,我可以帮你看一下。”想了下,程衍还补充,“至于收费,等你出来后再说就行。”
这句话让傅轩确认他是可以信任的,傅轩立刻开口回答:“供奉过鬼神的物品都在我之前住的屋子里,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平时我供奉之后,也能通过鬼神联系到那位贵人。我不知道是否还有用,程大师可以看看。”
说完,他又把自己之前的住处地址报给了程衍。
程衍全程保持着表情平淡,记在心里后起身,才从嘴角上勾起微微的笑容来。
“傅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带来让你满意的结果的。”
傅轩被铐在桌子上,他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尴尬地笑了笑,拔高声音掩饰,说:“等我的律师过来,保释之后,我一定请程大师顿大餐!”
程衍颔首开门出去,站在外面的小刑警恰好听到了屋里传出来的只言片语,用介于震惊与愤怒之间的眼神拼命瞪程衍。
候审室的门被关上,程衍才拍了拍这位看起来很单细胞的小刑警,笑着说:“小兄弟,今天谢谢你了。”
小刑警压低了声音,语气里还有些疑惑:“你与嫌疑人真是一伙?”
程衍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其实他也能猜到一些,但避免打草惊蛇,也担心和之前一样自信满满让警方搜山,最后扑空,所以程衍才专门走这一趟。
接下来,他就可以做“引狼入室”里的“狼”了。
程衍速战速决,立刻离开了警局。
楚望在车里等他,程衍走近的时候,看到他把半个脑袋从车门上“钻”出来,然后好像受不了热气又缩了回去。
隔了一分钟再探头,程衍已经从他刚才视角盲区的地方走过来,站到了面前。
他开了车门,坐到驾驶座上,楚望立刻凑近过来,开口问:“怎么样?”
程衍侧头看他,笑着说:“让你久等了。”
楚望好像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视线,说:“你这么开心,看来应该很顺利吧?”
程衍发动汽车,点头说:“对,一切顺利。接下来,我们去捉拿幕后黑手吧。”
楚望心里还有些担忧,说:“不知道傅轩之前供奉的……那个鬼,会不会很强。”
程衍却很有信心,笑说:“怕什么,到时候我负责正面对抗,你负责……在旁边补刀就好了。”
给他前阵子认真修炼交一个满意的答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卡了好久QAQ——
第147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楚望也不知道程衍口中要他负责补刀, 到底应该怎么做。
他虽然是一个厉鬼,但是之前所行的事情,都是在失去理智的时候, 靠冲动做出来的。现在他理智得很,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指看了十几秒钟……然后成功靠意念长出十根尖锐的指甲来。
楚望呆滞了几秒钟,紧接着才在空中胡乱扒拉两下——等下就靠这个去挠人?
不过, 不管到底要怎样对付那个鬼神, 眼下天色还早, 两个人还是先回家去了。
程衍照例做了饭, 一人一份。
吃过晚餐后天色逐渐转黑,他拿出了原身那些法宝,开始思考要带上什么过去。
最后程衍披上了那件防御力极高的法衣, 然后拿上桃木剑和罗盘, 再加上乾坤袋别在腰间,以防到时候有什么东西需要装走……
当然免不了带上一大把的符纸,然后就可以出发了。
其实不用傅轩告知他之前的居住地址,楚望都心里了然。
依然是程衍驱车, 很快就到了傅轩之前所居住的高级公寓。
公寓再高级,是怎么也比不过别墅更上档次的。
所以, 傅轩在楚望死后, 和楚甜火速闪婚, 就立刻住到了楚家的别墅去了。
只是这里的种种, 楚望却非常熟悉。
程衍穿着法衣, 左手拿罗盘右手握桃木剑, 看起来就很有回头率。
这时间点公寓小区的周围正好有不少居民刚吃过晚餐, 在楼下散步消食。程衍已走过来, 自然立马吸引了许多注意力。
有小孩子不怕生, 跑到他面前冲着他哇哇大叫。
程衍眼皮跳了下,看到个屁孩子跑得太快,要不是楚望飞快往上飘,就直接撞上了。
有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郎喊着自己家孩子不要乱跑,然后瞪了程衍一眼,啐一嘴说:“江湖骗子!”
程衍心里有些好笑,也没计较,昂首挺胸大跨步往大门走去。
看他一派气定神闲,围观的人倒是也瞧不出来这是在装模作样呢,还是真有一手。
小区的门卫二话不说将他拦下,说:“这位道士,我们这里不能发小广告,年纪轻轻不要做坑蒙拐骗的事情。”
“我是受人所托,来做事的。”
门卫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但还是拿出了登记本,问了门牌号和户主信息,程衍将傅轩的信息一一告知。
门卫心里顾虑打消了,一边问:“是做什么事?”他准备着登记,然后放程衍进去。
程衍毫不犹豫:“斩妖除魔。”
门卫拿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程衍大笑了一声,又说:“开玩笑,我给户主做场法事,大哥这样记录就行了。”
门卫这才放行。
时间已经不早了,程衍和楚望没花片刻时间,就到了傅轩的家中。
傅轩没给程衍钥匙,但给了密码锁的密码。
程衍在输入的时候,楚望嗤笑一声说:“这是我的生日。”
最后一位刚按下去,程衍动作就停顿了下来。
楚望语气很平淡,好像在说起别人的事情一样,只说道:“他真是做戏都要做全。”
密码正确,门打开了。
程衍推门而入,楚望跟在他身后飘了进去。
灯打开,屋里的种种布局就是一个正常普通的公寓装潢,只是因为大部分物件都被搬走,只剩下一些被主人遗弃的旧桌椅、残留的墙纸,显得整个屋子空空荡荡的。
程衍环顾了四周,问楚望:“你知道傅轩一般是在哪里供奉鬼神吗?”
楚望四处乱飘着,程衍问他问题的时候,他伸出半透明的手抚摸过墙壁,生生被吓了一跳,才扭过头看向程衍。
他的眼睛都是半透明的,看起来好像是两颗漂亮的玻璃珠一样,折射着粲然的光。
楚望摇头:“我从没见过……对了,我从来不会去他的书房,所以他有可能是在书房里供奉鬼神的。”
因为傅轩也在做生意,为了避嫌,楚望是从来不会踏入书房那么重要的地方的。
程衍走到了他面前,点头应声,问:“你刚才发呆什么?”
楚望迟疑了几秒钟,却还是摇头,说:“没什么,只是看着这个屋子,感觉熟悉又陌生。”
就像他看到傅轩的时候一样,觉得这个人明明是他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可是却陌生得他好像完全不认识了一样。
站在这个曾经熟悉的屋子里,楚望也感觉到了那种莫名的割裂感来。
程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进去书房看看吧。”
书房里的东西被清理得更加干净了,只剩下一张电脑桌和一个空荡荡的书柜而已。
一踏进书房,程衍就感觉到了一种阴寒的气息,好像温度凭空降了几度一样。
他还没说什么,楚望就率先开口了:“这里……好不舒服。”
他说不出来是哪里不舒服,只是踏进屋里,就觉得不适了。
程衍说:“你先在外面等我。”
“但是——”
“乖,听话。”
楚望还没能把话说出来,就被程衍直接截住。
他在门口打转晃了两圈,才低声说:“那你小心一点……”
程衍越往屋子里面走,就越感觉到那股阴寒。
这也说明,他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天师对气息的捕捉都会比普通人敏锐,而楚望作为厉鬼,对于“同类”的气息也容易捕捉到。
而如果是普通人走进书房,估计也只会以为这个房间的方位极好,所以比较阴凉而已。
书房里很空,一眼就能望尽。
程衍一直走到书柜的前面,然后弯下腰,打开下面的门柜。
那红木柜子底下分为两层,里头落满灰尘,程衍一打开,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尘埃呛到。
他往后一躲,掩住了口鼻。
“你怎么了!”
楚望的声音随之而至,他整个人已经在一秒钟内飘到了程衍的身边。
程衍伸手扫开扬尘,往柜子里头一伸,重新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攥着什么东西了。
然后他直起腰,把柜门重新关上,然后才说:“没事。”
楚望这才发现自己大惊小怪,长长的缓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向程衍的手,视线落在他手上那块黑漆漆的东西上面。
楚望忍不住皱眉。
“这东西,看起来很邪门。”
其实他也说不清“邪门”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不过,楚望能感觉出来,那股不舒服的阴寒气息就是从这个黑漆漆的东西上面发出来的。
程衍摊开手心,拿起那块东西端详了下。
烧焦了的感觉,摸起来硬邦邦的,上面还有一层层起伏不平的脉络……他思考了半分钟,才说:“是块焦木。”
“焦木?”楚望心里不解,“这是傅轩供奉的东西吧?怎么会是一块焦木?”
“不知道,也许他供奉的是一棵树妖吧。”程衍随口胡诌。
他把焦木放在电脑桌上,然后又掏出罗盘来,按着记忆和他自己再重新翻阅了书籍掌握的知识,启动了罗盘后,将罗盘对准了焦木。
罗盘上的指针开始胡乱的颤动,避开了焦木,在它的左右不停游移,就好像是两个同极的磁铁怎么都对不上头一样。
在罗盘的上面,还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蝇头小楷,楚望一个都看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大概是察觉到气氛变得严肃起来,楚望也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程衍收起了罗盘,然后才说:“我还真猜对了,傅轩要被反噬了。”
“什么?”楚望有些迷惑。
程衍只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然后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掐了一个手决,随着指尖翻飞,一撮微小的火苗从指尖蹦出来。
楚望睁大了眼睛,尽管他见到各种光怪陆离的东西,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程衍却和他说:“站远一点,不要被伤到。”
还不如小拇指指节大的火苗,怎么会伤到?
楚望心里这么想,但是他还是听程衍的话的,乖乖往后飘开了两步。
而紧接着,程衍指尖的火苗突然窜了起来,一下子就燃到了二三十厘米高的火焰来。
楚望吓得呆愣住,只感觉那火焰上有让他说不出的恐慌的气息,他想动也好像动不了,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程衍的种种动作。
火焰在程衍的指尖燃开,没有燃烧物,看起来不像是真实的火一样,燃烧得很安静。
可偏偏,周遭阴寒的气温,也因为这团火而升高了一些一样。
楚望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程衍已经把那团火放在了那块焦木上。
他手指抽离,修长的手指完好无损。
而火好像鲜活具有生命的一样,火舌翻涌,缠在了焦木的身上。
“啊——”
楚望皱眉,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发出痛苦的尖叫声一样,同时,在烧得更旺的火里面,似乎可以看到一个隐隐绰绰扭曲的身影,甚至可以看到一张没有五官、被掏空的面孔在火焰中扭曲一样。
说来奇怪,那火不仅不会灼烧到程衍的手指,也不会引燃放置焦木的电脑桌,好像只喜欢焦木,很快炽热的火光就将焦木完全覆盖掉了。
楚望觉得自己听到的尖叫声,可能并不是错觉。
程衍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他旁边,才说:“这是吞魂火,会吃掉没有**的魂魄的。”
楚望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下。
程衍侧头看他,笑了下说:“别担心,它是我养的,不会害你。”
当然,楚望现在站得更远了,也许在把焦木吃掉之前,那团鲜活的火也不会发现这边还有个“食物”。
不,准确来说,被吃掉的不是焦木,而是焦木的魂魄?
楚望心里想着,却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头绪。
而程衍一直紧紧地盯着那块焦木,心里计算着时间,到了某个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来了。”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楚望感觉到了背后传来一股疾风,他猛地回头,书房的窗玻璃突然震碎,玻璃碎片朝着屋内的方向飞掷——
“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我正在吭哧吭哧(?)地写——
第148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小心!”
开口说话的是楚望。
他只是一个鬼魂, 自然不怕玻璃划过自己的身躯,但是程衍……
楚望刚往程衍的方向扑过去,就看到程衍抬手, 挥动他身上那件法衣碍事的长袖子,往玻璃窗的方向扫过去,那些朝他飞掷的玻璃碎片还没触碰到那长袖子, 就一声“哗啦”, 在半空中掉落。
他朝楚望的方向看去, 说:“退后, 我没事。”
楚望刚想说什么,看着对方眼里的认真严肃,一瞬间好像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了, 只能听从地往后一退。
就在这眨眼之间, 已经失去玻璃的窗户被人为地从外面生硬拉开,就着书房里的灯光,他们看清了不走寻常路的来客。
看起来年龄超过五十岁,脸上已经布满皱纹的一位女性悬浮在窗前, 她穿着一身的黑色长袍,只露出一双苍老但锐利的眼睛。
程衍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在看到对方出现时, 还回头看了下电脑桌上的焦木。
和刚才烈火包裹住的模样不一样, 现在焦木好像已经经过一轮惨无人道的灼烧后, 凭空小了一圈, 而那团火就乖巧地落在焦木的上方, 也不乱动了, 好像真的有灵一样。
程衍伸出手掌, 火飞回到他的手心, 然后直接消失。
从窗口飘进来的黑袍女人露出一个不可置信又憎恶的表情来。“你把它杀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低沉阴森,咬牙切齿地传达了她极大的愤怒来。
好像受到影响,窗边的窗帘也哗啦哗啦地吹响了起来。
真爱装神弄鬼。
程衍心里嘀咕着,却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吓退半步,还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你就是和傅轩做交易的那个阿赞吧?没想到是个尼姑。”
阿赞都是僧人,眼前的女人自然是尼姑了。
只是她全身被黑袍裹着,程衍也看不清她是不是光头。
阿赞表情森寒,一动不动地盯着程衍,又问:“你杀了它?”
这回她的语气平静了许多,但是压得极低,好像绷到极致,就要爆发出来一样。
窗帘也都不乱动了,仿佛在等着一个一触即发的机会。
程衍耸肩,坦坦荡荡地回答:“当然。我没想到你会把傅轩供奉的鬼牌的本体放在他的屋子里,生意都做完了还留一手害人家,正好趁机先除掉一个嘛。”
那个女人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果然”?
程衍愣了几秒钟。
他又估算错了什么吗?还是什么东西被他遗漏了?
在他愣神的几秒钟,阿赞已经朝他冲过来,同时黑袍翻涌,从黑袍下猛地钻出成片的虫蛇出来。
程衍:卧槽!
看着地面上密密麻麻向四周扩散的节肢动物和爬行动物,他感觉有被恶心到,第一反应将手里的桃木剑往半空一扔,整个人同时飞跃而起,稳稳当当地站在桃木剑的上面。
余光扫了一眼,楚望也露出嫌恶的表情来,只是他本来就漂浮在半空中,自热接触不到。看他伸手的模样,似乎想要解决这些虫蛇。
程衍不再关注周围,因为这半会功夫,阿赞已经逼近到他的眼前。
女人的手一挥,就有一股看不见的罡风带着狠劲迎面而来。
桃木剑被主人踩着,脚尖往旁边一侧,立刻机敏地载着主人往旁边一倾斜,躲过了罡风。
程衍准备拔剑——呃,剑在脚下。
阿赞第二招接踵而至,程衍挥动袖子,凭着法衣上的防御术又挡过去。
“只会躲躲闪闪吗!”
低沉的声音随着风声而至。
程衍侧身躲过,手上快速掐了个手决,朝着对方的方向甩了过去。
他没有剑,但还可以法术攻击嘛!
程衍甩出去的又是一团火。
阴邪的玄术师总是不喜欢太灼热的东西,冲着这个弱点扔火总是没错的。
虽然那火立刻被阿赞扑掉,但是她一抬头,百八十团火苗朝着她的方向冲过来。
火光几乎把这书房照得亮堂如白昼,可同样的,墙壁上被照出屋内种种,却像地狱里妖魔鬼怪在闹腾一样。
而在这火光的来源,阿赞看到了那个还有些稚气的年轻天师朝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眉眼间却是锋芒毕露。
她大惊失色,猛地往后一闪,黑袍像幻影一样在半空中闪动。
程衍手上动作没有听过一瞬,看着无数的火苗“咬”上阿赞的黑袍,心里嗯哼——就你会群攻?
不过,他手指越动越快,让他情不自禁有点怀疑,原身这手速都是怎么练出来的了……
程衍还有心思想这种乱七八糟的,阿赞可狼狈许多了。
她的黑袍被几团没躲过去的火苗侵蚀,已经让她心里急切了起来。
“你究竟想要干嘛!树妖已经被你杀死了,我们好好谈谈吧!”
程衍手上动作一顿。
没想到还真的是树妖。
不过,他还真的把手放下了,虽然眼睛还紧紧地盯着阿赞,但是处于上风,也率先停止了攻击。
他捏着最后一团火,说:“把这些臭虫收掉。”
此时,阿赞的身影已经狼狈许多,也没有刚才的那种气势了。
她狠狠地瞪了程衍一眼,似乎也在心里揣测着什么,最后还是慢慢降落在地面上,而地板上那些虫蛇似乎听闻到了召唤一样,立刻朝着她的方向靠近,如同翻涌的海潮,重新涌回到黑袍之下。
大概她也意识到,对面的天师可以御剑而飞,这些虫蛇放出来,只会徒劳浪费自己的精力,没有太大的效果。
程衍还是紧紧地盯着她,看着对方的动作,才开口:“我只想和你要一样东西。”
虫蛇已经完全回到了她的黑袍里,程衍不知道那些东西藏在哪里,但他也不想深究。
阿赞抬头看他,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恰好,我也想和你要一样东西。”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钟,她抬起了右手,黑袍在半空中猛地伸长,像一条有生命的,歪歪扭扭的触手一样。
而那拉长的黑袍指向的方向是——
“你弄死了我养的树妖,这个厉鬼就送给我作补品了。”
——以防被战斗波及,躲在远远的角落的楚望。
楚望确实躲得很远,不仅离阿赞远,离程衍也很远。
黑袍拉长逼近,好像见风就长一样。
程衍没有犹豫,踩了下脚下的桃木剑,桃木剑立刻朝着楚望的方向冲过去。
他速度也不慢,几乎和黑袍的速度平齐,这时候在看过去,程衍没忍住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来——那黑袍延长的部分,并不是布料,而是和刚才满地虫蛇一样的毛毛虫,一只连着一只首尾相连而成的。
草!这么恶心的招式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他收回视线,脚跺得更厉害,拼命让桃木剑加速,还冲着楚望喊:“快过来!”
程衍一点也不想碰到那些毛毛虫,更不想让那些毛毛虫碰到楚望!
说时迟那时快,不大的书房里本来就难展开身手,那段距离不过三秒钟就逼近。
在程衍抓住了楚望的手的时候,“黑袍”已经要碰到楚望半透明的躯体,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最为首那只毛毛虫,已经张开了嘴——
“滚!”
程衍一手揽住楚望的腰,用宽大的法衣把他包住,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他另一件法宝,他的罗盘。
程衍索性直接抬手,罗盘一整块,拍到了那“黑袍”上。
绳线被扯断一般,毛毛虫们从半空掉落,程衍还好像听到了虫子肉乎乎的身体被罗盘拍碎发出的闷声一样。
这时,他听到了楚望趴在他怀里,附耳和他说:“放、放开我……”
程衍低头一看,才发现楚望的表情难受极了,他瞬间反应过来,楚望受不住自己身上这些法宝的威势。
他落地,松开楚望,放他下来,然后重新举起罗盘,朝阿赞的方向冲了过去。
阿赞本来就打不过他,不过是想要临走前再捞一点东西让自己“回本”。
却偏偏没想到觊觎的是程衍的逆鳞。
看着那个天师朝自己猛地冲过来,眼里满是冷冽的怒意,阿赞终于迟钝地发现,自己激怒了对方。
她朝着窗外的方向逃跑,但程衍不知道怎么突然将速度提升了一大截,几乎是在阿赞的眼前一晃,他就站到了她的面前。
“我……”
“你找死!”
程衍抬手,然后将还残留着毛毛虫尸体的罗盘往阿赞的头上一拍。
然后不等对方回神过来,再次像拿砖块砸人一样进行下一轮蛮横的物理攻击。
阿赞不得已落地,想要逃开,可是程衍手里的罗盘每一次落下,都结结实实砸到她身上,没有一下落空。
程衍也落地了,他的桃木剑还悬在高于地面十公分的地方,带着微微颤动,仿佛在说“主人为什么不用我揍人”一样。
楚望从刚才的状态回过神来,看着程衍把阿赞按倒在地上狂揍,呆滞了一下——这不需要他补刀了吧?
阿赞挣脱不开,鬼哭狼嚎了起来:“救命!救命啊!我错了我错了!”
书房的窗大敞开,没有玻璃,狂扫进来的风鼓动着窗帘,屋里更是一片鬼叫声。
程衍揍到手酸了,才停手,却还是从腰上别的那个灰扑扑的布袋里抽出一条绳索,把阿赞绑结实。
他拍了拍手,站起来才说:“别想着逃跑,这绳子你挣脱不了的。”
说着话的同时,他左手拿着罗盘,右手掐了个手决,引出一股清水,将罗盘洗净。
阿赞不是普通的人类,身躯也不像她的年龄外表那么脆弱,至少程衍揍了那么多下,罗盘上也没留下多少血迹。
他很快就清洗干净,看向阿赞。
大概是被他刚才暴怒起来的气势惊吓到,对方还真没有跑,只是哆嗦着嘴唇,颤抖着说:“你、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你的……”
程衍干净利落地截了她的话:“我问你,他的尸体,是不是在你那里?”
说着话,程衍的手指指向了楚望。
阿赞眯了眯眼睛,像个近视眼在辨识一样地看着楚望,端详了几秒钟她才认出来。
“这不就是——傅轩那家伙的小情人吗?”
“放干净你的嘴。”程衍毫不客气,“老实交代,他的尸体是不是被你收走了?”
阿赞露出一个呆滞的表情来,拔高了声音:“他的尸体不是早被你抢了吗!你和傅轩一伙坑了我,现在还要对付我这个老东西!?”
程衍也呆愣住了。
啥?
第149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程衍的第一反应, 肯定是对方在诈自己,虽然表情有些怔愣,但是他立刻恢复如常的神色, 开口说:“你不要无中生有。我和傅轩从来不是一伙的,我是来收集他谋杀的证据,你最好配合一下, 不然我立刻通知海关, 把你遣送回你的国家。”
虽然这老家伙的普通话很流利, 但是还是能从中听出来带着口音。
阿赞立刻高呼:“你少欺人太甚!”
不错, 看来中文造诣真的很深。
程衍没有从系统上已登记的名单中找到这个人,说明她还真的是用了不法手段潜入。
只是有奇能异术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难,没有胡作非为被抓个正着, 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忽视。
程衍现在要真把她抓去警局, 也能立刻遣送回国的。
程衍拍了拍手,说:“那就老实交代,楚望死后,你是不是用障眼法帮助傅轩伪造出楚望还没死的假象, 帮他拿到楚家的财产,然后作为交换, 傅轩把楚望的尸体给了你?”
老女人张了张嘴, 半天才说:“你不是都知道, 还问我?”
楚望凑过来, 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我的尸体?”
程衍沉声说:“做成鬼牌, 对吗?”
阿赞不情愿地点头。
楚望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忍不住扭头去看电脑桌上那块……死气沉沉, 已经没有散发出阴气的焦木。
程衍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说:“别看了。”
然后他转头看向阿赞, 居高临下地说:“你们到底是如何进行交易的,详细告诉我。”
阿赞被程衍结实绑住,两只眼睛还在不安分地打转,顾左右而言他:“我告诉你,你想怎么对付我?”
程衍掂了掂手里的罗盘:“你先说,我再考虑。”
阿赞:“……”
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了,阿赞不得不老实地开口回答:“我一开始不知道傅轩杀了人,两个月前,他和树妖的交易结束,我自然把鬼牌收走。我看他命中有一场大劫,不想被牵扯上,也没和他联系。”
程衍啧了一声,他确实少见有人能把这样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了。
“然后呢?”
阿赞继续说:“一个月后,我算到傅轩的大劫好像差不多要过去了,我才联系他,看看需不需要我再给出什么帮忙,然后他告诉我,他杀了人。”
说到这里,这个老女人突然视线瞄到了程衍和楚望交握的手,他们一个是阳气极重的人,一个是满身阴戾的冤鬼,双手交握却如同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她眼里闪过一丝戏谑,突然跑题说:“你们知道傅轩佩戴的鬼牌里的树妖是男是女吗?”
楚望认真回答:“大部分树木,都是雌雄同株的。”
程衍没忍住笑了起来:“你不会想说是个女妖吧?”
没想到阿赞还真点头了。
“对,那个树妖是雌性的。她最擅长的能力是蛊惑,帮助傅轩的手段,也是帮他蛊惑身边的人。”
她说这话,露出一个戏弄的表情,看了楚望一眼。
程衍好像明白过来了,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下她的黑袍,恶声恶气:“别跑题。”
阿赞瞪他一眼,却还是老实地继续说:“伪装出楚望还活着的模样,把财产转移给傅轩,全是傅轩的主意,一个障眼法加上一个傀儡就可以完成了。作为交换,他告诉了我,他把楚望的尸体埋在哪里,让我自己去找。”
程衍眯了眯眼。
“全世界一天死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看重楚望的尸体?”
阿赞回答他:“因为他死得惨,戾气重,炼成鬼牌,也能有强大的力量为我所驱使。”
这答案倒是不出乎程衍的意外,反正对方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就对了。
“所以,尸体呢?”程衍问。
阿赞瞪大了眼睛:“我不是都说了!尸体被你抢了,你忘了吗!”
程衍已经把原身的记忆反复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点头回答阿赞:“恩,我忘了。”
阿赞:“……”
人在屋檐下。
她只能忍气吞声地说:“老娘那天花了半个晚上才在深山把尸体挖出来,回市区的路上就被你拦住,然后你说你看上了这个人,二话不说就把尸体抢了。”
程衍愣了愣,问:“你就没反抗?”
“我反抗了!”阿赞一副憋屈得要死的表情,“你小子的血太厉害了,骗老娘吃了一滴,老娘的胃部差点烧坏,差点没进急诊科!”
程衍抽了抽嘴角:“……你进急诊科,医生也治不了。”
不过,听她的话,确实像有那么一回事,原主斩妖除魔就是走这么无耻的路线的。
而且深夜……程衍回想了下,原身大部分时候深夜都在花天酒地中度过,比如程衍刚到这个世界那天困得不行,就是因为原身前一天晚上去蹦迪通宵了。
天知道他是不是经常喝断片,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程衍找不出来对方要在这件事情上欺骗自己的动机,更何况,只要程衍找不出来楚望的尸体,自然轻易发现她在说谎了。
他先按下此事不提,又说:“你被抢走了尸体,以为是傅轩指使,所以又重新把树妖的本体放在傅轩的家中,想利用诅咒来害他?”
阿赞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大大方方地点头:“对。其实那时候傅轩已经被他缠上了,”阿赞瞄了楚望一眼,说,“我本来是想炼制他的尸体,然后将他的灵魂困住,也顺便帮傅轩解决厉鬼缠身的问题。但是不巧,老娘的酬金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当然要报复回去。”
就算傅轩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而阿赞去深究也许能发现实情。
但是她打不过抢走尸体的人,干脆就迁怒到傅轩身上了。
何止是和鬼神做生意容易落个坏下场,和这样立场邪恶混乱的人交易,也是同样的道理。
程衍也没有因此而同情傅轩。
一切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一样。如果不是原身抢走尸体,而是阿赞拿到楚望的尸体,她肯定会把楚望的魂魄炼制,那等他到来,早就在世间找不到楚望的痕迹了。
阿赞看程衍露出沉思的表情来,开口说:“喂,你可以放我走了吧?我真不知道尸体在哪里,这要问你自己,而不是问我,能交代我全交代了。”
程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手一抬,阿赞身上的绳索立刻挣脱,“呲溜”一声回到程衍的手心里。
虽然很想跑,但是真被这样轻松放过,阿赞心里反而起了顾虑,一边朝着窗口挪动,一边盯着程衍,只要对方一有动作,就立刻要做出反应来。
程衍把绳索暂且放下,然后从自己身上那件法衣的衣兜里……掏出了手机来。
一抬头看到阿赞警惕惊惧的视线。
程衍笑了起来,慢条斯理说:“你可以走了,你刚才的发言我都录下来了,后续呈交警方,会转交给我国的天师协会和中央安全局来负责处理你的行为,确认该如何惩治你。”
阿赞瞪大了眼睛:“你!”
程衍微笑:“还是你现在就想先接受一下我的惩治?”
虽然对方也仅仅是动过心思,但是一想到如果没有来得及,他见到的楚望就连完整的魂魄都没有,成为被对方下了禁制控制住,没有自己的思想的傀儡,程衍心里就尤为不爽。
阿赞咬住后槽牙,可以看到两腮肌肉和皱纹都在颤抖。
但是最后她还是没有说什么,跳上窗展开自己的黑袍,在夜色中消失了。
楚望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到程衍拉着他坐到地上长长松口气,才意识到刚才惊心动魄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同时楚望还想起来——
“地上有虫蛇爬过……”
程衍又火速跳了起来。
傅轩真是将书房收拾得彻底,电脑桌留下,可椅子一把都被留。
屋里没个歇脚的地方,程衍说:“我们赶紧回去吧。”
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回到家里,程衍脱了法衣,才躺在沙发上喘口气。
楚望几乎没帮上什么忙,而且他是厉鬼,本来也不会疲累,所以绕着程衍周围打转,说:“我的尸体真的在你这里吗?”
程衍瘫在沙发上,仰头看他,想了想说出之前自己的猜测。
“那个女人没必要这样骗我,如果我没找到,到头还是会重新去找她对峙的。但是那天,我可能是喝醉酒了,做了什么事情,醒来之后也不记得。”
楚望问:“那你记不记得,你醒来的时候在哪里?”
程衍轻咳一声,“我以前……”
楚望:“嗯?”
“几乎每天都喝醉酒。”
楚望:“……”
“每次醒来都在不同的地方。”
楚望:“……”
楚望狐疑地看了他几眼,突然说:“失恋?”
程衍立刻摇头:“没有!我只是因为……因为之前怎么都找不到我的梦中情人,所以才经常买醉的!”
楚望躲开了他的视线,也没法去探究这话是真是假,他换了话题:“所以,你也不记得,我的尸体在哪里了吗?”
程衍认真思考:“也许我在喝醉的时候,做了个热心市民,送到火葬场去了?”
楚望:“……”
“开玩笑啦。”程衍坐直了起来,拉住了楚望的手,说,“你自己应该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躯体的,哪怕你已经死了,之间还是会存在联系。如果是被火化,你也能感受到的。”
楚望一点也不想感受火化的滋味……
程衍继续说:“你之前说过,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像隔着一层屏障,被藏起来一样,对吗?”
楚望点头,又补充:“我现在还是这样的感觉。”
“藏起来……如果是被我藏起来……会在哪里?”
家里的东西在他到来之后,就整理过了一遍,原身那些法宝、秘籍,也没有漏掉——
等等!
程衍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抓起了别在自己腰间那个灰扑扑的乾坤袋。
能藏东西,并且因为东西太多太乱,他没有去收拾的,不就是这个袋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快完结啦!!!
最开始有灵异这个世界的梗的时候,我基友和我说“我挺喜欢这个的,但是我喜欢基本等于冷门,你还是别写了吧”(。
然后成功地延后、延后、延后……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写!果然写自己喜欢的真的很快乐!让人在正文里都情不自禁就想说段子(不是)
就是最近做梦好像灵异场合出现的情况也莫名增多了(瑟瑟发抖)
但按我的恐怖片阈值,我觉得我写的应该不会吓到大家!所以祝大家做个好梦,么么·3·
(很明显今天工作结束得早,废话也因此而变多……)——
第150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感谢小程天师的帮助, 才让这个案件沉冤得雪!”
天师作为无法在公众面前出场的职业身份,警方也只能在私底下约了程衍出来,对他的帮助好好感谢一番, 然后给出一个内部的表彰。
程衍拿到了一张奖状,上面写了“XX市杰出年轻天师代表”,实在没忍住笑出来。
“多谢王局长了, 有这个奖状, 我就可以历练结束, 回门派了。”
王局长依依不舍地说:“这么快就回去吗!”可是眉飞色舞的表情好像在说“太好了终于走了”。
程衍:“……”
他沉思着自己也没给对方带来什么麻烦, 还帮他解决了件本来就该解决的杀人案件呢。
这起谋杀案件的立案组代表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天接待了程衍的小刑警。
他倒是很严肃认真地说:“感谢程先生对我们破案带来的帮助!”
程衍摆手:“举手之劳而已。警方公诉是什么时候?”
小刑警立刻回答:“五天之后。”
程衍点头,又接着说:“公诉结束后, 你们要把楚望的尸体还给我。”
楚望飘在后面, 说:“是还给我……”
不过,他没敢太靠近,因为那几个警察都带着阳刚正气,变成厉鬼后他天然不喜。
程衍勾起嘴角, 看坐在对面那个小刑警露出一个要裂开的表情,才解释道:“我要把他带走安葬。”
小刑警恍悟, 也没有多问了。
楚望趴到了程衍身后的椅背上, 散发着丝丝凉气, 也安静了下来。
程衍又问:“公诉之前, 能让我见傅轩和楚甜一面吗?”
“这个没什么问题, 不过, 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受害人的尸体, 血液取样、尸体的衣服上留下的指纹取样, 可以直接判案了。”
程衍挑眉:“还不知道?”
小刑警嘿嘿一笑, 说:“那个傅轩很有自信我们找不到确凿证据,当然要出其不意吓他一跳。”
楚望趴在程衍身后,说:“别去见他们了,我不想你去见。”
主谋是亲妹,帮凶是或许用了特殊手段才让他爱上对方的前任,楚望一个都不想见,也不想让程衍再去找他们。
也许他们会忏悔,也许他们依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不管是如何,楚望都不想知道了。
从他死了开始,他只想要谋杀者罪有应得而已。
程衍开口说:“那算了,就不见面了。”
小刑警以为是因为他的话让程衍改变主意了,挠了挠头说:“程先生公诉的时候可以来观庭。”
程衍摇头:“没必要,不要放过罪魁祸首就行了。”
法庭同样正气很重,楚望也是不能接近,他一个人去看戏也没啥意思。
“那是肯定的!傅轩和楚甜的行为不仅构成了谋杀,而且还存在谋取受害人遗产的动机,因为这样,受害人生前的财产都会被冻结。楚甜被剥夺继承权,在没有法定继承人的前提下,这些财产会归为国有。而且,我们立案组这次立下大功,也能拿到一笔奖金!”
小刑警说着,已经眉飞色舞起来了。
“咳咳咳。”王局长连忙咳嗽提醒对方悠着点。
程衍倒是忘了这事,侧头问楚望:“你的财产想怎么处理?”
楚望本来就不喜欢享受物质,死后能享受到的也不多,只说:“没什么想法,多做点慈善就行了。”
小刑警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颤巍巍地问:“程先生,你在打电话吗?”
程衍指了下旁边的空气,说:“这就是楚望。”
小刑警瞪大了眼睛。
王局长也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来。
程衍有些好笑。“大部分鬼魂都怕人世间的警察,你们又不会撞鬼,没必要那么怕。”
然后把楚望的想转达了。
王局长记在心里,保证会传达上去。
小刑警还在嘀咕:“就是因为没撞鬼过,所以才怕嘛。”
话谈得差不多,程衍起身,说:“那就先这样,如果有别的事情,再联系我就好了。”
然后和其他人都看不见的楚望一起离开了。
他上了车,楚望飘到副驾驶上。
程衍转头看楚望,问:“你刚才好像有点不高兴?”
楚望侧头避开他的视线,说:“没有。”
程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就有。”
他的手心总是很热——至少对于自带冷气的厉鬼来说,是灼烧的温度。
可楚望不觉得讨厌,甚至,每一次被程衍触碰到,他都觉得自己心口的地方好像都热了起来,就好像……
他还活着一样。
可是,他的的确确是已经死了。
车厢了安静了几分钟,他终于扭头回来,和程衍对视上。
然后,他翕动嘴唇,轻声说:“你会安葬我,送我去投胎,对吗?”
程衍愣住了。
楚望垂眸,低声说:“我不想离开。”
车外阳光正当灿烂,车里光线明朗。
程衍清晰地看到在楚望半透明的眼眸周围,好像浮现出丝丝雾气。
那不是血凝结的泪,只是单纯的眼泪而已。
程衍伸手抱住他,像抱住了一团微凉的水一样。
尔后他轻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楚望眨了眨眼。
他不解其意。
* 小傻子
隔了几日,傅轩和楚甜的审判结果就出来了。
两个人出于图财而共同构成蓄意谋杀、杀人和处理尸体手段极端,情节严重,影响恶劣,两人均被判无期徒刑,并没收所有财产。
虽然不是什么明星或公众人物,但是楚家的食品公司从父辈经营,也算是耳熟能详的老牌公司,而且傅轩之前开的小互联网公司,也有过一定的名声。
群众们最多也就见过一些企业家商业欺诈、挪用公款之类的罪名,涉及到谋杀还真是少见,引发的社会舆论也是不少。
小刑警后来还给程衍打过一次电话,说傅轩在法庭上一开始死不认罪,甚至口口声声喊着要找程衍,说程衍会帮他洗脱罪证。
结果审判下来,念到的为破案做出贡献的公民里,就有程衍的名字。
就算没有见着,也可想而知,傅轩当时的表情有多精彩纷呈了。
而楚甜在法庭上进行了忏悔认罪,哭得梨花带雨,只是她杀害对象是自己的亲人,过于恶劣,也没有因为她的忏悔而获得减刑的机会。
虽然没能让他们同样惨死,可是失去拥有的一切,余生都活在监狱里,不是比一了百了的死更加痛苦?
至于那个阿赞,天师协会转达说,她蓄意谋害普通人未遂,并且在国内用了假冒身份进行不法商业行为,如程衍所言被遣送回国,回去前据说还被罚了一大笔钱。
之后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程衍抽了个空,出门把乾坤袋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销毁,除了重要的物品以外,里面就放了楚望的尸体。
立案组之前还有人惊叹说过,不知道尸体是用什么手段保存,居然隔了一个月所有痕迹都保存完好。
拿到了杰出天师表彰,他确实可以收拾回原身所在的门派了。
程衍所有东西一个乾坤袋就打包好,轻装上路,牵住楚望的手,美名其曰:“带对象回家。”
搞得楚望连即将要面临投胎,真的要离别,都难过不起来了。
天云派位于省内一座颇负盛名的山上,楚望也来过几回,但是都是在旅游区的范围内观光浏览。
程衍带着他从后山绕进去,踩着桃木剑沿着悬崖峭壁直上,冲破半山腰的浓云之后,就看到一个恢宏大气的牌坊,书写“天云”两个大字。
而在牌坊的后面,星罗棋布的屋舍建筑,完全不是现代的风格。
楚望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程衍:“这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幻境?”
程衍拉着他平稳落地,收了剑,沿着被前人踩得光滑的石阶往牌坊的方向走去。
他笑着说:“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有结界,刚才我们穿过的云层就是结界。”
楚望好奇地问:“所以卫星云图能拍到这里吗?”
程衍摇头。
他们说着话,从牌坊的下面走过去,楚望还在好奇地东张西望,情不自禁地说:“这里真像电影拍摄基地。”
他从没到过这样的地方,自然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程衍还认真地回答:“我们师门很穷的,说不定将来入不敷出了,可以考虑外租当玄幻剧拍摄场地。”
“大师兄!师父听到你的话要气死了!”
一个稚气未脱的童音突然出现在他们的旁边,一个剪着娃娃头,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孩正站在牌坊一根柱子的后面,把脑袋伸出来。
程衍愣了下,才说:“小师弟,你跑这里干什么?不用做作业啊?”
那小孩朝着程衍扮了个鬼脸,说:“连大专都没考上的笨蛋大师兄!我暑假作业早做完了!”
程衍:“……”
楚望努力憋笑。
小师弟眼睛骨碌碌乱转,视线落在楚望的身上,然后又狐疑地看向程衍:“大师兄,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你是不是犯下人命,怎么还有只厉鬼跟在你背后。”
程衍瞪他:“别瞎说。师父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小师弟吐了吐舌头。
“师父在屋里头开会呢,他们说今年夏天天太热了,景区收益不行,听说给我们的补贴也少了很多。大师兄,你说的没错,我们门派说不定马上就要就地解散,大家各自下山讨饭,我也不用上学了。”
程衍大跨步走上前,把那小鬼拎起来,没好气说:“不用上学才是重点吧?”
那小孩个头小小,但两条胳膊和藕节一样白嫩,程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捏了捏小师弟的手臂,说:“天太热了,带你回屋里头避暑去。”
小师弟嘴上和他拌嘴,但没有反抗他。
他趴在程衍的怀里,眼睛乱转,总是落到楚望的身上。小孩子眼神单纯,视线里带着不惹人厌的探究,但还是看得楚望心生不自在来。
程衍抽出一只手,把小屁孩的头扭向另一边,粗声粗气说:“别乱看。”
小师弟嬉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了,大师兄今天是带对象回来见家长的!”
然后脑袋又被程衍挨了一下,哎哎哟哟乱叫起来。
楚望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想着这师兄弟简直一个样。
大门的地方视野空旷,阳光也比较强烈,一直走到里头,进入一个正殿,温度立刻就降低下来了。
程衍弯下腰把小师弟放回地上,说:“别到处乱跑,别老想着偷溜出去。”
小师弟冲他扮鬼脸,一点被人看穿的心虚的都没有,吧嗒吧嗒地跑开了。
程衍哑然失笑。
楚望在旁边看着,视线却一直落在程衍的身上,突然产生一种自己都说不上来的羡慕来。
他不想看到程衍对别人露出笑容,也不想看到他抱着别人,这念头强烈地冲击着他心神,好似自己都料想不到,怎么会生出那么强的妒意与占有欲。
他又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是半透明的,没有实体,不是活人。
他触碰到对方的时候,只感觉到一片难言的灼热,而程衍握住他的手,摸到的也不是真的的手。
他们阴阳相隔着,本来就、本来就不该——
“别担心,我师父人很好的,看到他不用害怕。”
楚望愣神着,突然被握住了手。
阳光的温度他天生不喜,只有这个人的体温是他所喜欢的。
他回过神来,收回视线看向程衍。
程衍以为他在担心,又继续说:“我师父样样都好,斩妖除魔水平也是一流,不过很可惜是个母胎单身,他看到我比他提前找到对象,心里一定会不爽。不过,如果他迁怒你,我会——”
“臭小子!给我滚进来!”
程衍没来得及介绍完,就听到一个几乎足以撼动整座山峰的声音从正殿的内屋传了出来。
隐约可以听到山林里传来群鸟扑翅飞窜逃离的声响。
程衍嘀咕了一声:“对了,脾气还差劲。”
楚望一直凝望着程衍,顺着他的话在小幅度地点头。
只是对方说了什么,他全然没有听清。
他心里只想着,再多看这个人一眼,等他转世投胎,也不要忘记对方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150章了!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这辈子能写出这么长一篇文!
今天特倒霉,下午点外卖,下楼拿完准备上楼,发现我家电梯坏了,我住在17楼……还好等了半小时电梯维修好了
下章这个世界就完结,我要好好捋一下主线剧情,明天尽量更新!毕竟隔几十章提一次主线,金鱼脑日常遗忘自己要写啥了_(:з」∠)_——魔/蝎/小/说/m/o/x/i/e/x/s/.c/o/m
150-160
第151章 一穿过来对象就死了怎么办
程衍拉着楚望走到最里屋, 见到了对他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
天云派的弟子全是这位单身老头捡回来的孤儿,随了他的姓,还好没随了他的臭脾气。
不像小师弟说的, 里屋有其他人在开会,只有这个老头子,拉了把小凳子, 坐在门槛外面, 朝着一方小庭院。
程衍和楚望通过走廊走进来的时候, 他正在烧纸钱。
瞧见了程衍, 那老头子才站起身,开口就很没好气:“回来了?”
程衍拉着楚望走过来,老程天师刚好烧完纸钱, 率先走回屋去。程衍在脑海中回想一边原身的记忆, 也想不出来今天是什么重要忌日。
他没有多想,对着这位老程天师正儿八经地做了叩首礼,然后开口道:“师父好。”
老程天师甩头:“哼。”
程衍也没惯着他那狗脾气,自己起身了, 他们新时代的师徒关系,不讲究繁文缛节。
他不是原身, 而且根据回忆, 原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叛逆, 也不会和自己师父那么亲近, 程衍也不用做戏。
他站直起身后, 把楚望拉到自己身边, 开口说:“师父, 我带我的伴侣回来见您的, 这是楚望。”
楚望本来就心事重重, 猝不及防之下突然被喊到了名字,表情还有些懵懵的样子。
程衍扯了扯他的手,低声说:“打个招呼。”
楚望这才反应过来,确确实实是见家长了!
他连忙开口:“师……师父好?”
奇怪的是,看起来暴脾气的老天师,看到自己的大徒弟带了个厉鬼回来,自称是伴侣,居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瞥了楚望一眼,然后点了个头。
好像对此已经早有预料了一样。
程衍心里一时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试探着问:“师父,你没什么……咳,感想吗?”
老天师瞪他一眼,又是暴怒:“是你对象还是我对象!我发表什么感想!?”
程衍:“……”
老天师动怒完,又恢复平静,捏着自己的白胡子,道:“你这么急急忙忙地回来,是想让我帮他超度,是吗?”
按原身的情况,下山历练的任务他完成并不难,拖了一年半载纯粹是这个人在山下撒野惯了,根本不想回山上。
程衍摸了摸鼻子,回答得倒是挺老实的:“是。”
超度厉鬼是项技术活,原身没有理论知识更没有实战经验,程衍同样没有。
却没想到这时候,楚望在旁边突然开口:“我不想。”
“什么?”程衍扭头看他,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望盯着他看,眼神很坚定,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被超度。”
厉鬼之所以存在人世间,不能和寻常死亡的人一样转世投胎,是因为身上带着极重的阴气,被复仇占据了思维。
仇恨就是它们存留在人世间的“养料”。
而超度厉鬼,是帮他们化解仇恨,让他们恢复正常,之后打开鬼门关,自有阴差来带走。
其实楚望觉得自己早就对杀害自己的人没有什么恨意了,但另一股“执念”却使他还没有被带走,也没有灰飞烟灭。
程衍皱眉,又想起来楚望之前有些心神不宁。
他还没说话,楚望就紧紧拉住他的手,语气里似乎带上了央求:“我不想转世投胎,不想离开。我如果维持厉鬼的形态,就可以一直呆在阳间,是不是?”
程衍愣住。
楚望紧紧抓着他的手,又轻声说:“如果、如果你嫌我烦,那、那我……”
那他就要离开吗?
可他不想。
“没有的事。”程衍回过神来了,揽住楚望的肩膀,轻轻拍了下。
他语气里向来好像带着能安抚人的情绪,安抚担心受怕的厉鬼也不在话下。
“别想那么多,真放你去投胎,我还舍不得呢。”
楚望怔愣地,没反应过来。
程衍又接着说:“不会让你离开的,你放心。”
他们俩低声说着话,一人一鬼脑袋挨得紧紧的,老天师瞄了一眼、再瞄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了!”
楚望回神,窘迫得直想往上飘,被程衍拽紧。
程衍倒是因为脸皮厚,淡定得很。他直接说:“师父,请您帮楚望超度吧。”
老天师来来回回地看他们,说:“你把他的尸体带回来了,是吗?”
程衍点头。
老天师捏着自己的胡子,又瞄了好几眼,这才终于开口说:“那行,先超度吧。”
楚望心里还想着要拒绝,但是却很难再说出口一样。
程衍把他的尸体拿出来,安抚他说:“阴气对你自己本身也不好,所以还是处理掉比较好。”
楚望只关注一个问题:“阴差真的不会来找我吗?”
程衍摇头:“不会,就算来,我也会把他们赶跑。”
老天师抽了抽眼角,没好气地说:“天云派在结界之中,阴差是进不来的,在这里死的人,都不会立刻被带走魂魄。”
他说完话,自己蹲下身看了楚望的尸体,然后说:“其实你的执念已经不是仇恨了,所以超度了你的肉身,安葬了就可以了。”
楚望心里早有所感,只是抿着嘴唇点头应声。
老天师也不多说话,摆好阵势,拿出自己的拂尘和罗盘,在这屋里就开始呼风唤雨地念各种乱码一样的咒语。
随着他口诀一句句说出来,楚望的尸体从地上慢慢悬浮到半空,然后散发出一阵浅浅的金光。
在金光出现的时候,还能看到他的尸体上本来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气体,只是在接触到金光的时候,黑气就被一点一点地吞噬掉了。
大概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黑气被吞噬干净,金光淡淡一层附在尸体的皮肤上,可以看到尸体上的痕迹都消失,皮肤好像都变得光洁如玉。
程衍心里觉得有点冒犯,忍住了上前去抚摸一把的冲动。
老天师收了拂尘,看向楚望,开口说:“你是个好人,有功德,本来不该枉死的。我会把你葬在天云派的后山,你下辈子——算了,你不想转世投胎,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辈子。”
楚望有些惊喜,他感觉到了随着刚才老天师做法,自己也感觉到特殊的变化,他说不清楚,只觉得自己更加轻盈了,而且有种预感,自己遇到眼光,也不会再害怕了。
“我真的可以不去投胎吗?”
老天师说:“以你的功德,下辈子也能有幸福美满的一生吗,别人想要都换不来,你偏偏不要。”
楚望摇头,说:“转世投胎有什么好?忘记了这辈子发生的种种,说不定我会变成一个现在的自己都不喜欢的人。”
程衍有些意动。
这时,老天师突然喊他:“程衍。”
“嗯?”程衍迅速回过神来。
“下面我们来说另一件正事吧。”
他模样看起来有些严肃认真,程衍也情不自禁挺直了腰板。
“师父请说。”
老天师紧紧地盯着他,又好像有些懊恼地移开视线,他搓了搓手指,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能告诉我,你到来之后,我的徒弟去哪里了吗?”
程衍愣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天师问出来的是这样的问题——他们才见面才不到一小时的时间,是在哪里出现破绽了?
程衍脑子飞速转动,他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是没有提前自乱阵脚。
脸上维持着认真的表情不变,淡定冷静地开口:“师父说的是哪个徒弟,我听不懂。”
老天师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少装蒜,我说的就是我那大徒弟程衍!”
程衍还是摇头。“师父,我就站在您面前,您说我在哪?”
楚望挨着程衍站着,因为实在听不懂他们的交流,只能伸手拉住程衍的手,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游移。
这师徒二人之间,似乎在进行着无声的拉锯。
最后还是老天师再度开口:“你以为我是在诈你吗?我在把我徒儿从孤儿院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你的到来——是天道告诉我的。”
程衍保持着镇定,但是握住楚望的手还是控制不住,指尖轻颤了下。
玄门口中的天道,相当于世界自有的逻辑与意志,是真实存在的。
他还是保持着语气不变,只说:“那么,天道都告诉师父什么了?”
老天师一直盯着程衍,那双眼睛锐利深邃,但纵使被这样注视,程衍也没有显露出来一分的退怯。
依然是老天师败下阵来,他移开了视线,望向庭院的方向,才缓缓的开口:“五十知天命,我捡回我的大徒儿正是五十岁那年。当时我窥得一线天机,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个文中世界,并且将要毁灭,而变数就出现在我大徒弟身上,我一我将他捡回来,悉心培养……咳,虽然没培养好。”
说到最后有丁点心虚。
程衍神色一凛。
作为小世界的原住民,能够发现这个小世界是依托于一本书而出现的世界,眼前的老头子造诣确实非常高。
只不过,身在其中只是不足为道的小人物,知道这些,也许反而对他来说,是更加残忍的事情。
因为他没有能力改变。
老天师继续说:“等他渐渐长大,我又算出来,他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关键,但他又不完全是。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依照天道的指引,把他赶下山历练,哪怕他在山下做了那么多不合礼数违背师门的事情,我也没把他带回来。我在等着看,这个变数会如何发生。
“在几天前,我算了这辈子最后一卦,正好算到了世界的命运产生重大改变,远离了那个毁灭的轨迹,我就知道,变数已经产生了效果。但是同时,我却还隐约察觉到,我的大徒弟已经消失了——可算完卦的当晚,我就接到了你的讯息说要回山门。”
程衍没说话,老天师也停顿,好像陷入漫长的沉思一样。
他回头看程衍,慢慢的开口:“在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所预感,你还是我大徒儿,又不完全是了。”
几天前,程衍联系老天师,正好就是傅轩和楚甜的审判下来的时候。
他并不知晓这个世界的原剧情是怎样的,老天师也不知道——但是很显然,那两个人入狱,改变了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让这个世界没有被毁灭。
程衍终于慢慢点头,开口说:“你说的不错。”
老天师注视他的眼神一直坚定不移,但是在听到他亲口说出的话时,却好像有一把火在他眼中摇曳着,如同将要熄灭。
“那、他呢?”
他一字一顿地说,声线里带上了轻颤。
程衍有些于心不忍,却不得不回答:“我不知道。”
他以为,这句话会让老天师做出更大的反应来,心里想着要如何来面对。
但是,老天师却表情格外的平静,点头说:“恩,我早就猜到了。”
他的视线望向了庭院,程衍这才重新注意到,外面放着那个烧纸桶里的纸钱已经燃尽了。
老天师是给谁烧纸钱?
好像心里也有了答案了。
程衍还是忍不住说:“他相当于平行时空的我,一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两个同样的程衍,所以我来了,他就一定会离开。但是……他有可能死了,也有可能到了另一个世界而存活着。”
老天师侧头看他,说:“也许你是在安慰我,不过,我年纪大了,也需要这样的安慰。”
屋内沉默了一瞬。
老天师开口说:“如果你到来的目的是阻止世界毁灭,不管你是如何做到,反正成功了。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吗?”
程衍本来是有的。
他想要让老天师超度楚望,之后他会和楚望一直在这个世界呆下去,在他这个身躯老死之前。
他当然也可以立刻就让处在鬼魂状态的这个世界的楚望,和他之前的所有灵魂碎片融合,然后离开。但是想到本源……程衍确定在没有更充分的准备之前,再次对上本源,他依然是处在绝对弱势的一方。
本源那么自信他不会成功,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楚望已经成了厉鬼。
可他偏偏成功了,楚望身上同样有秘密,他的特殊性让程衍不敢托大,相信本源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程衍希望能够在这个小世界中找到有关于本源或小世界逻辑的真相,帮他多掌握一些胜算,再离开。
眼前……
眼前不正是他想要找的?
老天师说,他是这个世界的变数,对于他而言,老天师也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程衍心里的思绪飞速掠过,他很快就捋清了思路,开口问:“师父,你还从天道那里,知道别的什么东西吗?”
老天师多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好像忍不住一样地说:“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程衍摇头:“不,我猜的。”
老天师甩了甩袖子,说:“跟我来吧。”
他踩上自己的罗盘就御风而起,程衍拉上楚望御剑,一前一后冲出了庭院,朝着这些古朴的建筑物后方的山林靠近。
按原身的记忆,天云派的后山是被下了禁制,连他们这些人都不能随便靠近的,属于一个门派的禁地。
当时原身还和他小师弟吐槽说,好像一个门派没有一两个禁地,就显得不够像模样,说不定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的。
他们逼近山林,老天师在前面,双手在半空中大幅度挥舞,做出如果被拍下来,可以列入迷惑行为大赏的种种姿势来。
但是程衍能看到,在山林的上空浮现出一层布满咒文的屏障,随着老天师的动作起了波纹一样,然后露出一个豁口来。
老天师从那个豁口钻进去,程衍和楚望对视了一眼,也紧随其后。
一进去到禁制里面,程衍就意识到了,这个地方绝对不是原身之前所想的,空无一物的禁地。
刚踏进,程衍就立刻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好像在地底下缓缓波动,如同是有生命的某种巨大生物,蛰伏在里面一样。
老天师落地了,程衍同样跟着落地。
“你感受到了吧?”
老天师问。
程衍点头,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气息,却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
强大得好像……在这个小世界,不应该存在一样。
老天师没有卖关子,立刻就做出了解释:“后山这里的禁制,是为了锁住一个巨大的阵法。”
“阵法?”程衍一惊。
老天师点头,说:“这个阵法非常巨大,本来维持是需要耗费巨大的物资,但是它偏偏什么都不需要,埋在山林里面,一直维持着稳定运行的状态。”
程衍的的确确没有想到,他感觉到气息强大的东西,居然不是活物。
他忍不住问:“这个阵法,有什么用?”
老天师说:“这是一个传送阵,但是只要一进去,就会粉身碎骨。”
看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天云派才会将之封闭起来,不让门内的弟子随随便便误入。
程衍猜测:“也许是肉身无法通过。”
老天师说:“有师祖死后尝试,但也同样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他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程衍抽了抽嘴角:“所以,也不知道,传送的目的在哪里?”
老天师非常淡定地点头。
还好不等程衍再说什么,老天师就接着说道:“不过,这个传送阵是被记载有名字的,它的名字叫做——‘溯源’。”
程衍愣了下。
老天师看他一眼,又将视线眺望向远方,才缓缓说道:“溯的是何源,如何溯源,还没有人进去过阵法,所以也没有人知道。”
话音落后,他抬手,眼前的山林好像幻想一样变化,从他手心朝下的位置,树木皆扭曲地向两旁撑开,好像土地被撕裂开一个大口一样。
然后一个散发光芒的阵法图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老天师做完了这些,看向程衍,说:“我直觉,你要找的,就是它。”
第152章 溯源(上)
“我直觉, 你要找的,就是它。”
程天师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程衍企图抽丝剥茧,不就是要找出本源的弱点?
溯源, 是溯什么的源,是这个小世界的源,还是万千世界的源?
他握紧自己手里的桃木剑, 点头说:“我要试着进去。”
“等等……”楚望突然开口。
从刚才听着他们的话, 楚望就发现种种都是超乎自己认知范围的内容, 难以理解。
但是他至少听懂了, 这个阵法是很危险的,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而程衍, 现在要进去。
他紧紧拉住了程衍另一只手, 好像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对方就离开了一样。
“太、太冒险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进去,但是,你这样太冲动了。”
老天师扫了一眼, 说:“他要带你一起走。”
楚望愣了下,很快又开口说:“会给你拖后腿吗?”
程衍摇头:“不会。”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 传送阵的对面应该就是他要找的, 本源诞生的世界, 也就是所有小世界的源头。
按老天师的说法, 这个小世界的人没有办法到那边去, 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只是小世界的魂体, 到其他世界是无法生存的。
不过, 他和楚望不一样, 他们都不是真正属于这个小世界的, 他每个世界都能把楚望的灵魂带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老天师问:“你打算这样直接进去吗?我没有办法给你任何的建议,因为没有前人成功穿过这个传送阵过。”
程衍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摇头说:“等等。”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眼睛闭上了。
然后下一刻,程衍整个人就和一块僵硬的木头一样直直地倒下,脸色瞬间青白,失去呼吸。
“程衍!”楚望吓得声音都变调了,他伸手要去搂住对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从他的身躯上横穿而过,什么都没揽住。
心头猛地一空。
老天师的表情也骤变,快步走了上前,伸手去探鼻息。
不过几秒之后,一个半透明的魂体从程衍的身躯里挣脱出来,飘到半空中。
楚望怔愣地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对方牵住了手。
“你……”
在小世界中完成任务后,程衍随时都可以挣脱这个世界离开,他对此是习以为常。只不过以前做这样的事情,都是楚望已经死后的事情,第一次在对方面前做,确实是把楚望吓了一大跳。
老天师也没好气地说:“快回来!生魂不能这样直接离体!”
用魂魄的形态拉住楚望的手,好像才终于有了熟悉的触感。
程衍捏紧了楚望的手,宽慰地朝他笑了下,才转头和老天师说:“不用担心,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魂魄,离开了也不会怎样。”
他稍微停顿,才继续说:“肉身是无法穿过这个传送阵,一定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所以肉身我留下了,请你好好安葬他。”
老天师一愣,捏着胡须的手轻轻颤动了下,沉默地点头同意了。
程衍转头看向楚望,和他说:“很多事情我还没弄清楚,所以现在也无法向你解释。不过,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哪一句?”楚望问。
但他心里已经在快速回想起来,因为对方和他说的种种,他都是记在心里的。
程衍笑了起来。
“我说过,我们是前世恋人,我是专门过来找你的。”
楚望嘴唇翕张,却好像说不出什么话来。
程衍接着说:“不只是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我们都是恋人。下辈子,也一定是。”
他说着话,拉着楚望往传送阵的方向靠近。
楚望忍不住问:“所以,我们相当于,一起转世投胎?”
程衍笑了起来,点头说:“对,一起。”
摆脱了肉|体的束缚,程衍就感觉到了这个传送阵,和他之前穿梭一个个小世界的出入口,散发着相似的气息。
它能带领他们穿梭到另一个世界,以符合那个世界存在的身份降临。
转世投胎这么形容倒是无误。
楚望凝视着他,任由他牵着自己,好像只要这个人握住自己的手,无论去往哪个方向,他都不会有所惧怕。
可他还是情不自禁想问:“下辈子我会忘了你吗?我还能找到你吗?”
程衍侧头看他,坚定地说:“就算你忘记我,我也会再找到你的,就像这辈子一样。”
楚望懵懂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他们走到了传送阵的边界,迈进去。老天师站在外面,搂住自己大徒弟的尸体,但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们。
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也和以前记载的情况不一样,两个灵魂完好无损,没有被传送阵搅碎。
程衍突然想起了什么,隔着传送阵喊了老天师一句:“老头子!你徒弟银行卡里我攒了不少钱,他在市中心还买了一栋别墅,要真穷得揭不开锅,记得把房子卖了!”
老天师愣了愣,才没忍住笑了起来,扬声回他:“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站到了传送阵的中心。
站在光芒的中间,几乎看不清外面的种种场景,好像随着他们进来,光芒更甚了。
楚望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说:“感觉有些奇怪……”
“别担心。”程衍和他十指相扣,说。
他们靠近,摸到对方感觉到的好像是肉|体,又好像是灵魂在触碰,楚望说不出来是怎样的滋味,也只想这样牢牢地握紧程衍的手不放。
不过瞬息,两人就感觉到了从脚底下开始豁开一个口,尽管望向地上,没再看到土壤有任何变化,却能从光波流转间,察觉到了时空的扭曲与变化。
楚望声音还是紧绷着:“我们……要下去吗?”
“嗯。”程衍回他,“再等等。”
楚望更用力地握紧他的手,用对方的存在来驱散自己忐忑不安的念头。
程衍侧头看他,突然心口一热,他猛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
那冲动牵引着他的行动,他开口说:“有一样东西,我觉得是时候还给你了。”
“什么?”楚望问。
没有牵着对方的那只手放在心口,很快就牵引着藏在心口,属于楚望的其他灵魂碎片构成的小光球,从程衍的胸口浮现出来。
“这个……”楚望瞪大了眼睛。
再奇怪的场面他都不觉得诧异了,可是看着落在程衍手心里的光球,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熟悉。
明明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偏偏对光球产生了亲近的冲动,很想伸手去碰一下。
程衍恰好说:“拿着它。”
“这是什么?”楚望问着,却还是伸出手了。
在他的手指碰到光球的时候,那光球就好像是被融化了一样,从他的指尖开始消融,温润的白光化成星星光点,好像顺着楚望的指尖跳跃着进入他体内。
程衍说:“这是你的灵魂,你每个世界的灵魂,都被我藏在了我的心里。”
楚望怔怔地仰头看他。
在接触、“融化”了那光球后,他才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之前的自己都是不完整的,在此刻才变得完整了一样。
他没回过神来,嘴唇翕张,轻声说:“我是不是忘记过很多东西,才会现在看着你,突然很想哭?”
灵魂变得完整了,多少个前世充沛的感情好像也全部占据了他心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却感觉到了无数情愫在心间翻涌,酸酸胀胀地充满了他的心。
程衍捧着他的脸,说:“你看,不管你遗忘多少次,我都还是会找回你,我们永远会在一起。”
楚望眼眶有些湿润,他低头想掩饰,但躲闪不及,就被程衍靠近,吻住嘴唇。
他瞪大了眼睛。
阵法周围的光芒越发明亮,而底下的豁口越来越大,直到可以完全让他们通过。
程衍揽着他一起跌落,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听到了楚望轻声说:“那下辈子,我一定会用力记住你。”
* 小傻子
除了穿梭不同世界的传送门多了一个人陪同以外,还在传送的时候,两个人相拥亲得难舍难分,好像……也和之前无数次穿越,没有太大的不同了。
程衍没有感觉自己回到虚空之中,他从黑暗中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眼前一片阳光大好。
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他先打量周围,再打量自己。
周围一片树木稀疏,但看起来生态环境还算不错。他身上的衣服长袖飘飘,看制式是个古代背景。
楚望不在他的身边,程衍猜测,他估计会和之前一样,是以原住民的情况,在这个世界中长大。
本源是从什么样的世界中诞生的?
程衍心里想着。
他还未有头绪,大脑里接收不到这具身体的记忆,同时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和以往一样,有一条支撑世界维持稳定的主线剧情。
深山老林,没有个人影,也不好判断。
程衍往下坡的方向走,想要先离开这里,找到有人的地方再说。
他走了半个时辰,察觉到了这具身体好像比以往接触到的都还强壮许多,在炙热的阳光下走了这么久,既不觉得热,也不觉得渴,更没觉得累。
程衍还是伸手看几眼,确定一下自己现在确实是人。
这时候,从山下的方向,隐约开始听到有动静,听起来似乎有一大波人在往山上的方向移动。
程衍一路下来,都在边走边遮掩自己留下的痕迹,现在听到有人的声音,他也不敢托大,躲到一旁往下看。
然后就见到了数十个人御剑飞行,穿梭在稀疏的树林之间,朝着他的方向逼近过来。
“认真寻找!他上山了,一定就在附近!”
“程衍那小子抢了我好不容易猎捕到的兽丹,只要你们将他缉拿回来,我一定给出优渥的酬报!”
“快看看!他是不是躲在那里!”
最后一个人眼疾手快,已经指向了程衍躲避的方向。
程衍听着吵杂声音里难得分贝最大,被他听清的几句话。
再看这些御剑飞行,一个个仙气飘飘的人,他心里已经有了估算。
在被人发现身影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掐了个牢记于心的手决,在那些人冲到他的面前之前,整个身形都与周围的场景相融,隐于其中,如同合为一体。
几乎在下一秒,御剑的人当中冲在最前的,已经到了程衍秘藏的树木旁边。
那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埋怨地看向身后的人:“哪有?你看错了吧!”
跟紧在后头的是一个身形有些粗短的中年男人,他粗声粗气地说:“我真看到了!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衣服,是不?我刚瞧见这边露出了衣角——奇怪?怎么没有?”
中年男人绕着树木打转。
隐身决只能让程衍的身影被隐蔽,但触碰到还是有实感的。
他只能让自己放轻脚步,敛住气息往旁边躲避,尽量不让对方碰到自己。
但他也不敢动静太大,这树林里铺满落叶,脚步放得极轻,更是不敢迈太大步。
几次那个中年男人的手都要抓住程衍的衣襟了,被他堪堪躲过。
“你别摸瞎了!”第一个人不耐烦地说,“他就算刚才在这里,被你那一阵吼,也跑了。”
这时候,另一边的几名同伴突然高声说:“这边有人上山的痕迹,我们往这边追!”
“你看,你肯定看错了。快过去看看,谁先抓到程衍,谁就能拿到庄主的酬报,我可能功夫陪你在这边瞎打转。”
“不对啊,我明明……”那中年男人还嘀咕着,但还是紧跟对方,连忙追上大部队。
眼看着那群人声音朝山上去,慢慢消失。
程衍从松了口气,但是却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
他真该感谢上个世界自己还是认真学了好些法诀下来的,到这个世界,没想到还能继续使用。
程衍维持着隐身的状态,换了方向,继续下坡走去。
他所成为的这个程衍,看样子是惹了不小的麻烦,还得再看看能不能遇上活人,了解一下是怎么一回事。
程衍心里盘算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灼热的感觉,好像胃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燃烧起来一样。
几乎是一眨眼的过程,炙烤的痛意就直接刺激得他两眼发黑,不得不扶住旁边的树木。
隐身决隐隐约约快要失效,他看到了月白色的袖子和一只修长但消瘦的手露了出来。
程衍咬着嘴唇,忍着痛意在自己周围布下一个防御的法诀,刚运行成功,就感觉视线一片黑,整个人被灼烧得麻痹了一样,轰然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两个世界!又进入到我最尴尬的xjb编剧情的场合了(头发逐渐消失.jpg)——
第153章 溯源(下)
死寂的黑暗之中, 程衍看到了原身的过往经历,也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个世界存在着修真人士,从引气入体开始修炼, 一层层进阶,到最后扛过雷劫,得道成仙。
但, 凡人之中只有少部分生来有纯净灵根的人可以引气入体, 踏入修真的路程;而即便是开始修炼, 每一道门槛都拦下千千万万的人, 迄今为止,修炼成真仙,也仅仅是在传说之中, 从未有人见过。
原身幸运的拥有单木灵根的天赋, 十四岁的时候遇到家族所属地域的门派来收徒,进了一山仙门,踏入仙途。
但是好景不长,他花了十年的功夫终于到筑基, 这在门派中属于天才。可他也知道了,自己所属的门派, 在这片大路上, 只是籍籍无名的小门派, 镇派的最高水准仅有金丹期老祖, 他的水平, 离开宗门也不够看的。
在他刚筑基, 下山历练那年, 门派所处山脉遇到另外两大门派的金丹期弟子打群架, 无辜被波及, 直接全部灭门。
原身在外头历练,逃过一劫,但是此后他就成为了一介没有师门的散修,自己一个人在各地游历,自己进行修炼,进步的速度比以往还要更慢。
足足又花了五十年的时间,他才终于碰到了突破金丹期的瓶颈,然后在瓶颈期又卡了十年……
还好筑基之后,他的相貌就维持在那时候的模样,而不会再变老了。
作为散修,平时历练、修行所需要的资源都需要自己赚取,大部分散修的经济来源,都是接受一些门派、世家的委托,像是打临时工。
当然,修真年月长,也有的人临时工一打就是十年以上。
原身此行是给一个庄主当打手,拢共有几十个筑基期到金丹期初期的修士被雇佣,跟着那个庄主到这里来抓捕各种奇珍异兽。
原身偷走的是一只金丹中期烈焰虎的兽丹,传闻这种异兽的兽丹可以让人突破金丹期的瓶颈。他们队伍在这只烈焰虎手下折损了一半的人,才终于把对方杀死,拿到那颗兽丹。
凭着原身自己的本事,他一个人是不可能越级捕捉到一只烈焰虎,凭他的钱袋……也买不起。
所以他精心布局做好计划,断了与东家签订的主仆契约,直接偷走了兽丹逃跑。
因为金丹期的兽丹都带有难以隐蔽的气息,原身一路都因此被追踪,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兽丹直接吞吃下去。
然后程衍就来了。
他在黑暗中看着对方的经历,过往足足七八十年,对修炼之人来说,都不过是转瞬。踏入仙途之前的父母亲眷、数十年前师门里的师父和师兄弟、独自历练认识的友人、为了珍贵物资反目成仇的伙伴……
所有的脸都一一掠过,却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等这些看完,程衍已经没有感觉到腹部那种灼热的痛意,他猜测那疼痛是来自于原身直接吞吃的烈焰虎兽丹所带来的,药效过去,就不再会疼痛了。
现在,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如果那些人上山之后没有找到他,肯定会下山过来。他将要昏迷的时候,布下的防御阵并不高明,如果那些人折返,里面金丹期的修士,定然会发现他的存在……
他得尽快醒来——
“001,你终于来了。”
黑暗中出现一个古井无波的声音。
程衍精神紧绷住,在意识里脱口而出地发出声音来:“本源?”
“不,我不是你口中那个,窃取我的道行的小偷。”
那古井无波的声音里,竟然也能听出厌恶的情绪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程衍试探着开口:“那你是……什么?天道?世界意识?”
“对,我是世界意识,也是天道。”那个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来,进入到程衍的耳中。
程衍随口瞎猜,得到对方承认,倒是让他反过来愣住。
他问:“这里是哪里?你如何知道我会来?”
“这是你的神识中。001,这个世界是所有小世界的根源,也是你口中的本源诞生的地点。为了对付它,你一定会来的。”
程衍皱眉,这种被对方掌握思想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还在思考着,天道又接着说:“001,在你看来,本源在执行何种工作?”
程衍愣了愣:“……维护小世界的和平稳定?掰正在错误的世界逻辑影响下,导致小世界的灭亡?”
这也是他经过无数次任务之后,发现自己本质在执行的工作。
可是天道却说:“不,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逻辑,依附于自己的逻辑才诞生,所以只要这个逻辑不被破坏,小世界就不会意外灭亡。”
程衍忍不住吐槽:“可是有的世界逻辑就是很不正常啊!”
比如说,那个不经历毁灭重来、存在人鱼的小世界,逻辑就非常清奇。
天道说:“那是因为,那些小世界的逻辑被破坏了。”
程衍愣了下。
他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被人为破坏?那么,破坏者,就是本源吗?”
天道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赞赏:“是的。”
程衍突然想起来,本源开始围剿他,就是在他离开人鱼那个世界开始的,难道这其中也是有关联的?
天道接着说:“那个窃取我的道行的家伙,在每个本可以稳定运行的小世界中篡改了重要的部分,比如本该在多方势力互相制约中达到平衡的世界里,培养了一个天道宠儿出来,篡夺所有的运道,把整个小世界的气运都归在一个人身上。那个叫本源的小偷再将培育出来的天道宠儿吞吃掉,它就能获取到那个小世界的大部分能量。”
程衍情不自禁地说:“听起来像养蛊。”
“它就是将那些小世界当成自己养蛊的工具在使用!”天道的声音里也带上了愤懑。
程衍好像能听到天外传来了对方的喘息声,隔了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程衍这才开口:“那你说的这件事情中有一点不合理,本源为什么要制造出我、002,甚至003、004乃至更多的系统,我们执行不同方向的任务,但是最终所实现的目的,都是维护小世界的平稳。”
天道反问程衍:“你当真认为,你是被本源制造出来的吗?”
程衍愣了下。
他想起来,自己也曾经是人,并且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一点。
可是在数万年前,当他还是人的时候,他经历过什么,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好像这个问题程衍从来没有去思考过,理所当然地将它遗忘。
现在重新再回想,程衍发现,自己那部分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
即便是在黑暗的神识当中,他也觉得自己冒出了冷汗来。
天道没有让他猜测,立刻就说道:“你们都曾经是它培养出来的……呵,天道宠儿。因为出色拔尖而被留下来,你们都拥有一种特殊能力,就是篡夺一个世界的能量。”
程衍沉默地听着对方讲述。
“本源留下你们,是因为他的刻意破坏,失衡毁灭的小世界不少,它需要不断获取新的能量,对于一些还有利用价值的小世界,他选择控制住一些天道宠儿,不把他们杀死,而是赋予他们一部分能力,让他们重新投身到其他的小世界中,去修复这些小世界。”
程衍开口:“所以,我也是被养蛊养出来的,并且被榨干所有剩余利用价值,负责的任务其实是给本源作恶的结果擦屁股?”
天道肯定地回答:“不错。虽然你不是我自愿培养出来的亲儿子,但你还是很聪明的。”
程衍:“……”
他是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但是,他所掌握的信息,暂时还不能让他发现这个所谓天道的话语中是否存在着漏洞。
他说:“你让我冷静下。”
天道非常大度:“任何人知道这样的事情,都是需要时间来思考冷静的。”
程衍莫名感觉对方好像聊着聊着有了情感一样,声音听起来也不是那么古井无波了。
而且,他从很久以前就察觉本源并不简单,让他总是忍不住生出戒备来,无法完全信服。
这种出于第六感的想法总是来得很无厘头,但是程衍却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所以面对本源,总是会有所保留。
与之相反的,他和这个所谓的天道才刚对话没有多久,他就产生一种可以信服对方的奇怪感觉。
这难道就是因为,它所说的,自己是天道宠儿,虽然不是天道自愿培养,但他确实每次完成任务,都能获得来自世界意识赋予的能量。
本源也却是从中抽取过一部分能量,还被他和002调侃为收税。
此外,在星际漫游的那个世界,本源已经没有获取到能量,小世界的意识赠予的能量,一部分是被楚望获取到的。
程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成不变的黑暗,问:“那,楚望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道立刻回答他:“他是我真正培养出来的亲儿子,用来和本源制衡的。”
程衍只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抽了抽嘴角,说:“按你的意思,我们俩算是**?”
天道:“……”
就算天道沉默,好像也能感手到对方那无语的心情。
程衍笑了起来,说:“我开玩笑的。”
天道的声音有点干巴巴地:“下一个问题。”
程衍正经了一些,又问:“既然楚望是你为了和本源制衡而培养出来的,那他为什么灵魂会散落在那么多个小世界里?而且,在每个小世界给他安排倒霉身份,是考验?”
天道沉默了片刻,说:“这些事情,以后你会知道的。”
“现在我不能知道?”程衍问。
天道回答:“不能由我来告诉你。”
天道的声音又是死板僵硬的模样,程衍没有再深入问,不能由它来告知的话,应该是谁。
程衍放过这个问题了,问:“那……你知道楚望现在在哪吗?”
“这个问题,说来话就长了。”天道的声音好像都严肃了起来。
程衍眼皮一跳:“出事了?”
“那没有。只是他还没降生。”
程衍:“……都是一块穿越的,难道还带时间差?”
“是我提前让你先到这里的!”天道的声音里有些没好气。
只是听着这个声音,程衍也没有太畏惧对方,他问:“为什么?”
天道说:“在你们来到这个世界时,本源为了阻止你们找到它的弱点,也为了抹杀你们,同样会选择将自己的分|身在这个世界重生,他会封印分|身的记忆,重活一世。而因为我的亲儿子和那家伙是相生相克的关系,他们会一同降生,并且接下来都会在互相对抗中度过。”
程衍皱眉:“相生相克?”
天道倒是认真回他了:“只有这样的关系,才有能真正制衡住本源。至于你……”它语气里带着一股好像不知道怎么处理棘手事的语气,“我对你的出现很意外,但还是希望你的出现,可以成为转机。”
程衍说:“……那我也希望。”隐约听出来嫌弃的意思了。
天道又接着说:“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带你去一处秘境,你在里面潜心修炼,加强你的能力。本源在元婴期就领悟到了自己的领域,才会让他在上辈子能成为天道之下第一人,然后利用领域来控制许多小世界,为他所用。你必须要比他更进一步才行。”
程衍点头:“行。”但他又忽然想起来,“这个世界存在的,仅仅是本源的分|身,是吗?”
天道说:“是,但你别小瞧分|身,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消灭你和楚望,所以一定会尽可能地给自己的分|身更多的能量。如果能将他的分身重创,他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程衍忍不住问:“那它为什么不亲自来?”
天道居然反问:“你觉得呢?”
程衍脑海里飞速转过各种念头,快速捋思路。
他试探着说:“是因为,他已经强大到在这个世界呆不下去,如果要进来,相当于要降维?”
也不知道天道能不能理解什么叫降维。
但天道立刻就回答:“差不多。他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是半步真仙了,他也不可能再重新回到这里。”
“为什么?”程衍脱口而出,又想起来一件事:“和这个世界,只存在真仙的传说,却从来没有人真的修炼成真仙这件事有关?”
“不错。”
那声音明明很平板,程衍还是听出了几分阴测测在里面。
“所有有机会修炼成真仙的,都被我劈死了。”
程衍:“……”
难怪本源想搞你。
他又问:“那你为什么不亲自来?”
天道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那些小世界非我直接控制,他离开后,我伤害不了他;他重生降临,分|身没修炼到真仙前,我不能劈死他。”
程衍说:“所以你也很想解决他,却无法自己动手,所以帮助我提前到来,增加我的优势?”
天道声音还挺矜持:“不错,这是别人求不到的机会。”
程衍抽了抽嘴角。
天道说完后,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总之,你好好修炼,能拥有更多的筹码,解决掉本源的分|身。”
程衍点头,爽快地答应:“那自然。”
他不知道天道所透露的东西有几分是真,但至少有一点没错,他需要变强,才有可能面对本源有一战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到精神恍惚,怎么写都觉得不对劲,对着大纲改了四五个版本,最后还是用了第一个版本(。)
天哪,要不是我自己写文,我简直像个残忍的甲方(不是——
第154章 修真师徒年上
和天道的交流一结束, 程衍就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被猛地切断一样,隔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睁开眼, 却发现眼前的场景已经不是刚才呆着的山林了。
他站在一片茂盛树林的旁边,眼前有一个清澈见底的碧潭,遥远地听到不明确的各种生物的声音, 想必还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眼前的场景像个自然保护区。
程衍回想着天道和他说的内容——这里就是对方口中的秘境吧?
他已经能感受到周围的灵气非常浓郁, 置身于此地, 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灵气顺着全身的脉络在运转,舒服得让修士置身于此,就不愿意离开了。
程衍之前所处的地方与此处相比, 灵气稀薄到他根本感觉不出来自己是身处于修真的世界中。
到这里, 他才感受到痛快吸收灵气是什么滋味。
原身的记忆让他无需要思考,就自发地坐下,在这天地之间开始打坐,运转全身的灵气, 消化成这具躯体自己能操控自如的真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天道隐隐约约和他说了最后几句话:“001, 我不能经常出来, 除非有重大转机, 否则我不会再次出现。此处是一方与外界隔绝的秘境, 楚望少则几千年才会降世, 在此之前, 你当在此好好修炼。”
程衍:“……”
他现在的身体不过筑基后期, 满打满算最多也就活个三四百年, 他要不好好修炼, 楚望到这个世界之前,自己都先老死了吧!
程衍还能怎么做,重新闭上眼睛,继续摸索掌握,扎实修炼。
这个世界的修士,将修炼水平分为几个层次,分别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而在大乘期后面临渡劫,传说中渡劫成功,就会成为真仙。
他要活个几千年,至少也要修炼到元婴期为止,好在这身体的素质还算不错,虽然修炼的心法功法不是上乘的,但是程衍发现,他以前从本源那里得到的大资料库里头恰好有各种心法功法,他尝试了一下,发现在这个世界是可以使用的。
程衍回想了下,很多小世界都有互相共通存在的事物,而他在这个世界也能使用上个世界掌握的手决,说明这部分知识也是共通的。
找到合适自己的功法心法后,程衍就精心开始修炼。
原身吞吃下去的烈焰虎兽丹似乎还残留着一股热意在体内,程衍隐隐约约察觉到那种境界即将突破的感觉,就好像有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在眼前,堵得他呼吸不顺畅,而后突然发现了屏障有一丝裂缝一样。
左右楚望确实还要很久才出现,程衍心里计算着时间,就没有再分神了。
他以前每次做完任务,也懒散地在本源的空间里休息上百年,漫长的时光,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难以忍受的长度。
日月如梭,星移斗转。
程衍在来到这个世界五百年后,突破了元婴期,同时悟出了领域。
这个水平和天道口中的本源不相上下,程衍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同时,他也从悟出领域之后,逐渐察觉到了小世界的真谛。那些简单构造的小世界,都是拥有领域之力的修士通过利用领域之力创造出来的,能力越强,花心思越多,就能创造出更精细和磅礴的世界出来。
这些小世界在独立生成之后,有了自己的能量循环系统,就能长久不息的存在。
而更强悍一些的修士,还能利用领域之力来控制无主的小世界,就像本源做的事情一样。再过分一些,就是将这些小世界自己孕育数以万计年份才稳定的生息吞噬、占为己有。
他所处的秘境,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小世界。这种小事就比那些以书本为载体的世界还小,不能独立脱离修真界,而且通过特殊的渠道还能和修真界连通起来。
对于修士们来说,这一个个秘境就是他们杀怪夺宝的副本了……
悟出领域之力后,这个秘境对程衍来说,也不是完全封闭了。
他找到了秘境的通道,立刻就可以离开这个秘境。
离开的时候,天道也没有出现。
看来对于天道来说,他这番成就也不是什么大转机,天道也没有非要把他困在秘境不让他出去。
虽然元婴期突破到化神期,再进一步到大乘期,就可以渡劫成真仙,但是这两个阶段的突破,要比之前还难上千万倍,这个世界出世的大乘期老祖,也才不过四五个而已。
还得继续老实修炼。
程衍心里没话可说。他还在到这个世界之前,把楚望的灵魂碎片全部还给他,自己身边确实一个能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他已经发展到和异兽们鸡同鸭讲聊天侃大山的地步了。
……虽然侃大山完后,就手起剑落,把人家切了。
他尝试用自己的领域之力开辟一个秘境,从混沌初开开始控制着这个世界进化,然后慢慢充满生机。
在等待秘境稳定的期间,他也走过修真界不少地方,凭着这个算是翘楚的水平,也能囤不少看着有用的东西——比如这个楚望将来可能有用,那个楚望将来也许同样用得上——,然后才回到秘境中。
他往自己的秘境里投放了许多异兽幼崽、植物种子,用领域之力加快进化之后,很快也让这个秘境的生机完全不逊色于之前天道把自己扔进去的那个秘境了。
然后他密封了自己秘境的出入口,开辟了个洞府,然后继续闭关修炼。
再强大一些,等他再突破一个境界,就更有胜算了。
* 小傻子
山中日月长。
又是过了好几个五百年,程衍闭关、出关、闭关、出关,如此循环到他记不清多少回后,境界稳定在了化神期后期。
他有种自己要突破的预感,但在最后一次数百年的闭关之后,却没有任何的松动,好像那个契机迟迟没有到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终于耐心耗尽,准备出关去看看外面的修真界已经是一副怎样的场景,还可以找找楚望是否已经降临的时候——
耳边突然传来了吵杂的人声。
嗯?
他没在这个秘境中投放人类幼崽,难不成这次闭关期间有猿类进化成人了吗?
带着迷惑走出洞府,程衍只要心念一动,这个属于他的秘境的一切,都会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的神识之中,任何东西都不会被漏掉。
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封闭的出入口,好像有了松动,出现了人为制造的裂缝。
程衍:“……”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是修真界中,比他强的大乘期还有好几个嘛。
然后他很快就捕捉到了,在这个秘境在活动的人类修士大约有数千名左右,一个个的模样看起来是名门望族的子弟,绝不是本秘境几百年就能自然繁衍出来的人类。
程衍的神识随便一扫,看到了好几个穿着制式服装的年轻男女在打一只犀类异兽,正是到了难舍难分的阶段。
他再往另一个方向一看,就见到几个衣着另外一种制式服装的年轻男女在一个山谷中采草药。
程衍神识飞掠,却还是听到了他们议论了句话:“师兄,这方秘境真的资源太丰富了,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地级草药,我们多采点回去!”
程衍抽了抽嘴角。
感情是自己的后花园被当做无主之地随便乱闯,当成副本被人拿去刷啊。
这些到这里的修士都在练气到金丹初期之间,原因大概是那个人为制造的裂缝不是很大,再强悍的修士想要闯进来,就会因为气息太强而被排斥出去。
其实他们要是多试几次,程衍一定早些时间就被惊醒注意到了。
另外,也大概因为只有低修为的修士才能进来,这些人也不可能发现到程衍的踪迹。
程衍的神识全部扫完,发现这数千人里也应该有近百个势力的年轻修士进来。有的人在忙着杀怪夺宝,当然也有人在杀人夺宝……在弱肉强食的世界,总是不可避免的。
这些势力中,也许就存在有大乘期老祖坐镇的势力,后花园里东西实在太多,被一群低修为的修士拿走一些也不算什么,程衍掀了掀眼皮,准备把所有人全部都扫出去外面,也没因为这而想要杀生。
他开了自己的出入口,然后将还在和异兽打架的、还在摘草药的、甚至还在互殴的那些年轻修士,一波接着一波地扔出去,有些看起来受重伤的,就扔得轻一点,至于扔出去是死是活,就得看有没有长者手疾眼快接住了。
程衍一茬一茬地扔,扔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神晃了下。
……好像在这个世界修炼的数千年来,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心神如此剧烈的震荡。
他将神识缩小范围去锁定,就看到了一个高大冷傲的黑衣青年,正举起手里的剑,将要将剑落下,刺向躺在他旁边奄奄一息的另一个青年。
程衍愣住,可手上动作快于大脑思考,一个手决就这么拨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跪下)
过了个六一,然后在努力思考怎么把这个世界写得好玩一点_(:з」∠)_我很喜欢修真背景,但是怕背景太大放快穿里会崩。
最后我决定胡来了!
惯例红包么么么么抓住每个宝贝狂亲!-
第155章 修真师徒年上
程衍打出去的只是一团浓缩成矛型的灵气, 但也带着骇人的威望,直逼向那个高举长剑的青年,直直打在对方的剑刃上。
他没有刻意掩盖气息, 在出手的时候,也从秘境最高的山巅上逼近过去。
筑基的修士便可御剑飞行,而到了金丹期, 利用空气中的灵气汇聚, 就可以不再借住其他外物, 乘风而行。
随着他离开山巅, 一股沉重的威压像是在半空中直碾而下。还没来得及被扔出去秘境的修士,有的在紧急激发什么阵法来预防自己成为下一个被高空抛坠的对象,却没想到, 留在秘境里却要遭遇到这股强大的气息, 一时间就有数人胸口发闷,吐出血来。
“这个境界……秘境里为何有如此强大的修士!?”
其他边边角角发生什么事情,程衍的神识纵使探查过去,却没有留半分心在上面。
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两个青年身上, 尤其是那个奄奄一息,脸色苍白的青年。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是如此熟悉, 哪怕他的面容陌生, 他也能感受到, 来自灵魂深处, 无法受控制的被吸引。
打出去的灵气尖锐地穿透了黑衣青年的剑刃, 一声“嘣——”, 那把用了天材地宝精锻而成的宝剑, 干脆沿着破洞碎成几块碎片, “哗啦”声响, 落到地上。
看那模样,好像被打穿的,不过是一片单薄易碎的金属片而已。
只有握着这把剑的青年,知道它的坚韧。
黑衣青年的脸色瞬间大变,从口中溢出一口鲜血来。
他没有看向虚弱倒在地上的另一个青年,警惕惊惧地看向周围……和半空。
在他的周身,好像被猛地激发而起,一层金光在隐隐涌动起来。
可是感受到从半空压下来的威势,冷着脸的黑衣青年,也完全维持不住那副冷傲的表情了。
秘境里究竟藏了什么可怕的异兽?又或者,是哪个境界极高的前辈,在秘境里修炼被人惊醒?
又或者还有其他的可能,但不管是哪个,从那股轻而易举将他本命宝剑崩碎的灵气,到这威压,都是他目前无法与之抗衡的水平。
突然,那股威势好像凭空消失,秘境里所有低修为的修士,好像终于从窒息的状态偷得一口气喘息。
黑衣青年却没把碎剑放下,也没把浑身的金光收敛回去。
然而,纵使他如何警惕,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的视线一晃,就感觉到一股无法反抗的巨大力气,凭空将他拎起来,然后扔上半空。
在半空中进行抛物线运动的时候,黑衣青年还看到了好几个面熟的修士,一样被往半空扔,然后直接被甩进了位于半空的通道。
趴伏在地上的青年穿着蓝衣,只是那件颜色素雅的衣服上已经沾染上了呈现发黑的血迹,几乎看不出来原先的颜色了。
刚才那股威势同样让他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但转瞬就消失,五脏六腑还不那么难受。
他双手扒着地上的石块,从指缝里流出自己都没察觉的鲜血出来,手指好像在拼命用力,却连让自己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青年的脸颊苍白,也同样沾染着血迹,他苦笑了一声,感觉到从腹部以下,绞痛的感觉几乎要让他生生痛死。
可他不想死!
他自问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却偏要遭到这种无妄之灾。
他不想死在这里,他还有仇要报,他——
“你怎样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
青年蹙眉,挣扎着要起身,却突然愣住,要取他命的人莫名消失,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穿着白衣,笑得温柔的男人。
他直愣愣地看着对方的脸庞,心里明知道这样是不礼貌的行为,又隐约感觉到对方的脸庞好像被隐约的柔光覆盖,叫他看清了对方的脸,下一秒好像又记不住忘掉一样。
那是境界高得仰望不到的强者自带的一种隐蔽身法。
青年说不清心头的触动,却只想努力看清对方的脸。
他迟迟没有办法记住对方的模样,但在对方弯腰揽住他的时候,莫名感觉到一股安心,眼前一黑,强撑许久的青年终于昏迷了过去。
程衍把那个衣服染成血衣的青年打横抱起,然后轻轻踮足,就腾空而起,眨眼间就抱着对方,落到山巅之上。
随着这么漫长的修炼,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强大到不可比拟过往的地步,感觉到对方很熟悉,绝不只是说不明白的直觉或第六感,程衍可以非常肯定,这个人一定就是楚望。
所以他也没有在意对方身上是血迹还是尘土,白衣被弄脏,他连眨一下眼都没有。
山巅上有一个简单的住所。
说是简单,却也用上了秘境里千万年的古木搭建,利用灵力凝聚而成,再加上里面各种建筑的原材料都相当珍贵,看着就气势恢弘。
在秘境里呆了这么多年,他也不能总是住在山洞里嘛。
此处便是程衍的洞府了。
程衍把青年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从自己开辟的储物空间里拿了数十样的丹药出来。
刚发现对方的时候,他粗略探查到,青年的境界是筑基巅峰,但却很不稳定,摇摇欲坠的样子,到现在,已经跌落到筑基后期了。
是修炼的时候不够稳扎稳打,还是利用了什么丹药,临时提高了自己的境界?
程衍心里想着,握住青年的手腕,一股真气顺着对方的脉络进入,昏睡中的身躯实在还有些过于弱小,无法阻挡程衍的动作,也让程衍稍微松口气。
如果对方在昏迷的时候,还潜意识抗拒自己给他诊断,那也会造成点麻烦的。
不过这念头闪得快,真气已经进入到对方的身体,程衍回过神来,却是被探查到的情况吓到。
他在秘境中一个人修炼生活,也就只给自己调理治愈过而已,对修真界的种种手法还不是那么明确掌握,徒有纸上得知。
真气进入青年的身体,沿着脉络深入,程衍就感觉到对方的经脉出于非常脆弱的状态,他需要把真气分成更细的丝缕,才不会让经脉受伤。
如果经脉如此脆弱,青年根本不可能修炼到筑基后期的境界,更有可能是因为经脉受损。
只是,能让经脉每一处都损害得如此均匀,绝不是外力,而应该是从内部受伤,比如……中毒?
丝缕状的真气一路淌过,一直到丹田的地方。
程衍的手顿住,眼神一凛。
对方的丹田里空荡荡的,空得极不寻常,气海也同样是一片空荡。
这不像一个修士的身体状况,也难怪他的境界在实时往下掉。
程衍拿了两颗丹药,修养经脉的和贮存真气的的,往青年的口中塞进,然后将他的下巴抬起,让药丸顺着喉咙咽下。
他二度探查丹田,发现了古怪的线索,这里曾有过结成金丹的痕印。
程衍习惯了用真气来检查身体的方法,这回才愣神,然后视线下滑,落到青年的身上。
腰腹处沾染满血迹,不知道是谁的鲜血,也看不出来情况。
他绷紧着表情把对方的衣衫褪下,看到了手臂胸膛上皆是没有愈合的刀剑伤口,而在腹部的下方,是一个暗色的爪印,血肉从中翻出来。
程衍想到了概率最大,但也最让他难以接受的可能。
眼前的青年真实境界应该是金丹,结丹时间可能不会很长。而他的丹田空荡荡,是因为……
他的金丹被毁掉了。
金丹被毁应该是在秘境里发生的事情,还能隐约探查到丹田中有不属于青年的残留气息。
而失去了金丹,境界自然是掉到金丹期以下,并且身体受损如此厉害,掉落就更加严重了。
怎么每次见面,都这般惨。
程衍有些无奈,心头又有些酸。
他依次喂了昏迷中的青年补气血、固境界、愈合伤口的丹药,然后弄了清水把他脸上的血迹都嚓干净,又换了一套干净的亵衣,这才起身。
他已将秘境的出入口重新封闭,被人为破坏的裂缝也修补得固若金汤。
短时间内,除了境界比他高的那些修士非要硬闯,其他人都是进不来的。
他在自己的秘境里扫几圈,每次闭关出来,都会发现生长出新鲜的天材地宝来。
虽然这里刚被一群外来者掠夺一番,却也没有减少太多,因为珍惜的草药都在危险的地方,能闯的人不多。
程衍心里想着修复金丹需要用什么材料,心里做着盘算,采了几种没有收集起来的草药,虐菜一样斩杀了一只异兽,将其四蹄取下作为材料。
秘境内自然孕育了不少重要的材料,但是毕竟空间就不过这么大,顶尖的材料不可能全都有生长,一些需要极端恶劣的环境才会出现的天材地宝也同样没有。
修士顺天而修,结丹只有一次机会,被毁丹就等于直接出局。
修复金丹,甚至是重新塑造一个,是逆天之行,所需要的材料,也都非常珍惜。
程衍心里算着,还需要离开秘境,到修真界去寻找一些稀缺的材料。
他留了一抹神识在自己洞府,陡然感觉到被触动。
那个重伤的青年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工作搞秃了,这个周末会很忙,尽量更新!下周中休息再多写点!
最近的我好咕,羞愧溜走~
这章还是2分评红包,啾咪!
第156章 修真师徒年上
程衍几乎在感觉到神识被触动的时候, 就瞬间身形一晃,直接出现山巅上的洞府中。
他一落地,就看到床榻上的青年苏醒过来, 手撑着床想要起身。
程衍立刻大步走上前,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却将他重新按回床上, 然后直接说:“你受了重伤, 先躺着养伤吧。”
青年脸上恢复了几分血气, 只是看起来还是很病弱。
程衍突然出现, 因为境界远高于青年,他一时不察,便露出了有些讶异的神色来。不过, 青年也没有反抗, 顺从的重新躺下,才开口说:“多谢前辈相救。”
昏迷前看到对方的记忆朦朦胧胧,现在看到对方的面容,又不像之前隐隐绰绰了, 眼前的修士模样不过青年,气质俊逸, 容貌也是极佳。
青年看了几眼, 才发觉自己实在过于唐突, 他连忙把视线收回, 怕引起对方不快。
程衍没有不快, 在对方呆愣的眼神里看到一丝仰慕, 他心里稍微有些雀跃起来, 只是面上还保持着风光霁月的模样, 只轻笑说:“举手之劳而已。不知刚才, 是怎么一回事?”
青年对救命恩人的疑惑,也不敢迟疑,立刻自报家门回答:“晚辈名为楚望,是天照宗核心弟子,刚才想要杀晚辈的人……是晚辈的同门师兄。”
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青年闭上了眼睛,从微弱的气息中,也涌动出了几分怨恨和不甘来。
不出所料。
程衍心里叹息,但没有多说什么,轻轻握住青年的手,一股强大但平缓的气息笼罩住楚望,将他的气息也顺平下来。
楚望回过神,有些羞愧地说:“抱歉,我情绪没控制住,让前辈看笑话了。”
“无妨。”
程衍握住他的手,干脆也不松开了,只说:“既然是同门师兄,为何会相残?”
楚望这回情绪压住了,只苦笑一声,说:“这……说来话长了。”
程衍眨了眨眼,说:“不怕,我很空闲,你讲吧。”
楚望愣了愣,莫名觉得这个前辈说话风格好像怪怪的。
他理了理情绪,刚想开口道来,这位看起来很温和的前辈又说:“等等。”
楚望露出迷茫的表情来。
然后就看到了对方凭空取出一份果盘来,摆在了床边上。
楚望:“?”
那个果盘上摆放的果子散发着清甜的气息,一闻到就感觉到沁人心脾,好像一瞬间舒服了许多。
那些果子一个个都还沾染着露水,好像新摘下来一般,大多小巧玲珑,但是看着如同晶玉,润泽澄莹。
这么看一眼,就知道这些果实都是珍品,蕴含了非常强大的灵气!
程衍随手拿了一颗,然后递过去,说:“边吃边说吧。”
楚望瞪大了眼睛——这个果子他认识!不就是他们门派里需要五千个贡献点才能兑换到的龙血果吗!据说是任何境界的修士都可以食用,可以瞬间增长真气,幸运的人还能在吃的时候听到龙吟,可能会顿悟。
因为这样,龙血果是非常昂贵的。
程衍看他不接,又说:“这果子是甜的,成熟了,不酸。”
楚望抽了抽嘴角:“……”他确定了,这个前辈说话真的怪怪的。
但他还是不敢接,谨慎地说:“太贵重了,晚辈不敢要。”
虽然在门派里,他拥有的贡献点可以兑换到龙血果,但是贡献点非常难赚,有五千个大多数人是换了功法或法宝,怎么舍得换一个增长真气的果子?
所以楚望并没有吃过这种龙血果。
程衍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但是也猜到了一些,他直接说:“这个不贵,我后山一大片树都长这个。”
楚望呆愣住。
程衍看他还是不接,又换了几个果子,说:“要不这个?这个也挺好吃的,就是籽比较多,吃起来不方便。这一个也很甜,还是你喜欢酸的?”
楚望眼瞧着对方拿出需要三千个贡献点、八千个贡献点,甚至还有连门派里都没见过,看起来更加珍贵的果实,终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程衍一股脑将果盘推到他面前,索性说:“反正这些都是我试了一圈最好吃的果实了,你看着随便挑吧。”
他刚闭关出来。
之前在洞府里闭关修炼,嘴馋的时候做啥也不方便,也就吃这些摘完就能直接食用的果实了。
一闭关就是五百年,所以,程衍的空间戒指里放了一大堆的果实,里头时空停滞,果实都保存在最新鲜的状态。
楚望左看右看,认出来的那些果实,都是价值连城的,认不出来的……只会更昂贵罢。
见这位前辈如此客气大方,他怕再三推拒,反而要引起对方的不快了,想了想只好伸出手,然后从果盘中拿了一个自己认识的、在其中不算那么昂贵的果实,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小巧玲珑的果实,一口就咬下三分之一,楚望恍惚地想,他把一千个贡献点就这么直接吃进肚子了……
果肉带着丝丝凉意,进入食道却有些暖,口感鲜嫩多汁,甜却不腻,果然……果然很好吃。
他想起来了,这个果实贵重只是因为稀少,籽可以培育生长出有药性的根茎来,但是果实本身除了蕴含了大量灵气,吃起来会吸收到那些灵气意外,就没啥用途了……好奢侈的享受。
程衍见他吃起来,自己也拿了一颗,他就坐在床边的一把竹椅上,懒洋洋地倚靠着椅背,说:“好了,讲讲你的故事吧。”
楚望收回了注意力,不再关注那盘价值不可估量的果盘,开始讲了起来。
楚望是天照宗这一代的核心弟子之一,但会加入天照宗是因为,楚望是个孤儿,被天照宗的一个弟子捡回去,在山门中长大的。
他是单火灵根,被测出灵根后就成为外门弟子。
楚望从小在门派里是受到好些师姐师兄照顾长大,为人刻苦,一直潜心认真修炼,在十二岁时就筑基,成为内门弟子;之后因为对门派做出不少贡献,再一步步成为核心弟子。
他在门派内为人友善,不与人树敌,不争不抢更不会玩心思,只知道日复一日地练剑、修行,别的都不太关心。
一直到半年前,他结丹成功,成为这一代核心弟子当中,结丹年龄最小的一个金丹期修士。
话匣子一打开,慢慢说着,楚望的语气也没有那么拘谨了,他不觉吃了三四个果实,好像浑身的精力都随之恢复。
“我刚结丹不久,就传出消息,有个秘境即将打开,据说秘境里传出非常浓郁的灵气,里面皆是天级的珍宝,但是却只有金丹中期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入。天照宗拿到了十五个名额,按贡献排名,分发给了几个核心弟子和内门弟子。”
程衍吃的更快,听楚望说话的时间里,一盘果实就被吃完,他挥手把果盘收起来,然后又凭空变出了一盘新的,然后说:“所以你拿到名额,就过来这里了?”
楚望点头,然后愣了下,才突然意识到,周围的灵气还是和秘境之中一样浓密,他隐约记得,在昏迷过去之前,有看到好些人被扔出秘境,连那个要杀死自己的同门师兄也是一样……
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此时不再秘境内,难道并非如此?!
楚望忍不住开口问:“我们现在还在万宝秘境中?”
程衍:“……万宝秘境?这名字可真难听,谁取的?”
楚望不知道,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程衍又说:“如果你说的是你们过来的秘境,对,还在秘境中。”
楚望愣了愣:“不是到了关闭时间,所有人都被弹出去了吗?”
所谓的关闭时间很好理解,不就是那些强行打开秘境的高境界修士,也没有办法维持太过于漫长的时间,所以给这些能穿梭进来的小辈限定了一段时间,过时没有出去,入口维持不住关闭,就出不去了。
只是真相和楚望想的不那么一样。
程衍摇头,说:“不,他们是被我扔出去的。”
楚望露出震惊的表情来,半天说不出话。
程衍接受着这样的目光注视,然后才故作高深地说:“这个秘境是我的洞府。”
秘境的产生,几乎都是那些领悟了领域之力的高阶修士弄出来的,有的修士手里资源多,随便拿出来一点,对低阶修士来说,就是天大的奇遇了。甚至还有的高阶修士,专门弄出秘境是为了留给祖孙,或者是把自己的传承封闭在其中,等合适的有缘人来接受传承。
但是,进入还没作古的修士的秘境,还在人家眼皮底下大咧咧拿走那么多的东西……
楚望露出了惊慌的表情来,想要起身谢罪。
“误闯前辈洞府,晚辈还擅自拿走前辈的珍宝,请前辈责罚!”
他起身要下床,程衍连忙拦住他,然后就看到楚望把手腕上的腕环取下,给他递过去,说:“这里面都是晚辈在秘境……不,在前辈的洞府中不问自取的东西,现在理当物归原主。”
程衍的神识水平比这个具有储物空间的腕环的制造者要更强,他神识一扫,就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几只异兽的尸体,还有一些草药,东西也不多。
而且金丹初期的修士,能在秘境里靠近的地方也不多,能拿到手的也不会太贵重。
楚望心里也知道如此,但是毕竟是拿了别人的东西,现在又还在别人的地盘,这些东西是一定要归还才行,至少是一个表态。
但是,一只修长的手轻覆在他的手,然后朝着他的方向轻轻一推。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既然拿了,就收好。”
对方没有用上多大的劲道,楚望却觉得自己好像完全无法抗拒那份巧劲一样。
更重要的是……那只手看起来白皙修长,如同玉石一样晶莹,带着一丝凉意,楚望不知怎么的,他本该意识到自己是在冒犯,但是却还是忍不住盯着对方的手看。
程衍趁他愣神,干脆把腕环都给他重新戴回去,然后才将手抽走。
然后他递了一颗果实给楚望,说:“说这么久,你也渴了,吃个果子。”
筑基辟谷之后,修士不需要进食,也谈不上说太多话要口渴。
只是楚望还在愣神,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他脑海里好像还是那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每一根都那么好看,肤如玉脂,他又忍不住想,门派里的师姐们的手,都没这么好看。
可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师姐们的手是怎样的,这比较来得突兀,等程衍出声,楚望又意识到,拿前辈和自己同辈女性相提并论比较容貌,是多么唐突无礼的事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只觉得自己心里有鬼,急急忙忙地就把前辈递给他的果子接下。
定睛看清那果实,楚望又沉默了。
前辈随手递过来的果子,都比他拿走的那些东西价值十倍还高。
所以前辈,是真的不介意他们从秘境里擅自拿走的东西的。
楚望已经吃了好几个价值连城的果实了,又沉默地再吃一个,心里突然想到,要是前辈和自己算账,这些果实把他卖了都赔不回来。
程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是讲到这里,回想起同门短兵相接的伤心事了。
他说:“到这里之后,你和同门起了争执吗?”
楚望回过神来,摇头说:“不是……我被人谋杀,是积怨已久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是美人计(不)-
好久没码字!我都不敢上线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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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修真师徒年上
楚望在天照宗里不争不抢, 按理来说,也没有什么积怨已久的宿敌才对。
但是偏偏,有些人对他这样的做派是看不顺眼的, 甚至,在他没有和人争夺的时候,无意间得到什么东西, 也会遭到别人的嫉妒。
毕竟就算他是自身刻苦, 可是也天赋极好, 又得到过不少奇遇和师门的奖励, 在其他修士眼里,楚望也一定是非常幸运的人。
楚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同门有个年纪相仿的师兄弟, 就对自己藏了杀心。
那位师兄弟名叫明徵, 是在六岁的时候,被天照宗的长老从一个偏远的小国带回来的,明徵是单水灵根的修士,天赋也很强大, 比楚望要更快引气入体,所以虽然两人同龄, 楚望却要喊对方一句师兄。
到了筑基的时候,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筑基, 就不分先后, 都喊对方一句师兄了。
而楚望半年前突破金丹期, 明徵却一直没有突破, 在他突破的时候, 明徵还送了贺礼。
楚望对这些并不太在意, 但是后来他才知道, 明徵心里是在意的,因为将他当做竞争对手看待,所以在什么事情上都很想压他一头,更何况是修炼境界这样的大事。
这也只不过是门派之内弟子之间的良性竞争,有时候明徵会挑衅楚望,和他在门内的打斗台较劲,在师长们眼中,都是可以接受的竞争。
而事情变故出在,楚望两年前出去历练的时候,偶遇上了同门派的另一位师兄陆傲,两个人结伴同行,后来回到门派之后,也一直有联络。
虽然楚望和陆傲只是朋友而已,但是陆傲师兄为人冷淡,在天照宗几乎没有任何的朋友,楚望已经算是特殊的存在。
就是这份特殊,让明徵对楚望起了杀心。
“我那次偶然听到了明徵师兄在和手下的童仆说话,字里行间都是对陆傲师兄的仰慕,心里自然是很震惊的。但是天照宗内也有长老和同性结为道侣,也不算罕见的事情,知道了明徵师兄的心思后,我心里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想太多。
“我甚至心里想过,如果明徵师兄要拜托我帮忙传话,或者探听陆傲师兄的心意,我都可以帮他的。
“不过,明徵师兄没有找过我。到了秘境之后,他和追随他的另外几个修士设计陷害,让我遇到异兽金丹被毁,我才知道,原来明徵师兄因为陆傲师兄与我是好友而嫉妒,对我起了杀意。”
楚望说话的语速不快,尽管说到了仇人,语气有些起伏,但他却还是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波动。
程衍问:“明徵就是刚才那个人?”
早知道,他就把对方弄死了。
不,不对,他也不能把对方弄死。他记得,天道说过,楚望和本源是相生相克的关系,降生之后,会互相竞争,按楚望的说法,明徵处处和他竞争,是本源的可能性很大。
反之,如果他是本源的分|身的话,他还得让对方顺利地修炼成长,等本源把这个分|身培养强大,再把对方解决掉。
楚望却摇头,说:“不,刚才那个人,是陆傲师兄。”
程衍愣住。“你不是说,那个陆傲,是你的好友?”
楚望点头,又轻轻摇头,缓慢地说:“也许陆傲师兄没有将我当过朋友。他修的是无情道,说我阻止了他的修炼,所以他要取我性命。”
程衍眼神一凛:“也就是说,在秘境里,先是那个明徵设计你金丹被毁,之后你逃脱,却遇到了陆傲,而陆傲非但没有救你,反而趁这个机会,要对你出手?”
楚望沉默着点头。
他虽然没有说话,可眼里却有深沉的恨意。
他从没做过愧于别人的事情,却偏偏被人记恨陷害,还遭到信任的人背叛。
程衍站了起来,柔声说:“我了解你的情况了,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呆在这里养伤吧,秘境里不会有其他人能进来了,你先安心养伤,其他事情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楚望抿唇,点头应答,只是眼里有些苦涩,手不自觉地按在自己的腹部上。
他的金丹被毁,就算其他伤养好了,他再怎么修炼,也不可能再有突破的可能了。而他的仇人,明徵已经是筑基巅峰,结丹也是不日的事情,陆傲已是金丹中期,据闻他的无情道修到一定的程度,修炼境界也会水涨船高、突飞猛进。
可前辈已经救了他一命,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不应该奢求更多……楚望垂眸,不再多想。
程衍看楚望垂眸,以为他只是累了,挥手将果盘收起来,道:“你先休息一下吧。”
楚望定睛看他,嘴唇翕张:“多谢前辈相救,晚辈能力微薄,但只要前辈有用得上晚辈的地方,晚辈义不容辞。”
几番思绪过后,他的心已经坚定下来。
不管日后还能不能继续修行,至少他还活着,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坐在床上的青年才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眼神干净。
修士容貌常常会停滞在筑基的年纪,但是随着年岁增长、阅历增加,在很多看似面容稚嫩的修士眼中,都会看到深沉老道的算计。
只有一直保持道心的修士,才能有这么澄澈的眼神。
程衍笑了下,点头就作为应答了。他没有再说别的,却突然伸手,楚望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解开楚望的发冠,束紧的黑发顺着他手指滑下直坠。
楚望愣了下,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别动。”
程衍按住他,指尖还带着微弱的凉意。
楚望顿时僵直住,紧接着感觉到发梢到发根感觉到被一股带了暖意的灵气包裹住。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而已,灵气和指尖都离开了他的头发、
程衍站起身,说:“刚才替你更衣时大意了,你的头发也沾上灰尘和血迹,现在已经干净,你可以休息了。”
头发披散下来,遮住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让楚望的下巴看起来尖了一些,面容又青涩一些,他有些无措,也显得更招人怜爱了。
程衍搓了搓手指,回想了下刚才触碰到柔软的发丝的感觉,却怕惊吓到对方,没有再做别的小动作。
楚望回神过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更换,穿的仅仅是单薄的亵衣而已——他刚才就是穿得这样不规矩,和前辈在聊天!?
他窘迫又尴尬,伸手去碰自己的腕环,想要取出一件外衣来。
程衍看穿了他的想法,又按住了他的手,说:“别想太多,你在这里休息,有事唤我即可。”
楚望动作顿住。
他连要被人杀死、最狼狈的时候都被前辈看到,何必在乎这些琐碎之事?
前辈看起来并不介意,他也不应该在这样的小事上太拘谨,免得惹前辈不快。
楚望稍微放松了下,笑了下看着程衍,点头应声,但又有些迟疑,犹豫试探着问:“晚辈……还不知道前辈该如何称呼?”
程衍放开了他的手,轻声回答:“程衍。你唤我一声程兄即可。”
楚望摇头,说:“不可。”
程衍也不勉强他,又说:“有事记得唤我便是,这秘境是我的地盘,无论出什么事,我都会护你安稳。”
楚望怔愣的时候,程衍的身影就直接在半空中消失了。
大约隔了半盏茶的时间,楚望才全身放松,上半身倚靠在床背上,手指放在胸前,眼里露出一丝迷惑与沉思。
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前辈的名讳,为何会感觉如此熟悉?
* 小傻子
楚望便在秘境里住下来了。
他的伤,除了金丹被毁以外,对于修士来说,都是不严重的外伤,程衍喂了他好几样丹药,一天不到的时间,楚望就恢复大半了。
但他的修为下降,堪堪停在了刚突破筑基后期的状态。
楚望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二度结丹,但是对于现在的境界也很珍惜,一直在山巅修炼,将境界稳定下来。
前辈的秘境中灵气比外界浓许多,尤其是山巅最为浓郁,楚望甚至惊讶发现,有些与山巅平齐的云雾,其实是浓密的灵气凝聚成液,可见有多浓厚。
这样的地方可遇不可求,楚望自然抓紧时间,日夜不分的修炼,反正修士不需要睡眠,打坐对他们来说,比睡眠具有更好的修养效果。
而程衍却没有一天在打坐一样,楚望从来没有见到这个前辈在修炼。并不是前辈不出现在他的面前,相反,前辈好像一点架子都没有,经常在楚望面前刷存在感。
有时候在摘草药,有时候在捕捉异兽,又有时候抱了几只异兽的幼崽到山巅上,却只是把它们放在一片草地上,看那些幼崽们打滚玩乐而已,叫人猜不出前辈的心思。
程衍告诉楚望,想要在这里呆多久都可以,秘境资源丰富,养多他一个人也不是负担,让楚望不用为此担忧。
楚望却仍然会觉得不安,程衍在山下转一圈,带着一只已经被弄死的异兽回到山巅,楚望立刻就停下练剑,朝他走过来。
程衍穿着白衣,那头从储物用具里拿出来的异兽浑身都是血淋淋的伤口,但程衍身上没有沾染到半点的血迹,还是那么干净飘逸。
楚望总是忍不住要去看程衍,然后又惊觉自己的唐突,再仓皇失措地把视线收回来。
他这点小动作程衍自然也是注意到的,只是心里发笑,面上没有多说什么。
把那头异兽扔掉地面上后,程衍挽起衣袖,拿出工具要准备处理,楚望就连忙开口:“前辈,让晚辈来吧。”
楚望认出来,这头异兽是名为红鬃兽的低阶异兽,他在刚升上金丹期的时候出去历练有捕捉过,所以对于这种异兽的处理也比较了解。
比如这种红鬃兽的毛皮可以用来炼制成有增幅效果的衣物,尖锐的爪子和蕴含灵气的骨头同样也是炼器的极佳材料,除此以外,红鬃兽最贵重的是心脏,是昂贵的炼药原材料。
门内弟子每个月都能拿到月例,但仅凭月例并不足够支撑修炼需求,所以他们这些没有世家做靠山的弟子,外出游历,捕猎异兽不仅为了磨练自我,转卖异兽材料也能得到不小的收获。
所以,楚望对如何处理异兽心里有章程,很快就能回想起来这种红鬃兽的处理方法。
程衍看了他一眼。
楚望一早就起来练剑,穿了一套干净的灰色短打,身形也显得挺拔朝气许多。
他呆在这里,估计没吩咐他做点什么事情,自己也会不自在。
程衍这么一想,也不谦让,就起身说:“行,你来。”
楚望眼睛果然亮了起来。
楚望在脑海中快速地回想红鬃兽的处理方法,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做,免得让前辈对自己失望。
然后就听到程衍说:“你把皮毛扒了,内脏除掉,剔掉骨架,剩下肉就行了。”
楚望摩拳擦掌的动作一僵,重复:“只留下肉?”
程衍理所当然地点头,又补充:“哦,其他的东西你想要的话,自己处理干净留下就行了。”
楚望心想,也许红鬃兽最珍贵的是平时大家都忽略的血肉?所以心里虽然有点迷茫,但还是乖乖照做,只不过剩下那些部位他也没有昧下,也处理干净,然后归类放在一边。
他处理的时候,程衍在一旁架起了锅,楚望余光看过去,见到程衍从指尖逼出一团异火,徐徐加热起来。
前辈大概是要炼制什么贵重的东西!
楚望赶紧加快了剔骨的速度。
他虽然修为掉下,但淬体过,这点体力活不在话下,很快就将红鬃兽的肉处理完。
程衍往锅里加了各种楚望没看清的东西,然后将新鲜的肉扔进去,锅盖直接盖上,任由着它慢炖,不再理会。
异兽其他部位楚望也都处理好,但不敢拿,程衍干脆也都直接收起来了,虽然这些材料他储物空间里多的是,不缺这点。
闲来无事,程衍想了下说:“你演练一下,我点拨你一番。”
能得到高境界的修士指点,可不是区区异兽材料可以比拟的,楚望心里自然一喜,立刻站直握住自己的佩剑,恭敬地朝着程衍作揖,然后收敛气息,严肃地目视前方,开始展示自己的剑法。
他是单火灵根,剑法也是火系,大开大合,带有一丝骄阳之气,是他领悟到的剑意。
程衍自己修炼了几千年,加上自己本来就有不少修炼相关的知识,随口一点拨,都能给楚望瞬间开窍的建议。
他的剑越舞越凌厉,如带上有破天之意的锐利气势。
一时间,好像境界都有隐约的松动一样,楚望朦朦胧胧感悟捕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股无法忽略的香气突然从旁边传了过来,他的剑一顿,剑尖往旁边一倾斜,剑势瞬间收尽。
那香气浓郁、四溢开来,是肉类煮熟的鲜美气息。
但比他以往吃过的那些都还要香。
楚望瞬间气息波动,克制不住自己朝香气散发的方向看了过去。
前辈掀开那口锅,四面八方好像全被这香气包围住。
楚望咽了咽口水。
修士筑基之后就辟谷了,可他现在为什么,觉得那么饿?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写一半睡过去了(;_;)-
第158章 修真师徒年上
程衍注意到了楚望的视线, 就招呼他:“过来吧,可以吃了。”
楚望有些错愕不及,可他又忍不住嗅了下那股香气——周围都是这股诱人的气味, 随着程衍将锅盖打开,香气蔓延得更加厉害。
他还是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说:“前辈自己享用就好。”
程衍说:“你不肯给我个面子?”
他这么说, 楚望呐呐着, 又觉得自己一昧拒绝不太好, 只能点头应声, 走上前去。
只是他手上动作也不敢空闲,又要帮程衍的忙,程衍这回拒绝了他, 说:“你坐下, 好好消化一下刚才教你的那些招式,有疑问随时问我。”
楚望顿时没有再勉强了。
程衍从储物空间里拿了两个光滑的玉碗出来,用真气驱使,就让锅里的鲜肉和炖汤分成两份, 然后依次“飞”入玉碗中。
余光瞄了楚望一眼,还真老实乖巧地在思考招式, 手上比划了好几下, 眼里也有些思索。
就他这样纯粹简单的性格, 遇到心善的人还好, 但若是遇上心怀不正之人, 总是难免要被人欺负去了的。
师门里环境氛围再好, 也免不了有小人。
他心里轻叹, 将玉碗递了过去。
程衍也不确定金丹能不能重新塑成, 这几日寻找材料, 发现缺少的还不少,得离开秘境才能找到。
他需要炼出一种名为破天丹的丹药,还需要集齐数百种异兽精血来给楚望药浴,并且不是百分百成功。
怕提前给了希望,反而会让人更加失望,他因此没有告诉楚望他的金丹还有修复的可能。
不过,尽管如此,楚望已经在几天内调整好心态,不但没有自怨自艾,甚至很快就进入刻苦修炼的状态。
不难想象,他过去那些年,在门派内是怎样修行的。
楚望的注意力立刻被程衍递过来的鲜美肉汤吸引走注意力。
程衍连同玉筷调羹一起递给他,见他眼睛都直了,忍着笑意说:“吃吧。”
他端起自己手里的那份,楚望见他开始吃,也才跟着吃起来。
刚从锅里取出来,碗里的肉汤还冒着热气,但这点温度对修士们来说,只是小问题而已。
楚望先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就立刻感受到唇齿间的香气,汤汁炖得鲜浓醇厚,一口咽下,还有味道留存,让人不禁回味。他接连喝了好几口,又好奇地用玉筷去拨弄碗里的鲜肉,夹起一块来。
一头红鬃兽剔骨之后,剩下的肉不少,但是程衍只取了一部分精肉去炖。
那些肉片都脉络鲜明,成色褐红,散发着更香浓的气息。
楚望试着咬下,立刻睁大了眼睛。
肉质比他以往吃过的其他异兽的肉还要更加滑嫩,几乎入口即化,咀嚼的时候,甘醇又鲜甜的味道在齿间流香。
楚望几乎忘我地吃起来,也忘记了要在前辈面前维持礼仪形象之类的顾忌,吃得飞快。
直到一碗汤全部饮尽,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吃得这么快,再小心翼翼地抬眼瞄向前辈……
程衍也刚好把碗放下,手一挥就将碗筷清洁干净,连同锅重新收了起来。
不得不感慨真气太好用了,简直是懒人利器,程衍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以魂体呆在本源空间的日子,随着自己的一个简单意念,就可以操控许多东西。
楚望吃完了之后,才回想起刚才的疑问,他以为红鬃兽的肉是没被人发现的珍品,现在感觉做成食物确实美味异常,但是……好像没什么附带的作用?
他有些好奇地问:“前辈,红鬃兽的肉有什么妙用吗?为何要做成食物?”
他的眼神里还带着求知欲。
程衍笑容一顿,缓慢回答:“没什么妙用,就是杂质比较少,做起来好吃。”
楚望:“……”
所以仅仅是,好吃而已?
好吧,确实很好吃。
楚望沉默,又感觉前辈真的是很与众不同的人。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楚望更加感受到这位境界高深莫测的前辈是多么与众不同,他尝试过前辈用不少异兽做出来的食物,用的辅料也全都是秘境里的植物。
有些食物楚望曾经吃过,但是更多的都是他没有尝试过。
而且这些食物有小部分蕴含灵气,能对体质有所提高之类的好处,大部分除了好吃,没有其他的作用,也就是只为了口腹之欲而存在的。
所有的修士都在筑基之后辟谷,不是为了增加能力,不都不会进食的吗?虽然修士进食之后,身体就能与天地精华进行交换,从呼吸间将浊气逸散,没有其他的负担,但是大部分修士们也因为不会感到饥饿,不会特地去觅食。
楚望感觉出来,对于这位前辈来说并非如此。
前辈似乎喜欢做饭,也喜欢享用各种美食,秘境里有那么多异兽,他说起来滔滔不绝的都是“这种异兽的内脏好吃”、“这种异兽的腿肉最鲜美”……之类的话。
楚望有些迷茫,从修炼开始,师门教导他的就是,应当摒除自己的欲望,无欲无求之人,才能在修炼上有更大的进步。
陆傲师兄所修的无情道,是天照宗最为核心顶尖的弟子常走的修行方向。
楚望一开始也是想要修无情道的,但是执剑长老看了之后,却说他不合适。
现在楚望也跟着程衍享受着美食,心想着他的的确确是不合适……他好像没有办法抗拒这样的口腹之欲,特别是前辈每回邀请的时候。
只是,他能感觉出来,程衍如果释放出威压,要比他以往在门派里见到的宗主长老都要更强大,程前辈喜欢美食,也修炼到高深的阶段,说明修士也不一定要无欲无求才行。
楚望心里某些根深蒂固的想法已经有了隐隐的松动。
既然如此,也许他从前接受的思想,也不一定都是适合他的。
楚望的修炼还是日复一日地进行,他从记事开始就过着这样的生活,也不会因此觉得苦累折磨,只是习以为常而已。
过了个把月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境界稳定在了筑基巅峰,对于一个再也不能结丹的修士来说,这已经是个非常好的结果了。
楚望虽然心里惦念着前辈每回和他分享的美食,却知道,他也到了该告辞的时候。
他和前辈本来就没有任何的渊源,一直待在这里,本来就不应该。
只是……心里总归是有几分的不舍。
* 小傻子
楚望要告辞的事情,程衍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也没有觉得有多么奇怪。
那天楚望练剑之后,一起吃饭的时候,显然很心不在焉,果不其然,在吃完之后,就主动提出了要告辞的事情。
“前辈救了晚辈,这段时间照顾晚辈、指导晚辈,恩情没齿难忘,楚望能力微薄,离开之后……如果日后前辈有事需要楚望,楚望万死不辞。”
楚望说话很郑重,但是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羞愧。
他只是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就算前辈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也不是他所能够帮助到对方的,所以前辈的恩情,他怎么都还不了。
但是,只要前辈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会如承诺所言,万死不辞。
程衍却轻笑一声,又好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般。
他只说:“行了,不用这么严肃。我恰好也要出去一趟,带你出去吧。”
他把秘境里有的草药和异兽材料都已经采集完毕了,除此以外,其他需要准备的东西,他就必须要离开,去外界走一趟了。
就算他离开,放楚望在这里,他也是不放心的。
所以肯定是要带楚望出去,只不过,看样子楚望有自己的安排,不会跟随着他。
程衍又问:“你想回门派吗?”
楚望被看穿了,抿着唇,点头应声:“是。虽然陆傲和明徵……都是我同门师兄弟,但是除了他们以外,师门对我都很好,我养好伤,还是要回去一趟的。”
他说着,试探着抬头看程衍。
虽然楚望总觉得前辈的眼神看起来很深沉,因为境界比自己高,好像很难看穿对方的心思,但是他却不知道为何,直觉对方有些不快。
他连忙又说:“前辈对晚辈有救命之恩,如果需要驱遣晚辈,等晚辈回门派报平安,就会回来前辈身边,伺候前辈。”
他说着,又有些忐忑与期待地看了程衍一眼,捏紧自己的衣袖。
他实在想不到,除了这样,他要怎么报答前辈的恩情才好了。
程衍直勾勾地看他,却见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是一片干净,不见任何抗拒或者不愿的情绪。
他勾唇,说:“好。”
就这么放他回门派,想得美。
只是程衍面上不动声色,还是温和地说:“既然你有同门师兄弟对你起了杀心,回门派之后,你必然是要多注意他们的情况,小心自己的安全。这个玉埙给你,和师门报平安之后,你自可用这个联系我,我会去找你,之后我要在修真界寻找不少材料,你跟随我一起去,也算历练。”
楚望自然点头同意,连忙把程衍递过来的玉埙接手。
程衍接着又说:“你回师门,不是一定会安全的,我再给你眉心留下三道真气,每次发动,都可以用上我的七成力量……”程衍思忖了下,又继续说,“虽然说可能杀人还是有点难的,但是在天照宗里横行还是可以的。”
楚望大惊,连忙推拒。“这太珍贵了!”
程衍轻笑。
“这算什么珍贵?举手之劳的事情而已。”
他说完这话,也不等楚望再度说出拒绝的话,就立刻把自己的手抬起来,然后从指尖迸发出三道闪耀的光芒,直直落入到楚望的眉心。
楚望怔愣了下,才呆呆地伸手去抚摸自己的眉心。
好像有种很奇怪的,熟悉的感觉……但是那种感觉稍纵即逝,他没有捕捉到。
程衍以为他只是发呆,又说:“使用的方法也包含在里面给你了,当然了,三道真气的威力都是不小的,你也要谨慎使用。”
楚望回神,连忙应答。
只是他心里又不仅有些苦恼,明明是想要找方法来“报恩”的,怎么他想要回师门一趟,好像又要欠前辈人情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他一直在前辈身边伺候前辈,也估计还不完吧……
“好了。”程衍说,“事不宜迟,现在就带你离开,出去之后,你要给我指一下天照宗的方向,我很多年没有出山了,对你们那些势力不了解。”
楚望连忙点头应声,然后忽然感觉到腰间一紧,眼前的视线一晃,就出现一大片白花花的光。
“前辈!”
他惊叫了一声,发觉自己被对方搂住了腰,抱在怀中。
四周好像都是前辈身上衣服的清香,楚望突然感觉自己气血上涌,他说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好像连思考都变得困难了一样。
程衍开口说话,胸腔震动着把声音传给紧贴着自己的人:“抱住我。”
楚望僵硬地照做。
不等他适应,就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道裹挟着自己,腾空而起,然后看到秘境的天空上方出现一处扭曲的空间。
他们朝着那个地方逼近,感受到了周围的罡风从四面八方打过来。
程衍用空闲的手一挥,就把那些罡风拦住,稳稳当当地带着楚望穿了过去。
他当然可以不抱着对方,换别的法子也可以带楚望出去。
但他干嘛不用这样的方法。
等重新落地的时候,楚望还有些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
他们置身在一片森林里。
程衍开口说:“好了,你可以辨认一下,从哪里能去你的师门了。”
楚望这才回神过来,连忙感应周围情况,看看附近是什么地方。
他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眼里有些欣喜:“前辈!这里是天照宗附近的森林,往东八百里,就是天照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生死时速,都是对我家网速的考验……-
第159章 修真师徒年上
八百里, 对于凡人来说,在没有便捷的代步工具前,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但是对于能御剑飞行甚至凭空乘风而飞的的修士来说, 也不过片刻就能到达的距离。
甚至,对于一些大宗门来说,方圆几千里内, 就都是他们戒备、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地盘了。
换句话说, 这段距离已经短到不需要程衍再送楚望一程了。
程衍心里有些惋惜, 但是也没有再提别的了。
如果他要送楚望到天照宗正门外也行, 但是到时候,天照宗那些同样活了几千年的老东西必然会发现他的踪迹,还要出来虚以委蛇一番, 太麻烦了。
他一直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的修为, 也不想让别人看穿。
不过,到了天照宗的地盘,楚望怎样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程衍心里自然是稍微放松下来, 将他从怀里松开后,就说道:“好了, 那这里刚好, 你回去吧, 报平安之后, 不要忘记之前说的事情。”
楚望自然很郑重地点头:“晚辈铭记在心。”
他性子直白简单, 现在也说不出什么客套话来, 沉默了下, 就和程衍告辞, 然后拿出自己的佩剑, 御剑起飞。
目送楚望离开后,程衍身形一晃,就消失隐蔽起来,一点气息都没有流露,也让人发现不了他究竟是消失了,还是还停留在原地。
他隐匿了身形,一直跟在楚望的身后,也没有被楚望发现踪迹。
楚望往东再飞三百里后,程衍就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息有所变化,感受到了天照宗的宗门保护阵法的存在。他不敢笃定那阵法不会发现自己,看楚望御剑进入保护阵法之内后,他就没有再跟随,转身离开了。
* 小傻子
这片大陆极其辽阔,星罗棋布错综复杂的势力,程衍往大陆中心飞,找了个看起来繁华的城市就落地进入,然后翻出自己记录了需要买的物品的玉简,开始准备扫荡。
于是,在中原地区的某剑宗领域里,开始流传出有位高深莫测、境界目测不低于化神期的神秘修士的传说。
这位修士没啥特点,就是出手阔绰,走到哪里买到哪里,能把一座城池几个势力镇城宝都搜刮完。
记录的需要购买的东西实在太多,程衍一路买着原材料,又觉得要买的东西越来越多——
炼制淬体的异兽精血需要特殊的浴桶,自然也要买;自己炼丹的炉是好几个五百年之前买的,要换了;既然炼丹的硬件设备需要提升,炼器的工具也不能落下,买;他自己能用得上的东西少且昂贵,但是楚望能用得上的价格相对便宜又有繁多种类……那就都买了吧!
几乎把储物空间都要填满,程衍才想起来许多个五百年前,他也这么疯狂购物过,当时不知道楚望会是什么灵根,他甚至把每种灵根适用的衣物都买了好几套……
算了,反正现在修真界的服装流行好像和几千年前不一样,那就再买几套吧!
程衍离开秘境之前,在秘境里采摘了为数不少珍贵的草药,最强大的异兽也捕杀带走不少,卖出这些资源后,想要购入的东西再多也没有捉襟见肘。
到后面灵石不够用了,他就干脆开炉炼几种丹药。
化神后期的修士十分难见到,这个境界的丹药师更是难求,他甚至只轻松做出元婴期可以使用的丹药,就已经引发了大抢购。
难只难在最后剩下一部分材料,是有钱也换不到的,要么已知存在于一些大宗门大世家中,要么就只存在传说之中,能不能遇到,都凭机遇了。
好在已经收集好的材料,已经足够让楚望进行第一个阶段的重塑金丹,后面就是稳固金丹需要的材料了。
程衍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在修士的时间概念里,已经算是神速了。剩下的材料吩咐了不少做生意认识的势力帮忙留意,他就重新返回,朝天照宗的方向过去。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楚望和师门报完平安,出来找他了吧?
可是另一个相配对的玉埙安静了整整一个月,留给楚望的三道真气,也没有触发的感觉。
程衍决定自己找上门去。
天照宗位于天照山脉上,方圆五百里都在宗门大阵内。
在大阵最外围有几个大城池,受到天照宗的庇佑,但也欢迎其他地方的修士到来,发展得很是繁华。
程衍落到其中名为天照城,占地面积最大的城池中,准备计划下要找人传话联系楚望,还是自己偷偷潜入,给他一个“惊喜”。
天照城里凡人和修士和平相处,不可肆意杀生,城内有不少修士的家业,都是交给凡人和最低阶的炼气筑基修士打理。
程衍交了入城费,先拐进一家巨大的茶楼。
他点了一盏灵茶,在大厅里坐下,倾听周围的动静。
这里在天照宗山脚下,聊得最多的自然是与天照宗息息相关的那些事情了。
只是,宗门中的事情能流传出来的并不多,能听到的最多也就是附近哪些地方有天灾人祸,天照宗派出弟子帮助了当地的凡人之类的消息而已。
程衍听了一刻钟,索然无趣,准备离开。
在他起身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留在楚望眉心的真气震颤了下,好像即将要被唤醒一样。
而且,他还能感觉到,真气的位置就是天照宗的方向,楚望应该就呆在天照宗没有出去。
他的师门里出了什么事,何须他动用上真气?
程衍虽然给了他这三道护身符,却也觉得楚望在自己师门内,能用上的几率很低。虽然门派里有同门同辈想要害他,但是在门派里,直接动手一定会被制止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在去了秘境之后,他才被人动手陷害。
只是楚望性子那么单纯直接,要有人玩阴谋诡计,他还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这么停顿的片刻功夫,一阵喧哗的声音突然传入程衍的耳朵里。
“你们听说了吗,仙门最近,据说是出了一个残害同门,还想偷盗走仙门法宝的叛徒!”
“竟然有这事?这叛徒好生可恶!”
程衍的脚步停顿住了。
* 小傻子
楚望回师门的时候,顺利得让他觉得不真实。
他一路上没有遭遇什么危险,一进到外门,就有认识他的弟子大喊“楚望师兄回来了”,热闹地围着他叙旧了一番。
楚望是从外门靠自己的实力一步步稳扎稳打进入内门、成为核心的。天照宗内有一些弟子背后有长老、世家支撑,但更多的都是没有背景的小修士。而楚望在其中,相当于一个“偶像”,外门弟子们无不敬佩称赞他,将他视为楷模。
因此,楚望在外门有很强的威望。
这些外门弟子能力微薄,打听到的消息不多,只知道那个万宝秘境出了意外,提前关闭,天照宗派去秘境的弟子和其他势力派去的一样,全都被“弹”出秘境,或轻或重地受伤,但幸好没有人因此折损。
可是离开秘境后集合,清点人数发现楚望不见了。
从内门传出来的消息有真有假,有的说楚望其实在秘境里已经死了,但也有人说楚望师兄的命牌没出事,他还活着,却不知道人在何处……总之楚望因此就失踪了。
外门弟子不少受过楚望无意间的照拂,对他也是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心,还有人佯怒一样地说:“楚师兄这段时间是出事了吗?你这么就没回来,让我们好担忧,内门也很奇怪,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特别是这几日,一打听楚望师兄的消息,上面的师兄就讳莫如深,不肯多说了,我们还以为楚师兄出事了呢!”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
这些外门弟子都是炼气期,年纪不大,也看不出来楚望的境界有所变化。
但楚望却是从他们的话语间捕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是这一代核心弟子里最年轻的金丹期修士,师门对他也很是看重,楚望早就猜测过,他失踪势必会导致师门找寻他,所以才恢复差不多就主动提出要回师门报平安。
可是眼下,这些外门弟子传递的消息,却与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师门没有派人去找他,是因为他金丹毁坏,在师门眼里已经不重要了,还是因为,他失踪这期间,出了什么变故?
他心中一凛,好像突然生出了危机感来,几乎在下一秒钟,楚望就感受到一大片强悍的威压从山门内倾泻而出。
这强劲的气势,应当是好几个金丹期修士才能汇聚而成的气势。
楚望难捱地皱眉,如今他只是筑基巅峰,一个金丹期修士的威压,就足以给他很大的精神压力,何况是好几个。
他尚且觉得不舒服,围在他身边的外门弟子自然被影响得更加难受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青白,根基薄弱的,甚至直接吐血出来。
一个穿云裂石的声音从上空中传来:“外门弟子,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楚望一动不动,僵硬伫立着。
他感觉到了,有金丹期修士的神识牢牢锁定他,似乎稍一动弹,就有攻击要落在他身上。
外门弟子们担忧地看了楚望一眼,但噤声不敢多言,一个个快速离开。
一行人从半空中落下,看清他们的衣着之前,楚望就猜想到了他们的身份——天照宗内的执法弟子们,皆出自内门和核心弟子,最低修为都在金丹期以上。
只是,他做了什么事情,还需要劳烦到执法队出动的地步?
楚望心里的疑惑立刻得到了解答,为首的金丹后期师兄严肃地开口:“楚望,你在秘境历练的时候,戕害同门,对内门弟子明徵施以毒手,你可知罪?”
楚望呆愣住,明白了这是明徵提前回到师门,颠倒黑白反诬陷他。
他刚想开口辩解,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楚望,老实认罪,少吃点苦头。”
那声音总是清冷孤傲,只是也和他说过带了点人情味的话,不似外界传闻无心冷血。
但也是这个人,对着他的心口举起锋利的剑,说他误了自己的道,要杀了他。
楚望看着站在执法队之中的陆傲,感觉心头一片冷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一点点点更新,大家也可以早一点点点睡!-
第160章 修真师徒年上
没有罪的人, 何来的认罪?
楚望自然不肯点头承认自己有罪,但是执法队还是将他带走了。
到了执法堂,楚望才终于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明徵回到门派, 添油加醋反而说了楚望陷害自己,引来比他修为更强大的异兽攻击他,甚至明徵还提供了一段用影石录下来的画面作为证据。
画面里的人在埋伏地放了能让异兽发狂的草药, 然后又要拉着明徵走向那个方向, 在异兽出现的时候直接撇下明徵逃跑。
最后明徵和旁边的几个朋友竭力厮杀, 才从异兽的攻击中逃出来。
“楚望, 你可知罪!”
执法长老修为很高,而且特地释放出非常强大的威压,单凭气势就可以让不少低阶修士吓得面无血色。
楚望的脸色也是苍白的, 可他强撑着抿唇, 只会回答:“弟子无罪可认。”
那个影石的画面中,作恶的人用着和他如出一辙的佩剑,使出他熟悉得闭上眼睛都能比划出来的招式,最重要的是, 这个人的容貌和身形,都与他一模一样。
楚望确定自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甚至他觉得, 自己当时遇到那头发疯的异兽, 就是明徵用这样的手段吸引来, 而且明明是明徵将他引入陷阱后离开的……
影石只能录制真实发生的场面, 如果要对影石的画面进行修改, 需要很高的修为, 至少不是明徵这样一个筑基期修士可以做到的, 凭此执法堂认为这个影石的内容可以直接作为物证, 指证楚望谋害同门。
楚望也不知道,明徵到底是得到谁的帮助,能伪造出这段画面来。
更重要的是,明徵还有人证。
当时同行有另外两人,都同样站在明徵这边作证确有其事。
听着一项又一项的指控砸下来,楚望却始终坚持说:“弟子无罪。”
执法堂中僵持不下,气氛凝滞时,陆傲站在执法队弟子众人之中,突然出列,开口道:“弟子同样可作证。”
楚望猛地回头看向陆傲。
可是陆傲没有看他,他的瞳孔像两汪深沉的黑水,映射不出任何的光线,也没给楚望分出一点注意力。
陆傲的声音很冷,几乎没有一点起伏。
执法长老严声问:“陆傲,你同样有前往那万宝秘境,可是有目睹此事?”
在说话的时候,执法长老会带上威压,看向别人的时候,也会给对方对来莫大的压力和威慑,叫那些在执法堂上想要说谎的人,都发虚做不到。
陆傲却如同楚望一样,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开口声音平稳冷静:“影石中的场面,弟子目睹几分,包括楚望引来异兽,困住明徵等人后自行逃脱。但是之后楚望同样遭遇异兽埋伏,金丹被毁,弟子暗中看见,认为楚望陷害同门,心狠手辣,金丹被毁,是为天道报应。之后万宝秘境紧急关闭,弟子自顾不暇,之后的事情,弟子便不知了。”
楚望听着陆傲一字一句说来,已经猜到了他不是为自己发声,却还是在听清陆傲所言,气得浑身颤抖。
“陆傲!你少颠倒黑白!是明徵等人埋伏陷害于我,将我引进异兽的陷阱中摧毁我的金丹,到你等口中,却反而成了我使计陷害明徵。我与他无冤无仇,我先他一步结丹、成为核心弟子,他有什么值得我苦心孤诣陷害,分明是他嫉妒我,不仅陷害我,还想嫁祸于我才是!”
原先他没想明白,金丹被毁之后几日也慢慢想到了,明徵平日里总是和他竞争,输他一分就露出不悦的神色,对此显然在意得很。而且陆傲与他交好,也应当是让明徵决定对他下杀手的原因,只是陆傲曾经与他交好,却为了证道而同样想杀他,所谓的情谊,也不过如此。
楚望一言出来,同样站在堂上的另外两个人却露出愤怒的表情来。
一人名为白华,一人名为吴璘,都是明徵的同伴与追随者,是为人证。
白华怒不可遏:“你少胡言乱语!明徵那般优秀,哪里需要嫉妒你?”
吴璘也接着大嚷:“不错,是你一直以来都看不惯明徵师弟,多次想要陷害他!”
这两个人当时同样在场,却是在楚望被异兽包围住的时候,怂恿撺掇明徵离开的人,私底下为了明徵,也曾经和他闹不愉快过。
“肃静!”执法长老冷声喝令,堂上几人才噤声。
他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扫过,所有人的神情变化,都一览无余。
在他眼中,那两个作为人证的筑基巅峰弟子说话响亮,可是眼神里有几分躲闪,看起来所言是有所隐瞒的;可楚望和陆傲两人都神色坚定,并且都是同样名声极佳的人,偏偏两个人所言事实,又恰好大相庭径……
执法堂需要对门内事端进行判决,不叫无辜弟子含冤,也绝不能放过一个作恶者。
从各项证据来看,基本已经可以给楚望定罪了,可是执法长老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对劲,沉思着无法下最终的判定。
楚望也知道,他没有证据,就算是被如此诬陷,对方精心准备的证据也能让他开脱不得。
形势对自己不利,但是执法长老却没有直接一口定罪,也许他还是有机会的。
只不过,他到底要怎么自证清白,他根本没有影石,也不会想着去把历练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而今之计,只有下策了。
楚望咬着牙,想了片刻,内心终于坚定了下来,开口说:“长老,弟子愿当众搜神,以自身记忆证清白。”
堂上一片哗然。
白华和吴璘两人神色骤变,震惊地看向楚望。
陆傲一直冷傲地伫立,这会才同样怔愣地看过去。
楚望抿着唇,挺直着腰板,眼神亦是坚毅。
陆傲震怒说:“楚望,你疯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金丹期了,搜神会对你的神识直接进行破坏,你会失去神智的!”
换言之,搜神对金丹期以下境界的修士来说,就是会变傻;而就算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被搜神后,神识也是会被影响的。
搜神这项手段极其毒辣,可自上而下获取低修为修士的记忆,而搜神者与被搜神者境界差距越大,被搜神者越难进行隐瞒,被探查到的记忆也越难作伪。
可是,楚望要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
楚望没有看陆傲,只盯着执法长老。
执法长老道:“你确定?搜神会让你失去神智,与废人无异。”
楚望声线绷紧,却开口说话却非常坚定:“确定。就算失去神智,也比弟子凭空被人诬害好。但搜神需公开当中进行,除了自证清白,弟子同样要指证真正陷害、谋杀弟子之人。”
执法长老环望了堂上众人,沉声说:“不用了,我心里已经有定数了。同门弟子本该在良性竞争中共同进步,产生龃龉、使计陷害,都为人所不齿,此事涉及所有弟子皆禁闭半年,面壁思过。明徵现在正处于突破闭关阶段,等出关后再禁闭。此事就此揭过,无须再提了。”
堂上几人神色各异,但看着执法长老表情肃穆,只能一一应声。
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楚望心里松了口气,却没有太高兴。
与其说执法长老相信他,不如说是怀疑白华和吴璘,他要是能拿出什么证据自证清白,此事也能有转机。
可是他又有什么方法来证明自己,只剩下这种损害自己的方法了。
然而,就算楚望真的是无罪,宗门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件小事对门内一个弟子进行搜神,传出去必然是对天照宗不利。
既然如此,也就只能各打五十大板,不了了之了。
哪怕他真的是无罪,宗门也不可能为他一个人大动干戈,去彻查此事。
离开执法堂后,他和白华、吴璘被分别押送去天照宗主脉后山崖壁,在那里的山洞禁闭。
他离开的时候,一个少年模样的弟子走过来,将一个储物袋交于楚望手中,然后说:“楚望师兄,这是你不在宗门期间的月例,请检查确认。另外,由于师兄境界变化,从本月开始,月例会恢复为内门弟子规格,请师兄也一并确认。”
楚望愣了几秒钟,才抿着嘴唇把储物袋接过,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是因为突破到金丹期,从成为核心弟子,所以现在不是金丹期了,自然不再是核心弟子。他也只能……接受了。
楚望从来没有到过禁闭的山洞,但里面的东西却不陌生。山洞石壁上皆是天照宗的宗训,一条一条,密密麻麻地罗列,他幼时还无法习武,跟着当时外门的师兄师姐识字,最先学会写的就是宗训。
面壁思过的弟子不能离开山洞,而且还需要在山洞的石壁上,用真气刻下宗训,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都是以往禁闭的弟子刻下的。
楚望一直将天照宗当做自己的家看待。
他是个孤儿,在天照宗长大,识字习武修炼,塑造自己的种种观念。
在他心中,天照宗就是自己的家。
哪怕天照宗有明徵这样对他有恶意的人,他也不会因此迁怒整个宗门。
可是回来之后的种种遭遇,却让他一点一点地心冷下来。
比起伸冤,执法堂更想息事宁人,绝不同意让他用过激的方法来证明清白;修为降低,就立刻在他回来的时候把他逐出核心弟子的队伍,甚至只派了一个炼气期的弟子来通知他,这般神速,这般漠视,叫人不得不心寒。
种种思绪在心头翻涌,楚望打坐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把对宗门的想法一点一点压下去,一直到自己的思绪不再为此起伏波动。
可他也还尚未开始进行面壁思过,腾空的心间,陡然又冒出另一个身影来。
楚望眼睛紧闭,手指轻颤。
和前辈说好报平安后就去找他,只怕自己要失信了。
禁闭期间,纵使联系前辈,前辈无法到宗门的禁地来,也只是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等出去之后,再和前辈告罪了。
不知道前辈是会生气,还是……将他这修为低微的人当做可有可无的人,早已忘记他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末心想,多写两章一块更新吧!
今天:不挣扎了,写多少更多少吧!下面那章我已经卡了两天了,再不更新我没脸见人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60-170
第161章 修真师徒年上
明徵从秘境回到天照宗后, 将所有证据布置好,就闭关冲刺突破了。
仰慕追随他的几人都觉得楚望就算没死,在异兽的埋伏围攻下, 也不能再激起什么水花。
但是明徵坚持做好布局,才能安心去闭关。
他将楚望视为对手多年,哪怕真的把对方弄死了, 不看到楚望灰飞烟灭, 明徵心里都会觉得留有一根刺。
顺利突破金丹期, 对明徵来说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可闭关出来, 听到的消息却让明徵精致的脸庞都狰狞地扭曲起来。
执法堂的弟子不卑不亢地通知:“恭喜明师弟突破,请明师弟最迟在两个月内到执法堂接受禁闭,过时将由执法堂亲自前来请人了。”
任谁刚突破, 收到的是这样的消息, 知道自己精心布局没得结果,还把自己牵涉进去,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的。
明徵克制着保持风度,把执法堂弟子送走后, 一个人呆在洞府内,挥袖扬起真气, 把屋内众多精贵的摆设都摧毁成齑粉。
“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白浪费我花几万积分才换来的影石!”
此处再无别人, 他谩骂的自然是替他做事, 却没做好的白华和吴璘了。
一想到那个影石有多昂贵, 明徵就心疼得不行。
影石在外面花不了多少钱就可以买到, 但是记录了特定画面的影石, 就没那么便宜了。
“宿主冷静, 无须为外界事物发怒。”
明徵的脑海里, 突然出现一个冷冽的声音。
那声音只有他一人能听到, 明徵似乎也不奇怪,好像对这声音的存在早就已经习惯。
此处只有他一个人,他低声回答,语气里都是埋怨:“我费尽心机对付他,现在我还要和他一样去禁闭,你让我如何冷静!”
那声音就不说话了。
明徵恼恨,但发泄之后,也逐渐冷静下来。
不管怎样,他毕竟成功突破金丹期,消息传出去后,平日与明徵交好的人不少,也都一一来送礼了。
来来去去的交流之后,明徵也知道了陆傲主动去捕捉楚望,并且在执法堂上作伪证的事情。
这倒是让明徵惊讶,其他人不知道真相,都以为真的是楚望使计对付明徵,然后感慨说陆傲真是大公无私。
只有知道楚望根本没有陷害自己的明徵,心神不宁地结束了与众友的会面,回到自己的洞府,用上了重重的禁制,确保不被别人窥探窃听到。
然后明徵才问:“系统,你知道陆傲是怎么一回事吗?”
自打听到陆傲的事情,明徵心里就升起一股隐秘的期待和喜悦。
陆傲根本不是大公无私,他顺着自己编造的谎言来陷害楚望,这是为什么?他们撕破了脸,陆傲对楚望失去了兴趣,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呢?
那个被他成为“系统”的声音在明徵脑海中平静地回答:“陆傲所修为无情道,楚望乱他道心,他想斩除尘缘。”
明徵愣了下,面容扭曲了下。
“系统”是不会骗他的,只要告诉他的消息,就一定是真的。
没想到,楚望在陆傲心中,真的有那么重的分量——乱他无情道的,不正是他的有情人吗?
不过,明徵很快就冷静下来,问:“陆傲想要楚望死?”
“系统”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是。”
有情算什么,抵不过悟道修行。
* 小傻子
虽然执法长老判决,在万宝秘境产生龃龉的弟子都去禁闭,但是其中却不包括陆傲。
陆傲的“证词”也仅仅是旁观的角度,他并不算是当事人。
不过,对于陆傲来说,禁闭不禁闭其实都一个样,他苦修多年,外界的种种都对他来说不过如此。
不分白天黑夜,陆傲都在自己的山峰上舞剑修炼。只要一想到自己被扔出万宝秘境的时候感受到那股强悍的气势,陆傲心里就只有拼命的念头。
何况,他的本命宝剑在对上那位看不穿修为的老祖毁掉,在宗门重新找了炼器的修士帮忙重新定制一把临时用的佩剑,陆傲还要花时间来熟悉这把新剑。
所以,明徵在去拜访陆傲的时候,就见到了陆傲正在舞剑的场面。
陆傲是剑修,一招一式都带着凛凛威风。
明徵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的身姿,眼里不觉有些痴迷,一直到陆傲收剑,侧头看他,明徵才猛地回神过来。
陆傲好像没有发现他的神态变化一样,表情永远保持着冷傲孤高的模样,说:“你不去执法堂禁闭,找我何事?”
明徵咬牙,觉得陆傲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他也知道陆傲的性子,不和他废话寒暄,直接开口说:“你是不是想要楚望死?”
陆傲用冷峻的目光盯着明徵,一言不发。
明徵却松了口气,确定“系统”和他所说是真事了——如果此事有假,陆傲一定会迅速反驳的。
虽然陆傲的目光有些森冷,但明徵还是坚持抗住,继续说:“我有方法帮你。”
陆傲直直地看着他,把手中的佩剑收回剑鞘之中,然后道:“我要亲手解决他。”
他说起楚望的时候,语气里依旧生不出任何波澜来,好像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明徵意识到这一点,心突然有些发寒,但他很快把这杂绪压下去,定神说:“门内不允许弟子争斗,楚望需要禁闭半年,他不离开禁地,你找不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杀他,对吗?这是你在执法堂上替我作证的原因。”
陆傲是执法堂的弟子,如果楚望被判刑,就有可能轮到陆傲来行刑。
又或者,如果楚望被逐出宗门,陆傲也同样可以对他光明正大地下手了。
陆傲没说话,默认了。
明徵一直盯着他看,察觉到陆傲的眼神似乎有微妙的变化。
他咬牙,鼓起勇气,再一次说:“我可以帮你。”
陆傲好像想到了什么,视线微闪。
* 小傻子
楚望并不知道明徵什么时候突破,什么时候到宗门的禁地来禁闭。
崖壁有许多天然的山洞,在这里禁闭的弟子每人呆在一个山洞,期间也不允许离开走动。
这里唯一的好处大概是,空气中的灵气浓度比较高,适合修炼,甚至有些宗门弟子本来就会在这里进行苦修。
哪怕知道自己的境界已经达到了筑基巅峰,不可能再更进一步了,楚望还是坚持一遍遍地锤炼,灵气在体内经过一个周期的运转,慢慢凝练成汇聚于气海中的真气。
他也不知道日子过去多久,辟谷的修士不需要进食,他在山洞里,更是不知道日月流逝。
又或者是他潜意识里不去想已经过去多久,免得心境因此而影响,变得烦躁。
楚望也同样是剑修,他驭剑也同样有很长的时间,练得梦中都能熟记那些招式。
除了打坐修炼,他其他的时候则在练剑。
他也没有和其他被禁闭的弟子一样,会去与守禁地的修士交好,询问外面的消息。
练剑疲累的时候,楚望会坐在山洞中,对着石壁上那些宗训沉思、发呆。
因为所处的是宗门的禁地,而且从头到尾也没见到一个人过来,楚望心里也没有什么戒心,所以在感觉意识恍惚,眼皮发沉的时候,他心里刚生出警惕,下一瞬间就失去意识了。
失去意识好像只是短暂几秒钟的事情,楚望重新睁开眼时,刹那眼里就一片清明,清醒过来。
他立刻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山洞里,反而在一个大殿之中,这里的灵气甚至比禁地还要浓郁。
楚望站起身环望四周,大殿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里?刚才那一瞬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把他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周围一片死寂,大殿内的装潢隐约可见金碧辉煌,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
楚望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应该快点离开这里才行。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大殿的门突然被一阵劲风推开,那股劲风气势不减弱,朝着楚望的方向袭来,带着凛然的杀气涌上前。
楚望一惊,连忙往后一闪,侧身躲开劲风的攻击。
在他稳住身形的时候,发觉大殿中已经多了几股强悍的气息。
楚望一惊,尚未作出什么反应,殿内突然灯火通明,四面八方一层层地烛火亮起,照得殿内如同白昼。
瞬间的亮光让楚望不甚适应地微眯了下眼睛。
“拿下他!”
一声喝令好像在半空中响起,楚望才惊觉自己被几个穿着黑衣的修士包围住。这几个人气势强大无法比拟,境界都在金丹期之上。
大殿外好像一瞬间被打破了某个结界,外面突然传来了许多吵杂混乱的声音来。
楚望没有听清,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包围住他的这些修士身上,绷紧了精神,感觉到了这些修士都像出鞘的剑,随时准备攻击。
楚望抿了抿嘴唇,谨慎地开口:“在下莫名昏迷,醒来就在此地,无意擅闯,还望明察。”
“楚望,”之前发出喝令的人从殿外沉沉地发出声音来,压得极低的声音让人觉得胸腔都发闷,“人赃俱获,休要辩驳了!”
楚望愣住:“什么?”
围住他的高阶修士其中一个冷声道:“你腰间的储物袋有宗门大阵的源石的气息,若按你所言,无意擅闯,为何被偷窃的源石会在你手里?”
楚望这才感觉到自己腰间有个储物袋,他伸手一摸,陌生的质感传递着明确的信息——这个储物袋并不属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麦粒肿了,这两天不敢过度用眼,再加上卡文,一点一点挤牙膏地码字
然后被不下五个基友亲切问候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个能日万不带喘的码字机”“你的小红花们呢”QAQ
这段剧情为什么这么长!下章努力让小程上线!-
第162章 修真师徒年上
如同那个修士所言, “人赃俱获”,任由楚望如何辩驳,从他腰间的储物袋中搜出宗门大阵的源石, 他任何解释都变得苍白。
楚望自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但是也知道自己出现在大殿之中,拿到源石, 一定是因为被人陷害的。
源石是用来激活并维持宗门大阵运行的珍贵资源, 而如果宗门大阵被影响, 对整个宗门来说, 都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楚望自然清楚——盗走源石在天照宗属于死罪,有记载过源石被盗窃,都是宗门内出现叛徒的情况。
是什么人想要他死, 需要用上这么恶毒的计谋?
楚望无法替自己开脱, 哪怕他区区筑基巅峰的修士,根本无法接近大阵的核心,但他手里恰好有失窃的源石,而在大阵的核心也残留了他的气息, 他如何解释自己在禁地昏迷的事情,都成了拙劣的借口。
可楚望也想不明白, 可以在大阵的核心区域进出自如的人, 为何还需要用这样的方法陷害于他?
他不仅被关押起来, 而且因为源石失窃事件严重, 天亮之后, 天照宗召集了全体弟子, 要当众给楚望判刑。
天照宗有一个非常大的广场, 可以聚集上万的弟子。楚望被执法堂的弟子押送到广场的最中心, 见到了从来没有机会见到的宗主陆渊。
从被捉拿之后, 楚望就没有休息的机会,他咬死不认罪,执法堂撬不开他的嘴,也把他折腾得憔悴得很。
他被执法堂拷上脚镣,锁住了浑身的真气,押着跪在广场上。
周围旁观的弟子们不能接近广场核心,只能远远地看着,但是人群中喧哗的声音却不弱。
楚望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音,甚至瞥见面孔熟悉的同门。
但是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却不是他锁熟悉的敬爱,反而是鄙薄厌弃。
“楚望居然偷了源石?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也许是其中有误会呢?”
“我听说了,楚望因为陷害同门,被关了禁闭还革除核心弟子的身份,必然心怀怨恨。”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亏我还一直尊称他为师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宗主陆渊坐在广场中心凭空建起的高台上,居高临下看着楚望,旁边依次站立的,全都是天照宗各峰峰主,哪一个拿到外面,都是元婴以上的强者。
等高台上的气势慢慢向四周蔓延,那些在台下议论的弟子们都噤声,不敢再多出声。
时辰到了正午,执法长老带着执法队,和天照宗宗主打过招呼,就开始当众审讯。
广场没有一点遮蔽物,楚望被押着跪在中间,太阳火辣辣地照得裸露的皮肤发烫,耳里好像轰鸣,听不清执法长老都说了什么冗长的罪状。
他的真气被锁住,无法运转,连阳光的灼热都难以忍耐,没多久就已经汗流浃背。
从昨晚到现在,楚望从竭力给自己辩驳到归于沉默,可没有做过的事情,他至始至终都不会认罪。
执法长老手中拿着状诉,从一个月前秘境里的同门相残开始,到禁闭期间楚望有忤逆行为,最后再将他“窃取”源石的行为归咎为对门派积怨已久、有心叛逃。
那罪证一条条罗列,微不足道的小事被放大了往严重去说,更别提那些无中生有的污蔑,听到最后,楚望甚至恍惚感觉,也许执法长老说的是真的,他确实对门派有怨恨,所以……
也理所当然做出叛变师门的事情。
底下的弟子们安静听完,终于忍不住哗然。
“楚望真做了这样的事情?太可恶了!”
“往日我与他交好,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枉我称他一声师兄过,呸!”
人证物证皆在,一笔笔罪证缘由恩怨都呈现出无懈可击的逻辑,除了楚望本身根本不是这样品行的人,似乎也再无法替他做任何澄清。
连他都觉得这罪状说得如同真实发生过一样,更何况是其他根本不知道实情的弟子呢?
尽管宗主还坐在高台上,但是他没有刻意释放威压,底下围观的弟子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特别是那些与楚望关系不错的,现在更是唾弃大骂。
等到宗门里的弟子发泄完,执法长老才接着说:“楚望,你可认罪?”
楚望头昏沉沉,热得发闷,又全身没力被人压着跪在坚硬的石板上,烈日当空,早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百般设计陷害于他,但却从这阵势已经明了——宗门不会让这件事敷衍结束,更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哪怕他竭力为自己辩解,宗门上上下下,那么多他熟悉的人——为他授课解惑过的长老、关心照顾过他的师兄师姐、听从他教诲的师弟师妹,全都向他投来失望、质疑、厌弃的目光……
天照宗是他的家,但是,这个家不需要他,也不想容纳他。
日头照得皮肤发烫,楚望却觉得心头冷彻。
他扯了扯嘴角,轻舔了下干涸的嘴唇,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非要争取不可的必要了。
“弟子……”
开口的声音沙哑无力,干涸的喉咙被声带磨得发疼,连楚望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刚开口,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在那些已经变得无关紧要的人都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人。
不属于天照宗,不会轻易怀疑他、判他死刑,会在临危关头救他,那么与众不同、风光霁月的人。
他还承诺会去找他,报答对方的恩情——
楚望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尖,眼神从恍惚突然清明了起来。
好像在灼热的日光下,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身影朝他伸出手,就像当日他濒死一样。
他开口准备乖乖认罪的话突然卡顿住。
楚望很清楚,如果他亲口承认了自己真的叛变了宗门,做出偷窃源石的事情,将会面临怎样的惩治。
可他还想要去见前辈,去做承诺对方的未竟之事!
四下依然有同门在低声议论,执法堂的长老庄严肃穆。
楚望原本不怨恨也不愤怒,却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突然察觉到酸胀难捱的情绪从心底溢上来,从来未有过的怨怒,也漫上心头。
他话语停顿时,心思飞转,立刻想到如今能证明他清白的,只有搜魂的方法,可哪怕是搜魂带来的伤害,也绝不会严重过认罪后遭受的刑罚,更不提他从此就背上污名……
他可以先提出搜魂的要求,然后用前辈留下的埙和前辈联系,趁着现在全宗门聚集在此处,只要搜魂就能证明他不是自发去往禁地,更不是他拿了源石,说不定还能发现幕后真正的人。
之后,就算他负伤,宗门肯定不会再关着他了,如果前辈真的过来找他,他自然会跟着前辈离开,只是欠前辈的恩情,怕不知道要偿还到什么时候了。
楚望开口又复而停顿的细节,台下的同门隔得遥远没有注意到,也只有押着他的执法堂弟子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同样注意到的高台上高修为的几个人。
宗主陆渊的视线远远地落在直挺挺跪直在广场中间的渺小身影,古井无波的眼里突然流露出一分嘲讽来,藏于长袍下的手指轻颤,一个看不见的法诀就悄无声息的生成,真气波动之微妙,旁边的长老都毫无察觉。
一个女长老掐着蔻丹纤指,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说:“这小子一看就是一无所知的替罪羊,不抓内鬼,专门喊我们来看行刑,真是浪费时间。”
挨着她那朵莲花座驾另一个模样阴沉的长老没好气地说:“你少说两句。”
“安静。”陆渊淡淡开口,连那漫不经心的女长老都立刻噤声坐直。
紧接着下一瞬,广场上所有人都听到了楚望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弟子认罪。”
“看!他承认了!果然是他做的!”
“叛变宗门,实在该死!”
“没错!”
楚望眼里闪过慌乱,要不是双手被锁链扣紧束缚,他只想伸手去摸摸自己的喉咙——
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好像一晃而过什么东西,他想要开口就说不出来话,然后自己的喉咙就被控制住了一样,说出了认罪的话来!
他又想开口辩解,却发现在那句不受控制的话出口后,他的喉咙又好像被锁紧了一样,别的话一句都发不出来了。
紧接着,执法长老低沉地开口:“肃静!”同时威压朝着周围释放,台下弟子纷纷安静了下来。
执法长老居高临下看着楚望,开口道:“楚望,你既已认罪,依照门规,叛变师门,该当斩首。你自幼于宗门内成长,更有负于宗门养育之恩,极刑之前,处于剥去灵根之刑。现在,立刻执行。”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拖了这么久才更新,先给所有的读者说一声抱歉,辜负了你们的信任,我很抱歉
一开始断更是因为卡文,后面是工作和身体状况都出问题,忙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想要重新开始更新,却因为太久没写没有手感,不停重复码字删掉重写,还因为断更不敢上线,评论区都不敢看一眼orz
反复拖延到断更将近一年,真的是我自己都完全不敢料想的事情。
后面恢复更新我会努力争取日更,边找手感可能会边修文。我非常在意这篇文,非常喜欢小程和小楚,所以我会努力把这个故事写完的,也是做到我应尽的责任。
对不起。
第163章 修真师徒年上
台下的人有的人一瞬间觉得执法堂的判刑过于严厉, 对于修士来说,灵根相当于性命,生剥灵根不亚于求生不得的极刑, 常因手段残忍,只会被各大自诩正义的门派用于对付十恶不赦之徒身上。
但是再想到,叛变宗门对于天照宗来说, 确实是罪无可赦, 更多的人都在底下大声叫好。
哪怕有人还察觉到, 立刻执行匆促得奇怪, 也只是一丝疑惑掠过,周围的人都在说解气,他们来来不及思索更多。
楚望头昏沉得更厉害, 微微阖眼听着执法长老给他判罪, 直愣愣地跪立着,纹丝不动。
站在后面压着他的执法堂弟子似乎瞧他不顺眼,将他的手臂拧得生疼,体内真气凝滞, 这点疼痛也更为明显。
真正想要他死的人,只怕不是看台下哪个和他有宿仇的人, 而是现在高台上的人吧。
刚想开口自证清白的时候, 就被封口, 大庭广众之下无人发现, 在天照宗到的宗主长老眼皮底下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必然不多。而执法长老紧接着立刻判罪, 还迫不及待就要现在执行……
不让他辩解的人, 可能正是在高台上如同看蝼蚁一样, 遥遥俯视他的人。
他是挡了谁的路?老实禁闭着也会遭遇这种诬陷?
楚望心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在捕捉到的瞬间, 他睁开眼睛仰头看向不远处的执法长老,那个总是威严肃然的老者正好看向他,冷凝的眼底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怜悯。
紧接着,下一道命令落下:“剥夺灵根、斩首叛徒,执法人——陆傲。”
一身黑衣的冷峭男人从执法弟子的队列中站了出来,恭敬作揖:“弟子听令。”
楚望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看向陆傲,陆傲朝他走过来,视线却全没有落在他身上,不是因为心虚避而不见,而全然是因为,他不在意眼前的人。
楚望想问他为什么,但他声带疼得发涩,而且控制不住自己发声。
但这念头升起,所有的线索好像都被握住,他瞬间明白过来,疑问也不需要发出来了。
他曾经面对这样冷漠的陆傲过,那个时候他被明徵所伤,在秘境——不对,是在前辈的洞府中——碰巧遇到陆傲,他劫后余生地向对方求助,却被陆傲拔剑出鞘,险些毙命。
当时陆傲说了什么,他修无情道,楚望扰他道心,毁他道行,他要亲手除掉自己的心魔,才能悟道成仙。
楚望觉得可笑,如果他真能扰乱陆傲的道心,为何陆傲对他举起剑的时候那么毫不犹豫,现在看着他的视线,也如此冷漠如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被陷害的细节似乎也很明了了。
陆傲与宗主陆渊是同宗,甚至亲缘关系不算生疏,一直以来都有小道消息传出,说等陆傲顺利升上元婴期,宗主就会考虑将陆傲培养成他的接手人。
陆傲的修行如果真的是被他影响了,那陆渊——甚至是对陆傲赋予希望的整个天照宗,都不介意解决掉他来为陆傲铺路。
更何况,他现在甚至连金丹都没有了,筑基期一眼已经看到头,对于宗门来说,他大概也只剩下这样的价值了。
源石盗窃的罪名落在他头上,不管实际上是谁做的,都是要他死的人罢了。
剥夺灵根需要动用锁魂链箍住受刑人的四肢,然后从后颈使用一门秘法来剥取灵根,这个过程足以让忍耐力不足的修士生生痛死,但是锁魂链又会束缚三魂七魄,受刑人无法身死,只能生生承受。
执法堂自然有此等酷刑的行刑工具,很快就被拿了上来。押着楚望跪下的弟子看了走近的陆傲一眼,松手交由给他。
陆傲只牵住铐紧楚望手腕脚踝的玄铁锁链,垂眸说:“起身,跟我过来。”
他不像在和人说话,或者说,不像和一个与他平等的人说话。
楚望说不清自己的情绪,他紧紧掐住自己的手心,面上保持平静,沉默着站起身,被陆傲拉着往前走。
他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才能让自己想方法逃离。
乖乖留在这里,真的听从宗门的判罪伏诛?
别开玩笑了。
楚望心里将宗门当做自己的家看待,可是被背叛、被抛弃的是他,凭什么还要他遗留污名,甘愿当陆傲的踏脚石?
他有未竟之事,在宗门之外,应该……还有人等他,也有他的容身之处。
念头思及此处,楚望脚步稍微一滞,想起来了重要的事情——
前辈给他留下了三道真气!
似乎在隐约之间感觉到了眉心有被触碰的微热,明明只存在虚构中,温度却好似真实的一样。
温度从眉心蔓延,心口似乎也有了热意。
他原本只当前辈是小题大做,没想到……自己回宗门,会有这样的境遇,落到如今的境地。
眼下,他想要逃离,不得不用上那三道真气了。
程衍还给楚望留了个埙,一直被楚望放在贴身的一个乾坤袋中。那个乾坤袋的容量不大,除了半个巴掌大的埙以外,也只有一些零碎的珍贵物件,而且看起来这个乾坤袋皱巴巴灰扑扑,贴合缝在衣服里衬,没有被人发现搜走。
只不过,楚望在被关禁闭的时候想着自己出不去,也没必要联系前辈;而到了眼下这个局面,他拿出埙来吹响,必然会被注意到,他更是不清楚前辈如果真的来救他,只身闯入是否也会有危险,还不如想方法自救。
“你在发什么呆?过来!”
陆傲冷彻的声音突然在前面响起,紧接着铐住自己的手铐和脚镣都被用力一拉扯,毫不留情的劲道牵拉着楚望猛地回神,往前打了一个踉跄。
陆傲却只是冷冷地看他。
楚望抿嘴,狼狈的借着牵制住自己的铁链,才稳住身子。
陆傲也不说话,又拽了下,快步往前走。
锁魂链被安置好,在广场一处稍高一点的平台上,陆傲扯拽着楚望往那处走过去。
楚望垂眸,没有在向陆傲多看去一眼。
他心里默默盘算着,三道真气按前辈所说,威力有他七成实力,楚望专注感受,就能察觉到眉心出有隐隐勃发的强大力量。
但是真气一用就完,他得思考着该如何充分利用,来让自己成功逃脱才行。
台下的人看楚望低头不语,似乎是一副大局已定,老实伏诛的模样,也没有人怀疑楚望不对劲。
有的还在谩骂,也有熟悉的人沉默许久才叹息一声,更有一些年轻的宗门弟子在窃窃私语,说着关于生剥灵根的各种残忍传说,又害怕又期待着自己能观看到这样的酷刑。
一道真气用来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恢复真气,一道真气备用逃命离开,剩下一道该如何充分利用,才能让他从这数万人聚集的广场上逃脱出去呢?
他没有抬头,却听着周围的声响,视线落在牵引自己的铁链上,然后蓦地顿住。
楚望慢慢将视线上移,眼界里出现陆傲的脚后跟时,恰好听到他说:“楚望,念在我们朋友一场过,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的。”
他脚步在往上移,准备迈向放置了锁魂链的平台——
就是现在!
周围的人,哪怕是坐在高台上的宗主陆渊,都在一瞬间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就看到了楚望的身上突然迸发出强烈的白光,刺眼过高悬的骄阳,以楚望为中心,朝着周围散发出摄人的强悍力量来!
台下的弟子中,修为弱的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蜷缩痛呼:“我的眼睛!好疼!”修为尚可的也不得不快速挪开视线,避其锋芒。
只有修为较高的人能看到强光之中,楚望身上的手铐脚镣都在快速地寸寸崩开比光芒更骇人的是,随着那光芒的突然出现,楚望周身出现了一股劲风,裹挟着叫人感到窒碍的威压,朝着四面八方极速扩散。
“怎么回事!”
“警戒!”
高台上的长老之中,也有修为不够高的脸色骤变,甚至有人控制不住捂住自己胸口,感觉到了胸腔中传来阻滞的钝痛和血腥味。
而在广场上的执法堂弟子是最先受到波及的,执法长老迅速做出反应,衣袖一扬就掀起灵异阵抵御的风,将自己周身的弟子们全部笼罩在自己的保护罩之内。
宗主陆渊猛地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又漠然的表情变得冷凝沉重,他同样抬起来手,快速地激活广场周边的阵法,护住台下的弟子不被劲风所伤害到。
“楚望身上竟然有这样的法宝,在真气锁住的情况下还能激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力——这攻击至少有化神期的威力吧?”那个女长老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只是说起法宝的时候,眼里的意动却遮掩不住。
旁边的老头嗤笑一声:“这中心广场下就埋着宗门核心阵法,他还能掀起什么浪不成?”
“——不好!”那个女长老站了起来,在她惊叫出声的时候,陆渊的身影已经从高台上跃下,虚浮在广场的上空,长袍随风扬起,猎猎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存稿一口气发但是几个月以来就存……存了几章(小声)我果然不适合存稿
大概会开始日更吧,我努力一口气写到完结QUQ再、再磨蹭就永远写不完了救命!
发了个红包……就是就是我不太敢看评论但是基友和我说你的读者都很好,总之谢谢大家(语无伦次地爬了T^T
第164章 修真师徒年上
楚望周身的光芒已经渐渐散去, 他直直站立,指尖捏着一束蛇影一样的纤细光芒,另一只手挟制住了陆傲, 正把那束光贴在陆傲的脖颈上,逼得陆傲不得不僵硬地仰着头,不敢动弹。
谁也不敢小瞧楚望指尖那束纤细的光, 楚望此时周身还残余刚才迸发那股力量的威压没有散去, 最明显感受到力量的来源, 就是那束跃动的光线。
谁也没有料想到他一个修为掉落到筑基期的修士居然还留有后手, 在众人没有意料的时候爆发出来。
陆傲押着楚望,距离他最近,在执法长老和陆渊救人的时候, 楚望已经第一时间挣脱身上的锁链, 紧接着就是控制住陆傲——程衍留给他的第一道真气破坏了锁链,并向四周释放扩散产生混乱,而第二道真气,现在就被他捏在指尖, 贴着陆傲的动脉。
那是化神期修士的真气。
在把真气从自己身体中唤醒出来的时候,楚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他甚至隐约有一种幻觉, 似乎自己本来就应该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才是。
但这念头仅仅一闪而过, 紧急情况下, 他没有办法分神去思考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楚望控制着真气凝聚在自己的指尖, 只要他心神一动, 随时都可以发动它。
而那真气凝练出光芒来, 看起来好似有自己的生命力一样, 一头缠绕住楚望的指尖, 一头悬在陆傲脖颈上,轻轻游移。
台下的弟子在广场的保护阵法激活之后,才渐渐控制住骚动,但是修为低下的外门弟子不少都已经溢血倒地,负责管事的弟子们手忙脚乱地救人,疏散修为低的弟子往后退。
他们隔得远,神识也不那么敏锐,没有察觉到楚望指尖那道纤细的光带着多强悍的威慑力,只看着楚望反过来挟持住陆傲,忍不住惊呼和议论。
“陆师兄有没有受伤?可恶,楚望居然挟持了陆师兄!”
“陆师兄是金丹期,怎么可能会被楚望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挟持住?”
“刚才从楚望身上迸发出来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是筑基期能控制住的,他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天级的法宝?”
“他是不是投靠了别的势力,叛变宗门?”
“陆傲师兄可比楚望厉害多了,他一定可以脱身的!”
……
明徵也看台下的人群之中,看着广场上的情况,却不像其他人对陆傲那么自信,反而是皱起了眉头。
他的脑海之中,有一个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声音在说:“快!把楚望身上那股力量夺过来!它能让我觉醒更多的功能,助力于你!”
明徵却只问:“这是什么法宝?楚望才筑基修为,他的真气还刚才被锁住那么长时间,触发这个法宝会耗尽他的真气吧?陆师兄……陆师兄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吧?”
那个声音说:“那不是法宝,你靠近一点,我想方法夺走这股力量——它能让我变得更强大!”
明徵眉头紧锁,听着向来声音冷冽淡漠的“系统”罕见地出现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他却有种古怪不适的感觉。
“这里人那么多,还有宗门长老,我不能冒险上前。”
“放开他,不要做无畏的垂死挣扎。”
陆渊悬浮在广场的上空,故而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望,眉头紧锁。
楚望从来没有机会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天照宗的宗主。对于宗门的弟子们来说,宗主陆渊是一个深不可测,又神秘莫测的人,底层的修士们都是不知道宗主的修为境界有多高,反正与他们的距离是遥不可及的。
但是现在近距离看着,曾经在进入核心弟子的队列时远远望去一眼,就被威压摄住,让人不敢端详的脸,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陆宗主固然是高境界的修士,可也依然是个人的模样。
楚望心里认真盘算过,此时哪怕直面陆渊,他也能控制自己冷静开口:“放我离开,我就放开他。”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和天照宗的宗主这样说话,更何况筑基期修士,对陆渊来说,不过是不用动手就可以捏死的蝼蚁。
“放肆!”
陆渊的声音冷到极点,他说话的声音中似乎掺杂着真气,朝着楚望的方向攻击。
但是,楚望周身那股光芒还未彻底散尽,在他身前与陆渊释放的真气发出碰撞,摩擦过细小的火花,便挡得严实。
其他人看不清,陆渊的脸色凝重了几分。
他能感觉到楚望周身的光芒散发着摄人的力量,甚至察觉到了当自己发出的攻击与其发生碰撞的时候,几乎没对那股保护着楚望的力量造成一点消耗,就被直接拦截。
陆渊眼睛微眯,心道大意,缓缓地降落到广场上。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从楚望身上察觉到超越筑基修士的能力,这一瞬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捕捉不到源头。
陆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反过来挟持住,神情一窘,几分羞恼涌上心头。
但是抵在自己命脉处,如同拥有鲜活生命一般动弹的真气,让陆傲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逼迫得他连张口说话都不敢,浑身都僵直住——他不敢乱动,更怕楚望一个手抖,会直接割开自己命脉。
楚望与他甚高向芳,从陆傲身后紧紧挟制住。
两人的肌肉都紧绷着,与天照宗宗主陆渊遥遥相对地站立。
站在陆渊身旁俱是天照宗的长老,在看到楚望的行动后,无一不是脸色变得极其糟糕。
私底下关系要好的长老在暗中默默传音,无非是两个话题:楚望身上到底是法宝,以及怎么救下陆傲。
陆渊一招没有成效,没有再度冒险出手,只沉声:“楚望,原来你叛变宗门已久,表面隐藏实力,实际上从邪门歪道获取力量,早有叛变之心!说吧,是谁派你潜入天照宗的?”
没人看得穿楚望操控的真气是源于什么法宝,陆渊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顺理成章地认定,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正是因为叛变宗门,投靠了其他的宗门,楚望就有了偷窃宗门大阵源石的动机;而他身上藏了能与宗主抗衡的法宝,也必然是来自于他背后的势力了。
广场之下围观的众弟子虽然被楚望迸发出来的真气所伤,但是局面很快控制住,退后远离,避免再次被伤到。
只不过,陆渊的声音是用真气发出来的,整片区域都能听得清楚明白。
楚望徒手挟持陆傲,那抹真气贴着陆傲的命脉,他沉住气,手稳稳当当没有一分颤抖,连声音也克制至极。
“我没有背叛过师门,也没有偷窃源石,有人想要诬陷我,甚至在刚才诉状时不让我开口辩解,控制我承认罪行,这点陆宗主应该心知肚明。
“我不欲与师门敌对,只是想要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楚望宁可被搜神,也不想这样不明不白被污害至死!”
陆渊眼里闪过惋惜,一招出手无用,他就不敢再冒险,心想着攻心的方法,才会开口说出这样一番话。
楚望的应对很稚嫩,这种话哪怕是这样大庭广众地说出来,哪怕他已经猜到了真相,天照宗事后也能很快就遮掩而过。
只是,陆渊的目的是想让楚望惊慌露怯,但他一人面对其他人,在这情境也没有出破绽来。
“胡扯!”开口说话的是执法长老,“你不过是认罪之后又惧怕受罚,心知搜神此等毒辣手段宗门不会使用,便鼓唇弄舌蒙蔽他人!”
其他长老相互对望,无声地进行着交流,诧异于楚望的言行。
他们都清楚,发现楚望在源石被窃现场,甚至身上就找到罪证,也只不过是个拙劣的栽赃——宗门源石放置的地方隐蔽且危险,筑基期根本不可能将其窃走。
但是宗主陆渊非但没有主持公道,反而是要坐实楚望的罪证,甚至还要光明正大地行刑。
一开始有人迷惑不解,还在猜想是不是楚望身后真的有什么势力在暗中操纵,陆渊想要将其引出。但是,在看到执行人是陆傲的时候,再迟钝的长老也都明白过来了。
陆傲是天照宗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年纪轻轻就已然是金丹后期的境界,他还心志坚定,不容易被外物影响,必成大器。可以说,他将是天照宗下一代弟子的中流砥柱,陆傲能走到什么境界,将代表了天照宗接下来千百年能在修真界得到什么样的地位。
除了能力以外,更重要的是,陆傲是陆渊的亲生儿子。修为越高的修士越难拥有子嗣,陆渊只有这个儿子,哪怕儿子是个废材他也会尽心维护,更何况陆傲如此优秀?
陆傲的问题只有一个,他修行无情道,前阵子便传出他准备突破元婴期,但是却被心魔所扰,无法做到圆满突破。
修无情道的人并非完全无情无义,而是情感大多漠然寡淡,心境不得因为感情而有大波动。
陆傲这些年没有与外界有多少往来,不像其他天才年轻修士结识各路红颜知己,很难想象是什么心魔扰乱他修无情道。
最后是陆渊通过动用各种法宝窥探研究,发现原因竟然出现在陆傲在宗门内唯一的好友楚望身上。
由于当时动用到的法宝奇特稀罕,陆渊走了各种门路,长老们基本都知道这一回事,也多少记住了楚望这个名字。
只是他们以为,像这样的小人物,应当是早已被解决了才是。
对于修无情道的剑修来说,心魔并不可怕,最初只是普通的杂念而已,只要在心魔滋生之前消灭其源头,反而会成为助长自己的垫脚石。
而如果长时间无法消灭心魔,才会逐渐影响修士的境界和突破。
宗门长老们对之前陆傲已经试图杀过楚望一次并不知晓,只当陆渊是想给陆傲找一个光明正大的诛杀楚望的机会。
刚才还在猜测宗门内到底哪里出了真正想偷源石的内鬼,而楚望只是个替罪羊的女长老不由咋舌,和自己相好的另一个长老传话私语:“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偷窃源石的内鬼,我们陆宗主搞这么明目张胆一出,叫咱们来就是纯粹看他演戏看热闹?”
“那也不对劲,”对方沉声回应,“楚望身上哪来那么强悍的法宝?你看陆渊怕自己的宝贝儿子有所闪失,根本不敢乱动——这可不是在做戏。”
“他这属于……玩脱了呗!”
天照宗那么大一个宗门本就人人心思各异,有的长老在保护着围观的弟子,有的长老已经对楚望亮出法器准备冲上去,还有的就躲在最后面八卦凑热闹。
陆渊沉着脸,默然没出声,在寻找着一招拿下楚望救回陆傲的机会。
对峙片刻,陆渊的脸色骤变,警惕地看向周围,猛地腾空而起。
随之长老们也神态变化,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来。
“何人擅闯天照宗?”
陆宗主冷着声音问。
下一瞬,其他修为更低的人纷纷感受到了从上空慢慢压迫而下的强大威压,显然是某个修为高深的修士,突然出现在天照宗,甚至直接闯入他们宗门的深处。
只有楚望探察到那股威压传来熟悉的感觉,挟持陆傲的手都忍不住一颤,眼里满是讶异。
“陆宗主,我可没有擅闯,贵宗大门敞开,我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让一年没出场(?)的程哥快点出现,卡点更新翻车了!QUQ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已经写完的部分能修上两个小时=口=可能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存稿存很久的原因,我真的很不会写修仙文的大场面……
第165章 修真师徒年上
一袭白衣袖口镶着金线, 来人带着笑意说着光明正大的话,当真落落大方地从半空中落下,一直到站在距离楚望不到几米远的地方, 才朝着已经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的陆渊不拘小节地挥了挥手。
“陆宗主,久仰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什么百闻不如一见, 踏进天照宗的地域之前, 别说这位宗主姓甚名谁, 程衍连他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
楚望早从熟悉的气息察觉到是那位奇奇怪怪的前辈到来, 却也没想到他会当真在自己危急的时候出现,更没想到哪怕是这样紧张肃杀的气氛下,前辈还是那样……稀奇古怪。
他侧过头想和程衍说话, 却在嘴唇翕动的时候, 听到了对方传音给他:“先别说话。”
在看到程衍出现的时候,楚望慢慢感觉自己有了主心骨一样安定下来,听从着他的话,抿着唇没开口了。
陆渊却是惊魂不定, 他感觉到凭空出现的陌生修士的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两人出手胜负难分。
更重要的是, 他还不知道这个不拘小节的修士闯入天照宗到底是什么目的。
“敢问阁下名讳?”
化神境界的修士在修真界存活的并不多, 陆渊回想着听过的见过的, 没有一个对上号, 猜测着对方是隐居潜修数千年的那种老怪物。
没弄清对方出现的目的之前, 陆渊没有提前出手。
事实上, 程衍来到这里已有片刻。
修为高深的修士可以瞬移千里, 在察觉到楚望用到自己留给他的真气时, 程衍直接从天照城瞬移, 不过眨眼间就进入天照宗门内。
结果发现,天照宗虽然开着结界,但那结界别说拦住化神期修士,连发现他的踪迹都做不到,他就一路非常顺畅地沿着波动的气息,直闯到天照宗这深处来。
……这也不怪程衍,哦不对,是不怪天照宗的结界——修真界化神期和大乘期的修士不是死绝了都是都闭关潜修,谁会没事闯别人家门去?
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深知自己行为挺不礼貌的程衍本来只打算躲在暗处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要是楚望没啥危险或者自己能解决,他就藏着不出来了。
结果这么一看,又大体了解发生的事情,他还是决定现身比较好。
楚望叛变师门?那是绝不可能的,他根本就没这动机,更不会真的想要叛变师门时,把自己整成身败名裂还马上要被受刑的狼狈状态。
不过,程衍想了一下,并没有直接暴露自己的目的,而是开口问:“陆宗主知道万宝秘境吗?”
陆渊愣了愣,试探着开口:“万宝秘境数月前开启,但是因为一些暂不明确的原因而关闭,之后暂未发现如何重新打开,这位前辈若想……”
“那是我洞府。”
程衍言简意赅地堵住了陆宗主没说完的话。
陆渊:“……”
说来也巧,万宝秘境被发现和开启,是几个大门派联手进行的,也因为这样,天照宗在其中出力不少,因此第一批进入秘境的修士中,天照宗的弟子占了不少名额。
可惜进去第一批探索一半,就被醒过来的程衍挨个扔出去,之后他把秘境的罅隙修好,其他人也就进不去了。
现在得知发掘的秘境不但是个有主的,还被主人找上门来,陆宗主属实有些尴尬了。
程衍还接着说:“贵宗弟子闯入我洞府,还偷走不少东西,我来索赔,很合理吧?”
陆渊:“?”
陆宗主还是阅历不够,当着全宗的面这么直白说话不给人留点面子的人确实不多见了。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说:“这位前辈,先请您到前厅稍候,鄙门正在执行内门弟子的审判,赔偿问题晚些和您再商讨可好?”
程衍挑眉,明明衣着一副仙风道骨,却说话非常无赖:“那不行,陆宗主拖久了赖账怎么办?”
陆渊脸色由尴尬不自在转为愤怒,毕竟这是对他也是对整个天照宗的侮辱。
“放肆!”
“这样吧,”程衍眨了眨眼,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指向旁边的楚望,说,“我看你们宗门这个弟子骨骼清奇,要不就把他赔偿给我当徒儿吧。”
陆渊被他带着节奏跑了一圈,这回才慢慢回味着不对劲,沉着脸开口:“只怕万宝秘境根本不是前辈的洞府,前辈的目的,本就是楚望吧!”
本来天照宗的长老们心思各异,但是涉及到天照宗的时候,都能一致对外,立刻就有一个长老开口道:“你就是指使楚望偷窃源石的幕后真凶吧?楚望身上会有境界高深的法宝,也必然是从你那来的!”
可惜他们不像操控真气的楚望,能直接辨识出来气息同源,只能纯粹靠猜。
程衍也不惊慌,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可别瞎说,贵宗的结界我来去自如,需要你们宗门大阵的源石做什么?”
这反问让率先开口的长老气得瞪大眼睛,半天除了“你你你”挤不出反驳的话来。
毕竟能把擅闯别人家说得如此光明正大也没谁了!
陆渊刚想说什么,程衍又接着手指的方向稍微一移动,从指向楚望移向了陆傲。
然后从他宽大的袖口中飞出一条绳索,那绳子蹿得飞快,纵使陆渊提防着程衍出手,却也没想到程衍出手的方向在那边。
几乎在程衍出手的同时,楚望散去手中凝成利刃的真气,松开对陆傲的挟制,将他往前一推——
陆渊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更何况修为更低的陆傲?他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绳索凝成金光朝自己的方向逼近,眨眼的功夫,绳索“嗖嗖嗖”如同活物捆住他全身,从上到下绑得严实。
比起为父的陆宗主被人当着所有门派弟子的面讨债,那还是为子的陆傲又是执法被人反过来挟持、此时还大庭广众下五花大绑更丢人。
紧接着,陆傲就听见那个古怪的修士随口说:“既然那个弟子不肯给我当徒弟,我看这个弟子根骨也不错,就给我当炉鼎吧。”
楚望:“……?”
陆渊实在忍不住:“放肆!”
要是他还看不出程衍满口都是胡话在戏弄他们,这个宗主也可以不用当了。
陆渊怒极,果断出手,但是程衍像是早就预料了对方会被如此激怒,在陆渊出手的时候,直接把绳索往他的方向一甩,五花大绑的陆傲朝着陆渊的方向直直甩去。
陆宗主当一个仙风道骨的高人太久了,已经数千年没有打过这么无赖的架了。
他匆促收招,收了攻势去伸手救下陆傲,而与此同时,程衍已经一把拽住楚望的手臂,拉着他直接悬空而起,瞬移离去,天照宗的长老们跟在后头,直接被甩得人影都看不到。
在离开之前,程衍给楚望暗中传音,问他是否还要留在这个师门。
楚望坚决地回他,只有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不。”
既然不想呆了,那就直接带走,剩下的事情……迅速脱离天照宗的域内,召唤出自己前阵子买的飞舟进入躺平的程衍摸了摸鼻子想,嗯,来日再说吧。
他还没搞清楚,楚望到底在天照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者是被扣了多大的帽子,才成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程快乐的心情也是我快乐的心情!诶嘿!
周末两天应该会多更点,但是我又怕是个flag,所以大家就当做没听到,这样如果我日万成功就算赚到,没成功就当做无事发生(?)
第166章 修真师徒年上
这艘飞舟是程衍某次闭关出来, 在外面挥霍的时候买的,积压这么多年也没有影响飞行质量,更是从种种装潢中散发出金钱的芬芳。
程衍在里头摆了张躺椅, 见楚望进来后一脸拘束,挥手又摆出一张来,说:“不用拘束, 坐下。”
他能躺着就绝不坐直, 整个人和没骨头一样歪歪地躺着伸懒腰;而楚望还是拘谨地坐直, 显然他有点懵, 没有料想到程衍轻轻松松把他胳膊一拽,就直接拉着他一去千里,叫天照宗的人压根追不上他们的影。
“前辈, 多谢您——”
他刚想开口道谢, 话说一半就被程衍抬手拦住。
程衍可不想听他咬文嚼字又疏离地表达自己的谢意,转移了下他的注意力:“说说看,你回宗门这一个月的时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楚望其实还有些迷茫, 对于到底谁偷窃了源石又栽赃给他这件事找不到证据,但是天照宗对他的态度是如何, 已经非常明了了。
他便把这一个多月在天照宗发生的事情如实地告诉程衍, 没有添油加醋或更加激烈的情绪反应, 可正因为这样, 说到最后他才越咬牙切齿。
“……在看到执法人是陆傲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 是谁窃走源石并不重要, 甚至说不定根本没发生过偷窃事情, 而是——”
程衍侧躺着托腮看他, 补上后面那句话:“而是天照宗想要帮陆傲斩断影响他修无情道的心魔。”
“……是。”
楚望艰涩地开口。
陆傲有修炼上的冲突, 想要杀了他,哪怕他们曾经是好友的关系,楚望也没有因此多么心灰意冷,只觉得可笑。
这本来就是一个悖论,他若当真有多么影响陆傲的修炼,陆傲怎么会对他挥剑动手如此决绝?
真正让他心灰意冷,是自己的师门不仅默许了陆傲动手,甚至在其中动手脚来促使这件事。
一个金丹被毁此生无法突破筑基期的普通弟子,和一个只要斩断心魔很快就能突破元婴期、大有可为的核心弟子,谁更重要已经一目了然。
只是作为那个被放弃的人,无论如何楚望也不甘心。
更何况,如果没有明徽指使异兽埋伏他,而后他又错误地向陆傲求助,他本来也应当是一名天骄,结丹成为核心弟子时,还有长老面带笑容地恭贺他,激励他好好修炼。
被关禁闭又被逐出核心弟子的队伍的时候,楚望并没有对师门产生多大的怨恨,而是更担心自己再无法对天照宗做出什么贡献来。
眼下,那些不甘心和怨恨,才迟迟地到来——他怎么会甘心呢?他拥有的修为,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苦修获得,他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而是更加勤恳,只为有一日能到达更高的境界。
而这一切都毁了,他的师门不止想要那他的命来换陆傲的突破,更是在此之前,还要让他的名声都毁于一旦——
迟来的愤怒怨怼在心头叫嚣,楚望闭上眼睛,却感觉一股郁气在自己心头冲撞,好像随时准备冲出自己体内释放那委屈的恨意。
他紧紧咬着唇,拧成拳的手轻颤着,身上还仅仅穿着被处刑时的单薄里衣,身躯绷紧得也同样在微微发颤。
程衍本来只是默默地听着楚望讲述,中间也没有出声打断过,心里暗搓搓盘算着要怎么替楚望出头一下,还在后悔刚才没有顺手把陆傲给砍了,实在可惜。
楚望的情绪波动到溢出,不过是瞬息,程衍刚坐直起来想开导他两句,就感受到一股霸道阴狠的气息扑面而来,充斥着飞舟的内部,而散发气息中心的楚望,已经在片刻间就把周身的黑雾笼罩,几乎要看不清他的模样。
“不好!”
程衍神色一凛,起身逼近,斥退周围的黑雾,一把捉住了楚望的胳膊。
“小望,醒醒!”
楚望脑子里只有憎恶的念头在酝酿,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呼唤他,他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那声响就被淹没,但他却察觉到自己心头一震,恶念似乎驱散一瞬,停顿几秒才重新涌上。
他感觉到自己心头有沉郁的闷疼,好像从心头突然涌生出的情绪都化成实体的触须,将他心头缠紧,如同要将他完全侵蚀一样。
束缚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可楚望最不缺的就是那股拼死卯着的倔劲,任由着耳边、心海全是不明所以的尖叫和哀鸣,心神也没有再动摇。
不知道过去多久,那些奇怪的声音和绞痛的感觉才慢慢变弱,一点一点散去。
心脏闷痛的感觉却更明显,是来自自己躯壳的不适,好像心头有巨石压积着一样难受。
楚望浑身动弹不得,凭着一股狠劲与那“巨石”较劲,直到心脏一刺痛,他猛地睁开眼来,瞳中闪过暗红的光。
“哇——”
一口黑血从口中吐出来,心头的沉闷瞬间消散,浑身上下好似前所未有的轻松,如同卸掉沉重的负担。
楚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还有些发懵,正好和与他相距不到半米的程衍对视上,然后他愣怔地视线往下移了一寸,看到了程衍精致昂贵的白衣上,泼上了鲜明刺眼的血迹。
楚望心头一慌,第一反应就是——前辈的东西都那么珍贵,这件衣服他一定赔不起!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程衍开口:“别乱动,你入魔了。”
楚望眼眸里已经看不见那红芒,他的额发到披肩的黑发都被汗水浸湿,身上单薄的里衣液同样,被汗水浸得半透,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无辜,甚至还有几分可怜。
他迷茫地看着程衍:“……入魔?”
楚望自己感觉好似在混乱漆黑之中挣扎许久,但是在程衍的视角不过是片刻。
从楚望的身上涌出黑雾,到他抓住对方胳膊却被弹开,再到楚望吐出一口血,周围的黑雾重新向他收敛直至周围完全看不到,这时间还没楚望讲他在天照宗这一个多月的经历花的时间长。
那些黑雾带着浓稠的恶意,心神不坚定的人稍微一触碰,很容易就被黑雾扰乱,在恶念的驱使下行恶,失去自己的本心。
修士若遇到这样的情况,就会被定性为堕入魔道,基本所有正经门派都会将入魔的弟子放逐,断绝与师门的关系。
程衍清楚地看到,那些魔气从楚望的身体释放而出,最后又重新涌回,汇入的地方是楚望的小腹,也就是对于修士们来说非常重要的丹田处。
程衍想了一圈看过的书简,也不敢确定现在是什么情况。楚望吐血的时候,他也不敢闪躲,怕出什么事故。
他思索了下,竖起两根手指头,问楚望:“这是几?”
楚望更迷茫了,但他却没猜想过对方在故意逗弄他的可能,老实地回答:“二……”
程衍手指缩回去。
他在观察楚望的瞳孔,也是在注意他的神情,确定楚望此时清醒冷静,并没有被那些魔气控制。
他又靠近一分,楚望谨记着他刚才的话,完全不敢动弹,僵硬着感觉到对方的手贴在自己的腹部,肌肤之间只隔了一件单薄又湿透的单衣,说不清是谁的体温更灼烫。
“放松一些,让我看看是什么情况。”
程衍轻声说。
很奇怪。
明明不适应被触碰,难免会紧张局促,可是楚望却发现要他放松也不难,好像天生对对方不存在排斥的感情一样。
他感觉到前辈的手心有股灼热的法术渗入皮肤,进入到更深处的地方。他闭上眼睛,放松着躯体,任由着对方探查到自己的体内。
程衍很谨慎,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人生地不熟,而且也不确定楚望此时是什么情况,还是花了不少的时间才进入到他的丹田处。
那里原本有颗金丹,在被毁掉之后,丹海一片空荡又处处罅隙,只有无法凝聚的灵力四散。
程衍本计划着攒齐复生金丹的药物,替楚望疗愈之后,在丹海能重新凝成新的金丹。
但是此时,原本预定好给新的金丹的位置被一股凝聚成实体一样浓郁的黑影占据,那团黑影在飞速旋转,如同金丹那样运转,吸收着周围的灵气,肉眼可见地一点一滴凝固。
它好像在执行着和金丹同样的任务,只是色泽气息都透着魔物的阴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探查的法术从对方的身体撤出,程衍敛了复杂的神色,率先开口问楚望:“你刚才是什么感觉,现在的感觉又如何?”
楚望没有隐瞒地说了自己刚才的感受,然后又接着说:“……这口血吐出来,就好像压着心头的重石消失了一样,浑身都轻盈了许多,现在状态很好,甚至……”楚望迟疑了几秒钟,有些不可置信地说,“我以为我这辈子只会保持在筑基期,但现在有种要突破的预感,可是我已经没有金丹了啊……”
程衍试图分析:“吐血出来,应当是你之前郁结于心而成的淤血,吐出来自然感觉轻松许多,这个属于被憋出来的毛病,以后有事及时袒露,不要自己憋死自己。”
这显然是楚望对天照宗的总总行为累下的怨怼,之前闷在心里不说出来,修道讲究随心所欲,过于压抑自己的本心,就容易出毛病。
“至于金丹……你感受一下自己的丹田试试看。”
楚望闭上眼睛,刹那又睁开,愣怔地看着程衍。他舔了舔嘴唇,不安地躲避和程衍的对视,手心不自觉地攥紧。
“那是……魔核吗?”
有以成仙飞升为目标的修仙者,当然也有魔修者。
事实上不论道修魔修,晋升路线都是大同小异的,正道的修士凝成金丹的阶段,魔修者则会炼成魔核。
魔修者不拘小节、罔论善恶,通常为了修炼会有一些不太遵循道德伦理的行为,从而受到诟病。而且魔修修炼手段多半更加旁门左道,很容易留下祸患,比如记载过的一些知名魔修,不少都是大开杀戒后自己失去理智把自己弄死,作死几率相当之高。
楚望之前出门历练,甚至还斩杀过不少祸害一方的魔修,怎么也没料想到自己如今也会入魔。
他根本没法理解,为何是他……
“没错。”
程衍已经想了一圈,不仅接受了这个结果,还感觉也不是一件坏事。
“本来想帮你修复金丹,但是有一些需要的草药一直找不到,魔核本质和丹核都是一样的,这倒是省事,只要帮你把陈伤修复,你不仅可以重新修炼,而且要突破到更高的境界也有路可走了。”
程衍非常乐观——不管是金丹还是魔核,能凝成元婴突破境界就没问题!至于走火入魔作死,那主要是很多魔修使用的修炼手段比道修更加逆天而行,更容易被老老天针对嘛……
程衍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古怪的情绪,但是那思绪一闪而过,他没能捕捉到不寻常之处,暂且忽略了。
楚望作为一个经常斩妖除魔的修士,此时难免受到巨大打击,并且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别扭不适应。
“这个魔核……不能弄掉吗?”
程衍心知他在想什么,却故意说:“没有了魔核,又无法修复金丹,你的境界将无法再提高,寿命也将短暂如沧海一粟,没有机会追寻什么大道了。”
楚望眼里有些挣扎:“可是……凝成魔核的,都是魔修啊。我、我……”
“你所认为的魔修,是指使用与道修不同的方式修炼之人,还是指那些肆意残害生灵、作恶多端的修士呢?”
楚望呆愣住。
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正邪仙魔之分,在于本心。
“如果我……”
“如果你有走火入魔的一天,我一定会在你祸害无辜之人之前先将你解决。”
程衍一字一顿地说。
楚望松了口气,认真地抱拳:“多谢前辈。”
程衍摆了摆手,没有再说别的。
他本性无关善恶,顶多关乎一个懒字。可是如果是所谓是非善恶的道义和楚望对立,他的选择必然毫不犹豫得冷漠。
他想,也许比起眼前心思单纯直白的楚望,明明是自己更像魔修,闭关修炼这么多年都没走火入魔,楚望却因为和师门决裂郁结于心而入魔……确实罕见。
程衍心思转瞬,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见楚望神色放松,才说:“你先休息下,我们到离天照宗较远的地方后,再找出静谧隐蔽的地方给你疗伤。”
楚望这才想起了什么,有些意动,忍不住说:“前辈对我恩重如山,几次救我于水火,晚辈……晚辈实在想不到该如何报答前辈,请前辈收晚辈为奴仆,让晚辈侍奉您。”
第167章 修真师徒年上
楚望怎么说都曾经是天照宗的弟子, 这个出身放眼修真界,那可比绝大多数的修士都高得多,过往出山历练, 自报家门的时候,收到的都是敬畏敬仰的目光。
因而,哪怕楚望没有那种名门望族子弟的倨傲, 但是也有自己的自尊心, 低人一等成为任人驱使的奴仆, 这是他人开出再好的条件, 他都不会为了利益同意的。
可是此时,楚望却是心甘情愿说出这样的话。
他实在……实在想不出,以他这样低微的境界, 他还如何能报答对方对自己的恩情, 亏欠得越多,他就越于心不安。
更何况,修为高深的修士,多半奴仆成群, 甚至有不少修士会上赶着想要当境界更高的修士的随从,只为了从对方手指缝漏下那些对低境界的修士来说非常珍贵的资源。
不难想象, 前辈虽然总是独来独往, 但他身边, 必然有很多追随者吧?
这样想着, 楚望甚至又有些不安, 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 忍不住担心前辈会觉得他也是贪图小利才说出这样的话。
根本没有任何追随者宅了几千年的程衍一时之间都愣着反应不过来, 他没料想到楚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他迟疑着没回应的这几秒, 就眼看着楚望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他本来浑身汗涔涔就显得可怜又委屈, 眼下这幅模样像极了要被人抛弃一般,程衍才注意到比起一个月前,眼前的青年看着都消瘦了几分。
他急忙开口:“并非我不允诺,而是——你还记得之前在天照宗,我说过的话吗?”
楚望愣了愣,回想了下,有些惊诧。“前辈是说……”
程衍眨了眨眼,带着笑意说:“那话并非玩笑,我有意愿收你为弟子,不知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楚望急切地开口,身躯都忍不住前倾,披肩的墨发垂下,从中冒出泛红的耳尖来,“但晚辈修为低下,又、又堕入魔道……”
“这些我都不在乎。”程衍伸手把他垂下的头发撩到耳后,含笑看他,“我只在乎你的意愿。”
楚望怔愣地看着他,那眼神从迷茫逐渐转为坚定,笑意一点一点地浮现上来,明明白白地表露着他的欢喜。
程衍声音也带着笑意:“既然你没有意见,那今后就是我的徒儿。”
楚望抿着唇,却绷不住嘴角弧度的上扬。
他手撑着椅子要起身,道:“师父在上——”
既然是拜师这么有仪式感的事情,当然必定要行郑重的拜师礼,眼见楚望要起身,程衍连忙伸手揽住他,阻止了他的行为。
“你刚受伤,还是不要乱动好。”
程衍伸手就直接搂住楚望的腰,另一只手则按着他肩膀,隔着单薄的衣服,好像都能摸到带着体温的肌肤,也察觉到了对方躯体一僵。
楚望本想起身跪礼,此时起身也不是,挪回去也不对,感觉自己的姿势好像马上要撞进对方怀里。他似乎嗅到前辈衣服上飘来隐约的阵香,不含胭脂气,却格外好闻。
他不敢乱动,可这温顺的模样,好像能任由着程衍随意处置一样。
程衍俯身,贴近了便看到半搂着的青年眼睫轻颤,将嘴唇抿成僵硬的线,垂着眸又不安地转动。
他忍不住闷笑,直接伸手将楚望打横抱起,听到怀里人惊叫一声,已经大跨步往飞舟里间走去。
“前、前辈——!”
楚望还浑浑噩噩没回神,对自己片刻出神的旖旎心思尚未了然,一瞬间当真落入对方怀中,头晕目眩得厉害,僵直得更厉害,浑身绷得紧紧。
程衍抱着他穿过飞舟的厅堂,往里头的卧房走去。
“叫我什么?”
楚望愣了下,才小声地改口:“师、师父……”
不知道为何,这称谓唤得他莫名的脸红心跳,又或者是因为他甚少与人这样亲密接近,更别提成年之后,还被人这样抱着。
程衍说话声音还带着笑:“嗯,乖徒儿,为师带你去卧房,你先休息一下。”
要知道程衍本性的人,必知道他这话分明在明摆着调戏人,只是此时的楚望眼中他还是可望不可即的神秘前辈……与新晋的师父,根本没有发现对方使坏,只感觉自己的脸颊越发滚烫。
好在飞舟本来内部空间就不大,穿过不长的走廊就到了卧房,程衍将楚望放到软塌上,伸手又将榻上的被衾展开,盖到楚望的身上。
他自然可以用法决轻松做到,但是有些事想偷懒,有些事可不想。
楚望看着更紧张了。他没有过真正的拜师经历,在天照宗中没有一个长老收他为关门弟子,所有给天照宗弟子们授课的长辈都是他们的师父,可一旦授课时间结束,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也寻不到长者来开解,更没有人喊他“乖徒儿”,对他这么亲近。
他隐约察觉这似乎对于师徒关系而言也过于亲密,但是又忍不住告诉自己,那一定是平时自己也没怎么见到别人家师徒独处是怎样的……
他胡思乱想之际,程衍已经帮他盖好被衾,而身上汗涔涔也已经被程衍用法术轻松解决。
程衍抬眸看他,温声开口:“先睡一觉吧。”
楚望点头,见程衍起身要离开,突然忍不住开口:“等等……”
程衍有片刻惊愕,但是立刻温和地同他说:“我去拿本话本,你安心睡,为师在旁边陪你。”
楚望脸有些发烫,他知道程衍误会他的意思了。
“不是……我是想问,师、师父在天照宗时说的话,都是真心话吗?”
程衍有些迷茫:“……哪几句?”
他胡诌了那么多话,怎么知道楚望在说哪些。
楚望猛地摇头:“不!没有!我、我这就入睡!”
他好像说着把自己说不好意思了,拉着被子闷到眼睛下方,又察觉自己怪稚气的,又闷声说:“师父……还是出去吧,弟子一个人睡就好。”
程衍看他模样,怕是自己呆在卧房内,也会紧张得根本睡不着。
他也没搞懂楚望刚才欲言又止的是什么内容……不过,迟早会知道的嘛。
他也不急,干脆起身,说:“好,你安心睡吧。”
然后走出卧房,将门房掩上。
楚望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老半天才松了口气。
他都在想什么啊……
他刚才差点就想问前辈——不对,是师父——,既然那时候说想收他为徒是真话,那……
说陆傲适合当他的炉鼎,又是不是真话呢?
想必那一定是玩笑话。
就算、就算是真的……他也不该问嘛。
楚望胡思乱想着,但是这不到十二个时辰的时间里又是被抓又是被当中处刑再到直接叛离师门又有了新的师父,不说身体本来旧伤就虚弱,精神也受不住,很快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程衍则是在他熟睡之后,直接去看自己这一个月所购买的草药,翻了几本玉简,研究楚望现在的情况,需要用到哪些草药来疗愈。
他说的到也不是真话,当时在天照宗的时候,说那话并非他真情实感所想——谁想和自己的对象当师徒关系啊?
只是楚望显然面对他极为拘谨不说,甚至还提出要当奴仆的请求,这岂不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疏远?
程衍一看不行,那相比之下,至少师徒还更有亲近的机会。
更改了称谓之后,程衍更确认——嗯,确实如此。
别人家师徒是怎样他不知道,反正在他这里就是这样,没错!
* 小傻子
修士的时间过得飞快,天照宗当然有意寻找楚望,甚至沸沸扬扬地宣称门内这位叛徒行径如何恶劣,将其传遍修真界所有消息灵通的城镇去,要楚望不论去到哪里,都要被人发现。
只可惜,程衍的飞舟可以直接瞬行千里不说,而且还有隐秘的功能,哪怕没有驾驶移动,悬浮在半空中也不被人发现。
天照宗出了叛徒的消息慢慢成了过时的消息,又传闻天照宗这一代核心弟子中最出色的弟子陆傲成功突破元婴期,天照宗当时摆了一个月的流水席,邀请了各大门派来参加,声势相当巨大,关于陆傲将是下一任宗主的传闻也传得有鼻有眼。
而在天照宗以外,放眼整个修真界,每年每月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不知不觉,就到了整个修真界百年一度的天榜大会。
飞舟内。
除了程衍楚望二人以外,这段时间飞舟内偶尔有与程衍合作的商人来往,此外还多了几个没有神智只会服侍人的傀儡。
楚望很惊讶,程衍身边别说追随者众多,他的名讳全修真界根本没有人知道,根本没有什么追随者。
而合作的商人基本都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需要给楚望疗伤,购买草药、售出奇珍异宝换来灵石,这些交易一直在持续进行中。
合作的商人也有想要塞妾侍奴仆,一概被程衍回绝,程衍倒是鼓弄半个月,搞出几个傀儡来……解放双手,少掐一些清尘之类的法决。
这段时间,通过慢条斯理的温养,楚望的丹田已经没有之前任何旧伤的痕迹,他的境界也随之稳步提升,魔核慢慢炼成,就水到渠成地踏入魔修者的下一阶段——凝核期。
而且,除非有人探查他的丹海,发现了魔核的存在,否则谁也不会发现他已经堕入魔道,成为一名魔修。
“天榜大会有不少的奖励,不同境界的修士划分开来比拼,排名越高,在天榜能留下越高的名字,据说在天榜上留下名字,可以获得天道的馈赠。”
在飞舟中疗伤,但是也不能太与世隔绝,程衍就吩咐了交易往来的商人讲一讲近期发生的大事,听到这里,才感兴趣地睁开眼睛来。
那商人看不清程衍的境界,但是却能摸清对方那位爱徒的大概境界,忍不住说:“前辈如若感兴趣,也可以让弟子去参加,天榜大会没有任何的门槛限制要求,只要境界符合,都是可以参加的——那可是修真界百年一度的大事。”
程衍越发好奇了,却侧头看楚望,问:“这样的大事,天照宗会参加吗?”
第168章 修真师徒年上
果不其然, 这样百年一度的盛事大会,作为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宗门之一,天照宗自然会参加, 并且还拿出一些法宝珍品,赞助了一下颁发给名列前茅者的奖励。
上一次天榜大会时楚望还没有出生,但是对其盛况也是有所耳闻。
天榜大会针对的是从金丹期到元婴期境界的修士, 但是还同时要求了必须是两次大会相隔这百年内突破到对应境界的修士, 这样一来相当于每个修士最多只能参加两次天榜大会。
只是每一代各门派培养的号称天之骄子的修士只多不少, 这样的盛事只有前百名有实质性的奖励, 但参与的修士却几十万以上。各大门派会出奖励赞助,然后大宗门培养出来的弟子,通常把排名包揽, 奖励重新带回去。
不过, 即便如此,因为没有了门槛限制,符合条件的散修们还是会参与。
不管是为了提升知名度、给自己找拜师的途经、得到感悟经验,哪怕在天榜大会上死伤率极高, 这种盛会也能吸引来前赴后继的修士参加。
了解大概的情况,程衍挥手让傀儡送别这位带来重要消息的商人, 转头看向楚望。
楚望端正地坐在侧座, 外人离开后才放松下来, 不像程衍不仅主位放着的是横塌, 还在与商人谈话的时候坐得懒散放松。
反正怎么看都会让人怀疑, 这样随心所欲的师父, 怎么会教出这么循规蹈矩的徒弟来。
程衍托腮靠着扶手, 朝着楚望招手:“小望, 过来。”
一边说着这话, 手上动作一翻转,掌心上便凭空出现了一果盘,上面摆着好几颗晶莹剔透的果实,散发着清雅的幽香,一看就是在灵气充裕又挑剔的环境精养出来的,从上到下都散发着“我很贵”的信号。
程衍随手把果盘摆在横塌前面的桌台,拿了一颗咬了一口,评价:“这个果实好像十几年才成熟一次,比上次采摘的要饱满一些。”
他虽然人不在自己开辟的秘境内,但是也可以感知到里面的情况,随时准备霍霍那些新成熟的花花草草和养肥了的异兽。
楚望有些无奈,按着腰间的剑,说:“师父,我要去练功了。”
“这个很好吃,吃完我再指点你昨天那几招。”
楚望明显的神色挣扎犹豫,最后松开按着剑鞘的手,走近了过去。
程衍坐起身,在横塌上腾出一半的位置,又招呼他,“坐下来。”
楚望神色一僵,硬生生地把脚步停顿在桌台前面,微微前倾拿起一颗果实,说:“不了。”
程衍挑眉:“你有心事?”
眼前的青年比起最狼狈那会已经健康许多,穿着短装的玄色衣衫,整个人如同即将出鞘的剑一样凌厉。
但在看起来无论何时都那么镇定自若的程衍面前总是显得有些青涩的稚气,被程衍这么一问,楚望的眼神立刻有些躲闪,他舔着嘴唇,犹豫半天才开口:“师父为何如此在意天照宗?”
程衍吃完了一颗果实,抬眼看他,反问:“是我在意,还是你在意?”
楚望愣了愣。
程衍耸肩,说:“在意也没什么,你不亏欠天照宗,反而是天照宗污蔑、破坏你的名声,当时还企图杀了你,想报仇雪恨也很正常。”
“可是……”楚望停顿了下,低声嗫嚅,“我怕我……”
程衍接话:“怕自己被仇恨蒙蔽,走火入魔?”
楚望神色一闪,抿着唇点头了。
魔修因为自己作死走火入魔的死亡率可是相当的高。
程衍示意着他把果实吃了,然后才说:“你还能这样说,说明理智很清醒嘛。”
“但是——”楚望神情有些急切,还想着要接着说什么。
程衍笑了笑,突然朝他一伸手,楚望控制不住露出诧异的神色,然后就感觉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缠住自己的腰,将他疾速一拽,整个人被拉到横塌前才停顿住。
不等他做出反应,一眨眼程衍就直接伸手,拉着他将他按着坐到横塌上。
楚望惊诧一瞬,又立刻转为无奈,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师父,我——”
手里拿着的果实被程衍夺走,然后在他说话张口时,直接抵在了他的唇上,楚望僵着,继续说话也不是,把嘴巴闭上也不对。
果实如同刚采摘下来一样,还挂着带有晶莹的露珠,贴在发干的唇上,带着刺激肌肤的凉意。
程衍微微前倾俯身,另一只手撑在横塌的靠背上,和他逼近。
“张口。”
楚望看着他,就感觉自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来不及思考什么,就把嘴张开,然后那颗果实抵着他的唇舌,滑进了他的口中。
程衍收回手指的时候,指尖好像还带着露水的冰凉,擦过唇角一瞬。
他眨了眨眼睛,好似自己做了再正常不过一样的事情一般解释:“刚采摘最好吃,赶紧先吃了吧。”
楚望确实无奈,只能咀嚼后吞咽下汁水饱满又香甜的果实,然后开口说:“师父,这不合乎礼节。”
程衍满不在乎:“什么礼节?”
“应当是弟子伺候师父才是,怎么能劳烦师父动手?”
他哪怕没有过拜师经历,也觉得这个便宜师父与他的相处怪怪的。虽然口头上有着师徒称谓,程衍也确确实实经常给他进行指点,但是平日相处里总是过于不拘小节。
程衍笑着看他:“那下次,好徒儿喂为师好了。”
楚望呆愣了几秒钟,耳尖和脖颈都开始涨红。
程衍这才拍了拍手坐回去,说:“说回正事。我问你,你可有想要血洗天照宗复仇的心思?”
楚望被他的提问转移注意力,惊愕回答:“怎么可能!”
先不说他姑且没有这种能力,天照宗是养育他的地方,这点毋庸置疑。而且他就算对曾经的师门心灰意冷,也没有迁怒到全宗上上下下数十万人的地步去。
“我最恨是因为嫉恨毁我金丹的明徽、一心想要杀死我的陆傲,还有就是……宗主。但我只会苦练修成,堂堂正正去挑战击败他们,不会迁怒不相干的人。”
程衍笑着看他,说:“你看,你这样的人,是魔物也没有办法侵蚀你的意志,让你走火入魔的。”
楚望却面露难色:“可是我总有种预感,突破元婴期之前,会有心魔影响我,也许我有一天会失去理智,变成连自己都忘记的魔,那还谈何意志?”
“按你这样说,畏惧心魔,干脆止步不前,不要修炼了,万宝秘境与世隔绝,呆在里面过一辈子直到老死,就不用担忧成魔的事情了。”
楚望愣住,眉头轻皱,他直觉这不是他所愿意追求的,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程衍拍了拍他的手臂,说:“突破也有可能被雷劈死,练剑也有可能失手害死自己,就算是去历练,也有可能一出门就遇到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异兽而死。”
楚望愣愣,明白过来:“师父的意思是,我应当遵从自己的想法,不要畏惧不前……”
程衍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顿说:“就算你成魔,连自己都忘记,我也不会放弃你。”
楚望呆住,一时间心底难言的思绪涌动。
他有种说不清的慌乱,避开了程衍的注视,转移话题说:“那,我要去参加天榜大会。”
程衍察觉着他的神色变化,但没有追问探究,顺着他的话题说:“自然要参加。有机会碰上天照宗的弟子,就狠狠揍一顿,就算没有对上,也让他们看看,你离开了天照宗,照样过得好,这对嫉恨你、想杀了你的人来说,应当更加难受。”
血洗仇门自然不算什么好的复仇手段,又血腥又麻烦,人那么多杀起来得多累。
程衍默默地想,还是按他的想法,把仇人气死更好嘛。
楚望确定了要参加天榜大会,并且被程衍开导之后心思开拓,没有再因为有可能碰上天照宗而裹足不前,修为还突破了一个小层次,更加精进。
天榜大会这种百年一度的盛事,足足提前了一年就开始各种宣传,开始比赛的三个月前就陆续接受报名、统计分配参赛者的对手,并且按以往的经历,比赛的赛程多则长达一年,是一轮一轮的比赛直到所有对手击败,从首位依次划分名次来。
天榜还真的是一块直冲云霄的石榜,坐落于修真界整块大陆最中心的地方,不归属任何门派管辖,不到大会开办的日子,这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除了,怎么望也看不到尽头,用化神期的眼力,也在数万里的高空就被阻碍视线。
程衍和楚望跟着其他蜂拥而至天榜大会的修士一样,先去观摩瞻仰了这块大石头,但什么也感觉不到。
越朴实无华,可能越是藏了什么深厚的能量。
石榜方圆百里内都不给接近,观光的修士在远处眺望,还有人读了不知道多少闲书,信手拈来过去几百年天榜大会出过哪些惊人的天骄,就差直接搭个茶社开始讲书。
看不出什么东西,两人离开,前往不远处报名的地方,那里更加人潮汹涌,并且由于距离天榜大会开始不到几天的时间,报名人数也在激增。
在这石榜的周围,已经有星罗棋布的石台,围绕着石榜中心这片区域,那些石台就是看台,而天榜大会的每一场比斗,都是在这片中心区域进行的。
楚望看着报名处人挤人的盛况,哪怕作为辟谷的修士不会流汗,他也看着感觉到热意。
他扭头看程衍,凑近了说:“师父不如先寻一处石台,稍等弟子报名成功后,再去找师父。”
他原本以为自己来参加天榜大会,程衍这样修为高深的修士看不上,不会出面,没想到程衍却和他同行,已经让楚望有些难掩的欣喜,也开始想着在比斗时要更卖力,不能给师父丢脸。
但是报名这样的事情,还是他自己去就可以了。
程衍拿了把折扇在扇风,顺手一合纸扇,拍了拍手心,却笑着看楚望,语出惊人:“你要参赛,为师也要参赛。”
第169章 修真师徒年上
程衍出来的时候, 隐藏了自己的修为,看起来像个凡人一般,导致两人同行, 路过的人都以为这个凡人是同行的金丹修士的仆从,并且想不明白毫无修为的人怎么敢跑到天榜大会这种全都是修士的地方来。
但是随着程衍话音落下,他的周身渐渐有气息涌动, 起起伏伏后最终稳定, 是元婴期左右的修为。
楚望现在面对元婴期的修士也很难敌手, 但是因为平日和程衍朝夕相处, 也感觉到了他此时显露的修为是比真正的实力要低的。
这个师父真是一点也不为人师表。
楚望有些做贼心虚,看了下周围络绎不绝的修士,低声问:“这样不会被发现吗?天榜大会应该有很多大能在维护秩序……”
要是各大门派没有派出化神大乘的老祖来镇守, 这种全修真界的大盛事肯定无法照常举办, 在进入这片区域的时候,程衍就已经感受到了几抹实力不亚于他的气息。
他却仍然很镇定,面带着笑意,说:“放心好了, 不出风头,没人注意到为师, 不会发现问题的。”
他已经在化神巅峰瓶颈了很久, 这种水平的修士在修真界只手可数, 不可能跑来金丹和元婴的比赛进行比斗, 报名处就算有检测修士的法宝, 也没法探查出这种修为的隐藏。
至于同等水平的大能, 镇守在大会, 不可能专门花心思一个个参赛者探查, 那样也能轻松遮掩过。
除非程衍表现出非常突出的实力, 才有可能被注意到,从而发现他的不对劲。
楚望搞不清楚程衍的目的,没有再多问,应了声,只好跟着已经伪装修为的程衍往报名处过去。
报名处聚集了数万的金丹期和元婴期修士,在数百个报名台前排队,熙熙攘攘拥挤着。
谁都不好惹,更何况天榜大会明言禁止在区域内私斗,闹出矛盾争吵都可能被取消报名的机会,排队的地方倒是一派和谐。
好在修士不容易疲累,能修炼到这个地步也都是耐力超人,没多久就轮到他俩。
“先检测境界,再检测根骨,符合条件金丹期参赛者支付一百灵石,元婴期一千。”
报名台的修士起码也是个金丹期中期,只是只有百年内突破才能参加天榜大会,这些都是各大门派超过年限,无法参加的弟子。
程衍示意楚望先检测,顺利通过之后开口:“我和他一起,测完一起报名。”
缴费的灵石并不少,看报名人数,组织的大门派分分帐都可以回本了。
报名台的修士态度不冷不淡,说:“那便测吧。”
楚望的心提了上来。
程衍跟他方才一致,先是对着桌上的检测石释放法术,然后将手掌当上去。
登记的弟子看了眼,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木灵根,元婴初期,突破九十九年,真是好运。”
他说着,语气也忍不住有些漫不经心起来。
除了突破年份,这块法宝还能看到骨龄,测出来这位修士已有六七百岁,可见他是金丹期快要寿命将近才险险突破,说不定是用了什么强行提升的手法,这种修士也比同阶级的修士要弱许多。
这是个水货。
登记的修士心里看不起,但是不管对方怎么突破,符合条件他便记下来,接过灵石后给了每人一块令牌,说:“大会开始后,令牌上会显示对阵赛场,切记不要迟到,比赛开始半个时辰内没有到场就算淘汰。”
他说完,便喊:“下一个——”
程衍拉着楚望慢悠悠地闪了。
令牌上只写了“天”字,别的暂时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从令牌上可以感应到自己的气息,是刚从检测时留下的法术同时烙下的。
大概因为这样,也不用担心每个人的令牌被抢夺、冒名顶替的事情发生。
楚望还有些怔愣,没想到程衍那么轻松地就通过检测,并且完全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他又有些忿忿不平:“刚才那个修士什么眼神?竟然瞧不起师父!”
程衍笑着摇扇子,说:“我连他的相貌都忘了,管他呢。我们去找个视角好的石台,等着比斗开始吧。”
离开了报名区,就有不少修士御剑或者直接腾空到处乱飞,悬浮在半空中的石台也数量众多,才能容纳那么多的修士汇聚于此。
在这里除了符合条件报名参加的修士以外,也有无法参加但来观摩的,甚至在外区都形成好几个小型的贸易集市,来这边做生意的也不少人。
程衍正打算拉着楚望腾空,去找个空石台休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响。
“楚望!?”
周围都是修士,有从半空降落的,有准备腾空而起的,吵杂得很。
只是修为高的人五感出众,程衍一留心到那声音,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几公里远的地方,一艘华美的飞舟悬浮在半空,在飞舟上面有人正朝他们看过来。
而飞舟的周身雕着天照宗的门徽,让半空中飞行的修士们都纷纷避让开。
那声音很陌生,程衍拉着楚望看过去,问:“那是谁?”
楚望也辨认一番,才喊出对方的名字:“是白华,明徽的友人,之前污蔑我操控异兽攻击明徽的,就有他。”
“那这么说,那个明徽可能也在?”
程衍神色闪动,已经在心里头摩拳擦掌着准备见一见本源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有几个身影从飞舟里出来,御剑朝他们的方向逼近。
果然,除了那个白华以外,出来的还有另一个明徽的挚友,名为吴璘,两人冲在前面,而紧随其后的,俨然是明徽和陆傲。
“当真是楚望!”距离不到一里时,明徽已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停顿,“楚望,你竟然还活着,还敢来天榜大会这样的地方?”
楚望和程衍窃窃私语,说了几个人的名字。程衍只见过陆傲,也都快把对方的脸忘记,现在一个个把名字和脸成功的对上号。
陆傲已经突破了元婴期,看样子没有解决他的心魔楚望,好像也没有带来什么重大的影响。
他看起来更加内敛冰冷,整一副面瘫脸,连看到楚望都没有情绪波动,心理素质显然过于其他人。
程衍倒是多看了明徽几眼。
按他的推论,楚望是火灵根,这个明徽是水灵根,而且一直和楚望处于竞争对手的关系,很像天道描绘的本源可能出现的状态。
只是多看这几眼,程衍就有些咋舌。
这个明徽相貌倒是很出众,但是情绪波动剧烈,修为根基也不太稳固的样子,怎么看都……有点失望。
他还一直担心这本源的本体到底是多强大棘手的存在,这看起来就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嘛。
这样想着,程衍又多看几眼,怀疑这是对方用了什么方法隐藏,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楚望注意到程衍的视线,突然有些紧张,忍不住扯了扯程衍的衣袖。
“师父,您为何一直看着明徽?”
程衍收回视线,说:“他有问题。”
楚望神色严肃了起来:“什么问题?”
程衍无奈地摇了摇扇子:“就是看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才有问题。”
说话间,那几个人已经落地走近。
在走过来的时候,白华和吴璘就自觉地落后半步,走在后面,而明徽修为比陆傲低,却和他并排走,显然两个人的关系应当不错。
楚望发觉这点后,倒是有些惊讶。
他知道了明徽对陆傲怀着异样情愫的事情,还是因为这个明徽才嫉恨自己,导致他无端受害。
但是那时候在天照宗,陆傲和明徽完完全全就是陌路人的关系,明徽多次明里暗里地同陆傲交好,陆傲都表现得很淡漠。
没想到,此时两个人看起来,倒是关系要远比之前好许多。
走近过来,白华就率先开口:“楚望,你已经是筑基期,还敢来天榜大会,就不怕在这里死得不明不白?”
他言语间带着满满的恶意,修为才是金丹初期,估计刚突破不久,显然看起来智商也不是很高。
陆傲冷淡地开口:“他现在至少金丹后期了。”
明徽一直在观察楚望和他旁边那个陌生的修士,听到陆傲的话,才有些失态,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楚望离开天照宗的时日,明徽一直有在勤奋修炼,可是现在也不过是金丹中期,他看不穿楚望的修为,以为他只是进行了隐藏,听了陆傲的话,才有些控制不住他的情绪波动。
陆傲倒是很平静,他看着楚望,又将视线移到程衍身上,说:“看来叛离天照宗后,你是寻得什么法宝,有了奇遇。”
伪装下的程衍的修为陆傲也能看穿,是比他还低一些的元婴初期,陆傲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楚望没回应。
明徽想了起来什么,说:“那时候不是有个修为高深莫测的大能把你救走?必然是对方给了你什么宝物,才让你修复了金丹。”
他说着,语气都有些咬牙切齿。
显然,那个时候程衍出现气息太强大,其他人没有办法探查到他的面容,现在也没发现他的身份。
楚望很平淡:“是又如何?”
陆傲开口声音淡漠冰冷:“可惜天榜大会不允许私斗,你的境界又与我不同,不然我定会在大会上取你性命。”
连说起杀人,这个人还曾经勉强称得上是他唯一的友人,陆傲的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
楚望毫不客气地回击:“只怕不知道是谁取走谁的性命。”
陆傲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好像觉得楚望说了滑稽的话一样。他们差距的境界,陆傲完全不觉得楚望能与他匹敌,至少现在不行。
但是……
假以时日,连金丹毁坏都能修复,这样的人……
陆傲的身上涌动着杀意,但是,下一秒,那朝着楚望袭来的杀意就被另一股气息包裹,直接侵蚀吞没。
“都说了天榜大会禁止私斗,更何况,在我面前意图伤害我的爱徒,是不是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陆傲一惊,感觉到自己的气息石沉大海一样被吞噬,他连忙收敛自己的杀意,才正视站在楚望身旁的修士。
对方打着折扇,明明是个修士不需要扇风,看样子是个风流的家伙,眼若含情,看起来就是那种一心享乐的修士。
而且对方修为比他低,陆傲修无情道,同修为打得过他的都少见,他自然第一眼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这会儿才有些警惕,怀疑对方身上有什么法宝,或是攻击手段特殊。
明徽旁观着,却更先捕捉到重点,惊诧道:“楚望,你叛离师门,还能重新拜师,你现在的这位师父知不知道你之前残害同门,还勾结外人偷窃师门的宝物?”
第170章 修真师徒年上
这个明徽实在碍眼, 摆明了在挑拨离间,还表情那么无辜,好像只是出于自己的诧异, 有话直言。
如果楚望的师父当真对他过往一无所知,这会儿必然要师徒之间心生罅隙,产生怀疑来。
可惜程衍只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懒懒散散地摇扇子, 抬眼笑说:“知道又如何, 不知道又如何?”
明徽呆愣了下, 不会说了。
程衍听过楚望说的在天照宗发生的事情,按他的分析,栽赃他偷窃源石应该不是陆傲或者陆渊的手段。
陆傲是没有那个能力;而陆宗主如果要找机会让陆傲杀死楚望, 应该是让他尽早结束当时的禁闭, 离开宗门去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历练,好让修为高过他的陆傲出手便好了。
排除法一下,楚望如果不是被卷进其他祸端,那栽赃他的人可能就是明徽了。
这家伙是本源的分|身, 本源肯定会在这重要的转世上留下什么手段,像是前面反过来诬陷楚望操控异兽伤害同门, 用了虚构的影石来证明, 都留下了不合常理的痕迹。
程衍有理由相信, 这个明徽看起来越没问题, 就说明他的问题是越大, 而连程衍这样的修为甚至都没有办法发现。
陆傲对程衍的态度从不在意变得警惕, 但是他没有多说什么话, 也没有再冲动行事, 只是简单地看着楚望说:“天榜大会结束后, 我必然会来取你性命。”
他不怕楚望逃跑,只要被他捕捉到踪迹,他都有方法追杀到天涯海角去,也不会再给楚望逃过一劫的机会。
……只要那个高深莫测的大能没有再出现。
事不过三,陆傲不相信自己还能那么倒霉不成。
这几个人都是知道楚望所谓叛变天照宗的真相的人,吴璘和白华在执法堂颠倒黑白污蔑楚望,陆傲一心想要斩杀楚望,明徽嫉恨而暗中做了不少事。
因而,他们也没有再揪着说什么,陆傲放言之后,就干脆地转身御剑:“走了。”
这里不能私斗,就算他们是天照宗弟子,对面是天照宗的叛徒也不行。
继续交涉没有意义。
其他人一看,也连忙跟上陆傲离去。
在远去的时候,楚望和程衍还能听到明徽凑近陆傲的身边,说:“师兄,如果在大会上遇到楚望,我定会打败他的!”
楚望听到了,摇头说:“明徽虽然这些时日有所长进,但是他之前修炼不太上心,根基不牢固,现在境界不稳固,早已不是我的对手了。”
程衍拉着他御空,往另一个方向去寻找石台,边说:“即便如此,如果遇上了,也不要掉以轻心。”
楚望抿唇:“那是自然。”
程衍接着说:“陆傲仍然想要杀你,说明他仍然受到心魔的影响,突破元婴之后估计也留下了祸根。”
楚望也不怯让:“他想杀我,我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哪怕他们之间的差距不小,楚望与他已是仇敌,陆傲想杀他,楚望何尝不想?
他们俩说着话,程衍眼尖看到了一处空荡的石台,拉着楚望调整角度,降落在石台上。
他一边抬手布置一个舒适的看台,一边接着刚才的话说:“不过,我有印象这个陆傲之前的修为,看来他长进不少,突破的速度很快。”
楚望说:“他又是修无情道又是剑修。”
程衍明白过来,一拍合上的纸扇,将其收起。“那他只要熬过前期的苦修,突破了瓶颈,必然会修为大增,突飞长进。”
楚望点头,说:“那我肯定就是他剩余需要突破,为数不多的瓶颈了。”
程衍目光闪动,没有再说什么,拉着楚望去石台上他刚用法术建起的看台去。
楚望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师父……只有一个横榻……”
石台本来就方寸大小,但也不至于连多一把椅子都放不下。
程衍拉着他要一起坐下:“我们是观看比赛,自然要躺着舒服点的才行,但是这里放不下一整张的床。”
楚望抽了抽眼角,他无法想象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摆张床躺上去,周围那些石台上的修士会用什么眼神来看他们。
但是一张横塌也够奇怪了——
他挣脱了程衍的手,抱拳低头说:“师父,弟子去外面冥想,调整状态。”
说罢,也不等程衍回应,就匆匆的转身,跑了出去。
程衍愣了愣,摇头笑说:“都会拒绝人了啊……”
不过他的语气里倒是没有什么不悦,甚至还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他不怀好意,想必他的好徒儿心思也没那么光明磊落,不然怎么会这么慌不择路地逃跑呢?
* 小傻子
天榜大会转眼间就开始,联合举办的大门派有长老站出来讲话,这修真界一点娱乐气氛也没有,这么大的比赛盛事,开幕式……不是,开场白说得和监考员一样严谨刻板,从头到尾都是在讲哪些违规会被如何惩治,听得参赛的修士一个个胆战心惊。
最后说到奖励,这才气氛高涨一些,没有那么肃杀了。
程衍没有对楚望提什么要求,只说:“你就照常发挥,遇到差距太大的对手要懂得适时放弃,顺利的话也不用隐藏自己的实力,赢得第一算赚到,没赢到那奖励的法宝也没多重要。”
幸亏楚望最初的是非观念不是跟着这种师父塑造,要不换个意志不坚定的人肯定要被溺爱成个废柴。
而楚望只会感觉到师父对他的重视和爱护,而且师父说得没错,奇珍异宝有的是,他本来就不是冲着奖励而参加,只不过想要扬名,有机会的话对上天照宗的弟子,能狠狠教训一顿。
他心里有些甜意,点头认真回答:“弟子清楚。”
“还有一事。”程衍想了下,说,“前百名能得到在天榜留名的机会,如果得到这个机会,我们就直接溜,也不要留名。”
楚望诧异:“为何?”
各种传闻都说,在那块巨大的石榜上留下名字,基本都能得到一些感悟,甚至还有人直接感知天意,直接在天榜下突破境界。
程衍摇头,说:“解释不清,就当做是我的直觉好了。”
楚望没有再多问。
后面就开始安排对赛,元婴阶段和金丹阶段的修士分散着进行,令牌上会浮现出一个编号,对应着划分的场地,和匹配到的对手一对一,以一方没有反抗能力或投降为胜负证明。
比完一场之后,会给不短的时间修炼,除非重伤又没有丹药治疗,不然获胜的修士都能接着进行下一场比赛。
楚望和程衍分别安排到了各自的对手,几天内各自比了几轮,眼看着参赛的人砍半砍半再砍半,赛场数量减少,倒是围观着的石台变多了。
筛选几轮后留下的基本都是有能力的,比赛的进程也放慢,有的修士打完一场,要等十天半个月才会轮到下一场,每场比赛也慢慢有不少修士在观看,尤其是人数比较多的金丹期。
楚望休息了一天,就比程衍更早匹配到了他的新对手,腰间的令牌发出灼热的光,提醒他去参加下一场比斗。
他睁眼站起来,看向躺在横榻上很无聊的玩纸扇的程衍。
“师父,我去参加下一场比斗了。”
之前他们各自参加都时间冲突,程衍一场也没看过楚望和别人比。
他收起扇子,说:“在哪个赛场?我随你过去。”
楚望看了令牌,说出那一串编号,程衍直接操控着石台移动,悬浮着避开其他石台,往那个赛场的地方赶去。
逼近赛场时,发现旁边也围了不少的石台,程衍没有起身,远远地看了几眼,说:“看来你这一轮的对手应当是个名门弟子,还有不低的名气。”
散修是很难在修士之中取得特别大的名气,尤其是金丹期,大多数散修很难达到这个高度,而大门派的弟子集中资源培养,却能培养去不少来。
参加天榜大会能有那么多人来围观,要么就是名声很大,要么就是朋友很多,满足这些条件,多半都是名门弟子了。
不过,不管对方是什么出身,也不影响楚望出手。他心里默默想,说不定遇到个天照宗的弟子,他还会出手更狠。
他们的石台慢慢放慢速度,停在了赛场的上空,楚望看了一圈表情有些呆愣。
“怎么了?”程衍察觉到他的心神一乱。
楚望按着自己的剑鞘,开口:“对面石台上,我看到不少人穿着天照宗的衣服。”
碰巧了,遇到那么多天照宗的弟子来看比赛,那参加的必然也是天照宗的弟子。
程衍坐直起来,勾唇一笑:“那小望可要加油。”
楚望就差拔剑出鞘,眼里已经战意凛凛。
因为赛场减少,附近的石台也有人没事凑过来观看,天照宗的弟子们并没有发现程衍他们。
等到令牌提醒马上到比赛的时间,楚望腾空而下,落到中间的赛场上,等着他的对手到来。
不管抽到天照宗的哪个弟子,他都有把握对付对方,甚至感觉自己状态比平时还好更多——
然后,楚望便看到明徽从一个石台上御剑降落,两个人隔了数百米已经对视上。
两个人瞬间表情有些怔愣,但是在明徽落地之后,赛场上自动升起一个笼罩住两个人的透明结界,下一秒钟,两人立刻朝着对方冲去。
程衍看到楚望的对手是明徽,也讶异地坐直起来。
不妙。
他不太担心楚望,他担心楚望直接把明徽砍死——那家伙可是本源的分|身,他的目的是要等对方强大后再弄死对方获得本源的能量,要是太早弄死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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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0
第171章 修真师徒年上
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金丹期修士的赛场上有元婴期修士在维持比赛秩序和公平, 眼看还没宣布比斗开始,这一场的两个修士就发起快攻,担任附近几个赛场裁判的修士立刻把注意力放到这边的赛场上来。
要么是两个性子鲁莽的修士, 要么就是仇人正好碰上,如果是后者,那比斗估计要成死斗, 但也精彩不少。
不过是眨眼工夫, 楚望和明徽已经进行了第一波交锋, 圆台赛场上有残余的火苗在地上霹雳作响, 半空中则是弥漫着水灵气凝成的蓝芒,两边谁也不落下风。
楚望手持长剑,他的单火灵根带来优势, 让他每一剑招都带着火灵气凝聚而成的攻击招式, 剑刃锋利,附着的火焰非普通火焰,能灼烧入骨,难以扑灭。
明徽则是单水灵根, 他的本命法宝是一段似乎没有实体的绸缎,由水灵精华汇聚而成, 这段绸缎可以帮助他凝聚周围的水灵气而进行攻击。他谨慎地御剑升空, 避开地面上的余火, 盯着楚望, 没有再次行动。
水火天生不相容, 首次交锋两人交替使用数次法诀, 碰撞后互相抵消, 双方都没有受到伤害。
天照宗弟子汇聚的石台上, 气氛却有些凝重。
明徽他们碰到楚望之后, 他的跟班白华就和其他的同门说了楚望也同样出现在天榜大会的事情,所以此时其他人见到明徽的对手竟然是楚望,只觉得碰巧,并不惊讶。
但是,听闻楚望还敢出现,认定他叛离门派的同门义愤填膺地言论讨伐他,白华也没有和其他人说楚望修为高得异常的事情。
交锋一瞬,石台上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明徽居然不占上风?”
“楚望当时不是金丹受损吗?他怎么还可以和明徽打得不分上下?”
“明徽师兄这几年可修炼得比以往更刻苦,修为涨进得更加厉害,怎么可能打不过楚望?”
“再看看!”
明徽很会经营自己的人际关系,加上相貌出众,在同门之间一直维持着很受欢迎的人设,此时天照宗弟子的人心,自然是向着他的。
不仅如此,一轮交锋,明徽发现楚望此时的修为不掺水分,没有他想象的好对付,楚望也同样严肃许多。
楚望不会因为明徽修为比自己低而掉以轻心,在他的记忆中,明徽总是好运获得不少奇特的法宝,他留着的杀手锏只多不少。
面对这样的对手,最好的方法就是——
快攻!
不给对手施展大招的机会。
明徽警惕没有再次冲上去,而是谨慎地甩动绸缎,在自己周身构建一个防御罩,而这眨眼的功夫,楚望的身影已经重新逼近,更快映入眼中的,是他闪着寒光的剑刃。
双方思考和石台上的对话不过一瞬,第二轮交锋顷刻开始,比斗场上分秒间变化莫测。
明徽由攻转防,挥动着绸缎加固防御,水本该克火,但是楚望的剑挥舞着急速的剑芒,落到防御罩上一道道斩破的光如同撕裂伤口,向外蔓延开火苗。
铛铛铛——
剑刃如同划过铁器一样发出脆响,一秒之间落下的剑光已有数十道。
防御罩上顿时燃起十来簇火苗,发出水汽蒸腾的滋啦声响。
明徽连连后退,挥动绸缎的动作不停,额间却冒出冷汗来,死死地盯着楚望,隔着防御罩对视。
生死关头,他早就忘了其他,满脑子只有求生的念头。
他操控着水灵气将剑光切开的裂痕重新修补,水灵和火灵冲撞,互相消耗至消失。
修士之间的打斗没有点到为止,只有拿出死斗的状态,不掉以轻心,才能从每次生死关头活下来。
明徽看得出来,楚望确实要取他性命,就像那次在秘境中,他把楚望引入异兽的陷阱,也是要他死一样。
防御罩看似久攻不破,但是只要明徽修复的速度低于楚望的剑光落下的速度,防御总会被攻破的时候。
剑芒附着的火需要消耗灵力,但是楚望进攻的气势远远高涨,挥剑的速度甚至还在增快,这样的方法绝不可能对他进行消耗。
明徽最初的初探用了自己一个不弱的招式,却连楚望的衣角都没碰到,而他擅长其他大范围大杀伤力的招式,现在防守的状态却不允许他抽出精力来使用。
楚望好像完全不知道疲倦,他的剑刃锋利,意志也如这锋刃。
遇上一个全面压制自己的对手,并且这对手摆明了想要取自己的性命,明徽心里的念头一转,冒出了两个选择。
如果立即投降,监督比斗的修士会马上隔开两人,终止比赛。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输了,他这些时日那么刻苦的训练,就是为了能在天榜大会扬名,如果在这里结束,他连摸到天榜的机会都没有。
而另一个选择——
“系统救我!再不救我我要被楚望杀死了!”
明徽在心里呐喊,急切得只怕这声音真从喉咙喊出,就要破音了。
程衍一直在盯着圆台,看到明徽转为防御时,心里放松了一些。
两人的境界、根基、斗法经验显然有很明显的差距,最初交锋一瞬,程衍已经看出明徽必然打不过楚望。
现在他龟缩在防御罩中,有机会投降,估计没那么容易就死,程衍也就放心了……
只是明徽咬着牙坚持着,显然不愿意向宿敌求饶投降,性格也没那么能屈能伸。
程衍看得都有些乏了,还想着等楚望慢慢消磨完明徽的灵力时,给楚望暗中传音让他别杀死明徽,圆台上突然形势骤变。
同时,程衍感觉到了明徽的胸口,有一股隐蔽却强大的气息一闪而过。
他神色一闪。
终于露出马脚了。
形势转变不过一瞬间的事情,被憋屈地压着打的明徽突然爆发出一股充满威慑的力量,猛地将楚望弹开,然后明徽的周身涌起无数的水雾凝成水龙,场上覆盖了阵阵龙吟,圆台以外百里,都传遍这威严的声响。
石台上有天照宗修为比较低,只是过来观摩获得经验的筑基期弟子立刻露出难受的神色,金丹期和元婴期的弟子也感觉龙吟在耳边鸣响,心神都被震荡开。
“从来没见过明徽师兄这招!”
“这是透支了灵力才能施展的吧,明徽太狠了……”
“这个起势如此可怖,只怕我也拦不住……”
距离最近的楚望自然是收到最大的影响,那些水汽凝成的龙头都面向他,龙吟几乎让他耳鸣几秒,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清。
那股远强于金丹期修士的气息在迫使他后退屈服,但他牢牢踩着地面,手里的剑挥出密集的剑芒在身前抵抗,哪怕那些剑芒都是形成不到瞬间就被龙吟震碎,他也没有因此退让。
被水龙包围的明徽悬空而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望,心里却还在和系统讨价还价。
“系统,这个招式好像还不够厉害。”
“楚望心神坚定异于普通修士,摧毁意志需要更多的时间。”
“我的灵力坚持不足了,你帮我补充一些!”
“对不起,宿主目前积分不足。”
“我都快死了还积分不足,我死了你也会消失有没有搞错!”
“宿主现在占据优势,没有死亡危险。”
“你不是也想弄死楚望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了,他修为增长异常,连金丹毁坏也不影响,这次不杀死他,下回再遇上他,我估计连与他一战的能力都没有了!”
“……”
所有人都以为明徽在准备着致命一击,明徽也确实想再继续攻击……
可是这个名为水龙吟的招式是他用了存贮了几年的所有积分换来的,施展耗尽了他所有的灵力,也没有再接着进攻了。
所谓水龙吟,龙吟就是它的主要攻击方法。
普通金丹修士直面龙吟,哪怕这些只是水龙,也会很快意志崩溃,这是从心神上直接攻击,一招得手,修士的修为不变,但是却会整个人神智受到永久的损害。
这个阴损招式,明徽看中很久,一直犹豫要不要和系统兑换,紧要关头不想向楚望投降,他被迫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楚望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神识有刺痛感,龙吟声难以形容,与之同时在耳边回荡的好像有无数说不清的挣扎求救声,那些声音好像不是外界发出,而是从他灵魂深处释放,回荡在神海之中,那些声音听起来如同备受痛苦的折磨,也在一寸一寸地折磨侵蚀他的神识。
楚望咬着牙,忍着那钻心的疼,挥剑的速度没有一刻放松过。
他被迫着一步步后退,却没有动过逃离或屈服的念头。
此时他完全无法张口说话,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让他的神智被摧毁,也就意味着他没有投降的机会。
这招需要动用的灵力肯定非常多,明徽无法维持太久,等到龙吟停息,就是他反攻的时机——
程衍悬浮远离他们的石台,已经在慢慢逼近圆台。除了他以外,方圆百里有不少修士被龙吟惊到,也有不少靠近,连天榜大会那些在维持秩序的大能也有一些被吸引了注意力。
明徽胸口那强大的气息本来只是一闪而过,但是被捕捉到了之后,程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上面,在系统和明徽再次进行交流的时候,他再次抓到机会,完全捕捉到源头。
交流到一半,连那对话的声音程衍都能听到。
一听到他就忍不住笑了,不愧是本源,伪装来到这个世界给自己的分|身增加实力,也是打着系统的幌子,想必本源也对此非常熟练了。
对话结束于系统的沉默,此时程衍已经非常接近圆台了。
这时候,程衍又听到那声音说:“可以,我帮你恢复灵力,要先赊账。”
程衍面色一变,猛地冲进圆台的罩子中,拉着楚望从地面腾空而起,同时一个法诀打向明徽的胸口——
“何人擅闯打斗场!违规!”
“那是什么东西!?”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
明徽根本没预防场外情况,呆愣了一瞬,然后紧接着,他感觉到了无数可怕的气息扫向他。
他刚重新获得全盛的灵力,刚想攻击,程衍那一击几乎没有产生任何痛觉,却诡异得他有些发毛。
下一瞬,他听到了一直藏在自己身体里的系统声音都有些变了:“快跑!我的结界被破坏了!”
然后无数的声音从上空覆盖这片小小的圆台。
“那个金丹修士身上,有半步真仙的传承!”
第172章 修真师徒年上
“那个金丹修士身上, 有半步真仙的传承!”
在无数喧哗的声响中,这个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在整片区域回荡, 但又让人无法辨识出他的音色来。
疯狂聚拢过来的修士里,修为不够的听到这话脸色瞬变,不少犹豫着想要退却离开。而天榜大会潜藏的化神和大乘期的大能们却纷纷睁开眼, 思忖。
“不错, 这抹气息如此强悍, 神识难以捕捉, 隐藏如此之深,一定是半步真仙所留下的东西。”
只是,最先判断出来的人为何要喊出来, 就不怕挑起争抢吗?
这个念头在所有被吸引注意力的大能心里一闪而过, 但是就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他们也会冲上去一查究竟。
修真界已经数千数万年没有修士飞升,连半步真仙的修士都成了闻所未闻的传说,所有可能有修士渡劫飞升的地方都被后辈反反复复研究到底朝天。
卡在这个境界的修士不能、也不敢渡劫, 他们有预感自己继续提升一定会被天道湮灭,寿命越将耗尽的老家伙, 就越在意任何可能对自己有帮助的线索, 不放过一个假设。
正是程衍拉着楚望离开之际, 用灵力传出那句话, 然后将他们踪迹隐藏, 不让人注意到。
那个担任裁判的修士本来还想找到破坏打斗规则的人, 但是追着程衍跑不到几里, 他又忍不住回过头去——那一瞬间从明徽胸口迸发的强大气息, 是经过九死一生的淘汰率活下来的修士, 无法拒绝的诱惑。
躲在扑涌而至的修士们之间,程衍才忍不住咋舌。他足足感知到了几十道化神期以上的神识突然出现,远比刚到天榜大会时察觉到的要多,可见这大会有多少老家伙隐藏着修为潜伏着。
就算是让他一个人对上这么多人,他也会选择战略性撤退,如果还成为这么多大能同时所针对的目标,程衍都没有把握自己能否逃离。
现在他和楚望呆在隐蔽的人群之中,混在其他感受到珍宝出世的力量波动而至的修士之间,观察着明徽的情况。
楚望暗中传音还特地压低了声音:“师父,明徽身上的法宝,真的是半步真仙的传承?”
以他目前的修为,只能感受到明徽的胸口被程衍袭击那一瞬,迸发出来的灵气非常充裕,好像明徽体内还藏了另外一个强大的灵魂一样。
但是他只能判断出那股力量的境界远超自己,至于半步真仙……那对于年轻的修士来说都已经是传说一样的存在了。
其他人没有找到最开始高声说话的人,但是楚望在程衍身边,清楚是他引起的骚动。
程衍回他:“本来是随口猜的,不过估计我猜对了,甚至那传承还有更高的境界。”
楚望呆了一瞬,忍不住惊叹:“明徽从哪里获得这样的传承?而且他隐藏得够深,天照宗其他人估计都对此一无所知。”
何止如此。
明徽此时还在比斗的圆台上,天照宗的弟子们多半则都还在悬浮于半空的石台上,他们对这变化更是措手不及,还没有人下去帮明徽一把,倒是都忍不住在议论——毕竟自己身边的人打开金手指却一直隐瞒着,足够让人震撼了。
程衍甚至感觉到,那位天照宗的陆宗主的气息也在周围蛰伏,也不知道陆渊之前是否有发觉明徽身上的异常。
程衍侧头看向楚望,说:“不管明徽从哪得到传承,能不能守住这份传承,还要看他命够不够硬。”
在他说这话的同时,圆台上突然有了新的变化。
明徽在系统提醒他快跑,感觉到无数强悍的气息锁定他的时候,果断地选择中止水龙吟,换成他更擅长的防御罩。
“没用的。保守计算有攻击意图的元婴期修士六百五十三位,化神期修士十三位,大乘期修士八位,人数还在增长中,你的防御罩拦不住。”
系统之前慌乱的语气好像只是错觉,现在又恢复冰冷的常态。
只是报出来的数据让明徽心惊肉跳,连和系统在心里交流都有些打颤。
“那我要怎么办?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很抱歉,宿主积分不足——”
“还管什么积分!如果我逃不掉,你也不能独善其身!”
“……正在发布紧急任务……”
高空中慢慢聚集越来越多的高境界修士,他们的神识牢牢锁定着明徽以外,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周围其他强大的气息。
圆台上那个年轻修士的境界一扫而至,哪怕他获得半步真仙的传承,大能们也没有把明徽放在心上,他们更多在忌惮着其他竞争对手。
场面反而僵持得平衡,第一个出手的必然会被围攻,谁都想拿到传承,但谁都不想被牺牲。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时,圆台上再次涌动那股骇人的灵力波动,一阵亮光一闪而过。
几乎在同时,无数光泽缤纷的法诀朝着那方寸的圆台狂轰乱炸——控制、禁锢、侵蚀神识、毒气、吞噬灵力……
释放招式的修士没有一个用上杀招,但是用上的狠毒手段层出不穷,不同修士的灵力在圆台上互相碰撞冲击。
那圆台承受着元婴期修士的比斗都不见留下损坏的痕迹,却在这眨眼间之间覆灭,炸成废墟的模样,还没有消耗完的灵力蛮横地往外波动,冲击着修为低下的修士。
程衍拉着楚望迅速远离后撤,同时有一大波修士不管不顾,直接冲向圆台,想必那片废墟很快就会混斗起来。
楚望愣了下:“明徽死了?”
程衍摇头:“不,你看那——”
他手一指,有三两成群好几波的修士反其道,没有冲去那片废墟,而是腾空疾行,并且都是朝着东边离去。
程衍接着说:“那里面好几个化神大乘的修士,必然是有人在明徽的身上留下追踪的法诀,明徽往那个方向逃去,他们去追了。”
他说这话的片刻,又有好几个暗中观察的大能发现,默默地一同跟上去。
至于圆台废墟处,此时飞起的各种招式皆是杀招,那些修士斗到死伤,也不可能找到宝贝。
楚望迷茫:“那明徽是怎么离开的?”
可惜程衍也只能摇头:“不知道,但必然是那半步真仙传承的法子,才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直接消失。”
花那么大力气让明徽脱身,也侧面说明了本源那股强大的力量,不可能还留在圆台。
本源化身的“系统”藏在明徽的胸口,显然因为平时不怎么遇到高境界的修士,很是掉以轻心,没有太加强防备,才会在之前和明徽交流的时候让程衍捕捉到蛛丝马迹,甚至听到后半部分的话。
被程衍一击即破的结界不过顷刻就修复,在此之后不论是程衍还是其他大能,都没有办法听到明徽和“系统”的交流,说明“系统”动用了更高境界的能力来隐藏自己的存在。
只是,一旦确定了明徽身上可能存在半步真仙的传承,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性,都有引发整个修真界的狂热。
而本源用于帮助明徽脱身的手段越高深,反而越会让那些对渡劫有心无力的大能穷追不舍。
也不知道本源能不能认出自己来,要是知道又是程衍识破了结界,还带节奏让修士们都直接认定它是半步真仙的传承,只怕本源估计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去早早掐死他了。
程衍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好了一大截,视线一扫,圆台上的修士还在混战,偷偷摸摸跟踪往东边跑的修士也有不少,更有一些修士在四周围观,看样子准备要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视线扫过石台,看到天照宗的弟子,程衍多看了几眼。
不知道那些平日与明徽交好的人,此时会是什么心情,是替友人担忧,还是心生嫉妒和隔阂呢?
“陆傲不见了。”
楚望同样顺着程衍的视线看向天照宗的人,很快就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陆傲只要出现在天照宗弟子之间,一定是所有同门默认的中心,也会因此非常有存在感。像此时混乱的场面,如果是平日,陆傲必然会站出来控制局面,可偏偏看不见他的人影,而是另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在统领天照宗的弟子。
程衍看了下周边,皱眉说:“陆渊也同样不见了。”
那位陆宗主刚才隐藏着气息,藏在周围。因为程衍和他交手过,对他的气息很有辨识能力。
“陆渊可能是去追明徽了,陆傲不见就有点奇怪了……我们也跟着去找明徽,看看他还能怎么脱身。”
程衍直觉,陆傲突然失踪,说不定和明徽——或者说和本源是有什么关系的。
就算没有关系,凑凑热闹看看本源有多狼狈也不是不行,还能用这个缺德的法子消耗本源的能量。
“等等……”
程衍刚拉着楚望,想往东边过去,楚望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开口。
“怎么——”程衍刚开口,又猛地一顿,他已经感觉到了楚望的气息有些混乱起来。
“不、不知道……”
程衍毫不犹豫地搂住他,腾空而起往与其他修士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去。“我带你找处清净的地方,你可能要突破了。”
高耸入云的天榜,以及那已经混乱不清的打斗皆被他们抛于身后。
这百年一度的天榜大会,以横空出世半步真仙的传承而中断结束,程衍可不知道,这一闹气死的,远不止此时抱头鼠窜的本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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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修真师徒年上
楚望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在顷刻之间不规则的乱窜, 那颗沉于丹海之中的魔核也同样预感不安一般的震颤,还在一阵阵地散发热意,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愈发炽热。
魔核从震颤到飞速转动, 也不过是片刻的事情。
听到程衍说可能要突破,楚望才愣了愣,稍微冷静了下。
之前的境界突破, 都是水到渠成地进行, 而且会在即将突破之前有隐约的预感, 也让他有一些心理准备。
而这一次, 因为楚望之前已到这个境界的后期,但还没达到圆满突破的巅峰,来参加天榜大会之前, 更没有什么预感, 他才猝不及防反应不过来。
回想着以往的经历,他慢慢冷静下来,虽然不知道魔修突破境界会不会更容易被雷劈死,但是起码现在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闭上眼睛, 深呼吸后轻声开口:“师父会为我守关吗?”
“自然。”程衍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片刻之间,程衍已经搂着楚望疾行千万里, 从天榜大会的区域一直往西, 横跨过一片内陆海, 就到另一片大陆。
这片大陆看起来荒凉一些, 放眼望去山峰怪石嶙峋, 土地干涸龟裂, 只有少数顽强的植被从裂缝中抽长出来。
“刚才明徽放出龙吟那一招, 应该是刺激到了你的神识和魔核, 所以在瞬间达到了突破的界限。”程衍一边说着话, 一边和楚望一同降落在一座山的半山腰。
楚望慢慢忍住了小腹那股灼烫的热意,分神看了周围,几秒钟后才认出来他们身处的地方,有些惊讶:“这里……是魔修的地方吗?”
程衍点头:“西大陆,因为资源匮乏,修仙者撤离,成为魔修的地盘。我怕你晋升有产生什么异象,在这里可能会保险稳妥一些。”
不等楚望说什么,程衍已经在这半山腰掐动法决,凭空挖出一个洞府,又将七七八八各种阵法以此为中心布置下,让任何企图进入这片区域的生物都有来无回。
最后他挥了挥衣袖,开始往这临时的洞府里倒腾东西。
魔修在正统修士为主的地方是很少出现的,自诩为修仙者的修士视魔修为十恶不赦的化身,一旦有魔修在一些门派的管辖区域内明目张胆地出现,门派就会派出弟子去围剿消灭魔修。
楚望之前还在天照宗,几度下山完成门派任务,都是这类任务。
因此,魔修如果晋升,一定是偷偷摸摸找地方藏起来的,程衍也摸不准魔修突破会不会天象和正统的修士不一样,从而引起其他人注意,毕竟他没见过。
在西大陆这边就放心多了。
与其说这里是魔修的领地,不如说因为这片土地资源匮乏到所有的门派都不想圈地管辖,干脆就这样放任,更鲜少到这边来。
至于魔修……
这种荒芜的地方魔修们呆着也很难提升,所以放眼看去,程衍布置种种驱敌防御的阵法,估计都没有使用上的机会来。
楚望也自然明白过来。
他突破境界的期间,如果产生了什么异象,被什么大门派的人看到,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修士突破期间有可能有危险,如果有其他人偷袭,很难又招架之力。
在这边起码安全许多,也避免了让师父帮他守关遇到太多麻烦。
楚望心里想着,也慢慢感觉心神平静了许多。
只不过,西边的陆地被修士们放弃掉,就是因为资源匮乏,或者说本质是缺乏灵气,连刚踏入,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浓度陡然下降。
在这种地方晋升,楚望心里有点没底……
然后,他就看到程衍往直接开辟的洞府里摆放了烛灯、桌椅床榻等物件,然后接着就是开始往洞府里设置一层叠一层的聚灵阵,在每个聚灵阵的阵心紧接着又摆上一件又一件灵气充沛的宝器。
楚望刚踏进这完全崭新的洞府,就感觉到它内部的灵气浓度直线上涌,一直到浓郁过天照宗内部提供给内门弟子每年只能使用一次的修炼宝地。
楚望:“……”
他突然感觉到了,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程衍在自己的秘境里塞了很多的东西,有的是这些时日买的,更多是过去几千年每次闭关无聊出来的时候所购买的。
他很庆幸修真界的东西质量还是很不错,翻到那些自己都忘记在哪里买的东西,全都还能正常使用。
而且这洞府估计等下迟早被雷劈开,也没有开得多大,靠汲取宝器内部的灵气后扩散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三下五除二布置完,扭头看向楚望,有些惊讶:“你还不闭关?”
楚望这才回神,尴尬地轻咳一声,说:“师父,您先出去……”
他说着话,同时余光扫到了程衍往这洞府放置,为数不多的家具——那个横榻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楚望心里猛地生出不祥的预感来。
果不其然。
程衍直接往横榻一坐,伸了伸懒腰开口:“我在这里守关就好,在外面一片荒郊野岭多显眼,遇到没事找事来打家劫舍就麻烦了。你闭关你的,不用理我。”
这洞府的空间方寸可见,横榻的旁边就是层叠的聚灵阵,聚灵阵的中心有个蒲草团,那就是为楚望闭关冥想准备的。
楚望无奈。
最无奈的是程衍说的确实非常有道理,他们刚才看见外面如此荒凉,视野又开阔,有什么生灵经过都是一眼可以看见的。
西大陆虽然人不多,但是还是有一些魔修避免被追杀,呆在这里的。
至于打家劫舍……
程衍这纯粹替有可能出现的没长眼的魔修多留一条命,魔修突破往往更加九死一生,能打得过他的魔修估计没有还活着的了。
程衍虽然已经快在横榻上躺平,但是还是语气颇有些严肃地说:“你别想这些多余的事情了,魔修突破境界我还没见识过,也不知道到时候有什么危险,先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楚望神情一凛,才发现这些时日和这个便宜师父参加天榜大会,懒散怠慢了许多。
他严肃了起来,也不想着闭关时还有旁人围观这种别扭的事情,走到聚灵阵的中心后,盘腿坐在蒲草团上,迅速沉下心,闭上眼睛进入状态。
眼看着对方已经闭上眼睛,神态肃然,程衍转了个身又伸了下懒腰,同时仔细观察着楚望的神情。
楚望丝毫不见被影响,好像外界的一切都已经和他隔绝了——放在往常,按修士感知的敏锐程度,周身的动静都会捕捉到。
程衍放心了,于是干脆靠着横塌上的软垫,然后掏出几颗果实啃了起来。
同时他的衣袖一挥,一个水汽凝聚而成的屏幕在半空中悬浮出现,水纹晃荡之后,慢慢浮现出一幅正在移动的画面来。
……他已经忘记了之前自己突破境界都花了多长时间,但是长则能闭关上几年,为了找到最后突破极限那一丝感应,需要耐住长时间的寂寞。
他总不可能一直躺在这里没事做,必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才行。
他打破本源那股力量隐藏自己存在的结界的同时,也留一手在明徽的身上放了个窥视的法决,显然明徽着急着逃跑,这个隐蔽的法决还未被发现,此时还能正常使用。
只可惜只能看到静音的画面,并且明徽估计还在逃命,画面里只能看到沿途的风景在飞速后退。
程衍抬眼看了楚望一眼,和刚才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他再收回视线,这屏幕显示的画面也没什么新的进展。
还好他有足够的时间悄悄围观……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着明徽已经从一片森林跑进一片山脉,期间还飞过几处悬崖峭壁,然后在视线中的画面变成一片丘陵平原,他才慢慢停了下来。
这地方明明视野更加开阔,也更容易被人发现,前面躺着看别人玩越野跑酷正过瘾的程衍挑眉,有些惊讶。
紧接着,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随着明徽转身,程衍眼前的水纹屏幕视线也转移了下,一个人影在他旁边出现——
是陆傲。
还是昏迷不醒的陆傲。
可以想象,这一路逃命,明徽应该是把昏迷的陆傲扛在身上,就这么跑了一路。
毕竟修士为了抗击每次晋级突破的雷劫,都需要锻体,哪怕像明徽这样外表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体能也是不弱的,扛个人跑路绰绰有余。
只不过,陆傲当时失踪确实与他有关,可为什么明徽逃跑还要拉个与本源不相关的人呢?
程衍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又突然一顿,他有些不确定,好像隐约捕捉到关键的点了。
画面里的明徽把陆傲小心翼翼地放平在草地上,甚至还给他放了一块垫在身下的毯子,他俯下身去,程衍打在他心头上的窥视法决也慢慢下移视角,定格在陆傲的身躯上一动不动。
盯着对方看那么久,很难不想象出明徽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程衍开始怀疑,难不成本源投射到这个世界的力量还有心帮它自己的分|身牵红线,这种紧急关头才会带着暗恋对象跑。
不过,很明显可以得知的一件事,就是此时明徽和陆傲身处的地方应当是一处秘境之类的异世界,并且那些追踪明徽的人能进入这地方的可能性不大,明徽才会在被追杀过程中,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停下来。
画面静止了有不短的一段时间,程衍又抬眼去看楚望,正好看到楚望微微蹙眉,好似在忍耐着什么一样。
程衍惊讶地挑眉。
大概真的是天道的宠儿,楚望显然找到突破状态的速度超乎了程衍的想象,估计很快就要引来天雷了。
只是他眼下看着已经有些痛苦了,但是修士晋级经历的劫难,只能自己撑过,旁人是无法提供任何帮助的。
程衍留心了一下,才看向明徽那边的情况。
视线已经稍微转变了一下,没有再怼着陆傲的身躯不变,现在看到的……是陆傲的后背。
紧接着出现是明徽的手掌放在他后背,隔着这种窥视的法决看不到的灵气涌动,片刻之后明徽收回了手,陆傲的身体动弹了下,显然已经逐渐苏醒过来了。
两个人转为面对面的位置,程衍看到了陆傲对着楚望的神情,还是那副断情绝爱的冰山脸。
程衍怀疑陆傲的心理素质应当非常强,要知道他此时面对的是一个身怀异宝又弱于他的人,而且被明徽打晕带走,意味着陆傲有可能也直接被卷入那一堆老不死的家伙的追击之中。
他会做出什么选择,还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仿佛周围的一切如何变化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程衍饶有趣味地看着,然后就看到陆傲的嘴唇动了几下,他寡言少语,那动弹几下的嘴唇也完全看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话。
只能看到一个人的默剧程衍看得有些无趣,迫不及待想知道为了半步真仙的传承可以用尽各种手段的老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进入到这个秘境,再次开启跑酷状态——
陆傲的视线突然隔着那水纹的屏幕和程衍对视上。
那一瞬间程衍感觉陆傲好像看到了自己,就好像他应该也察觉了自己看到他一样。
然后下一瞬间,水波震荡,激起剧烈的涟漪把画面都掩盖住,就好像……一台老旧的电视接收不到信号一样。
震荡几秒钟后,整个水汽凝成的屏幕从中间完全破碎开,又变成水珠子,顷刻间恢复了它们最初的形态,消散在空气之中。
程衍愣了一会儿,才饶有趣味地挑眉。
被发现了。
而且,好像是被陆傲发现。
当然,也有被本源化身那个“系统”发现,从而让陆傲也进一步得知这个消息的可能性。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说明了陆傲这个人必然不简单。
程衍却没有太焦虑,也不担心因此失去了本源的踪迹——反正本来,追踪的人就不是他嘛。
而且如果陆傲也和本源扯上关系的话,那就更好办了。
陆傲本身是天照宗的骄子,还有望继承陆渊的宗主身份,在正统修真界,他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层身份被舍弃的可能性不大。
或者直接可以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徽有可能只身退出天照宗躲起来,陆傲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可能性非常小。
没了乐子还是多少有点遗憾的。
程衍打了个呵欠,调整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歪着头看向楚望。
楚望此时眉头紧锁,额间冒出汗水来,连嘴唇都无意识地咬紧,只怕已经进入到最重要的关头,他周围的气息完全收敛住,程衍无法感知到他身体内灵气如何波动,也意味着可能在身体内,正进行着重要的斗争。
也不知道魔修晋升,会不会有什么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变化……
程衍胡思乱想着,又想到楚望上次凝聚魔核的时候出现的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度重现当时恶念现身、群魔乱舞的场景。
他正想着,正好看到同一时间,楚望陡然睁开眼。
程衍坐直起来,看到了楚望的瞳仁里一片血红,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却好像完全失去焦距。
“……”
气氛有种难以形容的凝滞。
没有程衍想象的群魔乱舞出现,楚望周身依然平静得好似他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聚灵阵凝聚充沛的灵力在他四周平静地漂浮,丝毫不受影响。
好像除了楚望瞳孔的颜色发生变化,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出现。
可这也太不对劲了吧!
程衍沉默着与楚望对视,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他对着场面完全没有应对的经验,只能尝试着抬手挥了两下,干巴巴地开口:“徒儿,你怎样了?”
他开口说话好像是个触发事件的敏感词,程衍的视线一晃,来不及捕捉楚望的身影变化,眨眼的下一秒,楚望就已经从那蒲草团上起身,甚至整个人已经于这顷刻向程衍逼近过来。
程衍手还撑在横塌上,没有动弹,就感觉到了对方的身躯在他刚从视线里捕捉到的时候,直接贴到了自己的身上。
程衍:“……”
他们贴得太近了,楚望除了瞳仁泛着不寻常的红光,整个人的气息从压制在体内瞬间转变成完全释放,混乱又强烈波动的灵力在他周围涌动,带着鲜明的攻击性,甚至同时还能感受到这灵力从魔核运转之后,带上一丝丝阴寒的魔气。
平日里楚望的灵力施展也会遇上这样的情况,他多半时候会选择利用自己的躯体多运转一周进行“净化”,释放剑招的时候,就不会让人因此察觉到他是魔修了。
但是此时,他显然没有再顾忌到这一点,周围的灵力波动,都带着丝丝魔气,洞府内的温度都显而易见地下降了好几度。
程衍没动,没敢推开楚望或者做出其他举动。
很显然,楚望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程衍思考一圈,猜想各种可能又一一排除,最后猜测——
这是楚望突破关头,遇到的心魔?
不是所有修士都会在突破境界的时候遇到心魔的考验,但是魔修显然遇到的可能性更高,并且不是只在自己的神识或丹海内进行的斗争,而是会明显地“外放”出来。
而且,魔修在修炼过程中,有可能有恶念被疯狂放大,在遭遇心魔的时候迷失自我,不仅会突破失败,还致死率极高。
程衍不敢动,也是怕自己一个简单的动作,会激起楚望的心魔扩大变化。
他呆着没有动弹,楚望也盯着他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只是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而瞳仁越发血红——
在那双眼几乎和鲜血一样红的时候,楚望终于做了下一个动作。
他俯身更加逼近,几乎和程衍紧紧相贴。
然后程衍听到了楚望低声轻轻开口:“师父,你到底有几个好徒弟?”
程衍:“……?”
程衍有一瞬间地呆滞,实在是没料想到楚望的心魔……居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眼看着在呆愣的片刻,楚望周身的灵力不安地涌动更加剧烈,程衍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快速开口:“当然只有你一个!”
他没有想到楚望的心魔是与自己有关,但想了下,楚望对天照宗的恩怨已经慢慢走出歧途,他修炼的日子乏善可陈,也没有其他东西有可能成为他的心魔了。
听到他的话,楚望的眼神闪动了下。
但是下一秒,程衍就感觉自己被狠推一把——他防备着楚望周身的灵气伤害他,却没有顾着自己,猝不及防被楚望直接推着倒在横榻上。
程衍抽了抽嘴角。
他发誓,摆个横塌在这里只是为了自己守关躺着舒服,绝对没有怀着其他的心思的!
楚望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长发垂下落到横塌上,手掌隔着衣服贴在程衍的胸膛上。
然后他慢慢地在程衍的胸口握拳,除了瞳仁一片血红,连眼角都泛红起来。
“你说谎!你骗了那么多人!说下辈子要和他们在一起,却没有兑现!”
程衍呆了下,脱口而出:“你全记起来了?”
但是他立刻就意识到并非如此,否则楚望也不该是这样的质问,于是他火速换了句话:“你看到了什么?”
洞府里简陋得很,只在四周摆着烛灯,燃烧着特殊的烛火,哪怕周围已经波动着混乱的灵气,那些烛火也只是轻微晃动了下,没有熄灭。
这摇晃的光照着楚望的侧脸,清晰可见他的眼睛发红,可咬牙的模样和眼尾泛的红,都说不清是愤怒更多,还是委屈更多。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回答:“我看到你和那么多不同的人在一起,你骗他们你们是生生世世的恋人,却每次转世,都和不同的人在一起!”
楚望此时的灵魂已经完整了,意味着曾经破碎的灵魂碎片经历的过往,是有可能找回记忆来的。
只是程衍没料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他有些无奈,握住楚望攥紧成拳头的手,轻声说:“那些人都是同一个人,他们都是你,你没有发现吗?”
“骗人!”
楚望却只会恼怒地看着他,情绪一点都没有被安抚到。
“是不是看我喜欢你,被你玩得团团转,你觉得很有趣,我的师父?”
程衍没有开口说话,但握着楚望的手慢慢转移到他的心口,开口道:“你感受一下,这是你真心所想的吗?”
楚望愣了愣,几秒钟后才点头:“是!”
程衍放轻了声音:“他们都是你,每一次转世之前,承诺下辈子在一起也是真的,我没有一次辜负承诺,这一次也是一样,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那双血红的眼睛里露出有些迷茫的神色来。
隔了一会儿,楚望才开口:“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我不知道……”
他显然已经被影响了,心魔一面在告诉他,看到的那些画面,那个在不同的时代身份转变,却面容永远相似的男人眼里所看向的一直都不是同样的人,这是一个负心的人,现在还在欺骗他。
可是另一方面,和对方对视着,听着对方坚定不移地说出的话,楚望却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我为什么应该相信他?为什么那么想要相信他?
脑海里混乱不清的念头在变化着,随之,楚望周身的灵气都在剧烈的涌动,情绪的激烈变化反应成此时灵力危险的波动。
他死死地盯着程衍,内心在进行着拉扯。
突然,他感觉到程衍的手顺着心口的位置缓缓往下移动,楚望的手被他拉着,放到腹部。
“如果不确定,那就自己来感受。”
程衍轻声说。
在小腹以下这个位置是修士的丹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楚望的魔核吸取了足够的能量后,就会慢慢孕育成元婴,在这个位置诞生。
此时楚望的丹海里远比外界的灵力更凌乱,魔核紧紧凝缩成一动不动地暗色小球,好像周围的混乱都与它无关。
一股温热的灵气在往体内窜动,轻车熟路地沿着经脉流动,直到进入丹海。
楚望能感觉到那时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可是他却好像对对方全然没有抗拒,顺从着那灵气进入到对修士如此重要的丹海之中。
他呆愣地盯着程衍,但注意力完全被丹海之中的灵气所转移。
那灵力轻而易举地躲过在丹海之中带着魔气乱窜的灵力,一点一点地靠近凝缩的魔核,直到近在咫尺,然后它触碰到魔核。
暗色的魔核在两人的感知里轻轻颤动,程衍用灵力试探着触碰,然后慢慢地将灵力扩大开来,把魔核完全包裹住。
那魔核颤动得更加厉害,惹得丹海里如同掀起狂风巨浪。可那抹温和的灵力自始至终都包裹着它,没有因为任何原因而抛弃它。
它温和地承受着魔核一阵阵震颤释放的攻击,一直到那震颤到了极点,魔核又重新变大,在丹海里重新旋转起来。
但这不是魔核恢复之前的状态,在旋转之间,魔核周身出现一道道裂缝,好像有光芒一阵阵地透出来,直到外核好像个罩子被从内到外完全打碎。
魔核消失了。
从中诞生出来的,是缩成一小团如同新生婴孩一样沉睡的小人,散发着平和的力量,丹海中剧烈波动的灵力随之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是修士的元婴。
程衍用那抹灵力轻轻碰了下楚望的元婴,下一秒就被猛地弹开,他一睁开眼,楚望直接推了他一把。
“你、你别乱碰!”
楚望瞳仁那一片血红已经消失,只是眼角还泛着微红,没有消散,气恼地瞪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死线……创造奇迹失败!QAQ明天一定早起码字,不赶死线了!
第174章 修真师徒年上
明明是楚望把程衍推倒在横榻上, 现在却是他气势短了一截,羞恼地瞪着程衍,企图掩饰他的慌乱。
程衍不慌不恼, 手心还贴着楚望小腹,隔着衣物隐隐约约有体温在传递。
他还摸了两把,表情保持着无辜:“乱碰什么了?”
果不其然, 立刻可见楚望眼角的红泛到双颊, 本来皮肤就白, 便更加明显。
他气恼地扫开程衍作乱的手, 看着越发觉得对方越气定神闲,就显得越可恶。
楚望索性想起身,却反而被程衍一把搂紧腰, 拉着他往自己怀里撞, 甚至抬腿勾住楚望的腿,隔着单薄的衣衫腿肚子被轻轻摩挲。
从来没有和旁人亲密接触,又做出这样狎呢的事情,楚望吓得往旁边一躲, 却干脆被缠得紧紧。
程衍扣紧他的腰一翻身,横榻不宽的空间容忍两人亲密相贴着的动作, 两人衣衫纠缠着半垂到地面, 被烛火照得隐隐绰绰。
“!”
楚望瞪大了眼睛。
情况急转直下。
他不过是扫开程衍的手想起身, 却在这分秒之间被对方反过来压在他身上, 程衍甚至还抬腿蹭了蹭他, 亲昵地贴近了他。
楚望和人搏斗的经验少不了, 但是绝不包括这样的情况……他肌肉都僵硬住, 不知道该躲开还是该迎合, 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程衍俯身靠近, 眼见着楚望连耳尖都泛红,全没了刚才凶巴巴的气势了。
他还故意使坏,伸手去捏楚望耳垂,凑近了压着气音问:“还怀疑我欺骗你吗?”
楚望被他压制着,根本无处可躲,瑟缩着连呼吸都急促几分。
“你……你无赖!”
他甚至也不会骂人,毕竟天照宗正统严苛得几近死板,教导出来的修士多半一板一眼,在这样环境长大的楚望自然也不例外。
“我哪里无赖?你说说看。”
程衍不依不饶地问。
楚望实在忍不住,扭头瞪他。
却不想两人凑得实在太近,这一扭头鼻尖轻擦而过,紧接着嘴唇就被衔住。
楚望瞪大了眼,眼神震惊又懵懂,全身都在瞬间僵硬住。同样的,他完全不知道这时候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呆呆地好似任由着程衍随意动作一样。
程衍轻而易举撬开他的牙关,却没有再深入这个吻,只是低声亲昵地说:“闭上眼。”
楚望愣愣地照做,只是闭上眼睛后,感观变得更加敏锐。
外衫的衣带被抽开,程衍的手搂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两人身躯贴得更加近,然后嘴唇又被亲住。
下一步动作应该是什么?对方会做什么?
楚望全然不知道,只是迷迷糊糊地已经放低了戒备,身躯也逐渐放松,好似潜意识中,他对程衍过界的接触应当是容纳接受的态度才正常一样。
慢慢地,楚望感觉到自己小腹往下的丹海处传来灼热的感觉,他刚凝成的元婴在慢慢散发着热量。
那元婴就真如同新生婴孩蜷缩着,四肢如藕节嫩白圆润,面容与他九成相似,闭着眼好像在恬静的梦乡之中。
这种感觉很奇妙,楚望一会儿是第三人视角俯视的视角看着自己的元婴,一会儿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进入元婴之中,从元婴的角度来感知自己的身躯。
这是因为元婴刚凝成,还需要时间来慢慢适应。
当意识沉入元婴之中时,楚望尝试着想要控制自己的元婴睁开眼睛、舒展身躯,就好像让元婴成为他另一个躯体那样。
慢慢地,他逐渐熟悉了元婴的形态,新生的元婴在丹海之中睁开眼,恍如降临的新生命。
他还没来得及在这个角度观察自己的丹海,就感觉到了另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在靠近。
感知到对方的下一秒,楚望就看到了自己的丹海出现一条灵力汇聚而成的通道,有股无法控制的吸力牵引着他靠近。
“别躲。”
恍惚之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没有抵抗那股吸力,感觉自己好像泡在水中,被水浪推着前行,舒服得他都要入睡。
另一股气息越来越靠近,直到感觉到被触碰,楚望才猛然一惊,意识附体的元婴猛地睁眼,在灵力汇聚的丹海之中想要翻身。
但是那新生的元婴旁边出现了另一个元婴,对方比他更高大一些,散发着更明亮的光。
在被触碰到的时候,对方周身的光把新元婴包裹住,躯干也紧紧相贴着。
“唔——”
难以形容的感觉,就好像被触碰到灵魂一样。
楚望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象会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就好像他当真被人触碰过灵魂一般。
那是柔软、不带任何攻击性的触摸,舒服得他又想蜷缩起来,又想舒展开得到更多的触碰,对方很快将他包裹住一样地怀抱住他的元婴,两个元婴额头相抵着额头,躯体缠绵在一起。
恍惚之间,楚望好像又看到了更多的画面。
刚才渡劫的时候,是站在第三方的角度看着一些与自己全然无关系的画面,此时他的视角开始转化,有时候他好像藏在那个和程衍总有几成相似的男子的胸口,透过他的角度去看发生的事情,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变成每个世界与对方相恋的人,透过这些人的角度看向程衍,还听到了“他们”零碎的心声。
他听到了那些人都和自己有相同的名字,也最为记得在每一次生命即将走向结局的时候,握紧他的手的人做了什么许诺。
酸麻发胀的情绪好像快要把整个人所有的思绪都填满,那些情绪都在寻找着突破口,冲撞得心脏都酸胀。
楚望猛地睁开眼,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好似一分为二,一部分意识还留在自己的元婴上,感觉到被怀抱相贴,另一部分的意识回到自己原本的躯体。
他一睁眼就和近在咫尺的程衍对望上。
靠得太近了,彼此眼里的情绪波动都无法掩藏。
程衍有些讶异:“怎么哭了?不舒服?”
楚望眨了眨眼,才感觉自己眼眶有些湿润,他迷茫地摇了摇头,好像还没回神说不出话来。
程衍亲了亲他的嘴角,轻声说:“感知一下我渡给你的灵力。”
话语落下之后,灵力从相抵的唇间流淌,源源不断地进入楚望的身体。
那些灵力在体内运转一周,又通过他们丹田处由元婴相连的通道重新回到程衍的身体,再通过一周天的运转,再度进入楚望的体内。
经过源源不断的流转,两人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越发精纯,楚望修为更低一些,受益也更加明显,甚至鲜明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不断的提升。
一直到灵力经过了上百次运转,程衍才慢慢地终止,将楚望的元婴重新送回他的丹海之中,然后切断了通道。
两人皆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了多少,连洞府里放置的烛灯都好似晦暗了几分,明灭之间照得面容更加柔和。
程衍撑着手臂半起身,将楚望的外衣稍稍收拢,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他额间的细汗。
“先到这里,等你境界稳固住再来。”
楚望拉住他的手腕,抬眼看程衍的时候,眼角还有微红。“这是……双修吗?”
程衍笑着看他:“是。”然后又搂着楚望坐起来,亲昵地蹭了下他的鼻尖,问:“舒服吗?”
楚望窝进他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注视,隔了片刻还是小声问答:“舒服……”
程衍闷笑,感觉把人抱进怀里踏实了许多,又接着说:“我看这里挺好的,装修一下,我们可以暂时先在这里住下,等你境界慢慢稳固。哦对,你突破的时候外界没有任何动静,甚至都没有天雷降下。”
楚望有些惊讶:“怎么可能?”
他以往突破境界,虽然都顺利,但是难免在遭遇雷劫的时候要经历一番苦难,这次虽有心魔扰乱,但是总的来说却还是顺风顺水得罕见。
原本他还以为,是程衍布置了什么阵法起作用,把雷劫化解的缘故。
“大概因为,你是天道的宠儿吧。”程衍好似随口说。
楚望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程衍笑了笑,没有再多说,换了个话题问楚望:“对了,你想起上辈子、上上辈子的事情了吗?”
说起这个,楚望面容有些不自在,咬着唇安静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只看到了片段,还有感知到情绪……很多都忘了……”
这倒是不出乎程衍意料。毕竟楚望的灵魂碎片是散落在各个世界中一次一次轮回,他的存在特殊,灵魂完整,记忆也许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才会回归。
“不记得就不记得,”他看楚望有些低落,捏了捏他鼻尖笑说,“只要你别指着我骂我是‘负心汉’就好了。”
楚望脸颊瞬间涨红,扭过头去看程衍,急切地开口:“师父!我之前说的,你、你别往心里去……”
说着急红眼了,好像又要哭出来一样。
程衍搂着他的腰,安抚了下,“我是这样的人吗?”
楚望犹豫几秒:“不……不是吧?”
程衍又笑起来,说:“忘记的事情,你如果想知道,我可以讲给你听,但是比起过往,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
楚望愣了愣,又忍不住重新扑进程衍怀里抱住他。
* 小傻子
洞府果然被程衍布置了起来,成为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
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修炼,只是有双修和还是各自修炼的区分而已。
双修让两个人的修为都有大幅度的增涨,楚望进入元婴期的修为逐渐稳固在中期,再增长还需要多进行磨练。
而程衍之前出关就是因为到了突破的瓶颈跨不过去,没想到在双修的期间突然感觉到了境界的松动,可以尝试突破到大乘期。
他可以帮楚望守关,但是他突破的时候,楚望就帮不上什么忙,甚至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
比起给自己布阵,程衍准备突破前,更多的在帮楚望炼化用于防御的宝物。
“可以不用这么多吧!”
楚望看得心惊肉跳,程衍却看着布置摇了摇头,“不够,等下,我再炼颗护心丹给你。”
之前闭关修炼几千年,修为境界迟滞的时候,什么能学的东西程衍都学了,炼丹也都不在话下。
楚望制止不得,多说两句就被程衍直接嘴对嘴堵上,羞恼得他脖颈都红了,不说别的话了。
等到程衍真的开始闭关,准备要突破的时候,楚望感受到雷劫直接覆盖方圆千万里的范围,才发现程衍还真是未雨绸缪。
这哪里像化神期修士的渡劫,楚望怀疑大乘期修士渡劫成仙,都没有这么大的阵势。
程衍有所预料,虽然花了不小的力气,但还是顺利渡劫成功。
他之前几次突破境界都是在天道送他进去的秘境之中,没有经历雷劫就突破,他那时候就怀疑那些雷劫迟早要还,果不其然。
不止如此,天道早就明目张胆说了企图渡劫成仙的修士都被它劈死——修为越高的修士需要使用的灵力就越多,意味着从这个世界中瓜分不少的能量。由此分析,哪怕不是想要成为真仙,修为越高的修士,天道必然越看不顺眼,更想要劈死。
在经历雷劫的时候,程衍果然隐隐感受到了天道的气息从雷劫中涌动,只是对方没有和他沟通的意愿,他也假装没有察觉到。
足足劈了八十一道雷,最后眼见还是没法把人劈死,雷劫才渐渐散去,拨云见日。
相比楚望的晋升,程衍的花了更长的时间,周边千万里的区域被雷电笼罩足足半年有余。
这么大又持久的动静,哪怕是发生在西大陆,也引来了不少修士的注意。
等到程衍修炼稳固下来,和楚望准备出去一趟看看外面的情况,刚撤去洞府的阵法,就感觉到不远处有修士的动静。
还不止一个人,程衍放出新晋大乘期修士的广阔神识去感知,东南西北所有方向都有不少修士。
把探查到的情况告诉楚望,两人都有些惊诧不解,决定往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不少人聚集的方向过去。
西大陆确实有魔修,但是之前也都没见密集到这个程度。而正统的修士不屑到这片资源贫瘠灵气匮乏的土地上来,也因此很少出没。
“等等——”
程衍皱眉,终于发现了另一处不对劲的地方:“西大陆的灵气……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匮乏了。”
虽然眼见的土地还是那么贫瘠,但是空气中飘逸的灵气密度已经比之前好很多,甚至与其他地方的差距已经近乎于无了。
因为呆在洞府里一直有聚灵阵运转,两人出来的时候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变少,但没有发现这点差异。
一经提醒,楚望也反应过来:“那出现的修士,估计都不是魔修?”
一来魔修人数少,二来大部分魔修独来独往,聚集出现实在罕见。
说话间,两人已经疾行接近了探查到有几十名修士气息聚集的地方,程衍把两个人的修为都掩饰了下,才落地。
才刚落地,就有修士御剑靠近,大声呵斥:“此处雷域已被紫霄剑派标记,请两位道友寻他处去!”
程衍抬眼看向不远处,果然看到有众多修士汇聚的林中,有隐约的雷电闪动。
他朝着对面的修士抱拳,扬声开口:“道友打扰,我们只是途经,这就离开。”
对方似乎看他态度良好,颔首应声,又接着说:“若是散修,往北处去,有一处雷域是给散修的。”
大概是看两人的衣物,都没有找到什么宗门的象征物。
程衍又道谢,才拉着楚望腾空离去。
散修聚集那处“雷域”的雷电比前面那处弱一些,却足足有两三百名散修的气息。
这边是一处乱石,散修们各自占据着位置,见到程衍二人立刻露出戒备的神色来。
程衍环顾一圈,找了个看起来机灵又好说话的修士,塞了一把灵石打听,才知道时日已经过去几十近百年之远,而这附近发生的变化,居然还和他有不小的关系。
或者说……和雷劫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事迷惑我很久了,为什么看小说的时候感觉作者日更都嫌看不够,写文的时候明明隔了好几天没写,也感觉好像昨天才刚更新一样_(:з」∠)_
是的,我每天都感觉好像昨天才刚更新,所以拖了好几天没更新【你
第175章 修真师徒年上
那一处处“雷域”, 都是“过往半年内诡异的雷劫”留下的天雷。
以上的描述是来自那位散修的发言。据说,因为西大陆常年是人烟稀少的状态,雷劫刚出现的时候没人发现, 后来被修士们发现不对劲时,整片雷区已经没有修士敢随意进出。到现在雷电散去,还是无人知道这雷劫是从何而来。
程衍听到这里, 忍不住插话:“说不定有人渡劫……”
“道友可别说笑了!那雷足足打了超过半年之久, 按雷数算可是万万计, 这哪怕是大乘期修士渡劫, 都绝不可能有这样的阵势!据说雷劫还没消散前,有冒然闯入的元婴修士,竟然不出几息就直接被劈死了!”
程衍话都还没说完, 就立刻被那个散修截断, 对方说到最后,似乎还心有余悸地哆嗦了下肩膀。
程衍可没法直接给对方解释清楚——天道那雷劫坑得要死,一道打下来还劈成数万道小的,才会八十一道雷硬生生劈了半年。
而修士渡劫的雷劫一旦降下, 误入渡劫区域的其他修士也会直接被无差别攻击,反而是出于雷劫中心的人, 比起雷电对躯体的锤炼, 更多的遭遇是对意志的考验。
而这恰是程衍以灵魂体存在许多岁月所得到的长项, 消耗战打得天道没都脾气了。
“不过近来一直有小道消息在传, 雷劫降下是因为西大陆上出现了千万年来都罕见的宝物, 几大宗门最后决定联手得到那宝物, 等侦查到雷劫的中心处, 应当有结果了。”
程衍挑眉, 表情有些讶异:“竟有此事?”
很可惜, 大概那些大宗门当真找到雷劫中心,也只能看到一个人去山空的洞府,还被雷劫劈得不成样。
那散修拿了程衍给的灵石,自然尽职地讲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见程衍惊讶,也只是笑了笑说:“甭管真假,反正与我等无关就是了。”
之后,对方再讲了一些事情,大概就是雷劫消失之后,方圆千万里内,却出现了不少还留有天雷的区域,被称之为“雷域”。而同时,在雷劫之后,西大陆上的灵气浓度也逐渐增涨,不再是被抛弃遗忘的荒地了。
天雷不只适合雷灵根的修士修炼,因为每个修士突破境界都需要承受雷劫,据说在雷域修炼能提高对天雷的抵抗性,而且修为增长的速度会变快。
不同的雷域位置随机,这段时间被陆续发现后,各大势力盘踞占有,引起了不少规模不小的斗争,还是这半个月才慢慢维持平衡的稳定。
只不过,这些雷域的天雷会逐渐被消耗完,想必到时候又少不了一番斗争。
那散修还想和程衍和楚望讲这片划分给散修的雷域有什么潜规则,在里面修炼有什么要注意,程衍谢绝了对方,付了报酬后拉着楚望离去。
他们当然看不上这点残余的天雷,毕竟也是在雷劫中心呆了全程的人!
“这么说,我确实感觉,经过雷劫后,修为也有隐隐上涨的趋势,想必就是用天雷修炼的效果。”
楚望回想着,说道。
程衍点头认同:“应当是这样的,只不过寻常雷劫时间短暂,较少修士能发现利用天雷也能来修炼。”
他们在半空中漫无目的地飞。
楚望已经可以自己腾空疾行了,但程衍习惯性地拉着他手臂,他也没挣脱,两个人就一直紧挨着。
眼看飞了有一阵,楚望忍不住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程衍回答:“先去找找天照宗占据的雷域都有哪些,打听一下明徽和陆傲的踪迹。”
楚望这才想起来:“哦对!明徽身上还有半步真仙的传承!只不过,他应该已经不在天照宗了吧……”
程衍摇头:“也不一定,看看再说。”
楚望心里猜测着,身怀异宝的明徽,要么是之前那次天榜大会已经成功逃脱,在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一定会改头换面隐居起来,要么就是他没有逃过追踪,结局肯定是早已身首异处。
修士修道本就是逆天而上的行为,死于修炼途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楚望想到明徽有可能已经死了,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他们疾行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经过了好几处雷域,只是凭借着从远处观察到的修士衣着饰品,都发现不是天照宗的地盘。
其中有一处居然是被魔修占领,那些魔修显然还没定出一个规矩来,正打的不可开交,雷域上空天雷涌动,下方阴寒的鬼气缭绕,叫人一看就退避三舍。
还没找到天照宗,程衍不免担忧:“该不会这不到百年的时间,天照宗已经被灭门了吧?”
他信心满满闭关去渡劫,不就是因为认定陆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这要是庙塌了,和尚肯定也跑远了。
楚望抽了抽嘴角:“那倒不至于吧……”
说话间不远处另一个雷域又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几秒种后,楚望拉住了程衍,语气急促了几分:“我看到了面熟的人!一定是天照宗的弟子!”
天照宗占据的这块雷域是他们经过所见面积最大的,可见天照宗非但没有在这近百年内灭门,反而应当是更加蒸蒸日上。
而且这块雷域地势很好,所处的位置旁边居然有一条连绵的山脉,上面居然是能看到不少植被的。天照宗的弟子频繁进出,大多数从山脉的方向归来,有的采了草药,有的抓回不少异兽,可见这山脉应当原本就有生灵出没,在西边的大陆上必然是罕有的区域。
程衍拉着楚望远远绕开守在周围的修士,在前往山脉的途径路上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落地。
“这片雷域的环境最好,天照宗就算占据了好几处雷域,肯定在这边的人最多。陆傲如果在宗门内,必然优先呆在这里修炼,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好了。”
楚望还是有些迷惑:“为什么要找陆傲,难道半步真仙的传承会在他身上?”
程衍这才想起来,他之前窥视到明徽带走陆傲,楚望在晋升,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便简单地和楚望转述了下。
讲完后,程衍又问:“你觉得明徽有可能把自己身上的宝物给陆傲吗?”
楚望惊讶了下,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但是说完他又迟疑着接着说,“不,明徽的话,说不定有可能……给不一定,但是明徽说不定会把自己得到的资源分给陆傲,他以前也会偶然找到一些自己用不上的珍贵物资送给陆傲,而经常是时候陆傲使用的,甚至有次解决了陆傲的燃眉之急。”
楚望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才呐呐:“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不对劲呢?明徽筑基期的时候,就经常能找到金丹期才能使用的东西给陆傲,一两次是幸运,但是明徽太频繁了……”
程衍心里原本就有个隐隐约约的想法,此时越发确定了,他说:“那一定是明徽身上的传承给了他助力。我们就在这里蹲守,陆傲出来再看看。”
楚望点头应声。
蹲守的时间是无聊又漫长的,天照宗的雷域密密麻麻太多气息神识,程衍也不敢在太接近的地方闹出大动静来,索性没事做,带着楚望往山林深入一些,他留意入山的修士,让楚望去对付异兽。
楚望的境界需要靠战斗来磨砺稳固,剑法也需要实战才能更精进,每日便是寻找异兽打斗,同等境界那些异兽都快被霍霍一遍,偶尔休息一下一抬头,便能看到程衍在周边的苍天大树找了最舒适的枝丫躺着休息,摇着扇子晃着腿,度假都没他悠闲。
自己要更努力才能追上对方,楚望默默地想,修炼得更加刻苦了。
他总有种预感,修炼成仙已经成为修真界不可能的传说,可是如果真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必然是程衍。
对方飞升了,他要怎么办?
哪怕修为上涨得比寻常修士更快,楚望依然觉得时间不够。
修士一闭关说不定就是以年计数,时间过得漫长又飞速,几个月以来,程衍都快摸清天照宗呆在这片雷域的弟子不同境界的人数占比,还没见到陆傲的出现。
“难不成陆傲真的没有呆在这里?要不我们去天照宗境内打听一下?”
程衍计划着,和楚望说。
楚望正解决掉一只蟒形的异兽,斩下那异兽的头颅取出兽丹,听到程衍的话仰头看他,却犹豫了一瞬:“这里很适合磨炼剑意,我想再呆一会,要不……”
程衍趴在枝丫上,托着下巴看向楚望:“那我们就多待一阵再走,修炼最重要。”
楚望低声说:“会不会耽误了?”
“耽误什么?又不是赶着去投胎。”程衍随口回答。他都修炼了几千年,也不差着一时半会。
楚望听了他的话,抿唇应了声,这才默默地把手里的剑归鞘。他松了口气,但是程衍没注意到,程衍正好坐直了起来,开口说:“巧了,又来一波历练的修士,我看一下先。”
程衍已经摸清了天照宗弟子进山历练的模式,通常都是一名修为较高的修士带领其他弟子,进山后选一片范围再散开各自去伏击异兽,有危险时才方便照应。
有时候带队的甚至是天照宗的长老,这也是程衍觉得陆傲有可能呆在这片雷域的原因,天照宗显然是很看重的。
他已经对天照宗的弟子进山历练路线了如指掌,神识潜伏在队伍的四周,熟练地打探。
这一打探,睁开眼时,程衍有些惊喜和讶异:“陆傲出现了!而且他已经是化神境地,现在身上穿着是天照宗长老的制服。”
楚望正闭眼冥思,也瞬间露出吃惊的神色来:“他突破这么快?”
从元婴期到化神期,寻常修士花上千年都属于常见情况,甚至更有可能在这千年内寿命耗尽而死,百年之内突破,这都不是天才的范畴,是异类。
程衍从树上一跃而下,走到楚望身前,“走,我们去看看。”
* 小傻子
天照宗不只是把那片雷域占领,旁边的山脉也几乎成为他们的管制范围,发现其他修士,都会直接驱逐。
可以说,天照宗的弟子们进山脉历练,就如同步入自家的后花园一样自在。
“这才我要争取多拿几颗兽丹,马上回宗门了,真想换多一些贡献值买部新的功法。”
“我这回不去杀异兽了,我要去找找有没有什么灵药。”
“灵药多难找,有年份久的肯定已经被先进山的师兄师姐们采了。”
“那可不一定,这次陆长老带领我们,可能会去更深的地区。”
队伍里的修士们神色很轻松,步伐散漫,还有不少人都和自己友人有闲情逸致聊天,对周遭没有任何防备。
只有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修士一脸紧绷的模样,他的周身似有剑意凝成的气,弟子们都不敢离他太靠近。
陆长老就是经常这幅冰山难化的模样,天照宗的弟子们都已经习惯了,甚至因为是他领队,心里还安心不少。
可惜和弟子们窃窃私语的猜测不一样,进山不到一个时辰,陆傲就冷着脸硬邦邦地宣布:“现在开始自由行动,一个月后汇合回归。”
弟子们面面相觑——这才刚到山脉的边缘,这种地方早就被之前历练的同门搜刮过多少遍,哪还有什么异兽和资源?
陆傲又接着说:“还不快去?”
没有人敢提出意见,那些筑基期到金丹期修为的修士作鸟兽散,生怕多停留一秒,要被陆长老冷冰冰的剑意所斩杀。
程衍构造了个隐藏气息的阵法包裹住他和楚望,躲在暗处看着,用神识传音。
“等其他人散去,我们再跟上去看看陆傲要去哪。”
楚望说:“明徽那个半步真仙的传承肯定在陆傲身上,他的境界突破速度实在太诡异了。”
眼看着修士分成好几拨,依次散去,留下的只剩下陆傲和另外一个看起来有些矮小的身影。
有天照宗的弟子远去之前还扭头看了陆傲几眼,嘀咕了一声:“陆长老为什么总把那个丑奴带在身边?”
“嘘!小声点,陆长老听到,必饶不了你!”
那些修为低下的弟子远去前议论声陆傲一概听到,只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垂眸看向站在不远处,却一直跟紧他的身影,和对方说:“走吧。”
那个人身上穿着黑色的巨大斗篷,面庞都被遮得一点都看不清,看不出性别年龄,连体型都看不出。
对方没说话,只是沉默地跟在陆傲的身后。
而在两人后面,程衍和楚望对视一眼,也跟上了。
“那个人好奇怪……”
“你之前在天照宗见过那个人吗?”
“没有。”
“陆傲在这里就解散队伍,估计是有什么事要做,我们等他们停下,再靠近一些。”
对话之间,陆傲和那个黑衣人已经走了一大截路。
在山林之中修士如果飞行,有可能被上空一些群体行动的鸟类异兽袭击,这些异兽单体攻击不高,但数目恐怖,没人想要亲身尝试招惹的结果。
程衍尚且不想作死,陆傲自然也是,只在山林间行走,只凭借着他周围凛冽的剑意驱散过往的异兽。
两人的方向是去往山脉的深处,走了好长一段路,陆傲身后的黑衣人开口:“够远了,其他人应该都听不到了。”
陆傲似乎也这样认为,环顾一周没有探查到潜伏的气息,才收敛神识。
于此同时,隐蔽了身形和气息的程衍和楚望就直接大咧咧地出现在他们俩的十米开外,按修士的五感,连陆傲睫毛有几根都能数清,听清他们对话也不在话下。
只要程衍他们俩保持不动,陆傲是不可能发现他们的。
陆傲似乎也感觉这里安全隐蔽了许多,直接就对着那个黑衣人开口问:“你要和我说什么事,这里天照宗其他长老都监听不到,放心说吧。是不是系统出什么问题了?”
那黑衣人的声音从斗篷里传出来,声音沙哑得好像两张粗粝的纸在摩擦一样。
“你只关心系统,就没有一刻关心我?”
“系统是什么?”楚望传音问程衍。
程衍却愣了下,摇头示意楚望继续听。
陆傲的语气从冰冷中透出一丝不耐烦来:“你安分点,别告诉我你特地让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没营养的话,耽误我的修炼。”
黑衣人的声音凄厉了几分:“耽误你修炼!?陆傲,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傲实在不耐:“你究竟想怎样?”
那边两个人吵开了,躲在暗处偷听的楚望紧张地拉住程衍的衣袖,给程衍传音都有些颤抖:“那个人说话的语气……好像是明徽!”
虽然听起来好像嗓音受到灼伤一般,音色完全听不出来,但楚望和明徽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同修炼,从中听出了几分。
可是,虽然听起来像是明徽的语气,可那身影看起来完全不像楚望印象中的明徽,楚望心里感觉很不对劲。
“那就是明徽。”
程衍给楚望传音,似乎还有几分的感慨。
楚望根据说话的语气来判断,程衍听到“系统”的词眼在他们的对话中出现,就已经锁定了明徽的身份。
另一边的争吵还在继续,争了几轮,陆傲似乎觉得实在太浪费时间,语气才放平缓了几分:“行了,本来这里就那么多人,你再等半年,天雷减弱后我们回天照宗,有什么到时候再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抓紧修炼,你也一样。”
那黑衣人往前直直走了几步,向陆傲逼近,陆傲往后退了小半步,但又忍住没再躲避,于是对方直接走到他面前,从斗篷里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陆傲的手臂。
“你——你还记得之前答应我的事情吧?”
陆傲皱着眉头,言简意赅:“当然。”
对方嗓音嘶哑难听,好像负面的情绪也放大好几分,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狠厉:“你现在是堂堂天照宗长老,不出百年将成为宗主,你答应过担任宗主之前要娶我,不会因为我现在的模样而反悔吧?”
陆傲还是轻轻皱着眉,嘴唇抿出冷硬的线。
他沉默的那片刻,在他面前的黑衣人好像被激怒里一般,声音拔高了几个度:“陆傲,你该不会想毁约吧?我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还不是为了你?你能有现在的修为,还不是我帮助你达成的?!”
他说着话,猛地把自己的戴着的斗篷掀开,露出了一直被捂在黑布之中的脸。
那完全不是一张真正的脸了。皮肤好像被撕掉一层又灼烧过一样,看起来皱巴巴又狰狞,从程衍和楚望侧着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好像没有瞳仁一样只剩下一片眼白,相当可怖。
任谁看到这张脸,都不会想起百年之前,在天照宗后起的天之骄子中,那个相貌秀丽受到许多人仰慕的明徽。
陆傲眼睛一眨不眨,平静地开口:“你的眼睛受光不舒服,把斗篷戴上吧。”
明徽咧嘴笑开,面部肌肉牵动下,整张脸更加扭曲:“你是害怕,觉得我丑陋,不敢看我吗?”
陆傲直直看着他,只开口:“我若是如此,便不会让你呆在我的身旁了。”
“哼,说得好听,你不过是生怕我带着系统跑了,你没有办法获得更多的宝物罢了。”
明徽冷哼了一声,但是还是重新把斗篷戴上去。
他闹了下脾气,但本质对陆傲无可奈何,最后只说:“算了,走吧,系统给我发布了新的任务,说西大陆上的雷域是可以收集天雷的精华,帮助你突破大乘期——我真不知道,它到底是我的传承还是你的传承,奖励的东西都是你才能——唔!”
明徽絮絮叨叨地说着埋怨的话,扭头转身离开,对陆傲全无防备。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把长剑从后背插入,直直从他的腹部贯穿,生生钉住了还没说完的话。
剑锋锐利削铁如泥,斩杀其下的生灵无数,剑的主人修炼无情道,斩于剑下多少哀魂,也不会让他的手颤动一分。
此时也不例外。
楚望和程衍皆是一惊,楚望的气息波动了下,立刻被程衍按住重新遮掩,好在此时陆傲正全神贯注于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轻微的波动逃过了他的注意。
楚望震惊不已,但是一会儿又收敛了情绪涌动。
不愧是陆傲,无论过去多久,面对着谁,都依然心如铁石。
“为什……”
明徽腹部的剑被猛地抽开,那把剑击破的不只是他的**,神识和丹海都在瞬间被陆傲的剑意搅碎,质问的话还没问出,他就倒地断了气息。
他的修为临死之前还停留在金丹后期,哪怕已经不是凡胎**的修士,已经是化神境界的陆傲想要直接取他性命也易如反掌。
他没有戒备陆傲,是以为陆傲哪怕为了自己身上那个“系统”,再厌恶他,也绝不会杀了他的。
明徽身上穿着黑色衣服,戴着的斗篷把他的脸都彻底遮掩,直到身躯下方的土地染上鲜血,才看出他受多重的伤。
陆傲确定他气息刚断,就走上前去,用脚尖将那体温还没散去的尸体翻过身朝上,俯下身张开五指,贴在明徽的胸膛上方。
陆傲的声音罕见地有了几分放松,大概确定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他才低声说:“你毁掉容貌,藏头露面,不过是因为自己身怀异宝,被人觊觎罢了,这与我又有什么责任?明徽,你若是安静呆在我身边,不要整日患得患失烦我,我必然会兑现承诺,也不会对你下狠手……可惜你还不明白,‘系统’原本就是要给我的能量,而不是你的,你太贪婪了。”
他语气漠然冷酷,说完之间,已经徒手用法术将明徽的尸体开膛破肚,露出还留有余温、却不会跳动的心脏。
做着这样真正掏心的行为,陆傲看起来哪里像个正统的修士,更像个魔修。
他似乎已经排练过无数次自己的行动,非常熟练地剖开心脏,而后从那裂缝之后,立刻冒出一阵幽暗的光,轻飘飘地浮起到半空。
陆傲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来,他伸出手,接住那悬浮的光,然后手掌贴到自己胸膛,如同将那幽光送入自己的心脏一样。
做完所有行为后,陆傲直起身,挥了挥袖子,直接将明徽的尸身烧毁殆尽,处理掉残留的血迹,再度确认周围没有人后,转身离开。
他的步伐和刚才到来时一样,几乎脚步完全没有一分的变化,还是那样稳定。
隔了许久,躲在暗处两人才慢慢现身。
楚望紧紧抓着程衍的手,回过神来也没有松开,他长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向明徽被挫骨扬灰的那块地,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程衍料想到了一些可能,却没想到会直接目睹到这种毁尸灭迹的场景。
他忍不住嘟哝一声:“果然这才是本源,真是有够心狠。”
“本源……?”楚望愣了愣,轻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好像感觉到一股玄妙的触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应该在哪里断章,所以我吭哧吭哧写了好几天一看,哎呀,怎么又好几天没更新了∑(?Д?)就……就假装这是几天的更新合为一章吧(溜了)
第176章 修真师徒年上
最开始根据天道给的线索, 从楚望最开始受到伏击程衍救下他的时候,程衍判断了明徽是和楚望“相生相克”的本源分|身,其实当时就判断错误了。
那个时候想要楚望死的, 除了明徽明明还有一个陆傲,只是他的目的扰乱了程衍的判断,程衍最开始并没有对两个人的身份都进行筛选。
明徽与楚望的灵根一水一火, 并且在天照宗修炼时修为一直不分上下, 竞争的关系看起来也更像天道给出的描述。
但是后来见到明徽本人时, 程衍产生了疑惑, 原因就是明徽的修炼根基实在太差,他看起来更像是硬怼上去的境界,起初可以凭借外力修为增涨, 但是到后面的阶段这种方式很难再帮助他突破, 会逐渐落后于他人。
程衍不相信本源的分|身会是这样一个废柴,若是如此,本源还降临分|身想对付谁,那纯粹属于千里送人头给他们刷经验用的。
可是他又确实发觉了明徽和“系统”的对话, 也从对方瞬间爆发远超修真界上限的能量判断出来,那确实是本源的分|身。
好在这矛盾带来的困惑没有持续太久, 本源的能量帮助明徽逃跑还带上陆傲, 站在明徽的目的看这行为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清楚, 但如果这是明徽身上那“系统”对他的要求, 便能说通的。
从头到尾, 明徽都与本源没有关系, 他也许通过什么奇遇才获得自称为“系统”的宝物而得到助力, 但是那份力量从来不属于他, 他更像是一个寄体。
从楚望的描述和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更是能得到这个信息。
明徽从系统获得的物品不一定都是适合他的, 而超出他能使用的境界的物品,他之前暗恋陆傲,就会送给对方;后来被人误会自己身上有半步真仙的传承,逃跑躲藏后改头换面留在陆傲身边,就更是给对方助力不少。
他担任了掩护的作用,本源的力量藏在他身上,哪怕被发现,也不会牵涉到本源真正的分|身——陆傲的身上。
而现在,陆傲的境界已经到了化神期,这层掩护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明徽如若兢兢业业当一个工具人,陆傲说不定就放任着对方没有管,但是明徽从来都不是安分的人,也没意识到他和陆傲相差越来越远。
他拥有的力量并不真正属于他,他想要以此挟制陆傲,只会让他更快的丧命。
程衍很快就把猜想捋清,正好撞上的这一幕更是铁证。
现在本源的分|身已经彻底得到了自身的力量,就看本源究竟给予了多大的力量了,以及他想做什么了。
他拉着楚望离远一点之后,才看向蒙在鼓里,有些迷惑不解的楚望。
程衍轻咳一声,开口:“我之前说过,我们经历了很多个世界,生生世世都是恋人对吧?”
楚望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突破的行为就有些羞耻。
程衍笑着说:“不止如此,每一世我们还负责了拯救那个世界的任务。”
楚望都顾不及羞耻了,怔愣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程衍:“拯救世界?”
程衍非常坚定地点头:“没错,每个世界都有自身存在的逻辑,一些外来的力量企图影响改变,会造成整个世界的崩塌毁灭。那些外来的力量需要找到控制住,从而阻止世界走向灭亡。”
楚望愣了愣。修士的力量越强大,在突破的时候遭遇雷劫,都能感觉在上天的碾压下,修士就如同蝼蚁,楚望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完整的世界崩塌毁灭,作为身处其中的一个人类,怎么可能能做到拯救世界的事情呢?
他又猛然想到:“所以,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也有可能会毁灭吗?”
“是有很大的可能性。”程衍说,“本源就是意图改变每个世界自身逻辑,导致世界毁灭的那股力量,我一直在寻找它从哪里入侵,现在确定陆傲就是掌握了这份力量,有可能会带来影响的人。”
“所以,那根本不是什么半步真仙的传承,而是一股外来的力量?”
程衍点头:“没错。”
楚望有些着急:“那是不是我们现在杀了陆傲,就能解决这个隐患?”
见他焦虑,程衍连忙拉住他,摇头:“你别着急,还不到时间,只有等陆傲将那份力量消化吸收完,解决他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楚望恍然:“那股力量才是根源,所以要将之斩草除根?”
程衍拊掌:“不错!不过,虽然不能现在解决掉陆傲,但是我们可以限制住他的行动,等他成长到差不多,再把他解决。”
“怎么限制?”楚望好奇。
针对如何对付本源,程衍已经花了几千年的时间去思考,起初找错对象的事情也不影响安排,他心里已经有算计,说:“等过些日子动手,现在天照宗那么多人在此地,陆傲如果突然消失,会引起怀疑。”
只不过,已经确定了陆傲就呆在这片雷域,要找到人难度也便不大了。
在山林里呆了半个月,陆傲深入山脉去了危险的地方,捕获了一只境界与他旗鼓相当的异兽后,就下令让跟着自己出来的其他弟子集合回营地。
其他弟子心里或多或少稍有怨言,但是不敢明面表现出来,也有人发现了陆长老平时身边跟得紧紧的黑衣人不见了,但也没人会对陆长老提出什么疑惑的询问来。
普通境界的弟子是不敢在这种地方落单的,虽然天照宗占据了雷域,但是在周围伺机的其他修士也不少,随时都有可能遭遇什么危险。
回到雷域之后,陆傲就一直呆在里面修炼没有出来,一直到数月之后,雷域里的天雷或是逸散消失,或者已经被众多修士炼化,各个雷域虽然还是经常有晴空霹雳的景象,但是却已经没有太多天雷的能量。
陆傲便离开了天照宗的其他修士,但他并没有前往天照宗领地的方向,而是沿着西边深入西大陆去。
程衍留心了下天照宗其他弟子,监听到了在议论的修士,都知道陆长老是去历练,说陆长老这百年的时间突飞猛进,都是因为在外艰苦历练,甚至有人猜测,等到陆长老下次回天照宗,说不定又是一个百年。
“换言之,陆傲要是这段时间被人绑架了,除非有急事,否则天照宗也要百年后才会意识到他失踪。”
楚望忍不住侧目:“当真要绑架?”
“咳……只是个比喻。”程衍轻咳一声。
远离了有众多修士聚集的地方,他们又重新坐到飞舟上,哪怕是跟着陆傲的踪迹追人,也过得滋润多了。
西大陆越深入,灵气就越稀薄,哪怕比以前要好,也还是远远逊色于其他地方。
从飞舟往外望,很难看到土地上有植被出现,明明一年四季气候与其他地方无异,却好像任何生灵都很难生长出现。
“感觉这里的灵气,好像被吸干了一样?”
楚望跟着程衍探头看向外面,忍不住说。
程衍愣了下,扭头看他:“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修真界以前可能存在过什么异常强大的生灵,将灵气吸空,导致这片土地完全荒废。”
楚望倒吸一口气:“天照宗的玉简记载,西大陆上由于魔修作恶,毫无节制地使用资源,才会干涸,失去生机的。”
程衍嗤笑一声:“在西大陆荒废之前,这里可不是魔修的地盘。”
换言之,就算是因为修士毫无节制地使用资源导致荒废,这锅也不是由魔修来全背的。
本质上来说,魔修修炼在使用资源,正统的修士也是一样,不从人类的道德准则出发讨论,二者的区别只在于路线不一样罢了。
陆傲深入一段路程,大概是感觉出来西大陆上确实没有存在什么生灵,也就没有什么历练的作用。他一路上也有遇上些许魔修,只是那些人的修为在他眼里都不堪一击。
陆傲转而向南。修真界的整片南部都被密林占据,在植被茂盛的地带,说不定会有一些强大的异兽存在。
陆傲没有直接隐瞒自己的行踪,行动的目的也很明确,飞舟远远地追踪着,程衍确定了陆傲的目标,也确定陆傲一直没有发现他们跟在后头,就准备出手了。
他原先担心,陆傲跑西大陆的深处,是带着什么目的,还想先看看,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就能没有后顾地出手了。
而此时,陆傲看似平静地在赶路,其实内心并没有表面的那样波澜无痕。
“西大陆只是个意外,南部密林肯定有化神期的异兽存在的。”这个声音伪装成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电子音在明徽的脑海里存在那么久,此时和陆傲在交流,却情绪波动得非常明显。
“看来你也不是全知全能。”陆傲的声音相比较下,倒是更冷淡。
“我的神识只能检测到靠近周围的情况,其他都是我以前在修真界存活的时候的记忆,有些出于预期的变动,我也没有办法。”
“你的神识,或者说你的能力,应该远不止如此吧?”
陆傲印象过之前危急关头,这个自称“系统”的东西瞬间爆发力量有多强大,到现在不只是陆傲,当时在场那些大能,没有一个知道当时系统到底是怎么帮助明徽脱身的。
受到恭维,那声音倒也听不出得意来,只是哼笑一声,说:“等你达到足够强,你便知道为何了。”
陆傲没回应了。
他话不多,对这股力量利用又忌惮,更不会与对方说太多的话;那力量比起在明徽体内,好像也有了几分神智,这自然让陆傲更为忌惮。
到这种程度的修士足以日行千里,也不会疲惫,飞了许久也没有停歇,但是中途的时候,路过了一座山上有一汪涌动的灵泉,闪动着辉光。
“有问题。”陆傲低声说。
此处接近西南边界,但周遭还是一片荒芜的景象,这里怎么可能诞生出灵泉,看着就显得格格不入。
他放慢了速度降低靠近,此时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已经拔高了许多:“我感知到了!那是天道的气息!快过去!”
陆傲皱眉,反而停了下来:“不会有诈?”
“天道的气息,必然是天生异宝!怎么可能会有诈?这灵泉想必是刚诞生不久,你再慢点感知到过来的修士只多不少了!”
“他停下了,会不会察觉到问题?”
埋伏在半空之中隐了身形的飞舟之中,楚望趴在窗口低头往下望。
在他看来,这个陷阱实在突兀得很,仿佛明目张胆地说“我是陷阱快来跳”。
“陆傲心思缜密,他估计会有疑虑,不会靠近。”
程衍走过去低头看了眼,摸了摸楚望的头,说:“但是他体内的那股力量一定很急切。从陆傲飞速进展的境界就可以看出来,对方很希望陆傲可以尽快突破,越快越好,它有危机感。”
危机感从何而来,程衍猜测他之前动手打破本源那个结界伪装导致暴露的同时,对方应该也认出自己来,天道提前把自己放进这个世界,逼得本源不得不加快速度。
楚望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陆傲的身影停顿了下又继续前进,他没有选择谨慎远离那个地方,而是朝着那灵泉的方向前进过去。
片刻之后,陆傲的身影就直接凭空消失,楚望到没有惊讶,他眼看着程衍布置的陷阱,还困惑地在程衍的示意下往那个秘境的阵眼上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那处灵泉并不是真正的灵泉,只是一个被伪装的秘境入口,靠近之后就会自动进入秘境之内。
一旦有人进入,秘境就会直接关闭,从内部很难被开启。
只是楚望还是有些迷惑。
“把陆傲困起来,有什么作用吗?”
“等过些时候便知道了。”
程衍手搭在他肩膀上,顺手捋起楚望的长发,楚望一扭头,细软的头发就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下。
楚望本来趴在窗户往下看,此时比站在他身旁的程衍矮了一截,仰头去看对方,瞳孔被窗外的阳光照得澄澈透亮。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程衍还未收回手,顺势摸了摸他的头,往下又贴近碰到楚望的耳尖和后颈。
“陆傲修为突飞长进,你也要变强一些,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他说着话还带着笑意,楚望本来被摸得有些敏感地往后瑟缩,听闻这话又顿下来,有些不敢置信。
“我吗?我真的可以?”
楚望哪怕相信了拯救世界的话,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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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修真师徒年上
楚望觉得程衍所说的拯救世界, 应该是他在负责拯救世界,自己负责……负责加油打气?
不是他在妄自菲薄,哪怕他已经以极快的速度突破了, 可看陆傲那显然非常不对劲的突破速度,面对一个化神期的对手,他作为一个元婴初期,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轮到他来拯救世界才对。
就算他变强一点, 又怎么可能赶上对方这种可怕的速度呢?
程衍看他不敢相信的模样, 又接着说:“拯救世界的第一步, 先让你达到境界可以与陆傲一战的地步。你以前在天照宗应该和他交手过吧,你感觉大概在什么差距内,你有战胜他的机会?”
楚望很想说, 首先这个第一步, 就已经不是能速成的事情,正常修士从元婴顺利到化神期,都是要花上千年以上的时间,在这期间失败率极高, 等他赶上陆傲的那天,陆傲说不定都要突破大乘期了……
但是看程衍询问得这么认真, 他还是放下心里的质疑, 认真想了下回答:“差距不能超过两个小境界, 以前我筑基圆满, 他金丹初期, 我们练手打过几次, 我能侥幸有三四成的几率胜他。只不过, 境界越高, 之间的差距只会更大……”
程衍点头, 见楚望仍旧有些忧虑,拍了拍他肩膀说:“放心好了,你负责拯救世界,我来负责帮助你。你与本源是相生相克的关系,你身上一定有能制衡它的东西,我们还有时间,再好好发掘一下就好!”
他看起来已经信心十足,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楚望慢半拍还在呆愣:“什么相生相克的关系?”
程衍揉了揉他的脸颊,说:“意思就是,你生来就应该有拯救世界的能力,所以放心吧。”
楚望感觉自己一点也没被鼓舞到,但是程衍行动倒是积极了几分,透过窥探的法术看陆傲已经进入秘境,并且开始探索起来,事情发展和自己预期差不多,他心情很好。
“好了,现在我们有很多时间,只不过还是要抓紧一把才好……”他微微合眼,神识在自己开辟的储物空间里搜索,片刻之后从中抽出了一份玉简,直接递到楚望的手里,“速成一下。”
楚望呆呆地接过去,就下意识地用神识扫了过去——比起用眼睛,修士更习惯用神识观察事物,尤其是记录了许多内容的玉简,用神识才能快速阅读。
但是只扫了一眼,楚望的脸颊刷地变红,摊平在手心正准备展开的玉简被他猛地重新合上攥紧。
他又气又恼,忍不住抬眼瞪了程衍一眼:“都……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给我看这些!?”
程衍摸了摸鼻子,好似已经猜到了他的反应来一样,说:“看仔细点。”
楚望有些羞恼,忍着不好意思,这才多扫了几眼,忽略到玉简记录里占据了大篇幅的图片,将注意力放在那些文字上。
看了一会儿,楚望才慢慢看明白这玉简是什么东西——上面刻画了许多裸身的修士缠绵的图画,害他刚开始以为是什么不正经的消遣读物。仔细看了才明白,这倒不是消遣读物,只是照样不正经。
——这是魔修的采补修炼法。
楚望瞬间明白过来,对方要怎么帮助他,用什么方法帮他提升修为。
“不行,不能用这个。”
他毫不犹豫地把玉简合上,塞回到程衍的手里,瞪着他的表情还有些气愤。
程衍也无奈,楚望这个反应,他早就已经猜到了。
在闭关修炼的几千年里,程衍一休息空闲就在思考到底怎么解决自己的对手的问题。
天道想要解决本源的想法一定是非常发自内心的,那么提前送他到这个世界也一定带着必要的目的。
那时候,天道明确透露过信息,楚望和本源是相生相克的关系,只有这样楚望才能制衡本源,程衍认为这一点天道应该不会有任何隐瞒或说谎的地方。因为这个世界确实很难承受天道那种强横的能力,天道想要弄死本源,只能借助他们的手,所以不会在如何对付本源的方法上动手脚。
在以此作为前提的基础上,再来思考天道让他提前在修真界修炼的目的就很意味深长了。
程衍原本只以为,在他提前做了资源累积,又能帮楚望点拨保护他,楚望和陆傲的修为会一直旗鼓相当,一直到这个世界能承受的极点,他们便直接解决本源的分|身,获取本源的能量。
但是,在看到陆傲百年间直接突破化神期,这难以置信的晋升速度让程衍发现自己推测可能稍微……出现了那么一丁点的偏差。
再结合另一件有些古怪,而一直没有找到原因的事情,天道的目的就很明朗了。
楚望之前入魔太快速太轻而易举了。虽然当时他对天照宗心有怨言,但是他心神坚定,不容易被影响改变,魔修更多意味着不择手段的捷径修炼道路,而这是楚望无论如何都不会去触碰的。
可以说,他整个人的性情……大多数时候,还是和魔修格格不入的。
而如果这是天道所安排引导的呢?
只要楚望在经历心魔的考验时,出现比正常时候更多的邪魔怨灵,逼入绝境后,就能把魔核刺激出来。
除了因为楚望当时金丹毁坏,天道需要他继续晋升才能有对付本源的实力,也许还有个原因——只有魔修才能使用采补的功法。
程衍甚至怀疑,就算楚望没有金丹毁坏,天道也会无意间影响命数,让楚望有堕魔的机会。
这便要说到采补的原理,比起双修是一项双方共同获益的功法,采补绝对是单方面收益,用蛮横霸道的手段来掠夺另一方修为,汲取对方的能力的手段。
面对获得本源的力量,修为上涨到化神期的陆傲该怎么办?
他依靠“外物”来获得加成,楚望自然也需要,或者说必须要这样,才有可能和陆傲实力相当。
不得不承认,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被如此利用,提前来修炼几千年,是当一个炉鼎的作用时,程衍很有想对天道比个中指的想法。
唯一值得安慰是,他对自己作为炉鼎,即将面临的使用者——咳,挺满意的。
不过楚望显然没他想的那么坦荡,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功法,更无法接受要他把这样的功法用在程衍身上的事情。
“我会努力修炼的,从现在开始没日没夜地修炼,一定会努力突破境界,追上陆傲的。”
他倔强地抿着唇,看程衍不接回那玉简,还想拼命往他的怀里塞。
看他一副又犟又气的模样,程衍倒是忍不住笑了:“你生气什么?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
楚望感觉他真的能跟上对方这种莫名其妙的脑回路了,但还是有些无语:“这句话也不是这样用的!”
程衍和他对视,没有开玩笑了,很认真地说:“反正我来到这个世界,修炼了几千年,就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标,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达成,而你却为了一点小情绪而不肯帮忙……为师很伤心啊。”
楚望愣了愣。
虽然程衍说到最后,又好似在开玩笑一样,但是至少前面都是认真的。
“你……你不介意吗?”
“我介意什么?”程衍挑眉一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把修为给你,有何不可?”
楚望终于放弃把玉简塞回对方怀里,手指攥紧得指关节都绷发白。
“我知道了。”他抿了抿唇,低声回应。
程衍说要加快速度确实是真话,虽然困住陆傲,但是不代表陆傲的修为就会停滞下来,而且等楚望的修为大幅度增涨,他肯定还需要花时间稳固修为。
所以……采补一事,只能尽快,不能延后。
修士用神识阅览玉简,速度是数以秒计的快,楚望快速地阅览完,重点自然是把那些文字都看了,看清楚到底是要怎么进行采补。
然后,没有练手对象,就必须要开始进行实操训练了。
“我……我准备好了。”
那个玉简程衍也看了,他只是好奇而收藏过,看过没有办法实操,也大概知道要怎么做,拉着楚望上了床,然后就火速躺平,示意楚望:“来,轮到你了。”
楚望明明已经深呼吸做好准备,但是还是瞬间傻眼愣住,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对。
平日里双修都是程衍在主导,楚望也不会,只是跟着他的引导在进行灵力循环。
现在采补只能轮到他来动手,但是……但是功法里也没教,要从哪里下手啊!
楚望咽了咽口水,无助地提问:“要……要怎么开始?”
程衍倒是很悠哉地躺平在床上,说:“我躺平了,你坐上来,自己动?”
楚望:“……”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分明感觉到对方说这话,就是摆明了在调戏他。
他实在紧张羞涩得不知道该怎么做,程衍反倒觉得自己才像那个采补的魔修,还把一个白嫩的修士惹得眼眶都开始发红。
程衍叹了口气,开始指挥他:“先把我的衣带解了。”
楚望低埋着头,实诚地照做,眼神想乱瞄又不敢,磕磕绊绊开口:“接、接着呢……”
“把你的衣带也解了。”
就这样一步一步教着该怎么做,不知道花了多长的时间,才真的“坐上来,自己动”。
平日双修更多都是元婴之间进行的神识上的交流,楚望之前都没感觉过这件事如此繁琐复杂,又在拉长的战线中几乎要把他逼疯。
可快要到顶点的时候,却偏偏还被悠闲躺平指挥他的人堵着,还口口声声说:“元阳这么精贵,可不能随意泄身。”
楚望忍得眼眶泛红,几乎要哭出来,委屈得咬着嘴唇,压着自己听着都觉得羞耻的声音,却忍不住自己的哭腔。
“你、你净知道欺负我……”
明明看起来主动的是他,采补的是他,为什么还是感觉被欺负的也是他!
看楚望真要哭了,程衍才连忙拉着他俯下身,然后从上到下亲着他,又直接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哄他,喊他“乖徒儿”。
明明在这个时候,这么叫着,更让人脸红心跳,觉得羞耻到不行。
……
折腾一番真的被采补的人确实元气大伤,躺平休息了,采补的人也累得很,跟着小憩了下,却要抓紧去闭关修炼……
按采补的功法上的描述,叫做去“炼化炉鼎的元阳”。
程衍躺在床上,招呼他:“乖徒儿,等等为师帮你守关。”
楚望不知为何,紧张得都忘记自己会的法术,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穿上衣服,系上衣带,不敢扭头看程衍。“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程衍坐直起身,说:“我给你守关吧,以防止你还需要再采补的时候我不在你旁边。”
楚望羞恼地扭头瞪他,结果看到程衍衣服都没穿好,一坐直起身,从敞开的衣服就直接露出裸露的胸膛。
他又耳尖泛红,飞速地收回视线,飞奔着逃离。
——师父太流氓了!到底是谁在采补谁啊!?
程衍见楚望这么不好意思,也没有当真跟上去开玩笑调戏对方,给楚望一个自己安静修炼的时间,就等着楚望修炼出来,看有什么结果了。
在这期间,他决定看一眼陆傲的情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滴都没有了!!!
第178章 修真师徒年上
陆傲这边, 发现自己靠近灵泉时,被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推动,穿过一阵空间罅隙, 进入另一个区域,立刻明白过来。
“这是陷阱。”
他冷冷地和系统说,警惕地看向四周。
眼前的场景看起来山清水秀, 阳光正好, 他所站立的地方正是一片繁茂的森林, 随着陆傲把气息散开, 立刻感受到丛林之中有不少普通生灵和境界低于他的异兽以他为中心逃离。
而陆傲眼前正是一汪流淌的山泉,从中逸散着隐约的灵力。
此处怎么看都过于温情友好,和“陷阱”二字搭不上关系, 更别提他将神识往周围扩散, 没有感受到其他的修士,也没探测到任何带着恶意或攻击性的气息。
尽管如此,陆傲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剑拔出鞘,保持着警惕。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传出, 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若狂:“我感受到了天道的气息!这处秘境必然是自然诞生的,不是陷阱, 甚至可能包含天道的力量在其中!”
陆傲神识扫到了秘境的尽头又被弹开, 已经估摸清楚这片秘境的大小。他的剑随之归鞘, 只是神色稍微松动, 也没有全然放松下来。“当真?也就是说, 此处应该有什么宝物?”
“不错!你先别急着出去, 在这里好好搜寻一番先。”系统回应他。
陆傲随手施展了个法术拨开前方茂盛的植株, 往前迈步。
“好。”
他对这个名为“系统”的事物并没有抱着全然的信任, 但是至少这件开了灵智的宝物一项能力毋庸置疑——系统总是能找到适合他境界提升的天生异宝, 这也是陆傲百年内修为上涨如此快速的原因。
在这方面,他自然会相信对方。更何况经过他的探察,这片秘境之中没有其他的修士存在,而且环境优美,的确不像是个陷阱。
那么突兀地出现在荒凉的西大陆之上,可能是刚诞生不久不稳定的秘境,当然,这也意味着这片还无人探索过的地方,所有的宝物都要收入他的囊中。
* 小傻子
等程衍观看秘境之中的场景,看到陆傲还在秘境里,也不觉得奇怪。
这秘境说是天道酝酿成的倒也没有错,毕竟这可是当初天道和程衍谈完话后,把他直接扔进去让他认真修炼的秘境,自然在这秘境中每一处孕育生长的生灵,都会包含着天道几丝若有似无的气息。
而这也的的确确是陷阱,陆傲——或者说系统,除了能感知到天道的气息,并不能从中获得什么。
程衍从突破元婴期,从这个秘境离开之后,就将这个小秘境抛在脑后,任由里面的生灵自生自灭了。计划着算计陆傲时,他才想起这个小秘境,找到入口进去探查了一番,除了经历过大雷劫的修士能发现秘境中处处都有天道玄奥的气息,其他便一无所获了。
这个秘境充其量困住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在其中存活的生灵也都在这个境界以下,对于陆傲这种化神期修士来说,这样的秘境自然来去自如如同逛自家后花园。
然而,程衍没对秘境本身动什么手脚,但是却变动了秘境的空间限制,用他自己组建的阵法替代,于是,这个适合元婴期之下的修士活动的秘境,却有一扇大乘期修士才能打开的“门”。
要用蛮力破解阵法离开秘境,至少需要成倍于程衍的修为,要找到阵法破坏也需要大乘期的能力,而且这秘境呆的时间越长,空间壁垒会越厚,也越难用蛮劲去冲破。
如果陆傲一进入秘境就察觉不妙直接离开,趁着空间还不稳定,是可以逃离的。对于陆傲这种看起来几乎没有弱点的性格,程衍留的后手准备就是这个秘境本身的特殊。
就算陆傲感受不出来天道的气息,本源自身必然可以,只要拖住陆傲没有立刻脱离,空间稳定之后,阵法变能直接将陆傲困住了。
别说一时半会,可能一年半载陆傲都不能从秘境里出来,程衍掌控了整个秘境,可以直接感受到秘境之中发生的一切,五感共通。
陆傲在秘境中心的灵泉边随意搭建了自己的洞府,想必他和“系统”肯定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境确实是陷阱,而且短时间出不去。
只可惜,程衍有些惋惜地想,虽然五感共通,但是陆傲和系统多半在神海之中交流,想要听到也没有办法——
“这处陷阱是谁做出来已经不重要,也许是哪个无聊的大能的玩笑,这么久也不见任何变化。我呆得越久,空间壁垒越厚,只怕到时候就算找到阵眼,我也出不去。”
陆傲闭着眼睛在打坐,却冷不丁地开口。
程衍愣了下,紧接着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好像从他身体里传出来一样:“不,这秘境是天道孕育,封闭的阵法却不是出自天道之手,这当中必然有问题,很大可能这是冲着你我来的——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陆傲睁开眼,冷冷地说:“目的我不清楚,当日我心中有疑虑,是你让我留下,才会落到今日的局面。”
他的声音冷漠又咄咄逼人,想不到系统的声音也尖锐几分:“你是在怀疑我吗?我说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来就是一体,我怎么可能陷害于你!你与其在这里修炼,不如尽早寻找到针眼,以你的能力无法破解阵法,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陆傲不知是不相信,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冷哼一声,重新闭上眼睛,显然已经进入到潜修的状态中。
那场景看起来是在滑稽奇怪,冷心冷清的剑修已经开始冥思,整个人冷硬如同一块硬石,却偏偏从他身体内不断发出另一个生灵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喊着他,听不出音色的电子音都能听出气急败坏的情绪来。
程衍只是随便看了眼,没想到正好看到陆傲和那系统闹矛盾的现场。
更没想到的是,大概因为这秘境被反复探查真的没有其他人的气息,系统也没有再将他们的对话伪装掩饰起来,叫程衍听得一清二楚。
显然,到这个时候他们不可能没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只是竟然还针对到底是谁的锅吵起来,程衍确实没想过这一出,这是这样,到多给了他可趁之机。
程衍分出一小缕神识进入到那秘境中,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听着“系统”已经自言自语到没脾气安静了,趁机渗入周围的灵气之中,进入到陆傲的躯体内,然后直接进入神海之中。
“你真的相信系统所言,你和它是一体吗?”
一阵幽幽的声音从脑海之中传出。
陆傲猛地睁开眼。
本源的声音陡然响起:“何事?”
陆傲又把眼睛闭上,语气冷得叫人牙咬咬:“无事。”
他压着情绪波动,可在脑海之中可不平静,找不到那幽幽的声音的由来,只能率先询问:“是谁?出来!”
胸口多了个会说话、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的东西,现在脑海里再多一个,陆傲已经可以淡定面对了。
程衍确定本源那股力量是听不到任何话语的,便放心一些,开始忽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闭嘴!我只是我本身,其他外物,皆不是我!”
程衍阴测测一笑:“那东西是外物,我可不是,我是你的心魔,自然也是你。”
陆傲淡淡地开口:“我的心魔早已被我斩落。”
“不,你没有。”
楚望还活着呢,陆傲斩落个空气呢?
陆傲必然没有此类经验,被笃定的反驳说得哑口,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你出现有什么目的,想将我取而代之?”
程衍还是保持幽幽的声音:“那是自然,就等你渡劫了。”
看样子陆傲确实没有遇到过会在脑海里和他对话的心魔,他虽然颇有疑虑。但是没有一眼看穿识破这捋神识并不是来自他自身的心魔。
他冷笑一声,说:“那你为何这时候出现?”
程衍只回答他:“来看看你还在不在——只怕轮到我出场的一天,这世上已经没有陆傲这个人了。”
“什么意思?”陆傲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
但是程衍已经将那一小缕的神识散去,没有再回应陆傲,也听不到他说什么了。
陆傲是个很警惕的人,说得越多越有可能暴露,也更容易让陆傲产生怀疑。所以程衍索性只留下似是而非的话,然后便直接离开,让陆傲自己去猜疑。
陆傲与系统因为误入陷阱的事情已有矛盾以外,本身陆傲也没有完全信任系统,这无疑是在信任危机上再添了一把火。
插手作乱后,程衍只远远关注着秘境中有没有大的变化,没有再接近。
他还要忙着正事,等楚望闭关出来,再进行下一轮采补……
哦不对,是被采补。
* 小傻子
系统的神智必然是本源自身的神智,但是陆傲是本源的分|身,真的和本源是一体的吗?
从他们会争吵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有各自独立的想法,甚至谁也不服谁。
陆傲若不相信系统所说他们本是一体的话还好,可他如果听进去了,必然会在产生矛盾时思考,如果真的合为一体,谁来主导这躯体,谁来做决策?
到时候存在的,还是原本的陆傲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情绪突然波动非常厉害,气息都不平稳。”
本源的声音陡然响起。
陆傲还是紧紧闭着眼睛,一点一点地平复情绪,数秒钟后,才能用那种没有任何波澜变化的冷淡语气开口:“无事,我略有感悟罢了。我决定就在此处修炼晋级,系统,帮我一把。”
“你疯了?这里灵气浓度远低于宗门秘地,又没有什么适合你的天生异宝,在这里晋级会大量消耗我的能量!”
陆傲闭着眼睛,可在他的周身隐隐波动着剑意,释放着嗜杀的寒意。
他的声音也带着森冷寒意:“你说了,我们本是一体,你的能量不就是我的?现在困在这个地方别无他法,你若不帮我晋升,我出不去,你同样也出不去。”
系统沉默了许久,才回答:“行,你说得对,那就听你的吧。”
陆傲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眼,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声:“嗯。”只是他周身的剑意涌动得更加厉害,像内心隐忍的思绪,时刻要倾泻而出。
可匿藏于他胸口那另一股力量,也不是良善之辈,谁又没有想活下去、变得更强的野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快收尾了!
最近让我基友督促我一起码字,相信我一定可以恢复日更的!
第179章 修真师徒年上
时间的概念对修炼的修士来说往往显得虚无缥缈得很, 一个小境界的提升到稳固,往往需要花上漫长的时间。陆傲有了系统的帮助如有神助,但是不管助力多大, 他都需要自身去消化吸收系统给他的力量,在秘境里静心修炼,也花了好几年的时间, 终于触碰到晋升大乘期的壁垒。
这速度在寻常修士眼中无异于痴人说梦, 放以往陆傲也不相信他会有这样的修炼速度。
“那只不过是因为外界灵气浓度低弱, 没有足够的灵气提供, 天赋再强的修士,也不能将修炼速度提升多大的幅度。”
系统曾经这样轻蔑地和陆傲解释。
它给陆傲助力的方式简单粗暴,只要将自己的能量转化成浓度最为浓郁且精粹的灵气, 让陆傲直接吸收转化, 修炼速度便日新月异。
一直到即将突破大乘期,陆傲才停下修炼的脚步。
“我现在已经接近大乘期的修为,这个秘境的法门应该可以尝试直接拆除,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不, 姑且等等,你先在秘境内尝试晋级试试看。”
陆傲语气警惕了几分:“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帮我?”
“那是因为——你究竟知不知道晋级一名大乘期的修士, 需要吸收多少能量、这些能量怎么来!”
陆傲合眼, 相比系统的气愤, 他淡定了许多:“我知道, 所以体谅你, 决心先离开这处秘境, 再寻找能辅助我晋级的宝物。”
他修为越高, 越能感受到自己胸口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蛰伏着, 这活物一样的力量有情绪波动, 像极了自己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仿佛随时要将自己取而代之。
同样,陆傲也能感受到这股力量随着帮助他修炼突破,在一点一点地衰竭减弱,那变化很细微,可日积月累之下,就非常明显了。
一旦这股力量消耗完毕,“系统”这个有自主神智的东西还会存在吗?
陆傲不觉得系统会真做出牺牲自身的行为来,修士晋升大乘期所需要吸收的灵气非常多,他甚至预感“系统”是无法支撑这样的能量支出的。
可系统却说:“这处秘境是修炼晋升的宝地,你不如就在此处晋升,需要的能量我……我还是可以帮你的。”
没有波动的电子音里,都能听出肉疼的错觉来。
陆傲睁眼,对着空气皱眉:“我们还没探查出来,这处秘境到底是谁设下的陷阱。”
虽然系统在他修炼的期间找到了秘境的阵法,但要通过阵眼来破坏阵法本身也还是需要不低的修为才能做到。
可他被困在这秘境期间,什么都没发生,仿佛这个陷阱根本就不是为他埋设的一样。
“我怀疑这里根本不是陷阱。”系统说,“这处秘境处处有天道的气息,在这里晋升能躲避天道的寻踪,不会遭遇雷劫,也有很大概率后面再渡劫时,雷劫不会因此加重。”
修士可以凭借躲进某些结构稳定的异时空后使用一些手段来规避雷劫,但是会在后面再度晋级时被更重的雷劈死,而且有修士尝试后感觉“离开秘境后处处被天道针对一样”,但凡尝试过这种方法规避的修士没有一个侥幸存活下来。
本源自然不知道程衍算是第一个成功者——虽然他并没有主动去规避雷劫——,更不知道它此时正陷入对方的陷阱里还分析得头头是道。
“而且,随着有修士进入,秘境的时空壁垒逐渐加深,并不是为了困住秘境中的人,而是防止其他人进入,原因就是,发现这个秘境的修士本来就是想利用这处地来晋升渡劫,阵法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进入,破坏自己渡劫。”
陆傲愣了下,不知道这些猜测是“系统”想了多久确定的,他未曾往这样的角度想过,现在只觉得古怪。
“按你这么说,这个秘境的阵法应当有个操纵的修士,如果对方在我晋升的时候进入怎么办?”
就算没有雷劫,修士晋升渡劫也九死一生,而且期间丧失大部分的战斗力,容易陷入险境。
而且,系统提出要帮他晋升,越是对陆傲处处有利,反而显得越古怪。
“我监测过阵法的阵眼,能回溯到布阵的修士一点气息,结果这段时间,那丝气息越来越薄弱,可见对方应当是遇到什么危险,此时非常虚弱,甚至很可能境界下降,趁这个时机晋升,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陆傲皱眉,感觉一切都恰到好处到不对劲的地方。
见他迟疑,系统的语速加快了几分:“这样的晋升机会,只怕离开这个秘境就再找不到了!而且需要使用的能量那么多,你若不愿意,正好节约一下。”
陆傲咬牙,终于回答:“容我思考下。”
“你思考快点,不愿我们就快点出去,在这里修炼每时每刻都在浪费我的能量,太浪费了!”
系统语气里的肉疼完全不作假,哪怕这力量是本源自己用到自己的分|身上,也会心疼没必要的浪费。
陆傲犹豫了许久,还是下定决心:“那我就在此处晋升,如果秘境的主人突然回来,你要挡住对方,否则我身销道陨,你也会因此消亡。”
那僵硬的电子音好像诡异一笑:“这我自然知晓。”
它已经等不及了,分|身培养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大乘期之后只剩下最后一步就能渡劫成真仙。虽然心疼消耗的大量能量,但是分|身晋升之后,直接取而代之湮灭对方的神识魂魄,消耗的能量还不是归回给自己?
只要之后通过系统这个缺口从虚空传输能量,渡劫飞升成功,它也能成为和天道平起平坐的存在,不用在各个小世界受到天道的禁锢——
陆傲盘坐在一层光圈之中,闭着眼睛进行晋升突破,秘境的天色一如既往的碧空如洗,果然一丝天雷即将降临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可是就在一瞬间,晴朗的天空好像被人从上方撕开一道口子,猛地出现古怪的裂痕。
陆傲眉头紧锁,汗水从额间滴落,他正在最紧要的关头,无法动弹一分,睁开眼的瞬间,已经感知到外来的气息在逼近。
“系统!”他蹙眉拔高了声音,危急关头也无法保持平日里的那股淡然。
“是秘境的主人,放心,我有把握击退他——等等!”系统的电子音也拉高了几分。
三两句话间,从天而降逼近的修士已经现了身形,陆傲睁开眼正好对视上,露出惊愕不已的表情来。
来者二人,其中之一居然还笑眯眯对着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修士记忆非常,陆傲瞬间想起来,对方就是之前在天榜大会上出现过那个自称是楚望的师父的修士。而站在对方旁边的楚望,数年也不见容貌转变,陆傲更不可能认不出来。
只是,在天榜大会之后,天照宗就再一次失去了楚望的踪迹,这么久过去,陆傲几乎要遗忘了,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时候见面,以这样的局势。
“竟然是你!”陆傲眉头一皱,不对劲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可他此时无法做任何事情,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陆傲突然想到,如果此时有雷劫,哪怕他没有办法对付趁机袭击的人,光是敌人进入天雷覆盖的范围内,都讨不了好。
这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陆傲似乎有了更强烈的不祥预感。
而此时摩拳擦掌才隆重登场的程衍还笑嘻嘻,视线却只扫了陆傲一眼就往下移。
“我不是和你打招呼哦。本源,好久不见。”
陆傲胸口泛着闪烁的光,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或者,再仔细看,那东西闪得这么厉害,看起来可真像一颗气急败坏的闪光灯啊。
程衍确实没想到计划这么顺利,语气都轻松得好像来度假和熟人打招呼一样:“虽然趁别人晋升时出手有点不道德,不过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嘛,做事狡诈一点是正常的。”见陆傲瞪着自己又动弹不得,程衍又接着说:“不要误会,我可不是针对你。”
“001!原来这是你布下的陷阱,你居然成为天道的走狗,实在可耻!”
虽然本源的声音是个没有鲜明音色的电子音,可它愣是在一句话之中展露了自己诸多愤怒谴责的情绪来,连声音波动都有些不稳定,可见被气得不轻。
程衍歪着脑袋看那股光越来越明亮,好像要从陆傲的胸口完全膨胀开来一样,侧头和楚望说:“可以攻击了。”
反派死于话多嘛,不能说话不忘袭击。
只不过负责袭击的是楚望而不是他,要不是地理位置不合适,程衍就差放个横塌在这里了。
而楚望则是一直保持紧绷的状态,程衍开口的时候不仅长剑出鞘,周身闪过幽光,朝着陆傲的方向攻击。
陆傲无法出手,却瞬间从感知到的气息进行了判断:“楚望,你已经是化神境界了?!”
怎么可能?他依靠了系统作为外力才突破速度那么快,楚望怎么可能又同样的逊色于他的速度?
程衍向陆傲投去了同情又怜悯的目光:“你不知道的还多了呢。”
陆傲察觉着越来越深的不对劲——这个修士不对劲、楚望的修炼速度不对劲、就连对方和系统说着不明所以的话,都处处显露着让陆傲危机越来越重的感觉,
可他此时无法出手,紧要关头连逃脱都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楚望的袭击逼近,直到千钧一发的一刻,胸口闪过明亮的光将攻击击退,陆傲才稍微松了口气。
可系统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运筹帷幄,它一面阻挡着楚望的攻击,一面怒不可遏地对着程衍大骂:“001,你忘了是谁赋予你漫长的生命和超越凡人的能力?你居然背叛我,你还心甘情愿当天道的走狗,还、还当天道之子的炉鼎,你——你简直是有毛病!”
陆傲作为修真界的原住民,他看不穿楚望的修为如何上涨,本源自然不可能看不穿。
可本源怎么也想不到程衍会这么做,在它的认知里,001可从来不是无私奉献的人。
程衍站旁边看戏,还不忘跟着楚望的攻击节奏随手甩出几个招式骚扰攻击本源,听着本源声音都已经气急败坏得罕见,只可惜这精彩的场面其他被本源控制的“系统们”看不见。
“没搞错吧?之前在虚空里,你没打算过直接把我消灭?怎么那么自信我不会叛变?”
程衍一边说着话,楚望使出的剑招杀气愈发凛冽,陆傲胸口的光闪得更厉害,每抵抗住一招,光芒就陡然微弱下去,然后才慢慢重新变亮。
这样下去,耗也能把本源这份能量耗尽。
陆傲跑不了,本源在这个世界也跑不了。
本源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不妙,光芒在瞬间变得更亮,几乎在眨眼间直接把陆傲的身影覆盖住,在光芒之中响起一阵哀嚎,又急促短暂地猛然消失。
在程衍和楚望面前的只剩下一大团的光芒,好像凭空把这空间撕裂,才挤进来的一样,从里到外散发着威慑的气息。
“001,我们没必要这样打,在这里太危险了,回虚空去,我不会再对你赶尽杀绝,你也不要坏我的好事!”
本源的声音越发狰狞。
程衍却瞬间表情从漫不经心转为严肃,声音沉着:“就是现在!”
第180章 修真师徒年上
“就是现在!”
程衍的声音响起的同时, 楚望便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围绕着本源那团光在伺机攻击的利剑归鞘,所有的杀招收放自如, 连周身涌动的剑意都收敛住。
好似站在那团没有实体的光团面前的楚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修士而已。
明明看起来没有一点的威慑力了,可本源却预感越加不妙。
“它”撕裂空间进入这方世界属于无奈的鲁莽之举——被囿于秘境之中时,本源已经消耗了超乎自己预估的能量, 分|身陆傲如果无法助它飞升, 本源势必要将那些消耗的能量重新收回来。
本源原本只视牢牢把持这个世界的天道为敌人, 虽然秘境与修真界隔离, 但现身的时间太久,难免有隐患。
无法飞升,眼看在这个世界也无法解决001, 本源只想速战速决, 收回消耗在分|身上的能量,回到虚空去。
但它选择现身,就踏入没有回头的机会的陷阱。
楚望在一瞬间收敛了气息,连身躯都变得僵硬, 不过一息之间,他的神通离体, 朝着那团光冲了过去。
“不——”
程衍在后面, 正好扶住楚望的身体, 将他放平在地上。
这身躯已经没有了呼吸, 修为提升至化神期的楚望元婴凝成神通, 是修士的魂体, 更是修士最有力的攻击手段。
但是, 看到本源凝成的那团光被楚望神通握着的长剑劈开, 发出无法自控的惨叫, 程衍才松了口气,慢慢地放松了握紧的拳头。
在出手之前,他已经和楚望反复确认过行动方向。
眼见被困的是陆傲,但陆傲不是真正的目标,趁着陆傲晋升和自己心魔斗争虚弱时出手,是为了引出本源出现。
本源就算出现,也想速战速决,他们的计划则反正,不能让本源有立刻溜走回到虚空的机会。
计划里赌注最大的就是,按天道所言,楚望是天道为了解决本源所塑造的,他生来与本源有相克的能力。哪怕真有相克的能力,打起来也绝不轻松。
所以在本源出现还带几分试探和谈判的念头时,程衍就要楚望直接用神通使出最大的杀招。
本源本就没有实体,意念凝成的灵体与楚望的神通打得难解难分,两股气息强悍得不分上下,冲撞的余波向外疯狂扩散。
此方秘境之中本就有不少的异兽,被如此强大的气息波及,弱小的直接死亡,还留有余息的无不疯狂向秘境四周禁制逃窜。
程衍望向天空,天色已经隐隐有阴云暗涌。
在秘境范围之内,之前陆傲的晋升也没有带来雷劫,但是他们进入的时候,已经将这个秘境的封闭性打破,哪怕他再快复原,天道早晚也会感知到强悍的气息。
本源担心被天道窥视毁灭,他和楚望同样也不敢忽视。
本源在陆傲身上耗费的能量肯定高于最初的预期,甚至飞升的计划变成陷阱失败,也不得不选择现身回收能量。
程衍早就思考过一个问题,本源将分|身投放重生到这个自己最初诞生的修真界,按天道的说法,是担心他们发现本源的弱点,想要解决他们。
本源的弱点在楚望身上,这点是无疑的。而本源早早就通过系统为媒介,让明徽助力陆傲,甚至曾经使用过半步真仙水平的能量来逃脱修士围剿,说明本源通过系统,本身就已经可以使用远超当时还弱小的楚望和陆傲的力量。
如果本源是来抹杀自己的弱点,应该是趁楚望还弱小直接消灭,但它最开始躲在明徽的体内不知道多久,也没有动作过。
本源消耗大量能量在修真界,原因再明显不过——它需要通过在这个世界成功飞升,才能打破由天道把持禁锢的规则。
而如何才能飞升,疑点落在了本源没有立刻除掉楚望这件事上。
正如程衍的陷阱困住陆傲而非立刻解决掉,本源没有立刻除掉楚望的原因也再明显不过了。
相生相克……
是弱点,也是本源的机会。
而反过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
本源的声音本身是没有波澜的电子音,从那光团里发出的声音已经逐渐带上无法忽视的惊恐慌张,连那团实质触碰不到的光好像都挣扎了起来。
楚望的神通带着浅淡的幽蓝色,在光团之间穿梭,剑芒带着同样的色泽,在白光之间乍现,好似从中出现的缝隙,其之马上要龟裂开一样。
他没有开口回应本源,只是在本源声音边慌乱的时候,神通攻击的速度愈来愈快,幽蓝的光泽好似也越明显。
程衍在旁边看着,半晌后发现了端倪,笑了起来:“本源,你说现在是谁对谁赶尽杀绝呢?”
“001,你疯了吗!”
回应的是本源恼怒的声音。
在光团出现的地方,有空间撕裂,连接往虚空的缝隙。
凡人或寻常修士的眼睛不可见,但那缝隙被楚望神通一扫,就再明显不过。
更何况,这光团的体量此时已经小了一些,根本挡不住那缝隙。
不错……
那团光已经,肉眼可见的缩水了。
从以神通的形态攻击这光团时,楚望就感觉自己如鱼得水,对方强悍的气息威慑不了他,相反,以魂魄凝成的剑总能顺畅无阻地破开光团的阻碍,没有一丝凝滞。
他终于理解了程衍所说的,注定要他来拯救这个世界的缘故了。
伴随着进攻,楚望还感觉到了光团的能量在逐渐逸散,那变化非常细微,在他的感知却非常明显。
他第一次下意识地“拦截”那些即将逸散在空气中湮灭的能量,好像出自本能的行为一样。随之,他便尝到了“甜头”。
那些能量好像融进他体内,毫无障碍地被吞噬吸收了。
无意识的行为变成有意,剑意一分一分的削弱着本源,他吞噬的能量也就越来越多,等到本源反应过来不对劲,已经来不及了。
通往虚空的缝隙被楚望用剑芒层层遮挡,覆于神通上的微光在变强烈,他的气势也在逐渐增强。
意识到退路被拦截,自己被向来看不上、轻视的存在反击,甚至又可能当真赶尽杀绝,本源周身的气息变得非常不稳定,光芒剧烈闪烁,从莹白的光慢慢加深,光团也在剧烈收缩,光芒瞬息变成看起来极度危险的红黑色。
“小心!”程衍脸色一变,忍不住开口提醒。
那光团发生了如此奇怪的变化,楚望自然也注意到,而且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好似已经直接贴到自己的脸上一样。
无法逃离的本源动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被“它”眼中一直轻视的低等存在逼迫到这个地步,甚至对方不仅仅是想要打败“它”,还想要将“它”吞噬,本源怎能容忍至此?
那光团的颜色从莹白转向黑红不过瞬息,周边的颜色也越发浓稠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样。
与之相对的楚望,神通周身覆着幽蓝的光,似乎被衬托得色泽也越发鲜亮。
楚望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样奇怪的对手,过往的经验也没有教会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微微阖眼,却在一刹那回想起准备行动的前一个时辰……不仅仅是通过双修采补得到的功力,程衍还在最后的关头将自己剩余的修为强行传给楚望,才帮助楚望提升那么高一截。
当时程衍和他说:“你不要觉得我无私,相反,我是自私的人。我相信你能成功,但也是把负担都转移到你的身上,我能帮你的不多,所以这为数不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
……他总是对自己那样好,楚望甚至有些嫉妒,那些还有些模糊不清的前世回忆里的自己了。
相反过来,他能做的才是不多,程衍那么相信他,相信他能拯救世界——
楚望周身的幽光好像有一瞬间变得更加夺目刺眼,在一旁的程衍暗搓搓往本源本体上放了几招都看不到效果,担心着要怎么办,被楚望的异样吸引了注意力一愣。
不过眨眼的功夫,裹挟着强烈光辉的魂体朝着那团凝成黑红血色的本源冲过去,好像用尽了不顾一切的力量。
程衍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呆愣住,好像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无法流通一样。
眼前的场景是无数的光在纠缠,互相撕裂,逸散出来的能量几乎都看不到任何的实体,黑色的光湮灭了幽蓝的光,下一秒幽蓝的光又将黑色的光吞噬下一大片。
整个秘境空间摇摇欲坠,天色压得低沉,好似要变天了一样。
那时间看起来漫长,其实好似不过转眼的功夫,最后魂体散发出强烈的光,程衍下意识地眯眼,看不清一切。
他咬了咬牙,还是在听到传来炸裂的声响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冲了上去。
巨大的能量冲击几乎把整个秘境销毁,扬起巨大的尘埃,等尘埃都慢慢降落下,程衍视野才清晰一些,他迫不及待地朝着中心看过去,直到视线落到熟悉的魂体上,才慢慢赶紧心上的石头落地。
他没动,反而是楚望朝他飘了过来。
楚望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甚至魂体好似更凝实了,自然也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
他拉住程衍的衣袖,却也只不过是魂体虚虚地透过去,惹得他有些懊恼和害羞。
程衍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他牢牢抱住。
“你吓死我了!”
楚望更是吓了一跳,“你怎么碰得到——”
他话说一半却停下来,没有再问下去。灵魂体被触碰的感觉好奇怪,可是,也有种说不清的舒服,也许和触碰的人有关。
他安静地享受着这个怀抱,直到程衍稍微地松开,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大碍?”
楚望顿了顿,思索了几秒钟回答:“……有点饱?”
程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了十年【不是】终于写完1/2的大战了!我再也不想写修仙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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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修真师徒年上28(上)
楚望说的饱腹感, 并不是真的进食之后的感觉。
但是他现在只是灵体的形态,“吞噬”了另一个灵体,总有一种被撑到的奇怪感觉。
程衍被刚才的爆炸吓了一跳, 这会回过神来,才被楚望的回应逗笑。
“那是,毕竟那么大的能量体, 彻底吸收也需要时间。”
楚望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还心有余悸。
和本源的战斗中, 不知道有多少次攻击都是凭着本能一样, 现在再回想,甚至都有些恍若隔世了。
想到刚才本源爆发出来的那么可怕的力量,楚望忍不住扭头看向余烟已经渐渐消散的身后, 和程衍确认:“它真的……彻底消失了吗?”
程衍愣了愣, 点头应声:“是的。”
刚才满脑子只担心着楚望,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有些说不出的变化产生,那感觉好像……一直以来的某种束缚消失,因为那束缚存在太久了, 直到消失的时候,才意识到它存在过。
如果没有猜测错, 那应该就是本源用于控制“系统”们, 留下的精神烙印一类的东西。
只有本源真的彻底消亡, 精神烙印才会消失, 对系统们失去它一直以来的控制。
楚望松了口气, 但却还没有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
“接下来……就是要解决掉, 你说的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的天道吗?”
程衍点头, 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天际。
在巨大的爆炸之后, 这方秘境哪怕已经经过多重加固, 也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了。
在穹苍之上,蔚蓝的天空有肉眼可见出现了如同玻璃罐被打碎一样的罅隙在缓慢扩散。原本澄碧明朗的天色已经逐渐被阴云遮掩,甚至可以隐隐看到越来越明显的罅隙之间是暗沉的漆黑,看得心悸。
隐约可以听见,好像真的隔着玻璃罩一样,从外面传来一声一声沉闷的雷声,压抑得好像在人的心脏上敲击似的。
这动静过于异常,早在楚望和本源缠斗的时候便隐隐出现,在大爆炸之后,似乎被余波震到一样,也变得更加明显了起来,雷声一阵比一阵剧烈。
程衍还拉着楚望的手,说:“你有没有感觉不太舒服?”
随着雷声越来越响,那声音好像敲在心脏一样,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楚望愣了愣,却摇头。
“没有……是不是因为,这是天道造成的?”
按天道的说法,他是正统的“天道之子”,可能因为如此,天道带来其他人的压迫感,楚望不会那么明显地感受到。
程衍立刻回过神来:“是天雷。”
之前经历过天雷,但是没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似乎等到罅隙完全放大到撕裂天空,彻底消除这秘境带来的屏障,那天雷就要直接把人吞噬掉一样。
雷劫带着天道不加掩饰的浓烈的恶意和杀意在冲撞着屏障,这不是对修道者的考验,而是真的想要将逆天修道的人弄死。
解决掉本源,天道不可能没有发觉,甚至之前打斗释放的能量那么巨大,这个秘境也无法完全承受,现在已经开始逐渐崩溃。
等到屏障完全消失,这个秘境就会消散,或者说,融入成为修仙界的一部分,而不再是独立的一个小世界。
他们早就已经在一切准备开始之前就商量好了该怎么做。
楚望负责对付本源,因为天道说过他是本源的克星,果然成功克制住了本源,甚至楚望天生就有能够将本源吞噬的能力。
而天道,交由程衍来对付。
哪怕隔着屏障,都可以感受到天雷的恶意,天道也曾经说过,有机会渡劫成仙的修道者都被它劈死,包括最初的本源也是一样的。
解决本源之后,天道会对他们做什么?
再明显不过的回答了。
“你相信我吗?”
程衍轻声问,屏障之外的雷声一阵比一阵更明显,要不是他们靠得接近,楚望几乎要听不清程衍的声音。
程衍还拉着他的手,奇妙地传来体温。不知道为什么程衍能触碰到他,楚望甚至有点忍不住走神地这样想,等这一切结束,他要问一下程衍是怎么做到的。
程衍捏了下他的掌心,楚望猛地把视线拉了回来,和他不经意地对视上。
“别担心,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他眼里总是带着笑意,说什么都很漫不经心,看着不那么正经的模样。可是此时却看起来罕见的认真,神色专注。
楚望呆了一瞬,才被雷声拉回来,他和程衍对视,很奇怪明明自己已经是灵体的状态,却好像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样。
他坚定地看着程衍,和他对视。
“我不担心。我相信你。”
凝神汇聚,修道者的灵体可以凝聚招式,还能拥有千变万化的形态。从楚望的周身亮起灿然的光芒,将他全身都包围住,程衍感觉到被他攥住的手在慢慢失去实质的触感,直到化成空气一样地消散。
他眼前的光越来越强烈,并朝着中间聚拢。
那光芒虽然明亮,却不刺眼,甚至在程衍的眼中,“它”看起来甚至很柔和。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直到所有的光芒汇聚成掌心大的光球,然后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光球中有更亮的光泽在流动,好像有生命,在浅浅呼吸一样。
这在程衍眼中再熟悉不过,因为楚望的灵魂还没有完整之前,曾经以这样的形态陪伴过他无数不分昼夜的日子。
他也和以往一样的方式用手接住光团之后,护送到自己的胸口。
在光团触碰到他胸口的时候,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听到了楚望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光球被程衍轻轻拢在手心里,贴近他的胸口,好像两颗跃动的心脏在此刻无比的挨近。
“当然熟悉——”程衍一边轻笑回应着,一边把光球慢慢送进自己体内,那团光是魂魄,被藏进他的心口,像之前一样。
“——因为,你一直在我心里。”
他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最后一场硬仗了,他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太卡了,这辈子再也不写修仙文了{{(>_<)}}
争取国庆前把这卡了十年的三章写完,申请榜单了,逼自己一把5555
第182章 修真师徒年上28(中)
天边已经已经完全看不出明朗的模样, 顷刻之间乌云密闭,已经被摧毁过一番的秘境里看不见完好的生灵。残破的树干七倒八歪在满是裂痕的土地上,失去了日光照耀, 这秘境从最初宛如仙境,霎时间仿佛成了灵异片拍摄片场。
天雷带着阵阵耀眼夺目的闪电劈下,却被屏障一次次地阻拦, 从圆弧的天际向四周滑落坠下, 和透明的屏障摩擦出了闪亮的光线来。
屏障上的罅隙越来越多, 好像鸡蛋壳被不可阻挡地敲碎, 终于在裂罅无法再承受的时候,整个屏障完全碎裂开。
下一瞬间,天雷从最浓密的漆黑云层中向下劈开, 带着好似嘶吼的声音, 直直冲向再不受任何保护的地面。
程衍闭着眼睛,盘坐在那片刚经历过爆炸余波的空地上,身上那件白色的长衫沾染上了尘土,雨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头发和衣摆。
他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的准备, 可是但凡有人企图靠近,都会感觉到这个孤坐的男人周身的气势在以惊人的速度飞速上涨, 就好像压制隐藏很久的东西完全被释放爆发出来一样。
楚望化成灵魂的形态被程衍保护住, 他的功力在那一刻, 就完全被程衍继承, 原本和楚望双修时掉了一截的修为不仅全部回来, 而且更是疯狂上涨, 直到程衍感觉无形中好像出现了一层壁垒, 需要他用尽全力去冲破。
来了——
在第一道天雷落下的瞬间, 程衍睁开了眼。
眼前的一切都在瞬间被强光湮灭, 好像自己也要被吞没一样,从裸露的皮肤开始感觉到强烈的疼痛,甚至如果程衍低头去看,就会看到自己的手背上出现烧灼的痕迹。
但是天雷带来的疼痛不仅仅是躯体上的,更多的是对灵魂的锤炼。
程衍完全无法顾及到皮肤正在被一遍遍地灼伤、新生、再度变得枯焦,他的神魂正在承受着比这更强烈的疼痛,即使灵魂强度远胜于其他修道者,天雷直击而下,也让程衍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后槽牙,想挤出一句粗话都没力气开口。
之前已经见识过一次来自天道的满满恶意,只是和之前的天雷相比较,强度是数以百倍的上升。
毕竟天道能够阻止修者成仙的最后一步,就是这大乘期的最后一劫了。
程衍经历的那次雷劫,已经远比同等修为的其他修士承受的要再强,此时他已经无法思考,这比上次更声势巨大的雷劫,以他为中心落下,除了所处这片秘境以外,修真界该有多少区域会被覆盖影响。
修道之人到了大乘期的巅峰,触碰到屏障迎来雷劫,若渡劫成功,便成为真仙;如果渡劫失败,但在雷劫中活下来,修士仍能存在于修真界之中,被称为半步真仙。
只可惜,在过往的千万年,别说得道成仙是否真的存在可能性,大乘期的修士没有一个能在雷劫中存活下来,无一不是被天道劈死,半步真仙都成为亦真亦假的传说。
苟活到现在的大乘期修士,都记不得自己上一次见到其他修士渡劫是多少千年前,在天地变色的那一瞬间,修为低下的年轻修士以为迎来末日,只有那些蛰伏许久的老家伙惊愕地睁开眼,看着天边颜色,脸色也随着这逐渐阴沉的天空千变万化。
“这天是要塌下来了吗?”
“发生什么了?宗门拉响了最高的预警,是魔修入侵了吗?”
“怎么可能?这是魔修能造成的景象吗?”
“观星台传来消息,在南部密林和西大陆的交界,有天雷的迹象。”
“你管这叫天雷?整片天差不多都要掀翻了吧!什么样修为的人晋升能引来这么恐怖的天雷?”
“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还记得几年前西边出现的雷域吗?当时便有人猜测是修士晋升产生的……”
“那怎么可能啊!这种猜测本来就是无稽之谈!”
“是天雷,有人在渡劫。”
在小辈们纷纷议论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所有人的身后,闻声转头的人无一大惊失色,过了一瞬才有人惊呼出声:“老祖!您怎么出关了!”
在小辈眼里面容模糊、气势慑人的修士长衫随风扬起,对方没有应答,只是沉默地仰头看着阴沉的天。
“不会有错的,时隔几千年……终于又有人的要渡劫了啊……”
他的声音低沉,好似在感慨一样,可是仔细听着,才发现老祖的声线带着几分颤抖,说不清是惊颤,还是激动。
有人在渡劫的消息在迅速在修真界的上层传播开来。尽管很多人觉得不靠谱——多夸张的天雷才会几乎将整个修真界覆盖?
连最遥远的东边都被影响,不仅数日遮天蔽日,观测不到任何的星象,甚至开始出现河水逆流、四季颠倒的异常现象。
但是这个消息是从多个大乘期老祖的口中得到,哪怕怀有人质疑,听闻那些仿佛只活在传闻中的老祖纷纷出关,也不敢随意吭声了。
也没有人尝试接近去一探究竟,西南边的尽头已经彻底被雷电覆盖,稍微靠近没及时逃脱,顷刻就是云飞烟灭的下场。
当然,也有些修士认为渡劫的消息是大宗门掩人耳目的假消息,实际上是异宝出世,窝在雷域的边缘,伺机而动。
小秘境在屏障被冲破的一瞬间已经覆灭,融为这个世界的一体,不再有任何边界,雷云也以程衍为中心在向四周扩散范围。
只不过,其他修士连边界都不敢踏入,雷劫的中心要承受多大的攻击力,超乎其他人的想象。
程衍已经无法得到时间流逝长度的概念,一阵阵的天带来的疼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的一切,只能咬着牙一道道扛下来,在每次寥寥的间隙之余喘息,快速调动灵力运转恢复。
一开始他还能留心去数天雷的数量,到后来完全没有办法分散精力去想这些。
灵力在一遍遍地消耗,哪怕从天雷之中汲取了灵力吸收,也会在下一轮被快速用尽。许多试图晋级突破屏障的修士在渡劫的过程中陨落,都是因为在这期间体魄神魂都无法承受这样的强度,爆体身亡。
直到天雷的降落频率真的在下降,程衍也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只是抬头所见,天色还是一片阴沉的模样,雷电没有落下,可是在程衍头顶的雷云却依然在快速的聚拢变厚。
总感觉 ……他需要中场休息,天雷也不是不需要喘口气的。
或者说,这暂时的停顿,是为了接下来即将要降临的是比之前更强势的攻击。
程衍闭上眼睛,不再关注外界发生的一切。
他感觉到自己的周围有无数的灵气在活跃,那些灵气是天雷带来的,虽然雷劫的中心充满了随时可能把人撕裂吞噬的罡气,可是与此同时,修士们之所以能在雷劫中打破屏障,就是因为在天雷的锤炼之下得地了突破。
程衍专注地将那些活跃的灵力往自己的体内吸收,尽管它们带着天雷的属性,吸收入经脉之时,还在不安分的跃动,对经脉进行着钻痛的攻击,只不过和天雷相比,都已经算是不起眼的疼痛了。
头顶着雷云,感受到从天际倾泻而下的威压和恶意,本身也是对修士的考验,好在程衍什么不过关心理素质都很过关,丝毫不受到任何影响。
只是……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天上传下来,他还是愣了下,吸收灵力的速度都稍微滞缓了下。
“好久不见,你的潜力……果然很出乎我的意料。”
不像本源那样音色是电子音,但是天道的声音也听不出任何的特质,是过耳就会让人遗忘的音色,可是声音带着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
程衍睁开眼,仰头看向苍穹,雷云层层叠加往下积压,似乎除此以外,天际再容不下其他事物的存在。
他没有应答,天道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多数渡劫的大乘修士,都很难撑到这个时候。不过……你可是吸收了真正的天命之子的能量,胜于那些平凡的修士,也不奇怪。”
程衍没空和天道打嘴炮,因为就在天道和他交流的时候,头顶的雷云涌动着进行了剧烈的摩擦,比之前更耀眼明亮的闪电就这么猛地从天上劈了下来,他分不清自己身上是汗水还是雨水,堪堪抵挡住着攻击。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一样,接踵而至的就是声势更加强大的天雷,一道道地往下落,每一击都带着强大的杀气,威力层层叠加,几乎势不可挡。
程衍感觉,人的潜力真的是被逼出来的,渡劫的大乘期修士自然也不例外。
每一道天雷落下,他都感觉已经到了自己能承受的极限,可是他依然能撑住,好像还远远不到真正透支的时候。
灵气在体内急速运转,快速地消耗又补充,运转一周期后又竭尽,如此周而复始。
天道刚才给他传音的声音听着还镇定自若,似乎以为这轮天雷已经足以轻松地解决程衍。
最后一注天雷粗壮得几乎要把方圆千里的土地都覆盖湮灭,到从天上直直劈斩而下时却急剧收缩,直至汇聚于一点,才终于落下。
无法想象这天雷究竟包含了多么强大的能量,冲撞的余波扩散千万里才减弱,最中心的土地经过千锤百炼,已是即将崩裂之势。
程衍穿的衣服原本是特地为雷劫而炼制的法衣,只可惜在前两轮天雷的攻击下都已经不见原来完好的形态,更别提此时。
可从无法遮蔽的褴褛衣衫中露出来,却是好像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完好的肌肤。
从层层叠积的厚重漆黑云层之后,好似有阳光奋力刺出罅隙,终于有几束微弱的光散落下来,照得半空中微尘飞扬。
程衍仰头看向天空,听到了天道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了起来:“不可能!凭你的功力,怎么可能阻挡得住!”
他忽然感觉雷云压顶的窒息感好像消散了几分,连同着那境界的屏障好像都隐隐有了破开的趋势,心胸似乎敞开了几分。
他忍不住仰天大笑,高声对着天道说:“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随着他开口说话,盘坐的土地摇摇欲坠着迸裂开,可程衍的身下已经汇聚起肉眼不可见的灵气,盘旋着将他托起,缓缓地向半空中升起。
天道再无法淡定地掩藏自己的情绪。
“不可能!哪怕你杀了楚望,将他的力量都吞噬,也不可能抗御这天雷!”
程衍愣了愣,才觉得有些好笑,似乎有些明白天道误会了什么。
“你觉得,我得到楚望的力量,是因为我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找到一点状态了!既然这章是中,那我一定要在下一章给这个世界收尾!!!
给评论的宝子们发了红包,等待更新应该是比我填坑更痛苦的事情,所以感谢你们【蹭蹭——
第183章 修真师徒年上28(下)
程衍愣了愣, 才觉得有些好笑,似乎有些明白天道误会了什么。
“你觉得,我得到楚望的力量, 是因为我杀了他?”
天道的声音总是听起来琢磨不透,只是此时几乎控制不住情绪的完全泄露:“难不成,你得到的力量, 是他心甘情愿贡献给你的吗?真是不可理喻!”
这声音里, 几乎能听到咬牙切齿的愤怒明明白白的流露出来。
通过弱肉强食的手段, 吞噬对方的功力, 总是不可能完全吸收。可在天道的认知里,这才是合乎常理的存在,在只看到程衍一个人渡劫的时候, 便如此猜测。
而只有一方心甘情愿地将功力输出送给他人, 功力才会被完全的吸收。
程衍挑眉,好像还嫌天道没被气够一样,有接着说:“你是他的亲爹吗,管这么多?”不等天道搭腔, 他还立刻接了下句,“你说楚望是天命之子, 那大概确实算是, 只可惜他也没把你当爹, 更不会真的听从你的安排。”
此时程衍已经升到了半空, 不过还没越过那些看起来就非常危险的雷云。
他有些遗憾看不到天道原本的模样, 要不对方此时一眼不吭, 肯定是一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滑稽模样。
雷云还没有散去, 但是渡劫的过程本身就是在消耗天道的能量, 更别提程衍在这过程中, 还一直用着天雷降临带到陆地上的灵气在恢复功力。
此消彼长,能量注定是守恒的——天雷的威力越大,意味着越强的威胁,可同样的,也意味着天道被消耗更多的力量,彼此之间的功力,将会越来越逼近……
程衍想激怒天道,等着祂降下更强势的雷劫。
沉默的时长好像过了片刻,又恍若无比漫长,好不容易穿透雷云的日光在顷刻间突然湮灭,程衍感应到了仰头,便听到了天际传来清晰的笑声。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蝼蚁罢了,凭你的一己之力,竟妄想与天搏命?更何况,你如何知晓楚望不会听从我的安排,你还记得你们在哪里初见?你知道你们为何会相遇吗?”
那嗓音的音色已经不再是没有特质模糊不清了,似乎仅仅是隔着雷云传递,却依然是个“人”的声音,有着人的喜怒哀乐、丰富情绪。
程衍愣了下,在听到天道的话时,心神不住一晃,哪怕知道多半是天道挑拨离间,或者说故意扰乱他心神的垃圾话,却还是猝不及防被影响了下。
他早有猜疑,为什么总是在每个世界遇到楚望残缺的灵魂,还有更久远以前的那些不寻常,他莫名地在每个世界都拥有了躯体,他每次都度过百年的假期也不会忘记发生过的往事,却偏偏总感觉自己遗忘掉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像心尖有什么东西蛰伏着,在等着破土而出——
“轰隆——!”
雷声震响,程衍猛地回过神来,抽身瞬移,堪堪躲过了擦身而过的闪电。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
他不知道自己去究竟遗忘了什么,但是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他最重要的人,此时就在他的心上,别的再没有任何所谓了。
程衍闭上眼睛,被撩动一瞬的心神安定了下来,杂念统统消失。
他全身蓄力绷紧,灵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的周身飞速旋转,几乎汇聚凝成实质的液体。
天雷恰好落下,带着前所未有的强大能量,几乎足以将整个世界掀翻!
程衍咬牙挨了一击,听到了天道的声音带着飘飘然的喜悦:“怎么样,好受吗?”
程衍说不出话,所以他只能嗤之以鼻来反击对方。
于是雷云似乎还没准备好,第二道立刻又落了下来,威力一分不减。
程衍开始怀疑,他真的能靠天雷把天道的力量都消耗完吗,怎么感觉这家伙回蓝的速度也不慢……
天道似乎为了证明自己,雷劫接二连三的劈下,击中程衍后又分散落下,再细小的雷击都给陆地造成山崩地裂的影响。
程衍周身几乎被完全液化的灵气所笼罩,他在飞速的汲取吸收灵气,转化成一次次抵御天雷的功法。
他来不及思考,这样可怕的雷劫,除了身处中心的自己被璀璨,身下的陆地能否承受得住这样可怕的力量。
在这时刻,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细微得几近虚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救我……”
指尖一颤,堪堪躲过一道天雷。
程衍没有开口,只是用神通传音:“你是谁?”
在下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候,他听清了对方的第二句话:“我是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它在滥用我的能量,还从这个世界源源不断地窃取生机……这个世界会被它毁掉的……请你救救它!”
程衍抽了抽眼角,要不是抗击着声势越发巨大的天雷分|身乏术,他真想爆一句粗口。
怎么这个天道也是个冒牌货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写了但不多,主要是正好交代一段落所以……【对手指】明后天酝酿一下争取一口气写完这部分吧!
第184章 打完boss了!
每个世界有自己的世界意识, 那是独立运转的小世界为了维持稳定,自然而然生成的。与其说是“意识”,不如说是这个世界自有的“逻辑”。
在每一次维护了濒临崩溃的小世界之后, 程衍都能得到来自那个世界的意识的灵魂馈赠。
但是他从来没有真切地和世界意识交流过,更没有想到第一次听到世界意识的声音,竟然……那么虚弱。
那声音断断续续, 把话说完的过程中, 天雷都降下好几道, 程衍这才看向周围, 靠着修士异于常人的眼里和绝佳的观测视野,举目千里,他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修仙界的西大陆原本就是荒芜的景况, 不至于寸草不生, 却也多数地方干涸得植被单调寥寥。
可是此时,在程衍的眼中,别说植被,这片土地横七竖八龟裂出百丈宽的裂痕, 似乎从地心崩裂开来,甚至有的地皮被顶上数十丈高, 有的却山脉都往地下陷落……大陆漂移碰撞都无法造成这么夸张又混乱无序的厄难。
而南边的丛林……天雷引起的火早已先把视野里的树木烧成焦黑, 那天火甚至将树木烧得焦枯后也没有熄灭, 还在灼烧着地皮。
不仅仅如此, 犹如西大陆一样, 南边的土地也出现了失序凌乱的景象。
周围是生灵稀少的地域, 看着眼前的一切, 程衍几乎难以想象在修仙界的中央和东方, 修士们汇聚的区域, 会面临多大的劫难。
他总以为天道是这个世界的意识,或者说是凌驾于这些小世界之上的存在,代表着世界运作的规则,代表着寻常人无法触及的“天”,才敢自诩为天道。
只是看着这由天道造成的场面,说它要毁掉这个世界,确实更有信服力。
思绪转过的这片刻,天雷没有停滞,还在轰隆作响地落下。似乎看出了程衍抗击躲闪的动作有些接应不暇,天道还在放声嘲笑:“与天作对,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程衍正好被天雷一击正中,咬着牙感觉喉间有腥锈味涌上。
他根本没听清天道在阴阳怪气些什么,但是他听清了世界意识给他传达的信息。
“我要怎么做?”
“它利用了某种途径从这片土地吸收能量,才能源源不断地释放天雷,一定要找到法门并切断,不然除非整个世界崩溃都阻止不了它!”
程衍合眼片刻。
那微弱的世界意识只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能量被掠夺,却无从探知天道从何做到。
脑海中迅速飞掠过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种种景象,合乎常理的还是匪夷所思的,千百年的光景过得快速,却从来没有一刻在他的回忆里如此清晰。
他睁开眼,想起来了——
天榜大会。
那冲天直上,连高境界修为的修士都望不到尽头的天榜。
在渡劫过程中移动绝对是一种愚蠢的送命行为,因为雷云锁定了渡劫的修士后,会跟着修士跑,没有办法用这样的方法来逃避。
多数修士会在选定的渡劫位置后布置各种阵法来辅助自己渡劫,中途挪动自然是得不偿失的。
但是程衍并没有利用什么阵法来抵抗天雷,哪怕是有,在几番摧残之下都已经失去作用。
所以在他乘风而起,朝着这世界最中央的区域赶过去的时候,雷云追着他的踪迹跑,雷云之上还有个声音在朝着他冷嘲热讽,是在可以算是世界奇观了。
只可惜路经之处没有活物有机会看到,而天雷范围之外的宗门都在疯狂警报雷域的扩散,整个修仙界即将覆灭的信息甚嚣尘上,沿途开始受到波及的城池,有的有大能庇佑,袖里乾坤将偌大的城池瞬息改换位置,有的没那么幸运,顷刻就湮灭在雷劫之中。
在绝对压制的力量面前,超脱凡俗的修士也重新感觉自己好似成为蝼蚁。
而在这个时候,大宗门在连日的天象混乱中早已有所准备,大能出关护法,在这样的混乱场面中无法真正独当一面的年轻修士们都被保护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代表了宗门下一代希望的天之骄子们。
但是,在各个山门的保护阵法内,有维持秩序的元婴修士和帮忙组织的金丹修士,其中不乏同境界的佼佼者,却在同一时间突然脸色瞬变,青灰色覆上脸颊,全身不受控制的僵硬倒地。
甚者修为再高一些的化神期和大乘期修士,也有的脸色泛白,如同承受着看不见的攻击,为了抵抗住而受了内伤,从嘴角溢出鲜血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慌乱的声响在每个大宗门混乱地响起。
同一时刻,视野里逐渐逼近的世界中心,已经可以看到那高耸入天的天榜,石柱犹如之前第一眼见到一般震撼,直冲云霄好似看不到尽头。
可是此时此刻,程衍已经能看到这天榜的尽头了,与他相差无几的境界布下的阵法失去了遮护的作用,暴露无遗。
那所谓的天榜其实不过是直达雷云的高度的石柱而已,此时在其上有着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天道气息,仿佛在随着天道一同呼吸一样。
而在天榜上面有着过往数以千万年留下的密密麻麻的修士的印记,有的早已黯淡不清,是来自已经陨落的修士,而有的在这遮天蔽日的雷雨天中泛着清晰可见的金光。
不仅如此,那些明亮的印记上,每一个都牵连出一条看不见的细丝,以这天榜为中心,细细密密地向着整个修真界扑撒而下,如同牵连木偶的线,通过着细丝在操控着每一个生灵。
程衍皱眉,在看到这场景的时候,难以形容的不适感覆盖上他的心头。
不仅是天道独特的气息在这里比往常明显,而且他能感觉到从那些落在整个修真界四面八方的细线上,好像在从扎根的地方汲取着生灵特有的气息,源源不断地被这石柱吸收。
天道也发现了程衍的目的,雷云涌动得更加剧烈,从云层之中传来天道的声音沉沉闷闷地倾轧而下:“你敢!?”
刻不容缓。
被针对的威慑感从来没有在这一刻这么强烈,不用更多的指示,程衍确信自己已经找到了。
每百年一次的天榜大会上,胜出的佼佼者是这百年间诞生的天之骄子,只有他们才有权利在天榜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获得天道的气息馈赠,得到感悟。
这些人在修士总数中不足百分之一,却基本占有修真界八成的资源。
留下印记的修士同时也被天道所掌控,在必要的时候,它便可以通过这神秘的石柱吸取这些修士的力量,馈赠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
但是……他找到了天道吸取能量的方法,要如何才能切断呢?
越接近那石柱,越能感受到天道的气息强烈波动。可是与此截然相反的是,在程衍上方,一路跟着他劈个没完没了的天雷,却在探查到他的意图的时候,截然而至。
程衍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已经找到方法了。
天道无法探听到的交流仅在片刻就达成,程衍已经到了石柱的旁边,落地盘坐而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道的声音越发慌乱了起来:“你想做什么?凭你的能力,根本不可能——”
那声音是透过浓密的云层传下来,本就显得沉闷阴郁,更是在说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仿佛被打了一闷棍似的。
雷声同时轰然而至,盖住了从天空传来的歇斯底里:“你疯了吗!你做了什么!?”
被强行压制住的雷云疯狂涌动,旋成慑人的漩涡,疯狂席卷着举目可见的一切事物,唯有石柱与其下盘坐的人俨然不动,于是瞬间形成的天雷冲着中心直劈而下,一部分落在人身上,一部分狠狠砸在了耸峙的石柱上。
天上癫狂的叫喊声不断,被雷声遮掩得断断续续,也能听出来对方的情绪有多崩溃。
程衍当真想打嘴炮对着天道放两句垃圾话,却只遗憾没有这样的精力,连这念头也只闪过一瞬,他就无暇顾及外界的一切了。
在片刻之前,他和那虚弱的世界意识仅仅确认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本就有修士突破境界要接受天雷考验的设定,世界意识自然是本就可以控制天雷的。
他的突破只差临门一脚,只要他捅破最后的屏障,天道再不愿降下天雷,由于程序合理,世界意识便可以反过来实现控制了。
至于天道为何不愿意天雷的降落?
在几乎能把一整个岛屿覆灭的天雷落下时,石柱发出了崩裂的钝响,那在修士传闻中天赐而神圣不可摧毁的天榜产生细碎的裂痕,随着一道道闪电落下,开始有石块从上面迸出,向四周溅射。
雷声一阵比一阵响,天色阴暗得仿佛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唯一能见的光是划破雷云的闪电,带着可怖的力量一道道直击地面。
在受到波及的周围,地表的土块都被掀开,连岿巍的山脉都断裂,在绝对的压制下,群山万壑好像都成了稚童手里的积木,被随意摆弄着。
高矗的石柱也终于禁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在一声震天撼地的雷响后,石柱沿着中间部分,一节一节地爆裂坍塌开来。
碎裂的石块表面残留的印记逐次失去光辉,从那些印记四散的细线也好似随之被斩断,轻飘飘地失去了另一头的牵连,顷刻便弥散在空气之中。
“不——”
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也弥散在空气之中。
碎裂的石块朝着周围甩出,却偏偏有一处地方如同自带排斥力,石块掉落的轨迹都不自觉地避开那处。
程衍站直起身,他一身白衣在天雷的千锤百炼下经历了变成面目全非的焦黑色,又沾满了泥泞和雨水,褴褛得遮掩不住身型。
可是此时,身上所着衣物却重回焕然一新,洁净得不沾一丝尘土。
如若这雷劫中心还有幸存的其他生灵,大概要怀疑这是从天而降的谪仙。
而随着谪仙降临,厚重的雷云被日光彻底破开,第一滴甘霖落到千疮百孔的土地上,碎裂的石块从中间再度崩开,只是冲劲不再是来自天雷,而是从这磐石之中钻出第一株青草。
原来突破屏障,越过大乘期渡劫成仙,是这样的感觉。
程衍闭上眼睛,好像能感受到整个世界都和他共呼吸,这片土地虚弱而残破,却尚未覆灭,生生不息。
雷云堆积得快速,化为甘霖后也顷刻便消散,明光烁亮,阴暗一挥而散。
程衍和世界意识确认:“天道消失了?”
“是、是的……”
“那这样便可以了吧?”
他慢慢地放松下来,又感觉很恍惚,说不清刚才经历了几番危局,此时又感觉好像只是短短一瞬而已。
世界意识还很虚弱,在慢吞吞地和他说话:“渡劫成仙的修士,都会从这个世界飞升,他也不例外。但是他之前飞升的时候,用了奇怪的方法,将一整片陆地的生灵全部吞噬……然后逃离了。”
那声音温吞得听不出波动,也能感受到说到最后那股肉疼的劲。
程衍愣了下,立刻想到了:“是西大陆吗?”
“人类修士确实是这么称呼那片变得荒芜的陆地的。之后他再回来,就变得非常强大,操控了整个世界,还使我变得非常虚弱。”
程衍望向四周,他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神识下意识地向八方扩散,他的灵魂足够强大,在拥有了足以匹配的境界后,可以瞬间探查到千万里外的一切。
不只是西大陆荒芜,在这场浩劫一般的雷劫所波及过的地方,土地都呈现着成片断壁残垣,但凡有过生灵居所的地方,都只能从摧毁后的残破窥测之前有多繁华。
大概千万年以前,天道从这个世界飞升时,留下的西大陆,便是这样的狼藉。
好在雷云终于散去,降下的甘霖几乎将整个世界覆盖,雷暴消散之后,便迎来了日光重现。
“你飞升后,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世界意识一不留神又继续说道,“雷劫太强,你的境界也远远高于寻常飞升的修士。这个世界现在太脆弱了,无法承受你的能量。”
世界意识的声音还很虚弱,只是没有再那么断续不清。
程衍点头应声,他感觉到在雷劫波及的边界,随着雷云散去,已经有其他修士在试图靠近,等他们发现这片区域没有其他危机,必然会过来。
他没有很想和这个世界其他人类沟通的欲望,最重要的人已经在他心中,完成了他需要做的事情,其他事情便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只是……
要去哪里呢?
程衍心里有些迷茫,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方向一样。
好似知道他的想法一般,这个世界的意识又和他传话:“对了,你和你的同伴都丧失过一部分记忆,还没有真正完整,你们需要去寻找缺失的那些记忆,才是完全飞升。”说着祂又补充,“你的意念会带你去目的地的。”
也就是……只需要心里想着就可以吗?
程衍心里该有疑惑,可是就在世界意识这么告诉他的时候,他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只要他顺应着那个感召,就能到想去的世界。
这念头一触动,他的身躯就在空气中消融,从这个世界慢慢消失。
“注意,只有最强大的世界能承受住你的能量,其他时候需要压制住你的境界,否则可能会被其他的世界意识排斥开。”
世界意识提醒他。
程衍点头应声:“谢谢。”转瞬就要消失在视野之中,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询问道:“这个世界会恢复正常吗?”
世界意识的声音总是虚弱轻微,此时却从传递过来的声音中听出了明显的笑意:“当然。你不是已经见过它千万年后的模样了吗?在另一个将你带到这里的平行的世界里。”
程衍恍然,只听见对方最后和他说了一句“再见”,意识就沉入黑暗之中。
他好像置身在茫茫宇宙,看似空旷,却实际上又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物质在周身涌动,推动着他在往前漂浮。
一直到感应越来越清晰,邈远微茫的光逐渐亮起,程衍下意识地抬起手,隔得遥遥好像真的触碰到那光团——
下一瞬间,周身有了喧杂的声响,晃动的触感清晰地从身躯接触到的坚硬地板传来,睁眼的片刻黑暗被刺目的光取代,程衍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遮挡光线,动作牵扯着手臂肌肉一拉伸,五脏六腑好像都在叫嚣着疼痛。
“嘶——”
他倒吸一口气,忍住了**的疼痛,慢慢地适应。
这开局的体验……真是和以往没多大区别,熟悉得让人想骂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国庆上班又不想这章中间断开,所以磨蹭到现在才终于写完了_(:з」∠)_终于把这个世界写完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写修仙了我真的不会写呜呜呜……
最后一个世界,他们要回到最初找回自己的记忆,是甜甜蜜蜜的度蜜月啦~
第185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周围是喧嚣的声音, 但仔细听才发现不是人说话的声音。
程衍感觉自己躺在坚硬的钢板上硌得慌,又感觉颠簸地厉害,震得五脏六腑好像都要错位, 胸腔闷着一口气憋到受不了,他猛地咳嗽了一声,手撑着钢板支起一点, 这才慢慢睁开眼。
他位于一辆……残破的大货车后箱, 大货车显然在并不平坦的道路上行驶, 随着颠簸, 车盖好像快散架了一样震颤个没完。
程衍的身后正靠着货箱最里的角落,他艰难地挪了下,坐起来后背有了倚靠, 忍耐着摇晃, 终于觉得好受一点,可以注意下周围的情况。
这残破的大货车里全是人,透过车后面潦草的护栏和两旁钢板的缝隙照进来的光,可以隐约看到车里的景象。
——不仅全都是人, 而且还堆满各种被尘土沾染看不出原本色泽的行李箱和背包。
车箱里的人三三两两靠在一起,多数人的衣着和那些行李袋一样灰扑扑, 脸上神色戒备, 头发和面容都能看出久未打理的凌乱。
再结合这车接近报废的程度……
程衍低头看自己比其他人有只过无不及的破袖子衣服与指缝里的泥土, 一瞬间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表。
这就是他最初生活的世界吗?
这到底是发生了世界大战还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的身份是个逃难的难民吗?
车上几乎没有老幼, 行程路上似乎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有人偶尔和同伴交流, 也都是压低了声音, 没有人高声喧哗。
这些人自然注意到程衍苏醒, 但是没有人过问,也没有人搭理,只是冷漠麻木地看着他不吭声,有人对他泄漏几分情绪,居然是惋惜。
程衍:???
除了神色戒备和漠然,这些人神色里还有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不安,还常常有人往外提心吊胆地看向外面。
这是一群长时间逃难的人,并且此时外面也并不安全,还没有脱离危险。
但是,到底是遭遇了什么呢?
程衍觉得头大。
他完全没有回忆起任何东西,他也不再是本源控制下的系统“001”,自然也不可能获取这个世界的剧情。
在世界意识的提醒下,进入这个世界时,程衍有意识将自己的境界封印,以防被排斥出去。
可以感受到,这个世界确实很虚弱,要么是濒危,要么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很脆弱,无法承担太多的能量。
“吱——”
大货车猛地急刹车,货箱里坐着的人猝不及防七歪八倒,和程衍隔了一个身位的青年猛地半张脸都贴到钢板上,撞出听着令人肉疼的声响来。
车上的人神色不豫,却没人喧哗,只是靠边的人望向外面的神情越发不安。
只有那个独处的青年揉了揉自己撞肿的脸颊,戒备地看了程衍一眼,然后将自己旁边的行李袋拽得更凑近自己,仿佛生怕程衍趁他不留神偷摸走什么一样。
他或是车里的其他人自然没有注意到,大货车急刹车的时候,只有程衍一人没被颠簸得直摇晃。
程衍注意到那青年防贼一样的眼神,再看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带着行李,只有他是两袖清风……
这逃难最基本的物资他都没有,生存确实已经是个大问题了,更别提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么想着,就听到外面有人走动和用大喇叭扩散放出的声响:“开饭了——开饭了——!”
车上的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然后靠边的人将栏杆往两旁拨开,开出一条下车的道路。
有人下车,也有人没动。
不过紧接着就有人靠近了说话,随着声音接近,一个年轻小伙子的脑袋往这个货车里头探。
“第三组24车!来领食物了,一共二十五份,人数对不对?”
这个年轻小伙子相比车里的其他人显然有很大的区别。
起码他穿着干净整齐的制服,脸洗得干净,整个人也非常精神,眼里神采奕奕,看起来年纪就不大的模样。
这一车的人麻木得好像活着也丧失了希望,这个人截然不同。
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车,也有人没有下去,守着同伴和自己的行李,等着同伴领完食物回来。
程衍没有任何物资,两手空空地跟着其他人走下去。
刚一起身,他就感觉两眼一黑,脑袋沉重地要往下栽,晃了下才站稳,扶着钢板才慢腾腾挪下车。
他终于发现浑身不舒服是为什么了。
——好他妈饿啊!
他几乎走在最后面下了车,货车后面站着的那个小年轻拎着一个蛇皮袋,手肘夹了个登记本,一边对着本子勾画什么,一边从蛇皮袋里拿出看不出原材料的干粮给从车上下来排队领食物的人。
程衍看向周围,发现他们周围还有不少差不多的货车,陆陆续续有人下车,零散地聚成一小团。
这车队估计很长,程衍前后都望不到头。
“刘家——一共三人,对吧?”
围着小年轻的人已经领得差不多,程衍走近过去,就听到一个中年男人在说话。
“四个四个!再帮人领一份!我们车上有个昏迷不醒的青年,连同他那份一起。”
程衍抬头看过去,差点想脱口而出:“你说的这个昏迷不醒的人,不会是我吧?”
小年轻拿着登记本打勾,一边说:“哦哦对,你们车上是有这样一个人——他到现在还没苏醒?还活着吗?”
“活着!当然活着!”
小年轻从蛇皮袋里拿出四块干粮,刚准备递给这个男人,程衍饿着肚子终于慢吞吞地挪过去了。
小年轻嘴里还在说:“你们这车人太友善了,还轮流照顾同伴,昨天来帮忙领物资的我记得是杨婶呢!”
他递过四块干粮后,又拎出四个矿泉水瓶,说:“赶路太急,水队没设流动点了,这是今天一整天的量。水已经烧开了,节约着用,明天要回收水瓶的。”
那塑料水瓶撕掉外膜,看起来瓶身都不崭新,但起码里面的水是清澈干净的。
“好的好的好的!”
男人忙不迭地回答,看到食物和水的时候,浑浊的眼睛才冒出光芒,甚至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不能怪他,因为程衍看到水瓶也条件反射地舔了下嘴唇。
他不仅饿,而且根本不清楚上一次进水是什么时候,他还活着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小年轻还絮絮叨叨:“你们记得把干粮弄湿,再喂他一些,别把人噎死。对了,昨天有医护人员流动点,检查昏迷的问题了吗?”
男人尴尬地回答:“昨天、昨天是杨婶家负责,我也不太清楚……”
小年轻多少有些狐疑,却没察觉对方强装镇定的背后有几分心虚。
程衍觉得好笑,这才明白过来,这一车的人估计以照顾昏迷不醒的他为名义,轮流领着物资,却估计真没怎么照看过。
……难怪他醒来的时候有人那么惋惜。
他心里想着,趁着两个人在说话,直接从中间伸手,把那中年男人怀里的干粮抽出一份,又夺走一瓶水。
对方拿着太多东西,一不小心就让程衍得了手,愣是没反应过来。
反而是扛起蛇皮袋准备离开的年轻人立刻抓住程衍,喝道:“你哪辆车的!怎么还偷东西呢!”
他扣住程衍的手腕,就要压着他的手背过去。
程衍:很饿,没有力气反抗。
中年男人也回神过来,连忙伸手要把食物夺回来:“你谁啊?光天化日抢东西,真不害臊!”
程衍没给他抢回去,侧头神色无辜地和对方对视:“刘叔,既然我已经醒了,物资自己领就好。”
中年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脱口而出:“什么?你谁?”
发放物资的年轻人好像有点明白了,松开了挟制住程衍的手,将信将疑:“你是……24车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人?”
程衍无辜的点头。“对啊,小同志,我刚醒来。”
年轻人立刻扭头看中年男人:“你们说一直照顾他,怎么连人都不会认?”
对方遮掩不住慌乱的神色,蹩脚地找藉口:“车、车里太暗,我没仔细看……”
年轻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眉头一皱,神色有几分变化,似乎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
就在他张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周围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声,那声音高频得尖锐,几乎传播过来的瞬间,就叫人耳朵一痛。
程衍没有任何防备,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好在那声音短促地响了三声就停下,分明是个警报声。
发放物资的年轻人表情一变,说了句“赶紧回车!”
然后他扎紧手里的蛇皮袋往四周张望,找到一个方向就急忙跑开。
那中年人更是神色仓皇,什么都顾不上,扭头就往货车的方向跑回去,声音带着惊恐:“丧尸来了!”
那警报声把看不到尽头的车队全都覆盖,放眼见到的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跑回自己所在的车辆。
程衍愣了愣,没有立刻做出反应,直到周围的幸存者都躲起来,隔着几辆车,隐约可以看到从路边有怪异僵硬的丧尸逼近过来。
那个拎着蛇皮袋的小年轻不知怎么已经跑到隔壁一辆车的车顶上,和另外几个衣着相似制服的人呆在一起。
对方看到程衍还傻站着,对着他焦虑地喊:“喂!你不要命了吗?快躲起来啊!”
程衍想了想,扭头注意到他搭乘那辆大货车的货箱两旁也有简易的绳梯。
人的潜能真是无限。
他明明饿到不行,还能手脚并用地在远远的丧尸逼近之前爬到车顶上,终于眺望到更远一点的景象。
车队蜿蜒得像盘踞在高速公路上的蛇,而从公路两边接近的丧尸看起来密密麻麻,好像企图吞噬蛇的蚂蚁,看得人头皮发麻。
程衍坐在车顶上喝了一口水,就着口腔里湿润几分,掰了一小块硬邦邦的干粮往嘴里塞。
好消息,这个世界看起来没有经历什么世界大战。
坏消息,这个世界好像迎来世界末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俗套的丧尸危机世界末日!但是我就很喜欢丧尸背景的末世文,所以还是写了!
这么晚赶上更新全要感谢我的基友,在我从早八工作到晚八后还用她的码字量激励我_(:з」∠)_
因为开新的世界所以老规矩这章评论发红包~(是不是老规矩我也忘了反正上一次开启新世界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第186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那些穿着相似制服的年轻人大概率是什么军队的士兵, 程衍注意到不少车顶都爬上了相似的人,在车队的边缘还有一些人架设了防护的工具,在地面准备好防御工程。
好消息就是这些人看起来有经过明显的组织, 在警笛响起这不过半分钟的时间里,已经分散成一个个小队准备好了战斗的模样,程衍多看了旁边那个小年轻所在的队伍, 还看到他的队友里有人在架设狙击枪。
……好吧, 在末日来临, 这应该也不算是什么离奇的事情了。
比较离奇的是, 车顶上的这些队伍,看得到有人配置了器械,却也有人两手空空。
第一波丧尸已经在地面接近, 因为数量太多, 一批被地面的防御工程拦截下来,却还是有另外的一部分翻越过去,进入到车队之中。
远远看过去,那些丧尸动作迟缓, 有的快速被子弹击穿了身躯,但是只要脑袋还完整, 向着人类聚集处行走的脚步就不会滞缓下来。
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的攻击力, 但是靠着望不到尽头的数量, 就已经足够叫人头皮发麻了。
多数伏击的人都呆在车顶上, 但是程衍想不出没有携带枪械的人要如何去攻击这些显然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丧尸了。
“喂!”那个小年轻压低声音喊程衍, “你是什么异能?”
好像生怕丧尸听到, 他声音努力压低, 以至于程衍没听清楚, 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什么?”他有些迷茫地问。
但是对方没有多余的精力能回答程衍的问题, 因为已经有丧尸靠着人海战术翻越过防御工程,躲过带来致命伤的子弹,进入车队的范围,并且逐渐朝他们接近了!
丧尸靠近了,程衍才注意到这些已经不属于人类范畴的丧尸们可谓奇形怪状,不说偶有缺胳膊少腿的问题,丧尸似乎是已经丧失触觉感知的。
他看到穿大棉袄的丧尸,也看到穿背心裤衩的,当然丧尸们连四肢缺失都不在意,身上的衣着基本都是褴褛且肮脏,和一张张麻木青灰的脸相映。
……和丧尸们相比,车里的活人确实都算是着装整齐干净了。
进入车队范围的丧尸好像能嗅到活人的气息一样,迟钝的动作也肉眼可见地看出兴奋,行走的幅度增快,朝着最靠近的货车逼近。
但与此同时,程衍看到了几束带着各种颜色的光从最靠近的车顶上发射,击中了最前排的丧尸。
程衍揉了揉眼睛,确认他没有看错。
因为那就像是进攻的信号一样,紧接着其他的小队也对丧尸发起了进攻,他看得更加清晰了。
有明亮绯红的光,落在丧尸的身上的时候成了一簇燃烧的火焰;有晶莹的蓝光,构成了包裹住丧尸脑袋后崩裂的水球;还有幽绿或褐黄色的光芒落在地面上,顷刻间就从地面变化出灵动的藤蔓和节节攀高的土墙,朝着丧尸的方向推进。
在那些五颜六色的光开始落下时,反而是使用枪械的队伍显得平平无奇了起来。
程衍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个小年轻问他的“异能”了。
除了这些在车顶上的人以外,进入车厢的人也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当做武器,发挥着想象力的极限,铁锹还是铲子都能见到。
他甚至看到刚才那个同车的中年男人也从车里出来,他就站在车边,同样出来的还有另外几个人,他们拿着武器把车厢挡住,抵御着零星靠近的丧尸。
多数丧尸已经在前面的拦截下阻挡了前进的脚步,靠近货车的丧尸寥寥无几,但近距离看到也难免让人觉得反胃恶心。
这些普通人却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甚至可以面不改色地用钢管把丧尸的脑袋砸烂,然后一脚将不完整的丧尸踢开。
……不对,看起来也不像普通人。
程衍低头看,恰好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挥舞着铁锹把几个包围上来的丧尸扫开,大概是撞击到过于坚硬的头骨,铁锹前端被折弯了下。
不料想,那个中年男人直接徒手轻轻松松把铁锹掰正回去……然后继续使用这把武器,仿佛无事发生。其他人也似乎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连一个惊讶的眼神都没有给。
紧接着,程衍还发现不仅有力气大得夸张的人,还有跑得飞快的人,甚至见到一个人弹跳力惊人,直接一跃跳上一辆车顶,比人猿泰山还夸张。
各种元素的异能、力量速度之类自身强化的异能,说不定还有其他没有看到的异能的存在。
虽然从车队这些人的生存条件来看,这个世界的人类好像没有活得很满足需求,但说不定这已经是在丧尸攻袭下,人类拥有异能才有机会获得喘息了。
他就着那瓶矿泉水,把干粮吃了大半,终于感觉到饱腹。这片刻的功夫,密密麻麻围攻的丧尸好像已经少了许多,被消灭的绝大多数,剩余的不成威胁,似乎也慢慢离开了。
程衍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好像是还处于现代化的都市,同样是在车上,看到路边都是随意乱停的车,一瞥看见一处墙角有可燃物在烧,透过车窗看到巷子里有几个人围着趴在角落。
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同学们,我们马上就能到基地了!同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画面一闪而过,似乎太久远而断续不清,嘈杂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听到了车队里的人在交流:“这波丧尸怎么这么好对付?”“不知道,数量好像也比前几天少了一些。”
丧尸已经被打死,一批穿着相似制服的人将散落的丧尸尸体拉走,腰间还别着喇叭在播放:“消杀完再回车——请原地观察十五分钟,消杀完……”
那些似乎自身有强化变异的人经过一番战斗也累得不行,撑着各自的武器在车边喘着气休息,闲聊说着话。
程衍把自己那块干粮一口吃掉,嚼着没有任何味道也尝不出原材料的干粮发呆。
那个小年轻又重新拎着自己的蛇皮袋走过来,在车下仰头喊他:“喂,你下来登记个名字,下次丧尸进攻不要跑车顶,很危险的!”
程衍咽口水的动作突然一愣。
他还在脑海里回放着大概是他久远的记忆那些琐碎的片段,突然反应过来。
那最后一幕透过车窗看到趴在角落那几个根本不是活人。
——是几个丧尸围着在进食。
他反应过来,和久远的记忆里一样,反胃到想吐。
* 小傻子
小年轻狐疑地看了程衍好几眼,还是忍不住确认:“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带你去检查一下?我们车队有配置医护人员的。”
程衍摇了摇头,回绝了。“没事,我就是饿太久了。”
年轻人好像感触颇深:“我之前有次被困在车库了,饿了三四天才被城主救出来——幸好有城主!哦对,饿太久不能立刻吃太多东西,会更不舒服的。”
程衍点头,内心非常认可对方的发言。
年轻人大概看他好像性子有点沉默,只不过这在末日似乎也不是什么多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再多说别的话。
他把自己的登记本拿出来,说:“你们一车人都是在L江基地的地下仓库被救下来的,我记得你上车的时候就已经晕了,你——你对之前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话都接到这个地步了,程衍果断地摇头。
对方对他露出同情的表情,似乎很共情一样地说:“也是,发生这种事,应激遗忘也是正常,很多人都这样。”
完全不知道到底之前发生了什么的程衍:“……”
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接着说:“反正现在已经离开了……放下过去的一切!等回到基地,你们都会有新的开始!”
他眼里的光不同于车上其他人,说到后面语气都充满希望和憧憬,是真的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才会有的神情。
处处危机的末日,车上这些被救的人都麻木不仁的绝望模样,但是这些穿制服的人确实和这个年轻人一样,眼里还有希望,程衍确实对他所说的基地产生了好奇。
不过年轻人没有再多说,很快进入了正题。
“你叫什么名字?我登记一下。”
依次问过了基本信息,问及证件号的时候,程衍还反过来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现在已经是丧尸危机爆发的第八年,多数人早把这种在末日用不上的信息遗忘,属于正常情况。
好处就是他对自身情况完全不了解,可是其他人也不了解,倒是因此避免了露馅的可能。
基础信息问完后,年轻人接着问:“你有觉醒什么异能?”
程衍沉默了几秒钟。
对方立刻读取到信息,又拍了他的肩膀,说:“没有异能的人还是很多的,不要气馁。据说有些变异方向觉醒比较慢,年轻人觉醒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程衍适时问他:“异能觉醒是什么感觉?”
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程衍已经把自身的境界封存,怎么料想这是个超能力世界,他反过来成了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了。
小年轻挠了挠头,想了想说:“就是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劲,想拼命发泄出来……就能激发异能了——就像这样。”
他说着话,朝上摊开手,掌心处凭空窜出一团火苗,细微得像是烛光一样。
“脑子里一想,就出现了。”
程衍确信自己没有这样的异能。
他之前倒是能用功法实现,但是很可惜现在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年轻人手心重新握紧,那团火就熄灭掉,直接消失了。
他咧嘴笑了下,说:“其实我也是去年才觉醒的异能。据说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人也会更容易觉醒的,如果有机会,下次丧尸来袭可以尝试加入战斗,说不定能遇到转机。”
大概是程衍太沉默了,而这个年轻人已经对这样的交谈对象习以为常,他又接着自己把话圆上:“就算没有异能也没有关系,我们基地接纳所有愿意为基地出工出力的人,没有异能也能在其他岗位上发光发热!”
他终于见到这个沉默的青年对他吝啬地做出回应,点头应了声:“好。”
这吝啬的回应让他忍不住打开话匣子,“我们基地是真的很好,我们城主也不像其他基地那些领导不干人事。哦对,这次营救L江基地城主也来了,他超级强的!前两天有个变异丧尸袭击,我才第一次亲眼看到城主出手。”
他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崇拜,仿佛身临其境一样,语气都高涨了几分,亢奋了起来。
“太强了!同样是火系异能,我和城主之间简直隔了整个银河系,我完全想象不出来,人类居然能强大到那样的地步!——可惜你当时还在昏迷,错过了。”
程衍还想和对方套一些话,但是实在是对小年轻如何发表对偶像的崇拜不感兴趣,寻思着要怎么插话转移一下话题。
结果对方突然满眼憧憬地看向程衍,说:“对了,你昏迷那么久,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基地城主是谁?”
再不接话就有点不礼貌了,于是程衍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又问:“嗯,是谁?”
他在等着对方说一个没听过的名字,然后配合着露出惊讶的表情,感慨两句就可以跳过这个内容。
却没想到对方给的答案当真令他控制不住惊讶的表情来。
“我们的城主是楚望!就是被誉为火系异能第一人的楚望!”
小年轻在等着这个沉默的青年会做出什么reaction,毕竟末日来临的八年里,普通人可能不了解各大基地的领导人是谁,却肯定听过那些在一场场丧尸潮里出色表现的英雄。
丧尸似乎看不到消灭的尽头,世界永无宁日,在末日里挣扎的人类,需要骁勇强大的英雄作为精神寄托,至少可以希望由他们来拯救这个世界。
那个青年果然如小年轻预期地露出诧异的表情,但是却奇怪地摸着自己的胸口,还反复摸了好几下,动作古怪。
程衍顾不上对方狐疑的目光,他按着自己的心口反复确认。
楚望真的不见了!
他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作者有话要说】
(*^▽^*)
背景是架空,架得特别空!——
第187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 楚望的灵魂一直待在程衍的心口,虽然只有魂魄,但是到了新的世界后找到合适的身躯不难, 程衍之前就打算打探好情况后,再找机会把楚望放出来。
可是现在,他完全感应不到楚望的灵魂所在, 心口空荡荡的感觉怪异而不适。
“诶!你是不是也很震惊?知道我们城主是谁, 应该会放心很多吧?我们基地一定是最好的, 等到了就知道了。”
和他说话的年轻人看他一直不吭声, 呆楞出神的模样看不出在想什么,还以为只是单纯被这个信息震惊到。
程衍回过神,问:“那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年轻人笑得很开朗:“不出意外的话, 半个月内就可以到了!”
……不出意外。
程衍只能默默地说:“那就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了。”
车队已经修整完毕, 已经在通知人员回车准备继续启程。在处处危机的末世,没有了大型的交通运输工具,再加上随时可能都有丧尸进攻,车队的速度自然不可能快到哪里去。
他们说着话, 年轻人已经登记完信息,把登记本合上, 刚想喊程衍也上车回去, 旁边突然有骚动, 几个穿着防护制服的人朝着不远处的车跑去, 一个人还拿着喇叭喊:“疏散!远离!不要靠近!”
程衍好奇地张望了下, 但是没有看到什么, 似乎听到猛地一阵声响, 然后拿喇叭说话的人也安静了下来。
他收回目光, 正好看到那个一直很开朗的年轻人露出不忍的表情来。
“刚才和丧尸战斗中, 有人被咬了。”
被丧尸咬伤的人,没有立刻死亡,就会很快也同样变成丧尸,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而变异成丧尸的人类其实已经脑死亡,根本不能算是还活着,对被咬到的人来说,最好的解脱就是在他变成丧尸之前,先让他得以平静的死亡。
那边似乎还传来微弱的哭声,渐渐地被其他声音覆盖,听不明确了。
年轻人已经收拾好情绪,和程衍说:“你不要觉得残忍,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而且我们现在活下来的多数人……已经没那么容易被丧尸咬到了。”
他停顿的时候有些哽咽,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
那些更为弱小的人,早已在一轮轮的丧尸潮中死亡,末日第八年,能活下来的已经没有多少病弱的人了。
一想到这里,年轻人扫过程衍的表情有几分担忧,说:“这一组车队都是我负责管理,你要是有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我姓陈,叫我小陈就好。”他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记得要看好自己的物资。”
显然,对方虽然看起来有些粗神经,也已经察觉到了程衍昏迷的时候,根本没有拿到本该属于他的任何物资。
已经把发放的干粮吃完的程衍还是点头应了一声。
防护消杀完毕,需要停留观察的人也确认安然无事,陆陆续续回车上。小陈拍了拍程衍的肩膀,“你也回去吧,车队马上要走了,注意安全。”
程衍点头,在小陈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开口问:“你说楚望也有出来,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小陈没有对他的提问起疑,只是说:“城主一般会在最前面开路,提前把一些强大的丧尸解决。我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他。”
这车队前后都几乎看不到尽头,程衍放弃了立刻去找楚望的念头,谢过对方后,还是先暂时回自己呆的那辆车上面。
这个世界如果是他最初生活的世界,那么按被透露的信息,他和楚望曾经在这里也认识,说明楚望也是这个世界的人。
楚望的灵魂脱离,是不是因为找回自己原本的身躯,所以回去了?
只是他现在记忆大片空白,根本不知道他和楚望以前发生过什么,更担心他失去记忆,会不会楚望也一样,甚至和以往那样,根本不记得他。
这个世界也不安稳,他还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虽然很想去吃对象的软饭……不是,虽然很想去找对象,可是还是有点担忧楚望不记得他。
而且不知道楚望是提前到这个世界,还是以前就那么强,想来和这一车艰苦的同行人相比,他起码生活条件肯定要好一些的,安危肯定也比他有保障……
程衍上了车,因为货箱封顶,视线一暗,眯了眯眼才适应。
他找到自己苏醒过来时呆的角落走过去,车里的人多少都在沉默地看着他,但没人开腔。
坐下的时候,他脑子里好像闪回了什么画面,闭上眼睛刚想回顾,旁边响起了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车队每日供应的物资是通过战斗交换的,每次丧尸袭击,每辆车至少要出五个人,我们轮了一段时间了,明天你要跟着补上。”
是之前见到那个中年男人,他说着话无意识地搓着手指,盯着程衍看。
好似在解释为什么之前发给程衍的干粮都被其他人吞下的原因一样。
其他人多少都是几人一个小团体,这方便轮流着去参加战斗,程衍孤身一人,自然是吃亏了一些。
但是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对方。
男人眼里闪过厌恶,又忍不住补上一句:“到时你可别想着偷懒!”
程衍胡乱应声,闭上眼睛没搭理了。
他记忆全失,看样子这车上的人都不太欢迎他,也不知道昏迷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龃龉。
更让他在意的是刚才一闪而过的回忆,生怕又再度遗忘,他没有再想其他,眼睛闭上便屏蔽了周围的一切。
货车又晃晃荡荡地前行。行驶的公路在末日之后已经没有修缮,或是经历战斗的摧残,或是生命力旺盛的草冒了尖顶开石块,路道变得颠簸不平。
程衍却感觉好像逐渐适应而没有之前的不适,晃晃荡荡着好像进入梦中。
看到半生不熟的记忆的感觉很奇妙,隐约有种熟悉感,但又不像亲身经历那样。
在自己的视角里,断续的片段猜不出下一秒的剧情,一切又发生得好像理所当然。
画面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时,程衍看到此时自己眼前的场景是一大片沙子。
有人在他旁边拨拉沙子,说话的声音童稚生嫩,把更遥远风吹拂过树叶的声响都覆盖掉,程衍好像也听不清周围说话的声音在议论什么,好像不受自己控制的,没有办法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事情上。
然后接着,视野同样不受控制地移动,他感觉到自己扭头,视线落在蹲在他旁边的小男孩身上。
那小男孩身前有一堆用沙子堆成的小房子,他刚捏好尖尖的屋顶,毫不在意手指被泥沙弄脏。
他正好停手,在程衍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恰好抬头看他,圆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明亮的笑意。
那双眼睛是那么熟悉,总是用这样专注的神情望着他,哪怕是缩小版的小豆丁也一样。
“哥哥,我们的房子搭好了!”
不过是五六岁年纪的小朋友,瞳孔粲然,婴儿肥的脸颊肉嘟嘟,咧嘴笑的时候可爱得整个世界好像都明亮起来了。
程衍觉得自己很难控制住不去捏一把的冲动。
但是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他感觉到自己点了头,然后回答:“小望好厉害!”
自己的声音也同样稚嫩又朝气。
周围其他学龄前儿童也在堆沙子玩,记忆没那么清晰,那些孩子都面容模糊,也看不清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程衍就盯着小楚望,看他在搭好的房子前面再“造”一条道路出来,不知道蜿蜒着到什么地方。
旁边走过来一个大人,挨个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笑着问:“别人都在玩过家家,你们俩怎么躲角落,不和其他人一起玩?”
程衍仰头去看在孩童的视角里显得有些过分高大的成人,听到自己回答的声音:“我们自己玩过家家!”
大人的声音带着逗趣:“别人过家家都有小媳妇,你俩的小媳妇呢?”
小程衍回应的声音稚嫩却铿锵有力:“小望就是我的小媳妇!”
旁边的大人们笑成一团,偏偏小孩子搞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小楚望懵懵地望过来,伸手拉住程衍,点头应声:“嗯对!”
程衍在内心打滚:太可爱了,好想亲死。
大概原本的记忆片段里这已经是最深刻的内容,后面的视野变得模糊,视线再度清晰过来,已经转场了。
程衍盯着眼前的单车看,他正踩在单车上,前方是一条狭窄的巷弄出口,阳光刺眼得他即使是旁观的角度,也下意识地眯了下。
“好了吗?”他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比起上个片段成熟了一些,视线微微往后望,就听到贴紧身后传来少年的嗓音:“好啦!”
少年的楚望坐在单车的后座,程衍的视线只瞄到少年细白的手臂上已经有隐约的肌肉线条和手背上的青筋,接着就看到对方怀里抱着一个重重的书包。
“程衍!你又没吃早餐!”
一个妇女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少年手忙脚乱地踩住脚踏,低声说了句“坐稳了”就猛地一踩,车轱辘在不平整的青石砖上颠簸着起飞,单车一下子飞蹿离开。
身后妇女还在叫,程衍听到自己的声音意气风发,大笑着回应:“我和小望要去校门口吃炒面!”
强风拂过脸颊的感觉好似真实存在的,日头渐升,风吹得校服被鼓起来,猎猎作响。
踩着单车飞驰离开弄堂的时候,程衍听到了少年楚望在他身后兴奋地大喊:“衍哥!看候鸟!”
他侧过头朝上望去,碧蓝的天空上电线交错,一大群候鸟从视野边缘的屋顶后面展翅高飞,铺天盖地好像全是振翼的声音……
和身后少年的笑声。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鲜明的跳动。
这是真实存在过的回忆,是独属于他和楚望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了好久!因为最近周边疫情太严重,好影响日常quq大家多注意防护orz
终于写到了回忆杀,是我喜欢的竹马,写得好开心!这卷会穿插一些回忆,但不多~
另外最近会修前文,主要是错别字之类的。偶尔看到不用在意!
第188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程衍没精打采地扛着一个沉重的沙袋, 踉踉跄跄地往车队边缘的地方走过去。
沙袋的重量拽得手臂肌肉生疼,行走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就重心不稳,他打了个踉跄, 差点撞到旁边的人。
“喂!专心点!”
对方不满地瞪了程衍一眼……然后两手扛着两个同样规格的沙袋在肩膀上,健步如飞地超车,直接大跨步走到程衍的前面去。
于是此时, 还有一个小姑娘把沙袋举到头顶上, 雀跃蹦跳着从程衍身边经过, 还笑嘻嘻对他说了句:“帅哥, 你好弱啊。”
已然入秋的季节,此时太阳已经快落山,好消息就是劳作也不至于满头大汗, 坏消息就是寒风飕飕, 实在让人受不了。
其他人已经扛了几个来回,程衍才终于把一个沙袋搬到指定的地点。
车队在前行过程中,入夜难免需要整顿休息。为了避免半夜被丧尸偷袭,车队准备了沙袋等各种工具作为路障, 能一定程度阻止丧尸的行动。
虽然有土系异能的异能者,但据说数量较少, 所以每个车队还是要派人出来帮忙做这些体力工作。
而多数人虽然没有超科学的异能, 却多多少少有一定程度的身体变异, 哪怕外表看不出来, 也一个个力能扛鼎……
显得真的没有变异也没有异能的程衍在其中非常格格不入。
毕竟没有进化出什么特殊能力的普通人里面, 弱不禁风的已经在过去几年里死得差不多了。
统计的人员登记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还是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们没有指标, 但是你这样光明正大的偷懒, 是非常不行的!你明天再这样, 我要记录下来,扣除你的干粮了。”
细胳膊瘦腿的小姑娘扛着沙袋蹬蹬蹬跳上已经垒高的“墙”,轻而易举地把沙袋放好,又轻盈地跳下来,朝着程衍这边多看两眼,眼里明晃晃都是嘲笑。
看体型差异,也不怪工作人员怀疑程衍偷懒。
真的没有偷懒的程衍有口难言,在听到要扣除干粮时连忙解释:“我之前晕过去,大病初愈,现在实在没力气……”
工作人员愣了下,仔细端详了下,表情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小声嘀咕:“你们车怎么回事,派病人过来……”
明明一辆车每日参与工作只需要五个人,像这种负重任务,多数车都是派出力量强化的变异者来进行,也不怪对方误会程衍是偷懒了。
小姑娘扭头看过来,摇了摇头:“帅哥,你人缘一定很差吧。”
她说话直来直去,但是性格也很爽朗,一面对程衍表露同情,一面却直接把程衍放下的沙袋拎起来,笑着说:“我帮你吧。”
不等程衍开口,就行动派地把沙袋送到垒起来的高墙上方。
工作人员登记完毕,忍不住轻咳一声说:“你们车下次这种任务,换一个人过来执行吧。”
程衍点头,不过他没有吱声。这半个月以来,轮到需要他干活的次数其实也不多,据说车队已经快要到基地,他也马上就能找机会去接触楚望了。
至于车上的人,这段时间也明显可以感受到其他人对他的警惕和不喜——警惕是因为他没有携带任何的物资,连换洗衣服都是那个发物资的小陈看他太惨分他一套;至于不喜,则是因为……
“这位同志,你别被他骗了,这家伙贪吃懒做,全都是装出来的!”
一个声音毫不客气在旁边响起,程衍扭头看过去,青年男人看起来正常体格,却一手两个沙袋,拎着往上面甩,稳稳地放好。
这是他们车上一个人,也是程衍刚苏醒过来时,在车上看到同样形影单只、对自己很戒备的青年,正好他也轮到执行任务。
发现程衍的视线,他怒瞪一眼,说:“看什么看!”
“喂!你差点砸到我了!”帮程衍把沙袋放上去的小姑娘跳下来,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青年男人嘀咕一声:“我看准了,不会砸到的,我是手臂肌肉变异,以前练投篮的。”他解释了一堆,然后又语气不善地说:“你们别被这个人骗了,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浑水摸鱼偷懒!”
程衍苦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鼻子,已经可以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小姑娘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说:“不是吧帅哥!”
青年男人叽里咕噜地打开了话匣子:“我们那车人都是以前被关在仓库里的,我们都是被人出卖的,他却是因为干活偷懒太厉害,被人关进来的,你们说离谱不离谱?”
小姑娘恍然大悟:“啊,你们就是那车……”她停顿了下,才扭头看程衍,又憋笑又摇头,好像在说好好一个帅哥,怎么净不干人事。
工作人员也露出狐疑的表情来。
程衍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苍白地给自己辩解:“我是真的没有异能,所以力气很小……”其实也算是普通正常人的水平,只不过在现在幸存者里已经处于平均分以下了。
这几天他也知道了,他所处的那辆车很“特殊”,原因在于,在离开之前的基地前,他们整辆车的人都是被之前基地的统治者锁在仓库里,因为粮食不足而被当作“储备粮”。
被解救出来的时候,仓库里多数人已经真的成为基地统治者的食物,活下来的人难免留下阴影。
幸存者们更难对其他陌生人打开心扉,尤其是程衍,以被关进仓库的理由之特殊,成为车上的异类被排斥,其他人都瞧不起他。
程衍知道了这些人的遭遇也很同情,甚至其他人都对他们那辆车的经历讳莫如深,就怕刺激到其中哪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但是什么也没做总要被人猜忌实在太悲惨,程衍数着日子等到新的基地,就是为了和他们尽早各奔东西。
这些日子他时不时会在梦里想起一些过往的记忆来,回忆里的他和楚望已经经历了中小学,梦境都已经到了两人已经考上同一个大学的“剧情”了。
那些回忆陌生又熟悉,在记忆细碎地拼接起来,才慢慢有发生过的实质感。
但是末日降临之后到底发生过什么,偶尔能想到的都是兵荒马乱的场景飞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楚望是不是末日降临的时候就已经分散了。
……当然也完全没有车上其他人对他控诉的那些记忆。
那个青年是车上对程衍的厌恶表达最明显的几个人之一,听着程衍的解释又继续说:“没有异能你能活到现在?这家伙满口谎言,一句话都不可信!”
没想到那小姑娘听着却开口:“他体力是挺差的,一看就不是装出来的。”
大概没想到会被反驳,青年男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支吾半天又不知道回嘴。
小姑娘笑嘻嘻,扭头看程衍,说不清表情里带着几分戏谑:“帅哥,你也太弱鸡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这个年头。到了基地还是给自己找个靠山,吃软饭吧。”
程衍摸了摸鼻子,僵硬地笑了下以表回应,内心嘀咕,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不过这些天他也摸索了大概,楚望不仅是基地城主,地位高受人敬仰还是因为他是目前为数不多的最强者之一。
因为这样,长龙一样的车队里,想要见楚望一面的人不少,程衍含蓄地打听非常不起眼,却也没有什么机会能接触到楚望,对对方的现状一无所知。
他迫切想要到基地,也是想着到了基地起码安定下来,能有更多的机会去找楚望。
聊天至此终止,其他搬运沙袋的人陆续过来,完成苦力劳作的程衍也准备离去,就在这时,车队的上空响起了尖锐短促的高频声音。
登记的工作人员脸色一变,立刻大喊:“快回各自的车辆集合!”
那是丧尸袭击时,人类预警的讯号。
丧尸行动迟钝,但是对声音很敏锐,早期很多悲剧都是躲藏的人不小心发出声响吸引到丧尸而发生的。
人类花费了不小的功夫,才测出丧尸能听到的声频,用在此范围之外、人类又能听到的声频制造了警报声。
不会在警报发起的同时吸引更多的丧尸逼近,但是缺点就是……
太刺耳了。
程衍忍不住捂住耳朵,旁边的人也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来。
但是他们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了。
刚才那个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指着工作人员身后的“高墙”,大叫了起来:“快跑!!”
才刚准备好的防御路障不知道何时被游走于周围的丧尸发现,警报声在其他地方响起,可他们身后沙袋垒起的墙上,已经攀过了三两个丧尸的身躯了。
甚至不远处有人正扛着沙袋爬上去,惊吓得不仅松了手,整个人狼狈地直接滚落回地面。
这是苏醒以来,程衍第二次见到丧尸的来袭。
并非过往半个月都平安无事,而是据说多数丧尸都是赶路中途出现,就被两侧保护的人消灭掉,中途休息的时候,即使有丧尸进攻,因为车队很长,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在他们车子那个位置出现丧尸。
程衍愣了下,就看到越过高墙的那几个丧尸一跃而下,动作不似之前见到的那么笨拙,反而灵活得多。
只是丧尸落地的时候,四肢扭成诡异的角度,还有的好像颈椎撞击到地面,爬起来的时候脑袋松松垮垮地倒向一边……
那个丧尸走了两步路,步伐连带着脑袋摇晃,甩动的一下正好空洞的眼神和程衍对视上。
那眼睛的瞳仁一片漆黑,哪怕折射着自然光,也显得没有一点生机,显得尤为森然。
程衍晃了一瞬,眼前的场面好像猛地一变,成了一个宿舍模样的场地,眼前是一扇紧闭的阳台玻璃门,在门那边有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面色青白,整个人贴在玻璃门上,隔着也能听到不似人类的嘶吼声。
他看起来与活人最大的不同,除了那双空洞的眼睛,就是扭向左侧,看起来即将要整个从脖子上掉下去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程衍就是知道,这个人是他的室友——哪怕已经记不得对方的名字了——,也记得在对方发癫的时候,他情急之下把对方推到阳台锁上,关门的动作太用力,几乎要把对方的脖子夹断。
常人哪怕没有问题,也要痛得大叫起来,绝不是这样不管不顾地甩着脑袋对着他嘶吼。
出问题了。
他心里想着,好像一瞬间就听到了整栋宿舍楼里有各种尖叫和哭泣的声音响了起来。
下一瞬间,脑子里出现了最重要的那个身影,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扭头就跑,往宿舍外面直冲。
程衍好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跟着拥挤的人群下了楼梯,好像也能感受到校园里到处都是慌乱跑的人。
有人在喊正门堵住了不要过去,人流汹涌着不知道要推向哪个方向。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人会在什么地方呢?
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程衍感觉到自己逆着人流,用力拨开人海往相反的方向跑过去。
隐约好像还听到有人喊他说,那边有很多丧尸。
他知道很危险,紧张、害怕、忧虑,还有短时间的疾跑让他心跳加速,但他什么都顾不上。
视野里人群都逐渐变得朦胧不清,好像没有实质感了一样,程衍终于跑到了一栋建筑物的面前,记忆告诉他,这是学校的图书馆。
和仓皇跑出图书馆的同学方向逆行,他大跨步跑上建筑物前面的石阶,边跑边张望着与他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生怕漏掉那张熟悉的脸。
不是、不是、都不是……
走完石阶到了大门前,终于看到了楚望一个人正站在图书馆的大门口,旁边全都是紧急疏散逃离的学生,唯独他独自伫立着,好像人潮汹涌也无法将他吞没。
但是他看起来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以至于在这紧张不安的环境下,都显得孤独寂寥。
急促不安的心好像终于落地,程衍猛地冲上去想一把抱住他,心头有种失而复得的雀跃在跳动。
他往前迈了一步——
“喂!你在发什么呆!不要命了吗!”
吼叫声和一个推力猛地把他拽回了现实,一个男人操控着从自己手掌心长出的巨大藤蔓捆住即将和程衍来个“贴脸杀”的丧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楚还没出场!下一章一定!!
第189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程衍猛地从回忆中脱离出来, 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才看到沙袋垒成的“墙”边已经有横七竖八好几具丧尸的尸体。
最后那一只丧尸被身前木系异能的男人用藤蔓击穿胸口和大脑,在藤蔓抽离开的时候, 也终于打了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程衍听到旁边好像终于有人松了口气的声音,好像崩紧的弦终于被放开。
那个男人抬了抬手, 藤蔓悬浮于半空中甩了几下, 之后才慢悠悠地缩回到他的掌心之中。
但他却扭过头, 愤怒地瞪了程衍一眼, 开口语气毫不客气:“你怎么回事啊?丧尸就在你面前还能呆着不动,不要命了吗!”
程衍还来不及开口,旁边响起一阵嗤笑:“被吓得走不动路了呗, 废物。”
是他们同辆车那个青年。他手里还拿着根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铁棍, 对程衍流露出鄙夷的眼神来。
一身怪力的小姑娘也在旁边,摇了摇头说:“帅哥,你不会是活到现在从来没有打过丧尸吧?”
程衍感觉自己明明已经脱离了回忆的场景,却好像意识还陷入在其中。
不是久远而朦胧不清的片段记忆, 这次触发的记忆仿佛才刚发生不久的事情一样,每一帧画面都非常清晰。
连情绪也鲜明得好像是刚发生过一样。
程衍有些恍惚, 最后那一幕他没有碰到楚望。回忆里的对方形单影只, 看起来尤为孤寂。
他似乎与其他所有仓皇逃跑的人不在同一个世界, 好似没有牢牢抓紧, 下一秒他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
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被猛地拉回现实, 他的脑海里却忘不掉楚望孤零零的身影。
过去的半个月, 对楚望的思念从来没有像此时那么强烈。
程衍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对方, 实现在回忆里未竟的拥抱。
“喂, 帅哥, 吓傻了?”
那姑娘的手在程衍眼前一晃,程衍才回过神来,和她四目相对。
不知道是不是被程衍的眼神吓了一跳,小姑娘后退了一步,没吭声了。
这时候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惊呼了一声:“伍队长!您怎么过来这边了?”
他刚才似乎躲到暂时安全的地方,现在才走过来,认出了出手解决丧尸的男人是谁,神色激动不已。
不仅程衍饶有兴趣地望过去,旁边几个人更是好奇不已。
同车的青年问:“什么伍队长?”
小姑娘大叫了起来:“是伍明远啊!木系强者!还是城主的亲信,对不对!”
她说着已经冲上前去,甚至从腰包里掏出纸笔,兴冲冲地问:“能不能给我个签名?”
那男人刚才杀丧尸动作干净利落,吼程衍的时候也中气十足,现在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尴尬地说:“不要太大声……”
但是因为那姑娘的话,其他不太熟悉他的人也凑近了过去,连程衍都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对方几眼。
毕竟这些天程衍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楚望名声非常大,甚至车队里有不少人是冲着他才决定投奔过去的。
立刻就有人好奇问:“伍队长,听说楚望也在车队,一路护送我们回基地,这是真的吗?”
伍明远拒绝了给小姑娘签名,但还是回应了其他人的提问:“当然是真的!城主一般在前面开路,把沿途出现的变异丧尸先提前消灭,所以车队没什么机会见到他。”
“楚望的异能等级真的已经达到九级了吗?其他几个大基地的强者,据说停留在八级很久了,迟迟没有突破。”
伍明远斩钉截铁:“当然!城主的实力就摆在那里,骗你们做什么?”
“伍先生,你是楚望的亲信,所以也有机会经常见到他,是吗?”
被层层包围的伍明远说不上窘迫,毕竟在实力超群之后,难免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他听到这个提问抬起头,正好和提问者视线交汇。
是刚才那个站在丧尸面前还能发呆走神,明明在这样危机四伏的世界根本活不过第一年的青年。
伍明远已经先入为主地不喜欢对方,应答的语气也没多好:“当然。”
令他惊讶的是,他好像看到了那个不管别人说什么,表情都平静甚至像一潭死水的年轻人,眼里好像突然有了一瞬的笑意。
“哇!那可以带我们去见见楚望吗!”
每一句话都和本人一样在雀跃的姑娘兴奋地问,眼里满是期待。
伍明远把注意力拉了回来,没去注意程衍短暂的反应了。
“那当然不行,城主很忙,要是什么人想见他我都引荐,那什么事都做不了了。”他说完,好似还不经意地瞄了程衍一眼,又补充,“城主不喜欢什么都不会做、拖后腿的废物,但是很欢迎有实力的人加入我们基地,到时候只要对基地做出贡献,都有机会见到他的!”
其他人难免失望,但也在预料之内,点头应声。
程衍摸了摸鼻子,他能感觉出来这个伍明远对自己的不喜,也不难听出对方指桑骂槐挖苦自己。
不过,这家伙要真的是楚望的亲信……
“行了,不聊了,你们赶紧回各自的车,我还要继续巡逻。”
伍明远回答完了好几个问题,终于准备脱身离开。
那小姑娘连忙问:“我还有个问题!”
伍明远虽然拒绝给她签名,但对妹子态度倒是很好,“你说?”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虽然,在场的人连程衍都能听得清晰,更别提其他身体变异的人了。
“听说楚望的老婆死了好几年,他悲痛欲绝,所以才到现在还一直单身着,这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程:你说的这个老婆,不会是我吧?
第190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伍明远愣了下, 才有些愠怒地开口:“这都是哪来的传言!”
小姑娘抓了抓头发,“欸?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所以我就好奇真假……”
“当然是假的!不要瞎传谣言!”
“喔……不是就不是嘛。”那姑娘被凶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被挑起的八卦话题立刻有人往下接, 同车那个青年开口:“我听到的传言是,楚望的妻子从末日后就失踪了,于是这几年他一直积极地去往各大基地帮忙, 是想要找到妻子的消息。”
另一个人接着说:“从末日前就失踪, 那肯定就是死了呀!”
“够了够了!”伍明远语气不好地开口制止, “城主好好的, 没你们说的这些事!经常救助其他基地,除了有收到求助讯号,也是因为我们城主希望能帮到更多的人, 不要胡思乱想!”
看他有发火的征兆, 其他人这才噤声,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伍明远脸色缓和了下,才说:“这些话如果见到城主,最好也不要乱说。城主脾气很好, 但是也不喜欢别人这么嚼舌根。”
“当然当然!”那姑娘连忙说,“我只是好奇而已, 既然不是, 我就不多问啦!”
小姑娘好脾气, 伍明远一个大男人也没怎么好意思挂着脸了, 尴尬地笑了笑, 说:“那我先走了, 你们赶紧回各自的车, 别在这里待太久了。”
秋冬太阳落山快,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他们旁边那些散落的丧尸尸体, 也立刻有消杀人员来负责。
丧尸感染本质是一种病毒传播,除了被直接咬伤抓伤,有创口的裸露皮肤接触到丧尸都有可能感染病毒。因此,每一次有丧尸袭击后,都需要对丧尸的尸体进行处理,以防意外出现感染的情况。
伍明远顺着垒起来的路障往前走去,其他人三三两两散去。
那小姑娘还心情很好的和程衍挥了挥手,“帅哥,有机会再见!”
而那个和程衍同车的青年,似乎生怕和他走一起,直接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了。
负责路障搭设管理的工作人员翻看着自己的笔记,不知道刚才丧尸突袭时匆促躲起来,有没有哪些需要的信息被自己落下。
他余光扫到周围的人散去,也没有在意。直到看到那个自称大病初愈又没有变异的青年离去,才抬起头一会儿。
看着对方的背影,他思索了下,对方所在的车,应该不在这个方向吧?
* 小傻子
程衍没有回自己的车队,他跟在伍明远的后面,不远不近的拉开一段距离,保证对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紧紧跟着。
伍明远在沿着路边巡逻,一边询问守岗的人员刚才有没有丧尸突袭的情况,一路朝着车队前方前进。
他走过的路旁边还有不少有人居住的货车,在彻底入夜之前,还是会有一些人出来走动,来来往往显得他也没有那么显眼。
虽然不知道伍明远要巡逻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他今天晚上之前会不会见到楚望。
但是,在伍明远离开的时候,程衍几乎是行动的念头没有来得及经过理性的判定,就决定跟上去了。
哪怕见到楚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万一呢?
过往的半个月好像都没有这么难以容忍。
一回想到那回忆里孤身一人伫立的楚望,程衍就迫不及待想要触碰到真实存在的对方才行。
他甚至都忍不住猜想,其他人口中那个声望极高的异能者,有没有可能只是和楚望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而已?
这样的猜测让他再等不下去了。
至于见到之后,楚望再一次把自己忘记了怎么办?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见了面再说吧。
伍明远走了一段路,普通货车逐渐减少了,倒是可以看到更多同样在巡逻甚至配枪的人员,还有明显是运送物资的车辆。
伍明远没有停下,径直走了过去。
程衍心叫不好,脚步放慢了下来,装作无意地四处看,趁机观察周围的情况。
前面那段路他不显眼,但是再往前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除非这些巡逻的人也不是所有同伴都认识,能把他当成某个路过的同僚——
“你是哪个车队的?过来做什么?”
刚想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两步,程衍就出师未捷。
他看着面前面容刚毅的中年人,看起来就一副非常不好糊弄的模样。
对方配枪,可能不是什么异能者,但是一身悍气,明显在末日之前就不是什么普通平民。
中年人眼神锐利,手已经放在配枪边上。
现在可不是什么具有公序良俗的世界,末日之后人类所有社会制度濒临崩塌,几年的时间里苟活的人类艰难地建立一个个基地挣扎在求生线上,活下来的人自然没有那么讲道德文明。
程衍感觉出来,对方身上的杀气越来越浓烈,似乎随时在等待着自己哪句话不对劲,就直接掏枪制服自己。
他放弃了浑水摸鱼的念头,装傻充愣地问:“我饭后散步过来,不知道这里不能过来,我这就走。”
中年人皱眉,似乎没有取信,但他还是慢慢放松了自己的动作——
“是你?”
伍明远的声音传了过来。
程衍心头一紧,伍明远已经听闻这边的声响,大跨步走了过来。
他也不是笨蛋,瞬间就反应过来:“你跟踪我?老实交代!你混进车队有什么目的?!”
呵斥声和人的脚步同时到达,那中年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拔枪指向程衍。
“我不是……”
比枪口更快对准程衍袭来的是一串快速飞蹿的藤蔓,直逼着他眼前过来,程衍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下一刻就感觉自己双手被狠狠一拽……
没有一点反抗的动作,就眼睁睁地看着那藤蔓来回往自己的胳膊上捆了几圈,甚至那藤蔓灵活地打了个结,把程衍双手直接牢牢捆住。
程衍没忍住多看了那长势旺盛的藤蔓一眼,实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科属,竟然如此强韧。
伍明远示意中年人放下枪离开,警惕地盯着程衍,冷冷地开口:“又是哪个基地派来的?混进车队想做什么?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
末日第八年,怎么可能还会有人直面丧尸的攻击时,会呆住一动不动?
程衍尝试着挣扎一下,发现这藤蔓居然会随着他肌肉微弱的收缩而更加缩紧……
虽然每天都有在后悔进入这个世界前把境界封闭得太过于彻底,但此时是程衍后悔程度最强烈的一刻了。
他还没开口,伍明远就说:“你跟踪我,是想找什么东西?”
程衍扯了个毫无信服力的借口:“伍先生,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奇又无聊才跟过来的,之前我没有见过像你实力那么强的人。”
似乎他们基地与其他基地的关系远没有表面那么好,伍明远并没有放松,直接问:“你之前在哪个基地?”
“L江基地。”程衍老实回答。
伍明远紧接着问:“之前呢?L江是这两年才建立的,在此之前你呆在哪里?末日之前你是什么人,呆在哪里?”
程衍愣了下,他……他的回忆还没有告诉他那么详细的内容啊!
伍明远冷笑一声:“果然是造了假身份混进车队。”
藤蔓在他的操控下把程衍的手捆得更紧了,伍明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们这些面临丧尸危机还能勾心斗角的败类,活着简直是对整个世界资源的浪费!”
“我真不是……”程衍苍白的辩解,伍明远控制着藤蔓绑住他,拉着他往前走,程衍又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要带我去哪里?”
虽然可能性不多,但程衍还是心里升起希望,万一伍明远是要带他去见楚望呢?那正好就可以达成他的目的了!
伍明远拉着藤蔓,大跨步往前走,还好程衍只是被捆住双手……虽然旁边其他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起码他还可以正常的跟上伍明远的脚步,也没有那么狼狈。
伍明远回头看他一眼,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下:“我们面对奸细都是很宽容的,会直接送你去见丧尸。”
程衍:“……”
程衍一时间都没有办法分辨对方是说真的,还是单纯开玩笑吓唬他而已。
不过,就在伍明远拉着他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那熟悉的警报声有尖锐的响了起来。
程衍没有办法抬手捂耳朵,一瞬间有点受不了,更受不了的是之前只是短促三声,这一次拉长了好几秒,刺耳得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一样。
“不好!”
周围的人神色都严肃了起来,气氛一瞬间紧绷起来。
“今天怎么回事?”伍明远低声说了一声,好像还说了句脏话,然后才看向程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还有点良知,就老实点。”
说罢操控着藤蔓拉着程衍往一个方向跑去。
程衍什么都做不了,自然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对方跑过去。
这次的警报声与之前不同,看伍明远的脸色变化,可见如果是丧尸袭击,定然是让人类棘手的变异丧尸。
程衍不知道伍明远是怎么辨认出方向,他快速穿过堆放物资的区域,很快就看到一大片的空地在眼前。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却还有一点晚霞余晖,照得柏油公路上都尚有还没消失殆尽的光彩,站在空地上的人周身还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暮色,拉长了地面的影子。
“城主!”伍明远忍不住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与空地上的人相对的另一个……怪异的生物,朝着对方猛扑了上去。
程衍落后了伍明远一步,正好看到了这场景。空地上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的方向,那生物则与他们相对。
看起来是狮虎一般的体型,却长得好像一条狗。
它身上都是灰扑扑的毛,犬牙尖锐地从口中突出,低吼了一声。
夕阳残照,已经能看到那生物眼里幽绿的凶光。
男人似乎没有被吓到,他抬起手的时候,一条腾飞的火龙似乎从他的掌心里凭空钻出来的一样,在空气中见风就长,几秒钟的时间就窜得老高,对着那猛兽冲了过去。
那是真实的火焰!
热度灼烫,空气都扭曲了一瞬,隔得远都能快速感觉到升温。
伍明远原本似乎想上前去支援,但分出一只藤蔓靠近过去,还没接近空地,藤蔓好像就不喜那高温,踌躇着不愿再上前,又被伍明远收回来。
“忘记了……城主晋级之后,异能更恐怖了。”他嘟哝了一声,只不过,其他人不敢靠得太近,没有人听到。
唯一会听到的程衍此时已经出神了,完全没有发现伍明远在自言自语什么。
他脑海里闪过画面,是一只流着涎水的丧尸吼叫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场景,距离已经近到足以看到丧尸嘴巴里还没嚼完的生肉时,从他的身边猛地飞出一条火龙,朝着丧尸的太阳穴狠狠地砸了上去!
那火龙与此时此刻眼前的多么相似,只不过没有那么强悍可怖的气息,火苗也微弱一些,仿佛是个年幼缩小版。
丧尸没有被灼伤得那么严重,只不过在冲力之下还是踉跄着倒地,而后那火龙直接从丧尸身上尚且完整的棉衣燃烧起来,直到燎火覆盖住丧尸的全身,那非人的生物没有疼痛的知觉,单纯的吼叫里也听出了几分凄厉。
程衍在回忆里猛地扭头,和同样惊愕的楚望对视上。
“你觉醒异能了!”
回忆中的楚望还是青涩少年的模样,眼睛如同藏了璀璨的星子,对视的时候,好像足以照亮他望向的人的整个世界。
程衍知道这是回忆,却分不清自己不争气的加快心跳,到底是那个时候的自己的,还是此时此刻的。
“吼——”
巨大的声响猛地把他拉回现实,眼前所见的场景已经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火,映照得逐渐入夜的天都重新明亮了几分。
空地上的男人和猛兽的搏斗陷入白热化。不仅有火龙在半空飞蹿着,还有一阵阵的水柱喷射而出,和水龙相碰时劈啪作响地消解成空气中弥漫的热气。
明明已经是入秋的天气,站在战斗圈外,都感觉到热度在上升。
与热度一同上升的,似乎是那猛兽的焦躁。
它一直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随着每一次吼叫,就有一条水柱从它的胸口冒出来进行攻击。
程衍真想揉一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变异巨犬?
遗憾的是恶犬有了超能力,也还是始终没有办法攻击到他身前的男人。
它重新想再扑上去,用自己的獠牙作为进攻的武器,但是火苗攀上它的毛发,星星之火顷刻便在巨大的野兽周身起了燎原之势。
在火光摇曳下,程衍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比起回忆里褪去了青涩,整个人更加成熟,眉眼如刀刻下的凌厉线条,周身凛凛火光,气势慑人。
程衍感觉心里的石头这才慢慢落地。
局势已然分明,那头野兽徒劳的在地上翻滚着想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甚至自己喷出水柱落在身上,那火却显得妖异诡谲,好像如何都不会熄灭。
火势在猛兽的身上蔓延,一直在灼伤到什么地方,那猛兽发出尤为凄厉的嘶吼声,又顷刻被生生掐住,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被火焰包裹的巨兽轰然倒地,僵硬着再无法做出任何挣扎的动作来。
男人站在不远处,抬起手来的同时,周围余火都好像化成分子的形态,被看不见的引力控制,朝着他的掌心“飞”回,连猛兽身上的火焰都一并如此。
空气中的热意在缓慢地下降。
余霞完全消散了,夜幕低垂,影影绰绰地把人的身影都往暗处吞没。
战斗结束的男人收手后,正好朝着程衍和伍明远的方向看过来。
夜色将他的身躯朦朦胧胧地湮没,看不清五官和神色。
他抬腿朝着这边的方向走过来,程衍一晃神,眼前又出现了对方更为青涩的脸。
……
他和惊愕的楚望对望着,隔了几秒钟,两个人好像才意识到从丧尸口中死里逃生了,劫后余生的欣喜席卷内心,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空气中还有丧尸那种腐烂难闻的气味,但是身处末世,久了好像也习惯了。
程衍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一切,死死搂住怀里的人,好像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心跳,贴着自己肩颈的,是对方温热的肌肤。
不知道拥抱了多久,楚望才轻轻推开他,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明亮的眼里全是欣喜,嘴巴一张一合,在兴奋地说着什么。
程衍一句都没有听到,回忆里没有,于是此时此刻更没有。
他视线落在对方翕张的唇上,说不清是这唇色太碍眼还是太惹眼,撩得他心神不宁。
死里逃生后好像人都变得无所畏惧,什么都不再胆怯犹豫,恨不得立刻把想做的事情实施。
亲密的拥抱被拉开距离,但他的手还贴着对方的腰,扣着往自己的方向一搂,挑乱心弦的唇更靠近,让他克制不住的低下头,吻住了对方。
抬眼便和楚望惊讶的神情对上。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又混乱地说:“对不起……我喜欢你,小望,不是好兄弟那样的,是……是我想和你谈恋爱的那种……”
……
楚望走了过来,刚熄灭过于耀眼的火光,难以适应的黑暗让他看不清人。
但是伍明远开口喊了一声“城主”,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楚望自然不可能认不出来。
他走近了些,开口问:“伍哥,刚才其他地方有什么情况吗?”
伍明远连忙回答:“没有什么大问题,有几处地方有变异丧尸进攻,但没有人员伤亡。”
“那就好。变异丧尸越反扑,说明我们的方向没错,抓住了它们的弱点了。”
“没错,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伍明远说,“对了,我刚抓到了个可疑的人,城主你看看,交给谁审问好?”
伍明远一边说着话,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藤蔓拽过来,防止身边的人逃脱。
不远处逐渐有驻扎下来的人点了不那么明亮、星星点点的灯,又或许是月光也起了作用,让对视的人足以看清对方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面了!!
小修了一下,回忆里才是彼此是真正的初恋,所以两个人都很笨拙ww但是紧张地表白的小程也很可爱嘛~好喜欢竹马噢,所以我总是忍不住这里塞一点,那里塞一点_(:з」∠)魔/蝎/小/说/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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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程衍感觉到回忆的场景在飞速掠过褪去, 残留着最后只有楚望凑在他耳边,声线颤抖着,轻声地说:“我也喜欢你……而且喜欢你很久了。”
回忆里的声音似乎犹在耳边, 眼前的面容却成了此时已经成熟的青年。
但他好似还没回过神,就猛地被对方直接抱住,恍惚间好像都分不清是不是真实发生的。
体温都是热的, 被拥抱住的力度很强, 对方身上好像还带着火一样的热意。
程衍被扑了个满怀, 楚望死死的搂着他的脖子, 脸颊埋在他的肩头,压低的声音打着颤,还带着听不清的呜咽, 声音极轻, 要不是他们贴得如此紧密,程衍都要听不清。
怀里的人说的是:“我找你找了好久,你怎么才来?”
程衍心头一颤,还没来得及细想, 就感觉到肩头单薄的衣服被洇湿。
是真实的,在他怀里的楚望。
他的双手还被伍明远的藤蔓捆着, 动弹不得, 只能轻轻用脸蹭了蹭楚望的脑袋, 顺着他的话轻声回答:“乖, 让你久等了。”
明明青年和他身高相仿, 看起来也要比自己体格强劲, 却是用近乎偎依的姿势贴紧窝进他的怀里, 如同终于找到可以让自己安全栖息的根一样。
声音还软得不行, 带着鼻腔说:“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他的声音还颤抖着, 说到一半好像不忍心把自己的猜想说完,手指紧紧攥着程衍的衣服,一刻都不舍得松开。
楚望偷偷把眼泪都擦在程衍的衣服上,隔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他,只是眼眶尚有一圈通红,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抿着嘴唇盯着程衍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才意识到此时处境不太对劲。
……如果可以选择,伍明远一定会在五分钟前就选择拔腿离开,而不至于此时站在原地表情如此尴尬。
他从来没有见过城主这副……蹭着别人的肩头撒娇嘟哝说话的模样,在所有人的印象中,从第一次见到楚望这个人开始,他们就没见过他有什么多么丰富的情绪表达,无论是喜怒哀乐。
或者,准确来说,从来没有见过城主用这样全然依赖的眼神去看向一个人,好像这个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在这个人出现后,变得无关紧要了。
在城主好像终于意识到旁边有人,望向他的时候,伍明远后退了一步,终于知情识趣的开口:“你们慢聊,我先走。”
要不是夜色如此浓重,楚望耳根泛红该被人看到了。
他尴尬地避开伍明远的视线,低声和程衍说:“先去我车上。”他还有许多话想要和对方说,但不应该在这里。
他说着话,伸手要去牵程衍,这才终于看到程衍的双手被藤蔓一圈一圈牢牢捆住。
“怎么回事?”楚望皱眉,刚从指尖凭空“搓”出一团火,已经后退两步的伍明远瞬间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前:“等等等!”
他飞速收回自己的藤蔓,生怕下一秒心爱的藤蔓就要变成一团灰烬了。
藤蔓快速挣脱解开程衍的手,缩回到伍明远的身边,好像还有灵性的蹭了蹭伍明远的手背。
伍明远摸了两下自己的宝贝,抬头就看到楚望看着自己的神色明显很有意见。
“误会!都是误会!”伍明远连忙疯狂的给程衍眼神示意。
要早知道……要早知道对方来头不小,他肯定态度友好一点的!
楚望拉着程衍往自己身后藏,挡住了伍明远的视线。
伍明远:“……”
程衍甩了甩手臂,终于感觉肌肉的酸麻感消退了不少。
他才能伸手牵住楚望,凑近了在他耳边说:“我只是想跟着伍先生看能不能找到你,伍先生以为我是混进来的奸细,是一场误会。”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正好传来了喧哗的声音,近了才听清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城主没事吧!”
“那头丧尸犬都死透了,老大当然没事!”
“楚哥,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楚望的手还被程衍牵着,全身的肌肉几乎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陆续有人走了过来,是同样刚才都呆在旁边的人,因为楚望的异能太强悍,通常和丧尸战斗的时候,其他人怕被波及都是不敢轻易靠近,直到战斗结束才陆续围了过来。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也有靠近过来的人注意到城主的身边多了个生面孔——要不是此时天色太黑,就该是发现两个人甚至还手拉手了——,楚望终于按耐不住,侧头和伍明远说:“你收拾一下,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说罢反过来将程衍的手牢牢握住,拉着对方扬长而去。
刚靠近过来的其他人愣了下,有些莫名地看向唯一可能知道发生何事的伍明远。
“城主怎么了?离开得那么匆忙?”
“那个男的谁啊,好像没见过?”
“老大受伤了吗?还是不舒服啊……伍哥,你刚和老大在聊什么?”
伍明远抽了抽嘴角,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些吱吱喳喳的提问,也不知道该如何重塑自己的认知。
——比如关于那曾经甚嚣尘上的“谣言”有可能是真的,他们这个冷面战神一般的城主真的有一个失踪多年生死不明的老婆,只不过这个老婆其实是男的?
* 小傻子
程衍一路被楚望牵着往前走,路过一些物资存储的区域后,又慢慢的变成了用于居家的车辆聚集的点。
只不过,这边几乎是车队的最前方,多数人几乎都是楚望的手下,一路见到他都挨个争着喊城主,于是几乎每一双瞄过来的眼睛,都会带着好奇和探究看向面孔陌生的程衍。
楚望拉着他走得飞快,和遇到的人都只是简单的点头打招呼,似乎恨不得带着程衍狂奔一样。
一直到走到一辆房车前,他才放慢了脚步。
与其他人居住的货车、面包车相比较,显然作为基地的城主,在基础物质贫瘠的末日,也算拥有了为数不多的“特权”。
楚望打开那辆房车侧边的门,还扭头和程衍说:“这里面……空间比较小。”
程衍没等他话说完,已经跟着迈步上车,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车队晚上驻扎在野外,人数还那么多,不可能没有安排守夜的岗位。
于是站岗位置正好能看到城主的房车的两个小伙子看了下八卦热闹,立刻挤眉弄眼了起来。
“你猜被城主拉上车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瞧着挺像个小白脸的。”
“没想到城主原来喜欢的是这一款呀……”
车里的气氛可没有外面那么欢快。
开了车门,里头的灯自动亮了起来,程衍走在后面把车门关上,来不及环视四周的环境,就猛地把一阵冲力推着压在门上。
楚望把他按在门上,又整个人和他贴得紧紧的,程衍这才看见他耳根一片绯红,眼眶也是红得厉害,好像从刚才就隐忍着的情绪终于因为有了两人的独处空间,不再需要再隐藏了。
“你……”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嘴唇就被封住,热情好似有难以宣之于口的情绪,都只能靠更亲密的触碰才能传达。
楚望吻得又莽又凶,程衍愣了愣,才慢慢把手放在对方的腰上收紧,搂紧对方回应过于热切的吻。
绵长的亲吻暂停在换气的时候,两个人不知道何时已经互相牵扯着到了床上。房车的居住区空间狭小,大概也没有那么透气,以至于相贴的时候,明明两人还衣冠整齐,都好像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躯体灼热的温度。
哦不对,已经没有那么整齐了。
程衍的手指贴着楚望的领口,动作放得轻慢,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接吻的时候,是如何地将原本严丝合缝扣到最上方的几颗扣子扯得崩开的。
怀里的人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不肯让他乱动。
程衍轻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笑问:“一见面就好热情……这么想我?”
【审核您好,只是亲吻而已,谢谢!】
楚望和他贴近了对视,仰视着对方,又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随着手指的游移,视线从程衍的眉眼在缓慢落到对方的唇线上。
“你那么久……都不来找我。”
像极了刚在外人面前难以克制地拥抱住对方时,把头埋在对方的肩颈上忍不住鼻酸,瓮声瓮气带着颤音的提问,哪怕想营造出几分气势汹汹的质问,都显得委屈又可怜。
程衍愣了下,才说:“我回到这个世界才刚半个多月,找到机会就立刻来见你了。”
他们贴得太近了,所以楚望怔愣地瞪大眼睛的惊讶神色,也被程衍轻易捕捉到。
程衍的手指轻轻地和楚望的手相扣,忍不住问:“你回来多久了?是不是很久了?”
楚望侧头躲开他的视线,抿了抿嘴唇,才回答:“没有。也没有很久。”
“没有很久是多久?”
程衍直觉那必然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差,才会让向来含羞内敛的人,都那么迫切地表达思念。
还……
还哭了。
楚望的眼眶还泛着红,仰头看他的时候显得眼尾晕开的绛色更浓,惹得他心神难捱,又想逗弄欺负他,又觉得此时委屈的模样太招人怜惜。
可楚望却避而不答,只是用另一只手勾住程衍的脖子往下拉,只想和他再多交换几个亲昵的吻。
或者是,再多做一些更加亲密的事情。
……
要不是房车的墙壁上还有个挂钟,程衍还不知道他们竟然折腾到半夜才偃旗息鼓。
他才迟钝地问楚望一个问题:“这个车……隔音效果怎样?”
楚望本来就有些不自在,被他问得更是浑身一僵,支吾着回答:“大、大概还行吧……”
“嗯,”程衍贴着他耳边,说,“我猜隔音挺好的,外面的动静一点都没听到。”
楚望终于忍不住推开他的头,声音拔高了两度:“别闹!”
可他还窝在程衍的怀里,房车的空间狭小,内置的卫生间更逼仄了,相贴着根本做不了任何大动作。
程衍低笑一声,温声安抚:“不闹不闹,先让我看看受伤了没。”
楚望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默许着他的动作。
太乖顺又让人忍不住想逗弄,程衍一边检查着,还一面贴着耳根说:“刚才不舒服还不肯让我停下,真受伤心疼的可是我。”
楚望气恼地咬了他肩膀一下,反驳的声音都含到嗓子里去了:“就……就那一下,之后就好了……”太过分的话,除非在意乱时被程衍逼着,要不他是什么都不肯说的。
程衍轻笑,戏弄一样地问:“就这么喜欢?”
明明知道是对方是在说不正经的调情话,可楚望还是收紧了环抱住对方的手臂,放低的声音温柔得好似化作一滩水,满满都是甜蜜和依恋。
“嗯,喜欢。”
【只是抱在一起,什么都没做,真的没有脖子以下不需要锁的!】
……还好程衍觉得自己还算绅士,才没再多折腾一番。
清洗都磨磨蹭蹭花了好久的时间,等到进度条走了大半,花洒里的水却越来越微弱,直到直接停水。
楚望洗头洗一半,还顶着一脑袋的泡沫,懵懵地和程衍对望。
程衍拧了两下开关,也没回神过来:“停水了?”
不是,这是房车啊,怎么还会停水的?!
当然不是停水故障,只不过是房车的储备水箱里没有水了。
程衍之前住在货车那边,每日提供的水源全靠定时的流动点或小陈发物资,他毫无应对经验,只能和楚望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人员好,没有脖子以下的,我是个感情戏苦手,不要锁我,谢谢!
可能会穿插一个番外写小楚刚回到这个世界的剧情,也有可能我懒得写就没有了【?——
第192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还好楚望很快回过神来, 说:“储备水箱里的水,这一路都是靠水系异能的同事来补充。”
程衍开了洗手间的门往外探脑袋,正好看到挂钟的时针指向“1”。
他随手拿了洗手间门上挂的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 说:“我去看看有没有水系异能者今晚值岗?”
楚望还顶着一头泡沫看他,水雾蒸气让他面容都柔和几分,显得有些懵懂和无辜。
“外面衣柜里有我的衣服, 你随便穿一件出去看看, 伍哥今晚值岗, 他可能在附近……小心一点。”
他们俩之前穿的衣服, 早就在刚才的一番折腾中不成样,自然没有办法穿出去见人。
程衍应了声,在衣柜里随便拿了件常服穿上, 两人身形其实没什么差别, 大概出行从简,楚望带的衣服也都样式简单,连颜色都单调的只有黑灰两种。
他开了房车门,还没把脚迈出去, 正好和车门外的伍明远直愣愣地对视上。
“城——怎么是你?”
伍明远刚想叫出的称呼生生卡住,神色有些尴尬了起来。
程衍也愣了下, 下了车把车门关上, 有些狐疑——伍明远不会在房车外面呆了一晚上吧?
他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个车的隔音效果到底好不好这个问题了……
“城主呢?”伍明远又忍不住开声问了句, 把程衍从不靠谱的想象中拉了回来。
程衍连忙说:“他在洗澡, 洗一半水箱没水了, 所以我出来问一下有没有水系异能者现在还在值岗, 帮忙……加个水?”
事实上, 在末日之后, 自然界的水源几乎都受到了丧尸病毒的污染, 像车队平时发放的水都是通过水系异能者制造出来的。
要是活在这个时代,少了水系异能者,当真是寸步难移。
伍明远回想了下,说:“有的,我去叫过来。”
他说着就离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个看起来很腼腆的妹子,看样子才刚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走近了就好奇地往程衍的身上张望,好像发现了什么,表情又带了几分的惊讶。
伍明远没有察觉到什么,带着她过来,介绍了下:“这是小邱。”介绍完他才停顿了下,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程衍的名字。
程衍连忙开口自报家门。那女生确实很腼腆,明明眼里有好奇和探究,却好像因为生人而不好意思多问,只是低声细语地问:“是楚哥的车缺水吗?”
伍明远应了一声,妹子看着羞怯,但是在自己的专攻上倒是很熟练,程衍已经先打开了房车水箱的入水口,小邱抬了抬手臂,从她的手指指尖就立刻冒出潺潺水流,注入水箱里面。
她施展异能时,还侧头看向程衍,羞涩地解释:“我的异能比较弱,所以水流慢一些,不怎么适合战斗,但生成的水质干净些,麻烦你多等待一下。”
程衍点头应了一声,说:“多谢。”
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没那么不可接近,小邱在施展异能的过程中,似乎觉得太安静,还是忍不住问:“你……你是楚哥的朋友吗?”
程衍不知道楚望打算怎么和他的手下们介绍自己,就顺势点了应了一声:“嗯。”
小邱声音细细地:“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我第一次见到其他人穿楚哥的衣服,还和楚哥呆一块。以前外出,条件不好难免要挤一块将就一下,但楚哥好像不太习惯,都干脆守夜没睡了。”
程衍脱口而出:“他有点认床。”
小邱听到这话一愣,不由自主地多看了程衍一眼,才说:“你们果然关系很好。”
程衍也是愣了下,他好像也没有回想起这方面的记忆,但是就是熟稔得不需要思索,就能顺口说出来。
他看了眼站在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伍明远——才发现对方放出自己的藤蔓,缠在手臂上,正在抚摸着藤蔓。
伍明远的表情比今天程衍所见到的都要温柔得多,但这神色展露给一条藤蔓看着实在怪变态的。
……感觉好像突然想起某个人一样。
程衍甩开脑里的思绪,换了个话题问小邱:“你今晚是要守夜吗?”
小邱已经把水箱放满水,拧上入水口,听到程衍的问题还回避了下他的注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只是在熬夜看小说。”
程衍:“……”好吧,即使是身处危机四伏的末世,也要允许幸存的人有自己的爱好!
他把水箱前面的盖子重新合上,又郑重地谢过小邱和伍明远,伍明远才带着妹子离开,走之前还提醒了他一句:“快上车吧,晚上野外都不安全。”
刚才释放出他的藤蔓,不仅是在抚摸,还同时在关注着周围的情况,以防深夜有丧尸偷袭。
程衍回到车上的时候,刚关上门,突然听到了脑子里出现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说话。
那声音好像是楚望的音色,却没有带着任何起伏的节奏情绪,和他印象之中完全不一样。
“天命之子在这个世界存活,只会将整个世界的气运吸走,带来更大的覆灭。他本就不应该存在,消灭他是我存在的缘由,那我一定会完成,不管这个人究竟是谁。”
程衍甩了甩脑袋,那声音好像又消失了,如同没有存在过一样。
洗手间的门轻掩着,逐渐传来清晰的水声。
他掏了掏耳朵,没有理会,嘀咕一声:“幻听?”
然后就把那奇怪的声音抛到脑后去了。
房车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虽然有床位,但是却只保留了单人的位置。
还好这辆车还有做了精致的设计,如果把房车上面的餐桌收起来,就可以把床垫往外面再拉出来一部分,也够两个人一起睡了。
楚望收拾完出来,程衍已经把床铺好了。
楚望正擦着还湿漉漉的头发,愣了下才走近过去。
不过是两步路的距离,靠近了就被程衍拉着坐到床边,手里的毛巾自然而然地被对方抽走,然后轻轻覆盖在他的脑袋上。
程衍就跪坐在床上,直接帮他擦头发。
楚望任由着他的动作,全身肌肉好像都不自觉地放松,慢慢地好像倚靠在对方身上,享受着这样平和又舒适的时光。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来一样地说:“其实我用异能就可以把头发烘干了。”
毛巾不仅擦拭过他的发根,还包着他的耳根轻轻擦掉肌肤上的水珠。
程衍忍不住笑了一声,说:“你这话应该留到我给你擦完后,再来说。”
……
一夜无话,第二天程衍醒来,才发现自己睡没几个小时。但却感觉远比之前都要睡眠充足许多,除了房车的睡眠条件比之前在大货车里舒适多,还因为睡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不一样。
和楚望睡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任何时候,对方的身份有怎么的变化,每次苏醒过来时,关系亲密的人总是会窝进他的怀里,枕在他胸膛上睡得香甜,才会露出那种寻常人见不到的没有戒备放松的模样。
大概不仅仅是认床,楚望睡觉还认“人”。程衍感觉脑海里断续地闪过一些回忆和意识,一会儿是高考成绩准备出来那晚上,楚望从家里抱着枕头被子在他屋里“鸠占鹊巢”,说要一起查成绩,一会儿是楚望和他抱怨,说班上的同学组织的露营,他和别人睡一个帐篷,一晚上都睡不着。
被忘记许久,深埋在心间最深处的记忆像潜意识,被一点一点触发“挖”出来很奇妙,哪怕他将只属于他们的过往遗失那么久,被掘取出来时,也没有一点的陌生感。
“叩叩叩!”
房门响起的声音将他拉回神来,怀里熟睡的人也翻了翻身,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好像一时间还没清醒过来。
“城主——醒了吗——”
是伍明远的声音,闷闷地隔着门传进来,没有很大声,可是听着也很清晰。
程衍确实忍不住开始思考隔音效果的问题,顺便反思一下昨晚自己到底逼着楚望情迷意乱都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
“是……是我在做梦?”
一只手轻轻地触碰着他脸颊,指腹贴着挺直的鼻梁轻轻滑动,明明在抚摸,却好像把惊扰了一样,将要触及时,就又要缩回去。
程衍一把将作乱的手握紧,捏了捏楚望的鼻尖,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懒散笑意:“做什么梦了?”
楚望迷迷糊糊地瞪着眼睛看他,说:“梦见你突然复活了,我们还睡了一觉……我怎么梦里都在想这——”
程衍实在忍不住,贴近了咬了下他嘴唇,摩挲着低声说:“那可不是梦,我活得好好的,没有死。”
伍明远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来:“城主!你们醒了吗?”
楚望呆滞了几秒钟,瞪大了眼睛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从程衍怀里挣脱猛地坐直起来,甩了甩脑袋。
程衍看他呆呆的模样有点想笑,但听着楚望的话又觉得心头刺痛,让他怎么忍心笑得出来。
“我没有死,真的没有。”
他重申了一遍。天知道他老婆到底在这个世界等了他多久,甚至久到怀疑他已经死了?
楚望回过神,又重新扑进他怀里,手臂搂着程衍的腰背又攀上他的肩膀,好像要把他摸个彻底,才点头应声:“嗯,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
好吧,伍明远在外面真的催得很急,洗漱过后两个人就抓紧出去了。
没有给他们早晨再温存一番的机会。
房车是平时晚上休息才会使用的,这一路上车队足足几千人,庞大的队伍通行安全的保障,需要靠能力更强的人在前面来开路,先解决掉危险。
所以楚望和手下的亲信,每天都会在车队发车前一两个小时就先出发去开路。
他们一般乘坐的越野车之类,两人收拾好出去时,伍明远已经调配好车辆和今天的出行人员,就等着过往从未迟到过的城主到来。
出去前,楚望已经先和程衍说了他们要提前出去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是要去开路,碰上变异丧尸时总是比较危险的,哪怕是配置的后勤人员,也是多少有点战斗力可以自保。
楚望说着,又犹豫着问:“你想和我一起去吗?今天顺利的话,我们傍晚前就可以直接到基地了。但是这段路往往又是最危险的……”
程衍看他一副心里藏着话,说不出来又憋不住的模样忍不住想笑,捏了捏他鼻子,问:“那你会保护我吗?”
楚望坚定不移地点头:“我一定会的。”
于是,在其他人错愕不及的目光下,楚望开始布置人手:“第一辆车和昨天照常,第二辆车换个司机,伍哥去休息,程衍来开车。”
虽说没有什么打丧尸的能力,但起码也要点一点作用,这是程衍自告奋勇担任的。
楚望说完,还伸手拉住就站在他旁边的程衍,牢牢挽住他的手。
他的脸还认真严肃地绷紧,说的话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顺便介绍一下,他就是程衍,是我的……咳,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太黏糊了,导致我剧情一直没有推进(指指点点)-
第193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两辆越野车疾行在沥青公路上, 若非前路空荡荡没有其他的车辆行驶、地面在经过几年的风吹雨打有了明显的缺损,单看周围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真会让人觉得和末世之前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在途经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些农田的痕迹和旧时的村落, 但是这些地方在最早期就已经沦陷,要么已经荒无人烟,要么已经成了丧尸的聚集地。
程衍开着车, 楚望坐在副驾驶上, 这辆越野车甚至和后面的车位有自带的挡板间隔开来, 要不是时不时会发现丧尸有可能群聚的地方, 要停下来去处理掉,程衍甚至产生一种在他们荒芜的世界里携手逃亡的感觉来。
因为挡板间离的隔音效果还挺好,两人还能悠闲的谈话。
这条公路直接开到尽头就是基地所在处, 也不用担心迷路, 程衍分了神和楚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拐弯抹角地想问楚望到底什么时候回到这个世界。
“专心开车,方向盘别打滑。”
楚望按着他的方向盘,生硬地转移话题, 连头都转向窗外看风景,回避得非常不委婉。
“你这样我会更加抓心挠肺的, 我都失忆了, 你还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程衍委屈地说。
他的话让楚望愣了下, 本来扭开的头都转回来, “你失忆了?”问完又反应过来, 瞪了程衍一眼, “少糊弄我, 你失忆了还记得我是谁?”
程衍委委屈屈:“我不记得我们最初在这个世界发生过什么, 我的记忆不完整, 是回到这里的几天里,才断断续续地触发回想起一些。”
楚望呆愣了下。
程衍刚顺着公路的拐弯打了下方向盘,越野车下盘稳,行驶过凹凸不平的地面,都没有大货车那么颠簸。
扭头看楚望,才发现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程衍问:“你的记忆是不是全都恢复了?记得我们每一世经历过的一切?”
楚望回神过来,连忙点头,“嗯对。”他满脑子还是程衍刚才说的话,“你说你的记忆不完整,那你……现在记得什么了?”
程衍打着方向盘,公路连过几个大弯,一路上旷野无人,所幸也见不到丧尸在活动的迹象。
他断断续续地说:“记得我们从小就是邻居一起长大,大学之前都是读同个班,我还经常骑单车载你去上学……记得我们大学在同个学校读不同的专业,你从小就是学霸,大学也不例外。然后就是丧尸危机爆发,我们一起坐了学校安排的车去到一个基地……还有你觉醒了异能,然后我们在一起了——”
他猛地扭头看楚望,正好看到楚望用一种迫切的神情望着他。
程衍忍不住开口问:“是吧?我记得了当时我表白了,你也说你喜欢我,那我们肯定是在一起了,对不对?”
后面的事情他就没有具体鲜明的记忆被触发了。
楚望张了张口,最后却没有说什么,只能点了下头。
程衍感觉他神色怪怪的,忍不住问:“我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不、不……没有。”楚望摇头,但是接着他又猛地回想起什么,又直盯着程衍,“你把之后的事情都忘记了,那——那你还记得你的异能吗?”
他们在驾驶座前面放了个对讲机,和另一辆车的人保持着交流。聊天的时候程衍不自觉地放慢的车速,另一辆越野车不知道何时已经超速到前面去了,正好从对讲机里传来声音:“一车一车,前方有丧尸聚集地,准备停车清剿,准备停车清剿——”
程衍跟在那辆车屁股后面慢慢减速,兴奋地看向楚望:“果然嘛!我就说我怎么可能没有异能?我的异能是什么?我完全没有感受到,是不是要什么方法才能触发?”
他把车子熄火停在另一辆车的侧后方,已经看到了前面公路边有丧尸爬上来,陆陆续续地朝着两辆越野车靠近过来。
程衍摩拳擦掌:“你说我现在下去打丧尸,能不能刺激我的异能觉醒?”
楚望看他按耐不住的模样,留下了无情的打击:“你的异能……是净化。”
好吧,奶妈本来就是打野不可或缺的职业,虽然按楚望的意思,所谓的“净化”异能也不算是奶妈。
他的异能没有办法做到治愈伤口之类,但是可以将丧尸病毒净化掉,解除掉被丧尸咬伤的活物原本不可逆转的脑死亡和丧尸化。
世界上迄今为止,似乎还没有第二个有这样的异能的人类出现。
不过此时他也完全没有办法派上用场,楚望说不清他之前到底是如何觉醒的,程衍也毫无记忆,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半天,也没有任何蠢蠢欲动想要释放某种能量的感觉。
楚望已经下了车,不仅仅是他,这一行人里多数都是擅长战斗方面的人员,也都下车了。
多数时候遇到的丧尸不成规模,不需要被提前清剿。但是像目前的情况就不太一样,一行人遇上的丧尸里面,有的会放火,有的会喷水,还有一只看起来明显比其他丧尸更强壮的,全身带着噼里啪啦的雷电。
这些丧尸被称为变异丧尸,同样是拥有异能的。如果实力低弱一些、不那么具有攻击力的普通人遇到,很容易造成大量的伤亡。
所以先遣队的目的,就是在大车队到之前,提前把这些变异丧尸解决掉,给更多的人争取活下来的空间。
楚望自然对上了那只明显比其他变异丧尸要更厉害的雷系丧尸。
他手掌里生成的火球围着那丧尸逼近,变异丧尸远比其他普通丧尸更灵活,甚至远远看过去都好像分不清是不是已经死去的人,那家伙全身的雷电在肆无忌惮地外放,一边躲避着楚望操纵的火龙,一边往他的方向释放雷击。
程衍坐在车里,只能隐约在混乱的局面之中稍微看清一点,勉强能分辨出楚望没有落下风,却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如何。
他不能下车去给其他人添乱,就算他体格不逊色于普通人,遇到这些变异丧尸,也只会给其他人拖后腿而已。
这时候程衍又忍不住想,奶妈就奶妈,起码还能派上点用场不是?
可是没有任何的记忆被触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觉醒自己的异能才行。
“解决了,准备消杀环境,原地观察十五分钟。”
对讲机里传来楚望的声音,似乎因为有些累,声音还带了点喘。
程衍立刻回过神来,拿好准备的东西开门下车。
另一辆车也有原定的后勤人员,下了车程衍才发现竟然是小邱。
他们给其他人做消杀,小邱用自己的异能还挨个给其他人准备了水,一行人三两靠着车站着,等着观察时间过去。
在野外停留是危险的,但是对于异能很强的战斗人员来说,路途有同伴被丧尸感染,变异成丧尸将会是更危险的事情。
所以每一次和丧尸战斗完,都要等待一定的时间,确认所有人都安全,才继续行驶下去。
同样的,这也是越野车连前后座都做了隔板的重要原因,那都是末世这八年里,所有幸存者留下的血泪经验和教训。
小邱缓缓地给一个个矿泉水瓶加水,又按着贴好的名字标签挨个给送过去。
她送到最后剩下一瓶,正好走到程衍和楚望跟前,两人靠在车门边说话,和其他人隔开一段距离。
本来这是不太安全的事情,但是楚望的能力很强,加上这段路两侧都是平原,视野广阔,他们俩呆一块,其他人也没有特地凑过去。
小邱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他们城主抵着车门倚靠着,姿态罕见地放松。
而那个看不穿实力的男人一只胳膊压在车玻璃上,半个身子都快压在城主的身上,两人的脸贴得极近,不知道在说话还是做什么,好像连周遭的气氛都变得有几分让人脸红耳热的暧昧。
小邱脚步一顿,楚望立刻察觉到有人接近,推了推程衍,轻咳了一声。
小邱没有多看,把矿泉水瓶递过去,然后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了。
本来想说一句因为不知道今天先遣队会多一个人,携带的矿泉水瓶不够,只能委屈最后两个人一起喝一瓶……不过看样子好像不需要再说这些多余的话来。
楚望看着小邱逃离得飞快,没好气地瞪了程衍一眼,“你把小朋友都吓跑了。”
小邱是十几岁的时候到他们基地的孤儿,在楚望眼里确实和小朋友没有太大的区别。
程衍还叫屈,又凑近过去,声音放软仿佛要撒娇一样:“你帮我看看嘛,我眼睛真的进沙子了。”
“我不信,我凑过去你又要亲我。”
“你不乐意怎么还把舌头伸过来?”
“闭嘴!”
还好小邱跑得飞快,没听到后面两个人都在说什么……
不过,她回到其他几个人呆一块的地方,从车上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来,其他人正好也在讨论城主的事情。
她走过去的时候几个人正好聊一半。
“……我没见过那个人,是车队上的吧,可能是从上个基地救下来的。”
“没想到老大的口味是这样的。”
“老大养个情人,看起来倒是没那么死板严肃了,就是怎么老大喜欢的是男的?”
“城主怎么还带着他来开路?就一个小白脸,什么都不会做,白长那么高的个子。”
“昨天也没见到啊,从哪冒出来的?”
“我看城主也就是图新鲜感,不过也难怪基地里那些人想往城主身边塞女人没一个得逞,原来是搞错性别了……”
“那回基地后,城主身边说不定就热闹了。”
小邱喝着自己的水,感受着难得的片刻安宁,没有再听那些人吱吱喳喳地八卦了。
那些人好像都看不太上城主的男朋友,言语中都带着漫不经心的轻视。
只有她知道不是的,不过,她可不打算吱声告诉其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邱:我要自己偷偷磕cp(×
第194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先遣队这一天开路比之前意外顺利得多, 晌午刚过就看到了基地的轮廓。
因为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丧尸聚集,先遣队直接通知了后方的大车队可以直接提速,而他们要先回到基地, 提前为接纳这么多新人口做准备。
大概只有末世之后,才会在文明发展的时代看到那么高的城墙,将整座基地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
像这种大型的人类聚集地, 总是会时不时有丧尸围攻, 一旦超过数以千万的范围, 就会形成恐怖的丧尸潮。
如果没有高大的城墙来隔断保护, 异能再强大的人被这么多丧尸直接包围住,也都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在两辆越野车靠近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城墙角有落单的丧尸毫无目的地晃荡, 发现声响后, 三三两两走过来。
车后座有人直接开了窗户,对着丧尸进行异能攻击,不多时就直接解决掉了。
这些丧尸都只是普通丧尸,基地平时都会派人手清剿周边时不时聚集的丧尸, 以免时间长久积累成丧尸潮。
基地前平坦的大路直指紧闭的城门,程衍开着车跟着另外一辆, 朝着基地的方向前进, 好奇多看了两眼, 还不忘问楚望:“为什么没有把基地名字挂在大门正上方?”
……就像古时候的城池那样。
楚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那也太奇怪了吧。”
在远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基地的城门巨大, 但是这个门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开, 通常都是开启下方的一些小门, 按着进出车辆的大小而有不同的规模。
开近了才看到下方的小门两旁已经做了临时的路障, 也有人员驻扎守岗, 显然是已经为他们归来做好了准备。
然后紧接着, 程衍就看到了在那几扇也有两米高的“小门”上方,挂着显眼的红色横幅。
上面写着的是“三号基地热烈欢迎新成员加入”。
车子几乎停在门口,程衍确认没有看错字,扭头看楚望。
“基地的名字……就叫三号基地?”
怎么能随便成这个程度呢?
楚望神色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解释:“这周边的基地在末日后经历了两次大变动,所以新的基地就直接叫‘三号基地’了。”
程衍看他表情有些好笑:“该不会是你取的名字吧?”
楚望瞪他一眼,梗着脖子:“就是我取的,有那么好笑吗?”
程衍憋着笑,连忙摇头:“不不不,天然去雕饰,非常好。”
可惜他说得一点也不真诚,于是楚望忍不住拍了下他的手臂。
车子已经停下来,在等着小门打开后就能进去。程衍一把抓住楚望的手,还往副驾驶座凑过去,说:“你昨天晚上对我的态度明明不是这样的。”
楚望被他说得耳根发热,毫无攻击性地瞪他。
旁人大概被总是冷着脸的城主瞪一眼就要害怕发慌,可惜这剐一眼外强中干,不但没有任何威慑力,还仿佛在无声地邀请程衍再使坏逗弄他一下。
“嘎吱——”
越野车的隔板被摇下来,不知道是太纯手工制作,还是因为使用的频率太高,随着声响摇得缓慢。
随之传过来的是伍明远的声音:“城主,等下要——”
程衍坐直回驾驶座,收回正欲行不轨之事的手。
伍明远:“……”
为什么他这么不会选时机?
* 小傻子
到了基地之后,原先在基地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解决安排车队带回来的几千人的定居问题,做好扩建,只要大批人员到来的时候做好进城的工作就好。车队要慢两个小时再到,先遣队都可以暂时去休息。
基地的条件自然没有办法和末世之前的现代化城市比较,但是进入之后,可以看到干净整齐的街道房屋,居住的人来来往往,面容状态也比车队同行的人看起来好太多,基地的整体情况可见一斑了。
楚望虽然是城主,但是三号基地本身是推翻了之前不把普通平民当人看的特权阶级后重新建立的,主要负责管理基地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哪怕有些个人私欲,也都不太过分。
楚望更是之前过得别提有多无欲无求,他的住所意外的干净,只是普通的套房,甚至室内没有做什么过多的摆设布置,一房一厅直接就能望到头。
他带着程衍回住所,进去了才有些不自在地说:“我们俩住,会不会太小了?需要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吗?”
基地最中心甚至还有一些末日前留下的别墅,之前基地也有留给楚望一套,但是那时候他看着偌大的别墅空无人烟,显得住在里面的人更加空荡荡了,便被直接回绝了。
现在……现在不一样了。他扭过头看向程衍,感觉漂浮不定的心直到看到对方的时候,才终于有落下的踏实感。
——于是就会开始忍不住想着和对方定居在哪里,住所要布置成什么样,哪怕身处危机重重的末世,他心里所想的也只是和对方安居一隅。
程衍跟在楚望的后面,把房门关上,走进屋里瞧了一圈,回了他:“这样不是很好吗?比我们最初住的要大得多呢——床也够大。”
最后还望了一眼卧室进行了不正经的点评。
楚望拍了他一下,又立刻被他搂进怀里,反正屋里没有其他人了,也不用担心又遇到被撞破的尴尬场面。
楚望任由着他怀抱,也不推拒,甚至还主动环住程衍的腰,脑袋都扎进程衍的肩窝,嘴唇贴着脖颈处缓缓摩挲。
程衍甚至还感觉到对方的手极不安分地撩开他的衣服,掌心带着薄薄的茧,往背脊上摸。
太主动了,主动得让人感觉,再不做出反应就不是正常男人了。
他眉头一挑,搂着楚望往玄关处的墙上压,凑近了对方的唇去亲吻,开口说话带着热气:“你等会不用再出去吗?”
楚望脸颊已经微红,主动伸出舌头去缠着他,迷迷糊糊地说:“等会……等会再说吧。”
等会就是天黑后的事情了。
伍明远中途打了电话,但是楚望压根就没有看消息,末日之后只剩下简单通讯功能的手机一直开静音,直到被主人察觉。
伍明远最后一条信息来自一个小时前:“人员都安置好了,城主不用再过来,早点休息。”
透过两行文字明明看不出发送者的情绪,但楚望愣是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感觉怎么回复都不对劲。
伍明远肯定是想歪了……
算了,好像也不算歪。
他把头埋在枕头上自暴自弃。
程衍收拾了换洗的床单,回来就看到楚望趴在床上的模样。
“不舒服吗?”
他走近过去揉了揉楚望的腰,楚望才翻个身坐直起来,又直接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程衍穿的是他的衣服,洗浴过一番,身上留有和他的相同的沐浴露的味道,除此以外,好像还多了一些不那么一样的……
程衍闷笑一声,胸腔贴着微微震动,坐到床上把怀里人换个更舒服的拥抱的姿势。
“好黏人啊。”他笑着说了声,凑近了蹭蹭,掌心抚过楚望的眉眼,对方的眼睫轻轻扫过,漆黑的眼眸还带着未散的水气,看着他的神色专注又深情。
他心念一动,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声:“老婆。”
楚望有些脸红,掐了他手臂一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用上,又靠近去亲他,好像羞恼这样的称谓而想堵住他的嘴,又好像是欢喜地认可,因为亲着亲着他又按耐不住地把舌头伸过去。
直到气氛又要变得暧昧,程衍才及时停下这个吻。
“已经没有更多换洗的床单了。”程衍严肃地表示。
楚望被他亲得脸颊泛红,贴着他蹭了蹭,迟钝的大脑好像才清醒了一瞬,“那……那我们睡觉吧?”
其实他想说他的异能可以快速烘干衣物,这也不算是个问题。
但这样是不是太孟浪了?而且……哪怕不做那些事,单纯地拥抱在一起,也让他心里好像长了雀跃的小鹿,蹦跶着想要在开满鲜花的山谷里撒欢。
熄灯了躺床上,身边的人又很自觉地滚进自己怀里,程衍顺手揽住,还揉了揉楚望的头发。
重逢之后,楚望明显比以前都要黏人得多,他什么都不肯说,程衍也能猜想着之前必然是楚望孤身一人过得艰难,才会一见他,就如此迫切地传达他的思念。
一想到这,他的心一片柔软,只恨不得把怀里人搂得更紧才好。
楚望把头靠在他胸膛,小声地问:“这样睡会不会不舒服?”
程衍搂抱着他,说:“不会。”他停顿了下,又说,“刚才进屋的时候,我隐约又回想起一些片段。末世刚到来的时候,我们也一起住,比这更小的屋子,两个人只有一张单人床。你不许我打地铺,我也不让你打,每天晚上挨一块睡觉,背对背地睡——我那时候就特别想这样抱着你,又怕吓到你。”
所以他一进屋就忍不住抱住楚望,他们好像是彼此的主心骨,只有在触碰到对方的时候,才会觉得安心。
楚望戳了一下他的胸膛,还是小声地说:“嗯……我当时也很想,但我以为你是直的。”
想像这样亲密无间,就算床足够大,也要紧挨着才行。
“我也是。表白的时候,还在担心你会揍我一顿,然后和我分道扬镳。”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那些回忆里忐忑不安的心事只属于彼此,只适合这样私密地分享。
楚望闭着眼,调整了睡姿,又听到程衍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已经有些睡意了,之前闹腾没察觉,其实之前几个月的时候在外面奔波,一直在和丧尸战斗,有时候夜间还要守岗,即便不用守夜,睡得也不安稳。再之前也没有几天好觉,回到熟悉的怀里才感觉久违的困倦与疲惫席卷而来。
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很久……很久了。那时候你还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要帮我追,我气得想咬你。”
程衍不记得,又好像有隐隐约约的印象,他有些想笑,又感觉心头酸酸涨涨的,情绪难捱得不行。
他贴近过去,轻声说:“那现在给你咬。”
楚望却侧头,嘴唇碰到他的脸颊,亲了一下,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迷糊地说:“嗯……咬了。”
太可爱了。
程衍突然后悔起来,没有换洗的床单……他们明明也可以换个地点亲热嘛。
* 小傻子
第二天醒来,就有正事要做了。
楚望不喜欢那些表面功夫,基地接纳了新的人员,已经有完善的章程来安排后续工作,除非有出什么意外,不然他也没有出面,更不需要进行一些走形式的活动仪式。
尽管可能新到基地的人,有多少都崇拜敬仰他,想要见他一面。
三号基地该做的细节工作都做得很好,楚望带着程衍去了自己的办公场所,上午就是听了手下的汇报,确认所有新住民都妥善安排好住所,接着就是按各自所长来分配工作和酬劳。
基地运转已经非常成熟,在接纳新住民前已经做好了容纳估计,也有足够的工作机会给新住民。
当然,总会有些不稳定的因素,也有专门负责跟进的人员。
楚望的办公室也很简单,他就坐在办公桌后面,听自己的亲信一个个汇报情况,程衍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翻看着他桌上的文件。
进办公室的人一个个都用诧异的眼神来回瞄他,直到楚望敲桌子提醒:“专心点,别走神。”
手下心里好大的疑惑不敢问,只能憋在肚子里,尽量把城主办公室里多出的陌生人当空气。
“……有些人员进入基地后行为可疑,初步怀疑是其他基地派过来的奸细,会进一步进行甄别确认。”
手下回过神,继续说。
程衍在翻看着楚望案头的文件,都是一些看着犯困的条例规章制定,他好像天生不适应这些,看着直犯困。
听到这话才抬起头,好奇地看过去。
楚望正好应了声:“嗯,这段时间比较特殊,有些基地对我们的计划态度暧昧不清,是应该警惕一点,动静别太大,不要打草惊蛇。”
手下点头,又接着说:“对了,车队进入的时候,发现了个失踪人员,不知道是中途离队,还是换了身份混进基地了,目前已经登记了重点调查。这是他的资料,但是因为没有画像,要立刻找到可能比较困难。”
对方说着话,把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
程衍正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纸上是个表格,第一行的姓名就明晃晃地写着“程衍”两个字。
“……”
楚望也看到了,轻咳了一声,才绷住想上扬的嘴角,开口说:“没失踪,不用调查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来自小黑屋里的艰难更新……下午码字和基友们开随机锁定,她们都锁了三千只有我随机到五千QUQ可能有些错别字,等我明天出来再改【。
第195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三号基地准备做什么计划, 还有其他基地想要派奸细进来搞破坏?”等手下都汇报完毕离开,程衍忍不住好奇问,又想到了, “哦对,前天我想去找你,就是被伍明远误认为奸细了。”
这倒是个严肃的事情, 楚望收拾好桌面, 起身说:“边走边说, 我带你去看看。”
楚望带着程衍去了办公场所隔一条街道的另一栋楼, 这楼甚至比行政的地方防守更严格,连楚望进去都过了重重关卡,给程衍临时登记了身份确认担保, 才得以进入。
大楼外面没有任何的标识, 进了大厅只能看出在末世前就是个商务楼,此外没有更多的信息透露。
楚望带着他不是往楼上走,而是坐了电梯往地下室去。
大楼外紧内松,确保了进出人员可靠性, 里面驻守的人手不多,只是都安装了监控, 以防不备。
他们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 楚望才说:“我们发现了丧尸爆发的可能原因, 以及正在寻找从根源解决丧尸的方法。”
走廊里回荡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病毒?”程衍想了下, 猜测道。
楚望点头:“差不多。”
他停顿了下, 才接着说:“丧尸携带的病毒在活物上会直接造成脑死亡和丧尸化, 但是没有进入活物体内之前, 病毒都是休眠的状态。我们发现了有些奇怪的地方, 那里的丧尸病毒是会在空气中保持活性的——我们目前一共发现了两个点, 都是以前有过基地建立、后来被丧尸潮覆灭的地方,这样的地方被我们称之为‘异常点’。”
程衍侧头看他,等着楚望继续说。
“休眠中的病毒,可以通过破坏表面的蛋白成分来消杀,但是恢复活性的丧尸病毒不可以。而且我们发现,异常点周围基本没有其他活物生存,丧尸却会大量包围着那个地方,并且这些丧尸基本都是变异丧尸,甚至能力普遍非常强。”
程衍思考了下:“所以,异常点的丧尸病毒,是可以加强丧尸的能力的?”
楚望点头,他们已经快要走到这条走廊的拐角。
“我们已经发现了,丧尸会源源不断地出现,不仅仅是攻击咬伤活物感染的原因。普通生物身处异常点的特性病毒浓度高的空间,哪怕没有任何创口,也会在一段时间后自动变成丧尸。现在异常点的特性病毒还没有大面积扩散,一旦开始扩散……”
他停顿下来,准备刷卡进入一个房间。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任何一个人都能听懂的。
房间有分隔的设定,里面空间很大,做了好几层的隔离,有穿着白大褂的科研者在各自忙碌,见到楚望到来,一个看样子是领头的人推了推眼镜,走了过来。
“城主,已经收到了异常点的特性丧尸病毒原样,现在分析发现结构比丧尸身上提取的活性病毒还更加复杂,下午准备开会商讨一下有什么比较好的灭活方案进行实验。”
楚望颔首,“过段时间可能会有其他基地这方面的学者来支援,可能也能提供一些末世前留存的器材。你看看缺什么设备可以提一下,我问问看其他基地能不能借到。”
对方露出惊喜的表情来,“太好了!那我们商讨的时候,可行的方案也许能增加了。”
那些在末世前本就价值连城的设备,在末世之后根本不可能还有生产线,还能使用的都是无价之宝。
楚望接着说:“我今天就是带人过来看看而已,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对方没有多问,忙不迭地点头,就回去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了。
屋里的人都各忙各的,虽然对外来者有些奇怪,但是看了两眼就没有人理会。
楚望带着程衍走到最外一层隔离的玻璃墙面前,指着最里面几乎看不清的空间。
“我们这次出行,除了去营救L江基地的普通平民,还因为那个方位恰好有一个被我们发现的异常点。我们有了工具,尝试去提取病毒,成功得到了原样。”
层层玻璃墙隔离下,最深处只能看到一个好似空无一物的小玻璃罩,里面“关”的,就是那些致命病毒。
程衍皱眉:“那岂不是很危险?”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他就感觉这个世界很虚弱,果然是和丧尸的出现脱不了关系。
只是大概在他心里,世间有三千大世界和数以万计的小世界,区区一个世界的湮灭,都比不过眼前人的安危更重要。
楚望侧头看他,笑了一下,说:“我们做足准备才接近的。”
见程衍还有点不高兴,他伸手拉了下对方,放轻了声音:“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快速瞄了下周围。
很好,周围都是科研狂魔,根本没有人竖起耳朵偷听他们俩说话。
但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楚望还是有些不自在,屋里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楚望拉住程衍的手,两人离开了房间。
关上了门楚望才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们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办法研究出普通丧尸携带的活性病毒要如何灭杀,异常点的病毒看样子更麻烦。我们基地经过之前两次重建,设备器材都没有多少,希望这次能得到其他基地的帮助,找到希望吧。”
程衍想起之前楚望的手下汇报说到的情况,冷笑一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基地想搞事?”
楚望点头,说到这个表情也不太好。“末世之后,许多基地的统治层都是靠异能一跃而上。有的人认为,一旦找到彻底根除丧尸的方法,异能者的地位就会被颠覆。为了权利,便有人不愿意看到我们计划有所进展,时不时会有些奸细想混进来搞破坏。”
之前不过是发现异常点便如此,在他们取样成功后,不想让他们成功的人必然会更疯狂地阻止。
但是风声不得不放出,因为没有其他基地提供更多的技术人员和设备帮助,单靠他们单一基地的实力,很难顺利推进计划。
有时候楚望觉得挺好笑的,实验遥遥看不到曙光,反而是那些害怕恐惧的人,可能才是最相信他们能成功的人了。
气氛沉默了一瞬。
程衍突然猛地想到了什么:“异能!”
楚望没反应过来:“什么异能?”
程衍扭头看他:“你说过,我的异能是净化,如果人被丧尸咬伤,在脑死亡之前,我的异能可以净化掉丧尸病毒,阻止人变成丧尸。有没有一种可能,净化异能本身对异常点的病毒也是能起到作用的?”
楚望还没来得及开口,程衍突然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猛地拉着他往后一拽。
紧接着,伍明远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的异能是净化?!你可以净化掉丧尸病毒?你怎么不早说!”
程衍差点没蒙圈,还是楚望眼疾手快拉开伍明远的手,“伍哥,冷静点!”
伍明远本来是从拐角另一边的走廊走过来的,他还没走近就听到两个人的声音,鉴于他已经撞到几次尴尬事件,伍明远决定放慢脚步,等程衍和楚望两个人走远,他才过去。
没想到这不经意间,就听到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迫切地追问程衍:“你尝试过使用异能净化特性病毒吗?如果可以实现的话,我们就不用再花那么大的预算投入研究了!”
程衍还没开口,楚望直接说:“伍哥,你冷静点,程衍的异能现在无法施展,不一定可以实现。”
伍明远终于冷静了一些,却疑惑地看向程衍:“无法施展?”
他有些无法理解。
楚望也很难和他解释程衍失去记忆那么复杂的隐情,直接随便找了个借口:“创伤后应激障碍。”
伍明远愣了愣,又忍不住迫切地说:“那有什么治疗的方法?尽快恢复啊!”
楚望侧头看了程衍一眼,拉着伍明远往旁边走了两步,小声说:“我们都很着急,但是着急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顺其自然……你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听到吧。”
伍明远有些着急,在他的认知里,根本不存在具备异能却施展不出来这件事。眼看着计划有了希望,怎么能叫他当做没有听到呢?
看伍明远还有追问的趋势,楚望连忙说:“基地的周年活动要到了,等下我要开会筹备,有什么等再说吧。”
说完拉着程衍,飞快地从伍明远身边走过。
伍明远呆在原地,没有跟紧上去。
边走出这栋大楼,楚望才说:“你别往心里去。伍哥以前有一班战友,都在末世早期的几次丧尸潮中牺牲,解决丧尸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所以他才会那么激动。”
程衍应了声,“我理解。如果真的有效,我也希望我能尽快恢复异能。”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看,只可惜一点灵感触发都没有,平平无奇的手,翻来覆去看一百遍也不会冒出超科学的光。
程衍忍不住扭头看楚望,说:“你说,如果我回想起异能觉醒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可能能重新恢复?”
楚望愣了下,表情有些不自在。
程衍找到了灵光,“如果重现一下当时的场景,有可能我就回想起来了!”
楚望的神色更奇怪了,在程衍期待的注视下,不自觉地回避开。
他们准备过马路,程衍一把拉住楚望的手,还是憋不住开口:“是不是那会儿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楚望咽了咽口水,才开口:“我当时……当时受伤了。”
程衍愣住,回想几秒钟前自己说的话——
“呸呸呸,太不吉利了,当我没说。”他没给楚望挣脱自己的机会,直接拉着他过了马路,说,“那我没事到处逛逛,可能有别的契机能让我回想起来的。”
楚望好像还有点出神,隔了一会儿才回答:“……嗯、好。”
程衍觉得他实在太奇怪了,又感觉可能那时候楚望受伤很重或者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回想起那些往事,才让他如此恍惚。
他心里暗叫不好,走进办公楼的时候,看了眼周围都没人,飞快凑近到楚望的面前,啄了他一下。
楚望回神,却呆愣地看他,然后才看向四周。
程衍挽着他的手,亲昵地靠近小声说:“没人。你别想太多,就算记忆没有恢复,我也会想方法让自己异能觉醒的。”
楚望眼里好像压着沉沉的不安,在和程衍对视的时候,才渐渐散去。
他好像终于放松下来,嘴角这才缓缓扬起来。“恩,我相信你。”
他当然会相信他。
不只是眼前的人总能每每做出逆转局面的惊人行为,还因为对方是他的爱人。
他信任对方,不论是之于哪一个层面。
* 小傻子
楚望刚才和伍明远说的话确实并非推脱。三号基地建立的时间正好是年末,从建立的第一年开始,之后每一年基地都会在这一天举办周年庆的活动,给所有居民们发发福利之类,甚至还慢慢地有筹备表演,能用覆盖全基地的信号来传输。
文明发展的社会崩塌瓦解太久了,存活的人慢慢地没有再过末世之前的那些节日庆典,基地的周年庆成了三号基地的民众们一年到头最期待的日子。
楚望要去开会,做好筹备的工作。
上午已经旁听过一阵汇报工作,程衍还是决定两个人暂时各自行动,他去周围转转,说不定还能触发到什么以前的记忆。
要是楚望开会他跟在旁边听,说不定会直接在会议室里打瞌睡。
他们俩在办公楼的食堂里吃过了午餐才分开,楚望还把自己的工牌给了程衍。
“你想去的地方如果进不去,那报我的名字好了。”
听着都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了。
程衍笑着点头:“好。”
楚望又接着说:“我下午大概六七点前会结束会议。”
程衍从善如流:“我来接你下班。”
楚望终于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感觉心里一片熨帖:“好。”
程衍独自往外走,刚踏出正门没想到直接被人拦住。
“程先生,留步。”
拦住他的人倒是不出意外,是伍明远。
不像刚才那样情绪激烈,伍明远好像已经调整得差不多,看样子平静了许多。
程衍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伍先生,不用去开会吗?”
伍明远摇头,“我负责的工作以保护城主、外出任务为主,基地内务一般不接触。”
那看来很有空闲,甚至可能伍明远就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
恰好程衍也有话想问对方:“我想去基地的农作物培育基地看看,伍先生可以给我指个路吗?”
伍明远直接说:“我带你过去。”
他们绕到办公楼的后面,沿着路道往前走,伍明远沉默了没几分钟,还是按耐不住问:“程先生,我想问问你的异能——”
“我不记得了,所以我想到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重新觉醒的机遇。”
伍明远没想到程衍态度还挺配合,呆了下才说:“去培育基地逛逛也算?”
程衍问他:“基地里的农作物都是木系异能者培育的吧?”
伍明远本身就是木系异能,对这方面也很了解,点头应声:“对。”
程衍说:“那看看其他人施展异能,说不定能找到感觉来。”
毕竟到目前为止,什么样的人会觉醒异能,觉醒有什么契机,都是捉摸不定,没有定数的。
伍明远被说服了,没有再吭声。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抱歉,之前误会你是奸细了。”
程衍摇头:“没事,小事而已。”
伍明远却有些歉意:“你连自己的异能都忘记,那时候问到以前的情况说不上来,也是因为忘记了吗?”
程衍点了点头,却在火石电光之间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伍明远,问:“伍先生,你之前认不认识我?”
伍明远一愣,摇头回答:“不、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面。”
程衍接着追问:“你认识楚望多久了?”
如果换个人来打听,伍明远必然是警惕地不会给任何信息。但是眼前的人和城主本身就关系匪浅……
伍明远轻咳一声,说:“算起来应该有六七年了。”
“竟然这么久……”程衍挠了挠头。按理末日后他和楚望一直呆在一起,为什么伍明远那么早就和楚望认识,但却不认识自己?
难道是他俩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所以失散了吗?
伍明远连忙说:“我和城主之间什么都没有。”
程衍:“……”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又接着问:“你有没有感觉,你们城主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从你们认识之后。”
既然楚望不肯告诉他自己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程衍决定自己去挖掘真相。
伍明远欲言又止。
程衍心里急切:“还是说发生过什么意外,九死一生之类?”
如果有哪个时间节点楚望突然性情大变,很有可能就是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节点,融合了过往几世的记忆而变化。
伍明远却摇头,开口说:“城主一直以来都很正常,唯一不对劲……就是见到程先生您的那个晚上。”
程衍:“……”
好,等于白问。
他有些泄气,看来楚望在其他人面前情绪隐藏得一直很深,连伍明远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程衍放弃了旁敲侧击地打听,满脑子想着楚望到底什么时候回到这个世界,却没有思绪。
这时候,脑海里突然又出现了说话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
是楚望的声音,但是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好像一台机器在运作一样,声调没有起伏。
那声音只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又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
“我会找机会接近天命之子,成为他的挚友,博取他的信任后,再杀了他。”
“程先生?程先生?”
伍明远的呼唤声让程衍回过神来。
程衍看着伍明远,开口问:“你们城主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挚友吗?”
伍明远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城主其实和其他人一直都不亲近,哪怕面对出生入死的同伴,他也很少主动做出什么亲近的表示。程先生,其实你不用担心,城主很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过任何暧昧对象。”
程衍:“……”
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作者有话要说】
瞎掰了1、、设定!
今天又一次锁小黑屋随机到五千,气死我了,我不信邪,明天要再来一次!!
第196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最后程衍和伍明远是沉默地参观完培育基地的。
因为丧尸病毒的影响, 连动物都有可能变成丧尸,而植物如果被超量的丧尸病毒污染,食用也会带来危险。
因此, 在末世生存的人,想要持续有足够的食物来源,只能倚靠特殊的异能者种植养殖不被污染的动植物, 培育基地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
自然, 因为异能者本身稀有, 培育条件又困难, 新鲜的肉菜来之不易,也更加珍贵了。
多数人在基地中担任一份职责,获取的酬劳也只能使得他们偶尔买一次新鲜的蔬菜, 其他时候能吃到的都是程衍过来的一路上被分配的那些干粮, 多数是再加工后的食品。
培育基地生产的食物多数都是用于制作能存储时间更久的加工食品,只有一小部分会以新鲜肉菜的形式出售。
“毕竟经常吃加工食品,会让大家心情都受到影响。现在基地已经可以基本解决温饱问题,所以也要逐步提高居民的生活水平了。”
培育基地的工作人员如此和程衍解释。
程衍深以为然, 别提过来的一路吃的干粮,连中午和楚望在政务大楼的食堂, 吃的都是干粮加热翻炒的成品, 忍耐一段时间还行, 长时间连食欲都感觉被破坏了。
他本来确实只是想看看木系异能者施展异能促进蔬菜的生长, 只是依然没有被触发什么灵感。
好在却在这时候, 想到了此行还能有别的目的。
“我能问问菜肉平时的价格, 怎么卖的吗?”
虽然……虽然他没钱, 但是楚望作为基地的最高领导人, 一定有钱的。
程衍理直气壮的想。
工作人员直接给他看了一张价值连城的价目表, 要不是前面写着都是“萝卜”“土豆”之类的蔬菜名,他差点会以为这里是在卖名贵珍宝的。
……也许,楚望作为城主,可能也消费不起新鲜肉菜。
程衍默默地想,收回了某些主意。
没想到,工作人员又接着说:“哦对了,你刚才进来拿的是城主的工牌——你是城主的新助理?”
程衍抬头看对方:“你当我是就行了。”
工作人员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说:“哦……是这样的,其实城主每天都有新鲜蔬菜的份额,每周也有提供鲜肉,不过城主一直以来都没拿过,我还以为你是受城主委派,过来领取的。”
程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于是,晚上去接楚望下班的时候,程衍手里还拎着好几把蔬菜和一块鲜肉,还再借问了油盐酱醋的购买地点,没想到这些楚望通通都有份额,不用考虑手头没钱的问题,轻松地采购成功。
楚望见到在楼下等他的程衍都差点愣住没反应过来。
入冬的夜晚来得快,六七点街道上已经亮了路灯,程衍就靠着路灯等他。
他拎着两大袋食材调料,灯光洒落在他的发梢肩头,抬眼和楚望对视上的时候,那光也落到了他的眼眸之中。
明明日夜温差明显,楚望却在看到程衍的瞬间,觉得心头的热意覆盖了一切。
有人等他下班,和他一起回家,是多么温暖的一件事。
* 小傻子
楚望确实很忙碌,基地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还因为要推进计划的原因,担心其他基地闹事,时刻都无法松懈下来。
程衍倒是没事做,哪怕是像伍明远那样没事就去城门口清丧尸之类的行为他也做不到,闲得没事就开始负责楚望的一日三餐。
他每天会去培育基地拿每日的份额,中午做了午餐会带去找楚望,两人还能一起吃饭。然后晚上再一起回家,他在家里做饭,一起吃过晚餐后就可以抱在一起做一些卿卿我我的事情。
楚望虽然是城主,但意外地日常生活中没有任何应酬和社交,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管好手下的人不要有纰漏,就能保证基地正常的持续运转了。
这样的生活美好又温馨,持续了一段时间。
要不是看到楚望的手下通知,其他基地派过来帮助研究的人员和设备都即将到来,程衍差点要以为他们是在与世隔绝的桃花源过安居乐业的小日子。
……甚至连基地之外有大量丧尸肆虐的事情,都要忘得一干二净。
“今天傍晚开始有其他基地的人到来,还带来了贵重的设备,迎接仪式可能要花比较长的时间,晚上我就不回家吃了。”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楚望愁眉苦脸地和程衍说。
如果可以选择,他恨不得自己周围所有的应酬工作能直接原地消失,每天都准时下班收工,不要耽误他们两人独处的时间。
不过,三号基地的计划涉及到整个世界的安危存亡,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勉强分出精力来。
程衍捏了捏楚望的脸颊,笑着回他:“好吧,我会在家里暖好床等你回来的。”
“!!!”
楚望每每觉得自己已经能熟练应对程衍说的各种骚话时,总要立刻被对方的新招数打个猝不及防。
他们中午吃饭都是呆在食堂,好在两人肉眼可见的关系不寻常,其他人很很有眼力见地,这种时候不会跑到同一张桌子来坐。
只不过,一直在偷偷注意他们的人也确实不少。
楚望瞬间感觉周围响起的几声咳嗽声,一定是偷听他们说话的人被呛到了……
他瞪了程衍一眼,没有吭声,回应的方式是把夹起来的菜往程衍嘴里投喂。
程衍吃下去,刚想开口说话,楚望又夹了一块肉塞过去,仿佛已经猜到程衍要说什么,瞪他的眼神都好像在说“这都堵不住你的嘴?”
程衍理直气壮地接受投喂,心里默默想着老婆虽然贤惠,但是脸皮太薄了,都不经说。
不过,他也自然没有机会开口告诉楚望,虽然他没机会说什么骚话,但是楚望给他夹菜的动作,其实比说话还要更加明显,旁边的人全都看到他们的互动了。
虽然呆在基地和平得与世隔绝,但是基地以外的情况并不乐观。几乎每天都会有从其他基地传来的坏消息,要么是某个基地遇到了丧尸潮,要么是有某个有名的异能者出了意外……好消息不常见,坏消息却比比皆是。
人类在末世已经挣扎了八年,但是如此短暂的时间对一场全球性的灾难来说无足轻重,看不到曙光之前,转机好像遥遥无期。
程衍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已经在很努力寻找异能恢复的方法了,但是他现在已经能把已经很多事情回忆得七七八八,却还是没有关于自己的异能的回忆被触发。
同样的,他之前怀疑过自己和楚望以前曾经失散过,可是这方面的记忆也同样没有。
尽管三号基地在积极地进行关于异常点的特性病毒的研究,但是程衍感觉出来,楚望似乎对研究有进展这件事没抱着太大的希望。
好像……他本来就知道,这样子是行不通一样。
当然,即便如此,其他基地的专家陆陆续续派送过来,这些珍稀人才在末世太宝贵了,不管怎样楚望都还是要去接应一下。
程衍自己一个人,晚餐就随便应付了下,想着等楚望回来,再多准备一顿宵夜。
晚餐过后,等了两个小时,末世之后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他捣鼓了一下前几天楚望带回来的烤箱,想看看能不能凑足原材料做一些简单的烘焙。
面粉之类的原材料,在基地进行种植培养后倒是比较好获取,因为加工后储存时间更长,反而是鸡蛋之类的,就算是以楚望城主的身份,每周能分配到的量也不会太多……
“叮铃铃——”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程衍正在回忆里搜刮烘焙的配方,正把有条件制作的记录下来,门铃声瞬间打断了他的思路。
楚望有钥匙,回来不可能按门铃,平时也很少有人到住所这边找他。
至于末世之后,更不可能有快递或外卖送到门口,这个门铃本来就是形同虚设,在响起来之前,程衍甚至不知道屋里真装了门铃。
难道是楚望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这里,他快速放下笔,起身去起开门。
房门打开,外面露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外面站的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比程衍矮半个头,脸很白净,甚至罕见的……他居然还做了个发型,染了一头浅色的头发。
程衍大概都对楚望的亲信眼熟了,门外的青年好相貌,见过自然不可能没印象。
他按住了门框,开口直接问:“找谁?”
那青年抬眼看了他一眼,开口说话竟然捏着嗓子:“我是来找楚哥的,你可以走了。”
他说得毫不客气,甚至想横冲直撞登堂入室。
……没入室成功。
程衍以身高的优势牢牢控制住,没给对方突破防线的机会。
那青年不仅说话矫揉造作,连动作都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扭捏,见程衍死死拦住他,修得细长漂亮的眉拧成一团,骂骂咧咧地开口:“给我让开!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给楚哥做饭的保姆吗?以后我才是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
看样子,知道了楚望性向的人不少,便开始有人坐不住了。
只不过送这样的小男生上来,怎么看都和楚望的审美搭不着边,还能自信成这样,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程衍有些好笑,却也犯不着和这样的人生气,语气还是淡淡地:“他不在家。”
青年还在企图往屋里走,被拦截住让他气急败坏,直瞪程衍:“我当然知道!你估计都还不知道吧?今晚有紧急出城的任务,楚哥出去了,他离开前让我先在家里等他的。”
虽然青年看起来很蠢的模样,察言观色的能力却很强,立刻捕捉到了程衍一闪而过的神色,立刻洋洋得意了起来。
“你都不知道楚哥出城了吧?他连这样的事情,都不和你说一声,你最好别把自己当成太重要的人。现在赶紧出去,不用在这里呆着了。”
程衍脸色才冷了几分,按着房门的手直接把门推回去。
“滚!”
那青年以为会瞧见对方慌张无措落败的模样,始料不及的反应让他愣了下,才在程衍快把门关得只剩下一条缝的时候迫切开口:“你这样善妒,楚哥早晚有一天会厌烦甩了你,看你到时候还怎么活下去!”
门被程衍猛地又拉开一寸。
他朝着门外的青年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他就喜欢我善妒。”
话音落下,房门也“砰”地一声随之关上。
不知道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对方没有再说话,外面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发生这样的事情倒是不意外,想要找机会往基地城主旁边塞人的必然不少,以往没有成功的例子,现在看到了他的出现,就难免有人会又一次动了心思。
找上门挑衅说难听的话程衍也过耳就忘记,没有被影响到半分的情绪。
不过,楚望怎么这个时候出城?
他拉开客厅的窗帘,对着的方向正好是基地正门,只是这栋楼不高,天色已经全黑了,远远地看过去高大的城墙早就与夜色融为一体,压根什么都看不见。
晚上的野外更危险了,要紧急外出,也不知道是出了多严重的事情。
如果他的异能恢复就好了,起码这种时候和楚望一起出去,也不算是拖别人的后腿。
程衍心里想着,沉默地望着窗外时,静谧的房间里好似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天命之子的身边总是会围绕着红颜知己,这些红颜往往能给他带来气运。破坏红颜知己对天命之子的助力,能阻碍天命之子夺取气运。”
在他脑子里响起,是最近一段时间隔三岔五会出现的,楚望的声音,仍然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音调,围绕的内容是永远绕不开“天命之子”。
程衍只愣了几秒钟,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了,哪怕是平时和楚望相处的时候,这个声音突然出现,也没让楚望发现他的不对劲。
如果说话的人的确是楚望……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对话,交流的人是谁?
最重要的,那个所谓的天命之子,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浅浅的过渡了一下~
小程的异能快恢复了,记忆也是(*≧ω≦)
又是在小黑屋里更新的一天_(:з」∠)_锁太久,封心锁爱了……我恨码字……
第197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被关在门口的时候, 那个早就已经做好了鸠占鹊巢准备的青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以为自己进入房间应该毫无意外,他年轻漂亮、小鸟依人,难道对方不应该因为看到他而自惭形秽, 落败退出?
——没想到居然不仅不为所动,还甚至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
青年又冲着门破口大骂了几声,不解气还踢了下房门一脚, 痛得回过神来, 才龇牙咧嘴的扭头离开。
他一瘸一拐地下了楼梯, 才接到一个电话打进来。
电话那头的男人开口声音带着他以往没听过的热切:“小林, 你那边顺利吗?”
青年支支吾吾:“章、章哥……”
于是对面的语气瞬间冷了下去:“没办好?你怎么这么废物?”
青年又惧怕又委屈,声音也软了几分:“不是我的问题,楚望屋里那男的个头比楚望还高, 他拦着不让我进去我也闯不进去, 再说楚望今晚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呢。章哥,下次找机会安排支走那小白脸,我肯定可以搞定楚望的。”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歪歪斜斜地靠着楼梯扶手揉自己的脚, 说到最后语气又坚定了起来,觉得自己出师未捷, 问题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没想到, 那个叫章哥的男人却猛地破口大骂了起来:“我要能支走还用你来指挥?!楚望这小子每天和他姘头和连体婴似的, 我就指望你来拆开他俩,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让你上, 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白浪费大好的机会!”
“章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一定——章哥!章哥!”
然而, 对面的男人一连通输出后, 就是一阵急促的忙音, 没有给青年任何申诉的机会。
青年表情慌张,甚至神情里有几分恐惧,看起来模样惹人怜爱。
只可惜空荡荡的楼道里,没有其他人欣赏得到。
* 小傻子
程衍一晚上没有怎么睡觉,一直辗转到天亮的时候,干脆起身去煮粥。
天色灰蒙蒙的,拉开窗帘也只能看到屋外有彻夜未散的雾。明明末世后人类绝大多数的工业都停息了,但雾色却还是透着一股压抑的“脏”,就好像被丧尸病毒污染过的植物,虽然还没枯萎,却都泛着青灰的死气。
淘米下锅,算着时间准备等会再准备一点配菜。虽然不知道楚望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但是他做不了其他的事情,只能先把自己能做的先做了。
心里正想着有些心神不宁,就听到屋外传来窸窣的声响。
程衍愣了下,才从半开放的厨房望出去,恰好和开了门进屋的楚望对视上。
楚望歪着头夹着手机,不知道和谁聊一半,声音一顿,就变成:“我回家了,晚些再说。”
然后电话就被他毫不客气地挂断。
程衍已经走到玄关前,楚望直接“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下一秒整个人直接扎进等了他一夜的怀抱中。
时节已经入冬,他穿的大衣上还落了雪,浑身带着一股寒气。但是大衣被匆促脱下掉到地上,落进程衍怀里的身躯连同他的吻都是热的,像火苗连窜着往对方的身上点。
他热情得程衍差点接不住,靠着墙搂紧怀里人,楚望已经把吻从他的唇边连绵地落到下颌,贴着他脖颈要往下……
程衍这才回神,把楚望捞起来,不让他纵火的意图实现。
相处那么久,连一个眼神都能理解彼此,更别提这么热情的明示。
“别闹,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楚望拉扯着他往沙发上栽,明明卧室只有几步路,却感觉实在漫长。
程衍又抱着他,又要阻止他过火的动作,问道:“昨晚是出什么紧急的事情?”
楚望这才抬头疑惑地看向程衍:“我派人和你说,没有人过来吗?有一个基地的人过来的路上遇到变异丧尸,只有几个人跑回来求救,因为几个专家和那些贵重的设备都困在原地,我们怕出事,连夜去救援了。”
程衍心里好笑,这才知道昨晚突然跑过来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眼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没有提及,只问楚望:“那救回来了吗?”
楚望点头,垂眸说:“那个基地有几个异能者牺牲了,拼死保护了专家。”
提及伤亡,总归不是那么愉快的事情,楚望自然语气也低了几分。
只是人能做的事情始终有限,程衍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轻声说:“能救下多数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嗯……”楚望低声应了他一句,声音闷闷地贴着他的脖颈发出,听着低落又难过。
程衍心头软成一片,搂着他的后背轻抚。
几秒钟后,他抚摸的动作一顿,哭笑不得地捏着楚望的后颈要把人从自己怀里弄开。
“你舔哪呢?怎么和猫似的。”
楚望趴在他身上,压着不让程衍起身。
程衍无可奈何,温声说:“通宵了一晚上,去屋里补觉。我煮了粥,等会叫你起来吃。”
楚望不依不饶:“异能觉醒之后,我的体能好了很多。”
那倒是真的,毕竟程衍就是亲身体验者。
但他还是严肃地说:“那也不行,熬夜很容易猝死的。”
楚望俯身咬下了他的鼻尖,问:“你是不是不行?”
程衍磨牙,咬牙切齿地起身,搂着楚望往卧室走去,粗声恶气了几分:“赶紧睡觉!睡醒了再让你知道行不行!”
楚望简直和无尾熊一样赖在他怀里,被程衍连拉带拽地被窝里塞,才抬头看他,却放软了声音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凶?”
程衍动作一顿,感觉自己好像刚才是有点太用力了,语气好像也不太好……
楚望接着说:“在床上也可以对我凶一点。”
“???”
这下程衍是真的愣住,整个人都震惊了。
虽然楚望主动明示想要的次数不少,但到真枪实弹的时候却总是羞得不行,更别提开口说聊骚的话这种事了。
他简直想问一句,他单纯好骗(不是)的老婆呢!
楚望看他一眼便知道程衍心里想着什么,他掰着手指开始说:“还不是你教坏的?我还是小郡王那一世,你老是骗我在马车上做,更过分还动过在马背上的歪心思;我变成豹子那辈子,你还想用我的尾巴这样那样……还有双修的时候,骗我说采补的人一定要在上面,每次都让我自己动!哦对,我们都是人鱼的那个时候,你还非要和我在泳池里——管家知道他的主人是这么变态的人鱼吗?你变成人鱼时那个东西还那么大——”
程衍直接用吻堵住了楚望的嘴,阻止了对方这种带颜色的翻旧账行为。
结果一抬眼就看到楚望睁着眼睛好似无辜的模样和他对视,眼里却带着狡黠的笑意,分明在使坏撩拨他。
程衍气笑了,又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楚望随便戳一下就泄气,就只想把对方圈在怀里,随意让他乱使坏。
他也保持不住凶巴巴的语气,只能顺着应声:“对对,我是变态,那你就是小变态。”
但他动作的温柔却与语气不相符,给楚望体贴地盖好被子,把他整个人都裹紧,只冒出一个脑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程衍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鼻尖,声音放轻得不行:“乖,睡吧。”
楚望耳根红了几分,仰着头和他索吻,亲到之后就翻个身把脑袋都往被子里塞,瓮声瓮气:“那你快出去,你呆在这里我睡不着。”
怎么可以这么作弊?又凶他又转头这么温柔,哪一面的程衍都太坏了,都是在撩拨他。
程衍失笑,但楚望没再闹他,他便帮他拉好窗帘,将房门掩上。
在拉上窗帘的时候程衍愣了下,发现原本灰蒙蒙的雾,在太阳升起之后,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再无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楚就是很害羞但是也很直球!所以他喜欢和小程滚来滚去都直说了,每个世界扑倒小程的比例也很大嘛!喜欢老公就要勇敢说出来XD
小程意外地不坦诚,每次都背着我们和小楚玩那么花却不让我们看到,真可恶!
第198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楚望睡没多久就醒来, 是被自己的手机吵醒。
自然,两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能做一些卿卿我我的事情,他很快就收拾又一次出门, 赶去处理需要他去解决的事情。
各个基地送了人才和设备过来,但不意味着所有人面对有望拯救整个世界的计划是团结一心的。刚到基地,就似乎有人从中作梗, 闹了一场误会, 还是楚望及时赶到, 才解决掉。
应允了那些过来帮忙的专家获得应有的待遇, 包括一路护送的异能者都妥善安排好,他才终于能回办公室有喘息的机会。
……才感觉处理这些本来就不喜欢的事情,有多让人厌倦。
以前没有什么目标, 还能抱着一点希望做着, 现在想着在家里等他的人,都不太乐意花功夫去应付处理了。
“同意提供人手设备帮助的基地清单都在这里,基本大部队都已经到齐。”负责处理这些事务的亲信更忙碌,好在要比楚望游刃有余得多, 楚望刚会办公室,手下就已经整理好了资料, 送了过来。
楚望翻阅文件, 对方又接着说:“虽然这些基地都是提供帮助, 但是其中不乏派系斗争很厉害、之前对我们态度暧昧不明的。”
楚望抬头看对方, 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手下开口道:“我怀疑当中有一些基地, 表面应和, 暗度陈仓——明面上给我们支援, 实际上是借这个机会往我们基地安插人手, 可能反而会找机会来阻止我们的计划进展。”
楚望沉思:“有这种可能。研究所那边, 让他们多注意人员筛查,核心的研究要确认可信的人来参与;至于护送队的异能者,这段时间交由伍明远来管,让他多留心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手下点头,应了声。
一事处理完毕,眼看天又要黑了,楚望刚准备收拾回家,手下又接着说:“楚哥,还有另外一件事,昨天晚上……”
他分明有话要说,却偏偏在开口之后支支吾吾地停下来,欲言又止。
楚望把大衣穿上,皱眉侧头看对方,“有话直说。”
他绷着脸的时候,周围有异能者特有的强大气场震慑,面无表情又显得很严肃,这也是让许多人觉得他不可接近,有些害怕的原因。
手下尴尬地开口:“昨天晚上,您不是说给程先生带个话吗?当时太紧急,我就找了个人去递话,没想到那个人是老章的人,直接去通风报信了……”
然后他磕磕绊绊地讲起昨天晚上有人企图跑去楚望家里给程衍添堵的事情。
这事并不隐秘,做事的人没处理完首尾,今天立刻就传到不少人都知道了,甚至连一些半真不假的细节都能说中。
楚望感觉他也被添堵了,越听脸色越差,表情阴沉得好像覆盖着一层寒冰。
手下咽了咽口水,最后才硬着头皮说完:“老章知道事情没办好,今天立刻就把派去传话的那个小男生赶走,说给您赔罪。”
“赔罪?呸。”
饶是平时沉稳冷静,不说脏话的楚望都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让他滚远一点,这两天他要找我拦着别过来,少给我添堵。”
他穿好大衣,还戴上围脖——虽然因为觉醒了火系异能的原因,冬天楚望很少会有着凉的情况,但是这是刚才他出门前,程衍给他亲手戴上的。
他也懒得去想烦心的人,直接说:“老章整天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以为这些小心思能帮上他什么忙?”他冷笑一声,“本来想着留着也没什么影响,你和伍哥说一声,找机会把他直接处理掉得了。”
末世之后,哪怕人类重新建立的基地有了基本的秩序,但是新的权利几乎都是以谁的实力强谁的拳头更大而颠覆,物理手段解决掉竞争对手的行为,也更常见。
楚望不想和这些人玩什么弯弯绕绕,他管理着整个基地,对普通民众有同理心,对这些人可没有。
手下本来只是觉得自己没做好安排,请罪来说两句,没想到听到的居然是这样的处理方式,顿时愣住没有反应过来。
楚望看了他一眼,只问:“你觉得像老章这种从上一任基地留到现在,除了斗争和拉拢人心,别的事情都不会的废物有留着的必要?”
那些人留着一条命,但是现在基本没有什么掌握实权的机会,老实安分一些,还能当做不存在。
自己非要跳出来,就别怪他出手了。
手下立刻摇头:“不,”他说着有些咬牙切齿,“这些人早该死了。”
他愣神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料想到,城主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发那么大的火,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虽然回到基地的这些天以来,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见过了那个城主传说中的男朋友,但是大家见到的无非是那个男人给城主做饭带饭,城主也没有给对方什么实权,看起来仿佛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小白脸。
更有人说,那个男人连异能都没有觉醒,体能变异也没有。
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说是城主的男朋友,多数人也觉得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城主估计也只是玩玩而已,末世的人命不值钱,说不定过些天城主便换了新欢。
大概只有见过城主这些行为的人,才知道压根不是传言那么一回事。
瞧不起那个男人的人,估计迟早要被狠狠打脸。
* 小傻子
手下都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程衍也觉得是一件小事。
以至于楚望回家后,单刀直入问他:“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程衍还有些迷茫,摸不着头脑。
楚望回到家的时候,他还在倒腾烤箱,把处理好的原材料放置调好烤箱启动,早就已经把昨晚那个矫揉造作的小男生忘得一干二净了。
说威胁完全没有,说吃醋也谈不上,他压根没有任何危机感,过了就抛到脑后。
楚望气得咬牙切齿,感觉比刚才听亲信说完后还气恼,脱了外衣挂在玄关,朝程衍走过去。
“有人要给我塞人,你都不在意,也不生气?”
程衍这才反应过来,可是看楚望气恼的模样,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笑起来。“你知道了?那你喜欢那个人吗?”
楚望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忍不住推了他胸膛一下,但是接着却又凑过去咬了下程衍的下巴,语气里泛着酸:“我没见到。我还想问你见到人,是你的口味吗?”
他亲近过来,程衍自然把他环进自己怀抱里,被他着话逗得哭笑不得,想笑又怕楚望真气恼,只能轻咳两声忍住笑意:“我的口味是什么,你还不知道?”
楚望贴着他磨牙,说:“我不知道。我每一世性格变化那么大,你怎么会都喜欢,谁知道是你是什么口味。”
明明好像是抱怨,却说得亲昵黏人。
程衍没想到楚望酸里酸气说的竟然是这样的话,仿佛在吃自己的醋一样。他义正词严地反驳:“你说错了,我都喜欢是因为是你,我的口味就是你。”
他说得认真,眼神又很专注,楚望一下子不好意思了起来,侧头避开他的注视,感觉自己耳根红得更厉害。
结果程衍下一句是贴着他耳边说:“而且变化也不大,在床上的反应都很可——唔!”
天知道他想说的是这个!?
楚望伸手直接把程衍的嘴死死捂住,不让他再多说哪怕一个字。
被制裁的程衍放弃言语撩拨,等到楚望松手,他才正经地说:“那个人你都没见到,我吃什么醋?对着空气吃飞醋?”
楚望瞪了他一眼,却不吭声。
程衍顿了两秒钟,才闷笑说:“哦对,刚才有人就是对着空气吃飞醋了。”
楚望被他说得羞恼,又想把他推开,但两人搂搂抱抱着都拉扯到卧室门口,程衍把他压在门上,不依不饶地贴近过去亲他。“让我亲亲看是不是一股醋味。”
楚望更想推开他了,但手掌隔着衣服触碰到程衍的胸膛,又手指轻颤着攥住他的衣服,反过来把对方往自己的方向拉拽。
他被亲得迷迷糊糊,还忍不住反驳:“才……才没有……”
“嗯,没有,是甜的。”程衍顺着回答。
楚望这才满意,但又忍不住说:“你这人好混蛋。”
可语气一点都听不出气恼的成分,程衍笑着说:“但你太可爱了。”尤其是红着脸瞪他,眼里却分明是雀跃的欢喜时。
他贴近了,和楚望说:“我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你还记得那时候丧尸刚爆发,我们一起住在一个基地,认识了一位白小姐吗?”
楚望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还记得她!”
“不记得不记得,”程衍给自己打补丁,“除了姓氏连名字都忘记,也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那时候那位白小姐要给我们安排工作,你是不是也在暗搓搓吃醋,所以才回绝把她赶跑了?我记得还有个异能小队,当时里面有位小姐……”
楚望怒瞪他:“你怎么净回忆起这些不相干的人!”
看他真愠怒了,程衍连忙搂着他的腰说:“我记不清,我就是想问,你当时是不是一直在吃醋?”
楚望侧过头不肯承认,最后还是说:“都怪你桃花泛滥,还直愣得像个傻子,都没发现那些人在给你抛媚眼。”
程衍贴近了去亲他,楚望暗骂自己不争气,却还是乖乖地任由他使坏,亲得迷迷糊糊才听到程衍说:“谁叫我当时心都牵挂在你身上?你吃飞醋,我还猜想着那些白小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才献殷勤。”
楚望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一样,亲住程衍不让他继续说了。
这种时候,不适合翻这样的旧账了。
程衍近日对他的热情已经能自如地接收,此时也不例外。
只是火石电光之间,好像闪过什么重点的念头,思绪一瞬间就过去,他没来得及捕捉到就消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有在推剧情(确信)就是他们太黏糊了(打滚)准备接下来两章就把小情侣打包扔去拯救世界了!
第199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等到所有支援的人员都到三号基地, 一眨眼基地的周年庆也已经到了马上要开展的时间了。
因为时机正好,三号基地举办了周年庆的晚宴,邀请了从其他基地过来支援的专家一并参与, 于是规模也比往年都要更加热闹。
——虽然末世爆发的初期资源一度十分匮乏,导致三号基地事事都要从简,但是后面的几年里基地自给自足持续发展得很顺利, 慢慢地物资也逐渐没有最初那么紧张, 一年一度的盛事, 自然也可以举办得很隆重。
距离周年庆还有一周的时间, 程衍就看到马路两旁的路灯上面挂满了形态不一的各种绿色植物,以藤蔓为主,还有一些都不知道是什么植株。
最离奇的是, 在飘雪的严冬时节里, 还有的植株凭空已经冒出花骨朵来,沾染上雪花,都能一点一点地有绽放的趋势。
“……这些东西不是假的啊!”日常两点一线去送饭和接楚望上下班的程衍终于才发现了每天路过的路灯上缠绕的爬山虎都形状不太一样,仿佛那爬山虎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也没找到舒适的位置一样——爬山虎本来就不该长在路灯上啊!
楚望笑着解释:“木系异能者们弄出来的, 他们总有擅长不同的植物种植,就每人负责一些装点。”末了他还补充:“这些植物是活的, 而且短期内也有异能, 所以能反季节存活一段时间。”
尽管如此, 在周年庆的宴会当天现场门口, 程衍看到一株长在路灯上的仙人掌迎着冬雪茁壮生长还是有些沉默了。
宴会选择在末日之前的一座大酒店里进行, 这几年基地内基础设施完善, 电路通畅后, 金碧辉煌的酒店都让人感觉好像重新回到了末世之前。
这一天基地里的多数人, 都可以尽情地享受难得的放松。
普通人除了能看基地准备的歌舞表演节目, 还得到了不少实质性的福利补贴,正好能够过一个舒适一点的冬天。
楚望要负责招待其他基地来的远客,哪怕只是表面功夫,这天作为东道主,于情于理都要处理妥善。
伍明远虽然平时有保护城主的任务在身,但是说实话整个三号基地就没有实力比楚望更强的,这时候反而是以末世为标准显得手无缚鸡之力的程衍更需要被保护,他便一路跟着程衍,在宴厅里瞎逛。
伍明远对之前的事情还不死心,这些天看下来也不担心程衍对三号基地有危害的可能性,就直接和他说:“研究所的进展非常慢,可以说几乎毫无进展可言。其他基地支援的设备和人才虽然提供了更多的方案,但是这个月尝试过全都失败——他们连最弱的丧尸携带活性最低的病毒都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更不要提其他的了。”
这样的情报,程衍在楚望那边也稍微有所耳闻。只不过既然没有新进展,他便没有细问。
程衍兴致勃勃地尝试末日后据说比较新奇的食物,遗憾发现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将伍明远的话左耳进右耳出,随手塞给了他一杯饮料,才问:“为什么?有奸细混进去从中破坏?”
伍明远叽里咕噜说了一路,却一口水都没喝,又把那杯水放下,摇头说:“排查过了,没有。就是单纯的技术无法实现而已。”
程衍应了一声,“那可真是个不详的消息。”
伍明远急切,拉着还在挨个甜品尝试的程衍往角落走,压低了声音问他:“程先生,你最近异能恢复疗程进展得如何了?”
压根就没有这种疗程的程衍抽了抽嘴角,回答敷衍毫无诚意可言:“在努力了。”
伍明远还知道轻重,只能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可是说话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语速:“你每天乐哉悠哉地给城主做饭,这就是你的努力吗!”
程衍把手里的甜品试完,心里想着楚望估计会喜欢这个口味,又想迈步往食物区过去再拿新的,被伍明远拽住不让他走。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两次侦查异常点对比后发现,特性病毒有明显要扩大的趋势,再这样下去……”
程衍扭头看对方,无奈地回答:“我也很想的,伍先生。但是客观事实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我需要看开,你也一样。如果实在无法看开,先吃点喜欢的食物,缓解一下心情。”
他说了一堆在伍明远听来全都是没用的屁话,趁着伍明远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直接扭头转身离开。
楚望不仅要招待那些其他基地来的客人,到点之后还有开场上台讲话的环节。
在伍明远反应过来想再去和程衍好好聊聊的时候,程衍已经走到台前的位置看楚望发言,伍明远走上前去,却想了想还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来。
楚望的发言稿很平铺直叙,没有什么多么煽动的言语,他好像也不太合适。
只是在灯光的汇聚下,简单地说出“这是三号基地在末日存活的第七年,谁也不知道能坚持到哪一天,但是我们一定会为了基地所有人,坚持到最后一天。”便已经足够引起轰动的掌声了。
那不是苍白单薄的话语,是他在末世爆发之后,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的。
台下的灯光相较而昏暗几分,程衍站在台下看着楚望,眼里不觉有些温柔的笑意。
他想起了久远得不能再久远的记忆,中学时代的他和楚望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每次学期开学仪式的发言,不是轮到他就是楚望,两人还幼稚地较劲争过。
后来有一次国旗下讲话,楚望给上台的他拍了一张照,隔着一层层的后脑勺,镜头的焦点是升旗台上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挺拔的身影。
那张图构图专业得其他同学都以为楚望学过摄影,不相信他说只是抓拍的说辞,再之后那张照片成了班级自己弄的毕业相簿首页。
程衍不仅回想到这些,他还突然想问楚望,是不是给他拍那张照片的时候,就喜欢上自己了,才会拍得那么“情人眼里出西施”。
伍明远站在稍远的地方注意到程衍的神色,看着对方笑容从看着对象充满爱意逐渐有了几分变态……
伍明远甩了甩脑子,丢掉不切实际的瞎想。
他后面还想找程衍聊,只可惜楚望说完话下台,就直接和程衍待在一块,他也不好上前去自讨没趣,虽说还是以保护为名义在旁边跟着,但也没再说起刚才的话题了。
“这么久,会不会饿坏了?走,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不像程衍在这宴厅里压根没人认识,楚望从进场一直在和其他人打招呼,根本没有时间休息,这会儿才被程衍拉着往角落的美食区走。
那也够光明正大了,路经好些人都连连往他们的方向张望,等他俩手牵手走远了,那些其他基地的人才压低了声音,小声地八卦程衍的身份。
楚望本来还有些不自在,但是转念一想,他做什么其他人也都管不了,底气也足了一些。
而且他们的关系昭然若揭,躲角落里卿卿我我,也没有人会那么没眼力见地上来说话,倒是清静一番。
吃完些饱腹的食物,程衍又拉着楚望去甜品区,挑了刚才试过后觉得楚望会喜欢的口味给他。
哪怕没有人凑上来,周围也全是看他们的视线。
楚望梗着脖子,低声问答:“我不喜欢这些。”
程衍有些想笑:“你不喜欢,前天我留了五个蛋挞在家里,怎么昨天就全没了?”
楚望掐了他一把,别扭地回答:“我是担心放坏了——!”
张口说话的时候,程衍已经挖了一小勺的蛋糕,凑到他的嘴边,趁机往口中送。
楚望直瞪他,却还是接受了。
程衍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消下去的一刻,一边给楚望喂,一边还说:“放心好了,吃甜品也不会损坏我们城主大人的威风。如果有人调侃,你就说是对象太黏人,非缠着喂给你,你不得不吃的。”
楚望瞪他的视线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倒是被说得耳根发烫。
伍明远站在不远处望着璀璨的天花板发呆,在思考为什么他的听力要这么好,为什么他老是控制不住去偷听臭情侣在说什么屁话。
看样子多数人还是比较有眼力见的,却偏偏有人并非如此。
程衍拉着楚望往另一个小甜品的摆放桌走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拿着酒杯拦截住,出现在他们面前。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程衍还没来得及说话,楚望率先开口:“哪位?”
“楚哥好,我叫小林,是来给两位赔礼道歉的。”
年纪不大的青年穿着工整的西装,经过格外认真的梳洗打扮,容貌放在这觥筹交错的晚宴上,也足以吸引一定的回头率了。
楚望很确信,他不认识对方。
程衍愣了下,才回想起来:“是你。”
下一秒就感觉到楚望挽着自己的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青年把手里的酒递到程衍的面前,姿态也没有之前见到那么扭捏,眨了眨眼睛说道:“程哥,之前冒犯了很抱歉,我敬您一杯。”
酒杯还没送到程衍的手边,楚望就直接伸手拦截夺走,重新给小林塞回去,语气冷淡了几分:“他不喝酒。”
他不认识对方,却听着面容姣好的青年这样喊着程衍,心里不舒服到极点。
若非此时还在宾朋满座的宴会上,他可能都不只是这个神情了。
青年好似对楚望帮程衍回绝的行为也不惊讶,开口问:“那可以和城主喝一杯吗?除非我给您二位道歉得到原谅,否则章哥要把我赶走。之前的事情都是我自己自作主张,您千万不要怪罪到章哥身上。”
小林的声音放低,其他好奇看过来的人都听不清,楚望却听得清楚。
他这才明白过来对方的身份,却扭头看了程衍一眼。
程衍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青年执着地又问了一次,语气似乎还带了几分请求:“让我赔罪喝一杯行吗?程哥如果不能喝酒,以水代酒也可以。”
程衍刚想开口,楚望飞快地说:“不用了,我来。”
他接过了小林手中的酒,直接截胡。
小林回过神来,却立刻说:“我一直很仰慕楚哥,能和您喝一杯就更开心了!”
程衍:“……”
他怎么感觉有点轮到他不太爽了呢。
尤其是眼看着小林的表情是真的喜悦,不像之前遇到的时候,满脸神色都是矫揉造作。
楚望喝了一口酒,示意了下,又接着和对方说:“我知道事情是谁安排的,不会让老章牵连到你身上,放心吧。”
说完话,已经把酒杯递给旁边的服务生收走。他不喜欢喝酒,这些酒都是培育基地的加工厂研究酿造出来的葡萄酒,也就这样的场合才会有比较多的供应。
可惜连必要的应酬楚望都很少会喝,实在喝不出当中有什么好坏之分。
小林把自己手里另一杯酒直接一饮而尽,喝完就听到了楚望的话。
他明显愣了下,好像没回过神来,隔了一会儿才笑了起来,连声说:“多谢楚哥。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立刻就离开了,一点都不做纠缠,似乎已经实现了他的目的。
楚望扭头想和程衍说话,却看他一直望着小林的背影。
“你怎么一直盯着他看?有那么好看?”
程衍收回了视线,“我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楚望皱眉:“哪里?”
程衍细想了下:“求情不就是他的目的吗?为什么他刚才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好像你的回答不在他的预期内一样。”
楚望还没说什么,程衍立刻拉着他手,大喊:“不好!”
伍明远站在稍远的地方,虽然听得见城主那边的骚动,却尽可能地让自己假装听不到。
……尤其是在他好奇心泛滥偷听两句,正好听到城主语气泛着酸追问那句话。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站得还不够远,应该再往外挪一些,免得他们城主哪一天从恋爱脑上头的模式中冷静下来,第一件事一定是把见过他不同于寻常人的一面的人灭口吧。
伍明远自己胡思乱想着都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程衍的惊呼声拉回神,程衍已经快步走到他面前。
“伍先生,你派人把刚才那个青年拦下,我有话要问他。”
他飞快地下达命令,语气里有些急切。
脑子里飞速运转,口中说话也不停歇:“那杯酒……那杯酒才是他的目的?那杯酒有问题?把那个服务生手里剩余的酒也收起来,等下检查一下!”
“不用了。”
楚望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又快速地放下来。
隔着几层衣物,程衍好像感觉到了有些尖锐的东西划过自己的衣服。
楚望压低了声音:“找个没有人的房间!”
宴厅两旁空置的房间很多,伍明远立刻问到一个直接带路,三个人匆匆离开宴厅。
有人时刻关注着城主的情况,见他们三个人神色匆匆,免不了低声猜测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也有一些藏在人群中的身影,注意着这小骚动,轻轻地碰了下酒杯。
“砰!”
房间门被关上,伍明远本来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其他两人神色紧张,没有在外面多问,这时候才开口:“怎么回事?”
程衍着急地拉住楚望:“那杯酒是不是有毒?你现在身体感觉哪里不适?”
他刚猜到那青年敬酒可能别有心思,楚望就立刻要换个无人的地方,肯定也是发觉不对劲了。
楚望却没回答,而是沉默地挣脱了程衍的手,才压低声音说:“不要碰我。”
下一秒钟,他拉起稍长的外套,把刚才藏在袖口里的手伸了出来。
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修长漂亮的手骨节分明,看得出是一双充满力量的手。
程衍和伍明远的脸色却瞬间骤变。
他们都看清了,楚望的指甲变成青灰色,指甲变得尖锐坚硬。
那青灰色从指尖开始蔓延,已经有半个指节的皮肤也开始变色了。
人类被丧尸咬伤,就是从指尖开始产生无法逆转的丧尸化,变成死气沉沉的颜色。
* 小傻子
“那杯酒放了丧尸病毒!?他们疯了!”伍明远震惊住,这样疯狂的举止实在超乎他的预期。“老章为了夺权竟然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楚望从刚才在宴厅里已经发觉不对劲,显然此时是最冷静的人了。“不只是老章,他没这个能力。提取丧尸病毒,应该是其他基地也参与了行动。”
他只知道有些基地的统治者不希望他们的计划得以实施,却没想到阻止的行动这么狠毒。
伍明远咬牙切齿:“他们这是要整个三号基地去送死!”
两句话的时间,楚望手指的青灰色已经开始蔓延到第二个指节,按这样的速度……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楚望的手指发生变化的时候,程衍突然感觉头一阵阵地刺痛,好像有锥子在往太阳穴扎一样。
胸口也感觉被人攥住似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握住楚望,却被楚望躲开:“不要碰到我的手,会被一起感染的。”
程衍抬头看楚望,眼前是二十八岁的楚望,好像一转眼又变成二十岁的楚望,眉眼还带着青涩稚嫩,明明很害怕却还要强装镇定地看着他。
好像同样的场景曾经发生过一样,连对话都一样。
他想要去握楚望的手,楚望明明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还是拼命把他推开,努力用袖口包住自己变得尖锐的指甲,小心翼翼不让他触碰到。
程衍害怕得六神无主,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惶恐,明明知道已经没有救了,却自欺欺人地安慰楚望:“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一定有什么方法……”
楚望不肯让他靠近,躲着他窝在凌乱的房间的墙角,咳了一声就溢出了血,他的肺部好像伤得很严重,连呼吸都疼痛。
他抬眼看程衍,好像终于下定决心:“衍哥,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可以吗?”
“伍哥,在我完全变成丧尸前杀了我,要不然以我的异能等级,变成丧尸后整个三号基地都会非常危险。”楚望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好像在安排无关的人的生死一样。
“感染……感染……对了!”伍明远猛地看向程衍,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上前去拉住程衍,“你的异能不是净化吗!城主都这样了,你还不快点恢复救救他!”
房间外好像有人在连续不断地敲门,喊着什么模糊不清,似乎是周年庆又有什么环节的安排要找谁。
伍明远冲着门口大吼一声:“滚!”然后拉着程衍凑到楚望的面前,语气迫切:“你一定有办法的吧?城主是你的男朋友,你连他都不救吗?”
楚望的声音听不出波动,不仅冷静,而且也没有虚弱地感觉:“伍哥,不要凶他。”
他用衣袖把自己的手遮盖住,才去碰了碰程衍,低声说:“我就算死了,灵魂也会回到你的胸口,你再带我去其他的世界就好了。”
伍明远有些崩溃:“城主,你在说什么胡话?”
所有声音都搅和在一起,过去的、此时的,好像全部都在程衍的耳边来回响。
他死死盯着楚望看,突然一声不吭地握紧他的手腕,然后把楚望的衣袖往上捋。
“不要!”楚望猛地出声。
但是下一秒钟,程衍的手已经搭在他的手背上,没有衣物的隔绝,就这样直贴在已经开始泛起青灰色的手上。
楚望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掐住一样说不出话。
但是,与他的担忧截然相反的场面发生了。
从程衍的手心好像传来一股暖和的热意,一股白光从他们相贴的肌肤中间缓缓浮现,一点一点地扩散,将楚望的手指覆盖住。
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白光褪散之后,楚望的手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看不见一点丧尸化过的痕迹。
伍明远惊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你的异能恢复了!”
楚望回过神来,抬头看程衍,却看到程衍的眼睛发红,咬着牙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对方的力气很大,而且没了以往的章法,粗暴地推着楚望连连踉跄后退两步才站稳过来。
然后楚望听到了程衍咬牙切齿的声音:“你那个时候是不是死了?这就是你和我说的只是受伤?你当时都死了!”
他想开口说话,但是在抬头看到程衍眼里的泪水时,却瞬间失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两天没更新,但是这章很长就当抵债了(叉腰)
下一章应该是小楚的视角回忆杀,交代一下回忆!明天更新吧啊啊啊我尽量天太冷了南方人靠一身正气真的很难熬啊啊啊!
第200章 番外(七年前)
楚望苏醒过来的时候, 是被一阵阵砸门的声音吵醒的。
上一秒种好像还在修仙界,他们刚解决掉本源,他把自己的功力全都给了程衍, 他则以灵魂的形态藏在程衍的心口。只要程衍突破境界,冲破天道的桎梏,就没有什么困难能阻碍他们——
楚望猛地坐了起来, 张望四周, 却只看到狭小的房间里光线微弱, 照着里面杂物乱七八糟摆放, 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
程衍呢!?
他站起来,听到外面砸门的声响没有停息,除了“咚咚咚”的声音, 还有什么尖锐物刮过, 划拉出刺耳的声音。
楚望环顾四周,眼前的场景熟悉却遥远,他脑子里有好多的记忆仿佛在打架,前世今生每一次轮回一幕幕, 都在雀跃着涌动,好像尘封已久, 迫不及待地彰显存在感。
他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不死心地一眼看尽的房间里又进行一番观察。
还是除了他空无一人。
屋外好像有不太明确的说话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很远, 楚望没能听清, 只分辨出不像是程衍的声音, 便不多做理会。
他在屋子里来回走, 把那些已经被人翻过一遍的空纸箱又翻出来看一遍, 仿佛程衍真有可能藏在纸箱里一样。
自然一无所获。
那些纸箱里之前装了末世后没派上用场的杂物, 上一次被翻出来的时候扬起好大的尘埃,然后散落到地面上。
就着屋子透进来的一线阳光,楚望盯着那些塑料袋愣神。
被翻找出来的杂物上没有出现新的灰尘,说明放在地面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掌心贴着上下移动,轻轻按压到自己的胸肺。
没有疼痛感,好像一点伤都没有受一样。
明明他……明明他已经受了很大的伤,那时候肺部已经受伤了,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疼得他整个人只想蜷缩起来。
还有他的手……
楚望就着阳光摊开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创口,没有任何丧尸化的迹象。
他回到最初了。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和程衍所在的基地遭遇了可怕的丧尸潮,丧尸直接推倒了人类堆砌的高墙涌入,整个基地变成人间炼狱。
他和程衍无处可去,到处都是人,转眼就变成到处都是丧尸。他的异能可以杀死少量的丧尸,但是在丧尸潮的围攻下,也独木难支。
场面很混乱,他很快就受伤了,他根本没有办法在那么多丧尸围攻的情况下保护好程衍。他让程衍快点走不要管他,哪怕他们彼此都清楚,程衍没有异能,一个人逃生的概率更低。
程衍没有撇下他,而是拉着他跑到这个房间,反锁上,将丧尸拦截在屋外。
但是他伤得很重,又被丧尸咬伤了,失血过多让他头昏脑涨,疼痛又使他无法彻底地昏迷过去。
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变成丧尸,让程衍杀了自己,免得他变成丧尸失去理智,把程衍也咬伤成丧尸。
后来发生了什么……
楚望有些迷迷糊糊地回想,好几世的记忆都突然重回,让他头隐隐作痛。而且那个时候,丧尸病毒的感染可能已经到了脑部,让他浑浑噩噩半昏迷,意识都有些不清晰。
他只记得自己想要阻止程衍的触碰,但是程衍直接把他抱在怀里,他根本没法抗拒对方的动作,忍住丧尸想要咬人的本能已经足够使他筋疲力尽了。
程衍的怀抱很温暖,甚至暖和得不太寻常,楚望回想着,好像重回到当时的境地。他好像听到了程衍在他耳边惊喜地说,他的异能觉醒了,自己有救了。
他好像还看到了白光在自己眼前闪过,好像是幻境,又好像是真实的。随后程衍握着他的手给他看,他说了什么来着……
楚望盯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猛地反应过来。
程衍的异能竟然能把丧尸病毒净化掉,他记得当时看到自己手上的青灰色都消失掉。
但是他胸肺好痛,眼皮也好重,什么都来不及说,就睡过去了。
“喂!里面有人吗?”
屋外传来了人的呼唤声,不再是隔得远远听不清了。
楚望回过神来,但神色却更紧张了,快速把屋里的纸箱又翻开。
他没事了,但是程衍呢?
程衍救了他……他回到了他们最初相识的世界,可是不应该是两人一起回来的吗?为什么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屋子外有嘈杂的声响,这屋子太狭小了,怎么翻都不可能在这里面有奇迹发生。
门还维持着之前反锁上的状态,楚望开了锁推开门,从门缝之中立刻挤进好几只青灰枯焦的手,尖锐的指甲直往里划拉。
“里面的人!小心!”
屋外有人说话的声音更明显了。
楚望感觉自己明明很久没有使用异能,但是却并不生疏,手一抬,随着心神牵动,一条火龙猛蹿出来。
他一脚踹开屋子的门,火龙先行一步从房间里飞腾而出。
在屋外“蹲守”多时的丧尸瞬时被齐齐卷入其中,在一阵阵烧得劈啪作响的声音中,一个个化为灰烬。
楚望愣了下,他怎么记得自己的异能并没有这么强?
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了个声音:“卧槽,好牛逼啊。”
楚望回神,发现自己不仅是异能变强了,自己的精神力好像都要高出一大截来。
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感觉到一种难以适应的陌生。
和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力量从何而来的?
门外一行人走上前来,他和队伍的领头人对视上,对方率先开口:“小兄弟,我叫伍明远,你是哪个基地过来的,和你的同伴失散了吗?”
* 小傻子
从伍明远的口中,楚望才知道,他们所处的基地遭遇丧尸潮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整个基地百万人,活下来的人数寥寥,其他要么死了要么就已经变成丧尸。
于是在一大波丧尸潮过后,丧尸们也会慢慢地失去目标而四散离开。尽管这片基地的废墟还仍然有不少游散的丧尸,但危险系数已经降低了。
伍明远是从另一个基地过来的人,带领着的队伍接收了基地发放的任务,来这边搜寻物资和解救被围困的人。
当然,事实上,楚望是他们队伍唯一遇到的幸存者。
甚至一开始,伍明远他们都以为楚望同样是其他基地过来执行任务的人员,遇到危险被困住而已。
听到楚望本来就是这个基地的幸存者,所有人先是不可置信的震惊,而后立刻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亲眼见到了楚望出手的火系异能有着远超其他异能者的攻击力。无论在什么时候珍稀人才都尤为重要,乱世决定生死的时候更是如此。
伍明远被队友们推上去,决定去游说楚望同行。
他们要先在这片几乎被丧尸踏平的基地多呆几天,尽可能的搜寻一些有用的物资带走。
经历过丧尸潮的人类聚集地几乎少有幸存者,但万幸的是丧尸只对活人的血肉感兴趣,于是其他人就可以在丧尸潮退去后摸进去捡漏。
楚望听了伍明远的建议,同意了暂时一起行动。
在他们收集物资的十几天里,楚望果然没有辜负其他人的期待,展现了远超出普通异能者水准的实力来。
好几次遇到变异丧尸,那些同样拥有异能的丧尸对此时的人类来说实在太棘手,如果没有楚望的出手,只怕队伍里不少人凶多吉少。
奇怪的是,楚望既不为此而沾沾自满,也没有拿乔而提出什么额外的要求。甚至收集到的物资,他除了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以外,别的什么都不要。
这个人很不对劲。
不需要队员的提醒,伍明远都已经意识到了。
更不对劲的地方是,该有反应的时候楚望好像总是出神发呆,却在其他地方有了奇怪的反应。
伍明远很快就发现了。
他们在搜寻物资的时候,听到声响无一不是担心有丧尸靠近,警惕地观察准备撤离。楚望却总是在这种时候行为反常,甚至会提出独立远离队伍的要求,去发出声响的地方探查。
虽然他每次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可是伍明远也注意到了,楚望每次听到声响的时候神色都很期待,可回来的时候,情绪都是难掩的低落。
太明显了,他没有多少的掩饰,很快就让人猜到——他在找人。
伍明远有心拉近距离,找了机会询问一番,果然得到了楚望和自己的同伴失散的结论。
只是他们是在丧尸潮中失散的……
失踪的同伴别说生死未卜,说不定早就变成丧尸了。
这种可能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楚望发呆时的神情,他们却发现似乎很难和对方说出这样过于残忍的事实。
楚望不可能不知道。
于是,在一次攻打一个青年男性模样的丧尸时,楚望明显地盯着丧尸的身影走了神。
千钧一发之际回过神来,他却没有动用自己的异能将丧尸直接燃烧成灰烬,而是压制着让伍明远用他新催生的藤蔓捆住丧尸。
然后他凑近过去,观察了丧尸的脸。
半分钟后,才把那丧尸燃烧掉。
此后,他们队伍里这个沉默寡言的青年打丧尸时多了一件事,先观察丧尸的面部特征,再烧掉。
烧掉意味着那丧尸不是他想要找的人。
可就算是,又能怎样?
队伍里的其他人私底下讨论,总觉得这个年轻人魔怔的模样,说不定找到他同伴变成的丧尸,会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来喂养丧尸。
青年比他们见过的所有异能者都要强大,可看起来也更加的危险。
在队伍里有些人心惶惶的时候,搜寻的物资足量,队长该下令撤离了。
伍明远没有想到,这时候楚望主动提出了要和他们一起离开,愿意加入他们的队伍。
“你不是……要找你的同伴吗?”想起楚望要求他用藤蔓一个个绑住丧尸去观察脸,伍明远都觉得有些发毛。
虽然托楚望的福,伍明远的硬竟然在这样的训练中掌控水平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楚望摇头,说:“他估计是比我先醒来,找不到我所以先离开这里了。我和你们一起走,碰碰运气去其他地方找他。”
他没有过多地说自己与同伴失散的细节,甚至连其他人好奇问起同伴的情况时,他都没有多说。
楚望不知道该怎么和其他人解释,他并不知道程衍是不是已经回到这个世界了,是原先的模样还是已经换了另一副皮囊,像他们经历过的其他世轮回一般。
他心底最害怕的一种可能是,程衍压根不在这个世界。
甚至是不存在了。
与天道的最后一战究竟是什么情况,他那时处于休眠的状态,根本一无所知。
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为什么他的异能比自己记忆里要强大,程衍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不能停下来,放空的时候,最可怕的猜想牢牢占据他的大脑,令他发慌。
楚望答应加入伍明远的队伍,但是作为交往的条件,他希望能更主动积极地接取一些需要离开基地的任务,去更远的地方。
不用说其他人都知道,他想要去找那个失踪的同伴。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明明对方是在东南地区走散,去偏远的西北方根本不可能发现对方的痕迹。
哪怕楚望也知道,自己的希望注定一次次落空。
最初,他们只是这个基地普通的一个执行任务小队,只是随着做的任务越来越多,楚望的能力越发出众。他永远走在其他异能者的前面,不管其他异能者如何费尽心思的训练,都总是比他差一截。
他逐渐获得了威望和许多人的敬重,连名气也慢慢打响,其他基地的幸存者们也都对他有所耳闻。
基地运转逐渐规模,却慢慢多了更多人与人之间的斗争。
在一批异能者们终于忍无可忍推翻之前的统治者后,楚望因为实力最为出众,顺势成为了基地新的城主。
他对此并不擅长,但是在想要开口拒绝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他的名声足够大,大到足以覆盖这个资讯严重滞后的末世,程衍看到了,一定会来找他。
就像过去他们经历过的那么多个世界,他失去了记忆,一无所知的时候,每一次都是程衍来找他。
他等得起。
哪怕在一年一年的岁月流逝中,他觉得自己做的越多,越是在向自己证明,程衍根本不在这个世界,甚至有可能已经完全不存在的事实。
但为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也会一直等下去。
* 小傻子
小邱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要不是有城主救援,她会直接饿死在孤儿院的厨房里,或者被破门而入的丧尸分食。
三号基地就是她的家,她看着三号基地一点一点变好,三号基地也伴随着她一点一点成长。
从小没有感受过亲情让她最敏锐地学会了察言观色,虽然表现得腼腆羞涩,但小邱其实总是能一眼望穿其他人的想法和情绪,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冒犯任何人。
她最感激救了自己的城主,也最好奇和在意对方。
明眼人可见城主藏着心事,只是除了最初那批人,根本没有其他人见过楚望把丧尸挨个踩在脚下又掰起脑袋认脸的变态行为,最初的队友都默认城主当年想要找的人早已死得尸骨无存,自然不会和其他人八卦。
小邱看不透城主,却总觉得城主虽然活着,但好像比那些丧尸还行尸走肉一样。
她总担心有一天城主会自寻死路,虽然这样的话稍微和别人透露,都会被人笑话。
其他人都说,城主拥有了现在这个世界最强的能力,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怎么会想不开。
小邱想说,可是也许存在着什么东西,是城主得不到的呢?
可究竟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躲在被窝里看小说的时候,被伍哥叫起来帮忙加水。
这种事情一般不会深夜找她,小邱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跟过去的时候都很好奇。
是城主急着用水,但出现在城主的车上还有一个陌生的青年男人,他穿着城主的衣服,说起城主认床的时候,语气熟稔得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多很多年了一样。
是城主身边从来没有出现的存在。
帮完忙伍明远送小邱回去睡觉,看到向来在熟人面前都说话小声害羞内敛的小邱竟脚步欢快得跳起踢踏舞来。
他有些好奇又好笑,问小邱:“你看起来怎么这么开心?”
小邱脚步凌乱了下,才小声地回答伍明远:“刚才熬夜看小说,终于看到主角和对象在一起的地方了。”
伍明远看不懂小女生的心思,一笑置之。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正好两百章!这个剧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写了,瓶颈的时候反复思考也不知道该怎么插入,最后还是以这么干巴巴的一个番外来呈现了_(:з」∠)_
但是这是这篇文200章耶!值得纪念!小邱看到了熬夜看的小说主角终于在一起了,城主也终于等到他等了很久的人XD魔/蝎/小/说/m/o/x/i/e/x/s/.c/o/m
200-210
第201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程衍全部回想起来了。
回想起了七年前——或者对他来说是数以千万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楚望被丧尸咬伤, 要他杀了自己,程衍不忍心下手,也不忍心眼睁睁看他变成丧尸。
千钧一发之际, 他的异能终于觉醒,拥有净化能力的异能足以将人体内的丧尸净化掉,使得被病毒感染但还没变成丧尸的人恢复正常的情况。
但是, 净化异能并不具有其他治愈能力。
楚望本身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出血不止, 即使没有了丧尸病毒的侵蚀, 他也在自己的怀里慢慢地失去温度。
回忆里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他只知道末世之后,所有的家人都在最初的混乱中离世,陪伴他的只有楚望一个人。
而今楚望也离开了, 屋外还有闻声而来的丧尸围堵在外面砸门, 程衍突然觉得紧要关头觉醒的异能仿佛老天爷和他开的玩笑。
哪怕他拥有了净化异能,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丧尸同化,可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也许真的是老天和他开玩笑,恍惚间程衍听到了周围传来一个机械合成的电子音传过来:“你想复活你的爱人吗?你想改变你们的命运吗?和我完成交易, 我就能赋予你实现一切愿望的能力。”
那声音明明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却带着一丝蛊惑。
那就是本源。
程衍在那个时候和本源做了交易, 他成为本源手下的系统, 帮它在每个世界完成任务。获得世界意识的馈赠后, 一部分魂力被本源夺取, 剩余的魂力也能从本源那里兑换到各种各样的东西。
但是本源本质只是需要一个个不带私人情绪的系统帮它完成任务, 应下承诺的时候, 他的记忆就被剥夺, 叫他遗忘自己最初的目的, 直到他经历了数不清的世界, 终于重新遇见楚望转生的灵魂碎片……
* 小傻子
程衍也猛然意识到,楚望不仅骗他说自己觉醒异能时是他受了点伤,隐瞒地还不止如此。
“你从那个时候就回来了,对不对?”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迟来的记忆终于让他意识到失而复得是什么样的滋味,但凡有一点偏差,但凡他们在什么时候彼此一无所知地错过……
程衍终于忍不住紧紧地把楚望抱在怀里,胸口的酸涩难捱在疯狂膨胀。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重逢的时候,楚望会那么缠人地抱着他不放,因为只有切实触碰到对方的躯体,才足以填补心里落下的空荡荡和后怕。
屋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有人喊着说周年庆节目到了城主致辞的环节了,才猛地惊醒屋里的人。
伍明远轻咳一声,虽然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去外面应付下,你们慢聊。”
尽管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不过至少可以确认城主没有大碍了,伍明远心里放松了不少,也趁着机会开溜,不想在屋里当个闪亮亮的电灯泡了。
至于他出去后,外面早有准备的人看到是他出面而不是楚望,心里都会做什么盘算,此时三人都还没空想到。
被打断的时候,楚望才感觉有些尴尬,试图推开程衍。
但是伍明远闪身的速度足够快,房间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程衍说什么都不肯放开他,不仅把他搂进怀里,还像只黏人的大狗狗一样,脸颊贴着楚望的脖颈乱蹭。
直到楚望被他蹭得脖颈到耳根都开始发烫,才别开脸不让他继续。
可他也不想离开程衍的怀抱,任由对方搂住自己的腰,把下巴抵在男人的肩上,手环到他的背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
隔了很久,程衍才闷闷地问。
楚望没有回应他刚才的逼问,已经相当于默认了。
楚望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轻声说:“因为都过去了,告诉你也只会让你难受,我不想让你为此而……”他放轻了声音,好像不好意思似的,“……心疼我。”
搂进他的腰的手用力地箍紧,程衍恨不得把怀里人揉进自己血肉之中,让他们彼此相贴着再也不会分离。
他爱他,所以舍不得他受一丁点的委屈。
楚望也爱他,所以舍不得受委屈的时候令他心疼。
程衍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压得低低的:“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楚望却侧头看他,贴近过去亲了下他的嘴角,摇头说:“你这样说,我是不是也该和你说对不起,是我来早了,”
他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一瞬间,好像过往的日子抱着渺茫的希望等待对方的苦楚,都不过如此。
程衍追着他的唇贴过去,轻轻地吻上去。
不是带着炽烈情’欲的热吻,只是很轻很慢地贴近,描摹着他的唇形,带着怜惜和难以言喻的爱。
楚望却忍不住伸出舌头去勾他,他总觉得接吻的时候程衍是不是偷偷给他渡了糖,这吻才会如此的甜。
程衍轻轻咬了下小馋猫的舌尖,不让他得寸进尺地深入。
“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他嘀咕了一声,“你不让我知道,可我知道的时候,只会更心疼。”
楚望眼神闪了闪,侧过头,好像在躲避程衍的视线,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想把脸颊贴在对方的肩窝上依偎着。
他脸上还有些未消退的红,不服气地说:“你也不坦诚,每一次我转世,你等我那么久,你也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每一世的记忆都回来了,自然也都记起来。
程衍轻笑:“好吧,那就算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他凑近了用鼻尖去蹭楚望的耳尖,把人弄得耳根发红,楚望才把头扭回来瞪他。
可视线一交汇,相爱的人就很容易没了刺,眼里都只有柔软的笑意。
然后,因此怎么贴近都不够,双唇又复而紧贴在一起。
* 小傻子
伍明远第二次敲门的时候,两个人才终于理好衣服出来。
伍明远不得不顶着城主杀人的眼神硬着头皮解释:“周年庆表演原本就有城主的贺词时间,是要转播给整个基地所有人看的,延后了几个环节,再不祝词节目表都要演完了……”
之前楚望上台讲话是面向今天参加晚宴的宾客,形式不一样。
当然,助手给准备的演讲稿其实区别不大。如果楚望刚才演讲的时候有录制下来,还能顶替着用,可惜没有人想到短短几个小时中间有可能出现什么意外,导致城主突然缺席。
伍明远被人推上前来敲门,但是躲在后面关(吃)注(瓜)的人可不少。
有的人鬼鬼祟祟地注意着这边的情况。楚望走出来,整个人除了眼尾泛着可疑的红以外,整个人再正常不过。那些盯梢的人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交换过隐蔽的眼神后,又悄悄离开,去和宴厅里的某些人交代情况。
“怎么可能!我们都是亲眼看到楚望把那杯酒喝下去的!”有人震惊得控制不住力度,直接把手里的酒杯捏碎,毕竟觉醒异能的人多多少少身体素质都有所提升,力气不小。
“难道他是装的?”
“刚才是演给我们看的?”
“也有可能是楚望的异能比较强,暂时压制住了。他确实喝下那杯酒了,丧尸病毒绝对进入了他的体内,他不可能还能活下来的!”
躲在伍明远后面的一群人也在窃窃私语,尤其是在看到他们城主和那个小白脸男朋友并肩走出来的时候。
“幸亏让伍哥去当这个坏人了!”
“真是没想到!楚哥居然这种时候还躲起来做这种事……”
几个人眉来眼去,笑得格外猥琐。
……
楚望准备上台前,伍明远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交代完之后,他才在报幕的主持人说完话后走上台去。
虽然来迟了,但恰好是周年庆表演最后一个节目结束,他作为压轴,也顺理成章,基地的普通民众不会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除了对着摄像头以外,台下还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灯光打在舞台上,他便看不清台下人的脸了。
早已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多少回,楚望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按着早已准备好的稿子,开始说出收尾的祝词。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突然握着话筒,说:“今天,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台下有人一直在等着楚望出什么意外,听到这里,有人已经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感觉即将会发生如他们所愿的事情一样。
但也有人敏锐地叫出声:“看他手指!他没有被病毒感染!”
丧尸病毒进入人体开始活跃,最先出现症状都是从手指开始的。从指尖泛黑到完全脑死亡成为丧尸,可能会有一定的时间差,但是第一个症状通常都会在十五分钟内就出现。
没有人知道楚望到底想说什么,密谋的人从胸有成竹到开始惶惶不安,有了不祥的预感。而普通的民众们此时此刻围坐在家里的电视机前看一年一次的节目,还闲聊唠嗑着讨论,是不是基地又恢复了什么产业,比如他们明年有机会吃上末日前的什么食物了。
楚望看着黑漆漆的摄像头,脸上罕见地露出笑容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三号基地已经掌握了解决异常点的关键信息,不日基地就会派出队伍尝试解决。请大家一定要坚持,丧尸危机马上就要结束了。”
全体哗然。
* 小傻子
“楚望话也说得太满了吧!研究出什么差错,他不就是欺骗群众。”
“研究所之前传出来的消息,根本没有可观的进度,他要是真的撒谎,那恰好可以让我们操作一番……”
“丧尸危机马上要结束?真是可笑,他打这样的包票,可不正好让我们出手?”
“也许……三号基地真的找到什么方法,他之前那杯酒……”
“别痴心妄想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进度,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让他找到了?”
宴会结束时,各处地方的讨论却还没有停止,楚望结尾一番话掀起的波涛可不小,尤其是他如此“大放厥词”,让立场对立的人觉得可笑。
来三号基地的宾客中,有一部分窝在三号基地上一任副城主章先生的家里,彻夜商讨,却都觉得楚望的发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在准备散会各自休息的时候,别墅的门突然敲响。
“章先生,这时候还有客人?”
“怎、怎么可能……没有啊……”老章疑惑地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别墅门已经被猛地踹开,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直接闯了进来……
次日,关于基地里有叛徒和奸细抓捕成功,不日即将被处决的信息,已经放在了楚望的办公桌案头上了。
可惜楚望没有机会等到这群人处决的时候。程衍的异能觉醒,他们准备完毕后,就要出发去发现的异常点尝试净化了。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会直接不回三号基地,顺着发现的异常点继续探索,直到将全球的异常点都解决为止。
拯救世界而已嘛!
一回生二回熟,程衍很熟练的,不像伍明远听说了这样的好消息后,兴奋得三天睡不着。
不过,他也有好奇的事情忍不住要问楚望。
“如果我的异能没有办法净化异常点的话,怎么办?”
楚望好像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一样,愣了下反应不过来,想了想居然说:“那我们就……偷偷跑路?”
程衍忍不住想笑,路过的伍明远不小心听到瞪了眼睛,再次怀疑城主是不是谈恋爱后换了个脑子。
【作者有话要说】
伍明远:城主换的这个脑子怕不是个恋爱脑(╯‵*′)╯︵┻━┻
今晚应该还有……如果我写得完的话_(:з」∠)_
第202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准备出发前要做的事情并不少, 因为要去执行任务的人可不但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目前发现的异常点,因为有活跃的病毒吸引丧尸,周围的丧尸都不少, 而且几乎全都是变异丧尸,非常棘手。
因此,他们想要深入去解决异常点, 就还需要先把异常点周围遍布的丧尸清剿一波。
楚望的异能固然不弱, 但是以防万一, 他们还是商讨之后决定直接派出一整队的人手一同前往。
而人数多了, 便要考虑不容忽视的后勤问题,于是需要携带一些干粮医药,也需要配置后勤人员, 最后整理出来的出行名单也是浩浩荡荡一大串了。
程衍有点失望, 他还以为他们有机会可以两个人一起去全世界度蜜月顺便拯救世界呢。
不过也有不那么让他沮丧的事情,就是在配置夜里野外留宿问题的时候,后勤人员当然不可能没眼力见,自然是把他们俩安排在一起, 而且还是之前的那辆房车。
房车除了有足够的空间可以休息以外,后面还有一部分空间可以用来储物。那辆车其实就停在楚望的住所后面的停车场, 准备要往里面装东西之前, 程衍无所事事跑去看了眼, 竟然让他发现了这辆房车别有用处。
解决了基地里那些想搞破坏的蛀虫后, 程衍的净化异能已经成为了不少人都知道的秘密。
大概此时在三号基地那些人的眼中, 终于出现了一个比城主还要更加重要的人, 程衍跑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哪怕在非常安全的基地内, 也怕他出什么意外。
于是, 执行保镖任务的几个小伙子就跟着程衍去看了房车,然后又去了一趟培育基地,看程衍和培育基地的管事人鬼鬼祟祟地说了悄悄话,之后去了研究所一趟。
去研究所是应允了那群科研狂魔的要求,除了让程衍给一些血液做研究外,他们还想研究怎么才能贮存程衍释放出来的异能,方便他们研究出来对抗丧尸病毒的抗体。
程衍其实不太乐意去,只是出于轻重缓急的安排而应允。
当然,任谁每次见到一群用看实验体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科学狂魔,都没有办法保持平常心面对的。
程衍怀疑要不是他们确实有重要的任务在身,可能真的有研究人员要提出意见给他来个活体解剖实验。
回到楚望的办公室等他下班一起回家时,跟了他一天的小伙子就直接当着他的面开始给他们城主汇报今天的行踪,愣是把保护的任务汇报出一种监视的感觉来……
“你去了培育基地?缺什么东西吗?”其他人离开后,楚望有些好奇地问。
程衍点头,然后却又摇头,神神秘秘地说:“是个秘密。”
楚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多问。
程衍看他不吱声,又心头痒痒的,凑近去亲他,缠着他问:“你就不好奇?”
楚望本来好像想说什么,可是这时候却又摆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们是恋人,但是你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我一定不会过多去问的,我会尊重你。还有,刚才他们几个也不是我的安排,我只是让他们保护你,你想去哪里——”
他还没说完,程衍就哭笑不得地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然后又俯身前倾去接近楚望,说:“那不行,我不要你尊重我,要你放肆地闯入我的私人空间……”
楚望红着脸,只能用嘴堵住,不让程衍继续往下说了。
等到他们真的要准备出发的那天,培育基地才赶紧赶慢地送来了程衍吩咐的东西,两大袋从外包装看不出是什么的食材——毕竟这个年头基地生产什么副食品,也不会专门浪费精力去设计什么多么精致的包装。
伍明远帮程衍把那两大袋食材扛上房车,不可思议:“你不会搞了两袋面粉吧?你不会还带了烤箱准备路上做蛋糕吧?!”
他们是去拯救世界,不是去春游的!
程衍被提醒了:“你早说呀,我们家里确实有个烤箱,忘记带出来了!”
楚望掐了下他的腰,不让他继续往下说,以防把伍明远气死。
伍明远放好还拍了两下,实在没有头绪:“这东西就是面粉吧?你准备去做炸弹?”
程衍反问:“好奇吗?你想不想知道?”
伍明远放好后直起身,刚想回答废话,头望过去却发现程衍是看着楚望问的。
“……”
得了,他就是个明亮的电灯泡兼职苦力。
楚望看他卖关子半天,明明一副很想告诉他,却又偏偏不肯直接说的模样,也忍不住想笑。
“到底是什么?”
程衍却牵着他的手,说:“等夏天你就知道了!”然后拉着楚望上了驾驶座。
落单的伍明远:“……?”
虽然插曲有的人不是很高兴,但是总而言之,三号基地还是做足了准备的时候,浩浩荡荡一行人出发了。
他们去了第一个异常点。
那里正好前身是一个末日降临前的大城市,后来又建立了基地,只是在三年前经历了丧尸潮后,就覆灭了。
因为到处都是高楼耸立,这片区域里面藏的丧尸不少,偶尔有一些零散的团队暂住在里面,但不宜长久呆着。
距离这个地方最近的现存基地足足有一百多公里远,还挣扎在生存和温饱阶段的基地,自然不可能派出人员来清剿这里的丧尸。
他们果然遇到了不少变异丧尸,比例要比他们一路上遇到的高得多,实力超群的丧尸王也有。
三号基地的队伍实力不弱,尽可能地将能解决的丧尸都清剿掉,毕竟一旦有大量的丧尸聚集起来,很快就会再次出现新的丧尸潮了。
程衍自然没有出手。
之前跟着这群人一起出行,还是在回基地的路上完成先遣任务的时候。
当时楚望的手下都不太把他当回事,如今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别说让程衍出手了,连准备睡觉都有人离谱地想要献殷勤讨好他。
毕竟有了净化异能者,意味着这一路上所有人,就算不小心被丧尸咬到,只要不是有没法救治的重伤,都可以存活下来。
而异能者们随着能力的提高,身体素质也增强,一般情况下被丧尸攻击到,也不会有太重的伤,现在更是少了被病毒感染的顾虑,大家请清剿丧尸也积极了许多。
楚望甚至没有轮到机会出手。
虽然他是基地里最强的人,但所有人一致认定,既然如此,他更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好程衍,涉险的时候,交给其他人做就好。
这一路看下来,楚望倒是有些惊讶:“比起几个月前,他们的能力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提升。”
程衍也不奇怪,说:“你看,他们的精神面貌,比起之前要再好一些。生活有了盼头,也就有动力了。”
之前三号基地的战斗人员就比其他人更积极向上,因为他们对基地有归属感;如今甚至有了能扭转这个世界被丧尸肆虐的绝境的机会,所有人都更有干劲了。
所以,在解决了最强悍的丧尸王后,楚望陪着程衍走近那个异常点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期待的神情来。
异常点位于这座废墟城市中的一片公园里。
尽管春天已经不知不觉到来,公园却已经没有了绿树成荫的模样,也听不到吱吱喳喳的鸟叫。
在接近之前,程衍已经有一种奇异的感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引导着他一样。
楚望没有指明具体的方向,他已经在精准地接近。
异常点只是一片非常小的区域,肉眼也无法见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有通过特殊的仪器,才会发现这里被活跃到惊人的丧尸病毒覆盖。
除了能力足够强大的楚望,其他人直接靠近都会有被感染的危险,以防万一自然都没有接近。
程衍本来很奇怪,楚望为什么会对自己有那么大的信心。
但是在靠近异常点的时候,他好像就已经意识到了。
他无师自通地从手心里释放出异能,乳白色的光从掌心里开始放大,带着舒适的暖意汇聚成光球,悬浮在程衍手上。
仿佛他的异能就是为了净化异常点而存在,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在准备把光球送到异常点上面的时候,程衍却愣住没有动静。
楚望等了一会儿,扭头看程衍,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胳膊:“怎么了?”
程衍猛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了。”
他五指合拢,而光球不是被攥紧,是从他手中飞出,然后逐渐地扩大,覆盖在异常点的上面。
那暖白的光变得很浅淡,温度也不灼热,可是这时候却显得无比的圣洁。
在接触到异常点的时候,在白光的照射下,好像有一团团的黑气从地面上如烟冒了出来,紧接着又在白光的照射下消散掉。
光球对着那片小小的土地往下沉,越贴近地面,从泥土里冒出来的黑气就越多,可是不管有多少的黑气,好像在白光的面前都无所遁形,全部都一一消散。
程衍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有什么哀嚎一般的声音出现在自己的耳边,又好像仅仅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但他确认刚才听到的声音并非错觉。
在他准备用异能净化异常点的时候,他又一次听到了自己耳边出现楚望的声音。
不是此时此刻在他身边的人发出的声音,而是那个总是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不带任何感情的楚望的声音。
他听到楚望在和什么人说:“我保证,一定会在异常点出现之前解决掉天命之子的。”
净化的过程很缓慢,一直到白光完全陷入到泥土之中,好像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于是一点光芒都再不可见了。
楚望扭头看程衍,问:“是不是可以了?”
他眼里有紧张、激动和兴奋,全神贯注地盯着程衍看。
程衍回过神来,感知了一下,迟疑地说:“有可能。”
和刚才的感觉不一样,现在那股牵引他接近的玄妙感觉已经消失殆尽,好像那东西已经消失掉一样。
只是程衍不敢保证,他们还是离开了公园和其他人汇合,然后有人员已经做好了防护准备,带着测试的仪器跟着他们进去。
他们之前也来过这个异常点,很快就找到中心区域放置好仪器。
几分钟的监测后,随行的科研人员惊呼出声:“丧尸病毒的活性消失了!这片区域只有浓度非常低的休眠病毒,是可以通过简单的消杀处理掉的!”
既然是可行的,那么他们自然要接着出发去下一个异常点了。
除此以外,因为不准备回基地,基地有准备剩下一部分的后勤物资,会在半路上和他们汇合,送给他们。
第二个异常点也顺利解决,路上拿到了足量的物资,接下来就要去世界其他地方解决剩余的异常点。
只不过,异常点的中心区域不过一平米那么大,程衍也要靠近的时候才能感知到,他们不可能在危机四伏的野外这样展开地毯式搜索。
程衍心里带着困惑,却在队伍核心开会的时候,看楚望对着一张完整的世界地图精准地放下十来个图钉,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这些点是剩余异常点的大概位置,我们讨论下路线,尽可能经过友好基地获得补给的前提下,走最短的路径。”
一行人商量讨论了好几个小时到快要天亮,才画出一条满意的路线,有了接下来的目标,心满意足去睡觉。
对于城主为什么会知道异常点位置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些手下是太有多么信任,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而且楚望有足够的威望,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对他提出质疑来。
收拾完了两人自然一起躺在床上,楚望这才试探着问:“你不好奇吗?我知道所有异常点的位置……”
程衍翻了个身,把他搂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带了点困倦的迷迷糊糊:“好奇,但是如果你不能说,可以不告诉我。”
楚望缩在他怀里,本来已经想好了理由,却好像突然有点退缩了。
他等了好久,听着程衍的呼吸都放平了,才说:“其实……我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
程衍换了个姿势,让他窝在自己怀里舒服更姿势,有些惊讶地开口问:“那剧情是什么?谁是主角?”
他很清晰地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身躯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
楚望摇了摇头,说:“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隐约知道了一些重要信息,比如异常点的位置……”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愣是让人想听不出他的心虚都不行。
程衍只顺着他的话说:“比如知道我的净化异能一定可以解决异常点?”
“啊、对,对的。”
黑暗里两人说话声音都放得轻,程衍揉了揉楚望的耳朵,又贴近亲了亲他,说:“真好,这样我们就能快一点拯救完这个世界,安心去度蜜月了。”
楚望看他好像一点起疑都没有,惴惴不安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些许,枕着程衍的胸膛,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心里装着心事,却反而睡得更熟。
反而是程衍等着他彻底入睡,才睁开眼,就着从窗帘缝照进来初日微弱的光,掌心细细描摹着楚望的眉眼,然后他俯下身,把吻落在楚望的唇上。
只有怀里人是真实的。
与之相比的其他,都变成虚幻。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虐的(笃定
我掰指一算,快要完结了
第203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确定完路线, 一行人很快就继续往下一个异常点前进了。
尽管人员已经尽可能的精简,多数人的实力也很强,但是在末世之后的野外危机四伏, 没有靠近异常点也会时常遇到非常强悍的变异丧尸,而且车辆要保持前后照应的速度,前进的速度没有很快。
紧接着解决几个异常点后, 他们已经从北至南, 季候也在逐渐变暖, 夏天不知不觉就要到了。
虽说在公路片里看主角一路开车在旷野之中别有一番乐趣, 但真的处于这样的路程中,心态再好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受不了,久而久之不整点活, 整个人都变得无聊透顶。
程衍也格外无聊, 和楚望轮流着开车,轮到楚望开车的时候,瘫在副驾驶座上和楚望闲聊:“早知道,离开基地之前就应该找副麻将或扑克牌带着, 实在不行来一盘飞行棋都好啊。”
虽然晚上的时候他们可以在确保隔音确实没有问题的房车里这样那样,但是白天赶路实在太无聊了, 这些天除了有人偶尔被丧尸咬伤程衍派上了用场, 其他时候他简直像个吉祥物一样。
楚望无聊手痒了还能去打两把丧尸, 他就只能蹲在旁边看热闹。
而且这个时候也没有能提供娱乐的手机了, 甚至基地里能配置的手机都是在基地内才能通讯, 在野外他们就只剩下对讲机了。
楚望想了下, 说:“其他人应该带了扑克牌, 等会休息我去没收一副牌。”
这种不务正业的娱乐道具都是末世后再也没有产能的, 用坏一副少一副, 甚至有些地方的黑市上,一副完整的扑克牌都能卖出高价。
程衍没忍住笑了一声,乐得当周幽王的褒姒,点头说:“好呀,那我们今晚可以来打牌。然后可以这样,谁输了,谁就脱一件衣服……”
楚望直接踩住了油门,好在房车的动力系统没越野车那么优秀,车子往前窜出一截,就被他险险地放慢回正常的速度。
程衍坐在副驾驶,被惯性带着本应往后仰,他却整个人往楚望的身上栽,还睁眼说瞎话:“我没坐稳。”
楚望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放在车上的对讲机“哔——”了一声,传来带着电流断续的声音:“城主!怎么了?”
程衍坐好,拿起对讲机。
楚望声音绷紧:“你别乱说话。”
程衍懒洋洋地窝在座位上,按住了对讲机开口:“没事。”
楚望松了口气,心想着对象太不靠谱了,总是做什么剑走偏锋的事,害他提心吊胆,难得恢复正常属实罕见。
他的心还没彻底放松下来,突然听到前方道路传来一声“砰”的巨响,一个黑影猛地从天而降,直接砸到地面上,尘土扬起到半空之中,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不清。
楚望这回是真的急刹车了。
程衍还拿着对讲机没有放下,愣了下才开口:“都世界末日了,还有人碰瓷啊?”
车队其他车辆也被这骚动惊吓到,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楚望皱着眉,问程衍:“你刚才有看到那东西从哪里掉下来的吗?”
程衍摇头,他们正准备前往附近的一个基地,车队行驶在广阔的平原上,视野里没有一处高地,那黑影是凭空掉下来的。
楚望警惕了一些:“新品种的丧尸?”
他们视野里还有尘土飞扬,影影绰绰地看不清前方的情况。
对讲机里传来手下的声音:“老大,怎么回事?”
楚望往程衍的方向微微一倾,程衍立刻按住对讲机的通话按钮,递到楚望面前。
“所有人,先不要下车,我去确认情况。”
说着两句话的时间,扬尘已经慢慢落下,他们也能透过车前的玻璃窗看清楚从天而降的东西。
黑漆漆的身影和人等高,它从地面上挣扎着起来,站在被砸成破碎石块的公路上,从那家伙腿部的位置不知道伸出什么东西甩过,把两旁的石块迅速扫开。
楚望熄了火,眼神里闪过认真。
那非人非怪的东西速度很快,他在心里衡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的自己对上能有多大的赢面。
如果这是新的变异丧尸,那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在这里消灭它!
“吱——”
楚望猛地扭头,正好看到程衍把副驾驶座一侧的车窗摇下来,他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小心!”
下一秒,程衍已经把头直接伸出车窗外,对着那身影大喊:“002!你装什么比!”
楚望:“……?”
那黑漆漆的身影扭过头来,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只是那面容上的表情与五官的反差极大。
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扭过头对着程衍龇牙咧嘴,大声地回他:“放屁!老子有一根触手摔骨折了!你快来扶我!”
楚望不太确定他听到的词汇:“……触手?”
程衍也有些疑惑:“骨折?”
* 小傻子
车队因为遇上外星友人……啊不,是据说进化方向比较特异的触手系异能者,还因为这个异能者做了自由落体运动受了伤,暂时停下来修整一番。
程衍很久没见过002了,哪怕平时完成一次任务休息的时候,也不一定总会和002有机会碰上。
不过就算不记得这家伙的脸了,起码从他衣袖裤腿冒出的黑紫色触手都足以判断出来。
万幸车队上有医护人员,给002骨折的触手包扎了下,那根触手从他后腰的衣服边沿露出,垂在地面上有气无力地被做了个正骨定型。
医生也不太确定:“……应该正好了吧?”
程衍很莫名:“你的触手应该是软体的吧?”
002身上其他的触手都收回了,恢复正常的手足,他还拒绝了其他人给他一双鞋的好意,扭头看自己包扎好的触手,满意地点头。
然后他才把脑袋转回来,和程衍说:“这是从我的尾椎分化的触手,当然有骨头。”
程衍:“……那叫尾巴。”
002仿佛真被踩到尾巴一样,整个人炸毛地跳起来:“这就是我的触手!!”
天知道002这些触手到底是什么超科学原理变化出来的,程衍也没有办法欣赏,对002的辩驳不置一词。
其他车有人下车修整,却都好奇的张望过来,想目睹一下活在三次元的触手系。
只是传过来的对话包括但不限于:“我已经忘了海鲜是什么味道了。”“我好想吃烤鱿鱼啊……”这种类型。
到沿海地区了,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只可惜海洋被丧尸病毒污染的情况更严重,海鲜也没有人敢吃。
程衍抽了抽嘴角,问002:“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002理所当然:“我来找你的啊!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吗?你的坐标老是不一样,我都迫降了好几次,还有一次直接摔进沙漠里吃了一嘴的沙!”
虽然他在控诉,但是程衍没有办法忍住不笑。
“因为我们最近在满世界跑,去沙漠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002急不可耐:“你啥时候忙完能离开这个世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做,找了你好久。”
楚望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吭声。这个青年绝非常人,行事也很古怪,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和程衍有只属于他们的秘密一样,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这让他没由来的产生了危机感。
他抓住了程衍的手臂,沉默了全程终于忍不住出声:“不介绍下吗?”
程衍被002的突然出现打乱思绪,这才回过神来,只是没察觉到楚望的小心思,顺着他的动作直接一把将楚望搂进自己怀里,然后得意洋洋地和002说:“认识一下,这是我老婆,楚望。”
哪怕不看他的表情,都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满满的炫耀意味。
002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后同情地看向楚望:“这家伙强迫你的对不对?”
程衍不顾他还有伤,直接踹了他一脚。
然后才和楚望介绍:“你叫他002就行,他是我的……前同事,脑子不太好。”
“放屁!”002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破口大骂,“就你这素质怎么还能找到对象?!”
他说着冲上前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楚望,神秘兮兮地说:“你真的是001的对象?你知道他是个变态吗?他以前养了个残缺的灵魂,还对他亲亲抱——啊!”
这回程衍踹的一脚更加用力了,002当真是触手系生物一样柔弱无骨,腾空飞起一定的高度才划出完美的抛物线落到地上。
“我的触手又折到了!!”
骚动引发本来就在旁边看热闹的人更是连连拉长脖子望过来。
在看到程衍踹飞002的时候一个个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在他们的印象里,城主的男朋友明明还是个柔弱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的形象啊 !
程衍虽然觉醒的异能很奶妈,但是多多少少身体素质得到了提升,趁002不备踹飞他还是没有难度的。
他也没管002,扭头和楚望急切的解释:“你别听他瞎说!我不是这样的人,都是他在污蔑我,这人才是真的没素质。”
002哀嚎得中气十足,可见一点重伤都没受,爬起来就听到程衍的话。
“我怎么污蔑你了?001,你该不会养了好几个灵魂吧?这是你的哪一个啊?”
说着话,他还凑过来一副狗样,要往楚望的身上闻味道。
程衍一把从后面捂住002的嘴巴,一方面堵住他的喋喋不休,一方面把002拉开远离楚望。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没事先滚吧,我们很忙。”
002说不出话:“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伍明远正好走过来,说:“城主,修整好我们要准备出发了,再晚一点可能天黑前到不了下一个基地了。”
楚望扭头看程衍,程衍松开了002,说:“听到了吧,我们要出发了——”
他还没说完,002立刻接话:“我和你们一起走!”
房车的驾驶区只有两个座位,没有多余的空间给002。其他车上倒是有空座位,但是程衍对002毫无信任可言,想了想提议:“没有多余的座位,你要一起走的话就趴我们的车顶上吧。”
伍明远瞪大了眼睛,没说话都能看出他很想问这是人说的话吗。
002反而立刻点头:“可以。”
他直接抬起手,宽松的衣袖往下一滑,露出洁白的手臂。但是下一秒,那手臂直接拉长往半空中一甩,肤色一晃变化,成了附满吸盘的深色触手,稳准狠地贴在房车的车顶上。
他再一使劲,蹬了一下脚,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也同样落到车顶上,紧接着从他的裤腿露出的赤足也同样变成触手,吸盘牢牢吸住。
002直接趴在车顶上,触手从他的四肢延伸,扣住车子。
伍明远张大了嘴巴:“好……”
程衍接话:“好标准的八爪鱼。”
002气恼:“我不止八根触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程:度蜜月遇到前同事什么的太讨厌了!
热爱触手的002是另一个系统,出场在某几个世界衔接的地方(具体哪几个我也不记得了……)主要负责:吃狗粮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被揍、找小程打架然后被揍x
第204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很显然, 车顶这个绝佳的观光位置对002来说再恰当不过。
其他人纵然好奇张望,在接收到再出发的命令后,也都一一归位, 车队按照末世后仅存最简陋的导航重新启程。
车子启动了,才有独处的私人空间。程衍才能和楚望好好解释一番002的存在,以及包括自己之前是个系统这回事。
“……总之, 002在还是个系统的时候, 就前科累累, 他说的话一句话都不能相信, 刚才他说的全都是鬼扯,你不要听他胡说。”
“其实……”楚望纠结了下,“我想说……”
“什么?”
“叩叩——”
车顶传来了叩击声和有些沉闷的声响:“喂, 001, 天窗开一下,我有根触手压在缝里抽不出来了。”
程衍还没来得及阻止,楚望就把天窗打开,002的脑袋上车顶上钻了下来, “你这家伙背着我说我坏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程衍气笑了:“所以你刚是想用触手把天窗撬开是吧?”
002避而不答, 赖皮地用一根触手抵着敞开的天窗不让程衍有机会关上, 还说了一句:“车顶上的视野真的很不错哦~”
他这么光明正大地听着车里两个人聊天, 楚望刚想说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002却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住, 不仅自言自语, 没安静几秒钟, 就把自己的脑袋从天窗往车里塞, 开口问:“001, 本源是被你解决掉的吗?”
楚望开着车, 冷不丁听到程衍在他旁边说:“当然不是,是我家亲爱的做的。”
002惊奇得半个身子都从天窗挤进来,倒悬挂着凑近去看楚望:“真的假的?”
说实话,他刚才都没有好好看过楚望,尽管001介绍得还挺郑重其事,可对002来说,恋爱对象本身就是一种天方夜谭的存在。
他只当楚望是001在这个世界的萍水相逢,所以连带着刚才对着楚望开001玩笑的时候,语气都那么轻佻。
在002要以蜘蛛精一样的姿势靠近楚望的时候,程衍忍不伸手拍了他一巴掌把他推开,“干嘛呢你,离我老婆远点。”
楚望跟着前排开路的车行驶,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道路安全上,却还是忍不住轻咳一声,从发间露出了泛红的耳尖。
002也不气恼,只是撇了撇嘴嫌弃地说:“全都是你的味道,我才不想靠近。”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连连把好奇的视线投在楚望的身上,片刻之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001,原来你是来吃软饭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看出了什么,就这么快速地得到结论。
程衍翻了个白眼,只说:“就你长嘴。”
楚望本来在一旁没说话,还是按耐不住吭声:“程衍……也很厉害的。”
他不喜欢之前其他人总是看不起程衍,觉得他是”小白脸“,如果连程衍的朋友都这么想,他便忍不住要维护一番了。
002闷笑一声,楚望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一样,扭头去看程衍。程衍分明也在笑,却在和他视线交汇的时候贴近过去,快速亲了下他嘴角。
“别搭理他,他嘴里就蹦不出两句好话。”
002半个身体缩回车顶,鬼哭狼嚎:“受不了了!你们车厢里全是恋爱的酸臭味!”
但他也没真的把脑袋缩回去,还那么孜孜不倦地当个电灯泡。
程衍瞄了002一眼,问他:“你怎么找过来的?”
002立刻打开话匣子:“当时我在执行任务,遇到个讨厌的宿主,老是威胁要把我的拟态触手剪掉,老子忍了他好久,本来想完成任务当天直接给他一个大比兜,结果本源突然宕机,我二话不说当场就变成大章鱼,把他吓晕后我就溜了!”
系统们要完成的任务本就是本源发布的,本源死得一丝灰都不剩下,对系统们的桎梏全部消失,任务自然就可以不做了。
程衍很同情那个倒霉宿主,毕竟不是所有所有的人都和002有着相同的审美,不喜欢触手也很正常。
002接着说:“我猜是你干的,所以离开那个世界之后,我就一路来寻找你了。”
虽然猜错了,不过区别也不大。
002垂了两根触手下来,随着车子颠簸而摆动着,每次要甩到楚望的头顶上,就被程衍揪住往天窗外扔。
002似乎乐此不疲,玩了几轮后说:“那你们现在还呆在这个世界做什么?”
程衍把异常点的事情粗略和002解释了一下,002倒是很来劲,他们一路都没见到丧尸,以至于他对这种神奇生物充满了兴趣。
车子一路行驶过空荡荡的平原,开始见到零星废弃的旧时房屋,车队两旁也逐渐出现了丧尸的踪影。
马上就到下一个基地,有人类聚居的地方,也就难免有丧尸了。
好在数量不多,他们甚至不需要停车,沟通一下便有异能者直接在车上就出手施展异能,把两旁少量的丧尸直接解决掉。
002终于把他的脑袋从车厢里缩回去,趴在车顶上看热闹。
突然听到他惊呼了一声:“这里也有个触手系的!”
程衍好奇地往窗外望去,正好看到伍明远施展异能,腾空而起的藤蔓缠住不远处一个丧尸的脖子,然后直接把丧尸本就不牢固的脑袋直接拧断。
002兴致勃勃:“这招不错!”
程衍翻了个白眼,冲着002说:“白痴,人家那是藤蔓,不是触手。”
002却已经把自己的触手也拉长伸了出去,依葫芦画瓢地也把一个丧尸的脖子拧掉。
“藤蔓也是触手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才不懂!”
002兴致上来,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出手对付丧尸。他的触手虽然不是异能,但是却也比多数人的能力要强悍多,有了他的加入,车队解决沿途丧尸的速度也因此有了明显的提高。
车队一路顺畅地到下一个基地,天黑之前进入到基地内部。
为了避免吸引太多人瞩目,002把自己的触手收了回去,变成与常人无异的四肢,程衍他们的房车一停,他就身手敏捷地从车顶上翻下来,拉着程衍追问刚才用藤蔓的是车队上哪个异能者。
程衍毫不犹豫地把伍明远出卖掉,看002换个人纠缠心情好了不少。
002虽然看起来整个人不太正经,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还算是心里有数。
他自然也接受了现在自己是个触手系异能者的伪装身份,不会对这个世界的其他原住民说一些超出这个世界设定的话。
他们一行人在这个临海的基地先进行一番休整,然后去解决附近的异常点,之后便要出海去对面大陆,解决最后的一个异常点。
奔波了好几个月,一下子眼看胜利在望,大家都多少有些松懈了下来,楚望索性让车队好好休息几天,放松过后,再进入紧锣密鼓的行程。
这个基地对他们的态度很不错,一番会面后已然精心准备了晚餐,也安排好住宿。
关于三号基地的城主和那个拥有传说中的净化异能的男人其实是一对的传闻,想必在这个基地里知道的也不少,所以他们颇有眼色地,分配住所的时候,程衍和楚望被分到了同一间房去。
隔音效果好不好这个问题总是滚完才会被回想起来,理智回笼的楚望便开始不好意思起来,窝在程衍怀里任由他给自己做清洁工作,装死一样埋着头,才后知后觉地说:“不知道隔壁住的是谁……”
异能者多半耳力都比较好,所以哪怕房间隔音效果没有问题,也担心旁边住个有心偷听的变态。
程衍觉得好笑,听着楚望的语气颇有些后悔,就忍不住生出了戏弄他的心思。
他还和楚望相贴着,就着亲密的姿势抵着他耳根压低了声音开口:“怕什么,该听墙根的这几个月早听过了。”
楚望咬牙切齿掐了一把他的腰。
可他也没有用力,反倒是程衍坏心眼地手指乱动了几下。
楚望气息不稳,手指还搭在程衍的腰侧,这会却是控制不住用力扣紧,他咬着牙闷哼一声,程衍趁机贴近了撬开他的牙关往深处探,呜呜咽咽的声响伴着淋浴的水声变得支离破碎,也只有程衍能瞧见楚望眼尾又泛起红,像被水气蒸的,或是出于其他隐晦难言的原因。
亲吻从嘴唇流连到颈侧,程衍犹豫着要不要亲得用力点,又怕明天痕迹没有消退楚望要气恼,最后的行为像极了什么动物,只对着那节白皙的脖颈又亲又舔。
不知道这动作让楚望想到了什么,不自在地躲开程衍的亲昵,开口说:“白天的时候……”
“什么?”
楚望一把推开程衍,明明都洗完澡了,难得不是呆在房车那个逼仄的洗手间里,这家伙就开始做些得寸进尺的事情了。
楚望清了清喉咙,好像有些不自在,这才开口说:“白天002说的话……”
程衍见他没有温存的意思,干脆关了淋浴的水,抬手去拿干净的浴巾。
听着楚望欲言又止,他才回头看,“哪句?”002废话一大堆,谁记得住他都说了什么。
楚望迟疑了几秒钟,才接着往下说:“其实……恢复记忆后,灵魂形态的时候的记忆我也拥有了。”
程衍的动作一滞。
楚望见他好像回想起什么,开始神色不自在了起来,自己反倒是没那么尴尬了。
他还紧接着说:“其实魂体被触碰会有感觉的。”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就不说了。
程衍:“……”
楚望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有,你给我布置的宠物房很可爱。”
程衍:“…………”
【作者有话要说】
在回家的高铁上的更新!给大家拜个早年!
春节如果有榜单会努力更新,没有的话可能就懒懒散散年后见啦!快收尾了,我在思考要写什么番外,可是感觉最后一个世界就已经很像番外了诶(?)
第205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第二天叫醒两个人的不是闹钟, 是002疯狂砸门的声响。
伍明远打着呵欠,跟在002屁股后面,面上都显出毫无精气神的模样, 罕见的懒散困倦地靠着墙壁呆滞。
路过的同伴都有些稀奇地看多了两眼,然后坏笑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伍明远,无一不是“热心”询问:“伍哥, 昨晚干嘛去了?这么刺激啊?”
要知道异能者——尤其是等级能力越高的——精力都是远比寻常人高得多, 伍明远不仅无精打采, 甚至脸上还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可见昨天夜里一定过得相当有滋有味。
一般时候被这么调侃,伍明远直接揍一顿了,今天却也只是摆了摆手, 挨个回应一句:“闭嘴滚远点。”
始作俑者恰好扭头看他, 问:“你说我弄个细一点的触手能把锁孔撬开吗?”
伍明远沉默了几秒钟,说:“你试试看。”他的语气毫无波澜,整个人全无生机,甚至听起来有些麻木呆滞。
昨天他确实是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见识到了002的触手有多么丰富的功能, 要不是因为002拉着他彻夜进行了对触手系的多种实用功能的实验测试,他也不至于困成这样——当然, 是真的进行了非常正儿八经的实验。
伍明远一开始对于这个只有数字代号, 没有名字的新朋友是同样感兴趣的。基地里的植物系异能者固然不少, 但是却没有人和伍明远一样那么热爱使用藤蔓作为攻击手段, 平时他也找不到人和他交流, 都是只能靠自己瞎捉摸。
虽然触手系异能者和他确实大相庭径, 但是攻击手段的相似让伍明远产生了探究的兴趣, 于是两人情投意合, 就通宵一夜在户外正儿八经地研究怎么对丧尸进行更有力的攻击。
要是只是普普通通地熬一个通宵, 以异能者的体能自然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偏偏为了做实验,伍明远是一整夜都在消耗异能。
而且不管使用多么消耗异能的攻击方式,另一个研究队友都保持着充沛的精力,伍明远自认基地当中除了楚望,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一下子来了个深藏不露的002,便激起了他的斗志……
很遗憾,一夜过去伍明远现在完败,并且他永远也不会知道,002的触手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使用触手就像正常人类活动筋骨一样,根本不会和使用异能那样大量消耗精力。
002果然轻轻松松地把一根手指变成触手,只是在锁孔里拧了半天都没有效果,他又接着说:“要不我用触手从门缝钻进去,把房门打开?”
伍明远抽了抽嘴角,说:“要不我们还是晚点——”
话音未落门就打开了。
程衍脸色比伍明远的黑眼圈还黑:“002,你最好是有什么急事。”
昨晚睡得晚,加上之前在户外留宿有大半个月,他们本来就打着要休息到下午再起床的目的。
听到002在门外喊个不停,程衍压根不想搭理对方,还是因为楚望担心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才不得不潦潦草草地披了件衣服出来。
002却在看到程衍推门而出的时候愣了下,然后直接后退了两步。
程衍脸色更差了:“干嘛?”
002沉默了半晌回答:“……离单身狗远一点。”
伍明远八卦地望过来,只是程衍好歹已经把衣服穿好,也自然不会瞧见什么令路人尴尬的暧昧痕迹来。
程衍翻了个白眼:“狗鼻子。”
002不是寻常人,他能闻到每个人身上的气息不相同,大概此时在002的嗅觉中,他身上不仅是自己的气息,还有很浓烈的楚望的气息,才令他说出这样的话。
002“呸”了一声,才说:“你们是不是要去解决异常点,带上我去见识一下。昨晚还听说了异常点的附近有很厉害的丧尸,正好可以让我活动一下筋骨。”
程衍抓着门框的手微微用力:“那也不是现在去解决。”
002根本听不懂人话,又接着说:“现在也可以嘛!”
伍明远还算有眼力见,一把拉住了002的胳膊,说:“不会落下你的,放心吧!”他还以为002是有什么急事,听着他说话别说程衍气恼,连伍明远都有些想翻白眼了。
002却不解,说:“不是说好要拯救世界吗,你睡到日晒三竿,这态度也太不积极了吧!”
程衍叹了口气,“吃过午饭后。”然后看向伍明远,“麻烦你把他拉走,去哪随便逛都行,我们补个觉。”
伍明远非常配合,拽住002赶忙离开。
程衍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砰的一声把门重新关上了。
楚望还缩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半睡半醒,裹着被子撑着半坐起来,靠着床头打盹,程衍关门走回来,他才微微睁开眼,问:“有急事?”
他回到这个世界后睡眠浅了很多,放以往这样的突发情况早就整个人精神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有了可靠的依赖,他现在倒是也懒散了几分,程衍掀开被子睡回到他身边,他还很自然地也窝进去,然后顺势贴近了滚进程衍的怀里。
程衍亲了他一口,搂着他也眯上眼睛,才说:“没什么大事,下午再说,我们再睡一会儿。”
楚望听着也安心了,他实在犯困,没一会儿又入睡了。
* 小傻子
伍明远拉着002下了楼,002还很不解:“不是说很危险吗?早点解决不是好事?”
伍明远看他是真榆木脑袋,压低了声音说:“你看城主和程先生……就是昨晚比较放纵,你让程先生多休息一会儿,他比较瘦弱,肯定累着了。”
毕竟城主的异能等级很高,体能自然也很强,平时在野外过夜肯定不能做太过,难得可以放松的休息日,自然不用说了。
不过……为什么出来开门的是那位看起来就很弱经不起折腾的程先生呢?
伍明远觉得自己的刻板印象好像稍微有点不对劲了。
002瞪大了眼睛:“他瘦弱?他就是装的!他只是懒而已!”
伍明远没有多做评价,只当是两个损友在吐槽罢了。
至于刚才的疑惑,也快速地被抛到脑后了。
午餐时间程衍和楚望姗姗来迟,好在吃过午饭后,也终于如002所愿,准备出发去解决异常点。
但是之前已经和车队的人说好了要休息几天,这事002不知道,才会今天就催着想跟着去看。
楚望也不好要在下属们休息的时候突然加班,程衍想了想说:“就我们四个人去吧。”
虽然楚望还有些困倦,但这不是还有他……的好前同事兼好苦力吗?
楚望点头。
之前解决异常点的时候,他们几个异能等级强的人很少出手,一般甚至都轮不到他们。
002摩拳擦掌,显然兴奋得很,不过他提了条件:“别开你们那辆破房车,多一个人都坐不下去。”
伍明远也没有意见,虽然他的异能消耗得有些厉害,但是还有城主,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四个人就没有声张地离开了。
不过开的还是那辆房车,把后车厢一些物资搬走之后,空间就充裕了很多,甚至这后车厢的两旁甚至还能打开窗,就像一个小型的窗台一样,只不过在野外出于安全考虑,也不会去打开。
地点早就确认好了,距离也不算远,只是和这个沿海基地隔了一个海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偶尔会有丧尸潮,但是这个基地被影响的已经不算大了。
程衍开着车,很快就到了异常点的附近,在丧尸数量明显增多起来后,四人决定把车停下先解决丧尸再过去。
楚望用火系异能清出一片空地难度不大,毕竟火系技能确实很适合进行大范围的攻击。
解决了包围住房车的一小群丧尸,几个人就下车了。
伍明远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发现他们城主的脸色似乎比平常要苍白一些,就听到了程衍正好和楚望说:“辛苦你了,待会在车上呆着就好。”
楚望点头,应了一声。
他们说话用正常音量,大概是也觉得不是什么多么私密的内容。
只是伍明远越发觉得古怪了。
他还没开口说话,002就迫不及待地说:“我们现在可以动手去打丧尸了吧?”
程衍点头,指了下他们原本就准备前往的方向,说:“我们往这个方向清除丧尸,如果有高级丧尸躲在丧尸堆里,察觉到我们的目的,都会跳出来的。”
002摩拳擦掌:“那我们出发!”
“等等……”伍明远艰难地开口,他感觉很不对劲,但是又死活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程衍扭头看他,伍明远从他的眼神里分明看出了几分同情来。
“昨晚辛苦你了,你和小望就待在车上,我们解决得差不多,你们就一路把车开过去。”
之前遇到异常点的时候确实也是这样的行动,但是……但是问题是——
那时候这位弱不禁风的程先生一般都是扮演着待在车上的角色啊!
可是不等伍明远想明白过来,楚望就喊他上车,伍明远浑浑噩噩地上了副驾驶,透过车前玻璃看着前面准备开路的两个身影,才恍惚地回过神来。
楚望正好开口:“你是不是异能耗尽了?”
伍明远下意识地回应:“对。”
楚望已经发动了引擎,只说了一句:“别担心。”
程衍和002往丧尸最密集的方向走去。
闻到活人气味的丧尸好像被打开了开关一样,一瞬间就从行尸走肉变得兴奋激动,一个个缺胳膊残腿也朝着他们俩的方向疾走过来。
程衍手都没抬起来,002却急急忙忙地开工,他的双手变成了无数的触手,猛地刺出去,把好几个丧尸的心脏捅了个对穿。
好血腥,可是他无比兴奋。
“这是昨晚和伍明远研究出来的!准头还是有点问题,但是因为丧尸很多,所以攻击力还行。”
程衍点头,充当一个捧哏,应了一声:“确实不错。”
处理掉丧尸的脑袋和心脏,丧尸就死透了,但是普通的丧尸只要其中之一出了问题,也就基本一点威胁都没有了。
002有些惊讶地扭头看程衍:“你竟然也会夸人?”
还没等程衍说话,002就反应过来,低声骂了句:“草,你就是懒得动手,所以夸我两句让我出力对吧?”
程衍没有反驳,只是懒洋洋地说:“你不是想测试一下?正好给你机会。而且等下说不定会有高级丧尸出现,你一定很期待吧。”
002憋屈地甩出他的触手,横扫一片丧尸,不吭声。001说得对,他就是见鬼地期待,所以也不得不在这里充当个打手。
他们两个人一路深入,房车在后面慢吞吞地紧跟着,偶尔有一些落单的丧尸往房车的方向围堵过来,楚望用一下简单的异能,也很快就解决掉了。
伍明远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开路的两个人,看了半天却实在摸不着头脑。
“程先生为什么要下车,他也没打丧尸……”他说着又觉得失言,毕竟程衍的异能是净化,对丧尸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于是他连忙后补:“是不是担心那位朋友被丧尸咬到,所以跟着?”
伍明远说完又觉得好像也不对,小心翼翼地瞄了楚望一眼,还好城主看起来心胸开阔,应该没有因此而吃醋的意思。
楚望只说:“放心吧。”
伍明远想想也是,就算程衍走在丧尸堆里,他也不用害怕,倒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越深入丧尸的数量越多,002一路展示触手的八百种使用方式后,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扭头看程衍:“为什么丧尸都是攻击我,却不攻击你?”
虽然两个人站一起,但是很明显那些丧尸都是朝着他这边攻击的,几乎完全无视掉程衍!
程衍还是一副懒散又悠闲的模样,在002眼中显然格外无耻。
“当然是因为你遭人恨,连丧尸都讨厌你。”
002眼白一翻:“算了吧,明明是你更遭人恨,连吃人的丧尸都不想吃你。”
程衍:“……”
倒也没错,他就不反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副cp!触手系和触手系在一起是一种资源浪费!(?)
程哥要来偷偷打丧尸了!
第206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要不是周围都是在拼命在攻击在场数不多的活人的丧尸, 程衍和002两人一边聊天拌嘴,一边慢悠悠往前走的姿态,还颇有点像是在春游一样。
此地靠近海湾, 吹过来的风带着点潮湿的咸味,下午日头不高,如果是身处和平年代, 倒是个很适合出游的日子。
当然, 程衍看起来悠闲, 作为“打手”的002慢慢地看起来就有些吃力起来了。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接近异常点, 没有智商的丧尸们似乎能得知他们的目的地,阻止的行为也逐渐变得疯狂了起来。
002还是能应付一二,但是看着既不受丧尸攻击、也不主动出手的程衍越发不爽。“喂, 001, 能不能……稍微抬一下您的贵手,帮我一把啊?”
程衍带着一丝可疑的同情扭头看002,接了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拥有的异能是什么?”
“我当然不知道, 你又没告诉我。”002怼了一句。
他向来都是一阵攻击之后,就把自己的触手收回来清理, 或者是变回正常人类的四肢好放松一下。
但是身处丧尸堆中, 他敢把这么做, 下一秒估计就要被丧尸们淹没了。哦对, 真的发生这样的场景, 身旁这个被丧尸完全无视的家伙估计还能直接淡定地从包围圈中散步离去, 一想到这里, 002咬牙切齿开口的语气自然更加不爽了。
程衍侧头看他, 才慢条斯理地回答:“我的异能是净化, 只能把丧尸病毒净化,没有任何的攻击能力。”
迎着002目瞪口呆的表情,程衍还继续再加一剂猛药:“而且我进入这个世界前把我的能力都暂时封闭了,所以现在什么攻击手段都没有。”
002几欲吐血:“那你跟着我下来干嘛!你有毛病啊!”
程衍摊手:“我去净化异常点啊。而且伍明远昨晚陪你熬夜,异能都消耗完了,小望也很累需要好好休息,只剩下我能跟你下来开路了。”
语气简直不要太理直气壮。
002白眼一翻不吭声,但是从他的衣袖里冒出来的触手一瞬间就翻了一倍,下一秒同样地往外延展冲出去,席卷扫荡过所有企图靠近他们的丧尸。
本来还有零星的丧尸能靠近过来,这一瞬间周边一米的丧尸立刻被清得一干二净。
程衍嗤笑:“你还藏拙。”
002反驳:“这几根触手比较宝贝,这些丧尸的血肉好脏,我不想碰到而已。”
程衍难得沉默了片刻,才问:“怎么宝贝了?是你身上哪个部位化成的?”
002瞪大了眼睛:“好变态!你都在想什么黄色废料,这些是我睡觉用来当枕头和被子用的!”
程衍反思自己,但还是怼了回去:“我只是问你哪个部位,你才满脑子黄色废料。”
002忙着清怪呢,对此不言不语。
不过多了几根触手攻击,002没有那么吃力了,又忍不住和程衍闲聊起来。
他们下车后带了对讲机,每清空一小片区域的丧尸,程衍就会和楚望通讯,让他们房车可以开过来一点,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双方都有个照应。
在程衍正好聊完天掐掉对讲机的通讯后,002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家那位,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普通人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气息。”
程衍愣了下,扭头问了句:“很强大?”
002心有余悸,甚至还打了个寒颤才回答:“虽然他没有刻意显露出来,但是有意靠近去注意他的时候,那种感觉不舒服极了。”002停顿了下,才补充,“而且给我的感觉和本源也有点像,你该不会是……”和本源谈恋爱吧!?
“别乱想,没这回事。”一看002惊悚的表情都能猜到他都在想什么,程衍快速扼杀002的念头,在002松了口气小声嘀咕“我说呢昨天真的吓死我了”的时候,又补充一句:“你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本源被小望吃掉了。”
002:“原来如此,我就说呢哈哈哈——等下!”
还是002:“啥???”
程衍:“就是物理性的吃。小望把本源吞噬了,那家伙彻底消失,对系统的控制也是那时候消失的。”
002战战兢兢:“你这家伙……上哪找的老婆啊……”
程衍似笑非笑的看002。“你见过的。就是我从小世界捡回来,被你形容残缺不齐、看起来智商不是很高的灵魂碎片。”
002迅速回想起自己都说过哪些屁话,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
最后他挤出一句话:“要不你教教我,上哪捡的,我也想捡一个玩玩养成——”
然后程衍毫无客气地一脚把他踹开了。
程衍和002在边开路的时候边聊天,在车上的两个人没有其他需要做的事情,更是在聊天了。
他们在房车上,视野毕竟没有在车下好,尤其是丧尸的数量明显在增加,前面两人在开路,有时候身影被丧尸遮掩,看得不那么真切。
伍明远免不得担心几分,虽然昨天晚上做实验已经见识了002的能力有多强,但是正是因为熬了一夜,此时才更担心如果中途002的异能突然耗尽该怎么办。
当然,最让他担心的还是此时肩负着幸存的人类最后的希望的程衍。
“其实平时保护的人比较多,程先生想要到野外走动,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真的不能让程先生先回到车上吗?”
平常程衍确实时不时想提一句在开路的时候下车活动,不过这种不靠谱的需求每一次都是被所有人统一制止。
看来憋久了确实是会有问题的。
虽然丧尸会因为程衍的异能原因而排斥接近他,但是如果002出了什么意外,说不定会有影响。
伍明远不仅自己忧虑着,还忍不住连看楚望好几眼。
楚望对着对讲机回应了确认,慢吞吞地启动房车跟在程衍后面行驶,余光扫过伍明远忍不住开口:“你别想那么多了,我都不担心,你急什么?”
“……”
伍明远顿时有些梗住,脑子里飘过一句话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虽然程先生的异能目前可以保证他的安全,但是、但是,走这么久的路,程先生也会很累吧?”
楚望实在是不明所以,车子暂时停了下来,他才侧头看伍明远,开口说:“就这点路,怎么会累呢?”
开路真正在花精力的是002,往前推进一公里也要花半小时,程衍悠闲得和下车去散步一样。别说程衍是个大男人,就算是小邱那样的妹子,走这几步路也不至于会累。
伍明远急了,感觉城主怎么会迟钝成这样,都没听懂他的暗示。这么一想,说不定平日他们在野外赶路的时候,城主也是这般不懂……怜香惜玉的。
这个联想让伍明远忍不住浑身鸡皮疙瘩起来,哀叹自己明明不是城主生活方面的助手,怎么这种事都要他来提醒呢?
“但是程先生的异能不具备攻击性,体能方面比起我们,多少是有些悬殊的吧?”伍明远拼命暗示。
楚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感觉脖颈都有些发热了起来,他小声回答伍明远:“他体能很好的……”
伍明远要是见过城主不为人知的一面,必然会发现楚望表面镇静,其实已经有些羞赧,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自觉地用力。
可惜伍明远毫无察觉,他只觉得城主怎么能迟钝成这样,都这么说了还没听懂他的暗示。
他急得脱口而出:“就算程先生是普通人里体格比较好的,城主毕竟异能强大,他也禁不住您一晚上的折腾吧?”
楚望都来不及害羞了,惊讶地扭头看伍明远,好像话未过脑子就说了出来:“谁说是我折腾他了!”
“要不然——”伍明远接下意识接话,这才顿住,瞪大眼睛看楚望。
楚望:“……”
三秒钟后,两人僵硬着各自把头扭回去,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疯狂蔓延。
伍明远简直要疯了。
他终于发觉之前若有似无的违和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但是……
哦,原来不是城主迟钝,是他自己傻逼。
回想一下刚才自己都说了啥,伍明远真恨不得自己的异能能立刻恢复,他好马上下车去打丧尸,摆脱这个尴尬的现场。
好在留给他尴尬的时间也不多,在楚望又一次从对讲机里接到程衍的讯息,提醒他们可以再往前一点的时候,楚望突然开口:“那是什么?”
伍明远迟了两秒钟从意识到楚望是在和他说话,好在顺着楚望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还能看到个“尾巴”。
——真的是“尾巴”。
在丧尸堆中不知道怎么飞出一团陨石一样的东西,仿佛在燃烧,又好像是和空气摩擦才在周身产生火花,划着抛物线又落会丧尸堆的中间,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响。
那里是……正在开路的另外两个人。
对讲机里正好又传来程衍的声音:“情况有变,离远一点,不要开过来!”
他的声音紧张了几分,除此以外,在嘈杂的电流音之中,似乎还听到一声不太明确的嚎叫,分不清是人发出来的,还是丧尸……
楚望本来从头到尾都好似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也跟着骤变。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元宵后就空闲了想更新结果写到今天!_(:з」∠)_但是好消息是我下一章也写了大半了,所以明天应该也能更新!
呜呜呜不知道说什么了给大家发个红包吧评论都有quq
第207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事发的瞬间程衍还在和002说话, 先发现不对劲的是002。
“这些丧尸怎么有点奇怪?”
程衍没有出手,见到围在他们周围的丧一如既往地被002的触手一击穿心又甩开,看不出什么区别:“哪里奇怪了?”
002琢磨了下:“刚好像有个想躲开, 虽然没躲开但是……很奇怪,之前它们都只会一根筋地往前冲啊——我知道了!是不是我太厉害,这些丧尸终于被我威慑到了!”
他自言自语就能成功把逻辑圆上, 程衍却皱起了眉头。
“喂, 你怎么不——”
“快!看天上!”
002抬头, 瞳孔下意识地一缩紧, 声音都绷紧了几分:“草!谁乱扔火球啊!?”
话音未落,处于两个人周围构造保护圈的触手中分出几根尤为粗壮的,被002往天空甩去。
在他们视野中, 那个正对着他们俩头顶砸落下的火球灼热而急速, 空气都被摩擦得烧起来一样,隐约可以听到细微的炸裂声。
那声音有些古怪,程衍刚脱口而出:“这不是火球。”
002的触手已经甩到半空之中,他脑海里飞速闪过反驳程衍的念头——这东西一看就是个火球, 不是火球还能是什么?
只是话没有说出口,自己的触手已经触碰到了往他们方向抛落的东西。
002把握着角度和力度, 用最皮糙肉厚的那一根触手迎击而上, 准备把火球直接反拍回去。
在触碰到的一瞬间, 他好像听到了程衍在他耳边大叫了一声“不好”, 但是那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般不真实, 更真切的感觉是——
好痛!
在半空中炸裂的东西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火球, 炸开的声浪几乎都把周围的普通丧尸震开。
直面爆炸的触手是002最有力的攻击武器, 那东西可以轻易捅穿丧尸的心脏, 甚至结实到刀枪不入的程度。
但是在002猛地缩回来的时候……
那已经不是一条完整的触手了。
爆炸的热浪直冲地面而来, 随之还有被炸毁的肉碎带着冲劲向四周散开。
不需要002有意控制,察觉到危险,其余的触手已经条件反射地重新扑了过来,严严实实地保护住他们。
爆炸的余浪没有波及下来,但是直接引爆火球的触手伤得极重,血淋淋地垂在地面上,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一股……很特别的焦味。
“……”
程衍觉得这个时候咽口水会显得特别不合时宜,他只能硬生生忍住。
对讲机还没结束通讯,楚望的声音急切地从那边传了过来。
“衍哥!衍哥!你在吗!”
他回神,按住对讲机回应:“情况有变,离远一点,不要开过来!”
002龇牙咧嘴,把周围的丧尸扫开,脸色非常差劲。
“这就是有异能的丧尸是吧?火系?”
程衍应了一声,“可能还带了点雷系,刚才下来的不是单纯一个火球,炸得这么厉害,估计是火雷。”
被雷劈什么的,他之前可熟悉了嘛……
002着急地四处望:“怎么办?这丧尸还挺有智慧的,躲在丧尸堆里,找都找不到。”
周围的丧尸好像也被控制住了一样,不再是一股劲地攻击他们,虽然一直在逼近,却仅仅是流着涎水干嚎。
两人都意识到不对劲,对视的时候看到彼此的脸色一样差劲。
“这是想……围堵死我们?”
程衍没有应答,他微眯着眼,让自己的专注力向四周扩散。
觉醒了净化异能后,他对丧尸病毒就格外敏锐。他能感知到周围空气中哪里的丧尸病毒活跃最厉害,哪里密密麻麻全都是……
“往右边开路!”
睁开眼的下一瞬间,他立刻开口。
“我倒是想开。”002嘀咕了一声,还是照做。
只是丧尸的数量比刚才要多的更多了,002挥舞着触手,进展也很困难。
两人沉默着没有说话,这时候,从他们前进的方向又扔出一颗火雷,划过抛物线精准地往他们头顶降落。
002明白过来了:“这是要困住我们当活靶子啊!”
他的触手飞快挥舞,拨开成百的丧尸,往旁边急速卧倒。
下一秒钟,那火雷落到他们之前的位置上,没有神智的丧尸已经把那方寸霸占,于是被同伴的进攻炸成碎片。
002爬起来,扭头后看咋舌:“我突然觉得,法攻好像真的比物攻好。”
程衍拽着他往旁边挤,“快躲!”
002跟着他的方向,同时似有所感地仰头一看,脸色更加精彩纷呈了。
——他们的方向确实找对了,接连砸下来的火雷是三颗,还在半空中的几秒内,就已经把空气都灼热。
002一边开路一边把自己那根受伤的触手卷起来护在胸前,爆发出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极限,触手挥舞着把朝他们涌过来的丧尸拨开,堪堪躲过接踵而至的攻击。
“怎么办?”002扭头看程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拿那家伙的攻击没辙啊。”
他要是真会个异能还能在半空中和火雷对轰,触手都是自己的血肉躯体,弄坏了要修复很难的,而且还很疼!
程衍想了想,说:“我试试,不行就先撤,再找人支援。”
“你想怎么试?”002脱口而出,却见程衍闭上了眼睛,手放在胸口,一副奇奇怪怪的姿势静止不动。
002抽出一根小触手去推他:“都这时候了,你装什——”
他的话停顿住,用那根小触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程衍的周身突然出现了一层隐隐约约的白色的光,将他整个人笼罩住,在白日下影影绰绰没那么显眼,却凭空散发着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气息。
002咽了咽口水,他下意识地后退,但马上回过神来,强行镇定下来:“你还真是在cos牧师啊?”
程衍睁开眼,虽然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却好像被周身的光芒影响,气质都有些不同于寻常。
他抬手,从他身上的光好像分出了一部分,然后就自然而然地落在002的身上,同样将002包围住。
那光芒的效果非常明显,下一瞬间,丧尸不仅不愿意靠近程衍,也似乎不敢去触碰002。拥挤如同潮水的丧尸又如同潮水一样地往后撤离十来公分,好像惧怕着,可是又不得不接近,进退两难地避让出一小圈的真空带来。
与此同时,接连不断的火雷又一颗往他们的头顶砸落,002感觉到那白光好像是自己身上覆盖的一层膜,现在那一层膜向上扩散,似乎迎头直面火雷,在002错愕不及的注视下,一同湮灭了。
“是个一次性的。”
程衍说着,但是紧接着就是同样的白光再次把两个人覆盖,好像没有花费太大的精力一样。
002扭头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程衍就好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一样,开口道:“我其实也不确定能不能这样用,之前没尝试过。”
毕竟他每次跃跃欲试想要出手,都被其他人拦住了,根本没有多少机会测试自己的异能有什么使用方法。
变异丧尸会释放出对应的异能,但是毕竟是从丧尸身上释放的,攻击也自然带着活跃密集的丧尸病毒。
净化的原理本来就是消除丧尸病毒,除了能做防御、斥退丧尸的作用以外,丧尸发出的攻击,在接近”保护罩”的时候也会被净化,从而直接失去杀伤力。
002大喜:“你给我多罩几层,我冲进去弄死他!”
他话音刚落,却看到铺天盖地的火雷又一次往半空中投掷,只是那些火雷不是往他们的方向接近,反而往另一个更远的方向扔过去。
火雷坠落的速度从慢到快,还没加速到极致前,在空气中摩擦出艰涩的炸裂声。
两人愣了下,在火雷要坠落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这次攻击的目标是在他们身后的房车!
说时迟,那时快。
从意识到丧尸的攻击目的到火雷坠地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程衍闭上眼睛——肉眼可见的视线里都是层层叠叠阻碍的丧尸,他不需要用肉眼,意识才是他感知周围环境真正的眼睛。
从惹人厌烦的丧尸病毒中识别出熟悉的气息只需要瞬息,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破除开一样,皎洁的白光从他身上往目标飞快接近,阻拦的丧尸如同纸糊一样被击穿。那光芒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这千钧一发之际越过半空中往下抛落的火雷,触碰到了那辆远离丧尸包围圈的房车。
白光瞬间如同柔软的介质,由光变成水,涌动着将整辆车覆盖住,然后又以房车为中心,向四周和上空膨胀扩大,在阳光下如同一个流光溢彩的大玻璃罩。
下一秒,火雷撞上了那玻璃罩。
第一颗火雷在撞击下湮灭,玻璃罩却没有消失,甚至光辉一点都没有削弱。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火雷像前赴后继的飞蛾,接连不断地在防护罩上炸裂,火光顺着防护罩往下滑落,摩擦得光芒更加璀璨。
那“玻璃罩”自始至终都没一分变化,流动的光辉凭空给人踏实的安全感,好像玻璃罩以外有多大的危险,都可以尽数被拦截。
伍明远控制着自己的藤蔓,从车窗伸出半米不到的距离,是要准备在火雷攻击时尽可能做出反击。而此时藤蔓悬停不动,伍明远看着外面的场景惊讶得合不拢嘴。
楚望坐在驾驶座上,房车刚发动引擎,他们正准备开车逃离,此时慢慢地重新熄火了。
伍明远呆愣地开口:“这……这啥?”
楚望立刻反应过来,拿起对讲机说话:“你怎样?有没有事?”
对讲机里自然没有回应的声音,但是下一秒,从丧尸堆里传来一阵不似人会发出来的嚎叫,那声音尖锐沙哑,语调混乱不清,听不出清晰完整的音节。
距离包围圈有一段距离的房车上正好可以看到,随着那声音出现,涌动的丧尸更加激烈的往最密集的地方拥挤。
但是那声音持续不过短暂的几秒钟,就好像是绝望濒死的哀鸣,最后那声音不是逐渐消退,而是猛地终止。
就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
紧接着,奔涌的丧尸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再没有一致的目标方向,那些如潮水一般人头迷茫地朝周围四散,零乱麻木地离开了这片区域。
驾驶座方向的车窗正好能看到那边的骚动,楚望还握着对讲机,摇下车窗往外看,呆愣着没出声。
伍明远从副驾驶的位置探头过来,嘴上喋喋不休:“他们把那个变异丧尸解决掉了?”
等他脑袋也凑到车窗的时候,和楚望同样愣住。
失去目标的丧尸散去后,终于能看到一直深陷包围圈的两个人,只是远出于意料,包围圈的中心站着的是程衍,而他脚下正踩着个没了动静的丧尸。
……恰好下脚的地方是那丧尸的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门徒步了_(:_」∠)_明天还有力气的话会更新,剩下的真的真的不多了,争取一口气写完!
第208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程衍给房车上的两人加好防护罩后, 并没有再往那个方向去关注。
防护罩有他的气息,需要他控制,他甚至还能通过防护罩感知周围的情况, 自然已经不需要肉眼去看了。
旁边的002还没有反应过来,程衍哗啦啦地几个往他脑袋上套了几个光环,说:“一次性的, 省着用。”
然后不等002做出回应, 他已经朝着丧尸最密集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些丧尸根本没有阻拦他, 也许受到更高级的丧尸控制来围堵他, 但是存亡的本能还是让它们在被程衍接近的时候,惊恐地向周围躲避开。
丧尸们行动不够利索,数以百计的丧尸互相牵绊着, 像阿米诺骨牌一样往周围摔倒了一大片。
从丧尸堆中间抛射出来的火雷数量更多了, 如同那个始作俑者感受到了危机,在不顾一切地攻击阻拦。
火雷连续不断地坠地炸开,扬起的尘土带着浓烈的硝石气味呛人,视线都因此被遮挡几分。那些火雷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准度, 而是大面积地落下,在地面上造成连续不断的爆炸。
只是火雷的降落速度已经追不上程衍冲刺的速度, 那些垂死挣扎的阻拦无济于事, 甚至还因此将丧尸堆都炸出不小的窟窿来, 反而替他开了下路。
002似乎也不幸被击中, 程衍给他的防护罩没有那么大的功能, 因为相比另外两个人, 002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挂掉。
002在后面哀嚎着, 叫得比那些被炸飞的丧尸还大声, 但是程衍没有回头去看他, 这转眼的瞬间,他已经看到了那个藏躲的变异丧尸。
很难靠肉眼从丧尸的外表判断出这个丧尸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末日已经持续了八年有余,人类变成丧尸后,只会存留本能的行动,不会顾及自己缺胳膊少腿,更别提衣衫褴褛浑身污秽……这样的小事了。
所以程衍看到那个脏兮兮的丧尸,认出来不过是对方恰好从掌心凝聚起火雷,正准备放射出去。
和程衍四目相对的下一秒,程衍在丧尸那麻木僵硬的脸上似乎都能看到一丝惊恐。然后紧接着,那变异丧尸手里的火雷就朝着他的方向砸了过来。
砰——
噗嗤。
如果两旁围观的不仅仅有丧失神智的丧尸,还有活人的话,必然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火雷在半空中滑出抛物线时分明声势巨大,但是程衍不过抬手释放出一抹白色的光,噼里啪啦的火雷就好像只是个外强中干的大气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戳破了。
酝酿着庞大能量的火雷没有机会炸裂开,悄然地散落成连星火都燃不起的细碎,飘扬着缓慢落到地面。
那场面煞是好看,却也没有人给予一个眼神。
程衍迎着火雷碎裂的残骸,三两步已经逼近那个变异丧尸。
如果那丧尸会说话,必然会忍不住想问一句他的目的。
不过哪怕丧尸留有神智,也没有机会发出他的疑惑了。
因为紧接着,就是一套标准的拳脚相加落在丧尸的身上,本该都拥有比人类更加强的体能的丧尸却此时变得好像手无缚鸡之力,几乎使不出一两个反抗的招式,就这么被程衍直接撂倒在地上。
再然后,就是失去控制的其他丧尸散开后,其他几个人见到的场面。
……
其实楚望他们听到的嚎叫中还包含了002的那部分。
他们回到车上后,伍明远粗略地给002炸伤的触手包扎时,002全程怒骂痛斥程衍不做人的恶劣行径。
“你丫的明明可以释放出持续时间长的防护罩,你偏偏只给我两个一次性的,就刚才那爆炸范围,两秒不到就直接碎掉!虽说炸不死我,但是每一根触手都是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啊!”
他已经把正常的双手恢复回来,只是袖口里还钻出两根被白纱布包住,需要等恢复好才能缩回去的触手,被002心疼地抱在怀里抚摸。
程衍摸了摸鼻子,开口辩解:“这不是炸不死吗,我怕我异能不足,就省着用了。”
话说到这里002就更来气了:“你哪里有用上异能了我问问你,那丧尸不是被你一脚踹死的吗!”
程衍给他纠正用词:“是被我踩断脖子死掉的,一脚踹死还是有点难度。”
002直瞪他:“前面清丧尸明明你也能出手——出个脚都好!就让我一个给你当苦力,真有你的!”
程衍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伍明远包扎完,把剩余的纱布和药品放回医药箱收好,楚望见气氛有些冷下来,连忙开口:“异常点怎样了?”
其他人都无法感知到异常点,只有程衍特殊的异能可以做到。
程衍回答:“就被那个丧尸踩在脚底下呢,我顺手就解决掉了。”
楚望点头:“现在也不早了,我们抓紧回程吧。”
幸亏夏季太阳落山得晚,现在天色还很亮,否则入夜后在漆黑一片的荒野上,单独一辆车行动也是有些危险的。
002受了伤,自然坐在后面休息,伍明远看了下剩余的三人也知情识趣地去后车厢了。
楚望其实没消耗到异能,精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设置好导航发动引擎,车子按原路返回那基地去。
路上程衍才说起:“我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给自己下了禁制,封住了大部分的能力,刚才紧急情况下,被我自己挣脱了。”
刚才旁边有伍明远,不方便说,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程衍才开口解释。
楚望开着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问:“会对你有影响吗?会不会不舒服之类?”
程衍忍不住笑了,摇头:“影响不大,其实这个世界太羸弱了,不舒服的应该也不是我。就是担心这个世界溃散,不能一次性用太强大的能量。”
楚望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程衍弯了弯嘴角,伸手捏了捏楚望了脸颊,被楚望扫开:“开车呢,别闹我。”
程衍心想,要不是在开车,他的动作就不止于此了。
他懒洋洋地躺在副驾驶座上,盯着楚望没有再吭声了。
他只是想和楚望解释下,为什么他能突然释放那么强的异能,还能徒手打死丧尸的原因,但是楚望听完后重点却是担心他的安危……
夕阳柔和的落在楚望的脸上,就着刀削一般的侧脸线条镀上一层温暖的光。
楚望余光瞄他,见他老是盯着自己,忍不住开口:“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程衍声音带着笑意:“想带你去私奔。”
楚望也不由得笑了一声,没应声,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一直没落下。
回到基地,听说了他们四个人出个门顺手就已经把异常点的事情解决了,负责招待他们的人喜上眉梢,非要弄个宴会庆祝,被直接拒绝了也不扫兴,又要拉着楚望他们逛逛基地。
几人本来兴致不大,直到负责人说因为地理位置临海,基地里面有内海湾沙滩,也算是难得在末日后还能留有个景点的基地了。
几人听着倒是有点兴致了,负责人立刻说:“现在海滩正好能看到日落呢!我马上清场,接送的车马上就到!”
“不用这么麻烦。”楚望皱眉,“我们自己去就行了,你也不用管我们,过两天我们就走了。”
负责人连忙摇头,“怎么算麻烦呢!”哪怕知道他们很快就要离开,拉拢强者这样的好事,还是争取好久才争取到的。
伍明远了解楚望的秉性,以前就不爱应酬,现在有了对象简直更加变本加厉了。他直接一把将负责人拉到旁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对方明白过来,也不再多说话反而惹人不快,给他们指路后就直接离去了。
程衍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说:“我们就开着这辆房车过去吧!”
002嘀咕:“那我岂不是还要坐后车厢?”
后车厢里的货物虽然清出来,但是没有座位,格外不舒坦。
程衍应了一句:“待会你想坐里面还没机会呢。”
002不明所以,其他人也同样一头雾水。
楚望想到了什么:“就是你——我们离开基地的时候,你说的秘密吗?”
程衍笑着点头。
等到了内海湾的沙滩,正好能看到太阳坠在海平面的上空,映照得天边和海面都是晚霞的瑰丽色彩。
这里果然是基地内难得可以活动的地方,风景又确实不错,他们的房车开过来,正好可以看到沙滩上有不少嬉戏玩闹的身影,里面竟然不乏年少的孩子。
房车沿着沙滩上铺的路一路开到尾停下,已经能看到潮水涌上的海潮线。
有不少小孩在沙滩上玩,家长也在旁边盯着看。见到车子开过来,还有小孩子很新奇地跑过来大喊:“这辆车子好漂亮!”只是被家长戒备地拉住,才没有都靠近过来。
这辆房车已经在野外行驶了好几个月,已经是饱经风霜的模样,只不过这个基地的负责人确实格外热情,昨天刚到了之后,就将他们的车子清洗了一通,这回能看到原本房车的色彩鲜艳,用了这么多年变黯淡了也还是比末日之后看到的其他车子好看多了。
他们下了车,迎着海风看周围的风景。
伍明远忍不住感慨:“这个基地安全系数一定很高,居然有这么多孩子。”
在末日呆了足足八年的人,最清楚在这样的环境里,普通人的生存几率尚且非常低,更何况是更加脆弱的未成年人呢。
而且末日之后朝不保夕,寻常人很难再有后代,或者愿意去孕育后代。沙滩上也有年纪不足七八岁的几个小孩子,显然也是额外珍贵。
程衍在摆弄房车,不知道按了什么,后车厢的位置从两边各自向外敞开,上半部分撑起变成遮阳的顶,下半部分成了一个延展的吧台。
注意着周边环境的小孩还是忍不住连连看过来,稀奇地哇哇大叫。
楚望想了想:“怎么这么像……流动餐车?”
程衍已经跑回车厢里了,弯着腰搬东西,最后成功地翻箱倒柜找到自己要的设备拎上来,才和他们招手:“搞定了!”
那台设备外壳是不锈钢,看样子放在房车后车厢的柜子深处,估计足足藏了八年,居然还没有多少生锈的痕迹,倒是显得很崭新。
002用指关节敲了下,问:“这是什么?”
楚望已经跟着程衍进到车厢里面,看程衍还从柜子里拎出两袋面粉一样的东西,连忙接手帮他放好。
他再看那台机子朝内的装置,猛地反应了过来。
“这是……冰淇淋机!”
旁边围观的小孩有很多,说是小孩,其实明明多数已经十几岁了。
年纪很小的那几个孩子还在迷茫地张望,十几岁的少年们已经大叫了起来:“什么!冰淇淋!末日之后我就没吃过冰淇淋了,哪里有冰淇淋!”
这下家长们也拦不住,房车的临时吧台正好高度合适,一整排的脑袋齐刷刷全部凑近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看向车厢里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是冰淇淋房车!百度可以搜到,是我的梦中情车quq因为不会开车也买不起只能让程哥和小楚爽爽这个样子(对手指)
今天明天都有更新,原因是我文档不知道为什么章节数对不上,我以为我写了一章,实际上居然写了两章_(:з」∠)_
第209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不急不急, 每个人都有哦。自己准备好杯子,排队来拿。”
临海基地的内海湾沙滩上,今天的黄昏难得有了个少见的场景。
一辆冰淇淋房车停在沙滩边上, 两边挤满了几乎整个基地所有的未成年人,简直像是在过一个久违的儿童节一样。
末日之后冰淇淋机变得少见,也不可能还留有生产线;冰淇淋粉虽然制作不难, 但也需要基地满足了基本的温饱后才有可能制作, 还需要有对应的生产机器。
别说基地的孩子们, 连成年人都是好几年没有吃过冰淇淋了。
这房车大概是末日之前出厂就用于流动摊贩的旅行车, 后车厢用于储物之后,内置的冰淇淋机也没有被遗弃,才那么幸运地尘封到程衍闲来无聊时发现。
而冰淇淋粉正是出发前程衍找了培育基地的食品加工负责人制作的, 所幸基地有生产线也有配方, 抽时间弄了两包并不难。
程衍吆喝着大小朋友都把队排好,手上的动作不停,接过依次递过来的杯子后熟练地操作机器,一份份的冰淇淋就被制作出来。
楚望在旁边帮忙搅拌冰淇淋粉添加进去, 两个人没有言语交流,却配合得默契十足。
冰淇淋粉的分量不多, 程衍一边接过一个小女孩递过来的瓷碗, 往里面放了一勺冰淇淋, 视野里出现一个塑料杯, 另一个男生高高举过来说:“还有我!还有我!”
程衍先把冰淇淋给了那女孩, 扫了一眼男生嘴角没擦干净的痕迹, 放轻了声音亲切地说:“每个人只有一个哦。”
那男生紧张地说:“我、我还没吃!”
程衍还是笑了笑, 好脾气地说:“说谎是不对的。”
男孩子还没发现是哪里露馅, 缩了缩脖子心虚地跑了。围着的孩子里也有一些察觉到, 才散去了一半。
楚望搅拌着冰淇淋粉,吐槽了一句:“难怪我刚感觉怎么人越来越多。”
程衍笑着摇头:“很久没吃到吧。而且冰淇淋确实很好吃,不是吗?”
楚望瞥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吃。”
虽然本意是只打算他们几个人弄来吃,但是引起了小朋友的骚动后,在一群孩子眼巴巴的注视下,怎么也不好置之不理。
于是两个人当了半天的苦力,自己倒是一口都没有机会品尝到。
002和伍明远倒是早早已经各自要了一个,爬到车顶上去了,也不乐意当他们俩的电灯泡。
程衍还从车里翻出了一些存留的塑料杯,只是库存不多,才让想吃冰淇淋的小朋友都自带杯具。
这会慢慢地排队的孩子人数也都变少了,发现偷偷再多要一个会被发现,吃完的小孩舔着手指头回味,也不好意思再凑过来了。
周围的人稀少许多,程衍拿了几个塑料杯出来,问:“给你挖两个球?”
其他小朋友都只有一个而已。
楚望把最后一部分搅拌好的原料倒入冰淇淋机中,才说:“我不爱吃这个。”
“真的吗?”程衍问,语气还带着笑意。
楚望扭头看他,本想强装镇定地坚持一下,但是正好看到程衍低垂着眼,专心致志地挖冰淇淋球的模样,夕阳正好从敞开的窗台映照进来,那暖黄柔和的光镀在他的眼睫上,像蝴蝶闪亮的羽翼落下。
他不由地愣了下,回过神的时候,程衍已经装好了冰淇淋。
楚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都说不清是想吃冰淇淋的馋,还是看着对方心头就有种难捱的痒。
视线了程衍对视上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含笑看他,那眼神好像在说“还说你不想吃?”
楚望还嘴硬着:“我不是想吃,我是觉得渴,还有点热……”
季节都已经入夏,南方沿海的区域,夜幕降临之前都热得不行,哪怕楚望觉醒了火系异能后耐热能力比别人高,这会儿也有些受不住了。
再说旁边就有散发着凉气的冰淇淋,谁能忍受得住呢?
程衍笑着点头附和:“嗯对。”
他们正说着话,另一个脑袋在窗台边探了过来。“楚哥,是不是不需要加水了呀?”
是来帮忙的小邱,要没有她的异能在旁边源源不断地提供干净的水源,还没有办法制作出冰淇淋来。
小邱扎着高高的马尾,热得脸颊发红,倒是因为额发都梳起来,比起之前腼腆的模样,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程衍笑着和她打招呼:“差不多够了。”说着顺手把手里的冰淇淋递了过去。“辛苦你忙活这么久,这个给你。”
小邱也没有比那群孩子大多少,情绪很鲜明地表现在脸上,眼睛立刻亮起来:“真的吗!谢谢程哥!”
小邱乐滋滋地接过盛了两个冰淇淋球的杯子,跑去沙滩上坐着边看日落边吃,留下来欢乐的背影。
楚望把小邱当妹妹,甚至是当大一点的女儿看待,这会明明看到小邱开心他也该心生愉悦,却还是忍不住心里头泛酸。
趁着周围没人,他才瞪了程衍一眼,“你不是说给我的吗?”
程衍还在笑,格外欠揍的模样。”你不喜欢呀,那正好小邱看起来很想吃嘛。”
楚望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听出程衍就是故意的。
程衍笑着躲开,却紧接着一把将他搂住,制作冰淇淋的吧台高度正合适,他双手直接按在吧台上,就直接把楚望困在自己怀里。
楚望吓了一跳,没躲闪开,不由地紧张害臊起来:“喂!那么多人!”
他刚说完,程衍就接话:“关上窗就看不到了。”
“啊?”
楚望没反应过来,听到了旁边传来“吧嗒”的声响,低头往侧边看,才看到程衍的手指摁着吧台边沿一个按钮上。紧接着,房车两侧敞开的窗台自动向内收拢,朝上延展打开的屋檐也重新合回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房车便变得昏暗了起来,车外的人自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楚望没有再挣扎,乖乖任由程衍就这样抱着他。
车厢里只有窗台的缝隙照进来几缕轻微的光,什么都看不真切,却也因此不用顾及其他人,楚望也放松了许多。
就着怀抱的姿势,程衍还把脸凑近楚望的脖颈,鼻尖在他耳朵和颈侧蹭了蹭,留下带着热意的气息。
没两下就被楚望推开。“车上的水已经用完了,你不会是想等下还让小邱来加水吧。”
小邱是腼腆安静,但她也不是傻,他们俩住一块车上用水总是过量,用脚趾头想都猜得出是为什么。
程衍知道他不好意思了,只是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笑意:“好吧,我就蹭蹭——”
楚望伸手掐了下他的腰,忍不住开口:“你听听自己都说得什么话!”
程衍这才不开玩笑了,就抱着他亲亲,吻从唇上蔓延至脖颈,亲到喉结的时候楚望才捱不住呼吸变重,狼狈地躲开。
“别闹了,我、我想吃冰淇淋了!”楚望呼吸急促,感觉比刚才还热,所以更需要能让他迅速降温的冰饮也是合理的。
程衍低声闷笑一声,贴紧的胸膛带动着起伏。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
楚望瞪他。“明知故问。”
程衍摇头直笑。“谁叫你和我嘴硬,想吃还不承认。”他稍微后退一点,尽管还抱着楚望,但没有黏得那么紧了。
他还在说:“你就是喜欢吃甜的。小时候你不还经常零花钱都拿去买波板糖棉花糖,钱都花完了,结果每次都是我买了午餐咱俩一起吃的。”
楚望瞪得眼睛更圆了。
“你怎么这都记得!”
程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当然,我记忆全都恢复了。而且我现在也不是肉眼凡胎,多小的事情都不会遗忘了。”
在成为“系统”之后,他本来就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了。
楚望愣了下,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一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程衍问:“怎么了?”
楚望这才收回视线。“没、没有。”
他分明有心事,却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不说出来。
程衍早就发现了,和楚望重逢之后,他心里总是藏着什么秘密,不愿意说出来。
只是他隐瞒得实在太糟糕了,叫人一看就发觉。
“你不诚实啊。”
程衍摇了摇头说。
楚望吓了一跳一样,更加闪避他的视线,声音都绷紧了起来:“什、什么……”
程衍一直盯着他,看着却不怎么忍心再追问下去,只是又紧紧地抱住他,贴着他的耳朵才低声说:“你看,我喜欢你,都直接和你说,就你最别扭。喜欢甜食有什么不好意思,对我都不坦诚。”
他一边说,楚望被弄得耳根痒痒,想缩开却无处可躲,结果反而更往他怀里扎。
楚望这才松了口气,声音放轻松了些。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黏糊?”
程衍咬着他耳朵的嫩肉,舔得湿漉漉地,声音也好像泡在糖浆里一样粘稠。
“你不也是,多大的人,还会和我闹别扭。”
楚望侧头去看他,主动凑上去亲了一下,才轻声说:“我也好喜欢你,好想和你永远呆在一起。”
他不似程衍总把喜欢挂在嘴边像说挑逗的情话,倒是袒露真心时显得无比郑重认真。
程衍盯着他,许久才忍不住闷笑起来。
“你说这样的话……要我怎么忍耐得住?”
楚望掐了他一下,还格外认真地回答:“外面全都是小朋友,不可以乱来。”
所以程衍只好捧着他的脸,反馈回一个吻。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等解决完丧尸的问题,这个世界应该可以逐渐修复好,到时候我们随时可以离开,就可以和度蜜月一样,去其他的世界玩。”
楚望不住被他逗笑:“度蜜月?”不过紧接着他就被程衍说的另一句话吸引开注意力。“我也可以……和你一样?”
他有些呆愣地看着程衍,程衍也有些愣住。
“当然,你本来就不是凡人,天道孕育了你,你又吸收了本源的能量。在这些小世界随意穿梭,是很简单的事情。”
就像002为了找他,能追着他的踪迹在这个世界迫降好几次一样。当然,002的水平比较次,才会迫降姿势不对把自己摔骨折,程衍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这样的意外。
看楚望还有些错愕不及,程衍又接着说:“到时候我教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就不会总是失散了,也绝不会像这次一样,让你等那么久。”
楚望紧紧盯着他,许久才点头应声:“嗯。没有等很久。”
程衍愣了下,心头一片酸胀,却又忍不住想笑。最后他只是紧紧地把楚望抱在怀里,没有说别的话。
他知道楚望还藏着什么秘密没有告诉他,就像他为什么会熟知剧情,会清楚异常点的位置一样,但是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楚望不愿意说,这样的小事他便不去追问。
像他也有事情没有说出来。
在今天下午解决掉那个丧尸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是楚望的声音,又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楚望。
“天道赋予我使命,我一定会执行,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那个声音总是很冷,没有带一分人类该有的情绪开口说话,只是这一次分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在程衍用脚踩住那个丧尸的脖子时,他终于在脑海里听到了第二个不同的声音。
“他”回应了楚望:“再给你一点时间?来不及了,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咔嚓。
程衍一脚把丧尸的脖子踩断,脑海里的声音好像也随之被关闭,全部消失。
使命?
他是个只为自己心中所念想而活的人,才不会相信什么使命。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妹子猜到设定,其实很明显的(暗示)但是真的不是刀(认真脸)
明天大概有更新?(不确定地溜走了)
第210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那两个人在车里待多久了?太阳都快没影了。”
002坐在车顶上, 又不完全是坐在车顶上,而是用触手上的吸盘固定住自己,然后大半个身体往外探出去, 直往下望。
伍明远尴尬地咳了一声,说:“人家小两口……”
002伸出一根触手,蠢蠢欲动。“我还想再吃一个冰淇淋。”
但是他怕自己强行把窗台撬开, 会让周围玩耍的未成年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场面, 因此而有些犹豫不决。
不过, 不只是他盯着窗台紧闭的房车看, 周围也聚集起了其他的小孩,有的还没有吃上冰淇淋,拿着个空杯子眼巴巴地望着, 甚至有的看模样都要哭了。
“我……我是不是来晚了, 冰淇淋车收摊了呀?”
“刚才还开着呀,有两个大哥哥在做冰淇淋的。”一个少年舔着手里的塑料勺子回味中。
另一个少年接着说:“对哦,他们还在车里,要不……敲门问问看?”
几个没吃到冰淇淋的孩子踌躇了一番, 最后还是有一个忍耐不住,走上前去敲车厢。
“哥哥、哥哥, 还有冰淇淋吗?”
002看好戏一样地往下望, 还要拉着伍明远一起看。
伍明远很不自在:“这不太好吧。”
002义正辞严:“我们也没做啥, 就看看而已。”
伍明远因为下午不小心知道了一些别人床笫之间的事情, 怪尴尬的, 这会要是还不小心看到活春宫之类就更甚了。
不过002也没机会看到什么好戏,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时, 房车的侧边又重新敞开成窗台的模样, 车顶也延展出遮阳棚。002从旁边探头往下看, 只可惜车里的两个人衣服都穿得好好的,程衍又在摆弄那台冰淇淋机,楚望在旁边清洗用完的器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002撇嘴,显然很扫兴的样子。
还没有吃到冰淇淋的小孩一个个眼巴巴地凑到窗台前,个子不够高的都拼命垫脚尖把下巴垫在窗台上,直往车厢里面张望。
“还有冰淇淋是不是!”
看到冰淇淋机发动,孩子们感受到为数不多的快乐,兴奋地叫喊了起来。
程衍拿了车子里的塑料杯,正挖出冒着冷气的冰淇淋球,头也不抬地说:“还有哦,但是吃过的不能再要了,不然就把其他小朋友的分量吃了。”
孩子们纷纷举起自己手里各式各样的盛具递上前去。“我还没吃!”“先给我一个!”“哥哥,他吃过了,他骗人!”
闹哄哄地声音此起彼伏。
程衍挖了一个冰淇淋球,又往杯子里再挖一个,温声说:“等一下哦,哥哥要给老婆先做一个。”
楚望收拾好了搅拌的用具,腾出手掐了他一把,却压不住嘴角的笑容。
002把脑袋缩回去,看到伍明远正拿着相机在拍日落。
伍明远扭头看他五官很扭曲的样子,好奇地问:“怎么了?”
底下全是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他没仔细去听,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002凑过去看他手里相机,啧了啧嘴说:“没什么,就是被恋爱的腐臭味熏到了。”
伍明远笑了笑没吭声,心想着他不去凑热闹果然才是正确的。
* 小傻子
休息整顿好几天的时间,不管怎样,他们都要准备继续往最后一个异常点出发了。
最后一个异常点的定位在需要跨洋才能抵达的另一片大陆,在这个沿海的基地呆了几天,也是因为需要他们的帮助,程衍他们一行人才有跨洋的交通工具。
末日之前自然有飞行航线,但是荒废了好几年,各地丧尸潮源源不断,在解决基本的生存需求之前,各自为政的大基地都很难分散出精力来重建机场。
要跨洋只能乘船,好在临海的基地守住了一个码头,这几年也有近海出行过,船只还没有被荒废掉。
只不过他们还需要船长海员这些专业人才,需要根据航行时间估算物资储备,能承载的人数也不多。手下在基地里放松过了好几天,楚望他们几个人可不轻松,扯皮了好几天才得到支援。
“我们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还不都是想解决掉丧尸吗?”算计来算计去,还答应给了不少的好处对方才松口,伍明远心里就有些来气。
事实上,这一路上,虽然有关系友好的基地帮助他们,可始终有人不相信他们的行动能真的拯救这个世界,更有多数人理解他们的行为,却不愿意为这样重要的事情做出一点支援。
清剿丧尸时受到热情欢迎,想借点物资时就顾左右而言他,哪怕是怀着相同目的的人,也很难没有二心。
002更是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务,他执行任务方式向来简单粗暴,毕竟脑子也不怎么会转得动。
“就是!”他义愤填膺地附和伍明远,“连冰淇淋车都被他们要走了,太过分了!”
上次他才吃了一个冰淇淋,就被程衍以原材料不够为由而拒绝了再来一个。
“其实……”楚望想了想开口,“就算车子留着,我们也没法带到船上;就算把冰淇淋机带上船,我们也没有冰淇淋粉了。”
所以说到底就是002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吃到冰淇淋。
……其实他也很想吃就是了。
几个人齐齐叹了声气,就此无奈地终结了话题。
出海要做的准备可不少,最出乎意料的是启程的日子还得卜算择日。
末日之后什么礼乐崩坏、科技文明坍塌,沿海一带的幸存者居然还留有这种传承千年的习惯,甚至保留了完整的卜算工具,实在不得不令人叹服。
“你们难道连出城清剿丧尸,也要择个良辰吉日才能出门吗?”伍明远目瞪口呆。
基地的负责人还真认真回答他了:“不是这样的,大事一定要过问,特别是出海。人的力量和海洋相比是很渺小的,更何况末日之后,我们也不知道深海里会不会有什么大型生物感染了丧尸病毒……神也许从来不存在,但是求过神后人会安心许多,面对危机知道被保佑,反而会更有勇气去面对。”
还……还挺科学。
伍明远本来想说都世界末日了,哪里会有什么神明,没想到人家看得挺清的。
负责开船的是基地的人,楚望他们自然也只能服从对方的习俗。好在神明没有为难他们,下一个出海的吉日没隔多久就到来,良辰扬帆起航,承载着人类所有希望的长风号就此出发。
海上航行需要克服的第一个困难,是晕船。
三号基地的人员多多少少会有晕船的症状,药物只有杯水车薪的作用,更多还得靠个人适应。
像002这种不是人的自然适应很快,启航当天晚上就已经在甲板上玩得起劲。隔了三天他才想起来几乎没怎么见到程衍出舱,便想着要去嘲笑他竟然晕船。
结果跑到隔音不太好的船舱旁,偷听到了很多不可描述的声音后,002带着一身低气压默默离开了。
于是就要说到他们需要克服的第二个困难——无聊了。
无事可做是长时间海上航行最痛苦又最寻常的状态,没有电子设备打发时间,没有娱乐项目,甚至连丧尸都没得打。哪怕是最开始看到海洋很兴奋的人,没几天就会对这一成不变的景象失去新鲜感。
002已经无聊到和轮休的海员一起在甲板上钓鱼。一呆就是一整天,钓不上来什么能吃的正经鱼,倒是鱼钩经常被咬碎,据说是海里有些鱼感染了丧尸病毒变异,攻击力提升。
而程衍和楚望正如002偷听所闻……因为没事做,两人每天大多数时间都窝在船舱里——
被船长叫出去开会的时候,002还阴阳怪气了一句:“也不怕精尽人亡。”
程衍回了一句:“你想要也没这种机会。”
002炸毛:“我才不想要!”
……然后楚望尴尬地把程衍拉走了,走的时候还小声说:“我们这样藏着扑克牌偷偷玩是不是不太好?主要是他们好像都误会了……”
程衍“嘘”了一声,“不要让其他人听见,要不扑克牌肯定要被抢走。”现在船上的人有多无聊他还不知道吗。
听力很好而且确实很无聊的002:“???”
不过002来不及追问,船长让他们过去,有重要的事情要讲。
“我们的行程已经过半,目前为止船只没有遇到任何攻击,海面情况很稳定,总的来说,这是一个不详的讯号。”
楚望正襟危坐听船长发言,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笑容,边听边点头,直到船长说到最后一句他才愣了下。
“这不是……好事吗?”
“不。”船长严肃地说,“海洋生物被丧尸病毒污染同样很严重,丧尸化之后,那些普通的鱼类会开始主动攻击船只,在近海区域多发此类事故,哪怕是小型鱼,聚集的鱼群也能掀翻一条普通的渔船。”
人被丧尸病毒感染,会脑死亡后丧尸化,动物也不例外,变异的丧尸动物他们也遇到一些,海洋生物自然也会有这种情况。
只是长风号的船长与副手都表情严肃,反观三号基地一行人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我们现在已经不在近海区域了,而且不是一直很顺利吗?”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近海尚且如此,大洋深处有太多巨大的海洋生物,一旦它们也丧尸化,会带来非常可怕的灾难。这也是这几年里我们与隔壁大陆几乎没有多少通信的原因——横穿这片大洋,九死一生。”
船长停顿下来,叹了口气喝水。
看他的神色,大概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也同样觉得这次出行十有八九要葬身大海,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大副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迄今为止,长风号没有遭遇任何丧尸鱼的攻击,我们怀疑这不是侥幸,而是——”
他稍稍停顿,想看坐在会议桌对面一行人露出怎样激动好奇的神色,却发现他们眼神无一不是往在座一个男人身上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上船的时候大副听过介绍,记得这个男人是特殊的净化异能,但似乎除了净化病毒的能力以外,没有一点攻击手段。
难道他们有什么杀手锏?还是藏着什么秘密?
大副脑子转得飞快,嘴上却停了。船长瞪了他一眼,说:“我们怀疑现在深海里有非常强大的丧尸生物,像鲸鱼之类,其他的丧尸鱼惧怕而躲避,我们才会一路没受到攻击。这意味着接下来我们就很有可能遇到大型海洋生物的攻击了,那将比小型鱼群的围攻要可怕数百倍!”
大副终于看到对面一行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了。
但那个刚才一直被众人偷瞄的男人并不惊讶,反而看起来是……有些古怪?
程衍轻咳了一声,说:“我们是应该保持警惕,但是在真的被大型生物攻击前,也不用太杞人忧天?毕竟现在也没有监测到附近有丧尸鱼出没,是吧?”
大副忍不住开口:“等监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程衍有些无辜:“但是真遇上丧尸化的鲸鱼,我们再做足准备,也打不过吧?不如遇上的时候,祈祷对方突然掉个头,换个方向?”
“噗——”
显然气氛很不紧张很不严肃,跟着来开会的小船员都有人在下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此严肃的事情岂能儿戏?
船长还想说什么,会议室的门突然被砰砰敲响,不等屋里人回应,敲门人直接闯了进来:“不好了!船长,东南方向有一群丧尸化的鲨鱼朝我们冲过来!预计还有一小时碰上!”
别说丧尸鲨鱼,普通鲨鱼群都足够让人觉得棘手了。
船长猛地按桌站了起来。
“进入一级警戒状态,所有人准备——”
第二个船员从敞开的门直接冲进来,“报告!鲨鱼群突然换了个方向远离,不会和我们撞上了!”
脸涨的通红准备下达指令的船长:“……?”
正准备嘲笑三号基地的人异想天开的大副:“……?”
接受着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的注视的程衍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摸了摸鼻子,相当无辜地开口说:“既然如此,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就此散会了?”
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呀,他只是一个想快一点散会回船舱,和男朋友一起偷偷玩扑克牌打发时间的普通人罢了。
船长沉默了半分钟,才麻木地开口:“散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讲一些莫名其妙的笑话(
过渡一下,最后一个情节我要再捋一下,设定好像没有很顺……周一二不更新啦,我捋顺后稍微存点稿,争取一口气日更完(*≧ω≦)魔/蝎/小/说/m/o/x/i/e/x/s/.c/o/m
210-220
第211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海上航行需要克服的第三个也是最大的困难, 本应是海洋里的丧尸化生物,永无休止的攻击。
——本、应、是。
在看到对面大陆的踪影从海平面逐渐显露扩大的时候,长风号上所有人都知道, 这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要抵达此次航行的终点了。
“末日到来之前,每年我都会带着我的父母出国旅游,有时候也来过这边。谁知道转眼变化翻天覆地, 现在要过来一趟可太不容易了。”眼看着海岸线越来越接近, 站在甲板上观望的一个人不由有些感慨。
他的同伴却接话:“我倒觉得还好, 也就是花的时间比坐飞机久了一点。船员都说跨洋很危险, 但我们这一路,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啊。”
“说的也是,大概是他们太危言耸听了吧。”
甲板上工作的海员很郁闷, 想反驳说他们平时在附近海域航行, 确实很经常遭受攻击。可这次明明是风险巨大的跨洋出行,但不知道为何,别说丧尸生物攻击,简直风平浪静地仿佛船只开在自家后院小水池一样。
据说长风号的船长和副手还专门开会研究, 却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怎样,能平安顺利抵达总归是好事,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就等做当做是我们真的得到了神明的庇佑好了。”
——最后开会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
最危险的区域反而是平安度过了, 船上的人员多少都有些放松了起来。
末日之后, 他们和对面大陆鲜有联络, 更没有来过, 因此不少人都如同探索新大陆一样, 期待着会不会在这边见到什么特殊的场景。
“说不定会有点了其他进化方向技能树的丧尸出现呢!”一个老兄兴致勃勃地畅想。
然后因为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被所有人火速捂住嘴巴不让他接着往下说了。
“我们要明天下午才能靠岸, 我说在岗的船员怎么少了一半,原来都跑这里聊天,快给我归队!”二副在闲聊的海员身后突然怒吼。
至于完全帮不上忙的三号基地众人,只能坐在甲板上吹吹风,对同伴们露出同情的神色来。
值班的海员们作鸟兽散,赶回各自的工作岗位,也没有再偷懒闲聊了。
就在这时,长风号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甲板上的人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栽倒,随着一声声惊呼,有的人直接撞到护栏上,还有人被巨大的浪潮溅起的海水浇了个彻底。
“怎么了!海啸了吗?”
“清醒一点!海啸的话你现在怎么可能还在船上?”
“滴!滴!滴!进入一级警戒状态——”
“报告!底板被一群丧尸鱼撞上,现在它们正在疯狂攻击长风号!”
甲板上顿时一片混乱的骚动,正说着此行平安无事的人此时都变了神色,再也不是那副把一切不当回事的模样了。
虽然这次行程一直很安全,还好长风号的船员都有丰富的航海经验,尤其是具备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海员们很快就在副手的指挥下,开始有序的工作。
先驱动船只加速行驶,摆脱了其中一部分丧尸鱼后,鱼雷和各式异能派上用场,将还追着长风号的其余丧尸鱼清剿干净,然后就是行驶到安全的区域后,检查底板有没有受到损伤。
原本呆在甲板上的三号基地众人,在危险的关头被要求回船舱待着,而其中有一些异能有用的人,则搭把手去帮忙了。
好不容易确认警报解除。
伍明远的藤蔓在海里也能帮忙,跟着长风号的海员去清剿了那些丧尸鱼,忙活了老半天才终于能喘一口气。
002其实也跟着来看热闹了,只不过他的触手虽然在海洋里如鱼得水,但是太容易被误认为是敌军,甚至在鱼雷的计算攻击目标内……所以只能作壁上观。
“这也太累了,平时出海都会这样吗?这些丧尸鱼简直是疯了,船底板全是钢板,怎么还能咬着不放?”
短时间高强度使用了一些异能,实在让人太消耗精力,伍明远直接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接过旁边的人递给他的水。
“这算什么,这是最常见的情况,你们是没遇到水母章鱼那种,还有丧尸化的电鳗——”说话的船员好像回想起噩梦一样,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都不知道浅海怎么会有那些东西,被缠上真的太可怕了。”
“砰——”
那个船员话音一落,船只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所有人还没休整完毕就警惕地站了起来。
看着长风号船员们的表情,伍明远的神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该不会还有?”
如同回应他一样,船上的广播响了起来:“二级警戒!右侧底板出现一只大鱿鱼,喷墨好像具有腐蚀性!请求立即支援!”
刚才说话的海员拍了拍伍明远的肩膀,沉重地说:“这才是海航的常态。”
如果说在海战上最派不上用场的,估计就是火系异能了。在潮湿的地方使用火系,不仅需要消耗成倍的精力,而且作用甚微。
因为这样,楚望呆在船舱里,没有机会去帮上什么忙。
船上的报警声在每个船舱里来来回回地广播,随着一波又一波地接连不断的攻击,长风号时不时地来回摇晃,让好不容易克服晕船一些人又重新翻江倒海的恶心。
“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程衍透过船舱那个很小的圆形窗户往外望,不过只能看到海浪翻滚不止,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放心好了,”虽然看不到海面以下的战斗情况,但程衍的精神力已经足以让他完全覆盖整艘船。“这些都没有很强的攻击性,再危险的大白鲨之类都被我吓跑了。”
长风号晃个不停,只是听着程衍的保证,楚望才松了一口气。
“稍微晚一点的时候,再把一部分驱散吧,要不今晚估计大家都别想睡觉了。”
程衍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数量确实有点超出我的预期,可能是这片海域的丧尸化的生物还挺多的……”
既然没有太大的安危,楚望也放心一些,“那正好让他们练练手,要不大半个月没有活动,手都生了。”
程衍看他一眼,笑着摇头:“是你手痒了吧?”
没有机会出手的楚望凑到他旁边,脑袋挨着脑袋,挤着一起透过那个小窗户看外面的风景。
“是啊。其实火系异能也不是不能用,在海面上使用的话,说不定可以靠把海水蒸发杀死丧尸鱼。”
可惜多数海洋生物都在在海面以上,这样的攻击手段也起不到作用。
程衍扭头看他,楚望托腮,无意识地露出郁闷鼓气的表情,模样实在可爱。他心痒就贴得更近,去戳他的脸颊。
“你要是精力用不完,也有别的方法可以消耗嘛。”
楚望瞪了他一眼:“人家在外面和丧尸战斗,你好意思?”
程衍摸了摸鼻子。
好吧,他确实也需要时刻关注着长风号的情况,免得突然冒出一两个棘手的生物,把船上的人打个猝不及防。
自从发现自己的异能能够让丧尸化的生物天然厌恶抗拒,程衍就开发出了自己异能的用法。
这一路上之所以如此的风平浪静,全都是因为他使用了异能“罩”住长风号,那些试图进攻的丧尸鱼,只要感受到净化系的异能,就会直接选择掉头远离,虽然经验老到的船员困惑不解,但是起码大家都睡了几周的好觉。
随着对面大陆逐渐接近,正如楚望所说,让众人有机会练手;除此以外,也是为了不显得那么突兀奇怪——程衍撤离了对长风号的保护,也就逐渐有丧尸生物来攻击长风号了。
好在长风号的船员确实经验丰富,而且为跨洋做足了火力准备,对付起连续不断围攻的丧尸鱼,倒还是很游刃有余。
三号基地的一行人,能帮上忙的自然去帮忙了,其他人也慢慢从惊讶到习惯,一天不到的时间,已经适应了船上不停歇的警报声。
私藏的扑克牌最后还是被楚望拿出来给其他人分享,帮不上忙的众人就在大会议厅里坐成一圈打牌。
船长进来的时候,坐庄的002正在怒斥连赢十把的程衍一定是出老千,程衍冷嘲热讽反击他输不起。
“我哪里输不起了!我们又没赌钱,我就是看不上你连玩两把都要出千!”
程衍同情地看着002:“你一定没感受过被气运眷顾是什么滋味吧?我也不想的,但摸出来都是王炸我能怎么办。”
002气得哇哇大叫。
船长尴尬地咳了一声,刷了下存在感,这才说:“我们遇上了一艘船,他们说是附近基地出来巡逻的,他们有一种研发的特殊仪器,帮我们短时间把丧尸鱼驱散了。楚先生,现在那艘船上的负责人,说想和我们见一面。”
楚望正在看自己抽到的牌,听到船长的话,注意力从牌局上转移开,神情也认真了几分。
“对方看起来友善吗?”
船长思考了下:“还行?但是他们主要是……觉得我们很可疑。”
确实很可疑,末日八年,估计没有一艘船能像长风号一样这般几乎毫发无损地横跨这片大洋。
这也是临近海岸线,程衍不再动用异能驱散,而是让丧尸鱼来攻击长风号的原因。
不过估计他们能顺利抵达,就已经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情了。
他跟着楚望站了起来,说:“那就去见见吧。对面还帮忙驱散丧尸鱼,想必没有太大的恶意。”
楚望也是这么想的,点头应声。
不过走之前他还把抽到的牌翻开摊在桌上,然后才转身离开。
002凑近过去看,楚望抽到的牌,也是一样的王炸。
“草,夫夫还能共享气运的吗?”
这就是所谓的主场了,可惜002客场作战还敢坐庄,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那艘船的船长是个女的,看起来不好惹,异能等级应该很高。不过我很好奇,他们基地怎么会有能驱散丧尸鱼的设备啊,不知道对陆地上的丧尸能不能也有同样的效果。要是有用的话,一年半载来一次的丧尸潮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船长带着他们穿过出舱的走廊,一路絮絮叨叨的。
“女船长?”跟随的副手有些惊讶,“那还挺罕见的。”
船长点头,不过注意力还放在那神奇的仪器上:“不知道那种仪器能不能量产,要是可以卖几台给我们就好了。”
他们一路说着话,到了甲板上,就看到另一艘规模大小不逊色与长风号的船只停在旁边,两艘船之间已经搭上了通行的道路,隔着这短暂的距离,已经足以看清相对的人的模样了。
船长轻咳了一声,说:“长风号的火力储备比较强,对方不愿意上我们的船,希望我们能过去那边。那位白船长说,只要搞清楚我们没有恶意,可以直接护送我们到他们基地去休整,我看了下,他们基地好像正好就在诸位准备去的目的地附近。”
与刚才被攻击,船只不停摇晃,掀起惊涛骇浪相比,此时的海面再温驯再友善不过了,连站在甲板上拂面而过的海风,都是那么轻柔。
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对面那艘船的甲板上站着的人了,大概为了表达善意,没有人携带明显的武器,也没有很多人聚集。
对方怕他们别有用心,不过反过来,程衍他们却不担心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小动作。
程衍接着船长的话说:“那正好,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楚望却在接近两船之间的通道时停住了脚步,开口声音很震惊:“白书蕙?她怎么会在这里?”
船长和程衍同时看向他。
船长有些惊讶:“楚先生认识那位白船长啊?难道是故人?”
程衍皱眉:“什么故人?”
他看向对面船的甲板,那一行人为首是个女性,穿着干练的工装服,扎起的马尾随着海风飞扬,相貌放在末日前,也是上街回头率极高的美女。
程衍心里不住警惕了起来,他怎么不知道楚望还有这么一个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你很快就会知道到底是谁的故人了(o゜▽゜)o☆——
明天不更新,但是后天应该能攒够更新!
第212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过去对岸的时候, 程衍显得很心不在焉。
楚望惊讶过后,因为还有旁人,甚至都没有和程衍解释两句, 神色也很快恢复正常了。
程衍心里暗戳戳地不爽,忍不住多看了那位白船长几眼。
却没想到正好看到对方也朝着他们露出讶异的神色来,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走近了过来, 不顾她下属的阻拦。
到底是什么故人, 难道是迟来的这几年里, 楚望在各地打丧尸时, 无意英雄救美过对方?程衍心里脑补着一百零八种俗套的邂逅故事,打翻了八百个陈年老醋的坛子,恨不得在场没有旁人, 他好追问一番。
上了甲板看到这位走近过来的白船长, 又觉得虽然是个美女,可怎么看哪里都极其不顺眼了。
却没想到,白船长大跨步走近过来,久别重逢惊喜的眼神却落到程衍的身上。
“程哥!太好了!原来你还活着!”
程衍呆愣了下, 张了张口,这一瞬间出色的应变能力都宕机, 让他没了该如何回应的头绪。
现在说一句“您哪位”是不是显得有点不太礼貌……
他想着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就听到楚望在旁边低气压地开口:“白小姐, 好久不见。”
白小姐……?
等等, 白小姐!?
程衍的表情终于从迷茫转向震惊, 尘封非常非常久的记忆这才模糊不清地被掀开来。
“白……白——”
“——白书蕙。你果然把我这种路人甲忘得一干二净了呀!”白书蕙也不生气, 只是开玩笑地说了句, 又和楚望打招呼, “小楚变化好大, 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们都活着,真的、真的太好了。”
她前面分明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开玩笑的叙旧,但是说到最后,语气却多了几分难以分辨的真切情绪,只是显得有些感慨。
程衍终于想起来了,这哪里是楚望的故人,这明明是他的故人!
末日刚到来的时候,他和楚望呆在大学附近匆促建立起的基地,偶然结识了这位父亲的职位似乎很大的白小姐。
白书蕙当时对他似乎有点意思,就提出了要给他们俩在基地里安排一些安全的工作。
不过那时候楚望直接回绝了,再之后他们也什么机会见到白书蕙。
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不久之后就是那个基地遭遇了丧尸潮,直接覆灭。
上一次提及到已经忘得差不多的白小姐,好像是……两人在聊天互翻旧账,说对方的桃花运的时候。
程衍不免有些尴尬了起来,快速忘掉这种事情,迅速地找了个话题:“白小姐怎么会在这边?”
白书蕙叹了口气,只是刚才那种恍惚的神色已经收敛了许多,表情也正常了几分,“因缘际会罢了。倒是你们,怎么这么想不开跨海过来,我们还在说,不知道是哪些不怕死的人又出海了呢。”
楚望只说:“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不得不过来处理。”
白书蕙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又说:“既然是你们,我也不担心什么了,朝东过去有一个码头,是我们这边基地建立的,船只可以停靠在那里。这边海域丧尸化的海洋生物很活跃,所以我们会固定在浅海区域巡逻,驱逐一些丧尸化的生物,要不平日海航很麻烦。”
也算是解释了下他们的船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风号的船长忍不住插话:“白船长,我想冒昧问一下,贵基地是不是可以量产驱逐丧尸的仪器?”
白书蕙对这样的疑问也不惊讶,或者说,要不是因为偶遇故人话题转移,如果他们没有询问,她反倒要觉得奇怪。
“量产可不算,而且驱逐仪隔一段时间只能用一次,只能应急着使用。您要是感兴趣的话,到基地后,可以和我们基地的城主聊一下。”
船长难掩激动的神色:“那可太好了!”
提起这个事,白书蕙转头看向程衍,说:“刚才用了一下驱逐仪,时效可能快要结束了,两艘船之间的通道不能久留,我们最好是立刻出发。程哥,你们要不要——”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楚望开口说。
——留下来叙叙旧。
白书蕙把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视线落到了楚望的身上,她似乎还有些不适应,好像在给自己解释一样地说:“小楚变化太大了,那时候看你总是很安静的模样,跟在程哥后面不吭声。没想到现在看样子,你才是这艘船的领头人啊。”
“嗯。”楚望简洁明了地应声,“海上危险,白小姐等会带路,我们的船跟着就好了。其他什么事,到岸上再说吧。”
白书蕙眨了眨眼睛,好像被拒绝也不生气,唇边还是挂着笑。“好吧。”
她送过来这边的几人重新从两艘船甲板相连的临时通道离开。
最想留下来询问的必然是长风号船长,只是眼看着这个久别重逢的气氛实在不对,再加上已经得到了允诺,上走道溜得比谁都快。
程衍全程恨不得装鹌鹑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没想到他一只脚踏上那条走道的时候,白书蕙又开口说:“程哥,你们要是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现在可是靠自己的能力拉拢了不少人,想必能帮上你们什么忙的。”
她热情得很,程衍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多谢了,白小姐。”连这样从始至终保持不变的疏远称呼,好像都没让她脸色产生几分变化。
楚望还是忍不住开口:“对了,白小姐,忘了和你说一声,现在程衍是我的男朋友。”
白书蕙的神情却很正常,甚至还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当年就看出来你们俩关系不一般了。小楚,你不会是吃醋吧?”她笑得压不住上扬的嘴角,摆了摆手,“你可别误会,那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是觉得你好沉默,才和程哥多说两句。原来你也不是闷葫芦啊……”
楚望愣了下,耳尖都有些泛红,磕磕绊绊地开口:“那……那我们先走了,等会再见。”
离开的时候,原本镇定的模样,已经变得像落荒而逃了。
他们回到长风号后,临时搭建的走道收起。
白书蕙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淡淡地和下属说:“启航吧,带他们回基地。”
旁边的副手义愤填膺:“白姐,这两个人怎么这样啊?你这么热情,两个人居然冷淡成这副模样!”
白书蕙抬手,示意对方住嘴。
“别说了,”她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随着船只启航,好像飘散到海风里了一样,“这是我欠他们的……”
* 小傻子
回到长风号上,船长大大地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那我们就等靠岸后,再商量其他的事情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位白船长和另外两个人是旧识,只不过旧识也分旧友或宿敌,显然看起来这旧识的关系也没有特别好,船长少看少问,尽管心里有疑惑,现下也只想着快速开溜。
甲板上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长风号已经重新起航,跟随在另一艘船的后面缓慢前行。
楚望的手肘撑在甲板的护栏上,侧头看程衍:“想起来白小姐是谁了吗?”
程衍前倾凑近过去,把他被海风吹得凌乱的额发用手轻轻梳好,声音带着笑意:“你看,我没骗你,我确实把她名字容貌都忘得彻底,倒是你怎么还记着,甚至还吃醋?”
楚望任由着他动作,甚至稍微低了下头,由着程衍的手指轻抚过他的头发,又顺着向下贴着脸颊往下滑。在程衍的指腹摩挲到他的下巴时,他又乖巧地扬起下巴,让程衍像撸猫一样的挠他下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程衍看。
“她还喊你哥,明明和我们同龄吧。”
程衍失笑,又忍不住想着刚才自己误会的时候,已经在脑子里打翻了八百个醋坛,还好没被楚望发现。
这么想着好像扯平了一样,连听着他泛酸的语气都显得极其可爱。
程衍勾着他下巴,靠近过去就去亲他的嘴唇,说话声音都消散在恋人唇齿之间而含糊不清了。
“随她怎么称呼,我只想听你叫我哥。”
楚望下意识地伸手去揪住程衍的衣袖,后背贴着甲板上的栏杆,整个人好像要腾空了一样。
好像不管亲吻多少遍,每一次还是会让他为此神魂颠倒。
他声音也变得含糊:“这里……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程衍轻笑说,“甲板上就是用来约会的。”
至于其他人看到又如何?谅他们看到了会溜得更快,根本不好意思来打扰他们俩。
程衍甚至还不忘刚才的话题,追着说:“快叫一声哥来听听。”
楚望直往后躲,眼睛湿润着还瞪他:“才不。你就大我两个月,占什么便宜呢。”
虽然情急之下,还是会下意识地像小时候那样喊对方哥哥,可真让楚望主动来喊,也不知道为何,就觉得羞耻到头顶冒烟。
靠得太近了,很细微的身体反应都能被对方发觉。身后就是护栏,楚望根本躲不开,挣扎了两下反而让程衍蹭了下,他整个人僵硬住,程衍反而趁机得寸进尺地贴得更紧。
他抵着楚望的耳边轻声说:“小望好色,怎么让你喊一声哥,也这么兴奋,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楚望拽着他的胳膊才没让自己腿软下,声音打颤也要咬牙切齿地开口:“想着再这样迟早要精尽人亡。”
相贴的胸膛传来程衍的闷笑。
他没再撩拨楚望了,只是亲了亲他,又把他的头发捋好,露出发红的耳尖来。
“说回正事吧,上岸之后什么打算,要去找白小姐叙叙旧吗?”
这也叫正事?
楚望直瞪他,也不掩饰酸溜溜的语气:“你要去自己去。”
程衍摇头:“那我可不去,那位白小姐叫你也叫得亲切,我还觉得说不定你想和她叙旧呢。”
楚望掐了他一把,听得出来这人嘴上就没有一句真话。
“不如我们直接就去异常点,早点解决早点完事。”
程衍直点头,“好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和老婆心有灵犀。”
“……”楚望忍不住又掐了他一把。
预想是美好的,只不过船只停靠码头后,他们先直奔了最后一个异常点的位置,却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这个异常点,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周末了,本来应该努力存存稿,但是这两天懒癌犯了(沉默)
不知道周末能不能更新_(:з」∠)_如果能更新,就是每天下午六点的时候,如果六点没更,就是没有(溜了溜了)
第213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会不会是经纬度出现偏差, 其实不在这里?”伍明远忍不住问,站在一块高一点的石头上,朝着远处张望。
此处不适合登陆, 沿海一带全都是礁石,海潮拍打在那些嶙峋怪石上,溅起的水花满天飞。
他们围着这片乱石堆绕了几圈, 潮水涨了又落, 走得鞋子都要湿透了, 却还是一无所获。
“不, 一定是这里,我保证。”楚望坚定地说。
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确认异常点的大体坐标,但是前面没有一次出错。他甚至用脚尖点了点前面一块巨石, 说:“异常点就是在这个位置, 在这块石头旁边的碎石堆里。或者说……它本应在这里的。”
他闭着眼睛,思索的时候,声音也忍不住变轻了。
程衍用精神力把这方圆之地来来回回扫描着,摇头说:“没有, 地下也完全没有丧尸病毒活跃——这里甚至比其他地方还要干净。”
长风号靠岸后,船员们跟着白书蕙回附近的基地, 他们一行人则是不顾她的邀请, 直奔目的地而来。
他们都做好如同往常要清剿丧尸的准备, 在看到空荡荡一片荒原的时候, 心里就已经察觉不对劲, 此时更是验证了。
002坐在巨石上玩打水漂, 把周围的小石块都扔完后, 听着他们似乎一无所获, 才开口说:“说不定那个异常点就是很异常, 所以它自己移动到其他地方了。”
程衍瞥了他一眼:“谢谢你提供的思路。”
楚望绕着巨石好几圈,终于还是有些死心了,只是还是忍不住嘀咕:“可是为什么会移动呢?异常点本质就是最适合滋生丧尸病毒的地点,活跃的病毒含量超出临界值而形成的……也不可能是人为的吧?”
002接了一句:“不是人做的,那就是丧尸呗。”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002.
002吓了一跳:“干、干嘛?我说错话了?”
“不,”程衍摇头,“你可能说对了。”
天色快黑了,一行人还是决定先回附近的基地,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在野外瞎想也没用,还是该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
因为白书蕙的原因,楚望心里其实更希望不用和那个基地有什么牵扯,最好是快速解决异常点,他们可以早一些回去。
可惜事与愿违。
进入到基地里,招待他们的竟然还是白书蕙。
“怎么样,解决了吗?”
她之前自己澄清对程衍没有别的心思,楚望也不好意思对她还那样戒备,只是摇头回答:“出了一点意外。”
白书蕙惊讶了下:“是异常点有太多丧尸还是怎么了?如果缺乏人手的话,我们可以帮忙。”
楚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异常点的事,你都知道了?”
白书蕙点头,似乎还在回想几个小时之前的震惊,“我们这边其实偶尔会和对面有一点通讯,断断续续很少的。上两个月就知道了三号基地清除异常点的计划,没想到原来是你们!因为传输的信息量有限,也都没有提及到你们的名字,要不我早该知道了!”
“原来如此。”楚望点了点头,想到那个诡异的异常点,斟酌着开口:“现在确实是出了一点意外,我们想借住在基地一段时间研究下情况,不知道你们基地是否方便?”
白书蕙在这个基地的权力似乎不小,他们在街道上走,一路上都有不少人认出她,凑近过来喊她“白姐”,连明显比她年纪大的人,都如此尊称她。
“这有什么问题,尽管住好了!对了,我们已经养殖出一些能正常食用的海洋生物,先带你们去吃一顿海鲜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开口说。”
楚望看她的表情,不住勾起嘴角来。“那就麻烦了,白小姐。”
听出他语气没有之前那么有距离感,白书蕙有些揶揄地笑:“叫白小姐也太见外了,我记得我比你大一些呢,你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叫我白姐。”
楚望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犹豫了几秒钟后只能放弃,喊了一声:“好吧,白姐。”
白书蕙欣慰地点头,笑容都真挚了几分。
被她带领着走进一家餐馆的时候,程衍才拉着楚望躲旁边小声咬耳朵。
“你还喊她姐,这叫得可真够亲密。”
楚望瞄了他一眼,“我也喊你姐,行吧?”
程衍摸了摸鼻子,没开玩笑了。
吃海鲜难免要徒手拆蟹撬壳,吃起来没有形象了,可双方距离也就拉近了。
长风号的船长带着两个副手来蹭吃,吃得连连感慨不止:“大妹子,你们基地太牛了!我们那边整了两年也养不出一只能吃的海蟹,以前在船上天天吃海鲜吃到吐,末日之后想吃都吃不到,海里捞出的没人敢吃,这会终于吃上真正的海鲜了!”
他一边掰着蟹腿,最细那几根的肉都没有被他忽略,嘴上一有空闲,就说个没完,连口音都带出来了。
白书蕙轻笑一声:“我们也是花了很大功夫才养殖出来,产量不高,不常吃。”
“来这一趟,真是值了!”船长说着,又想起来之前在意的事情,“对了,大妹子,你们那个仪器,能不能借来瞧瞧,然后帮我们问问你们城主,这仪器怎么卖。现在各个基地有各自的流通货币,如果你们想要我们用资源来等价交易,也可以的!”
“问题不大。”白书蕙爽快地说,然后看向旁边的助手,“小孟,你把我们的驱逐仪拿过来,给李船长看一下。”
小孟放下手里壳剥一半的虾,擦了擦手:“好的白姐,我马上去拿。”
船长又连声谢了几句,兴奋得不住搓手。
白书蕙笑了笑,视线从李船长身上转移到桌上坐在自己另一边的两个人。
程衍和楚望两个人脑袋挨一块,拆壳的一条大龙虾摆在两人座位中间,两人筷子伸过去互相帮助着夹肉,时不时好像在低声聊什么,一副旁人插不进去的状态。
要换个背景,两人说不定还顾忌下周围人的眼光,只是末日之后,再光怪陆离的事情都不奇怪,两人窝一块安安静静谈恋爱,路过的人也没有多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白书蕙想了想,却好像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能开口插入,还是作罢。
这一会儿,助手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铁盒子回来,餐桌上腾了点位置,就哐啷地放了上去。
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小巧便携,船长起身凑过去,来回转着脑袋张望,却不敢伸手去碰。
“这么一个小东西,居然有那么大的作用?”
白书蕙平时也会接见这边其他基地的人,在这个仪器发明出来后,所有到他们基地探听的人,都会对着这台小仪器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免不了有些自豪:“你可别小瞧它。虽然使用有时间的限制,但是最近几天我们都不出海了,可以给你操作演示一下,”
“现在可以演示?”船长更震惊了。
白书蕙享受着这样的视线,笑了笑说:“可以。不过附近没有丧尸,我们有个专门给新人训练的训练馆,里面关了一些实战用的丧尸。就在附近,等下吃完我们可以去试试看。”
“那真的是太好了!”
船长激动得只差下一秒就要握住白书蕙的手,和她当场就认一个异姓兄妹了。
只可惜……
白书蕙的视线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转移到坐在自己另一侧的两个人。
饭桌上有了新的骚动,可是他们俩好像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没有吭声地重新收回视线,别说惊讶什么的,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
白书蕙心里有些意难平,忍不住开口:“程哥、小望,你们俩要不要吃完也一起去看?”
两个人终于合作解决掉这只肉质鲜美的龙虾,程衍抬头和白书蕙对视上,点头说:“好呀。”
只是表情还是很平淡,看不太出来有多好奇。
当然,白书蕙不知道的是,这两人私下进行交流完全不用开口,也不会被她发现他们在聊什么。
程衍只需要使用神识传音给楚望,也能听到楚望的回应。这方世界的异能者和修仙界不是点亮相同的技能树,根本没人能探查到他们的小动作。
早在小孟把那台驱逐仪搬上桌的时候,程衍就给楚望传音了。“你有没有感觉那台机器怪怪的?”
“有点,但是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我从没听过有什么方法可以驱逐丧尸,除了你的异能以外……”
“难道这个基地也有另一个净化异能者,发明出来的这个玩意?”
“不太可能……我们找机会研究下?”
……
白书蕙完全不知道的是,在她开口邀请两个人去看之前,两个人已经商量到半夜要怎么偷偷研究那台仪器去了。
既然要实操演示,也正好能一探究竟了。
有了后面的计划安排,众人吃晚餐的速度不由加快了几分,很快就结束用餐,跟着白书蕙去她所说的训练馆。
训练馆只有值班的人,对白书蕙同样很有礼貌,而且对她的到来也似乎不奇怪,开口就问:“白姐又来给新客人演示是吗?”
白书蕙瞪了一眼:“就你多嘴。”
很显然,这样的事情她确实很经常做,轻车熟路地带着一行人进入训练馆,直接就去到一个厅里。
开了灯,隔着栏杆可以看到一个大笼子,里面关着几只瘦骨嶙峋的丧尸,一感受到活人的气息,立刻吼叫着想跑过来。要不是隔着笼子的阻隔,直接就扑上来了。
船长吓了一跳,直往后退。“那个笼子结实吗?”
“放心好了,笼子很结实,并且这些丧尸是给新人练手的,最普通的那种。”白书蕙说着,示意助手拿起驱逐仪。
助手演示给船长看,模样认真像个金牌销售。
“这个驱逐仪操作很简单的,这里有一个显示屏,开机之后会显示进度条,当它充满的时候,意味着可以使用,就像现在——”
几个脑袋都齐刷刷凑过来,看他操作。
“然后我们只需要按一下这个按钮,摁一下就好。”
给基地的来客演示,大概已经是非常熟练的事情,小孟直接按了下去,同时说:“注意看丧尸。”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不远处笼子里的丧尸好像“听”到了活人无法耳闻的可怕声响,疯狂的丧尸脸上都露出惊悚惧怕的表情来。
活人的血肉似乎对丧尸瞬间失去了吸引力,那些丧尸拼命后退想要逃跑,被笼子拦住,对着另一面的栏杆伸出双手抓挠,吼叫声比刚才还要高好几个分贝。
刚才是对进食产生了欲望,此时却是求生的欲望,看出来丧尸们的情绪自然更激烈。
船长目瞪口呆地看着,半天才开口说:“太……太厉害了。”
小孟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说:“最长可持续的时间是半小时左右,平时充能只需要放着就可以,三四天的时间就能充满。”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仪器上相同的按钮点了一下,说:“这样关掉之后,丧尸还能持续一两分钟的时间想逃离,剩余的能量还能再用几次。”
船长瞪大了眼睛。
那些丧尸慢慢地动作没有刚才那么激烈,只是依然尽可能地在笼子里往距离他们最远的地方躲避开,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一样。
船长已经顾不上丧尸了,他睁大眼睛伸手颤抖着去抚摸驱逐仪,仿佛抚摸的是一件圣器一样。“放着……就可以充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孟只是点头,但笑不语。
白书蕙注意看一行人的模样,有些遗憾发现程衍和楚望虽然也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淡定。
她开口说:“我过来这边很久了,没想到原来那边到现在也没有研究出这样的东西。实不相瞒,我们基地的主营业务就是外销驱逐仪,如果能建立稳定通行的航线,也算给我们打开很大的销路呢。”
郎有情妾有意,船长兴奋得拍手:“太好了!你们只要愿意卖,我相信很多基地哪怕花再多的钱,也愿意买下来的!”
白书蕙对此毫不意外,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这时候,却听到旁边传来程衍的声音。
“白小姐,我想问问,我们能见见这台仪器的发明者吗?”
白书蕙愣了下,但立刻回答:“驱逐仪的发明者其实就是我们城主。今天太晚了,他原想着明天和你们见一面呢。”
程衍笑了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还挺好奇,发明这个仪器的人……”
——到底是人是鬼。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我忙到忘记更新这件事……_(:_」∠)_
周末上班,周六有存稿,中午更新吧估计!周日看我还有没有力气写orz
第214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白书蕙的手下给他们都安排好了住所, 引路带过去,几人才发现那竟然是个从末日前保留至今的迎宾酒店,现在也正好还是在履行着末日前的功能,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改变一样。
这一路走回来,长风号的船长才从兴奋的状态逐渐恢复冷静下来,也明白过来了。
“这个基地就是靠给其他基地出售驱逐仪来盈利的吧, 难怪碰面的时候主动帮忙, 对我们也这么友好——刚才我真不应该表现得那么激动, 肯定是要被宰一顿了。”
船长有些懊悔地说。
大副接话:“但是那仪器是真的有用, 小型的丧尸潮可能都能解决,我们花再多钱买下来,城主肯定也很乐意的。”
船长点头附和, 说着便想起来同行也还有另一个城主呢!他扭头看向楚望, 问:“楚城主打算给基地买多少台呢?”
船长相信楚城主只会和他一样烦恼钱不够,而绝不会是不想买。
楚望淡淡地说:“等商量后再决定。”
“明白。”船长点头,又忍不住说,“见到这样的好东西, 你们居然还能这么淡定!”
程衍开口:“我们也吓一跳呢,这样的仪器真是闻所未闻。”
船长却好像想起了什么, 一把拉住楚望, 在他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就拉着走到旁边, 小声地问:“楚城主, 你们是不是其实也有这样的仪器, 在海上的时候, 你们用过了?”
要不然那时候怎么会遭遇丧尸鱼, 结果它们反而逃跑呢?简直和今天演示时看到的丧尸一模一样啊!
也难怪楚城主这么淡定, 原来是早就有这样的宝贝了!
楚望只是摇头:“完全没有, 我也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东西。”
船长有些失望地松手,只是不知道听进去相信了,还是还怀疑着楚望对他有所隐瞒。
* 小傻子
进了房间,楚望把房门锁上,才问程衍:“你刚才和我说那仪器不对劲,你看出什么来了?”
他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仪器很古怪,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却描述不清楚。
程衍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伸了个懒腰才说:“那个仪器驱逐丧尸的原理是,利用等级更高的丧尸散发的气息,来斥退低等的丧尸。”
楚望歪着头靠在程衍的肩膀上,听着他说的话,怔愣地坐直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程衍语气严肃地说:“那个仪器在释放丧尸病毒,它的充能估计是吸收空气中低浓度的丧尸病毒,然后压缩成浓度很高的,释放出来的时候模拟了高级丧尸的气息——借此达成功能。”
其他人面对活跃的丧尸病毒,可能只是有些人敏锐地觉得接触到不舒服,但说不清为什么。
而程衍的异能却能让他直接感受到丧尸病毒活跃性和浓度,所以在小孟给他们演示驱逐仪使用的时候,程衍立刻察觉到了。
笼子里那些丧尸之所以会惊恐想逃离,是因为它们感受到更高级的丧尸释放的敌意。
楚望的脸都黑了:“这种东西……正常人经常使用,不就相当于天天接触异常点了?”
异常点的丧尸病毒活跃浓度太高,一旦长时间接触,就有丧尸化的风险。
驱逐仪如果是这样的是使用原理,带来的危险可不正和异常点一模一样吗?
等等……
楚望愣住,立刻反应过来了:“驱逐仪,和异常点的消失可能有关系?”
程衍点头。“可能性很大。这东西不像……现在科技水平能做出来的。”
楚望认可地应声:“没错,之前好几个基地的专家支援,我们连杀死活跃病毒的方法都没找到。这个基地的城主怎么研发出驱逐仪,实在很可疑。”
“是的。”程衍应声,想了想说,“你说,白书蕙……知道这个仪器用久了,接触的人有可能变成丧尸吗?”
楚望愣了愣,迟疑地说:“不知道吧……毕竟他们使用那么频繁……就算是谋财,也得有命花不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沉默了半晌。
程衍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先睡觉吧,明天去见见那个城主,再看情况如何。”
第二天又是白书蕙接待他们,一早就请他们去基地的食堂吃早餐,还带他们在基地里逛了下,再安排和城主的见面。
“白小姐不是说平时有巡逻的工作,今天这么空闲?”
白书蕙扭头看程衍,轻笑了一声:“这么见外,这么不想看到我啊?”
她说话直来直去,程衍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摇头:“只是怕耽误你的正事罢了。”
“放心好了!”白书蕙爽快地说,“巡逻只是日常工作,我真正的任务就是有客人来购买驱逐仪,我好好招待一番。”
她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其实我能拿提成的,所以你们只要多买几台,就不算耽误我的正事了。”
程衍失笑,只是想着昨晚那不寻常的地方,迟疑着没吭声。
他们真的要买,估计也就是买一台拆出来研究一下罢了。
楚望却在旁边接话:“这个仪器,你们基地卖了多久了?”
如果他们一直呆在这片大陆,这肯定不算秘密,白书蕙自然也直接说了:“研发出来才半年不到,开始对外正式售卖也才三个月而已。”
“能问问,卖出的数量多吗?”
“数不清了,”白书蕙说,“最开始一个月,都是附近几个基地的大单子,一购买就是几千上台。”
楚望和程衍沉默地交换了下视线。
白书蕙没有察觉到,还接着说:“不过我们的产量没那么多,散单每个月陆陆续续加起来上千台,大单子都是分批,这才两三月,其他基地到手的也不多。”
楚望刚松了口气,白书蕙又说:“不过城主对我们自己人真的不错,我们巡逻分几个支队,基本每个小组都配置一台了,还是免费的!”
楚望半口气提着,深深地看了白书蕙一眼,说:“那你们城主人可真好。”
看她的模样,估计确实不知道驱逐仪有问题的事情。
聊着天走到定好见面的会客厅,白书蕙先敲了门,推进去看了眼,然后才领他们进去。
坐在红木沙发上的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头发梳成大背头,手腕上还戴了个金光闪闪的手表,十根手指有五根戴着同样闪亮的戒指。
他一看到人进来,忙不迭地起身,面上洋溢笑容,热情地一把拉住楚望的手打招呼。“楚城主!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年少英才,和任某想象中一模一样!”
他简直张口就来,虽然楚望名声很大,但是两片大陆通讯中断几年,怎么都不可能传到这边来。
楚望也只能附和着笑了笑,握了对方的手,回了一声:“任城主,幸会。”
见面之前,他们已经从白书蕙的口中得到一些消息。城主名叫任子轩,在末日之前是搞通信工程的研究人员,声称自己的异能是脑力方向的进化。末日之后,他拉拢了一批人建立了这个基地。
过去基地的生活条件只能说水深火热,直到驱逐仪研发出来后……
任子轩看起来并不像刻板印象里的研发人员,反而模样处事更像一个商人,哪怕说的话很圆滑,却偏偏能让人感觉不到不自在。
几个人聊天的过程,前半部分都集中在他夸人的部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收集信息,能把楚望过往的事迹了如指掌夸出花,除此以外,程衍还因此得知了长风号的李船长也有多少的丰功伟绩……
只有程衍,看起来过往的信息并不多,多数人只知道他的异能是净化系,但是怎么没有外人见过他出手,对他的情况一知半解。
任子轩好奇问了几句,程衍反应寥寥,他也不追问,就这么略过,好像真的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扯完废话之后,才终于进入到正题。
“这是我们基地出售驱逐仪的统一价格表。因为每个基地有自己的流通货币,什么积分呀贡献值啊,这些不能拿来交易,我们一般是以物易物。你们可以先看一下,大批量订单的话可以再商量优惠的事情。”
任子轩示意下,白书蕙把准备好的价格表发了下去。
程衍匆匆一看,交易的东西前排就是各种仪器、钢铁、武器、粮食,对应一台仪器所需的数量,倒也不少。
他还没看完,同样拿到价格单的李船长开口了:“任城主看起来不是诚心要做生意啊?”
任子轩还是笑眯眯的和气模样:“驱逐仪是昂贵了点,但这可是有价无市的产品,研发成本高,目前也只有我们基地能生产制造。李船长要是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可以先订散单,后面再看看决定?”
他虽然语气温和,态度却不容退让。
显然,其他基地大概也因为价格而犹豫,但是买了少量的驱逐仪去研究后,还是不得不重新和他们下大量的订单。
这是摆明了的垄断生意。
李船长犹豫着:“我不能主事,而且到时候回程,风险也大,现在船上有携带的物资并不多。”
“放心好了。”任子轩立刻接话,“我们本来就是打算,这几个月把跨洋的航线重新启动——有了驱逐仪,在海洋里还怕什么困难?李船长要是不介意,可以跟着我们的商船回程,我们厂里下一批驱逐仪生产出来后,就准备跨洋一趟。”
李船长愣了下,下意识地开口:“那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任子轩笑着点头,“是啊,希望到时候我们可以合作一番。”
李船长明了,立刻站起来伸手过去:“合作愉快!”
任子轩笑着与他握了手。
他视线落到楚望他们这边,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程衍却视若无睹地眼神放空神游,楚望坐在前面,不得已抬了下手,举起手里的茶杯示意一下喝了一口。
任子轩收回视线,和李船长友好交流,没有再看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楚&小程:摸鱼中,勿扰。
第215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任子轩和李船长相谈甚欢, 另外两个人坐在旁边当空气。
负责招待的还有白书蕙,她在旁边着急地挤眉弄眼示意,程衍望天楚望喝茶, 两人都假装看不见。
好不容易洽谈完,临走的时候,任子轩才想起来一样, 不经意地问:“楚城主此行不是为了解决异常点吗?听书蕙说, 你们好像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这毕竟是关系到全人类的大事, 需要帮助的话尽管提!”
楚望看了程衍一眼, 见他微微颔首,才回答任子轩:“其实异常点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首尾要处理。我们打算在这边多待几天, 休整之后, 我们再谈驱逐仪的生意。”
任子轩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楚城主对驱逐仪不感兴趣呢!”
楚望嘴角挂着笑,淡淡地摇头,状似玩笑地说:“这么大的生意,可急不得。”
离开的时候, 白书蕙紧跟着他们,走到没有其他人的地方, 压低了声音开口问:“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之前说, 异常点有些问题吗?”
在会客厅里她就有数不清的疑问想要问了, 本来是想问他们对驱逐仪的态度怎么如此冷淡, 后面提及异常点, 白书蕙就把前者抛到脑后了。
她察觉到不对劲, 因此挑了没人的地方, 才问出口。
两个人早商量好了, 程衍开口说:“本来就问题不大的, 我们多留几天,能解决的。”
白书蕙听出了他们不愿被插手的意思,说话的信息也是模棱两可,便了然不再多问。
只是她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带着笑意说:“能解决就好。我听说,所有的异常点都清除后,就不会再有新的丧尸出现了,是这样吗?”
程衍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再之后清剿丧尸,就没有那种怎么都清不完的感觉了。”
白书蕙激动不已:“那真的太好了!起码我们看到了希望!”
程衍和楚望对视了一眼。
白书蕙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她和其他在末日挣扎好几年的普通人一样,无不在希望着这样的日子快点结束。
程衍又问:“你平时巡逻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白书蕙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回答:“海域和陆地都需要负责,一般我会带队轮流巡逻。前两天刚出海、所以接下来几天会呆在陆上。”
她停顿了下,然后还接着解释:“海陆巡逻,主要是因为和其他基地有生意往来,确保路况安全。”
毕竟自从基地开始售卖驱逐仪,往来的人就多了,路途的安全问题也需要保障。
程衍了然地点头,说:“我们最近给你搭把手,你在附近巡逻的时候,带上我们一起吧。”
白书蕙难掩脸上的惊讶,看了程衍几秒钟,又扭头去看楚望:“当真?”
楚望应了一声,点头,“这一带应该还有一只等级很高的变异丧尸,我们需要解决它。”
“这就是还没解决的问题吗?”白书蕙问。
“对。”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立刻露出按捺不住的激动,“那我可以帮你们呀!我的异能也不弱的!”
楚望回她:“没问题,但是我们的行动,你不要和任何人透露,你的亲信也不要说。”
“诶?”
“我们有必要让她帮忙吗?”回到住所,楚望才终于忍不住问,“要对付丧尸,我的异能已经足够了;加上你的异能天然克制丧尸,我觉得问题不大。”
程衍搂着他坐在沙发上,说着正经的话,可姿势动作也没一个正型。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那个丧尸在哪里,甚至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想而已。跟着白书蕙去巡逻,可以同时探查周围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她还能给我们做个掩护。并且她应该没什么问题,虽然有些热情过头,人倒也不坏。”
他说到最后,嘴唇都贴到楚望的脖颈去了。楚望一把推开,直勾勾盯着他看。
“只是这样?”
他绷着脸看起来好可爱,程衍一点也不严肃,凑上前去亲了一口,说:“还有一点私心……”
楚望心头一紧,说话的声音也绷住了些。“什、什么……?”
程衍还在偷亲他,这里啄一下那里啄一下,他都顾不上推开对方,整个人都僵硬住。
直到感觉到嘴唇被对方舔舐了下,才接着听到恋人坏心眼的回答:“喜欢看你为我吃醋的模样。”
楚望:“?”
楚望:“…………”
他面无表情地把程衍推开了。
因为白书蕙确实有巡逻的任务在身,听着他们说到周围可能有高级丧尸立刻坐不住,催着他们要是没事,就当天一行人收拾好后就跟着一块出发了。
楚望只和部下说,他们此行是去帮白书蕙搭把手清剿丧尸的,对异常点的事情只字未提。其他人也没有生疑,因为之前途经一些基地,他们也顺手帮过一些忙。
只是集合之后,众人都看到他们城主一副低气压的模式,一行人私底下挤眉弄眼地小声八卦,脑补的爱恨情仇已经跑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白书蕙很费解,“是不是太赶,耽误你们时间了?我前阵子就听说北面X市旧址有一头很厉害的丧尸在活动,才想着正好我们去探察一番……”
楚望笑了起来,好像刚才满脸的不高兴顷刻间烟消云散。“没有的白姐,现在出发正好。”
白书蕙噗嗤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好!那我们就出发!你喊我一声姐,我一定会罩着你的!”
楚望余光去瞄程衍,却看到对方状似无辜地望着自己看。
白书蕙也侧头注意到,正好就着这个姿势和楚望咬耳朵:“你们吵架啦?”
楚望吓了一跳,收回视线,窘迫地摇头。“不是……”
哪能和白书蕙说,他们刚才都在说什么啊……
“你们聊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楚望刚下意识地想扭过头去,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紧接着就感觉到对方贴着自己后背带着热意的身躯。
他还没回应,白书蕙笑得狡黠,回了程衍:“在说出行的车辆安排,你们俩坐一辆车可以吗?”
……明显就不是刚才聊天的内容,程衍郁闷地看了白书蕙一眼,点头回答他:“当然了。”
他刚才虽然盯着楚望看,但是没有用神识去偷听他们在说什么,其他人也许无法感知神识,但是一定会被楚望发现的。
出发前开的玩笑让楚望看起来不太高兴,程衍自然没有再“造次”。
白书蕙正儿八经地点头,说:“那好,我安排下,我们马上出发。”
说完她就离开,去处理临出发前的其他琐事了。
程衍还贴着楚望,两人之间毫无距离感。
就剩下他俩,其他人自然也不会那么没眼力见地凑过来,看起来就一副旁人无法插入的亲密模样。
楚望稍微往后扭了下脖子,程衍就贴着他的脖颈偷亲。
他哪里有不高兴,只是别扭地用手肘往后捅了下,说:“别胡闹,走了。”
程衍闷笑了一声,也不去追究到底刚才说了什么他没有听到的悄悄话了。
解决丧尸的出行任务不需要携带太多的东西,一行人很快就出发。
虽然匆忙,但下属们听到有高级丧尸的事情,也没有怨言。所有人都深知一只实力超常的丧尸能给一个基地的普通人带来多大的危害,能尽早解决,就相当于救了更多的人。
X市是末日之前的现代化都市,现在已成旧址,没有成规模的人口居住,反倒是里面潜藏了很多丧尸,极其危险。
抵达A市旧址的边缘,天都快黑了,担心楼房里有丧尸,一行人决定直接在车上睡觉,天亮之后再进去探查。
晚饭也是口味不怎么样的干粮,安排了轮流放哨的人,其余人潦草地围坐一团,吃着晚餐天南地北的闲聊。
出行的人半数是白书蕙的手下,半数是楚望带来的人,末日之后,两片大陆甚少交流,此时难得也谈论了起来。
听到交流的主题,程衍也想起之前好奇的事情,扭头去看就坐在他们不远处的白书蕙。
“白小姐之前怎么会想到跨海到这边来?”
白书蕙啃着干粮,含糊地回答:“家里人都没了,当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正巧有人组织跨洋来这边冒险,我就跟着过来了。”她停顿下喝了一口水,才接着说,“那艘船上除了我,其他人都死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寻常事罢了。
楚望想了起来:“是当时的那一场丧尸潮吗?”
白书蕙下意识地问:“什么丧——不、不是,”她语气似乎有些局促不安,补充道,“我父母是后来在别的基地遇难的。”
“抱歉。”楚望低声说。
白书蕙却好像被提醒了一样,开口道:“没事,都过去了。我还想问,那场丧尸潮,你们恰好外出了吗?我们当时一家正好离开……后来我听说,整个基地……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没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叹了一声,心思沉重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水瓶,语气低落了几分。
当场丧尸潮,发生在末日刚到来不久时,管理混乱的基地没有任何应付经验,几乎瞬间就溃散。
虽然不至于无人生还,但活下来的人确实寥寥无几。
如果没有神奇的际遇,他们只怕如今也不存在了。
说起这个话题,白书蕙显然心事重重,两人想着过往,气氛也难免沉重了几分。
楚望最终只随意应了句:“侥幸活下来而已。”
白书蕙抬头看他们,感慨了一句:“能活着就好了。”
所以白书蕙见到他们的时候,才会那样惊喜,估计意外见面之前,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正说着话,放哨的人突然大叫了一声:“有情况!”
本来闲散围坐着聊天的人几乎立刻齐刷刷站起来,气氛瞬间紧绷了起来。
下一秒,一群丧尸已经从旁边废弃的楼房里走出来,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白小姐:我看起来像你们谈情说爱的工具人。
第216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后勤人员后退, 注意两侧防护!丧尸数量估计过百,可能有变异丧尸!”
站岗的人快速传递探查到的情况,所有人都起身做准备, 战斗的紧张气氛一触即发。
白书蕙刚想开口,扭头看向楚望示意。
楚望看懂了她的顾忌,直接开口:“白姐来指挥吧, 我们只是来帮你的, 人都由你来安排。”
白书蕙也不扭捏, 得到首肯后, 就立刻下令,安排擅长不同方向的人员互相配合,解决丧尸。
那些丧尸里果然有一些变异丧尸, 只是能力并没有很强, 偶尔能看到从丧尸堆里扔出一两个小火球或水球,对普遍都有异能的人类来说,已经不算棘手了。
在末世摸爬打滚幸存的人,多少有不弱的战斗意识, 但是丧尸不一样,它们都是没有思考能力, 凭着本能行动的。若不是丧尸经常靠数量碾压, 人类对付丧尸已经没有那么困难了。
白书蕙也加入战斗之中, 她自然也有觉醒异能, 甚至出手的时候带来巨大的声势——
她的异能是风系的。
从她驱使控制的方向, 狂风平地而起, 像龙卷风一样席卷着十几个丧尸飞起。然后她猛地撤掉异能, 那堆丧尸从半空中骤然摔落, 瞬间摔得四肢断裂, 还有的估计摔断了脊椎,尽管还没彻底死亡,却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瞬间失去了攻击力。
其他人急起直追,各种异能火速砸下去,解决掉这批“老弱残兵”。
白书蕙是队伍的大姐大,旁边的人立刻拥趸着大夸白姐厉害,风系异能也是少见,能像白书蕙一样有效地大面积群体攻击就更少见了。
白书蕙挥了挥手:“去去去,丧尸还没解决完呢,少来给我献媚。”
但是嘴上这么说着,她心里多少也觉得自己此时实力都不弱了,扭头看向程衍和楚望他们那边,正好看到了楚望出手。
同样是群体攻击,楚望释放出来的火龙直接就把一群丧尸燃烧得一干二净,他再一收手,余火直接回落掌心,没有伤害或妨碍到自己的队友。
白书蕙呆愣住,她的手下也目瞪口呆,解决眼前的丧尸的间隙,还有人郁闷地看着自己释放的火苗嘀咕:“这就是传说中火系异能第一人吗?真的和我们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啊……”
白书蕙走了过去。
楚望出手的频率不高,但每次都出手很精准,程衍就站在他旁边,手插在兜里站得没个正形,仿佛行人驻在马路边看热闹一样。
她本来想提醒程衍,和丧尸战斗期间,没有攻击异能的成员最好躲在安全的地方。
可是看楚望出手,她突然意识到,最安全的地方估计就是楚望的身边了……
察觉到她走过来,楚望打了个招呼:“我会看着队伍里的人再攻击,不会误伤队友的。”
异能太强,这也算是一种甜蜜的苦恼吧。
白书蕙原本想要大显身手一番的心思都消散了,叹了一口气说:“我记得,你那时候的异能就很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几年,居然进步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啊。”
楚望回了一句:“是火系本身就更适合攻击。”
白书蕙的手下也是有火系异能的,她见过其他人动手,和楚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她摇了摇头:“你本身就很强。”她语气难免有些羡慕,“我本以为,我觉醒了少见的风系,能给你们露一手,没想到士别三日,该刮目相看的是我才对。”
程衍凑过来,开口:“你的异能也很强啊。”
总之都比他的好用就是了……
白书蕙在手下面前不好表现,这才小声地和他们说:“我以前试图研究过风刃,但是弄不出来,我只能使用大范围的攻击,就像刚才那样。”她顿了下,有些苦笑,“消耗的精神力不少,而且其实攻击也不算高。”
虽然刚才那一下制造的龙卷风气势强大,但是对她的消耗实在很大,平日里战斗,白书蕙都得留着在关键时候才敢出手放大招。
程衍想了下,问:“你释放异能后,能让风多停留一阵子吗,不用维持太大的威力。”
白书蕙心里有所疑惑,但还是点头:“可以。”
说话间,她就已经动手。不远处几个零散的丧尸还没有人过去清剿,就被凭空而起的风卷得东倒西歪。
她释放着异能,疑惑地扭头,正好看到程衍和楚望说:“你往风口扔个火球试试。”
楚望闻言行动,白书蕙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如同验证她的想法一样,看起来不大的火球落入风场之中,明明空气中没有什么可燃物,火焰却猛地往上蹿了一把,直接吞噬了那几个丧尸。
程衍点头,神色看起来完全不出乎意料。
“果然,风生火的思路是对的。风系异能更适合做辅助,在风场加持下,能让火系异能有更强的爆发力。哦对,驾驭风本身原理应该是对空气进行操控吧,如果能压缩大量的空气,说不定也能用火系异能做出爆炸的作用来。”
随着他说话,白书蕙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她完全按捺不住,往身前喊了一声:“小孟!过来陪我做个实验!”
然后就拉着火系异能很弱的小孟去旁边尝试了。
这群丧尸的数量不少,如果来的队伍人少点、实力薄弱一些,很容易就在这里出事。
好在他们一行人的实战经验丰富,没有太大的动静吸引来更多的丧尸,就把这一群清剿完毕了。
后勤人员有的负责把丧尸清理掉,来自不同基地的两群人还沟通了下双方是如何处理的,其他人把晚餐解决掉,排好守夜的岗位,其余人也各自回车上或拿出睡袋来睡觉了。
程衍他们两个人今天开的车上还有其他人,商量了下确认,他俩睡车上,另外两个人在外面搭了个帐篷。
车里空间小,把车座放下来拼成简易的横榻,两旁还放着各种物资,两个成年人并排躺着都嫌挤得慌。
还好他们俩比较特殊,躺倒下来盖着外套当被子,楚望已经很习惯性地翻个身滚进程衍的怀里。
程衍搂着他,手隔着衣服搭在他的腰上,感觉到楚望手指蜷缩着贴着自己的脖颈。
他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下楚望的手指,楚望也没抽开,声音都有些懒洋洋的:“干嘛?”
“没干嘛,就睡觉。”他亲了亲怀里人,声音也慵懒了几分。
车外守夜的人点了篝火,隔得远只有很隐约的光落进车内。
两个人头相抵着,相拥着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之中。
……
楚望觉得很奇怪,他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个老破小的出租房,明明很眼熟,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
心里很古怪,感觉自己不应该呆在这里,可是要他说自己应该身处何处,就感觉脑袋一痛,顿时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屋里摆满了很多日常用品,看起来常有人居住,但是现在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凭空让他觉得有些古怪。
他感觉自己站着发呆很久,又好像只是思考了两秒钟,然后他就走向出租房的门口,拧开把手推门而出。
周围的场景好像是一片虚无,他也不觉得奇怪,开门走出去,视线直直落在门口交谈的两个人身上,好像只能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一样。
他听不到两个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那一男一女脸上都带着笑容,看起来交谈得无比愉快。
他下意识地想退回房间,两个人好像这才突然发现他,齐齐扭头看过来。
那个时候程衍头发长了一些,末日之后找不到理发店,是楚望帮他随意剪的头发。好好的帅哥因此留了乱七八糟的额发,虽然遮不住他的英俊,但是每每有人头回见他,总会忍不住想笑。
那时候他还在暗搓搓地想,正好给程衍挡一下烂桃花。
此时他眼前正是那个年少的程衍,楚望直觉他不该在这里,却始终说不清古怪的源头。
他视线往旁边一挪动,与程衍交谈的女子对他招了招手,却和程衍说:“这就是你那个不爱说话的朋友啊?”
楚望认出了对方,下意识往屋里退后,就听到程衍说了句:“你等我下。”然后跟紧他进屋,关上了门。
太奇怪了……
楚望有些六神无主,看着程衍才安心下来,门一关就立刻问:“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程衍刚关上门,背对着他,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幽幽的。
“看到我和白小姐认识,你是不是很惊讶?”
楚望瞪大了眼睛。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心头猛地一慌,好像心脏被人攥紧,高悬着无法落地。
程衍缓缓地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几乎是一字一顿的。
“我本来就挺喜欢白小姐,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楚望后退了两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眼前的人模样、声音,都再熟悉不过,但是却给他无比陌生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脱口而出:“你不是程衍!”
站在对面的人却勾唇一笑,“不用自欺欺人地装傻了,既定的剧情如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楚望感觉喉咙好像也被捏住一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辩解,却发不出声音,急得他满头大汗。
而站在面前的男人与他隔着不过咫尺的距离,却一直只盯着他微笑,看他焦虑却不为所动。
不——不是!这不对劲!
楚望好像脑袋嗡地一响,他猛地坐直了起来,身上盖着的外套滑落下。
老破小的出租屋连同那个不对劲的程衍一起消失了,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只是一个梦……
更深露重,车里的温度也降了一些,但他如同没有察觉到一样,只是直愣愣地盯着眼前发愣,察觉不出来浑身发冷是出于什么原因。
隔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反应过来一样地,伸手去摸自己旁边,紧接着瞬间回神去看。
——车上只有他一个人,程衍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今晚写得快晚上九点前会加更,没有的话就是明天!
第217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楚望开了门下车时, 还觉得有种头重脚轻的不舒服,很像生病的前兆。
但他没有生病,他只是……做了一个, 莫名其妙的梦而已。
他像是给自己洗脑一样地这么说着,摇了摇脑袋,只是还是有些心事重重。
“小楚?”
一个声音猛地把他拉回来, 楚望一抬头, 就看到白书蕙坐在一团篝火面前, 打了个呵欠, 揉着眼睛惺忪地和他说话。“你怎么醒了?”
楚望神情复杂地看了白书蕙一眼。
他好像不太记得八年前的白小姐长什么样,所以梦里见到的白书蕙是如今更为成熟的模样。难怪觉得和那个二十岁出头的程衍站在一起,显得很奇怪呢。
楚望思绪奇怪的跑远, 看白书蕙好像被他从打盹中惊醒, 伸懒腰提神,他这才走近过去凑到篝火前,问:“你怎么安排了自己守夜?”
白书蕙搓了搓手,指尖靠在火源旁边取暖。夏季快结束了, 这边纬度靠北,入夜已经有些冷了。
她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我不会开车, 白天休息了, 晚上守夜。”
楚望愣了下, 脑子里终于没有刚才那个奇怪的梦了。他有些好笑:“你会开船, 但不会开车?”
白书蕙瞪他:“干嘛, 很奇怪吗?”
楚望忍笑, 摇头。
白书蕙这才说:“你怎么这个点醒来?”
楚望这才想起来正事, “你有看到程衍吗?他不在车上。”
“欸?”白书蕙惊讶, “我没看到他出来啊。”
“你当然没看到, 你睡得可香了刚才。”
一个声音猛倏然两人的身后响起,楚望霍地站立起来,看向程衍。
“你去哪了?”
程衍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掌贴着他后颈搭着,掌心还带着体温热意。
“上了个洗手间。”
他们在野外,解手的事情都是户外解决,只是多数人都不会跑太远,免得解决一半遇到丧尸这种悲剧发生。
白书蕙皱眉:“你看到我睡着,怎么不叫醒我?”
程衍说:“看你挺困的,周围也没啥动静,睡就睡嘛。反正我醒着,有问题我也第一时间会发现的。”
白书蕙没辙,但还是说:“你下次也别跑太远,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万一有什么危险呢。”
程衍漫不经心地点头应答,一副异常敷衍的模样。
他俩在说话,楚望就忍不住想起刚才的梦,心头一晃神,程衍捏了捏他的脖颈都没反应过来。
“不说了,我们回去睡觉了。”
白书蕙挥了挥手,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快走快走,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
程衍勾着楚望的脖子,说:“走了。”
白书蕙“嗯”了一声,坐回篝火前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两人回到车上,关了车门,楚望才开口:“你刚去哪了?”
车里光线不太明亮,程衍眨巴着眼睛,看他的表情很无辜:“刚说了呀。”
楚望皱眉,车里安静了一瞬,他才说:“你去了炸药厂啊?身上一股硝烟味,骗谁呢?”
白书蕙自然没察觉到,但是程衍刚一过来就贴着他,楚望闻得一清二楚。
程衍的表情僵硬了下,嘀咕了一声:“太着急了,居然在这里暴露的……”
楚望脑子里一会想着那个梦,但是看着眼前的程衍,又觉得与梦境里的无论如何都不是同个人。
他着急地凑过去,不免有些紧张:“你遇到丧尸了!?”
“没有没有!”看他眼里都是急切,程衍这才连忙回答,“我们之前不是怀疑驱逐仪的问题可能和异常点消失有关吗?这当中如果有造成一切的丧尸存在,那它的变异方向一定是非常特殊的。半夜趁着所有人都睡着,我就想着去探查一下。”
楚望听着他说话,但是好像只听清了后面一句,脑子里好像嗡了一声。
他什么都顾不上,直贴上前去摸程衍的脸,还一把抓住他的手去检查。
看他紧张的模样,程衍愣了下,没有挣扎开,任由着楚望握着自己的手腕抬起来看手指甲。他哑然失笑,“放心好了,我都没遇到丧尸呢,没有受伤。”
楚望这才松了口气,仰头直勾勾地盯住程衍。
“你下次做这种事,把我带上。”
程衍连忙点头应声:“好的好的。”只是语气里多少听着都有几分敷衍,也听不出来多认真。
他见楚望表情不悦,及时地转移了一下话题:“你刚怎么醒了?没出什么事情吧?”
楚望回过神来,只是垂眸避开了程衍的注视,回答:“不知道,突然惊醒了。”
程衍有些惊讶。“是做了噩梦吗?”
楚望摇头:“没有,我不记得了。困了,快睡吧。”
他说着话,已经直接躺下,把外套拉到身上盖着,闭上了眼睛。
程衍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只觉得可能是在野外,环境也不好,楚望睡眠浅而已。他也跟着躺下,顺手搂住楚望。
楚望调整了下姿势,脸贴着他的胸膛才慢慢放缓了呼吸,轻声说了句:“不要再一个人出去了。”
说到最后声音都已经含糊地听不清了。
程衍给他保证:“好好,我不会一个人出去的。”
楚望这才放心地入睡,没有再想那个噩梦。
好在后半夜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程衍甚至还是睡前搂着他的姿势。
楚望睁开眼,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才拉着程衍一同起床。
次日天亮,整顿一番后,他们就直接进了X市旧址了。
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型武器的打击,旧时的城市只是这样安静伫立着荒废掉,楼房还是那些楼房,甚至还有积灰的车辆停在路边,道路空荡荡,刚进去的时候,甚至连丧尸都没见到。
白书蕙小声地和他们说:“以前基地的条件不太好,也没有多少能力强的异能者,虽然旧址距离很近,但我们很少会到这里来。如果能够把这里面活动的高级丧尸清除掉一些,普通的异能者携带驱逐仪,也能来这里收集一些物资了。”
也算是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清剿丧尸的原因。
程衍了然,提及了驱逐仪又忍不住多问一下:“你们好奇过那个驱逐仪的使用原理吗?”
“当然!”白书蕙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还试图拆开来看过呢,里面全都是复杂的电路,看不懂。”
小孟在旁边插话:“毕竟城主是脑力变异者,智商肯定不是我们普通人所能及,更何况我们也不是专业的,哪里看得懂这个。”
程衍和楚望微妙地交换了下视线,程衍笑着开口:“既然都拆过一次,能不能再拆一次给我们也见识一下?”
小孟马上把驱逐仪抱上来。
外壳打开后,果然如他们所言,里面全都是各种电路板,连接着各种电线,楚望伸手翻开其中一个电路板,小孟立刻紧张地大叫起来:“小心点!不要弄坏了!”
“放心,我就看看,弄不坏的。”
他果然只是翻了一下,然后挪了下几条电线看了下,就收手,说:“装回去吧。”
小孟喋喋不休:“我都说了,大家都研究过,连其他基地的人一开始都是买一台回去拆,也没有研究出来,最后还是得和我们基地购买才行。”
他说着,语气都有几分自豪了。
正说着话,前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有丧尸!”
小孟手忙脚乱地装螺丝,急得手抖个不停,猛地被人按住。
“我来装吧。”
他抬头看了楚望一眼,最后还是点头应声,递了过去。
楚望轻轻松松地拧上,也不像小孟对这台仪器那么紧张,手反而稳得多。小孟放心了下,张望着前面的骚动,想起昨天的事情,有点按捺不住地看向白书蕙。“白姐,我们去试试昨天合作那个方法吧!”
白书蕙也有些蠢蠢欲动,应允了离开。
只留下他们两个人,楚望抱着驱逐仪,把最后一颗螺丝拧上。
他四处张望了下,招呼一声:“伍哥。”
伍明远和002走在一块,凑过来问:“怎么了?”
楚望把驱逐仪递过去:“你去前面看看需不需看帮忙,顺便帮我把这个还给白小姐。”
白书蕙和小孟在前面对付丧尸,数量不多,但随着他们往城市中心走,层出不穷。中间保护后勤人员反倒是轻松一些,除了道路两旁的商铺偶尔有丧尸冲进来,其他时候基本不常见。
伍明远点头应允接过,顺便拉着002一起去前面了。
程衍侧头凑过去,和楚望小声说话:“那些电线啥的,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楚望看他,表情很无语:“那个仪器里没装电池,根本没有能给电路板供电的能源,那就是个假把戏。”
别说非专业的人看不懂,专业的看了那玩意都得懵。
程衍:“……”
他沉默了下,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现在真的很好奇那些想研究驱逐仪仿制的人,拆开看到会是什么表情了。”
楚望握拳遮掩嘴唇咳了一声。“严肃点。”但是说话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笑意,“你呢,看出了什么来?”
程衍这才正经了些:“中间有一团核心的能量聚集,给我感觉很像……异常点的缩小版。”
两人对视着没再往下说,心里皆是了然。
就在这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骚动声,隐约听到有人大喊:“有高级丧尸!”
前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什么爆炸声响都出现了,两人没有多耽误,立刻跑到前面去看。
平日里楚望出手的次数少,也是为了给手下多锻炼的机会,异能的使用是熟能生巧的,只有经常运动,才能打磨得更加强大。
但是如果有什么下属无法应付的紧急情况,也正是他该出手的时机了。
只不过,等他们俩赶到前面去,正好看到了一只禽类丧尸,被伍明远的藤蔓捆出,狠狠地甩到地面上。
那丧尸像是秃鹫之类的禽类丧尸化,原本就具有攻击性,现在看起来更不好对付。
只是此时已经是双翅受伤的模样,藤蔓松开的时候,它大概是想挣扎着起飞,却几下都没有办法。
“啁——啁——”
凄厉刺耳的叫声从鸟喙传出,尖锐得耳膜都镇痛,靠得近的人猝不及防,痛苦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快!”
白书蕙大喊了一声,随之而至的是席卷着火焰的风场朝着秃鹫的方向扩散,在将秃鹫也卷入旋风之中时,那风猛地向中间压缩,在其中跃动的火苗也随之往中心挤压。
“后退!”
白书蕙高声提醒。
下一秒,那秃鹫直接炸裂开来,碎肉朝着四周飞散,众人纷纷向两旁跑开躲避,片刻后才慢慢重新聚集过来。
“死透了吗?”
“连个全尸都没,还不够透彻?”
“白姐太厉害了!”
“小孟的异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大家重新聚回来,才吱吱喳喳地讨论起来。
白书蕙笑了下,还是提醒了一句:“两边注意警戒,有没有人受伤?”
这会程衍他们才走到前面来,伍明远眼尖看到了,跑了过来:“城主!”
白书蕙听到声响,才看到他们过来了,也走近过来,说:“不好意思,我试了下昨天讨论的招式,那头丧尸都被我直接炸碎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要找的变异丧尸……”
虽然丧尸化的大型鸟类比较少见,但是眼看着处理起来不算棘手,程衍想了想摇头,“估计不是。”
小孟凑过来突然开口:“白姐,我们之前收到那个信息,说旧址最近活跃的丧尸来无影去无踪,好像会声波攻击——不会就是这头秃鹫吧?”
白书蕙愣了下,思忖一番:“好像……很有道理。”
也是幸亏有伍明远来配合,把秃鹫从半空中拖到地面上来,不然普通的异能者面对这家伙,估计损失也会很大。
小孟又接着说:“那也太巧了,是不是我们这就可以收拾回去了?”
白书蕙拍了下他的头,没好气地开口:“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就想打道回府?去收拾下开路,别烦我。”
小孟笑嘻嘻:“是是是,都听白姐的!”也不生气,说完屁颠屁颠地跑了。
白书蕙这才看向程衍和楚望,说:“X市旧址还有很大的区域,我估计变异丧尸少不了。我们人手够,不如往深在多走一点,说不定就能遇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楚望才点头说:“可以。”
白书蕙有些好奇地问:“你们想要找的高级丧尸,具体有什么样的特征吗?”
程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特殊的能力,比如说脑力、智商方面的变异。”
白书蕙吓了一跳。
“丧尸不都是已经脑死亡的吗?如果还有脑力方向的进化,那不就是……还没……死透……”
说到最后,她声音都有些惊惧地压低了几分。
程衍耸了耸肩膀,“不知道,只是我们的猜想,诸如此类的。”他说完,在白书蕙想说什么之前,又想起了什么,开口说:“哦对,如果最近你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情绪多变啊,做了噩梦啊,之类的,也告诉我。”
白书蕙愣了下,才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会是想说,我们周围有什么变异丧尸,能力是影响人的情绪吧?”
程衍不置可否:“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们俩聊着,楚望一直呆在旁边也没有多吭声。他向来话少,经常是程衍说了什么需要补充,他才会开口,一声不吭也不是什么奇怪的表现。
所以也没有人发现,在话说一半的时候,楚望露出微妙而奇怪的表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昨天要更新、结果出去做头发花太长时间忘记了_(:_」∠)_
#关于我原本预约做头发想作为完结的奖励结果头发做好了文还没写完这件事#
第218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这一天晚上, 他们终于不需要风餐露宿地过夜了。
一行人在傍晚之前找到了一栋看起来很完好的居民楼,楼层不高,很快就把里面行动的丧尸清扫完毕, 然后将楼下大门关紧,用来过夜安全了许多。
不仅是安全,而且楼里曾经有些幸存者离开, 也没有办法把居家用品都带走, 所以起码大家都能分到舒服的床, 可以睡个好觉。
更神奇的是, 他们居然从一户人家的储物间里找到烧烤架和木炭,木炭保存得很好没有受潮,还能点燃使用。
一行人跑到这栋楼的天台去, 用携带出来的新鲜肉菜搞了一点烧烤, 晚上过得很热闹。
从天台可以看到附近一带都是比较低矮的楼房鳞次栉比,天空已经很久没能看到星星了,遗憾如今地面上看过去,也是隐隐约约黑压压一片的楼, 而见不到星点的光。
还有人按捺不住趴在扶手对着天空大喊大叫,结果真的把隔壁楼的丧尸吸引了过来, 惹来了白书蕙一顿胖揍。
说是新鲜肉菜, 只不过比起末日前自然差得远, 没得各种食材挑选的机会, 匆促开烤也没有丰富的调料提味。
只是这样的机会实在过于罕见, 大家因此都高兴得很, 兴致勃勃地吃到深夜才散场。
房间很多, 除了安排几个人要守夜, 散场后大家都各自回挑好的房间。
废弃的城市旧址停水断电, 楚望拿了小邱准备的清水到那间卧室的洗手间,就着太阳能灯微弱的光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看到程衍还没进屋。
他有些奇怪,拎着那个快用完能源的灯推开卧室门走出去看看。
这套房还有另外两个卧室,伍明远和002各自一间。小邱是女孩子,队伍里女生不多,所以这两天她都是跟着白书蕙,晚上安排在一块休息。
另外两间卧室门都紧闭着,客厅连着的阳台照进来不那么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到客厅也没有人。
楚望不由放轻了脚步,拿着灯蹑手蹑脚走过走廊,便抬头看到玄关处的房门大开着,程衍就站着,和门外的白书蕙在聊天。
不知道说到什么,白书蕙嘴角噙着笑,显然两人是一副交谈甚欢的模样。
楚望的脚步停住了,他脑里猛地闪回昨晚梦里,推开房门看到的场景。
那梦里的场景不曾真实存在过,却和此时有种难言的相似,如同是一种诡异的预兆一般。
楚望猛地后退了一步,脚步声惊动了玄关处的两个人,于是正好齐齐朝他望过来。
和……和梦里也很像。
楚望恍惚地闪过这样的念头,心头好像被人攥紧了一样。
程衍和白书蕙说了一声什么,然后送她离开,关上了房间门,朝楚望的方向走了过来。
“走吧,我们去睡觉。”
应急用的太阳能灯光线很微弱,楚望应了一声,被程衍拉着恍惚地回那个卧室,想着还好程衍应该看不出他心神不宁的模样。
白天人多眼杂,交流始终不方便。楚望本来想着晚上再和程衍说做梦的事情,可是一瞬间又有点迟疑,无法决定。
程衍拿了灯去洗手间洗漱,就着哗啦啦的水声还在里面和他说:“我们今晚早点休息,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睡不好?”
卧室里有一扇窗,拉着不太厚重的窗帘,窗外没有霓虹灯,漆黑的卧室里只能看出摆放的物件没入黑暗的轮廓。
这大概是一对夫妻的主卧,双人床正对的墙上还挂着结婚照巨大的相框,只是已经老旧得厉害,在黑暗中也什么都看不清了。
“在发什么呆?”
程衍一出来,就看到楚望站在床头盯着墙上的结婚照看得出神的模样。
他顺着楚望的目光把太阳能灯抬起来,照出照片上新婚夫妇洋溢的笑容。
“没什么。”楚望收回了视线,随口胡诌,“想到了我们结婚——”
程衍凑了上来,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抵着肩膀,侧过头就对着脖颈偷亲。
“哪一次?”他笑着问楚望。
楚望从他怀里转了个身,双手挂在他脖子上,贴近了才低声回答:“每一次。”
……
胡闹一番到真的准备睡觉,程衍才抱着他小声说:“明天小邱估计又会问,楚哥怎么用水这么快。”
楚望迷迷糊糊地捏了下他的鼻子,窝进温暖的怀抱里迷迷糊糊快要入睡,轻哼一声说:“明天你去和小邱拿水,我不去。”
“行啊。”程衍也不推拒,只是说,“那估计小邱没说什么,白书蕙要开玩笑了。”
楚望撑着和他说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都快睡着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回他:“你俩刚才在……门口说什么?”
程衍倒是还挺清醒的,捏着楚望的手指把玩着,回他:“我问她有没有安神的东西,我看你昨晚睡不好,今天白天黑眼圈很重。”两人抱在一起睡觉,他声音也放得轻轻的,嘴唇几乎是贴在楚望的脸颊翕张的。“不过看起来,今晚应该能睡得不错。”
毕竟白天没怎么出力,晚上倒是劳累了一番。
楚望愣了愣,换平常该羞赧地踹程衍一脚,只是他好像真的困到不行,没什么动静,安静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说:“嗯……明天再和你说个事……”
声音越来越轻,说着说着,已经睡过去了。
他觉得自己的猜疑无端可笑,那个梦肯定是假的,说不定就是程衍猜测的有变异丧尸在作祟。
但他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和程衍说那个梦的具体内容,现在太困了,还是先睡一觉,明天再好好说吧。
楚望感觉脑子里盘踞着这样的念头,醒来的时候好像也在想这件事。
外面天已经亮了,他从床上坐直起来,正好看到程衍打开了房车的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门被关上之前,他听到了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好像是伍明远在安排众人今天的行程,要往哪里走。
等等……他们要去哪里来着?
楚望感觉有点奇怪,有说不出来。
程衍走近过来,站在床边说:“你是不是昨晚说有事情要和我说?”
确实有,但好像不是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楚望思绪一闪而过,又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就放下了。
可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的梦,程衍估计压根不知道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他要怎么解释自己反而对此一清二楚呢?
“对,但是……”他有些迟疑。
程衍坐到床边,直直凝视着他,截住他的话开口:“很巧,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
楚望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程衍盯着他,眼里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来。
“我的记忆都恢复了。”
楚望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但还是说:“你之前不是说过了——”
“是所有的记忆,包括原本该发生的一切。”“程衍”截断他的疑问。
楚望瞪大了眼睛。
“程衍”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了,我本来就是天命之子,本该笼罩主角光环,不仅拥有末日最强大的金手指,还有庞大的后宫,是你毁了这一切。”
他的语气很平静,说的内容却如同巨石砸落如水中,楚望傻愣愣地看着他,好像被这样的消息砸得大脑宕机了。
程衍还在接着说:“要不是你改变了剧情,末日早该结束了,这个民不聊生的世界早几年就已经被我拯救了。”
“不是的!”
楚望急切地开口,极力想要驳回对方的发言,却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什么足以支撑的话。
之前还想着有丧尸的变异能力对他产生影响的事情,可他这会儿几乎全忘记了。
这些话就像是一直深藏在他心底最不安的想法,被对方说出来,直接就击中了他的内心。
“程衍”只是轻笑,那笑容看起来疏离而冷淡,就像他面对陌生人时带着的面具一样。
楚望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对方的回答显得格外的漫不经心。
“这重要吗?”
“不重要吗?”他反问,感觉自己好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对方直勾勾地看着他,说话的声音一字一顿,带着冷漠和毫不留情:“从一开始你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我对,与此相比,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了。”
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他说不出话,内心想要反驳,却无法开口。
不是这样的……
至少,程衍不会和他说这样的话,也不会这样想。
哪怕他洞悉了自己最不敢透露的秘密,也绝不会是个模样与他对峙——这样的绝情、冷漠,好像两人的一切直接一笔勾销。
这不是程衍!
这是虚假的,他又做梦了吗?
“梦”的念头闪过,眼前的场景立刻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哗然散开,裂成细小的方块坠地。
……连眼前的人都是这样,保持着诡异的笑容变成粉末消失。
楚望僵直着无法动弹,直到眼前白光闪过,他猛地一睁眼,视野里恢复一片黑暗。
他坐直起来,才猛地想到——房车早就在跨海之前给了上一个基地,他们怎么可能还在房车上嘛!
他的手摸着黑往旁边拍了下,开口喊了一声“哥”。
但是手上的动作很快就顿住了。
双人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程衍怎么又半夜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出门去玩的缘故,下一章估计在周一或周二(溜走)
第219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程衍一定也有事情瞒着自己。
楚望脑子里好像还是刚才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尽管知道那是假的, 但是那张脸与真实的程衍分毫不差,说话的音色也一模一样。
……听着那个声音说着那样冷漠的话,哪怕是假的, 他的心也忍不住被揪紧。
他还有些懵,摸着床起身,就着屋外极其微弱的月光, 摸去洗手间看了眼。
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自然也是空荡荡的。
也不知道程衍到底是去哪里了。
不会和昨天晚上一样, 又自己偷偷去探查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 有什么必要瞒着自己吗?
楚望脑子里还有些乱,躺回床上的时候,那个荒唐的梦和这件事还在他的脑子里打架一般地混乱不清。他都不知道自己睁着眼躺了多久, 直到听到了屋外有开门的声响。
楚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听到有放轻的脚步声停在卧室门口——下一秒,房间门被轻轻拧开。
楚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下意识地做了装睡的动作后,乱糟糟的脑子里还没想好要和程衍说什么。
感觉到双人床另一边被压得凹陷, 身上的被子也被轻轻拉过去一角,楚望眼睛闭得更紧了。
他应该质问程衍怎么又一个人偷跑出去, 或者是和程衍说一下自己那个梦。
可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一直闭着眼睛, 侧躺着做出熟睡的姿势来。
屋里漆黑一片, 程衍好像也因此没有发现他在装睡, 把自己塞进被窝里之后, 就贴着楚望也入睡了。
楚望估摸着这时间, 估计都快接近天亮了。
程衍翻个身贴近了过来, 不仅带着一身从户外进来的微微寒意, 而且身上又有一股硝烟的味道,和昨天一模一样。
楚望不敢乱动,听着程衍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入睡了,楚望这才放心一些,头往程衍的方向靠过去,凑近了想去嗅他身上的味道。
这附近应该没有火药厂,再说昨天也是同样的味道,这也太不对劲了,程衍到底打着探查的名义,半夜三更去外面做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是瞒着自己的。
虽然自己心里也藏着一分秘密,可他心里还是有几分难言的不舒坦,一会是被隐瞒心里难受,一会又是忍不住想担忧。
凑得近了,楚望猛地嗅到了除了明显的硝烟味以外,程衍的身上居然还有一丝轻微的血腥味。
“!”
楚望惊了下,尽管还在装睡,但还是控制不住伸手,放在程衍的手臂上,慢慢地往上摸。
都有血腥味了,不是重伤那也肯定是不小的创口,而且估计已经包扎好了,应该很明显能找到。
楚望缓慢地移动自己的手,生怕动静太大怕程衍吵醒。
……他应该把程衍叫醒问清楚的,但是听着身边人呼吸平和,入睡那么快,显然已经困了。
他顺着手臂摸到肩膀,掌心往程衍身上摸索,去摸他胸膛上有没有包扎的痕迹。
因为手伸得过去一些,他身躯也不自觉地往程衍身上靠得更紧,盖着同一条被子,两个人几乎紧贴在一起。
所以程衍一动弹,楚望立刻察觉到,他吓得手一顿,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
程衍动了下手臂,抬起来贴着他的腰背又放下,就着这样的手势收紧,楚望呆着不敢动,被他直接搂进怀里。
呼吸还是很平缓,微弱的光只能看清近在咫尺的人眼睛还是紧闭着。
楚望的手正贴在他的锁骨上,指腹抵着还带着微微凉意的肌肤,感受到对方随着呼吸,有节奏的起伏。
“……哥?”
他小声地喊了一句。
程衍没应答,还是维持着怀抱他的姿势,好像这动作……不过是他下意识的行为罢了。
楚望呆了下,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有时候明明睡前两个人也没抱在一起,却每次醒来自己都在对方的怀里了。
其他的一切都等明天再说吧,这个怀抱太温暖了,听着拥抱自己的人呼吸平缓,他感觉自己也逐渐困顿,渴望投入睡梦之中。
……
后半夜没有再做诡谲的梦了。
天亮后他们俩起晚了,一个昨晚偷跑出去不知道干嘛,一个做了噩梦惊醒大半小时,还加上睡前甚至胡闹过一番,双双睡过头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展开了。
醒来两人面面相觑,屋外还传来伍明远敲门的声音,大部队都收拾好准备出发了。
两人匆促收拾出门,都没有时间说两句话,就直接出发。
楚望倒是在程衍换衣服的时候注意了一下,只不过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伤口或者包扎痕迹。
他心里装着这件事,表面上没有显示出来,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恍惚,直接就把睡前的时候和程衍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因为出行比较匆促,程衍也来不及问昨晚睡前楚望想和他说什么了。
他们今天的安排是继续往X市旧址中心深入。
白书蕙带着手下,目的是想尽可能多清剿一些变异丧尸;楚望带的手下们只当与之前相似,他们是解决异常点的同时给周边基地帮个忙,并不知道出了状况。
和昨天开路的人员安排一致,程衍他们走在队伍的中间偏后,以防万一断后,而白书蕙和她几个得力手下在前面开路,伍明远昨天靠异能大显身手,也在前面帮忙。
他们一行人目标大,自然也容易把街道两旁的丧尸吸引出来,只不过他们的目的就是清剿丧尸,只要控制在能对付的数量范围内,能吸引来越多的丧尸就越好。
不只是开路的连连遭遇,队伍后面追赶的丧尸也不少,一路上能加入实战的人员几乎都没有停手过。
只是遗憾的是,持续几个小时的战斗,解决的都是一些普通的丧尸,偶尔有会用异能的,能力也不算强悍。
城市废墟鲜少被探索,谁也不知道更深入进去会遇到什么,所以谁都不敢太过于掉以轻心。
午休的时候找了个空楼房驻扎下来,白书蕙用了下驱逐仪,周围楼房藏着的普通丧尸都快速逃离,也给他们换来片刻的喘息。
这东西存在着风险,但是基地的人对此无比信任,还没有找到能直接证明驱逐仪有问题的证据……程衍和楚望只能私底下交换了视线,对此默不出声。
吃过干粮,因为不赶时间,一行人干脆在空楼房里休息一段时间。
想要找个私底下说话的时间并不困难,可楚望心里还乱糟糟一片,清醒过后,越想越觉得晚上的梦境分明有问题,但是却始终想不出要怎么和程衍开口“坦白”梦里的内容……
他有些心虚,明明心里装着这件事,却假装遗忘了一样不开口。
倒是程衍吃过午餐后想起来,看着其他人都很有眼力地没有凑到他们的旁边,周围正好没人,就低声开口:“昨天晚上,你睡前的时候要和我说的是什么事?”
楚望心头一紧,刚想着要怎么装傻掩藏过去,两人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001!帮我换个纱布!”
扭头一看,002正举起自己的右手,露出手腕上一圈的白纱布。
程衍站起来,没好气地开口:“你那么多只触手,不会自己换?”
002辩驳:“我是右撇子。再说我受伤还不是你害的吗?要不是你——”
程衍已经快步走到002的面前,拽着他往隔壁房间走去,嘴上的反驳没停下:“你自己不小心,怎么还怪上我了。”
楚望安静着没说话,盯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回想,昨天见到002的时候,他应该没有包扎的伤口,他甚至还甩出触手使用过,看起来完好无损。
而且根据002的只言片语——
楚望猛地想起昨晚嗅到程衍身上的血腥味。
难道昨天晚上他是和002一起出去,然后遇到了什么危险,002受伤流血了?
如果这样的话,前一天晚上是否程衍也是和002一起出去的呢?为什么探查变异丧尸这样的事情,要瞒着自己?
疑问盘踞在脑海里的那瞬间,楚望心头猛地一紧,他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是程衍非要瞒着自己的,明明在遇到002的时候,甚至是更早以前,发生了什么程衍都和他说了……
“他俩互喊的名字可真奇怪。”
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楚望才发现自己发呆得都没注意到白书蕙的接近。
他心思混乱,不过对她敷衍地笑了笑示意。
但白书蕙还是有些好奇,又接着追问:“为什么他们那样互叫?好像什么代号似的,007之类……”
楚望放下脑子里混乱的念头,先回应了白书蕙的疑惑:“他俩以前是同事,那是他们的……工号……?”
说着楚望自己也忍不住有些想笑,虽然“同事”是之前程衍开玩笑的说辞,但是这么和其他人解释倒要算是精准。
白书蕙“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楚望看着白书蕙,心里好像猛地一咯噔,好像一下子自己也想到了什么遗漏的地方了。
如果说有什么是程衍和002要瞒着自己进行,那可能就是和程衍之前的“身份”有关的事情。
那是他没有参与过的部分,也许就有程衍不想让他知道的什么事情。
……
晚上的时候,他们照旧找到了废弃的房子用来休息,分配好轮流守夜的人员,其他人都去睡觉。
虽然身处于环境未知的城市旧址里,但是因为一行人的异能水平都比较高,加上有驱逐仪,大家倒是很安心,都各自散了去休息。
看白书蕙又让小孟拿出驱逐仪调好,吩咐晚上如果有发现丧尸靠近的迹象就使用,楚望免不了有些担忧。
程衍看着他的神色,开口:“你说,如果他们知道驱逐仪的原理,还敢用吗?”
楚望收回了视线,摇头:“我不知道。可能为了生存……”他停顿了下,抬头看程衍,好像终于下了什么决定一样,语气都坚定了几分。
“但是如果丧尸再不能威胁到全人类的存亡,那人类一定更想要健康的活下来。”
程衍笑了起来,点头应声:“对,所以只要我们能顺利把异常点的问题处理好,再和告诉其他人驱逐仪的问题,也会顺利很多。”
他们今晚找的休息点是几栋联排别墅,这片区过往居住人口不那么密集,现在丧尸聚集也少。荒废的几年里他们不是唯一的“借住者”,还能看到一些其他幸存者几年前扫荡过的痕迹,遗留的物品并不多。
两人是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听到白书蕙和小孟在一楼的客厅说话,一行人分到几栋别墅里居住,守夜的人员也因此分散了下,白书蕙多嘱咐了几句。
聊到这里,他们也走出去别墅了,楚望拉着程衍回安排给两人的房间,把房间门关上,才郑重地开口:“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程衍看他正经的模样,也没有开玩笑,同样认真了几分。“什么?”
楚望呼出一口气,甩掉这几天脑子里混乱的想法,让自己保持应有的理智冷静。
“我这几天晚上一直在做奇怪的噩梦。”
程衍只知道他睡不太好,但楚望之前心神不宁,没有说清楚。
怔愣了下,程衍反应过来:“你觉得做噩梦不是巧合?”
如果只是单纯做噩梦,楚望也不必用这样严肃的表情说出来了。
楚望点了点头,他迟疑了几秒钟,然后说:“很奇怪的梦,是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一直在干扰我,而且……虽然不可能发生,却又很真实,如果不是我意识到这是梦,好像我就会被一直困在里面一样。”
在梦境里,他虽然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不对劲,但是怎么都无法摆脱清醒过来,甚至醒来之后,好像还在影响他的思考判断。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楚望隐约有种预感,如果不解决掉,一定会有更大的风险。而且程衍半夜还跑出去,楚望不想承认,但他心里真的很没底。
他坐在床上,程衍则是靠着床边的梳妆台和他说话,视角上的高度差使得楚望是仰着头看他的。
因为姿势的缘故,仰着头盯着他的楚望显得眼睛很圆,褪去白天在外人面前的强大气势,不仅看着可爱,还显得有几分的楚楚可怜。
好吧……如果让仰慕楚望的手下听到这样的心声可能会直接被吓到,但程衍坚决不承认着只是他的滤镜使然。
他忍不住凑近过去揉了揉楚望的头发,贴近了就自然而然地把他抱进怀里。
……幸好脑子还清醒知道是该认真的场合,所以这只是个不带任何情欲的亲近相贴。
楚望拉着他的手握住,放轻了声音:“……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难得展现自己的脆弱,只不过在其他人面前有所顾忌,在程衍面前就全然没有了。
程衍收紧了怀抱他的手,下巴抵在楚望的肩膀上,想了想开口:“我们今晚看看是怎么回事。你睡觉,我在旁边看着。”
楚望扭头去看他,一动脸颊就贴着程衍擦过。
他动作一顿,然后才好似若有似无地开口问:“你今晚不用半夜出去了?”
放在他腰上的手臂顿时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好消息!我这次真的写完了!这几天就更完!因为……还在修文_(:з」∠)_
第220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程衍飞快恢复正常的神色, 装傻:“我半夜没事出去做啥?”
只是语气里分明有几分越听越明显的做贼心虚,楚望扭头盯着他,也不说话, 只是情绪在眼中表露无余。
沉默了几秒钟,程衍败下阵,“就是和你说过的, 我半夜就是想出去找找有没有变异丧尸的踪迹而已……怕你担心, 就没和你说。”
楚望还是紧紧地绷着脸:“怕我担心, 应该是喊我一起去, 而不是瞒着我,却和别人出去。”
程衍又呆了下,“你怎么连这都知道了……”
好吧, 他的恋人只是信任他, 又不是傻……
楚望掐了他一把,看程衍懊恼的神色,有些忍不住想笑,却要装着严肃的模样算账, 还板着脸。“老实交代。”
事情都败露得差不多,程衍只好回答:“我们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当诱饵把那只变异丧尸吸引出来。”
楚望愣了下, 脸色猛地一变, 直接脱口而出:“你疯了!?”
他表情急切, 听到这老实交代的话, 甚至希望程衍是在骗他。
程衍连忙按住楚望, 快速解释:“是这样的!我的异能如果不展露出来, 对丧尸没有攻击性, 不会产生威胁, 而002的能力压根不是异能;在那只变异丧尸的眼中, 我们俩一定是最没有威胁的目标,如果它呆在这片旧址里,想对付人类,肯定会被吸引过来……而你的异能攻击性太强,如果那丧尸真的有神智,趋利避害也一定会绕着你走,所以……”
楚望直勾勾地盯着他,盯着程衍越说声音越小,几乎要没底气了。
等他声音都全吞回肚子里,楚望才开口问:“引诱到了吗?”
程衍老实摇头。
楚望松了口气,又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挣脱了程衍的怀抱直接躺到床上拉上被子。
他不知道要生气程衍瞒着他是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生气自己居然在怀疑他,想一些有的没的。
看他不说话背对着躺下,程衍也跟着上床,贴近过去戳他,“你生气了?”
他戳了楚望的脸颊,又不老实地从被子的边缘把手指探进去,戳了戳他的肩膀。
楚望转回头,见他小心翼翼地看自己,还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明明都是演的,却让他对着这张脸一点火都发不出来了。
楚望恶狠狠地回答:“没有!”
虽然表情看不出没有,但是老婆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没有。
程衍果断进行了正确的判断,然后立刻掀开被子也一并塞进被窝里,隔着单薄的衣服从后面一把抱住楚望。
楚望感觉有些热意涌到脸上——程衍抱得太紧了,这个姿势又很容易误会到一些在这个场景很容易发生的事情,联想一触及到这里,就控制不住地面红耳热。
但程衍很快就开口让他脑子里的思绪急刹车。
“我知道你很担心,因为可能事态超出你原本的预期,所以我才想着,要是我能私下解决了,也能让你放松点。”
楚望蜷缩着放在自己心口的手指轻颤了下。
程衍从背后怀抱着他,手臂贴着他的腰,探过来的手正好搭在他胸膛前的位置,正正握住楚望的手指。
他的声音闷闷的,胸膛起伏贴着背脊,好像是从心口传递过来的振动一样。
“你别生气,我的能力已经不受束缚,解决那丧尸也没有危险,麻烦的就是敌在暗,我们不知道从何下手。我就是想,要是能顺利解决,起码让你不要心事那么重。”
黑暗里没有其他的声响,屋外好像起风了有树叶簌簌作响,隔着玻璃窗都听不真切。只有贴着他耳朵倾吐的声音,拥抱他的人是这黑暗中唯一真实存在一样。
楚望居然迷迷糊糊地想,程衍的声音真好听,带着点磁性,音色又很清亮。读书的时候他每次被老师推去升旗台,正儿八经念演讲稿时,年级里的女生都要嗷嗷叫说听得感觉耳朵要怀孕。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别说牙牙学语时童稚嗓音,青春变声器难听的公鸭嗓都听过,可是程衍就是程衍,楚望辨识他的声音不费任何力气,好像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事情,于是,他也听不出哪一个瞬间程衍的声音有好听到让人想嗷叫。
但此时分明有了几分牵丝一样的触动,心被撩得发痒。
他忍不住用指甲去划拉程衍握住自己的手掌,贴着他的掌心轻挠。
“我哪有心事那么重?”他辩驳了一声。
“嗯,”程衍闷笑,胸腔在微微震动,“是我想多了。”
他用手心轻轻拍着楚望的手臂,声音放轻:“睡吧,有什么事我叫你。”
他好像哄睡都很熟练的样子,楚望想着,眼睛已经闭上了,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这念头一闪而过,顷刻就消失了。
入睡到再度睁开眼好像只过了不到几分钟的时间而已,连屋外天色都还是黑的。
楚望才发现好像睡太早了,半夜就清醒了过来。
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好像发呆了一刻钟,然后清醒着坐了起来。
没有做梦……是因为程衍呆在他身边,潜伏在暗中下手的人没有对他动手脚吗?
毕竟之前两次出现的相同状况,都是他惊醒的时候程衍不在他身边。
楚望想到这点,侧过头去看双人床另一边,习惯了黑暗中微弱的光,也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些轮廓来,更何况觉醒异能的人身体各方面的素质有所提升,夜视视力也因此有所提高。
这么看了一眼,楚望就愣住了。
程衍不在。
楚望掀开被子下床,心里乱糟糟一片,摸黑半天才穿上鞋子。
他们睡前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为什么程衍还是瞒着自己出去,他为什么还在欺瞒自己?
楚望心情糟透了,他闭上眼,沉默几秒钟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起身穿上外衣。
他不知道之前几天晚上程衍到底和002去什么地方,但他一定要找对方问个清楚。
也许程衍说去当诱饵也只是一个敷衍自己的谎言,真实行为并非如此。
脑海里猛地一闪过这样的念头,好像白日里恍惚的思绪又密密麻麻地在心头滋长,胀得心尖泛酸。
楚望不知道他花了多长时间磨蹭才走出房间,房门甚至是轻掩着的,大概是程衍出去的时候留着,以防声音太大吵醒他。
他也脚步下意识地放轻了,慢慢走出房间。
走过一段走廊,就是别墅的楼梯。一楼客厅的吊顶拉高到二楼的位置,那一整片都是落地窗,也有更明显的月光照亮。
楚望还没走近过去,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别急,也没几天了。”
如果楚望走到走廊的边沿栏杆,往下望就能看到客厅站着的两个人,他甚至好像能想象出两人此时的模样神态一样,但是不重要,他听到声音,就能判断出是谁了。
程衍和002果然有什么其他事情瞒着自己。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他居然不是愤怒或其他情绪,而是好像早有预料的,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就听到002的声音,压低了,好像还带着一丝抱怨:“怎么会暴露的?你做了啥?”
程衍反驳他的语气也不好,就像平日里两个人毫不客气的斗嘴一样。“是你暴露的,你受伤的事情。”
“那还不是你害的吗!”
“嘘!你小声点,别把人吵醒。”
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就压低了。
楚望后面听不太清楚,他呆愣了下,迟钝地反应过来,程衍和002讨论的是他。他也终于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事情——程衍说他们只是去当诱饵,但是最后也没有碰上丧尸,那为什么会带着血腥味回来,第二天就看到002明显受伤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奇怪的害怕的情绪又升起来了,他好像面临着要不要打开潘多拉魔盒的诱惑,可是哪怕知道盒子里藏了祸害灾难,好奇心却永远会驱使人去靠近打开。
楚望听不清楚他们俩压低声音在说什么,想要知道蒙在鼓里的真相的情绪迫切占据了一切。他还记得要放轻脚步,好像不受控制一样,一步步地靠近楼梯边沿。
从二楼可以往下俯视到客厅的布局,说话的声音才慢慢清晰了起来。
“……我们还是按计划行事吗?”002小声地问。
程衍的身影背对着楚望所站的位置,他坐在沙发上,只留一个漆黑的剪影。
“不然呢?”他反问002。
002似笑非笑:“我以为你好歹会心软几分呢。”
从楚望的视角看到程衍微微挪了下身躯,脑袋稍微扭了下,朝向002的方向。
楚望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注意到这种没有意义的细枝末节,因为紧接着他就听到程衍的声音,不紧不慢,一字一顿。
“心软什么?他欺骗了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会让他走得不那么痛苦。”
“砰——!”
楚望不知道自己碰倒了什么东西,楼梯的扶手上放着什么盆栽被他撞下一楼,那声音沉闷却响亮地毁掉整个寂静的夜晚。
他根本来不及去看楼下两个人会做出什么反应,下意识地拔腿就跑,沿着走过来的走廊跑回去。
就好像是撞破凶杀现场的人一样,下意识地惧怕逃离,脑海里只充斥着探查到的可怕真相,完全没有办法去思考它的真伪。
程衍到底和002在商量着做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定要隐瞒着他,原来是因为……原来是……
这条走廊明明很短,却在此刻变得无限地长,怎么都跑不到尽头,回不到之前的卧室。楚望感觉心脏从未有过的强烈痛楚,好像是被人攥紧一样,呼吸好像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甚至开始感觉脚下天旋地转,好像有人在摇晃他一样,摇得走廊都在跟着像钟摆一样地晃动,晃得他都要站不稳了。
他只想回到卧室里面,如果他没有半夜醒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一样,从身后好像闪过白色耀眼的光芒,逼近了几乎要将他包裹住。
他能感受到那是程衍的净化异能,那光芒落在人身上的感觉是温暖的,好像可以驱散掉一切不舒服的感觉。可是他此时心头却只有一片惶恐,被那光芒覆盖住的时候,好似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是因为被发现了,所以索性也直接解决了他吗?
一句告别的话都不说,就这么决绝吗?
绝望的念头仿佛死志缠绕在心头,让他几乎窒息一般无法呼吸。
不仅无法呼吸,视野里天旋地转,他明明还在跑,却好像连自己的身躯都感觉不到了。
死亡是这种奇妙却怪异的感觉吗?
他很多很多的回忆里,经历过很多的死亡,但是好像与此时不一样,至少与每一次望向自己的人不一样——
楚望有一瞬间思维好像愣住,他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只是古怪的感觉从脑海里冒出来的刹那,疼痛与难受像虚构的假象一样倏地脱离。
但是身体好像还在随着整个世界摇晃,并且晃得越来越厉害,他好像站不稳,开始东倒西歪。
然后似乎被人推着猛地一个用力,整个人好像直接从旋转成麻花的走廊里甩了出去——!
楚望猛地睁开眼,感觉到握着自己肩膀的双手捏得他生疼,但这疼痛下一瞬间就消失了,那双手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箍得他胸腔都发疼。
“你怎样了!”
程衍的声音是真实的。
楚望突然意识到,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总是能很淡然,像那时候班里女生喜欢他在广播站念新闻稿时不紧不慢的模样。
但是面对自己时不一样,他轻易地把一切情绪表露给自己,欣喜的、充满爱意的、怜惜他的……还有此时此刻,惊魂未定的声音还带着后怕的颤抖。
楚望感觉自己好像也在颤抖,但他分不清了,他缓慢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我现在到底醒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狗血误会,但是写到的时候又觉得,不对,小望不会这样怀疑程哥的!所以飞快地就要说开解决boss啦!
写这部分存稿的时候在西安旅游,还有一部分甚至是我边爬华山边写的!(骄傲脸)魔/蝎/小/说/m/o/x/i/e/x/s/.c/o/m
【完结】
第221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黑暗里视野其实没有那么清晰, 没有月色照进屋子里来,楚望仅仅是靠着自己的手掌去摸索触碰,好像用手替代了眼睛去凝望程衍一样。
程衍还维持搂着他的姿势, 楚望才发现他已经被程衍拉起来坐在床上,他把下巴枕在程衍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听他说话。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正常入睡, 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但是你入睡才不到一个多小时, 精神力突然开始有溃散的趋势, 一直在往外释放异能,我想把你叫醒,但一直摇不醒, 最后我用了异能, 你这才醒过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楚望愣了愣,他回想到梦里“追”着他跑的程衍的异能,又想到原来走廊转成麻花,原来是因为程衍想把他摇醒……他摇头先把梦里混乱的场面遗忘掉, 检查了**内的异能。
果然如程衍所说,他的异能消耗了大半, 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 身体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疲惫。
甚至要不是程衍此时紧紧搂着他的腰支撑着, 他感觉好像整个人连坐直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还好, 应该吧。”楚望回答, 又不确定。他又接着说:“你能给我一点异能吗?”
程衍虽然不明所以, 但是刚才楚望陷入梦境里, 就是靠异能才把他“拉”出来, 他因此照做, 从指尖汇聚了白光,碰到楚望的身上。
那白光接触到楚望的身躯就“钻”进去,净化系异能有种能让人觉得温暖的错觉,所到之处好像肌肉都放松了,不会给人带来伤害,甚至感觉很亲切。
此时楚望的感觉更强烈了,随着异能在体内游走,好像原本身上有什么束缚的枷锁被破开,一瞬间感觉身躯变得轻松,意识也清醒了一瞬。
程衍还没收回他的异能,那白光汇聚在他指尖,居然能充当照明的作用,好像在他指尖搓出来的小火苗一样,摇曳着照得对望的两人面容隐隐绰绰。
看楚望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帮楚望把凌乱的额发梳好,轻声问:“你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望只说了噩梦,没有详说,程衍只以为是梦魇,现在才终于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楚望直直盯着他,他在想这会不会又是另一场梦中梦。这一天晚上的梦比之前两次都要真实多,如果不是程衍唤醒他,他真的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
可是唯有不同的差异,梦里的那个人不爱他,不是眼前这个人。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终于开口:“我梦到你要杀了我。”
程衍愣了愣,他以为楚望是梦到两个人遇到危险,或者是别的什么紧要关头,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不会以为是真的吧?”
这听起来太荒唐了,可是楚望眼眶还泛着红,只是直勾勾地凝望他,问:“你会吗?”
好像程衍真点头了,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这副模样看得程衍心里猛地一刺痛,好像心头空了一块一样,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楚望的肩膀,不受控制地用力了几分。
“怎么可能!我刚都要被你吓死了!”
楚望盯着他的眼神,专注得让他酸楚,又说不清是为什么。就好像楚望隐忍着没有表达的感情,都藏在平静的眸子下,汹涌难捱地翻滚。
他忍不住凑近过去,亲了亲楚望还泛白的唇,轻声说:“别害怕,梦里都是假的,你抱紧我,我是真实的。”
楚望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指尖贴着他的脖颈勾住,垂了垂眸。
“即使我……欺骗了你呢?”
他原本不想说,他不知道程衍会对他的欺瞒有多在意,他不想赌。
因为惧怕,因为一直不敢说出来,最害怕的那种假设一直在心里徘徊。
可不能得到答案,他就会潜意识里推向最坏的结局。
指尖的白光跳跃着,映照之中面部线条都柔和几分,程衍笑了笑,好像哄小朋友一样放软了几分声音。
“你有什么好欺骗我的?”
他语气轻松,可坦白的人被连日的心理负担积压,心事重重下声音都沉闷了几分。“如果……如果我说,我接近你,是别有用心呢?”
他断断续续说得艰涩,不仅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好像不用视线交汇,他就能减轻那份梦境里的恐惧无助。
可程衍偏偏抬手去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直盯着他看。“你何时别有用心地接近我?这话说不定换我来说更合理,每一世接近你都带着任务,知道剧情,什么都清楚,但我也没有告诉你。你会因此觉得我在隐瞒你、欺骗你吗?”
楚望呆愣愣地看着程衍,似乎没料想到他竟然是这般的反问自己。
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哪怕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他只是动容,他只是惊喜,他眼前的人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曾经独自拥有本该有彼此共同牢记的一切,每一次都和崭新的开始一样,坚定不移地选择他。
他下意识地摇头否认,又猛地觉得不一样,“不是的,不一样!”
在楚望要接着往下说的时候,程衍截住了他的话。“没有不一样。你伤害过我吗?你有真的对我动过杀心吗?”
“当然不——”楚望开口,然后终于呆愣住,宕机一样地卡壳,他咽了咽口水,一下瞬间听懂了。“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天道……”
就像梦里……
“对,我都知道。我知道这个世界原本就存在着本源觊觎的天命之子,他会获取整个世界的气运,然后成为本源的养分。我还知道天道要阻止本源的行为,所以创造了与本源相生相克的生命投放到小世界,带着杀死天命之子的任务——如果,你想告诉我的是这部分内容的话。”
程衍一字一顿地说,好像在陈述一个陌生的、与自己无关的背景故事一样。
楚望盯着他看,但是那双眼睛还是专注地凝视他,没有他害怕的任何情绪藏在里面。
楚望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天道和我说过一点你的身份,也说过我。”他笑了笑,想起来那时候还感觉自己的力量和对方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只不过现在本源和天道早就死得透彻,只有曾经被两方当成提线木偶试图控制的他和楚望还活着。
“然后是到这个世界后,随着我的记忆恢复,我听到了一些声音。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虽然虚弱,但也不老实,不想被我攫取气运,就想挑拨我们反目成仇,结果它透露太多,能猜的我全都猜到了。”
那些时不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到底真的是楚望说的话,还是不过是虚构出来蒙蔽他的都不重要。
因为他不在意,所以这一切都全无意义。
楚望直愣愣地看着他,已经忘了刚才恐慌而想回避程衍的注视。
他想过很多的可能,理智时相信程衍,六神无主时却总想着最可怕的结局,想不出来到底要怎么坦白他的欺骗。
可是……
可是程衍早就知道了,而且他根本不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酸胀得难受,他咬着唇,还是控制不住泪水盈满落下。
程衍只是坚定地望着他,贴近过来吻了吻他,擦掉他落下的眼泪。
楚望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抬头看程衍,说:“你原本是天之骄子,你本来会得到很多人的仰慕,在这个世界闻名,成为英雄,而这一切都因为我改变了,你会后悔选择我吗?哦对,你还会有庞大的后宫,不仅白小姐喜欢你,还有很多很多人,连小邱都是后宫之一。”
程衍瞪大眼睛。“什么种马剧情这么缺德!小邱还只是个孩子!”他不过是猜出了个大概,具体剧情是不知情的,立刻被震撼到了。
楚望也认同,只是掐了程衍一把,问:“那白小姐呢?”
“那也是一样的,这样的剧情,我听着就不舒服了,幸亏有你改变这一切,不然我哪天突然惊醒,可能连我都唾弃自己了。”
楚望感觉脑子里突然轰地作响。
他从没想过,他只担忧程衍知道的那一天,会觉得他毁掉他的一切,却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了。
程衍叹了口气,只是听不出不耐烦的意思,亲昵地贴近帮他擦掉眼泪,还趁机亲了他几口,楚望瞪他一眼,自己把泪水擦掉了。
程衍知道他心思重,不想他压在心里。想了想说:“遇见你的每一世,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原本的剧情——或者,与其说剧情,不如说命运对你的安排。你会喜欢别人,会和别人在一起,会被你爱的其他人伤害,也许哪怕受了伤,也觉得默默为某个渣男付出也心甘情愿……”
“我才不会!”楚望气恼地瞪他。
程衍笑了:“嗯。那些才是蒙蔽欺瞒,所以我千方百计也要把你从被安排的命运里救出来。而我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你先把我救出来了。
“你问我后悔吗,我后悔应该猜想到的时候就告诉你,才不会害你胡思乱想,还被人趁机做手脚,差点害了你。”
楚望愣愣地看着他。
其实甚至不需要言语,只要他看到程衍是如何望着自己,他本应该全都知道的,也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思虑的时候,什么可笑的荒唐的念头都接二连三地冒出来,可是清醒过来,才会意识到之前有多少不对劲的思绪在影响自己。
果然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想到梦里的事情,楚望咬紧了牙关,问程衍:“你刚才有没有发现丧尸的踪迹?糟了,我们应该先去追踪,而不是……”
而不是两个人窝在床上说那些肉麻的话,把正事全忘得一干二净!
程衍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完全没有,要不我也不会最后关头才发现你在做噩梦。不过——”他补充了下,语气严肃了几分,“周围有异能的波动。”
楚望愣了愣。
程衍接着补充:“所以,不是丧尸,是人为。说不定异常点的问题,也是人为。”
因为除了程衍能利用异能感受到异常点的存在性,其他人是没有办法做到的,而偏偏丧尸反而对异常点非常敏锐。
所以在发现异常点的问题的时候,人为的可能性被一笑置之,他们更倾向于怀疑出现奇怪的变异丧尸,拥有了什么古怪的能力。
楚望很快回过神来。
“驱逐仪有问题,本来也是人为制造的,这才是最合理——难怪之前总感觉不对劲,却遗忘了什么!对了,任子轩说过,他是脑力变异,会不会也有一些精神方面的手段,控制人入梦,影响情绪之类?”
拨开扰乱心神的迷雾,一切好像都清晰起来了。
程衍点头:“我刚也想到这里了。只不过你说已经做了连日的噩梦,如果每一次都是有人动手脚,那这个人一定是藏在队伍或者在附近埋伏,一直跟着我们的。”
楚望看着他:“你这几天晚上出去探查,有在周围发现什么吗?”
然而程摇了摇头,说:“我们每天晚上的驻扎点都是随机的,周围也一直没有发现比较新的人类活动痕迹。如果真的是任子轩所为,更有可能的是,他一直呆在队伍里。”
楚望脱口而出:“那我们怎么会一直没看到他?”但刚说出口,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这队伍是以白书蕙为首,他们作为帮手听从她的调遣,其实对人员构成并不清楚,甚至白书蕙他们基地的工作人员,有一些还不太会辨认,也叫不出名字来。
两个人对视,同时说出来:“白书蕙。”
第222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气氛倒是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 楚望才说:“你怀疑她吗?”
程衍点头,但又接着摇头,好像难以判定。
“她不一定知情, 尤其是关于驱逐仪的内情。但是在队伍里藏一个人,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他说着坐直起来,又接着开口:“我们现在直接去找她吧。”
“这么晚?”
“真要是任子轩所为, 他今晚是想对你下死手的, 等天亮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不如趁着现在说不定他以为自己得手有所放松, 我们看看能不能解决掉他。”
楚望也连忙起身,点头认同。反正晚上这一出,他也完全清醒过来, 再睡也睡不着了。
原本以为白书蕙是在旁边另一栋联排别墅里休息, 没想到的是,两个人出了房间,沿着走廊走到楼梯,就碰到白书蕙了。
梦境是基于自己原本的记忆扭曲生成的, 所以踏上和梦里几乎完全一样的走廊,楚望心里还是多少有些难以忍受的别扭, 下意识地伸手拉住程衍的衣服。
程衍也没有开口询问, 只是干脆握住楚望的手, 牵着他走过这段其实根本不长的走廊。
沿着蜿蜒向下的楼梯, 就是这栋别墅客厅的位置, 并且从楼梯上就能看到楼下的场景。
两个人已经放轻了脚步, 但坐在客厅沙发上微微打盹的人还是立刻惊醒过来。
白书蕙猛地站起来回头去看发出轻微声响的地方, 揉了揉眼睛看清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两个人, 才松懈下来坐回沙发上。
“你们俩怎么又大半夜起来了?”
她说着话伸了个懒腰, 这片刻两人已经走到一楼了。白书蕙在客厅的茶几上方放了盏太阳能照明灯,就着那光芒注意到两人牵着手,她忍不住咋舌:“半夜约会?”
她八卦的视线过于明显,对他们俩也全无警惕之心,楚望才感觉耳根发热,挣脱开程衍的手,轻咳一声掩饰。
不等白书蕙再多调侃一句,程衍就开口:“你怎么又守夜了?”
白书蕙打了个呵欠,回答:“因为我不困啊。”
程衍默默看她:“……”边说这种话边打呵欠,实在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呢。
白书蕙看出他的怀疑,连忙补充:“刚才不困嘛,这个点自然有点犯困了。”她抬手看了下手表,说,“我要去喊小孟来顶班了。其实现在在外面晚上还挺安全的,差不多每小时启动一次驱逐仪,一整晚几乎都没有丧尸会靠近周围,这沙发睡起来也挺舒服的……”
说话间她的眼神示意,茶几上除了照明灯,就放着那台驱逐仪。
两人对视了一眼,程衍直接伸手把驱逐仪拿了起来。白书蕙误会他要启动,连忙说:“我半小时前开过,现在不用再开一次啦!”
程衍却只是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把驱逐仪放在腿上,端详一番心里打定主意,看向白书蕙。
“你知道驱逐仪是什么使用原理吗?”
白书蕙有些莫名:“不知道啊,估计是什么通信电路之类的吧?你们前几天不是拆开看了吗?”
她实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两人半夜出来有何目的,怎么问这么莫名的话。
程衍在观察她,白书蕙的表情真的从头到尾机会没有任何的破绽,如果说她一直在演戏,那演技简直太无懈可击了。
程衍摇了摇头,回答她:“不是,驱逐仪的使用原理不是通信,而是使用某种特殊的异能控制丧尸病毒汇聚,模拟出更高级别丧尸的气息释放出来,从而把普通的丧尸驱逐离开。”
白书蕙听得一愣又一愣,听到最后一句已经控制不住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看着程衍:“你什么意思?”
程衍没有被她的动怒吓退,眼神分毫不让:“这台机器只要使用,都在向周围扩散活跃的丧尸病毒。你如此激动,是因为你早就知道,要维护制作出驱逐仪的人吗?”
白书蕙呆了下,几乎下意识地开口反驳:“我没有!”
别墅楼上另外几间房还住着人,她说完话察觉自己音量太大,猛地闭上嘴。
但是被庞大的信息量砸下来,她压低了声音紧张地追问:“你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你有什么证据吗?”
她第一反应是愤怒,但是紧接着却是迫切和害怕,而非被识破的羞恼。
程衍把驱逐仪拿起来,白书蕙死死盯着他的手,似乎想探究他每一个动作的意图。
然而程衍只是摇晃了下,问:“你真的不知道?驱逐仪每次使用都在释放丧尸病毒,长期接触的人,会逐步丧失化的。”
白书蕙惊恐的表情更加明显,开口说话不仅急切,还有些颤抖:“真、真的吗?!”
程衍没有直接回答,有时候任何话语都比不过亲眼所见。
他只是用一只手拿着那驱逐仪,从另一只手汇聚了白光。然后才说:“我的异能具有净化的能力,只能针对丧尸病毒施展。”
话音落下的时候,手心凝合的白光直接贴到了驱逐仪的表面上,好似具有穿透能力的非实物,直接渗入到外壳之中。
白书蕙刚想开口,张了张嘴,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就猛地一变。
“你——天呐!”
她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才从掌心汇聚起自己的异能,蓄势待发。
让她做出这么激烈反应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在程衍把净化异能“注入”到驱逐仪的盒子中时,就有浓黑的雾气从仪器中企图钻出来,像往四周蔓延的触肢,只是那些雾气扩散不到十公分,白光就好像有生命的网一样随之伸缩,把雾气重新困住。
白光与黑雾互相碰撞,接触到的地方两者跃动得更加强,好像试图吞噬对方。
程衍又往驱逐仪释放多一点异能,才抬头看白书蕙,还有些惊讶:“你见过这东西?”
他本来还想着要和白书蕙解释一番呢。
白书蕙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戒备又厌恶,视线几番想要落在驱逐仪上面,而后似乎因为太不舒服又躲开。
“没有,但是很不舒服。这些黑气……是驱逐仪里原本就有的东西吗?”
哪怕不知道这是什么,她也感觉到一种直接的不适。如果她在刚拿到驱逐仪的时候,就看到这些东西,一定不会想要使用。
她甚至看程衍直接徒手去拿盒子,都觉得好像那些黑雾会黏腻地贴上自己的皮肤似的,不舒服极了。
事实上,黑雾的触感也并非如此,但是趋利避害的本能,会让人往最厌恶的方向去想象。
“是的,这些就是丧尸病毒,平时哪怕是活跃状态的也不可见,只有净化的这个瞬间垂死挣扎——”程衍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
从仪器里冒出来的黑气越来越少,直到全部被净化。
程衍放下驱逐仪。
“——才肉眼可见。”
白书蕙愣愣地收回自己蓄势待发的异能,眼神有点呆愣,她坐会沙发上,好像浑身都泄了气,才发觉后背渗出冷汗来。
“你把它净化了,按你说的,那就是这台驱逐仪,现在没有那种神乎其技的功能了?”
“自然。”
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轻声自语:“我到底拿的是什么东西啊……”
只需要看到程衍的演示,就能从驱逐仪本身散发的气息判定这东西不正常。异能觉醒者的感知都多多少少有所提升,其他人普遍不够强,不会在驱逐仪使用时立刻察觉不适,但刚才的情况就足够明显了。
白书蕙脑子乱糟糟的,又想到刚才程衍说的话,猛地抬头看他,瞪大了眼睛:“你刚才说,经常接触驱逐仪,会……丧尸化?”
程衍点头,同时张开手掌,掌心快速飞出一团白光,直接落到白书蕙的身上。他在白书蕙惊讶的神色中解释:“其实受周围环境影响,人体本身多少也会接触到一些丧尸病毒的,这个丧尸化的过程是比较缓慢的,没有数据支撑,我也不知道影响多快。”
“但一定是有影响的……”白书蕙喃喃自语。
在净化异能碰到自己之后,她感觉浑身猛地一轻,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仿佛身上沉疴被治愈了一样。
楚望一直没有吭声,程衍给白书蕙做演示,他就盯着白书蕙观察她的神色。这时候才开口:“白小姐,其实你每天晚上都守夜,是有原因的吧?”
白书蕙还在感受自己身体的微妙变化,被这个提问猝不及防,来不及掩饰情绪,“你怎么……”
楚望还没说完:“让我猜猜,任子轩是让你监视着我们,还是甚至,让你找机会对我们下手呢?”
白书蕙脸色一变,慌乱无从遮挡,但是她很快收敛了情绪,只说:“怎么可能!”未等楚望开口,她就说,“城主担心你们对基地不利,我并不这么觉得,只是听从他的安排,多留心你们的行动而已。”
程衍冷笑:“对基地不利?是担心对他不利才是。”
在见面的时候他们就对任子轩有所怀疑,也难免对方也有所感觉。
刚才庞大的信息量砸下来,白书蕙这回才终于想到了核心问题:“驱逐仪本来就是城主设计的,你们是想说,城主……”
“他能发明出这样的东西,不可能不知道原理,更不可能不知道危害。”
白书蕙脸色苍白了几分。
楚望也接着说:“白小姐,任子轩是不是就藏在队伍里,并且是你替他打了掩护?”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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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末日来临所以相爱吧!
白书蕙只是沉默了一下, 就点头承认了。
“我们出基地的时候,城主就跟着一起行动了,但城主……任子轩经常这样, 尤其是在驱逐仪还没正式公开出售前,他经常会私底下跟着巡逻队出去,好收集更多的数据。而且他的异能水平很高, 他甚至有时候在巡逻队里呆一半, 自己回基地, 都没人知道。”
程衍听到这里, 立刻站了起来,所幸白书蕙接着就说:“走吧,我带你们去找他。”
“白小姐, 你就这么相信我们了吗?不担心驱逐仪也只是我们动了手脚才出现那样的效果?”
楚望开口问。
白书蕙扭头看他, 气氛寂静了片刻,白书蕙才低声说:“我不知道。但你们一定记得末世来临那年,经历过丧尸潮的那个基地吧?”
“当然,记忆深刻。”
白书蕙扯了扯嘴角, 想露出个笑容,却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你们也许不知道, 那时候基地领导人提前知道了丧尸潮到来, 他们不是选择告诉群众, 而是提前逃跑。这其中……就包括了我的父亲, 他的选择让我活下来, 但我每次想到那座基地死去的其他人, 都觉得自己有罪, 我的命是用其他人的换来的。”
两人齐齐呆愣住。
太久远的事情了, 何况混乱的年代里什么信息都很难保留下来, 除非有心挖掘,不然真相难有重见天日的一刻。
白书蕙收回了视线,只说:“我听过很多关于对面大陆三号基地的事情,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领导人,但任子轩不一定,他本质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有些人在乱世也能保持自己的底线,但更多的人做不到。”
说着话,她已经推开了别墅的门走出去,神色已经恢复寻常了。“我也担心他已经跑了,我们还是快点去找他吧。”
两人回过神,对视一眼没有再说别的,跟了上去。
白书蕙和他们说那些往事,可能不是需要谅解,也不是需要开导,她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三个人走到联排别墅的院子,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别墅正好走过来,正正打个照面。
“白姐!对不起我睡过头了!你去休息吧我来值班!”
是那个经常跟在白书蕙身边当帮手的小孟,他似乎以为白书蕙是来找他的,神色羞愧万分。
白书蕙已经恢复了常态,大姐大模样地拍了下小孟的脑袋,说:“不守夜了,跟我们走,办个事。”
“诶?”小孟懵懵懂懂,但还是跟上。
队伍分散在周围的几栋别墅里休息,所以只是走一小段路,到了另一栋别墅门口白书蕙就停下了。她说:“任子轩白天一般是和后勤呆在一起,在车里你们也注意不到他,不过晚上他要求自己独自休息,这栋别墅里只有他,并且队伍里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住在这里。”
程衍和楚望安静的听着点头应声,小孟倒是控制不住又叫出声,惊讶万分:“城主?城主怎么会在这里?”
白书蕙又问:“直接进去吗?”
她刚问完这话,没想到别墅大门猛地打开,屋里屋外都一片漆黑,只能隐隐绰绰看到这剪影体型不小。
“白书蕙,你居然背叛我了!?”
不需要他们做选择,任子轩已经走出来了。
白书蕙冷冷地开口:“不是我背叛你,是你先做对不起其他人的事情。”
她原本还心里还对任子轩留有一丝期待,看到他这模样,心里也已经全然明白了。
任子轩听到她这话,不怒反笑:“对不起其他人?难道基地的每一个人没有因为驱逐仪而受益吗?自从研发出驱逐仪后,我们可以重新征服海洋,再也不用怕丧尸潮攻击基地,我做得不对?”
小孟在旁边傻愣愣地来回看,实在看不懂,眼瞧着程衍最面善,居然凑过去小声和他说话:“程先生,我怎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小声嘀咕的声音下一秒就被白书蕙扬声覆盖掉:“任子轩,那你从来没有告诉其他人驱逐仪的原理,更没有告诉我们,使用驱逐仪有变成丧尸的可能!”
在旁边吃瓜的小孟惊得合不拢嘴:“什、什么……”
平日里驱逐仪就是小孟保管的,在野外也经常是他拿着当宝贝抱在怀里,很难不想象出来他此时内心的震撼和崩溃。
任子轩已经走近过来,好像全然不怕他们揭露一样。朦朦胧胧的月光照着他的脸,已经看不到之前那副亲切热情的模样,而是面露狞笑。
“你们有人变成丧尸吗?有吗?有人因为使用驱逐仪身体出问题吗?这个世界本来就遍地都是丧尸病毒,我用一点又何妨?不学会如何使用,人类终究没有办法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已经拔高了几分,听起来都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扭曲。
见任子轩就这么直接承认了,白书蕙死死地瞪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反驳他。
楚望在旁边冷冷地说:“你要是觉得驱逐仪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最开始不和其他使用驱逐仪的人说清楚呢?”
任子轩冷笑一声:“你们什么都不懂,把丧尸当成敌人,是因为你们根本不懂如何利用丧尸!”他恶狠狠地盯着楚望,笑得不怀好意,“楚城主,你现在还敢过来,你尝试过使用自己的异能吗?”
楚望愣了下,明白了过来,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皱眉开口:“你对我做了什么?”
显然,任子轩能用影响到楚望做梦,但并无从知道实施是否成功。看楚望的反应,他又忍不住扬声大笑起来。
白书蕙愣住,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眼里不免有些紧张和慌乱起来。
“任子轩,你好卑鄙!你做了什么手脚!”
任子轩轻蔑地瞥了白书蕙一眼,慢条斯理地说:“白书蕙,杀了他们俩,我就当今晚的事情没发生过。否则,就让整个巡逻队来给你们陪葬了。”
白书蕙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她不是看向任子轩,而是侧头看向旁边,瞳孔猛地紧缩。
在别墅区的道路上,汇聚起来黑漆漆成片的丧尸,悄无声息地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过来。
白书蕙第一反应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响,哨子发出高频尖锐的声音,提醒着其他人有丧尸靠近。
“白姐!怎么回事!?”那些丧尸好像目的明确一样,就直接奔着他们的方向过来,很快就要进入到这个院子里了,小孟吓得连忙抓住白书蕙。
任子轩继续催促:“白书蕙,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杀了他们。”
“原来如此,你能控制丧尸?”程衍突然开口。
任子轩才把视线吝啬地分给程衍一部分,也不否认:“你很聪明。”
怪不得他一点不害怕,在任子轩看来,程衍的净化异能毫无攻击能力,楚望的异能又被他做手脚破坏掉,而剩下的白书蕙和小孟,哪怕背叛了他,在这样的场面下,也该做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
白书蕙冷冷地开口:“任子轩,你真该死。”
她说着话,气场已经有些变化,手上扬起风场,朝着任子轩攻击过去。
小孟虽然害怕,但好像这几天的训练有了成效,条件反射地跟着把火球扔过去,然后才愣了愣看白书蕙:“白姐?”
白书蕙表情冷冽:“小孟,打他!”
任子轩大骂了一声,躲开了白书蕙的攻击。他留有戒心,躲避并不难,但是衣角还是被烧焦了一角。
他大喊了一声:“你们今天谁也别想离开了!”
下一秒第一波丧尸已经进了院子,他匆促躲避攻击后,就直接一翻滚,混进丧尸堆中。
两旁的别墅其他人听到预警已经苏醒过来了,丧尸密密麻麻地靠近,旁边的别墅也被波及,同样遭遇了丧尸的进攻。
白书蕙咬紧嘴唇,看着这如同潮水一样的丧尸,心里一片惶恐。
任子轩居然能操控丧尸!
他们今晚估计要交代在这里了,毕竟城市旧址已经没有任何活人,只有他们,根本不可能消灭这么多丧尸……
而且最让她担心的是,任子轩的行为,一定要有人去揭穿,要不然驱逐仪继续出售到更远的地方,所有人都要被他蒙在鼓里。更恐怖的是,任子轩能操控丧尸,都不知道他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白书蕙猛地想到什么,扭头看楚望和程衍,飞速开口:“我给你们断后,你们快离开,一定要揭穿任子轩的真面目!”
她不知道任子轩做了什么,但是已经感受过程衍的异能,也知道净化系是对抗丧尸的关键。
但是下一秒,哪怕面临着无数的丧尸,白书蕙也惊讶地张大了嘴。
楚望的手心汇聚了跃动的焰火,看向白书蕙:“白小姐,给我一点风场吧。”
白书蕙呆愣:“你、你的异能不是……”
楚望眨了眨眼睛,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狡黠:“我只是问他对我做了什么,可没说他得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翻一翻,还有一章~
第224章 (完)
楚望的火系异能太过于强悍, 平常对付普通丧尸太过于简单,甚至他更需要考虑的是会不会伤害对自己的同伴的问题。
所以这些天他出手的次数极少,只有遇到大范围的丧尸进攻, 并且丧尸堆里没有人类,才方便他出手。
眼下不就是这种情况?
至于躲在丧尸堆里的任子轩,哦, 他不算人。
白书蕙的异能很快施展起来。
风场席卷着小孟释放的火系异能都能燃起烈火, 更别提更强大的力量了。
火龙乘风而起, 猛地扎入丧尸堆后, 龙卷风把成片的丧尸轰得东倒西歪,火势迎风蔓延,丧尸迟钝僵硬, 一整片呆滞地落入火海之中。
天边几乎都被映成火光的亮色, 空气被高温扭曲,温度都往上升了一些。
白书蕙控制着风场,裹挟火焰往丧尸大后方突进,那边丧尸密密麻麻很适合燃烧, 而且不用担心伤害到人,一路畅通无阻。
顺风吹火, 尽管看着火势惊人, 楚望本来并没有消耗掉太多的异能, 这边自己还能分神, 又释放出另一波异能, 清扫着靠近院子的丧尸。
丧尸看起来乌泱泱得一大片, 但联排别墅之间的路不过两车道宽, 再多的挤不过来, 没一会儿, 控制着风场移动感知的白书蕙就开口说:“后方很多丧尸散开了,任子轩的控制应该有范围限制。”
她话音刚落,任子轩的叫声在丧尸堆里猛地响起——尽管丧尸还会嚎叫,但已经无法用生带发出有具体含义的音节,他痛呼骂街的声音也就格外明显了。
“不可能!你的异能明明已经崩溃了!我给你下暗示了!”
那个方向的丧尸被火烧得倒地四散,露出来任子轩灰扑扑的身影,他一面说着,还被浓烟呛得直咳嗽,声音沙哑了几分。
楚望手心蓄力了跃动的火光,一言不发,只是冷着脸戒备地盯着任子轩看。
任子轩本躲在丧尸堆里,就算把丧尸清剿干净,趁着夜色浓重他都可以逃离,这时候却突然冒出来,必定有其他企图。
果不其然,任子轩挣扎着踉跄走近过来,脸上全然是疯狂和狰狞。
“我要你们——给我陪葬!”
随着他声音落下,周身的气息好像在疯狂地涌动,甚至凝聚成风旋,扫开周围的一切。
白书蕙控制着疾风冲过去,却直接被撞开,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
任子轩好像身躯都变得无比沉重,所以他靠近过来的脚步每一下都踩踏得用力;而他步伐虽然缓慢,但却好似带着慑人的力量,让人的无法阻拦。
楚望也试探地朝他扔了个火球,稍微破开了一层风旋,就被狂扫着甩到外面去,任子轩好像被那风旋保护着,无法近身。
楚望扭头看程衍:“他想做什么?”
程衍紧紧地盯着任子轩,嘴唇无意识地抿紧,神色严肃,一言未发。
任子轩走得更近了。就在对立双方距离不到三米的时候,他张大了嘴巴,猛地将自己的手臂高举向上,好像要对着天空高呼,进行什么仪式一样。
但是在他发出一个音节“啊”的时候,一抹白光像一条发亮的蛇,扭动着在半空中划过耀眼的莹白,竟然直直捅进任子轩张大的嘴巴里。
虽然任子轩周身还有风旋,但白光在接近他的时候拉得纤细,顺着蜿蜒扭动的方向才“钻”了进去。
而沿着白光的蔓延方向回望过去,那光源从程衍的手心里释放出来,好像被他握在手中的一根长鞭,随着他抽动而挥舞。
任子轩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瞪大了眼睛仿佛闹鬼一样。
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拼命用手去把那白光从自己嘴巴里抽出来,但是那东西好像真的不具有实体,他的动作一次次扑空,并且随着手心一次次穿过白光,面部露出扭曲的痛苦来。
程衍眯了眯眼,抬高了手臂往后一扯,白光猛地绷直,然后嗖地被他抽了回来,下一瞬间任子轩终于发出凄厉的叫声,猛地按住自己的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白光没有被程衍彻底抽回,拽回半截留在半空中悬浮。
两旁还有没彻底清扫干净的丧尸被火焰吞噬,映照着天边都好像泛着火光。因而,白光的尽头缠绕着一团黑雾一样的东西,也被映照得清晰。
周围的丧尸原本还在不顾死活地往他们的中心方向包裹围剿,但是这一瞬间,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靠得近的丧尸闻着气味听到声音还拖曳着笨重的身躯缓慢靠近,离得远的丧尸好像迷茫无措,开始往四周无目的方向的漫步了起来。
“这……这就是任子轩用来控制丧尸的东西吗?就是驱逐仪里那些黑雾?”空气中沉寂的几秒钟,是白书蕙最先打破。
她操控的风场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能感知到周边丧尸四散,也就收回了大部分的异能,以防自己消耗过度。
程衍还没回答,任子轩已经站直了起来,他没有看向其他人,只直愣愣的仰头盯着被程衍从他口中“掏”出来的东西,咬牙切齿地开口:“还给我!”
程衍忍不住冷笑:“任子轩,你胆子真的大,连异常点的核心都敢往肚子里吞,还想试图自爆,你以为你真的能控制这玩意?”
他们清除异常点的时候,一般核心区域除了程衍其他人不穿防护服都不会靠近,谁也没想到任子轩居然疯到这样的程度,也难怪之前异常点消失,怎么也想不到是人为的。
“你懂什么!”任子轩大叫起来,眼里露出愤恨的表情来。
他说着话,猛地朝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但是下一秒,好像从四面八方伸出来的触手猛地捆上他的手脚,硬生生地拽住他的动作。
没有办法控制丧尸,任子轩只不过是一个脑力异能者,体能方面乏善可陈,别提进攻的手段。他挣扎一番无法摆脱,左右扭头看自己的手:左手被墨绿的藤蔓勾缠,比手腕粗的藤蔓上还带着尖锐的刺,贴近皮肤一收紧,就瞬间割出血痕来;右手是被章鱼一样滑腻柔韧的触肢捆住,明明很柔软的东西,却有着可怕的力度,几乎要把他的手骨拧碎。
再看自己眼前不过咫尺,被诡异的白光汇聚的线束缚住的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任子轩终于有些崩溃了:“你们这些异能——都是些什么啊!”
002和伍明远勾肩搭背走过来,002还笑嘻嘻地看着程衍,开口就是:“001,我都说了触手好用,是吧?”
程衍翻了个白眼不作答,只是操控着自己的异能绞住异常点的核心,净化异能本就是丧尸病毒的克星,被包裹的黑雾从外层开始一层一层地湮灭,捆住的雾团越来越小,试图从缝隙脱离的黑雾都被净化,直到那白光之中,再没有一点黑气可见。
任子轩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他死死地瞪大了眼睛,好像喘不过气来一样,胸膛剧烈的起伏,直到最后眼里只剩下绝望,牙齿打着颤,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
两旁的别墅原本被半夜袭击好似危险,但是在白书蕙的警报下众人都很快做出反应,后方的丧尸潮在失去控制后不再汇聚,除了率先赶到的伍明远和002,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收尾集中过来了。
靠近过来的人起初还不明就里,不清楚怎么突然就被丧尸围剿,赶过来看到任子轩被五花大绑就更懵了。
“城主?!”
“白姐!怎么回事?”
“城主怎么在这里?……这是城主吗?”
也不怪有人难以确认,毕竟此时任子轩不仅被捆绑起来,模样狼狈至极,表情还失去以往众人常见的淡然。
任子轩见到有人靠近过来,连忙大喊起来:“白书蕙联合其他基地的人要反叛!还引来丧尸想把你们灭口!谁帮我解决掉叛徒,回基地我就任命谁当副城主!”
靠近过来的人本来就是来和白书蕙汇报情况的,根本没料想到这边发生的事情,听着任子轩的声音……虽然是熟悉的城主没错了,但是说的话怎么这么奇怪?
没有人应声,众人迷茫地来回望。
任子轩表情都有些崩溃了,“你们都听不到吗!我会给你们所有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围过来的队友里低声出现了议论:“这应该不是城主吧?”“听起来好像疯了……”
程衍解决掉了异常点的核心,不需要再继续使用的净化异能也被他收了回去。他看着任子轩,不由有些好笑,提醒他:“任子轩,你的异能起不到蛊惑其他人的作用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任子轩猛地看向他,心头一乱:“你说什么?”
程衍只提醒他:“看你自己的手。”
他还被捆绑着,但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手。任子轩才一低头,就立刻发出尖叫来,好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拼命地想抬手把沾染上的污秽甩干净。
“这是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人对你做什么。你利用丧尸病毒制造驱逐仪,甚至还把病毒吞进自己的肚子里,甚至企图引爆,我说了,你控制不住它。”
程衍一字一顿地说,在说到驱逐仪的时候,围过来的队员们听着他的话,已经议论了起来。
任子轩动弹不得,可是捆着他右手的002轻而易举就把他的手抬起来,这下围了一圈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任子轩五根手指上戴了三个金光闪闪的戒指,衬得此时已经是一片青黑枯槁颜色的手更像腐烂的焦木一样,指甲都泛着青黑的色泽,反而变得尖锐起来。
众人哗然:“丧尸!”
任子轩大叫:“不要看!!”
但无济于事,周围的火还没被扑灭,烧着那些彻底死去的丧尸的尸体,火光照耀下,甚至能看到那青黑色急速蔓延,已经到了手臂以上的位置。
程衍冷冷地说:“你常年接触活跃的丧尸病毒,现在才丧尸化,也该偷着乐了。”
任子轩呆愣了几秒钟,好像猛地回过神来,扭头看向程衍,朝着他的方向挣扎着扑过来。
“救救我!我不想死!快救救我!!救——”
生死存亡爆发的巨大力度,使得他一瞬间竟挣脱了双手的束缚,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但是,那丧尸病毒蔓延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仿佛是在任子轩的体内压制了许久,此时全部疯狂地释放了出来。在他求救呼喊的时候,脖颈处的皮肤已经变得青黑,最后一句话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浑身僵硬着呆愣住,眼里瞬间失去聚焦的光,呆滞地张大着嘴巴,流出涎水来。
“呃——啊——”
丧尸化是完全脑死亡的过程,不仅失去了自主意识,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不会发出,只能徒然地从僵硬的双唇之间挤出不成调的嘶吼,仿佛灵魂还在不甘地求救,却再也无法从这躯壳之中得以解脱。
其他人根本没有料想到事情发展如此迅速。经历几年的末日,大家几乎都见过活生生的人是如何变成丧尸的,可也没有谁像任子轩这样迅速而震撼。
他已经完全不是他了,那丧尸失去了一切的意识,只是站在空地上,感觉到了眼前有活生生的血肉,就呆滞地继续走了过来。
“啊!”
一颗火球猛地冲了过去,直接撞到丧尸的胸口处,将它往后推了两步然后从胸膛炸开。
心脏被炸碎,丧尸打了个踉跄,呆愣地左右摇晃两步,直接“砰”地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院子里几乎沉寂了几秒钟,然后众人齐刷刷地朝发出大叫并攻击出手的小孟看了过去。
小孟本来一直躲在白书蕙的后面,这会儿众人才发现他居然主动站到了白书蕙的身前,主动保护她。
被所有人注视,小孟紧张得结巴:“他、他、他、他冲过来,我害怕……就出手了……”
打破沉默的是楚望,他轻咳一声,带着笑意说:“攻击的准头很不错,引爆时机也很准。”
小孟愣了下,但马上就是惊喜地看向楚望:“真、真的吗!”他居然被火系异能最强者夸了!
白书蕙一巴掌打到小孟的后脑勺上,说:“说你胖还真喘上了?”
小孟摸了摸自己脑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等下,我这是不是算抢了人头啊!”
严肃的氛围一去不复返,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任子轩还躺在院子里,伍明远用藤蔓给他翻来覆去看几遍,确认真的死透了。
“他是脑力方向的变异,丧尸化伴随着脑死亡,也就不具有什么异能了。”
别的异能觉醒者丧尸化后,有可能成为同样会操控异能的棘手的丧尸,只可惜任子轩如此特殊,反而是变成丧尸后如此普通,也就轻轻松松地解决掉。众人甚至凑过来围观看他破破烂烂的尸体,想象不出来这是生前具有操控丧尸能力的大坏蛋。
白书蕙和其他人详细说了驱逐仪的问题,也把任子轩到底做了什么事情都说清楚。神奇的是,基地来来回回轮换的城主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连解剖异能者做人体实验的都有,虽然大家听了任子轩的行为无不破口大骂,但不仅快速接受了,还直接就说让白书蕙当下一任城主好了。
白书蕙:“听起来完全不是一个好职位,还是免了!”
不过乱世免不了动荡,可如果丧尸能慢慢消灭,没有了丧尸的威胁,社会也会慢慢稳定下来。
白书蕙突然想到之前说过的事情,扭头四处张望找人。
没看到程衍,不过她看到了楚望正被小孟拉着请教异能。她直接挤过去问:“程衍呢?”
楚望这才跟着白书蕙四处望,但是也没看到,只能迷茫地摇头。
白书蕙也不管,直接问楚望:“异常点都解决完了,是不是意味着,不会再有更多新的丧尸出现了?”
楚望点头,“是的。”——至少原剧情里是这样的。只不过,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人类要逐步清剿丧尸、研究出能消灭丧尸病毒的药物,再到一步步重建更规范化的文明社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白书蕙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太好了。”
旁边除了小孟还有白书蕙的其他手下,有的人并不清楚清除异常点的计划,更不知道意味着什么,连忙凑过来追问,每个人听到希望,眼里都有光彩。
楚望看着他们,嘴角也不住上扬。
“砰!”
一个巨大的声响突然在身后响起,所有人吓一跳回头一看,漆黑的夜幕炸开一个巨大的烟花,比释放异能的火光更璀璨,在夜空中散布开来。
“烟花!?”
“怎么会有烟花!”
“我……我十年没看过烟花了……”
惊吓之后,所有人都愣愣地仰头,盯着夜空看。
烟花炸开后消散得快,可好像知道有人在期待着观赏一样,第二个烟花接着升上高空炸开了。
引燃点似乎离得很近,那烟花的光芒耀眼夺目,好像足以把黑暗都照亮。然后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接连不断的烟花在天空燃起。
还有人留有理智在询问:“谁放的?哪来的烟花啊?就不怕吸引丧尸吗?”
但是很快就有人回答:“管他呢,我们这里有这么多大腿,来多少丧尸砍多少。”
不过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声响,却真的没有吸引来丧尸,至少暂时还没有。
楚望仰头看了一会儿,就想到什么,四处张望,可他想要找的人却没有在周围,他转了一圈搜寻无果。
天边正炸起一个蓝色的玫瑰烟花,瑰丽得好像在夜空中扎根生长出来一样,图案在空中居然停留了漫长的一瞬,周围都是惊呼声,大家都在说末日前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烟花。
楚望不禁驻足仰头看着,在玫瑰即将要散开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紧接着就是贴着抵在他脖颈边的灼热呼吸。
“好看吗?”
不用回头都熟悉得可以确认的气息,楚望任由对方环住自己的腰,声音带着笑意:“好看,你弄的?”
冰蓝色的玫瑰一朵朵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此起彼伏地点亮,连图案扩散开后,都像星星点缀在夜幕之上。
程衍声音带着藏不住的得意:“是哦!我提供了技术支持。”
楚望瞬间听懂了,并且联系起来之前发现的蛛丝马迹。“002提供劳力是吧?你们前几天半夜出去偷偷摸摸就在做这些?”
程衍搂着他,回答:“怎么能算偷偷摸摸。”
楚望笑着掐了他一把,也没有反驳他,只说一声:“太胡闹了。”
程衍嘀咕:“是002先发现个废弃的烟花厂,还有很多原材料,我们才突发奇想弄的。太匆促了,也没有做出太多。”
说话间,烟花炸响的频率也逐渐缓慢了下来,像这场末日罕见的烟花展即将走向尾声。
有的人拿着手机在拍,有的人哇哇大叫,也有的人只是安静的看着,直到最后一个烟花落下的火花在夜空中消失不见。
但天马上要亮了,白昼即将到来。
而相爱的人会永远相爱-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感谢 002 在背后默默为我们放的烟花!因为最后也没有机会让他出场说两句,就在作话里感谢啦(?)
没有番外了哦!但是换位思考,如果把这个世界当成度蜜月的番外看,会不会感觉赚到了呢(你?)
这章评论都会发发红包,感谢大家陪我还有小程小楚走完这段磕磕绊绊的旅程,他们会永远相爱,也祝你们永远开心~
新文已开,之前预收的 abo 主攻校园文,BA 恋,阳光直球小太阳×闷骚冰山学霸,是个轻松甜文,篇幅不会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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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敌分化成 alpha 但我想》
【一句话简介:情敌分化成alpha,但我想标记他。】
卢骄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很正常,直到有一天,他路过追求对象的课桌边,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卢骄只是个路人beta,又不能攻略,少点戏份可以吗?除了阮越这个优质alpha以外,主角的另外三个真命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啊!”
卢骄愣住。
他满脑子都是:凭什么他的情敌会分化成alpha!?
* 小傻子
高二全级都知道,三班的班草卢骄和高冷学霸阮越因为追求同个omega势不两立。
最近两个人更是针锋相对,连阮越去洗手间,卢骄都去厕所堵他,不打架很难收场!
实际情况却是——
班草把学霸堵在洗手台前寸步不让,心里只有一个执拗的疑问:
“阮越,你都分化成alpha了,为什么信息素还那么香甜?”
阮越冷着脸:“只有你才会觉得威士忌的味道是香甜的。”
* 小傻子
阮越心里有个秘密。
他喜欢一个人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可以习惯性地在对方面前保持与面对其他人无异的冷静,把情绪全部隐藏。
……直到那个人逼近,很没边界感地去嗅他的信息素,鼻尖触碰到他的腺体。
他发红的耳根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揍了卢骄一拳,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他们俩争风吃醋到在洗手间打起来。
卢骄:我也不想的,毕竟他怎么说都是我情敌诶——可是为什么他分化成alpha后信息素这么好闻!
*ABO世界私设如山
直球小太阳beta×闷骚alpha|BA恋,不逆
主攻,情敌本质双向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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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三班的学生在重要的人生阶段经历两次重大冲击:
第一次是发现势不两立的班草和学霸居然情敌变情人在一起了!!
第二次是毕业旅游的时候,野餐回来一行人,不巧撞见了身为beta的班草,把alpha学霸压在车门上……向来高冷的学霸被亲得晕乎乎,浑身发软地窝在beta的怀里。
同学们:(ΩДΩ)????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