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从成为红楼薛宝钗开始》 1、第 1 章 “我的儿,你可算是醒了!” 脑海中混乱的记忆还没整理得清楚,薛姚便被妇人的怀抱压得胸闷气短,一下子便睁开了眼。 从黑暗中挣脱,本来有些迷蒙的脑子也突然清醒了。 薛姚清晰的知道,自己穿越了,而穿越的这个身体叫做……薛宝钗? 薛姚一个激灵,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薛宝钗!!! 脑子一下子炸开了,乱七八糟的记忆一股脑的涌来,头痛得要命,偏偏那些属于薛宝钗的记忆像开闸的水一样争先恐后的挤进来。 还是一遍又一遍的! 薛姚就这样被迫的被灌入了别人的记忆,还如同是自己的经历一样回忆清晰,除了还有属于叫薛姚的记忆,她成了真真正正的薛宝钗。 但她现在无暇顾及,因为她从她刚在脑海中接收的记忆里想起一件事。 薛姚,不,现在叫薛宝钗了,薛宝钗连忙抓住那妇人的手,顾不得声音沙哑,急急忙忙的问道:“哥哥去哪儿了!” 薛姨妈骂到:“那个孽障,我是管不了他了,你生病了他还不在家待着,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 见薛宝钗紧皱眉头,以为她担心哥哥薛蟠,便解释道:“前些日子说要买个容色好婢女,只要能让他消停些时日,我便不管了,今儿个出门说是看中了,要去带人回来,才出门没多久呢……” 薛宝钗脸色一变:“还来得及!快派人将哥哥带回……不!绑回来!” 薛姨妈吓了一跳,连忙拍了拍胸口:“我儿!好端端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能绑你哥哥!” 薛宝钗将被子一掀,就要跳下床去,嘴上道:“哥哥被人算计了!恐惹来杀身之祸!得赶紧拦住他才是!” 但她这病中的身子根本站不起来,之所以作势要跳床,是故意表现得十分着急的模样,因为薛蟠就是薛姨妈的命根子,要是别的也就罢了,可薛宝钗喊的是“杀身之祸”。 尽管人还糊里糊涂,但有这四个字惊醒,像悬在头上的闸刀,薛姨妈好歹强硬了一次,连忙叫来人,不管薛蟠做什么,一定要拦住他,让他尽快回来。 “就说我突感不适,心疾骤犯,让那孽障快些赶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薛姨妈也知道自己要是单纯命令,不仅薛蟠不会听她的,这些个仆人也不敢真对薛蟠强硬起来。 只是薛宝钗这个女儿向来听话有主意,但是却从不会胡言乱语,拿事关性命的事开玩笑。 所以尽管稀里糊涂的,心里满是疑虑,但也要先将人哄骗回来再说,至于人回来了如何闹腾,那又是另一桩事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虽说老爷去世,现在该少爷当家作主,但是薛蟠毕竟还不能担事,薛姨妈又是主母,主母下了决心发了话,又说得这么狠,都咒自己了,仆人们这才大着胆子敢去办事。 薛宝钗见管家带着一群人匆忙去了,这才松了口气,一下子卸了心气,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的,赶紧跌回了床上。 薛姨妈又担心又犹疑的看了看薛宝钗,到底是伸手扶住了她,将她塞回了被子里。 薛宝钗知道,薛姨妈这是心中起疑了。 尽管她得了薛宝钗的记忆,如同自己经历了一切,但是她仍旧记得自己原名叫薛姚,生活在现代的薛姚,不是什么红楼的薛宝钗,既然所处时代不同,行为举止多少都有些受到影响。 或许多给她些时日,她可以慢慢调整融入,但是睁眼面对的便是对自己的女儿十分熟悉的薛姨妈,她想不惹怀疑蒙混过关也难。 就算是普通的古代,对于怪力乱神之事也颇为相信,更别说红楼这个世界,前有一僧一道出现在很多人眼中,并不似凡人,后有马道婆之事,明显不是科学能解释的手段,再有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遇见了警幻仙姑。 不管那是真仙姑还是别的什么,至少都能证明,这个世界是存在非凡人手段的。 既然存在,那像这种富贵人家自然也是相信的居多。 可薛姨妈最终扶她的手,叫她知道,终究是爱女之心占了上风。 然而爱女之心与爱子之心如何比? 薛宝钗闭着眼,轻轻的唤了声:“母亲——” 她伸手轻轻牵住薛姨妈的衣角,低声道:“叫人都出去,我有些事要和母亲说。” 薛姨妈犹豫片刻,挥了挥手:“都出去吧。” 薛宝钗睁眼,泪眼汪汪的看着薛姨妈,发着抖道:“我大病一场,却如大梦一场,除了母亲,我也不知道该与谁说这等事。” “我梦见王家被圣上清算……” 薛姨妈猛的捂住薛宝钗的嘴:“我看你是病得糊涂了,怎么这话也敢说!” 薛宝钗抓住薛姨妈的手挪开,也不管她说什么,只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王家要是倒了,我们薛家如何能置身之外!妈——我们得想想,就算薛家也倒了,我们也要想办法明哲保身!” 先说了大道理,再继续说故事:“母亲别不信,许是我这一场大病过重,神魂出窍,竟叫我好似不小心窥见了凡人不可得见的……我不敢说出来太多,母亲只管信我。” 融合了原身的记忆,薛宝钗察觉这世界似乎又与红楼一书中有些不同,不过这却更加方便了她编造故事。 “我急着叫哥哥回来,也是这倾覆四大家族的祸事便从今日之事起!” 薛姨妈吓了一跳,也不敢说出什么来,但心里不由自主的相信了薛宝钗,她捂着心口悄悄问:“怎又是……四大家族,我儿,你别吓我,你哥哥不会有事吧。” 薛姨妈想到薛蟠,有些着急的原地转了转,“不行,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人给叫回来,我得去看看。” “母亲——”薛宝钗赶紧拉住薛姨妈,要走可以,但也得等她把话编完,不然这时机过了,后面想要再哄人可就麻烦了。 “哥哥只要回来就没事,你现在出去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听听看,若是真发生了我们怎么办!” 薛姨妈犹豫了几秒,还是坐了回来。 薛宝钗赶紧道:“哥哥说看上了一个女子要买来,我却是梦见,那女子本是乡宦家的女儿,眉间一点红痣,被拐子拐了,却极好辨认,但却无人敢认,这女子先是被卖给了一个姓冯的人,后又被卖给哥哥,一人俩卖!哥哥和那姓冯的人争了起来,失手打死了他!不得不销户逃命上京!” 这话骇得薛姨妈一个腿软,没站稳直接跌在了床边,薛宝钗赶紧扶住她。 薛姨妈只是习惯了薛王两家有权有势,又不是文盲,如何不知道杀人是什么罪过! “杀人偿命……这、这怎么会……”薛姨妈怕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哥哥自然不会这么蠢!这是有人陷害!” 薛宝钗见她面色骇然,已然信了七分,涉及到薛蟠,她便失了理智,薛宝钗知道她被哄住了,赶忙趁热打铁,继续道:“我本应参与待选,却因哥哥之事不敢参选,之后一家人寄居贾府……” 薛宝钗并不打算全然将红楼的故事都告诉薛姨妈,只说了贾史王薛最终被抄家之事。 “贾史王薛无一幸免,哥哥因一戏子又起争执,当众打死了人,被判斩刑。” “阿——”薛姨妈听到这噩耗,顿时吓得眼一翻,歪在了薛宝钗身上。 薛宝钗深知谎话的艺术,便是七分真三分假那都能将人骗得团团转,更别说她说的全都是真话,只是截取了一部分,颠倒了顺序,没有说尽事情真相,正是如此,薛姨妈才从这话中确认了薛宝钗竟然都是真话,自然吓得要死。 但薛宝钗的本意可不是要吓死她,连忙伸手掐了薛姨妈的人中,然后叫了人进来。 “来人!快来人!” 屋外的人连忙走了进来,见薛姨妈这副模样,慌张道:“奶奶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哥哥……算了!快叫人给奶奶端一碗糖水来。”薛宝钗嘱咐道。 “我怎么了!”门外传来气呼呼的声音,“好端端的!作个什么病!非把我给绑回来,叫我丢了多大的面子!” “爷!”叽叽喳喳的几声叫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薛宝钗知道这是把薛蟠给叫回来了,连忙将按着薛姨妈人中的手放开,将她放平在旁边的被子上。 薛蟠一肚子火气,也不管妹妹前几日生了病,直接就走了进来,近前一看,薛宝钗靠坐在床上苍白着脸,薛姨妈更是凄惨,直挺挺的压在薛宝钗的被子上,胸口起伏像是喘不过气了。 见两人这模样,薛蟠被唬了一跳。 “我还当妈唬我呢!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说着话风一转,冲着下人道:“人都是死了!还不快将奶奶扶起来!去请大夫来!” 听见薛蟠的声音,薛姨妈一下子活了过来,虚弱道:“见着我儿好好的,我便好了,别叫大夫了,端碗糖水来吧。” 下人连忙端着温糖水过来,扶着薛姨妈喝了几口,薛姨妈缓了过来,这才有空问话。 “我儿,你先前说看上个丫鬟要买了来,可出了什么事?”想到薛宝钗之前说的话,薛姨妈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生怕叫人去没来得及阻止他。 薛蟠气道:“人都还没见到呢!这些个下人胆子忒大了,竟然当街把我拦了回来!且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哇呜呜呜——”薛姨妈爆发出一阵大哭。 “好哇好!还好!丢了面子总比丢了性命好阿!” 薛蟠皱眉:“妈——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什么丢了面子比丢了性命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 2、第 2 章 薛姨妈心里一下子泄了气,大惊大喜之下竟是直接晕了过去,众人一下子兵荒马乱起来。 薛宝钗不欲让事情再出现变故,便叫人将薛姨妈安置在她旁边,薛宝钗自己倒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披了件披风,咳嗽了两声:“哥哥别急,且叫我说给你听。” 吩咐下人退了下去,薛宝钗端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哄完薛姨妈,她得开始哄薛蟠了。 将方才对薛姨妈的说辞又对着薛蟠说了一遍,薛蟠却是没有立刻相信。 薛蟠无语道:“一个梦而已,妹妹怕不是病傻了,这也能信?” 若不是薛姨妈是长辈,他恐怕更想说的是:一个梦便将你们两人吓得病的病,晕的晕,真是妇人经不起事! 薛宝钗眨了眨眼,她倒也没将薛蟠当成傻子骗,只是薛蟠这副表现更是让她确定了,这和红楼书中并不完全一致,至少“薛大傻子”并不真是个草包和傻子。 薛宝钗继续道:“哥哥耐心听我说,先叫人去打听打听,这事是不是真的?那女子是否被作了两卖?” 薛蟠皱眉不悦,但见家中两个女人都这般病怏怏的模样,也不再和她们争辩,吩咐了人仔细打听了去。 薛宝钗喝着茶,却也是在捋这事。 红楼原文中说“这个被打之死鬼,乃是本地一个小乡绅之子,名唤冯渊,自幼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只他一个人守着些薄产过日子。” 薛宝钗仔细一想如今这状况,便觉得不对。 不管红楼中的乡绅是个什么说法,但是在这里,乡绅是要么是回乡无官职在身的官员尊称,要么是颇有地位的读书人,这两类人都有一定的特性,那就是家族中已无在职的官员。 他们的身份近似于官员,但却不是官员,他们如今算是民,却也和普通的平民并不相同。 他们有一定的话语权,甚至在当地有一些势力,但是对上薛家这种巨富,甚至还有好些有权有势的姻亲,他们绝不会将薛家认为是简单的商人来对待。 而冯渊呢?他是小乡绅之子,父母早亡,说明作为乡绅的父亲早已亡故,又无兄弟,说明没有帮亲,只他一人守着些薄产,说明他比起薛家并不算富裕。 而他买来香菱虽说作妾,实为作妻,正经的人家不会买人来做妻子,而他一人便能决定此事,说明并无可以替他细细谋划想看的长辈,如此一看,这事便更奇怪了。 再说他的身份,他可能有读书识字,但应当没有功名在身,若是有功名在身,族中怎会没有长辈关注照拂他,替他考虑娶妻之事,甚至由得他买来个人作妻? 他是本地人,薛家也是,他既无父母兄弟,也无大笔钱财,没有功名在身,应当也没什么权势,如何敢与金陵的霸主薛家对上? “哥哥在金陵的名声,想必已无人不知了。”虽然金陵一霸这名声并不好听,薛宝钗说这话也不是为了夸耀薛蟠,但这说的也是事实。 薛蟠并不以为意,挑眉道:“自然。” “若是如此,那个冯渊,如何敢上门找哥哥麻烦呢?” 薛宝钗继续道,“他若是敢上门,必然是有依仗的,可他父母早亡,又无兄弟,自身也无功名,哪里来的依仗?总不能是个傻子?” 薛蟠无语道:“你说的不过是你梦中所见,可现在不是在梦中,我不信他哪里有胆子敢上我薛家的门来。” 事情尚未发生,薛蟠自然不信。 薛宝钗并未立刻说话,门外打听的人匆忙跑回来了。 “爷,小的打听清楚了,那人伢子手上的那个丫头,早前已经卖给了别人,是个姓冯的小乡绅之子,叫做冯渊,自幼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只他一个人守着些薄产过日子。” 下人无知无觉,可这近乎复刻一般的话说出来,竟叫薛蟠汗毛倒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何其荒谬!”薛蟠怒喝一声,只为了掩盖自己心中冒起的恐慌。 下人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也连连道歉:“是啊爷,都怪小的先前没打听清楚,这人伢子一人作两卖,必不是个规矩的,说不定这丫头也有什么问题,爷要是想要买丫头,不如再看看别家的……” 见他越说越偏,薛宝钗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吩咐道:“行了,你继续说那冯渊。” 下人连忙应声,继续说那冯渊:“说来也怪,这冯渊此人,小的去一通打听,竟然是个厌恶女子酷爱男风的人物,偏看上了那人伢子手上的丫头,还要回去好生置办一番,正式迎这丫头过门。” “所以他已交了钱,却并未带走那丫头,仍叫人留在那人伢子处。那人伢子留着人的几日,又见了薛家富贵,正巧爷去看人,便又想着将人给再卖一次!这可不是小的胡诌,那人伢子并不谨慎,想赚钱的心思就没掩藏过。” “叫小的瞧着,这不像是个正经的人伢子!”因方才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被薛蟠大声训斥,下人想了想,也将实话说了出来。 “本不该叫爷知道这些事,但下人们都清楚,这行当上,多是说家贫不得不卖女儿作婢女,事实上,那被卖的女儿怕是被拐来的,被打的不敢说实话了,再放出来买卖。小的瞧着这人伢子不规矩,怕也是个拐子。” “小的也是为了爷着想,咱哪里要买个丫头买不到,何必去拐子手里买,谁知道他从哪里拐来的人,还惹得一身腥。” 这话却是在理,薛宝钗倒是抬头瞧了这回话的人一眼,见着有些面生,但却是个懂事的,于是问道:“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我见你有些面生,你之前在府中做什么的?” 那下人仔细一瞧,年纪也并不大,不过长得普普通通,以薛蟠那爱好美色的性子,颜色不好的他都不爱带在身边。 何况之前薛蟠气冲冲的回来,不多时便叫人出去打听事情,短短时间,有眼色的都不敢凑上来触霉头,被推出去的办事也不过是平日里到不了主人家跟前的跑腿子。 不过这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听清楚,也算是有些本事。 薛蟠还在惊疑薛宝钗之前所说的事,一时之间并未发话。 那人小心翼翼瞧了眼薛蟠,见他没有言语,便回答道:“小的是灶房杜娘子的小儿子杜若,还未在府中有差事,平日里帮忙跑跑腿,所以外面的事打听得快些。” 杜娘子是灶房的娘子,但是灶房却不止一个厨娘,饶是薛宝钗接收了记忆,可还是一时之间没想起来灶房还有个什么杜娘子。 倒是薛蟠应了声:“原来是杜娘子的儿子,既然你消息灵通,便跟在爷身边跑个腿吧。” 这是要将人留在身边了,杜若大喜,连连磕头:“多谢爷!多谢姑娘!” “行了。”薛蟠不耐瞧这些,只道:“先出去吧。” 薛蟠想了一通,对于薛宝钗的话,决定采用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态度,将人都赶了下去,却没有立马追问。 而是向薛宝钗解释道:“这灶房的杜娘子你怕是没什么印象。” 薛宝钗点了点头。 薛蟠继续道:“若是她家的人,机灵点本也应当,这杜家是妈从王家带来的灶房娘子。” 薛父没有官身,薛姨妈没有诰命,因此她们叫薛姨妈不能叫太太,所以薛蟠叫妈,但是这称呼和现代的妈妈太相似了,薛宝钗有些不适应,所以自从醒来后便叫的母亲。 薛姨妈之前被薛宝钗唬住了,一心担忧着薛蟠,倒没注意这点小事。 薛宝钗想,等会儿得注意些,突然变了称呼,怎么都得有个说法,反正她是叫不出口这声妈的,以后只能都叫母亲两个字了。 听到薛蟠的“妈”,薛宝钗微微的不自在了一瞬间,薛蟠没有发现,继续道:“王家的人怎么都比薛家的得用些。” 薛宝钗没有贸然插话,而是低头端着茶杯喝水。 薛家再怎么富贵,那也不过是个商户人家,王家却是不同,如今的她们亲舅舅王子腾乃是京营节度使,这是个什么职位,薛宝钗在现代的记忆中对不上,但在这处的记忆中,京营节度使乃是掌管驻京部队军务的职位! 大臣的品级和职务高低这些,是以薛宝钗的身份接触不到的信息,她也只知道这个职务不算低,因此薛蟠虽是薛家的人,却也带着王家的傲气。 “当初她从王家跟着妈嫁来薛家,后来……”薛蟠微微不适的侧了侧身,“母亲不喜她的手艺,父亲偶尔会点她的膳食,父亲去后,她便在灶房当个透明人了,她那口子早没了,她家的儿子便都跟着她姓。” 这会儿说着长辈的小话,薛蟠也改口叫母亲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不过人却是很机灵的,既然妹妹说如今有人要算计我们,还要叫大爷我背上杀生之祸,也找些顶用的人出来用用,这个杜若算是一个。” 薛蟠支支吾吾,薛宝钗也没再追问。 事实上,这里面很多事经不起细问,既然是薛姨妈带来的人,她又怎么会不喜欢杜娘子的手艺?要是不喜欢,何必将人带来薛家? 还有为什么父亲去世后,杜娘子便要将灶房当个透明人了?什么叫透明人,那是既没有谁将她挤出灶房,又没有谁敢巴结她,需知道灶房可是个油水充足的地方,争抢得可激烈了。 还有她的儿子都跟着她姓,偏要说出来,这是个有什么说道的地方? 薛宝钗沉吟半晌,一个陪嫁的女人、女主子、男主子,这三人能有什么关系纠缠,她稍微念头一转便能想出个大概来,但薛父都去世这么久了,薛姨妈也未曾再提起,权当那灶房娘子不存在,她们做小辈的也没必要去问清楚里面的官司。 只是薛宝钗有些迟疑道:“那杜若和薛家……” “没有关系!”薛蟠连忙小声道,“妹妹可别想差了,真和父亲没有关系,不然妈也不会再不管那人,我们就只当那是从王家来的陪嫁灶房便是了。” “只是这样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正是可信的,只用这人便成了,又不是傻子,有机会好好做事,难不成还将这事再翻出来?” 上一辈的事与小主子有什么关系,何况又不是真发生了什么,薛姨妈到底只是个妇人,以后当家作主的还不是薛蟠,杜若有机会跟在他身边,那是得感恩戴德的谢谢他给的机会。 薛蟠不安道:“妹妹,你再与我讲讲这事,方才说太多了,没听个仔细。”魔/蝎/小/说/m/o/x/i/e/x/s/.c/o/m 3、第 3 章 哪里是说太多了没听个仔细,他之前跟没就没信,当听个说书的,脑子一过什么都没记得。 薛宝钗也不拆穿他,就着方才杜若说的消息给他仔细剖析道:“先说那冯渊买丫头之事的奇怪之处。” “既然他一向是个厌恶女子酷爱男风的人物,怎会突然转了性子,熟知积习难改,那丫头难不成是个什么神仙人物,一见面便能将个大男人迷的转了性?” 香菱美不美,那自然是美的,可再美,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她被拐子拐走,便是底子生得再好,那拐子也不可能当养小姐似的养她,美人虽然是天生的,但绝世的美人,那也是富贵才能堆出来的。 若她能有将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本事,怎么偏偏在薛蟠这又失了灵? 薛蟠自己也是男女不忌的人物,但他便是再不吝,也不会在自家妹妹面前卖弄这些,作为男人,他心里清楚得很,自然也觉得冯渊这人性向斗转有些说不通。 薛宝钗继续道:“再说,他交了银子,急不可耐要将人娶回去,就不能将人先安置在好一点的宅子中,还叫她跟着那所谓的要将她卖了的父亲?若真是被迷得失了魂,真能忍得还要过了三日才来将人接走?” “偏生前脚刚卖了人,后脚便被哥哥寻到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日住在这处,若真有心冲着薛家富贵来卖人,怎么一开始不先往薛家来?” “一人两卖,这是祸根,既要卖人,那冯渊可立了契?那人只不过是个拐子,他哪里来的胆子将立了契的人,又转卖给薛家?让自己凭白露在衙门人的眼里,要是有这胆子,他又是哪里来的依仗?” “所以必定有人背后指使,那人算准了哥哥的性子,若是那冯渊三日后得知此事,又敢找上门来,哥哥必然会和他起冲突!” 薛蟠令人打了冯渊,那是薛蟠霸道,但是冯渊并不是当场便亡了,而是回去后三日才去世,这三日中薛家又没有人盯着,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因为被打了才去世的?这里面可多的是门道可以细说。 “一环扣一环!这必定是有人在算计我!”薛蟠一拍桌子,“一个小小的乡绅之子,家中都没人了,哪里来的胆子敢找上我薛家的门!” 薛宝钗点头,从头到尾,这事便透露着各种巧合,还有那冯渊死后家中仆人持续上告一年之事,若家中仆人真对主子如此忠心,当初冯渊找上薛家之时,怎么无人劝诫? 许多人说冯渊是香菱的良人,若真是良人,他可是个傻子?是个脾气大听不得劝的暴性子? 还有冯渊被打之事,那门子说冯渊被打了个稀烂,连主人家都被打死了,怎么这没了性命的只有主人家一人?难道盛怒之下的围殴还能选着人打? 薛家打人,冯家也有仆人,难不成没有仆人替主子拦着受着,只顾着自己去了?若真是如此,又何来顶着权势压力也要上告一年多的忠心? 后来贾雨村判案时,那门子说冯家人是为了银子才纠缠不放,那就更说不上来了,得罪了薛家一定没好果子吃,好好和薛家商量下来掩盖这事,不是可以拿着更多的银钱? 毕竟是一条人命横在其中,按本朝律令,杀人是要偿命的,薛家百万之富,又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家,难不成舍不得花钱做买命之事? 这里面要做文章大有可为,怎么最后却成了要让薛蟠不得不销户上逃进京。 还有薛家进京的理由,说是早早就准备了,是为了薛宝钗待选之事。 然而身在此处,薛宝钗一想便能明白,家中并没多么期待这个待选之事,一开始便是冲着落选去的,所以只是有所准备,但并没那么积极。 此话之后再说,便说如今:“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费尽心思的算计哥哥,但如今我们毕竟没有依仗,不如早些进京,投靠舅舅,安全到了京中,再论别的事。” 薛蟠一听要去投靠舅舅这话便犹豫了,他在金陵自由自在,实在不想上京去被管束,但薛宝钗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要不是妹妹得了神仙点拨,得知了这未来之事,怕是那冯渊早已经躺下了,到时候我真是要惹来杀身之祸。” 薛蟠问道:“妹妹原话说舅舅先是一路高升,而后才被……我们就算进京投了舅舅家,又有什么办法能脱身呢?” 他倒是没有说怎么救所有人,只想着自家能够从这场倾覆家族的祸事中脱身,这不是冷血,只是他并不是书中的那个薛大傻子。 清算之事从旧贵勋起,贾史王薛天然的身份在那里,那是无法辩驳的,皇权更替,就连家中换了家主都要更换一波用得顺手的下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我们无大错,倒不至于丢了性命,但要是没了如今这一切……”薛蟠看着家中处处透露的富贵之气,摊了摊手,“我可受不了那日子。” 薛宝钗笑了笑:“我也不觉得我受得了。” 如今的普通平民百姓过的什么日子,起早贪黑不说,光是吃的穿的用的便叫人受不了,何况薛宝钗这身体虽然还没有长开,但想也知道,长开了必定是个美人,生在无权无势之家,这等长相却不是什么好事。 薛蟠虽然没有细想太多,但目的却是和薛宝钗一致的。 “可以保不住薛家,但至少得保住富贵。” 但这祸事的根源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那位,能留的一命都算是圣上开恩,薛蟠实在想不到要怎么办。 “妹妹再想想,可有什么办法?” 薛宝钗沉吟了半晌:“要叫人对我们手下留情,我们就得有让人愿意留情的价值。” “哥哥可知道,我们唯一有可能发挥的优势在何处?” 她是个女子,在这世道能做主的终究是男人,虽然不甘心,但现实就是,她的以后得靠着薛蟠,所以她不能将薛蟠认为他就是那等无可救药的人,按现代来说,薛蟠也不过是个还在上学的未成年,要是好好教育,还是有掰正的希望的。 所以她想要听听薛蟠怎么想,也好引导他,薛蟠别的品行不论,但是论起对薛宝钗这个妹妹,他是真心疼爱的。 薛蟠并不知道薛宝钗准备好好调/教他,听到薛宝钗的问话,皱了皱眉,思索说着:“钱财?” 薛宝钗抽了抽嘴角,但也没有反驳:“哥哥说的没错。” 薛宝钗准备重新培养他思考的方式,于是缓缓道:“这要从祖父的身份说起。” 薛蟠见薛宝钗说了一句便不说了,愣了愣,然后看见薛宝钗盯着他,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虽然仍旧稀里糊涂的,但好歹开始动脑子了。 “祖父是紫薇舍人,因此母亲下嫁薛家……”薛蟠顿住了,他不知道这有什么说道。 薛宝钗补充道:“母亲乃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掌管军政,正一品。” 薛蟠对此并没有研究,薛家没有从仕之人,薛蟠又无见识广的长辈教导,自然只知道王家权贵,却不知道到底有多权贵,他倒是知道父亲自小疼爱妹妹,倒也没对薛宝钗的话产生怀疑。 薛蟠疑问道:“紫薇舍人也是圣上身边的红人,父亲自然能够娶母亲,有什么不对吗?” 薛宝钗摇了摇头,对比脑海中那位父亲教导留下的记忆,否认道:“那可是大大的不对。” “父亲没有官身,是商户,所以紫薇舍人不是官职,是虚衔,不然父亲不可能是个商户。而商户怎么能够娶得正一品大臣的女儿?” 薛蟠道:“这不正说明祖父圣眷浓厚,所以母亲才会下嫁给父亲。” “这便是症结。”薛宝钗道,“贾史王家,都是贵勋,互为姻亲,也互相庇护,而薛家是谁?是太上皇身边的旧人,且一定是十分亲近的旧人,这才能在无官无职的情况下,让王家的女儿下嫁。我问哥哥,你身边除了身份差不多的玩伴,离你最近的人是谁?” 薛蟠脸色一变,薛宝钗知道他这是猜到了。 “薛家是太上皇的家奴。” 这事无人提起,但也不是无迹可寻,祖上有荣光,自然人人巴结,可祖上出身不好,谁又会在别人面上提起,这么多年避而不谈,不过是看在薛家姻亲的份上,事实上,薛家是与太上皇绑得最紧的人,当然,这么说是往薛家脸上贴金了,祖父去世后,谁还敢说与太上皇有什么情分。 不过是众人看在紫薇舍人薛公的份上照料薛家后人罢了,薛父娶王氏女,薛家年年走亲备上厚礼,都是薛家精心谋划来的,只是薛父去世太早,没能好好教导薛蟠,他才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所以圣上要清算……不过是因为他要从太上皇手中拿回他的权力,我们祖上是太上皇的家奴,所以圣上必然不会放过我们。”薛蟠脸色难看,“照妹妹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没有退路了?” “错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有生路。” 薛宝钗继续道:“圣上原本不是储君,那是怎么继位的?” 薛蟠别的不知,对于这天底下最重大的消息,他也该是清楚的。 于是薛蟠道:“是那坏了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所以圣上才继位。当年父亲还给义忠亲王准备了一副出在潢海铁网山上,叫做什么樯木的板作了棺材,万年不坏,只可惜如今封在店里,无人敢出价买了。” “坏了!”薛蟠说到这事,一拍大腿,“莫不是圣上以为我们是义忠亲王的人,这才要一起清算。” 薛宝钗摇头:“父亲为何要给义忠亲王准备这样的棺材,那是因为当初义忠王爷众望所归,作为太上皇的家奴,给太子送礼难道还能是什么错处不成?” “要照这么说,那当初送了礼的可都要清算了,那可清算不完。” “同理。”薛宝钗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作为太上皇的家奴后代,现如今我们又去替皇上尽忠,难道会被人认为是做了背主之事吗?” 薛蟠眼前一亮:“我知道妹妹的意思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4、第 4 章 薛蟠高兴道:“本也是如此,我们又不是贵勋,没有什么权势,只要和其他几家拉扯开来,圣上没有理由一定要将我们清算到底。” 老主人的家奴后辈,在寻常府中,本也是会放到小主子院子里继续做事的,至于去哪个小主子院子里,那也不过是正常的差事走动,哪有什么背主之说。 见他明白这意思了,薛宝钗又给他泼了一通冷水。 贾史王薛放在一起说是四大家族,事实上也不过是薛家给自己抬咖的说法,贾家一门双国公,史家有一位保龄侯,后期还多了一位忠靖侯,王家如今是那位舅舅王子腾袭爵,任京营节度使,后升任九省统制,再升九省都检点。 而薛家呢,不说薛父早逝,便是没有去逝,那也是无官无爵,圣上要收拾薛家不过抬抬手的事,可为什么没有对抬手就能收拾的薛家动手呢? “虽然薛家与贾史王三家并称四大家族不过是给些面子的说法,但那也是说明四家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是不折不扣的事实,这不是圣上要不要放过薛家的事,而是要清算他们,薛家必然会被一起清算。” 更何况有了权势,谁人敢说自己没有一处错误,浑身清清白白,没有沾染半点贪赃枉法之事。 “我们不是想投向圣上,便可以投的,再有,若只有我们能脱身,家族无辜之人,我们也必然要伸手相帮,不然世人如何看待我们?哥哥在外又如何立足?” 薛蟠皱眉不满道:“照你这么说,亲近是错,不亲近也是错,划清界限不能做,不划清界限又不行,那要叫我们如何自处,怎么做都是错!” 薛宝钗安抚道:“哥哥戒骄戒躁,我有办法,却需要哥哥改一改这性子。” 薛蟠叹了口气:“好妹妹,我竟是平日里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在这生死大事之前,难不成我还是个蠢货,别说叫我改改性子,就是叫我改改姓我也使得。” 薛宝钗无语道:“你这话可别叫母亲听见了。” 虽然知道他是在耍宝,但是薛姨妈要是听见这话,一定会气出个好歹来。 不过这也说明,薛蟠不是什么迂腐性子,什么话都敢说的。 薛蟠连连点头:“我也不问那么多,反正妹妹叫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这还不行吗?” 薛宝钗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来,只要薛蟠能够听她的话,一切都好办了。 “哥哥说我们的优势在钱财也没有错,薛家巨富,而你说……圣上会不会缺钱呢?” 肯定是缺的。 光凭后期贾家接待元春省亲花钱如流水,甚至贪了薛家林家不少银子可以看出,这一笔开销着实巨大,而当年太上皇南巡又花了多少钱? 还有大臣借债、年节赏赐,圣上不是作为储君继位的,他根本没有原本储君该有的进项,太上皇后期只荣待旧臣,如此一来,圣上继位手中能有多少银钱? 圣上说钱,那是俗气,所以这缺便藏着掖着,谁人都不知道,但薛宝钗跳出局外,难道还猜不到吗? “舍得百万之资,难不成我们还会饿死,只要我们一直有新的进项,成了圣上的钱袋子,难不成圣上还舍得下金蛋的母鸡给杀了?” “妹妹这话糙理不糙,”薛蟠问道,“可是我们哪里有什么新的进项,还能成为下金蛋的母鸡?” “自从父亲去世,我虽找不到证据,但也知道薛家族人和手下的掌柜私下往来,哄我年幼,不知道多少金子银子被他们顺了走。” 不是薛蟠拿捏不了手下人,而是这之中掺和有别的薛家族人,他毕竟缺了个长辈教导,对这其中的手段并不清楚,何况他家除了他之外,还有寡母和妹妹,太过强硬也不是好事。 他并不是真的傻到不知道自家的产业在被硕鼠偷吃,但于薛家百万之富来说,舍一点边角出去便能保家中安安稳稳,也是他的处事之道。 薛宝钗早前帮薛姨妈早早的打理家务,隐隐也有听闻,只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装作不知情不出声。 其实这样的处事之法未必不行,只要贾家王家不倒,倒没有人真敢将薛家家财给蛀空了尽数搬走,但如今靠山要倒成了定局,要是不早早处理,恐怕都以后都便宜了别人。 薛蟠道:“这样就是家大业大的坏处,若是妹妹能帮我想办法撇开那些族人老人的,我也敢出去当个好男儿闯荡闯荡。” 薛蟠并不是在说大话,他整天出去吃喝玩乐的,金陵也就那么大了,再怎么好新鲜,那也是该玩够了的,哪里还值得他整天整日的出去鬼混,虽有一半的原因是出去享乐,但也有主家出去巡视产业的意味。 好叫人看看,虽然薛父早早的去了,但如今少东家已经长成了,早些年趁着少东家年幼心思浮了的那些人,也该紧紧皮子了。 薛宝钗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般的志气,不过也没有打击他。 “哥哥既然这样说了,不如先随便接个铺子的生意,先试着跟一跟。” 不过还是那句话,薛家家大业大,一时半会儿还败不完的,要是以后都让那些蛀虫吃的脑满肠肥的,还不如先拿出来给薛蟠练练手。 人都说,富二代要是不行,家里人宁愿让他就那样游手好闲的玩乐着,也不敢让他去创业,说不定创业亏了的还不如玩乐花掉的省钱。 在这儿也是同理,薛姨妈溺爱薛蟠是一个原因,可叫他这么玩乐着,又能败多少家财,若是让薛蟠接手家业大刀阔斧的一通乱动,亏了的可不止玩乐的一星半点。 “不管做什么,总得要清楚这些事怎么做的。如今薛家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哥哥一家一家跟去,不管他们带不带哥哥用心做,至少能先增长了见识,再来说其他。” 薛宝钗话锋一转,刺激道:“就是不知道哥哥能不能吃下这个苦。” 薛蟠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行,立马拍着胸脯应道:“妹妹考虑周全,事事都替我想好了,我难道连这点苦头都吃不得?” 吃点苦头算什么,吃完了有更大的好处他是知道的,眼见抄家灭族之祸就在眼前,他就是为了自己以后还能舒舒服服的当富贵闲人,现在也得趁着年轻先吃点苦再说。 “如今我们还是得上京,不如趁着这些时日天气正好,直接收拾收拾上京去吧。” 早晚都要去京城的,何况她们那舅舅王子腾似乎马上就要升官了,到时候外派出去,也不在京中,她想做什么或者想叫薛蟠做什么,那位位高权重的舅舅想来也没功夫隔着那么远管束她们。 薛蟠皱着眉头苦着脸:“不是我不想拜见舅舅,着实是不想去看舅妈的脸色。” 舅舅是亲舅舅,可舅妈不是。 那位舅妈一向看不起薛家的身份,要不是有这层亲眷关系在,薛家每年的年节礼物备得再厚也未必进得了王家的大门。 但薛姨妈如今是孀居之人,他们进了京中,那是遍地都是权贵子弟,怕若是独住,容易被人看轻,最好是住到王家去,但那位舅妈肯定是不愿意的。 薛宝钗这才道:“哥哥,你想多了,我们怕是住不了王家,舅舅之后应当会升迁出京,等我们进京的时候,想必他也已经外出赴任了,那位舅妈必定会跟着舅舅一起走,到时候王家府中没有主人,我们恐怕是住不进去的。” 薛蟠听了这话,十分高兴:“那不正好,薛家在京中也有宅子,我们收拾收拾住进去,岂不自由自在。” 薛宝钗摇了摇头:“没有舅舅,你难道忘了母亲还有个姐姐,我们无权无势,住在京中怕是寸步难行,得靠上一门权贵亲戚,到时候哥哥才好敲打京中那些老油条的掌柜们,若是不能住在舅舅家,恐怕得跟着母亲一起住进姨娘嫁入的贾府。” 薛蟠一听要跟长辈住便头疼,问道:“妹妹既然知未来之事,不如直接告诉我,我们去贾府的话,需要注意些什么?” 作为大家族后代,薛姨妈基本的素养还是有的,那就是记住家中大大小小的姻亲关系谱,难得能有自己可以教导儿女的,薛姨妈也不会胡乱扔过不管,自然是好好告诉了薛蟠和薛宝钗的。 贾府中有什么人倒是不需要薛宝钗再给他一一细说了,薛宝钗知道的他问的是别的。 但这要一说,薛宝钗也觉得头疼。 “这关系太乱,恐怕一时半会儿跟哥哥解释不完,索性哥哥是男子,不常在内宅走动。” 沉吟半晌,薛宝钗道:“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们先当不知道贾府之中那许多官司吧,至于对待贾国公府内众人的态度,我觉得还是叫母亲来说说,这事听听母亲的话却是没错的。” “实在是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楚……”薛宝钗一脸的一言难尽。 薛蟠见薛宝钗这满脸纠结的表情,心中暗暗认为贾府人恐怕也是个大麻烦,倒是让他生出了些去了京中只留个面子情,少与他们那家族中的子弟厮混的想法。 兄妹俩在外间坐了许久,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薛姨妈在内室终于缓了过来,迷糊间听着薛宝钗对薛蟠说话,突然察觉到原来这惹来杀身之祸的根源也有自己往日只顾溺爱的原因,溺子如杀子,她也成了杀掉亲生儿子的侩子手。 薛姨妈默默淌着眼泪,听了半晌,终于沙哑着声音开口:“我那姐姐,你们那姨娘,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且进来叫我也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5、第 5 章 一家三口人在既然知道未来噩耗的情况下惺惺相惜,好好的合计了许久。 自然也将原本准备去买人之事忘在了脑后,那拐子左等右等,没有等来薛蟠,等不及出去打听了一下。 便听到了因薛姨妈突发疾病将薛蟠半路叫回去的事。那日虽说薛蟠气冲冲的说下人将他绑回来让他丢了面子,可事实上下人哪里敢对着他动手,只将他团团围住,困在了原地,然后说着薛姨妈的不好,薛蟠自己便跑回来了。 他虽混账,却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关心至极,以致于完全将买人之事忘在了脑后。 那拐子打听了一通,薛蟠回去之后便未曾再出门,忍不住有些牙疼,连忙转了回去。 香菱还不知道薛蟠之事,只以为自己要被卖给了那位叫冯渊的公子,心中既欢喜又忐忑。 欢喜的是终于可以离开这拐子身边,忐忑是又怕自己遇不到好人家,但她本也无处可去,拐子将她关在房里,她也只能安安静静的待在里面。 见拐子回来却没有敲打她,又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香菱有些疑问,但也只静悄悄的待着,她若是不乖巧,少不得一顿打,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从他手上离开,香菱不想错过。 那拐子回来在房间里一通翻找,最后拿了个小木牌似的物件,出门瞧了瞧香菱的屋子,静静悄悄的,十分满意她的识趣,这才揣着东西出了门。 拐子七拐八拐,走近了一个死胡同里,瞧见四下无人,便伸手在墙边敲了敲,直到找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头,用手指头将砖头抠了出来,这砖头抠出来才看出不同来。 这不是和这面墙一样的砖头,而是涂着和前面颜料一般颜色的木桩子,横插在墙面上,拐子将它拖了出来,再次回头看了看,没有人影,这才踩着这桩子从墙上翻了过去。 又从后面的墙上将木桩子拖了回去,前面便又恢复成原状了,谁还能想着,这死胡同和这么高的墙,竟然有人留了这等机关从这里可以翻出去。 死胡同出去是一条河,这河是条死河,涨水的时候才有水流动,是以没有涨水的时候,这死河的水是臭的,也没有鱼虾,所以没什么人往这处来。 拐子熟练的顺着河边溜走,无人发现他的行踪,不多时,便走到了一处宅院的后门。 拐子躲着人影,在后门敲了敲,吱呀一声开了门,露出个脑袋,上下瞧了瞧。 拐子连忙拿出手中的木牌递过去,那门房接过去瞅了瞅,又瞧了眼四周无人,将人放了进去。 “九爷,事情没办成,那薛蟠走到半路,那薛家的主母病了,薛家出来一伙子人把他带回去了,他就再也没出来过。” 坐在拐子面前的是一袭黑衣的中年男子,瞧着面貌十分的普通,走在路上丝毫不引人注目的那种,此刻眼里透露出的寒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哦?那薛家的主母是真的病了,还是你行事不谨慎被发觉了?” 拐子吓得跪下,连连磕头:“九爷明鉴,我走南闯北干这行这么多年,绝不会犯这等错误坏了爷的事,真的是一点儿风声都没走漏的,这事我保证,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抬手便将一个物件扔到了拐子面前。 拐子定睛一看,那是一个人偶,背后刻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上面贴着一张符纸,透着粉色的字迹,似乎还有些香味,被红线牢牢的缠住,只是上面沾染了些许的血迹,已经污了。 拐子的冷汗唰的一下便下来了,哆哆嗦嗦道:“九……九爷……”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那王道婆学艺不精,见这桃花咒没有起到作用,那冯渊并未立刻把你拐的那丫头娶进门,担心被你找上门来,竟然跑到那冯府的门口去看,若不是我派人盯着,可早就打草惊蛇了。” “我是见你手上有上等颜色的丫头,才把这差事交给你。你拿了我九爷的钱,居然敢私吞不去办事。叫你收买一个人家,你为了私吞更多的钱,竟然去叫那王道婆下咒,那冯渊是个喜好男风的,这突兀的转性,要是惹来别人的怀疑,坏了我九爷的事,你几条命都赔不起。” 拐子吓得冷汗直冒,连连磕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不一会儿额头变青紫了起来,见九爷不为所动,拐子咬咬牙,继续重重地磕了下去,额头已经见血了。 拐子带着血求饶道:“都怪小的鬼迷心窍,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见钱眼开了,事儿还没有办坏,小的一定提着脑袋去办,求九爷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狗命,再给我一次机会。” 九爷笑了笑,语气阴森森的,说道:“那王道婆我已经处理了,坏事的人便是这个下场。” 九爷一抬手,身后的黑暗中,走出两个人,随手一扔,像一个脑袋和一只右手扔在了拐子面前。 那脑袋赫然是那王道婆的模样,那只右手上戴着一个银戒指,认识那王道婆爱戴在手上的。 王道婆竟然被分尸了! 拐子吓得尿了出来,涕泗横流的求饶道:“九爷,九爷,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九爷摸了摸大拇指上的扳指,起身走到拐子面前,嫌弃的看了眼他这邋遢的模样,开口道:“九爷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贪我九爷的钱,胆子像你这么大的倒是第一个。” “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把那薛蟠拖入人民官司中,要是你办不到,那就拿你的命去平我的怒火了。” 说完这话,九爷带着身后的手下走了出去,拐子留下一命,浑身狼狈,简直快虚脱了,但心中还是庆幸的。 他原是走南闯北的下五门拍花子,因有一手不传之密“拍花药”,这些年来就没翻车过,谁知到了这金陵地界,竟然撞上了地头蛇,还被威胁着去做事。 他一个拍花子,这地头蛇又是重金财宝,又是刀架脑袋的,他哪有什么骨气,连忙接下了这活,想着大赚一笔再跑。 他倒是没想过,地头蛇有这等的能量,为何叫他一个外来的拍花子去做这事? 别说没想过了,他被这钱财迷了眼,贪念一起,便将那地头蛇给的钱财给吞了。 如今一想,自己当真是鬼迷了心窍了,胆大包天干下这事儿,幸好今天还留了一命,拐子脑袋一转,便想通了。 这也不是他求饶起的什么作用,而是他手上还有那上等颜色的好丫头,他已将那丫头打怕了,那丫头也认了他,若是他突然杳无音讯,或者传出死讯,那丫头不知情况跑出去,那样的模样定是会引人注目的。 这地头蛇找他一个外来人出面做事,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所以也没办法找人出面控制那个丫头。 “倒是靠这丫头续了一命。”拐子坐了好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 拍拍裤子起身,刚才被吓得尿了一裤子,这会儿风一吹,直接干在了身上,拐子抖了抖,探头往外瞧去。 那九爷一走,宅子里的人便也走了,拐子见周围没有了人影,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血。 “不太妙,头顶上这太显眼了。” 顶着一脑袋的血迹,走在路上实在太扎眼了,九爷要他低调,他便不敢高调,这事儿本也是从头到尾静静悄悄的做,他就是去找了个王道婆,那王道婆自己不谨慎,居然还跑到那冯渊的府上去窥探,所以她如今也被九爷给分尸了,拐子便更不敢试探九爷的脾气了。 这要是顶着一脑袋的血迹走在路上,不慎撞到什么人,引起别人的怀疑,再牵扯出什么事来,九爷绝不会再饶他第二次。 拐子想了想,慢慢走出了门,在宅子里转了转,这宅子怕是九爷不常待的,荒凉的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的迹象。 拐子在院子的边缘找到了一个水缸,里面刚好有水,也顾不得这水干不干净了,柜子拿袖子沾湿了,把自己的头上擦了又擦,血迹都已经凝固了,拐子擦了好半天才擦干净。 又对着水面照了照,血迹是没有了,只有一头的青紫色和磕破的伤口结了血痂,拐子想了想,将腰带解了下来,绑在头上当了个发带。 这打扮虽有些奇怪,但做力工的为了吸汗也常这样打扮,遮住了额头上的伤口,倒是不引人注目了。 “就是这裤子要掉不掉的……”拐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在院子里找了找。 幸好这院子还有杂草,拐子找了那长得茂盛的杂草,扯了好些,然后用手搓了搓,捻成了一股“绳子”,拿这玩意儿来绑裤腰带,只是不太稳当。 拐子也没有办法了,见着天色要晚了,拿手提着裤子,一瘸一拐的原路返回了。 爬那墙的时候,那手搓的草绳子一下子崩断了,裤子滑下来绊了拐子一下。 “哎呦——”拐子没有踩稳那墙上的机关,重重的摔了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这会儿倒是顾不得这叫声会不会引来人了,想来这么晚了,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才是。 拐子抱着侥幸的心理,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只能拿双手拎着裤子,畏畏缩缩的回家去了。 那拐子一走,这死胡同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影,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墙上的砖头,竟然将那机关摸了出来。 那人抽出那木桩,踩在上面,跨上墙头,往下看了看,湖边的淤泥留下了一串脚印,那人却没有再下去,而是转了回来。 “天色晚了,明日再来看看。”魔/蝎/小/说/m/o/x/i/e/x/s/.c/o/m 6、第 6 章 “你是说,那拐子背后还有人指使?” 薛宝钗琢磨了一下,信息太少,实在没有办法分辨到底是谁这么算计。 杜若回答道:“那天天色太晚,怕撞上什么人,便先回来了。” 倒也不是怕真撞上什么路人,而是这夜晚行路的必不是什么正经人,要只是普通的人也就罢了,要是撞上那幕后指使之人的狗腿子们,那就不妙了,所以杜若只能先回来了。 “第二日我找了个没人的空档溜过去,翻墙沿着河边的脚印一路找去,见到了一座有些荒芜的宅院。” “小的也不敢找人打听,便在周围转了转,倒是从一些小孩儿的嘴里,听到了些动静。” 因为怕他一个生人去周围打听会打草惊蛇,他还苦恼了好一会儿,谁知道就那么运气好,刚好有一群小孩在那边玩耍,其中一个小孩想跑进那院子里,被另外的小孩拦住了。 那些小孩子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倒是让杜若听出了这宅院的主人。 “姑娘不曾接触过这下九流的人,别看他们平日里都只顾着吃喝二字,不管做什么营生,也不过是求个活路,但事实上,他们并不是散漫的,姑娘可曾听过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薛宝钗摇了摇头:“何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杜若继续道:“这说的便是下九流和下五门之人。别看他们各自为营,争抢生计,但在一个大的地界,是有地头蛇总管着他们的。” 薛宝钗愣了愣:“这金陵,还能有什么地头蛇?” 薛宝钗记得书中说道,这金陵有个私单,叫做护官符,要说地头蛇,可不就是护官符上的那四家吗?薛家就是其中之一。 杜若解释道:“这地头蛇说的是给这下九流和下五门收受保护费的人。那些人隐藏在暗处,从不出现在大户人家眼里,也从不招惹大户人家,明面上有官府,暗地里,他们才是这些人的天。” “这宅子的主人便是这样一位地头蛇,人称九爷,主管娼贼偷拐之事,心狠手辣,非重金不会出手。” 宝钗眯了眯眼:“你是说,有人花了重金要算计哥哥。” 杜若点点头:“这都是小的的猜测,这位九爷并不是那等会贸然向大家族出手的人,干他们这行的人,巴不得藏在阴沟里,一辈子都见不得天日,若是不谨慎,惹了大家族,全身而退的可能都没有,若是没有人许以重金,他是不会心动的。” “我叫人盯着那拐子,见他这几日都在打探少爷的行踪,他们恐怕是不肯罢休的。” 薛宝钗沉吟半晌,说道:“你继续去盯着他们,自己也小心些,去账房那儿领一笔钱,我已提前跟账房说了,是你这些时日辛苦的奖赏。” 他打探这些消息必不可能是空手套白狼,多少花了一些银子,薛家又不是给不起,如今要用他,便不在这事上吝啬。 杜若高兴道:“多谢小姐。” 薛宝钗摆了摆手,杜若识趣的退下了,她虽然用杜若用的方便,但这呆的地方也原本是薛潘的书房,等到了京中,她便不可以随便与外男相见,着实是个麻烦事。 “少爷去哪儿了?”薛宝钗问着书房伺候的人道。 丫头回答道:“奶奶将少爷叫过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薛宝钗了然,之前薛姨妈太过溺爱薛蟠,那日一说贾府的事,薛蟠竟然一问三不知,就连有亲眷关系的家族谱上的人都没记全。 因着有杀身之祸在前,灭族之祸在后,薛姨妈陡然醒悟,不能再将薛蟠放纵下去了,于是这几日抓着他赶紧重新背家族谱和姻亲关系,商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但她们到时候要去国公府里,既然要按官宦人家的讲究来,别叫薛蟠到时候惹了不该惹的人。 “这会儿都差不多了,去请哥哥过来一趟,叫母亲让哥哥歇歇吧。”薛宝钗吩咐道。 丫头应声道:“是,我这就过去。” 趁着人还没过来的空档,薛宝钗仔细想了想杜若方才的话。 花重金必然十分有财力,而且在这金陵对他们出手,贾家王家如今还没倒呢!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对薛家动手?不,也不能说是对薛家动手。 没了薛蟠,薛家又不是还没有旁人。可若是别的房的人动的手,他们哪儿来的重金? 薛宝钗可不信找那九爷是赊账来的,他们那等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那么紧盯不放,必然是先吃了顿饱饭才这么卖力。 信息实在太少,薛宝钗叹了口气。 “算了,看来还是要尽快进京。” 薛姨妈说的对,虽然寄居人下过得并不舒坦,但是如今他们不得不找一个依靠,以便震慑他人。 另一边,薛蟠听见薛宝钗找他,如蒙大赦,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逃出了薛姨妈的面前,气得薛姨妈只骂孽障! 但这些时日薛蟠乖多了,看样子有改过自新的觉悟了,薛姨妈也只是嘴上骂骂,心中满意的不得了,所以顺手就放他出去了。 薛蟠回到了书房,一下子找了个座位瘫在上面,懒懒的说:“妹妹找我何事?” “杜若方才来回话,那伙子人盯上哥哥,怕是不肯罢休。” 薛宝钗杜若的一席话重新复述了一遍给薛蟠,随后道:“我们还是尽快上京吧。” 是距离待选的日子还长着,这么早进京,总得找个理由才是。 于是薛宝钗道:“索性哥哥将跟着各掌柜做买卖的事提前一步,这样家中没有男丁,我和母亲自然进京比较好。” 薛家这么大的家业,若是薛蟠常年不在家,难保不会有人上门来欺负薛宝钗和薛姨妈这寡妇孤女,这可不是钱不钱财,有没有靠山的事,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 薛蟠点了点头,问道:“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算计我们,妹妹可有什么头绪?” 薛宝钗摇了摇头:“我也没有什么头绪,但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那拐子卖的那丫头,在我梦中所见,乃是一乡绅之女,姓甄,名为英莲,若是我们暗地里派人找到她的家人,将其请来相认……” 说着,薛宝钗自己便住了口。 薛蟠问道:“妹妹,怎么了?” 薛宝钗摇了摇头:“是我想的太轻松了。” 不可否认,她是抱着想要拯救甄英莲的想法,才有这样的提议,但是说出来便觉得这不妥。 “梦中说她乃是一名叫做甄世隐的乡绅的独女,可是那甄士隐似乎已经被一僧一道给渡出家了,恐怕早已将凡尘之事抛在脑后,怕是请不动他了。” “还有不知道他们所在之地离金陵有多远,如果是路途遥远,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何况金陵这边还有人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怕是耽误不起这时间。” 薛蟠皱了皱眉:“一僧一道是何人?” 薛宝钗回答道:“哥哥可还曾记得我小时候吃的冷香丸的来历?” 薛蟠不解:“我想起来了,可是这……为何要渡人家的老父亲出家?” 丢了唯一的女儿不是应该到处寻找吗?怎么反而出家去了? 薛宝钗摇了摇头:“我也不解,但这一僧一道颇为神异,他们赠我冷香丸,又渡那甄英莲的父亲出家,还曾想让荣国府的嫡小姐贾敏的女儿林黛玉也出家,若不然,便此生不见外亲,也不知他们做这些事,究竟是有何目的?” “但是我们毕竟是凡人,如今我也有了一番奇遇,我怕遇上他们,若是他们目的不纯,我们是讨不了好处的。” 薛蟠拧紧了眉头,面色十分凝重:“我瞧着他们不像是什么好人!” “妹妹既然想救人,又怕将我们牵扯进去,不如给那金陵府尹送个口信,让他把那拐子收押了便是!” 薛宝钗一愣,她倒是进入误区了,还忘了有官府会管这事。 那时书中的官府不敢管这事,是因为牵扯到了薛蟠,如今薛蟠并未掺和到里面,只是送个口信,叫他捉拿的是个拐子,那拐子租住的地方正好是那认识甄英莲的门子的附近,自如今那门子此人正在官府里当个衙役。 “哥哥倒是想了好办法。” 薛宝钗赞同道:“母亲不是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吗?也送了信去京中,夜长梦多,不如我们明日便出发,不管舅舅有没有回信了,索性我们到了京中,现在我们的宅子里住着。” 原本薛姨妈收拾好东西,又送了信给王子腾,等着王子腾回信,看看他怎么安排,一行人再去京中。 可如今看这情况,留在这金陵,可比在京中暂时找个住的地方要危险的多。 薛姨妈说的固然有道理,住不进王府也要住进荣国府,不然京中的那些掌柜做生意这么多年,谁没认识个贵人?怕是要欺辱他们孤儿寡母的一家人。 如今情况危急,到时候他们到了京中,先在自家的宅子里住上几日,不管是往荣国府送信,还是往王府送信都方便得多,等他们都安顿好了,不管是能借王府的势,还是借贾府的势,那时候再去让薛蟠巡视京中的生意去。 “哥哥,你去劝劝母亲,我们明日便出发,顺便将那头牛带上。” “我们能不能在之后的灾祸中全身而退,可就全靠它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7、第 7 章 “我知道了,那头牛如今可比我们谁都宝贵。” 薛宝钗叹了口气,要不是穿越者三大神器在这朝代全部都作废了,她也没想立刻就拿出这个大杀器。 薛家纵然有钱,薛宝钗也将脑海中的一些方子给了薛蟠,如今,薛蟠手握着香皂、胭脂、香水的改进方子,这些东西自然是能赚大钱的,因为赚的都是富贵人家的钱,但毕竟现在这市场不是一片空白,只是京中的掌柜,没有一个能被现在的薛蟠收服,那仅凭这几个方子赚的钱,便说能打动圣上,那是不可能的。 这三样物件中,香皂和胭脂一早便有的,薛宝钗给的也不过是一些改进的方子,叫薛蟠买了人用蒸馏的方法做新的产品,比如今这市面上流通的香皂、胭脂要细腻的很多,赚那些富贵人家的钱自然是容易的。 而香水这一项,却是如今没有的,虽然现在已经有了玻璃,但大多都是彩色玻璃,并且价格十分昂贵,薛宝钗给了薛蟠玻璃的方子,可是要试验出透明玻璃还早着呢,便用那昂贵的彩色玻璃做包装。 这几样东西不仅是之后薛蟠要拿出去做生意用的,还是要在他们进京之时拿去送人情的,所以薛蟠这些时日才被禁锢在了家里,不曾在外出,都是为了守着这些东西加班加点的做出来。 这样的东西赚赚钱还行,去向圣上那里投诚价值却还是不够的,所以薛宝钗绞尽脑汁终于又想了一样东西,牛痘。 牛痘防治天花,虽然不知道这朝代究竟是什么朝代,这都是小说里的朝代了,但也隐隐与历史有一部分是对应的,那就是如今天花尚未能防治,只发明了人痘,死亡率极高。 薛宝钗只知道当今皇族姓水,薛宝钗想叫薛蟠出去做生意,也是为了能接触到唯一一位有名有姓,且在外能够交际到的宗室,那就是北静王水溶。 这并非是让薛蟠能够攀附上北静王府,要知道,北静王最后的结局,可是被抄家了的,要想投靠圣上,其实接触忠顺王府最佳。 可是贾家与忠顺王府的关系并不好,他们到时候进京要是住在贾府里面,绝不可能绕过主人家暗地里与忠顺王府勾搭。 薛宝钗是想最好能让薛蟠与北静王府搭上话,别管是和北静王府的谁搭上话,就是北静王府的管家都行,之后再以薛家的名义给各个王府送礼。 若是没有提前搭上哪个王府,恐怕送的这礼物即便再贵重,也到不了主人家的跟前,只能先和某一位的王府搭上关系,其他王府没什么机会,倒是这位北静王有些机会,且有这个作用。 只要搭上了这位,随后再给忠顺王府送的礼,忠顺王爷怎么着也会来了兴致看上一眼,到时候,薛蟠会将牛痘防治天花的方案和试验成果一起送上,那才是他们的保命武器。 “哥哥也帮忙再去敲打一下府中的下人,叫他们不要露出风声来,别将我们明日就要出远门的消息暴露出去了。” 薛蟠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妹妹身子还没有好,别操心了,快去歇一歇吧。” 薛蟠这么一说,薛宝钗也觉得有些疲倦,不过这会儿还是大白日的,薛宝钗也不好这个时候去床上躺着,便回了房间,清点自己的东西。 “姑娘,您看这些东西要不要带?” 丫头打开一匣子珠宝,里面白的粉的金的珍珠流光溢彩的,刹是漂亮。 薛宝钗这会儿才头疼起来,她有些理解了,为何薛宝钗住进贾府之后,一改从前的富贵装扮,皆是因为在那府中露富,何异于明摆着说,快来敲诈他们家。 都知道薛家富贵,当初薛姨妈带着她们住进贾府,也贴给了贾家不少的钱。便是没有露富的情况下,王夫人那边不也一直挤兑着薛姨妈拿钱。 这种情况下,要是不再朴素一点,整天穿的富丽堂皇的,那岂不是在扎人的眼睛。 可是他们进了京,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有东西放在这空宅子里也不安全,还不如都带上去。 于是薛宝钗道:“都带上吧,但是不要放在我的妆匣子里了,都收起来。” 丫头疑惑道:“可是姑娘,这珍珠要是不戴,可就暗淡了。” 薛宝钗自嘲道:“明珠蒙尘,自然暗淡。” 丫头不解的问道:“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宝钗摇了摇头:“没什么,要是暗淡了,便拿去磨了粉吧。” 薛宝钗坐在镜子前,瞧着自己这模样,不过是一个年纪小小的小女孩罢了。 “放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年纪小小的想太多会长不高的。”薛宝钗自我安慰道。 又清点了一番要带走的东西,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薛宝钗便起身往薛姨妈房中走去。 到了薛姨妈的房中,正好碰见薛蟠也在这。 听见薛姨妈道:“既然有那不知道背景的阴险人紧盯着我们不放,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等明天了,今日便走吧。” 薛宝钗吓了一跳,被薛姨妈这行动力给惊到了。 薛宝钗连忙走了进去:“可是母亲,我们这么多东西,怕是下午还收拾不完。” 薛姨妈摆了摆手:“没有什么收拾不完的,不过是那些下人躲懒罢了。” “去叫管家过来,我吩咐好他便是。” 说着,薛姨妈又瞧了瞧薛宝钗的脸色,连忙道:“乖女儿。你的身子也还未好全,快去歇着,不要操心这些了。” 薛宝钗摇了摇头,拒绝了薛姨妈的提议,看着她忙来忙去,吩咐了管家,终于歇了下来。 于是薛宝钗上前道:“我有事与母亲商量。” 薛姨妈疑惑道:“乖女儿,有何事要和我说?” 薛宝钗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我要入宫待选,请母亲和哥哥帮我打点。” 薛姨妈没有领会薛宝钗的意思,糊里糊涂的问道:“我们本也打算如此,自然会为你打点。” 薛宝钗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母亲,我不是要打点让我落选,而是我要中选入宫。” 薛宝钗记得原书中薛家进京的缘由是送薛宝钗入宫待选,乃因为“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善赏之职。” 如今也没什么不同,致使薛宝钗对这的理解更深了一些。 这是要替公主郡主选陪侍,也就是宫女和女吏,而如今的宫女女吏须得在宫中待到25岁方可出宫,没有特别的恩典,在公中蹉跎到25岁,出宫连嫁人都难了。 荣国公府的贾元春便是如此,所以贾家人才会一直担忧她在宫中的处境,更是后期为她的封妃欣喜若狂,就连一门双国公的贾府也没有底气给贾元春后路,何况薛家如今不过是一商户,所以之前薛宝钗才说入宫待选,她们原本是冲着落选去的。 说是让薛姨妈和薛攀打点一番,也是这其中不可说的规则,要落选却不能第一轮便落选,所以才需要打点一番。 而如今,薛宝钗提出的打点,是将她留到最后一轮,试试能不能选上。 “光靠哥哥去接触忠顺王府并不靠谱,我们需得做两手准备,哥哥在宫外与人结交是一条路,我在宫内能当上女官,是另一条路。” 牛痘之事重大,虽然乃是益于天下的天大的好事,可也是薛家如今能够买命的贵重法子,他们不可能随意的便撒出去了。 如今,帮忙试验的人皆是卖了死契给薛家的人,就连家生子也不知道有这回事,这事须得从密且得从快。 “若是我在公主郡主身边做的好,迟早有机会会被皇后召见,到时候我便寻个好时机,将此物呈上,这样也比哥哥在宫外交际搭上王府要安全的多。” 其实都有风险,忠顺王府与贾家不和,自然也看不惯薛家这等人家,何况薛家本也没有什么身份能被忠顺王府看在眼里,不过是因为与王家和贾家的关系,能够让人瞧上一眼罢了。 所以薛宝钗才让薛蟠一开始先去接触北静王,那位北静王风流潇洒,不拘小节,薛蟠跟着贾府交际,迟早有机会见到北静王。 只要见了北静王,便有理由给王府送礼,既然给北静王送了礼,又岂有不给其他王府送礼的理由。 他们这次进京便是不打算回来了,要将所有的家财都提前处置好,如今一时半会儿处置不完,却要将绝大多数带走,所以那么多钱财都要孤注一掷的赌在这上面,风险实在太大,薛宝钗才想进宫上个保险。 但其实将此事报告给皇后,也是有风险的,虽说皇后与陛下一体,此事重大,皇后一定会报给陛下,但是皇后也有家族,薛宝钗不知道皇后的品性,若是皇后将这功劳昧下,给了她的家族,薛宝钗也没处喊冤屈。 当然,这是对最坏情况的预想。 薛姨妈有些迟疑道:“可是入了宫,即便将这物呈上了,想出宫也更难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8、第 8 章 若是陛下收到了这个牛痘防治天花的法子,必然会给薛家恩典,但薛姨妈清楚这给的恩典是什么,是原本薛家所求的性命和钱财。 如此一来,便更不可能让薛宝钗再祈求提前放出宫的恩典了。 “若你在宫中蹉跎到二十五岁再出宫,哪里还有什么好姻缘?” 薛宝钗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嫁人的事,但这话当然不能对薛姨妈说,而是安慰她道:“若是我们落了难,也难有什么好姻缘。” 并且她入宫还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那神秘的一僧一道,薛宝钗想要躲着他们,“天子口含天宪”,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想必这些诡秘手段肯定是避着皇家的。 若非如此,没有什么镇压,这些拥有非凡手段的人岂不是可以无法无天了? 所以薛宝钗更倾向于,他们也是畏惧皇家和天子之气的。 薛宝钗自身便是有问题的,如今他们没有找上门来,但要是一直住在贾府,薛宝钗怕迟早撞上他们,被他们看出如今她的不同,还不如在宫里躲一躲。 最好的办法便是当薛家之事解决之后,若有渠道进言,便也将这一僧一道之事透露出去。 小到乡绅之女,商户之女,大到林黛玉的父亲高官大臣,还有贾家的国公府,这一僧一道都有出现,皇家难道不会对他们的行踪瞩目吗? 无论他们是否真有神异本事,圣上要处理的世家老贵勋,处处皆有他们的身影,又怎么解释的清他们有没有在其中搅风搅雨,圣上若是注意到了,必不会容忍这等人的。 若是真能逼得他们不能现身,或者说被天子所镇压,那时候薛宝钗才是真正安全了。 只是这些话并不能对薛姨妈说。 所以薛姨妈的心中仍有犹豫:“可是那些终究是你的梦中之事,若是没有发生,岂不是耽误了你的一生?” 薛宝钗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原来,薛姨妈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不过她也早有预料,只是一番话一件事,不能让她完全的信服。 薛姨妈怎么说也比薛蟠多活了那么几十年,自然不如薛蟠容易轻信别人的话,只不过是因为这话是薛宝钗说的,所以才信了半成而已。 这倒也没什么,等到进了贾府,她再将许多事情给薛姨妈透露一番,到时候薛姨妈一一验证了,自然会对她的话越来越深信不疑。 “那宫中岂是你可以呆得住的地方,我儿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如何去宫中当什么宫女女吏?” “虽然是选入学陪侍,可不知那些公主郡主的脾性,少不得要受委屈,就连国公府的女儿都要在宫中蹉跎年月,我和你哥哥实在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 说到底,薛姨妈心中还是想着能够将薛宝钗嫁进贾府之事。 薛宝钗如今不过才十一二岁,以薛宝钗自己来看,这年纪实在还小的很,但是在这里,疼爱女儿的人家已经开始为女儿相看了。 薛宝钗猜测,薛姨妈和王夫人早为这事有过打算。 王夫人想叫贾宝玉娶薛宝钗,而贾母想让贾宝玉娶林黛玉,都是出于对贾宝玉后路的考量。 便是如今贾宝玉再受宠,可长房是贾赫,长房长子乃是贾琏,如今只是因为贾母尚在,所以顶着国公府的牌子,但其实到了贾赫这一代,本也应是降等袭爵,到了贾琏这一代,更是降等袭爵。 到时候除了偌大的老国公府,贾琏继承的东西本也会少了一大半,更别说作为次房次子的贾宝玉。 虽说如今他是二房唯一的儿子,可是他头顶还有一个哥哥,哥哥是留下了血脉的,即便王夫人再偏心,可留给贾兰的一定不会少。 这不是王夫人一个人偏心便能决定的事,便是贾母也只能将自己的私房都偏给贾宝玉,更多的却是不能做的,因为这是祖宗家法。 若要打破这个规矩,不是王夫人这二房里的事,也不是贾家荣国公府的私事,而是整个贾家家族的事,虽说因着贾母尚在,宁国公府尊着荣国公府,但贾家的族长是宁国公府的人。 祖宗家法,不容置喙,若是贾母去世,她将自己的私财给贾宝玉再多,其他人也不过私下嘀咕几句偏心,但是她若要在公账上偏私,那宁国府作为一族之长,必然会出面阻止这事。 所以其实王夫人娶薛宝钗,想的已经很周全。一来薛家需要与贾家的联姻,因为薛家需要靠山,二来,贾宝玉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若是贾母去世分家,贾母有再多私财都给了他,恐怕他也生活不便,难以接受这落差。 三来,有贾元春在宫中蹉跎之事,虽说都盼着嘴上说着她迟早会成为嫔妃,可是这样的事,怎么说的准呢? 若是贾元春蹉跎到二十五岁,以宫女的身份出宫,也是需要薛家的家财才能让她在世俗中站得住脚的,贾府的亏空,难道王夫人会不清楚吗? 而她要是成了妃子便更好了,就连贾宝玉的前途都不用愁了,王夫人自然知道自己这儿子的性格,让他做个富贵闲人自是好事,心中也有期盼让他读书出息的意愿,若是一味找个一同玩耍,一同风花雪月的心气高的娇娇女,如何能叫他上进。 而薛家不同。薛家是商户,若是没有与王家和贾家的姻亲关系,他们如何艰难自是不用说的,薛宝钗会比林黛玉更懂得权势的重要性,也就是薛家更加务实。 何况薛宝钗还有一个舅舅叫王子腾,若是贾宝玉醒悟步入仕途,薛家也并非完全使不上力。 王夫人考虑周全,薛姨妈也并非是一拍脑袋,自然也仔细考虑过这些事情。 所以薛宝钗知道,凭自己几句话想要打消薛姨妈的心思,并不是一件易事。 不过来日方长,这事慢慢再说。 薛宝钗道:“我知道母亲都是为我打算,可是若我在宫中,难道不比住在贾府更能替哥哥撑腰?” “京中的产业是个什么情况,母亲应该也知道。那些掌柜在京众经营多年,和一些权贵认识,有了交情,父亲去了,哥哥又年幼,他们自然胆子大了,会欺辱我们。” “如今哥哥有心去学习,也免不得有些胆子大的掌柜,仗着年高辈分大,想要拿捏哥哥,这不是我们住进贾府能解决的问题。” 贾府再是荣耀,那也是从前了,一朝天子一代臣,如今,贾府的荣耀都靠着贾母顶着,底下的接班人一个比一个没出息,有实权的权贵,如今不过瞧着贾母的头衔和年纪辈分,给了些明面上的尊敬。 但要真是实打实的碰到了什么利益冲突,贾母难道会为薛家出面吗?何况她家的家奴都胆子那般大了,从中便可以瞧出,贾家如今是什么境况。 这些家奴对于下一代的主人根本就毫无畏惧之心,只哄着骗着,贾母一去。即便没有抄家之事,贾府也会立刻落败。 到时候更别说什么庇佑薛家的事了。 “靠别人的终究不如靠自己的,我若是进了宫,好歹我们与宫中有了联系,旁人便是瞧着,也要谨慎三分。” 就连太监出门,宫外的人也都格外恭敬,这便是在圣上身边和不在圣上身边的区别。 做公主郡主的宫女女吏虽说难以见到圣上的面,但伺候公主郡主,做公主郡主的伴读,也迟早有机会能见到后宫之主。 “至于我的婚事,母亲也不必担忧太过,若此事办得好了,便不能恩求提前出宫的恩典,圣上想来也不会将我随意安置,更有可能是指婚给信任的宗室。” 薛家都能拿出牛痘防治天花这样的方子,还有之后薛宝钗安排薛攀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薛蟠的性子,旁人一摸,便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如此,这背后指点之人,岂不是十分明了? 最有可能是将薛宝钗这样聪慧之人捏在手上,看能不能拿出更多的东西来。 圣上并不觉得利用女人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从利用贾元春来收拾贾府便可以知道,圣上是一个务实的人,不在意那些虚的。 薛宝钗既然有大用处,那便留在手上就是了,若是成了女官,自然是年纪越大越好,圣上也会用的更加顺手。 何况薛宝钗身份敏感,若是事情的发展如她所想,之后薛家身份转变,开始有关前朝,有关陛下的钱袋子,圣上也不会有将薛宝钗纳入后宫的想法,后宫不得干政,纳了薛宝钗反而会妨碍圣上对薛宝钗的利用。 至于赐婚宗室,那不过是薛宝钗说来安慰薛姨妈的,连圣上自己都不会纳薛宝钗,更不可能将她配给宗室弟子。 薛宝钗知道自己不想嫁人的出路在哪里,那就是将这女官当到极致,这也并非没有先例。 伺候先太皇太后的宫女终身未嫁,有谁又敢小瞧了她?便是先帝和圣上都十分的尊敬她,虽然要达到那样的地位十分困难,但以那样的地位为目标却是不难。 不过这些,薛宝钗就不先与薛姨妈说了。 薛宝钗只是道:“贾家后辈终究是立不起来了,本也有姨妈与贾家的姻亲,我们还有舅舅,何必与他们再绑得那般近,不如往宫内走一走。” 薛姨妈对薛宝钗说的可能会被皇上赐婚给宗室打动了,也说道:“虽是如此,但此时去了贾府,不可表现出来,我们还要靠着你姨妈在贾府住些时日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 9、第 9 章 薛宝钗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去了京中,王子腾外出赴任,他们不能住进王府,便没了靠山,所以才要想办法住进贾府,王夫人邀请他们来住,虽然是另有目的,也正合他们的心意。 若是在此之前便透露出薛家不想将薛宝钗嫁给贾宝玉的意思,王夫人必然十分不满,距离入宫待选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为了这段时日的安生,他们也要将此事瞒着。 何况贾宝玉年纪还小,府中还有林黛玉住着,只是住了一些时日,本也不会直接提什么议亲之事,对薛宝钗没什么影响。 于是薛宝钗点了点头,和薛姨妈达成了一致。 “走吧,去叫你哥哥一起用膳,以后到了贾府这般一家人一起的日子可少了。” 薛姨妈心头大事落定,人也轻快了起来。 一家人用了膳,东西也收拾好了,没有再留恋什么,直接起身出发了。 “你说什么?” 熟悉的宅子中,九爷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 回禀的人跪在地上擦了擦汗,那是被吓出来的冷汗,不由得暗骂一声,该他倒霉,在他盯哨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 可是即便再不想说,也不得不仔细回禀这事。 “原本以为真是那薛家主母病重了,所以这些时日那些仆人都不出来闲逛了,就连采买也是急匆匆的,那薛蟠更是不曾见过行踪。” “谁曾想,今日午后,盯梢的人竟是看到他们一车车的出了门,似乎是要出远门了,小的也没有办法拦住他们,得赶紧来禀报此事。” 九爷冷着脸:“如何没有办法拦住?在马车上做做手脚,随便弄点什么挡在道上,也能将他们耽搁住。” 跪着的人抖了抖,俯下身子,卑微道:“小的也曾想过这些办法,不知道那薛家是有什么事,请了衙门的人过来,我们盯着的时候,那些衙门的人一路跟着薛蟠的马车在里面坐了许久,到他们出了城门才下了车。” “我们的人要是跟着出去,这样便十分招眼,还有那衙门的人眼见着,也不敢使什么手段了?” 这些人虽然如同地下老鼠一般避着人行走,但衙门对他们也并非一无所知,不但一无所知,还盯得十分紧,披上什么皮子,那些衙门的人多看几眼,便能瞧出来,只要他们不惹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瞧着他们对着薛家的态度,他们要是跟着薛家出门,这衙门的人必不会放过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家人走了。 九爷沉着脸,若有所思,随即问道:“可有打听,他们请衙门的人做什么?” 无缘无故的,便是薛家地位不同,衙门也不会有人专门跟着他们护送一程,必然是有什么事商议才会坐了一路的马车出城。 地上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回答肯定不能就这样告诉九爷。正纠结着要怎么回这话不会受到惩罚,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禀告九爷,出事了。” 九爷眉头跳了跳:“出了何事?” 那人回答道:“王道婆和那拐子被官府的人按住了。” 地上的人忽然颤抖着声音插话道:“王道婆?那王道婆不是死了吗?” 他可是分明记得那王道婆早已被九爷的人给分尸了,尸体就在他的面前见过。 九爷皱了皱眉,对着地上的人说道:“你先出去吧。” 随后的话,那人凑近了九爷,小声的说了些什么,退下的人便听不到了。 退出的男人越想越不对,那日拐子被叫来,他也是在外等着的,拐子一个外地人被九爷吩咐做事,自然不会就那般放任,虽然不能出面,但九爷也派了人盯着, 这个派的人便是这个男人,他也是做拐子的,别人都叫他刘拐,因为他没有像拐子那般有拍花药,都是用偷抢的方式拐人,跑得快便不会出事,时间长了便叫他溜拐,说他偷溜有一手,后来搞了个干净的身份,便称自己姓刘。 所以他被九爷派去盯梢拐子,原本该悄悄的盯着,之前的拐子有着拍花药,他想着若是自己也有这药,以后做事岂不方便很多? 于是便故意在拐子跟前漏了痕迹,那拐子也上道,虽然没有一开始就将那药方交出来,但也给了他好几份药。 所以其实联系王道婆这事是他牵的线,不然那拐子一个外地人怎么就能这么快的找到当地的神婆来帮他做这样的事? 九爷给那拐子的钱,他也分了一点,要不是钱财动人心,他怎么敢在九爷的事上动这点心眼? 所以当日见到那王道婆被分尸的尸体,他回去也被吓了个好歹,而且他是真的确认过那王道婆分明已经死掉了,怎么这会儿又说那王道婆和那拐子一起被官府的人抓了? 刘拐越想越觉得不对,瞧了眼屋子中的人,九爷忙着问别的情形,没有人关注他,他便偷偷溜了出去。 刘拐悄悄的摸回了拐子的住处,那里大门紧闭,瞧不出里面有什么人,刘拐往四周看了看,便想着直接推门进去瞅一瞅,谁知手刚放到门上,便听见背后一声叫。 “那谁,干嘛呢?” 刘怪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原来是拐子的邻居,虽然这也是一个披着官皮的人,但刘怪并不怕他。 刘拐原本是干些偷抢倒拐的事情,可在这金陵城里住着,要为九爷办事,也不是谁都可以的,他自然有个拿得出手的明面上的身份。 也是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卖小羊羔赚来的,好不容易得了个铺面,支了个茶水摊子,便叫老婆偶尔摆摆摊,装装个样子。 时间长了,也与这些披着官皮的小人们打过些交道。 刘拐带着讨好的笑凑近了他,往他身上塞了塞,叮叮当当的铜板声音清脆得很。 “门子大爷,这么巧,今日没当差吗?” 门子点了点手里的东西,冷哼了一声:“偷偷摸摸的干嘛呢?” 刘拐笑了笑,知道他这是嫌东西少了,但不能他嫌少,他便加,这样给起铜钱来没完没了的,于是也厚着脸皮假装不知道他的意思。 “没偷偷摸摸的,就是想瞧瞧这家人还在不在?那人前些日子来我店里赊了账,说过几日就把钱给我,我瞧着,他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我也没想着要赖账的事。” 门子对这刘拐的身份不清楚,对这人没什么好品行却是知道的,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一个老父亲带着闺女会欠债跑路,而是说这样一个贼眉贼眼的人,带着个如花似玉的丫头,铁定能卖出去,不会差他那点小钱。 门子哼笑一声:“账呢,倒也不一定是要赖的,不过这人如今进了衙门,这账你也未必要的到了。” 刘拐假装面上一惊:“哟,门子大爷,这是怎么了个事?怎么就进了衙门了?” 说着有些害怕的搓了搓手,又摸了摸袖子,捏了一块小碎银子,偷偷的塞在门子的手心:“爷,咱也是小本生意,能收回多少账就是多少账,你能不能说说他这是犯了什么事,我这钱还能拿回来吗?” 门子掂了掂手心里的碎银子,这才满意地眯了眯眼:“瞧着你这么老实本分的样子,我也就偷偷的告诉你一声,这老头子骗人,骗谁不好?非骗到这金陵薛家薛大爷的头上,薛家特地请了老爷告这事儿的状,您说这老爷能不处理吗?我瞧着你这账也是没办法拿回来了,他有多少算多少,扒了这身皮也得赔给薛家。” 刘拐犹豫的讪笑着问了问:“呃,薛家是被骗了多少啊?薛家这么富贵,还在乎一丁点钱吗?” 门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觉着他是在套话,只以为他还盯着他那点钱不想放:“骗没骗钱,倒不是要紧的,主要是敢骗在这薛家人头上,那不是老虎头上拔毛,胆子够大吗?” “只是如今薛家的人进京有事,所以才没在这留着,盯着这骗子的下场,薛家既然已经发了话了,且人还是往京中走的,你说这老爷敢在这事上懈怠吗?” “你那钱也别想了,我瞧着是不可能要回来了。” 刘拐笑了两声,凑近了悄悄的问:“那他的女儿……可还在家,我也没别的意思,这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嘛,她老父亲进去了,她这做女儿的不该替她父亲还债吗?” 门子眯着眼睛瞅了瞅,阴沉沉的笑道:“我说你怎么为这点钱扒着不放呢?原来是瞧见人家的小姑娘长的好看,不过你也别动那心思了,这小姑娘一起被接到衙门里去了。” 刘拐惊讶道:“啊,难道这姑娘也跟她父亲一起进了牢房了?” 门子不欲跟他说的太多,烦躁的挥了挥手:“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总之,这人惹了薛家的,你懂事的就该知道要躲远点,别来这晃荡了。” 刘拐还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那这薛家怎么突然就上京了?” 门子白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小子……” 刘拐嘿嘿笑了两声:“我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门子冷笑一声:“最好是如此。” 刘拐点头哈腰的:“那爷我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休息了。” 门子没再理他,甩手便回了家,刘拐瞧这房门关上了,又看了眼那拐子的家门,不甘心也没法子,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 “这贼老子,也不知道把那么多金子藏哪去了……”细小的嘀咕声淹没在了脚步声里。 有人站在不远处,将这两人的动静都瞧进了眼里,随后便转身离开。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第 10 章 薛家一行人走在上京的路上,因为带着诸多行李,还请了众多镖师护卫,路上又遇见了薛家熟悉的商队,便一起走了。 这年头道路也不安生,能壮大队伍,跟着成熟的商队走对于薛宝钗一行人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所以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不过薛家本也打算一路走走停停,游玩般的去京中,心中也并不着急,能晚点去京中看别人家的脸色,自然是越晚越好的。 “香皂和胭脂都已经按妹妹的意思包装好了,做香水和研究玻璃的匠人叫杜季先带着去了我们在京外的庄子里。” 杜季是杜若的哥哥,也是灶房杜娘子的大儿子,之前也因着杜娘子的缘故,在府中并不起眼,自己寻摸着做一些事。 后来杜若被薛蟠要到了身边,薛姨妈便想起灶房杜娘子一家人来。 这位杜娘子,原先是位孤女,被卖入王家,后来跟着薛姨妈嫁入薛家,本就无牵无挂,如今也只有两儿一女。 虽然薛姨妈以前对她不满,但现在也知道他们需要极为忠心之人。如此,这位灶房杜娘子一家人便再次入了她的眼。 薛姨妈虽对外面的事不太清楚,但是管家之事她却是一把好手,怎么说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叫杜娘子重新回了灶房,让她的大儿子杜季跟着管家做事,管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自然知道主母这安排是什么意思,便也默认了这事。 杜娘子的二儿子便是杜若,如今跟着薛蟠跑腿做事,虽然说是跟着薛蟠,但其实也是在听薛宝钗的吩咐,大家都知道他得了家中小主子的重用。 不过杜若毕竟是个男子,跟着薛宝钗走动不方便,索性杜娘子还有一个小女儿叫做杜鹃。 薛姨妈实在管不得薛宝钗和薛蟠,便干脆将杜鹃安排到了薛宝钗的身边,其实杜鹃还小得很,不过倒也听话,老老实实的跟着薛宝钗做些轻便的小活。 用了一段时间,薛宝钗也不禁感叹,薛姨妈其实是很会看人的一个主母。 杜鹃人虽小,也知道自己能到薛宝钗身边是沾了自己哥哥的光,但是十分懂事,也知道分寸,不跟薛宝钗房间里的那些大丫头抢活干,但也没有傻傻的,什么都不做,而是瞧着眼色,去帮那些大丫头做点事情。 她如今年纪还小,没有必要在小姐的房里争什么活,何况只要她哥哥和母亲还受着重用,等她年龄大了,调到小姐身边是必然的。 而杜娘子的大儿子杜季也是个让人十分惊喜的人,因着制作玻璃的匠人和香水的人,都是需要十分保密的人,杜季接了这个活,不知道做了什么,让那些人服服帖帖的。 所以薛蟠才放心他一个人先行领着众多的人去京郊继续研究。 薛宝钗也嘱咐了他,让他先带些香皂和胭脂去给王家那位舅妈送过去,他们既然是亲人,又是薛家需要靠上的官宦人家,送金银太俗气,送这些新颖又稀奇,价格珍贵的物品正好。 如今王子腾暂时还没有动身,但是等到薛宝钗他们上京的时候,王子腾必然已经不在京中了,所以便叫杜季先去送礼,好叫人知道他们薛家在京郊外的宅子与王府的人有来往,即便是有些神神秘秘的,也没有人会胆大的跑去窥探。 何况主人家不在,这些人不常出来走动才是正常的。 至于贾家,姨妈和舅舅终究是不同的,这些东西仆人上门先送给舅舅家还行,但主动上姨妈家确实不太合适的。 所以贾家先不送了,等薛家进了京中,到时候恐怕玻璃和香水早已研究出来了,再带着这些上门,贾家本就是姑娘多的很,带这些让薛宝钗到时候住进贾府既可以与她们打好关系,也可以向下人们展示她们不是什么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不是薛宝钗一边不露富,又一边要做这样矛盾的事,不想露富,是不想让这些富贵扎了贾家那些主子的眼,但是又不能真装着穷酸的进去,那些贾家的家奴们早已被贾家的富贵养叼了胃口,薛宝钗可不想进去受他们的小手段的磋磨。 除了这些事,还有提前打听京中的事,大大小小的都交给杜季去办,也不得不说,正是因为杜季跟着大管家学习的那些日子,大管家对他的评价颇好,薛家才放心将这些东西放给他,也是看看他的手段能不能撑起大管家的任务,接大管家的班。 而那个机灵的杜若,便更叫人惊喜了,所以薛宝钗将他先留在了金陵,迟些再赶过来。 薛家出发约有一个多月,到了被称作泉城的齐州,这里风景秀丽,与薛家同行的商队便是在这里停留做生意,薛家干脆也在这里停留,租了宅子在这里歇息一段时间。 薛蟠本也打算学着开始做家里的生意,不过薛家没有往齐州来的生意,别人家的商队自然也不会带着另一家商户人家的小主子去做买卖,不过招待一番带着玩,却是可以的。 薛宝钗对着休息过后的薛蟠耳语一番,薛攀便乐呵呵地跟着商队的管家出去逛了。 “我们虽然只是在此暂住,但有些人家也得备好礼。” 薛宝钗去见薛姨妈,薛姨妈正在清点东西,像是要准备送礼的样子。 薛宝钗有些疑惑:“母亲让我们记的姻亲关系中好,似并未有住在齐州的人家?这是要给谁家备礼?” 薛姨妈挑了又挑,始终未曾挑到合心意的东西,不由得叹了口气。 “并非是什么姻亲,咱们是商户人家,也不好向着齐州的官员送礼,可有一家却是咱们怎么也不能漏掉的。” “圣上有一弟,乃行十七,因着年岁尚小,许多人家都未曾关注过这位十七爷,圣上即位,便册封他为宣郡王。” “咱们薛家与这位宣郡王并无什么交集,但这位宣郡王的同胞哥哥,乃是圣上当年即位时出了大力的九爷,圣上继位便赐封他为襄亲王。” “襄亲王做皇子之时,曾短暂的做过京都的领兵,你们的舅舅曾与那位皇子共事,虽说是同僚,也算得上是属下。” 薛姨妈知道薛蟠和薛宝钗的打算,想要攀上亲王,并找到圣上表明忠心,为薛家搏一条出路,她也是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才想出这条关系来。 “既然扯得上关系,那便厚着脸皮去送个礼,宣郡王在齐州有一府邸,因圣上恩宠,时不时过来度假休闲。” “咱们虽无力窥探郡王爷的行踪,不知他在不在齐州,不过送礼之事却不瞧当下,而是细水长流,他在便更好,若不在,我们送上礼去也得个好印象。来日到了京中郡王爷若能想起一分半点,与你们也是好事。” 薛宝钗倒是没想到,薛姨妈竟然还能翻腾出这等关系来,说好听点是舅舅曾与那位皇子共事,难听点,那位皇子未必记得舅舅当时是谁。 不过如今舅舅一路高升,被圣上点了名号,就算是真不记得,怕是以后也会记得了。 这与现在的薛家来说倒也算是好事,有了名头便方便送礼,他们这等身份便是想送礼走到门前去,没有正当的理由怕都是一种冒犯行为。 薛姨妈叹了口气的:“只是未曾与这位郡王爷打过交道,也不知道送什么礼合适些。” 薛宝钗也皱着眉,这送礼也是一门学问,更何况他们的身份本就处于低位,要送礼更是得慎之又慎。 “母亲可曾听过这位郡王爷的什么传闻?或者说襄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薛姨妈想了想:“这位郡王爷如今倒是不知道有什么名声,但当年我在京中未出嫁时,倒是听说过襄亲王允文允武,但不好财,若是要送礼给当年的襄亲王,不挑贵重的,只挑那些合心意的,北边来的皮草或是骨头做的弓箭什么的,或者是一些好字画却也是没错的。” “这位郡王爷既然是襄亲王的胞弟,圣上也对他爱屋及乌,应当也不是什么不好性子的人,只是方才说的那些东西,没有了你父亲,这些东西当真是不好寻摸,我们薛家库里的,也不是能随意送的。” 没有男主人在外交际,字画这等也不能随便就送,而上好的皮草或弓箭这些东西,却不是薛母一个妇道人家能交易到手的。 薛宝钗沉吟一番:“倒也不急于一时,方才哥哥出去逛,我便让哥哥留心一下,既然那位郡王在这齐州有府邸,哥哥说不定能听到什么风声。” 薛姨妈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我只盼望着你哥哥是真的有长进了。” 薛宝钗安抚道:“母亲头疼,便先去休息吧,我们也不过刚到齐州,舟车劳顿,这些东西等等再安排也不急。” 薛姨妈被薛宝钗劝了一番,倒是回房先去休息了。 小小的杜鹃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对着薛宝钗小声道:“姑娘,我哥哥有消息了。” 薛宝钗目光一闪:“在何处?” 杜若送的消息自然不会直接到薛宝钗这里,毕竟杜若明面上还是薛蟠的人。 杜鹃小声的说:“刚才爷回来了,如今,在爷的书房处。” 薛宝钗披上了披肩:“你先去告诉哥哥一声,叫上哥哥,我们去母亲那里。”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第 11 章 如今不在金陵,她行事也该收敛些,倒也不好大大咧咧的就直接去薛蟠的院子。叫薛蟠单独带着一个人过来也不合适。俩人一起去看薛姨妈却是没什么的。 走在路上,薛宝钗皱了皱眉,原先看红楼,只觉着贾府里真是处处都乱,什么丫头都能嚼主子的舌头根。 如今到了这里才知道,便他们作为大户人家,也不能随意处置家奴,虽然身契都在他们手上,但每一笔买卖都是在官府备了案的,虽说大户人家不免也有私下处置家奴的事,但这是有一个正常的范围的。 这么说有些冷血,但事实如此,这些奴仆一干身价皆系于主人,他们于主人家而言是财产,是货物,是好用的用品,在这样的地位下,有折损是正常的。 所以一方面主人家是这些人的天,另一方面,他们也真正老实不到哪里去,特别是家生子和老奴仆,多得是叫年轻的主人家依仗他们的地方。 所以才说管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便是他们准备上京处置家产,因为薛宝钗醒来之后,行事有些出格,其实也不过是常指挥着身边的人出去做些事情,但薛姨妈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将众多奴仆先给另外安排了。 如此一来,倒也和薛宝钗记忆中一样,最后剩下一同上京的,不过也四五房人,薛姨妈管家本也就有一手,如今只剩这点人,自然篱笆扎得很紧。 薛宝钗早早的便接手了管家,不过因为如今忙着别的事,薛姨妈才接了回去,这一接回去,薛宝钗才隐约感觉到她的手段还有些欠缺。 之前在金陵的时候,还是薛宝钗在管家。为了守住香水和玻璃的秘密,还有那些试种牛痘的人,她对薛蟠叮嘱千万遍,慎之又慎,一遍遍的敲打下人,就怕走漏了风声。 后来薛姨妈缓了过来,又见薛宝钗顶着还没有病愈的身体这么忙碌,便暂时将管事的活接了回去。 如今在这其中,是薛姨妈在管着宅子里的人。 那些需要保密的匠人和试种牛痘的人,是杜季和杜若那边一起接手了,没有跟着薛蟠,这些人倒也没有那么扎眼了。 薛宝钗手里少了一些事情,虽然仍有金陵那边的消息需要收尾,但心神也轻松了很多,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那就是薛姨妈没有像她一样,一遍遍的敲打下人,时常紧紧他们的神,但是这些人依旧将嘴闭得紧紧的,口风十分严谨,薛宝钗如今行事算是出格的,但也未曾听过有什么风声漏出去。 薛宝钗皱眉是因为她发现如果再如同之前那样相信记忆中的那些文字,很可能对贾府众人的判断会出现偏差。 多亏了薛蟠和薛姨妈表现的不同,她才能在第二次提醒之下,及时的发现这件事,倒还有时间改正这样的态度,总比到了贾府才发现这事要好得多。 “哥哥回来了,可打听到什么新鲜的事?” 薛姨妈并没有跟他们两个待在一起,薛蟠和薛宝钗只是借薛姨妈的地方商谈些事情,如今他们带的下人不多,更多的是他们招来的镖师,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但自出了金陵薛府,薛宝钗也应该注意一下行事了。 世情如此,薛宝钗再不满也没有办法,在没有足够的权势和力量之前,谁都要夹着尾巴行事。 薛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那李叔倒也实诚,说是带我出去转转,其实也借别人的口给我传递了不少消息。” 李叔便是他们请的熟识的镖师的负责人,这家镖局经常接薛家押运货物的镖,颇有实力,信誉也好,因主人家姓李,所以他们的负责人基本上都是李家人。 时间长了,这一家人也做些贩卖货物的商事,所以也算得上是商户人家,因薛家是皇商,面上两家人并没有什么冲突,但真做事的时候,有些东西也不该是李家人嘴里透露给薛家的。 薛宝钗关心问道:“哥哥听到了什么消息?” “别的消息倒也罢了,只有一条,听闻齐州有宣郡王的府邸,前些日子,宣郡王似乎是来齐州住下了,办什么事不知道,但应该还呆着没走才对。” “那么一位贵重人物,虽然旁人难以窥视他的行踪,不过像走南闯北的这些人家来说,关注小道消息乃是他们的本能,听说如今齐州城内人心浮动,不少人想要送礼的宣郡王的府上去。” 平常想要巴结这些宗室贵勋,可是个难事,如今宣郡王来了齐州,这天高皇帝远的孝敬一番,应当也没有什么大碍,要是宣郡王一高兴入了宣郡王的眼,那好处可就大了。 “不过谁也不敢做这出头鸟,毕竟好似大家都不太清楚这宣郡王的脾性,所以李叔将这事儿从旁人那里漏给我,既不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又给我们卖了好。” 薛宝钗高兴道:“这倒是好事了。” 薛蟠继续说道:“我想着咱们薛家既是皇商,那就做一下这个出头鸟,应当也是无妨,总归第一个送礼的,多少会被记得住名字,只是这礼一定要送好,若是送差了,反倒是会惹麻烦了。” 薛蟠这是想大着胆子赌一把,他想着与其去京中靠着贾府的关系,去搭上那个之后会被抄家的北静王,还不如在这齐州,冒险试一试能不能搭上这位安安全全的宣郡王。 他们本也没想过能在路上会遇到一位王爷,落脚齐州只是恰逢其会,如今运气好,有了这样的机会,倒不如姑且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哥哥想的是,我也赞成,是还得打听一下这位宣郡王的脾性,看看到底应该送什么比较好?” “不过只要礼物是规矩的,哪怕送的不合心意,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薛宝钗这才将薛姨妈之前告诉她的,他们的舅舅王子腾和宣郡王的亲哥哥襄亲王的渊源说给了薛蟠听。 “我想着有着这层关系,倒也不说是什么出不出头鸟了,既然有这样的渊源,咱们理应上门送礼,说拜见以我们的身份是说不上了,倒是因为这样即便东西送得不合心意,宣郡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虽然不知道王子腾与襄亲王的关系如何,但从他后期一路高升可以看出,至少圣上明面上对他是满意的,这是麻痹的手段也罢,但既然能做到这样的效果,王子腾绝不会是个表面上一身把柄的人。 由此可见,不管宣郡王对他熟不熟悉,至少他当初不会是个对皇子不敬的人,襄亲王即便与他不熟悉,但也不会有厌恶之心,薛家虽然身份低微,但扯着这层关系送礼,却也是说得过去的。 薛蟠点了点头:“我倒是打听了一番这位宣郡王,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宣郡王不是个喜爱交际的人,来齐州的时间也不算多,众人都摸不清楚他的脾性。” “不过倒是听闻这位郡王爷已经成婚,和郡王妃十分恩爱,如今年少夫妻情意正浓,送礼可不能漏了这位郡王妃才是。” 薛宝钗笑了笑:“这可不是巧了,我们之前的准备正派得上用处。” * 宣郡王宅邸。 一名年轻的男子与另一名年龄稍长的男子在书房里说着话,仔细瞧着,这两人五官倒还有些相似之处。 年长的男子说道:“我去办我的事,不过借你的身份挡挡别人的眼,你该玩玩去,和你的郡王妃赏赏花不好吗?整日跟着我做什么!” 年轻的男子正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宣郡王。 宣郡王面上薄怒:“哥!你不带我!你倒是带上护卫啊!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年长的男子笑了笑:“我带着人呢,你别操心了,新婚燕尔的,你赶紧陪你的郡王妃去,早早让我抱抱小侄子。” 宣郡王气得脸上冒出一片红色,看着他的同胞哥哥——襄亲王,实在无可奈何,也只能嘴上抱怨几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个出去便叫你的护卫去别的地方,那是盐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可以随便走脱的地!” “那些人胆大包天敢偷盐引,你就是查线索也不该以身冒险,要是被发现了,他们哪里管你是谁,一不做二不休的,难道叫我去给你收尸吗!” 襄亲王无奈道:“你也知道那是盐场,要是不小心撞见了生人,我一个人还能糊弄几分,带一堆护卫过去算什么事。” 宣郡王见劝不住他,干脆耍赖:“你要是再冒险,我就写信给陛下告状,让他换个人过来查这事了。” 襄亲王无奈,正想要说什么,忽然瞧见身边的护卫在门口站定,一旁是宣郡王的管家,两个人并不打扰他们。 襄亲王不想和宣郡王再纠缠这事,于是问道:“何光,回来了?可有什么事?” 何光摇了摇头,瞧了眼不敢说话的管家,想了想道:“有人送了礼来。” 襄亲王眸光一闪:“哦?钓了这些天的鱼,终于有人敢动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第 12 章 见他成功转移了话题,宣郡王有些无奈。 当年登基的陛下大肆加封,他沾了光,得了齐州这块富饶之地,不过因为成年皇室几乎都留在京中,所以齐州只留了他的府邸,他并不常住。 也就这些年大了,爱往外跑动,这才时不时的往齐洲跑了几次。 但这一住,却叫他发现了不得了的问题,齐洲盐场竟然有人贩卖私盐,并且偷卖盐引! 要不是他偶然发现,整个齐洲竟然没有露出一点风声,这里面究竟有多少官员参与其中? 此事重大,宣郡王发现之后不敢声张,又如同往年一样在齐洲休息够了才回京,一回京赶紧将此事偷偷上报。 这一次,襄亲王借着他的身份掩盖了行踪,一同从京中到了齐洲,正是为了查探此事。 “是谁家的人上门?” 宣郡王开了口,管家连忙上前道:“是皇商薛家路过此地,特来拜见。” “皇商薛家?”宣郡王年纪小,并不记得当年太上皇身边的红人姓薛,皇商多的是,他也并不记得哪家姓薛的与他有什么渊源,不免有些疑惑。 管家连忙将薛家的说辞补充道:“听闻是薛家的主母哥哥曾经是襄亲王的麾下,此次举家进京路过齐洲,正好遇见郡王您在齐洲小住,特来拜见。” “襄亲王麾下?”宣郡王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那是谁?叫什么名字?” 管家道:“听说姓王……因郡王您之前吩咐暂时不见客,若有人送礼便先记下来,我就打发他们先回去了。” “姓王?”襄亲王也想了想,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倒是何光开了口:“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有两个妹妹,一个嫁进了荣国府,现如今是已故的贾国公嫡次子贾政正妻,另一个嫁给了紫薇舍人薛公之子,如今的皇商薛家,上门的想来应该是这位了。” “哦?”听到这样的回答,襄亲王倒是有些玩味了,“当年不过是领兵共事,我可并未与那王子腾有什么交情。” 襄亲王疑问道:“许久未听闻这薛家了,倒是不知道竟有这般的知情识趣?” 何光想了想,回答道:“王家的次女嫁进薛家育有一儿一女,薛家家主早逝,幼子尚未长成,这些年低调不少,那一子名为薛蟠,因缺少父辈教导,母亲又溺爱,在金陵只听说是个纨绔子弟,倒是不曾听闻还有这样的手腕。” 抓着一点干系顺竿爬的手腕,低的下头俯的下身,这可跟传闻中的金陵一霸的名声不相符合。 宣郡王也有些疑问:“可是有什么变故让薛家行事大变?” 何光摇了摇头:“薛家仍旧是那寡母带着一儿一女独居,也没听说过请了什么人教导。” “这倒是奇了。”襄亲王笑了笑,“总不能是那薛蟠无人教导,突然懂事了?” 宣郡王听出他那是开玩笑的语气,转而道:“去将他们的礼单拿来看看,可有什么新奇的物件让他们巴巴的送来?” 管家这才道:“别的倒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那薛家富贵,价值倒是高,就是送给郡王妃的几件礼,郡王妃很是喜欢。” 说着,管家连忙招了招手,远远的站在外边没有靠近的仆人捧着一个礼盒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这礼盒是紫檀木的,雕花细致,面上涂了金色的漆料,那是金子融了做的,看起来十分贵重的模样。 管家轻轻的将盒子打开,双手将盒子端到了宣亲王面前。 “听闻这是薛家的稀奇货,叫做香水,香味浓郁,令人心旷神怡,给郡王妃送的是花香,郡王妃十分喜欢,这一盒是给王爷送的,听说是草木香,提神醒脑,有也有淡淡的清凉味,郡王妃说王爷会喜欢的。” 礼盒里面是被尚好的丝绸铺满,柔软的布料边缘细碎的点坠着宝石模样的小珠子,最令人瞩目的,乃是其中平躺着的一枚两手指并款一些的长颈琉璃瓶。 流光溢彩的瓶身被宣郡王拿了起来,里面晃动着波纹的水似乎是透明的,因着屏身的颜色,显得十分瑰丽。 因为做不出按压的喷头,这瓶子是做成了旋钮式的,宣郡王轻轻的旋开瓶身,将其打开,一股清凉又带着草木香甜的味道飘了出来,宣郡王难以形容这种味道,但香味青甜却又甜而不腻,而是一种悠悠的芬芳,如同春日的翠柳,像竹林间的君子一般,雅致清凉。 宣郡王深吸了一口气:“提神醒脑不知道,不过这味道确实好闻。” 襄亲王也十分感兴趣:“这是什么香水?” 管家恭敬的回答道:“礼单上并未取名,说是听闻郡王妃喜制香薰香料,特地献给郡王妃的。” 薛家难以打听到宣郡王的喜好,倒是郡王妃的喜好不曾遮掩,齐洲除了产盐,还盛产鲜花,其中一种名为赤蔷薇的花,花香浓郁,颜色艳丽,郡王妃经常摘取此花作香囊。 索性之前在金陵已经将香水的制取给研究好了,提取香精的器皿也带了一套,大量制作是做不到的,但只献给郡王妃的却是能做的,于是便就地选取了据说郡王妃最喜爱的赤蔷薇作原料。 倒是瞧了,薛宝钗一看原料,什么赤蔷薇,那不就是玫瑰花吗?玫瑰花作香水最是适合不过了,赶紧做了一批。 送给郡王妃的礼盒里便有玫瑰香水,茉莉香水,其余的花香暂时还未研制好便没有再多送,想着既然不管郡王爷喜不喜欢,倒也多送了一瓶草木香的,也不是什么别的做的,是用薄荷做的,香倒是不香,但没了泡水的苦味,这薄荷闻起来也挺好闻的。 “这般大方?”宣郡王来了兴致,“既然如此,那过两日,便叫那薛家上门来拜见吧。” 宣郡王虽然曾是皇子,但是因为年岁比较小,自己父亲当皇帝的日子没过多舒服,毕竟住在宫中,那时候皇子多,他又不是那么受宠,过得也就那样。 直到后来圣上继位,自己的同胞哥哥受了重用,他又知情识趣的,圣上爱屋及乌,他倒是日子过得比起其他皇子来还算是不错的,不过正因为他的哥哥受到了重用,他也知道自家老爹在库里搞出来的亏空一大堆,平日里自然也低调得很。 所以这就代表,他不是那等何不食肉糜的宗室子弟,他知道这样的香水方子的价值,虽然不能准确的预计,但也大差不差了。 不过他并没有想要私吞皇商人家的值钱方子的意思,但要是这家人没什么问题,送点孝敬来,他倒是可以收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突然上门,是想要求什么事,宣郡王看向襄亲王:“哥哥怎么看?” 襄亲王一捋薛家的姻亲关系,便可以预见他们未来的结局,圣上想收拾那些老贵勋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心思了,不过是时机未到才隐忍不发,这些个家族一提提一串,个个不干净的尾巴一大堆,又互相结为姻亲,想收拾也得缓着来,所以目前对他们的态度尚好。 “不过是一点孝敬,收着便收着了。” 襄亲王也没想着这薛家是发现了自己的未来不妙,想要投诚,换个靠山,只以为是没了薛父之后,寡母带着幼子幼女难以支撑家业震慑旁支,便想着攀点关系找个靠山。 “没想靠着国公府,也没想靠着亲舅舅,反而还来攀我的关系,倒是有点意思。” 论血缘,薛家主母的嫡亲哥哥乃是京营节度使,官职不低,娶了个妻子也颇有背景,论亲近,薛家主母的嫡亲姐姐嫁给了国公府的次子,如今是那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在京城中有着国公府的牌匾,他这恩荫的位子也不低了。 若是有心,以他们的身份,借着王家或者贾家送礼的日子搭上一份礼单送来才是,如今却自己大着胆子以薛家的名义上门,倒是十分耐人寻味。 襄亲王的关系不是那么好攀的,倒是年轻的宣郡王容易找上门,可如今宣郡王还闲着,并未领了什么事做,一切都靠着襄亲王的关系才过得这般滋润,薛家醉翁之意不在酒,稍微一想便知道。 宣郡王倒是不在意什么:“本也是靠着哥哥我才过得这样滋润,冲着我来的可不就是冲着哥哥的,既然哥哥都这样说了,那这东西我可就收了阿?” 襄亲王笑了笑:“收下吧,这点东西没什么好在意的。” “等叫薛家上门的时候,我也去见见。” 宣郡王有些惊讶,连他自己都没打算见薛家的人,襄亲王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这样的身份,我叫他们上门拜见已经是很给脸面了,哥哥干嘛还要去见他们?” 所谓上门拜见,也不过是请进门,叫管家陪着喝一盏茶再送出去,这样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 襄亲王拿过香水瓶子闻了闻:“自然不是以我真正的身份去见了,这味道不错,圣上愁着内库空虚之事,我瞧着这薛家倒还有些敛财的手段,换个身份去会会他们。”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第 13 章 昨日夜间刚落了一场雨。 雨并不大,在半夜的时候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几乎无声无息,并不扰人清梦。 薛宝钗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昨夜下了雨,空气中有些微凉。 “快要入秋了,天气有些凉,姑娘披件披帛吧。” 薛宝钗加了件衣裳,这天气凉得人心也静了几分。 薛蟠被邀去宣郡王府邸拜见,大约就是走个过场,宣郡王都未必会出面。 毕竟薛蟠还未及冠,人家郡王爷跟个没及冠的小子能说什么。 薛姨妈倒是自薛蟠出门后便坐立不安,随后便直接到了薛宝钗的房中等待消息。 “也不知道你哥哥什么时候才回来。” 按理来说,这个上门拜见只是走个过场,用不了多久时间,可薛姨妈总觉得这时间似乎有些长了,不免有些着急。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薛姨妈惴惴不安。 薛宝钗安慰道:“母亲放心吧,只是上门拜见而已,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牛痘的试种结果还没出来多少,试验数据不够,现在拿出去就是个半成品,可连皇家夭折在天花之上的子嗣也不计其数,薛宝钗并不打算拿玩笑一样的半成品去试探。 所以这次并没有让薛蟠将这东西带上,再有一个考量,就是薛蟠原本计划要历练一番,如今才刚刚开始,薛宝钗并不放心如今还什么都没经历过,担不起事的薛蟠现在就去做这样重大的事情,这可关乎她们薛家以后的生存的,开不得玩笑。 这次能拜见宣郡王,便已经是有了大进步,以后到了京中,也有机会再搭上襄亲王了,理由都是现成的。 因此这次拜见就只是单纯的拜见,既然如此,便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才是。 “奶奶,姑娘,大爷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男子,让奶奶吩咐杜娘子做些拿手的菜来。” 小厮跑过来回了话,很快又回到了前院。 薛姨妈抱怨:“去宣郡王府邸拜见一下,怎么又从哪里交了个狐朋狗友回来。” 这也是薛蟠以前留下的弊端,游手好闲惯了,他自己肚子里也没几分墨水,又不会做生意,除了狐朋狗友,也没什么别的朋友了。 是以薛姨妈一听,便觉得他是又交了什么狐朋狗友带回来,这让薛姨妈十分恼怒,她明明方才还为他耽误了时间没回来而担心呢。 不过因为这一路上薛蟠没处玩去,好不容易到了齐州这样的繁华地方,薛姨妈也知道这将薛蟠憋得太久了,不好再拘着他,所以抱怨归抱怨。 只是道:“让杜娘子做什么拿手菜,灶房熟练的掌厨又不止杜娘子一个,如今那杜娘子的孩子都受着重用,平白无故的使唤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干嘛呢!” 因为薛姨妈的缘故,薛父故去后将杜娘子冷落在了灶房,掌厨的自然就成为了其他的灶房娘子,杜娘子已经许久没有掌过大厨了。 薛姨妈虽然嘴上抱怨薛蟠不知道哪里结交来的狐朋狗友,不过既然薛蟠已经将人带回了家里招待,薛姨妈自然也不会下他的面子,让他在外人面前没脸。 抱怨几句不过是想着杜娘子怕是做不好这事,哪有什么主人家因为家中奴仆的子女受到重用便要清闲着不能使唤的说法,不过是替她自己挽尊而已。 但是薛宝钗略一思索,拦住了薛姨妈,对薛姨妈说道:“这位客人怕是哥哥从宣郡王府邸带回来的,叫杜娘子做拿手菜,是叫她做些京城的地道菜过去。” 薛姨妈一愣,拍了拍手道:“哎!真是!我竟然没想到!” 薛蟠以前不靠谱的模样根深蒂固,薛姨妈见薛蟠出去办正事,晚回来了,也只是想到他正事办完出去鬼混了一圈,没有想过他正是在办正事的时候遇到事情耽误了。 “快去吩咐杜娘子,叫她做几道拿手的京城菜,给大爷招待客人用,叫灶房准备起来,这可是贵客。” 杜娘子毕竟吃饭的手艺是厨艺,她不会真的在灶房被无视了就丢了手艺,何况她是薛姨妈从王家带到薛家的,王家住在京中,她是地道的京城厨娘,这是金陵薛家的灶房娘子比不上的,谁都有拿捏在手上的几道地方密菜。 薛蟠招待的客人如果是从宣郡王府来的,必然是宣郡王从京中带来的,这招待客人的事,还真就非杜娘子不可了。 薛姨妈夸着薛宝钗:“还得是我女儿冰雪聪明,就是不知道这位客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薛姨妈想了想,抱怨道:“不如叫跟着蟠儿出门的人来问问,刚才急匆匆的什么也没说清楚就走了,要不是你呀,我还想不到这回事,怠慢了客人怎么办?真是不够机灵的!” 薛宝钗摇了摇头,说道:“别叫人来问了,哥哥上宣郡王府,本也身份不合适带太多人,下人们去送礼的,恐怕也不知道主人家的事。” “若是那位客人真是从京中来的,还住在宣郡王府中,怕也是身份不同寻常,必然带了侍从。” “我们叫走哥哥身边的人问话倒是小事,只怕那位客人身边的人机灵,如今正是招待的时候,哥哥身边少了个面熟的人,那些机灵的小厮必然猜到母亲叫去问话了。” 薛母毕竟孀居,薛父去世,薛蟠只是个还未行冠礼的男儿,自家是能将长成的薛蟠当做能当家的主子的,可是从那些个不听招呼的各个铺面的管事身上便能看出,一个连冠礼都没行的小子,在他们眼里并不能算是能做主事的人。 而这位客人,小厮既然口称“男子”,那他一定是及冠的男人,又没有用别的身份称呼他,比如书生或者读书人,说明这人也并不是宣郡王府邸的幕僚之类的人物,更不可能是管事,管事便会直接说是管事。 所以最有可能的便是,这男子是宗亲弟子,宗室的人,和宣郡王既有血缘关系,可以同年少且有少妻的宣郡王一同来齐州游玩,住在宣郡王的府邸,又有可能是远宗,这样才无职无权,但是身份又高,做事随意。 而薛家不过一介皇商,即便是紫薇舍人之后,可薛父并无官身,薛姨妈也没有诰命,论年纪,薛姨妈是长辈,可论身份,薛家差得远了。 薛蟠将人带到家中来做客,回家不拜见薛姨妈,只招待客人才是合适的。 不然叫人去问,提醒人家家中还有个长辈在,那是让人家那等身份的人,是装作不知道呢?还是知道却无视呢? 薛姨妈也是关心则乱了,薛宝钗只偏偏提醒了一句不合适,薛姨妈立刻便想明白了如今的状况。 “罢了,他们用他们的膳,我们不管他们了。” 薛姨妈看了看天,吩咐道:“天气凉了,让她们温一壶家中的黄酒送过去。” …… 薛蟠带着一名年轻男子在正厅中围炉煮茶。 下人端着一壶温了的黄酒轻轻的走了过来,那人笑道:“原想着天气凉了,喝酒有些冷,不过这温过的黄酒却是正好,薛弟可能喝酒?” 薛蟠直接吩咐人倒酒:“家中管得不严,既然喝黄酒,便叫做些大闸蟹来相配,不知道二爷可能吃这海鲜之物?” 这人便是薛蟠从宣郡王府中遇见的,听说家中行二,随宣郡王一同来齐州游玩,正好遇见薛蟠献上了香水方子,他十分喜欢,便和薛蟠见了面。 薛蟠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只凭他姓水,即便没什么爵位官职,那也是他该尊着敬着的。 水二爷笑道:“自然可以。” 下人倒好了黄酒,将窗户轻轻开了些,让风通透着,便退下去准备了。 水二爷举着酒杯忽然问道:“薛弟可有进学?我瞧着薛弟小小年纪便能替家中操持,想必一定有位好师长教导吧?” 薛蟠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家父去得早,在下……看些闲书还行,咱们家又是商户,家中又是寡母幼妹的,不好请人教导,所以没读过什么书。” 这话甚至还是夸大了的,他哪里看些什么闲书,字都认不全的,不好拿出手来说。 水二爷举着酒杯转了转,笑道:“可怜薛弟小小年纪便要支撑起家业,倒是耽误了你,若是去了京中遇到什么麻烦,只管上门找我便是。” 薛蟠十分惊喜,但现在也不是顺嘴问人家身份的气氛,既然能说这话,这位水二爷在京中的身份定然是不错的。 薛蟠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我就多谢二爷了,我要跟着家中的生意进出,留下寡母和妹妹在京中,到底是怕她们受欺负,有二爷这话,我可就能放心了。” 水二爷欣然应下:“这等小事,薛弟自然放心。” 两人都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除了薛蟠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聊起吃喝玩乐但也相谈甚欢,推杯换盏中,水二爷掩在酒杯下的嘴角翘了翘,有些玩味。 这倒是怪了,这薛蟠的心计浅显得一眼便能看透,又无人教导,是谁在指点他行事? 薛母不可能,要是那位主母有这样的本是,也不会将薛蟠溺爱成这个样子,难道是薛蟠的妹妹? 水二爷轻轻皱眉,未婚女子的消息极难传出来,何况听说薛蟠的妹妹年纪也还小……不过,究竟是不是她,试一试就知道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4、第 14 章 “那位水二爷说要请哥哥帮个忙?” 薛宝钗皱眉,继续问道:“只是去结交一番,没别的事?” 薛蟠也有些摸不准,只是道:“宣郡王不喜与这齐州的商户人家有来往,等闲商户送礼都入不了宣郡王府邸的大门。” “这位二爷只是来玩的,可齐州和他年龄相当的官宦子弟都在外读书,也就这些富商的子弟们能说的上话。” 齐州产盐,富裕是有的,但比不上扬州之地,文风不算繁盛,官宦子弟这个年纪大多在外求学,难得留在父亲身边的。 但水二爷姓水,自然不会与那些个寒门相交,他生在富贵,便是一日的花销那些人都跟不起,他又不需要跟这些个人相交,自然无趣得很。 再有,宗室子弟虽然外出不会不带银钱,但既然有人想要巴结,自然是有阔大款的,以前薛蟠便是这样的人,到了这齐州地界,自然也有齐州的大款。 “齐州最大的盐商姓李,我们行商雇佣的李家镖局的当家人,便是与他们有些关系,不过离得远了,只有些面子情。” “水二爷想有些玩伴,但宣郡王在这齐州向来不与人来往,他不好借宣郡王爷的名义出来玩耍,但又不想大肆宣扬自己的身份,想来是偷跑出来玩的。” 有宣郡王府背书,这人的身份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看上去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想出来吃喝玩乐,找个能出钱的招待一番罢了。 薛蟠不合适,薛家毕竟是从金陵来的,这等事自然是找地头蛇,薛蟠摆不了齐州的道。 宣郡王摆出那样的态度,李家也不敢随意靠上来,宣郡王毕竟是位郡王,且以后肯定不止是郡王,而李家是盐商,在圣上眼皮子底下,郡王爷不想搭理的态度下,要是还要往这边靠,这是想做什么呢? 做盐商的经不起这样的关注,私底下是私底下的事,不能明目张胆的放在明面上。 这个时候出现了薛蟠这样身份的人,又去了宣郡王的府邸拜见,而他又只是商户人家,和李家人相交并不起眼,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李家搭上这位水二爷,也不会引起什么关注。 这事最主要的一点是,主动权在这位水二爷这里,他乐意了,点了头,薛家才会去做。 “既然如此……哥哥只是搭个线,总之我们不会在齐州待太久……” 薛宝钗仍有疑虑,薛蟠直接道:“若有什么事,总归也躲不了,妹妹不必忧心太多了。” “我们是能拒绝这位水二爷呢?还是搭不上这位李小爷呢?”薛蟠耸了耸肩。 他们既拒绝不了这位水二爷,而搭上李家的小爷也不过是两句话的事,这事无论会造成什么结果,他们也只能掺和进去。 薛蟠继续道:“总之不会比抄家杀头更糟糕了,妹妹还是放宽心吧。” 薛蟠竟然无赖到比薛宝钗还要洒脱,薛宝钗有些无奈,不过薛蟠说的也有道理,薛宝钗只好随他了。 次日一早,薛蟠去请了李家镖师负责人来说话。 “眼瞧着天气凉了,没过多久便要入冬了,舟车劳顿,我怕母亲和妹妹身体受不了,预备一家在齐州住一段时间,来了春再重新出发。” 薛蟠经过这些时日的历练,说起谎话来跟真的一样,此刻看起来情真意切的为亲人着想,要留在齐州。 “只是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能总憋在家里,听说李家在这边常年走动,可有熟悉的人家能引荐一番?” 李家镖师的负责人乃是个中青年的稳重人,走南闯北,难免有些江湖义气,薛家又是老主顾,薛蟠也没有什么清高气,虽然听说他的名声,但也觉得,至少纨绔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更好打交道些。 所以听见薛蟠的说辞,既没有怀疑,也没有推脱,毕竟薛蟠可是近了宣郡王府邸拜见的,到底是第一位进了宣郡王府邸的商户。 这位李叔并不知道其中的官司,但这不会是因着薛蟠本身的缘故,那就是多少瞧着他家中有些本事了,也曾听闻这位薛家祖上乃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没想到遗泽犹在,自然也乐意交个好。 于是李叔爽快的答应道:“这有什么,我们主家的本家在这齐州,乃是齐州的第一大盐商,也是巨富之家,本家有位公子正和薛大爷您年龄相仿,想必你们一定聊的来!” 薛蟠于是向李叔详细打听了一番,这位本家与薛蟠年龄相仿的李公子,乃是盐商李家这代当家人的弟四子。 盐商李家也是祖上发家,不过与薛家祖上是太上皇身边人不同,李家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商户,主营木材、人参、水产之货,长年累月,稍稍发迹,在太上皇征粮外战时,举家私募军饷送上,解了太上皇当时的大烦恼,因而特批转为皇商。 太上皇时,铜钱短缺,应运而生“洋铜商”一业务,赴海外贩运铜斤,牟利巨暴,李家因献军饷有功,特批准许几船出海。 “洋铜商”累计家资巨富,李家趁热打铁,以高利谋取盐引,开始转身变为盐商,如此累计,比起薛家百万巨富也不差矣。 只是他们终究是一开始便是商户,从身份上难以转变,比起薛家差的,也不过是一个紫薇舍人的祖上,和一位来自官宦世家的主母,要论起这第三代,薛蟠是决计比不上李家的未来可期的。 但正因为如此,薛蟠想要和李家结交也十分简单,正如薛蟠靠着舅舅王子腾的一丁点关系拉扯上宣郡王府上门送礼一样,李家就只差那么一个小小的由头便能去拜个山门,怎么能够不心动呢? 是以,这位李叔才这么信誓旦旦。 “李家公子有五位,前三位公子年龄稍长,已经接收了生意,时常不在齐州,四公子和五公子年龄偏小一点,五公子年幼,家中不曾放他出来玩耍,倒是这位四公子,与薛大爷正好年纪相仿,经常出来走动。” 商户三代内不可科举,这其实是不准确的,准确的说是从商便不可科举,科举便不能从商,要将这两个身份分开来。 今朝对商户的限制,其实并非是一概而论的,不然作为皇商女儿的薛宝钗,王夫人就是再满意她,也不会考虑要给贾宝玉选为妻子。 大多对商户的限制,都是对私营商贾,而皇商属于官商,他们的限制要轻的多。 所谓商户三代内不可科举,对于私营商人,会查最近一代人是否从商,若从商,便自这代起三代内不可科举,当然,贩卖字画等是不在此列的。 而对于皇商便宽松得多了,这一代人若是有人要科举,他自身不从商,另作寄籍或者附籍。 比如盐商李家,他们费尽心思转为盐商就是为了转入盐籍,而盐籍可以随盐产地购置田产,再将田产至于尚未从商的后代名下,就可以将后代登记为当地的地主户籍,地主户不属于商籍,非要说,也是属于农籍,如此一来,便可以进行科考。 李叔悄悄对薛蟠道:“这位李五爷听说天资聪颖,李家是有叫他进学的想法,待成年便可转籍科举,只是年龄太小,而李四爷年龄正当,不过不喜读书,又没到接手家中生意的时候,所以在这齐州城颇有些玩乐的名声。” 转籍这样的操作并非违规,是朝廷特地为这些皇商放出的一条路,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这样做,即便是皇商,大大小小的皇商也多的是,士农工商,以士为上等人,自然谁都想转变身份,如此,有门路便是最重要的事了,总不能是个皇商便能随意转籍。 从这一点来说,薛家若想转籍,其实是很容易的,一来祖上有紫薇舍人薛公,这是个官职,所以薛蟠不算冷籍,可以科考。 冷籍便是指三代内没有人做过官,或者三代内没有人中过秀才及以上的,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科考的,所以会有许多挂籍的出现,也就是寄养替名。 二来,薛家是皇商,薛蟠未及冠,加冠之前的行商,只要在转籍之后一口咬定只是玩玩,并未从商,有了关系,也没人会追究这等事。 三来,薛蟠的亲舅舅乃是京营节度使,亲姨妈乃是国公府嫡次子的正妻,只要贾、王两家不倒,薛蟠想怎么做都方便得很。 有钱有权有势的家族,能想的办法多得是,上面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总得让他们有些盼头,不然这些家族裹乱起来也麻烦得很。 当然,开了这样的口子,却又有着模棱两可的规定,给了钻空子的机会,但是等到想要收拾人的时候,自然也能轻松的掐住他们的脖子。 薛蟠并不在意这些事情背后的官司,只注意着想要早点完成那位水二爷给的任务,听了李叔的话立刻笑道:“我也不喜读书,看来是同道中人,如此,便麻烦替我引荐一番这位李家四爷了。” 李叔一拍胸口:“薛大爷客气了,这事包在我身上。”魔/蝎/小/说/m/o/x/i/e/x/s/.c/o/m 15、第 15 章 薛蟠如预想中顺利见到了李家四爷,这位小爷也正是个同薛蟠一样的纨绔子弟,两人都身家丰厚,一拍即合,四处玩乐,十分合拍。 不久,薛蟠便找了个契机将水二爷介绍给了李家四公子,李四爷大喜之余,也同薛蟠做了一笔生意。 齐州的赤蔷薇正适合做香水,香水方子薛蟠献给了宣郡王妃,不过宣郡王没有收走香水方子的意思,这位水二爷倒是有些兴趣。 因此薛蟠出了方子,李家牵头,一起合作起这门生意,分了五成给这位水二爷。 而这位水二爷也不是白拿这笔生意的,李家与水二爷达成了什么交易,薛蟠不知道,不过水二爷承诺,年后去京中,再去内务府办事,只认薛蟠这人。 薛蟠当即心中一跳,既为这位水二爷的能力心惊,又感到欣喜若狂。 听起来这话有些可笑,什么叫只认薛蟠这人,但其实可帮了大忙。 薛家是皇商,生意众多,各有管事,这些人在京中经营数年,早已不听薛家指挥,吞没财产众多,薛蟠拿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但他们终究要顶着皇商薛家的名头去内务府领差事,若是薛蟠有了能够直接在内务府插话的关系,那些人碰几次钉子,薛蟠便有机会重新将自家的产业收拢回来。 是以,薛蟠接受了这位水二爷的好意,但也对牛痘试验之事盯得更谨慎了,不管这位水二爷想让他们做什么,总归他们也是背水一战,就靠着这东西翻身了。 …… 荣国府内。 王夫人一早便去了贾母房中请安,满脸喜色的进了去,便向贾母禀告道:“我那嫡亲的妹妹,因要送女儿入宫待选,不久便会上京来,提出顺便来府中拜访一下长辈。” 贾母眯了眯眼,扶了扶抹额:“哦?既然来客,便叫凤丫头好好招待,我今日头疼,你自去与凤丫头说去吧。” 王夫人脸上的喜色一僵,一干好心情瞬间掉了个底。 她知道这是贾母在对她表示不满,她和贾母正在争宝玉养在何处,原先宝玉还小,她还有由头时常带着宝玉,可宝玉能跑能跳,小孩子调皮,在她那,她一个做母亲的总会管束他,宝玉便觉得不自在了,老往贾母处跑。 贾母自是溺爱他的,也就这么想方设法的将宝玉留下来,贾政不想忤逆母亲,并不管这事,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怎么能够忍受母子分离之情,明明她好好的,却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更叫人生气。 而贾母只知道一味溺爱,王夫人看着宝玉也不曾用功读书,十分不满,故这些时日与老太太有些闹得不太愉快。 本就没有儿子在膝下承欢,女儿又远在宫中,贾政也少有踏足她的院子,王夫人年纪大了,越感寂寞,这下收到薛姨妈的信,便十分想念亲人,这才露到了脸上来。 贾母本就不爽,此处又没有外人,哪里会给她好脸色。 王夫人整了整脸色,假笑着道:“既然母亲身子不舒服,我便不打扰母亲了。” 贾母闭眼撑着额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再不开口说话,看上去像是撑着打盹睡着了一样。 王夫人等待了一番,见她确实不再开口说话,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这才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贾母身后的鸳鸯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搓了搓手,将握暖的指尖按在了贾母的太阳穴上,轻轻为贾母按起了头。 “老太太既然头疼,要不要请老大夫来看看。”鸳鸯轻声劝道。 贾母摆了摆手,拒绝道:“算了,吹了点风罢了,请个大夫惊动一群人,免得有的人以为我这个老太婆是故意折腾人的。” 贾母是真的头疼,这些时日和王夫人的矛盾也闹得有些难看了,不巧,今日王夫人又正巧撞过来,她方才头疼就没给王夫人好脸色,王夫人一走,她又请了大夫,指不定会让王夫人多想什么。 她是懒得再与她掰扯了,毕竟宝玉是她的儿子,总叫她这么不高兴着,吓着孩子也不好。 贾母嘱咐道:“你也去与凤丫头说一声,薛家来了京中,怕是要住上不少时日,少不得要来府中做客,那薛姨妈也是凤丫头的长辈,她自知道怎么安排好的。” 鸳鸯停了手,犹豫一番道:“我听闻……二太太的意思,是想将那位薛家奶奶一家留在府中小住。” 贾母睁开眼,皱了皱眉:“那薛家若只是寡母和幼女,留在府中多住些时日也无妨,可我听闻她还有个儿子,比宝玉还大几岁,如何能一起留在府中。” 何况薛家在京中的姻亲,又不止贾府,还有王府,那是薛姨妈的亲哥哥,住在那府中,不比住在贾府方便吗? 薛母有些不满,觉得王夫人实在是拎不清,哪有孀居的小姨子住在姐姐姐夫家的道理。 但她已经和王夫人闹得十分不愉快了,为了宝玉,也不好再与她为难,便吩咐鸳鸯道:“去请二老爷过来。” 鸳鸯点头称是,随后便出去传话。 贾政比王夫人早接到消息,却是王子腾送来的。 原来薛蟠自在齐州与盐商李家有了瓜葛,还攀上了那位水二爷,一起做起了香水生意,那位水二爷大方的派人将这物包装成礼物送往京中,也让薛家搭了方便。 薛蟠借着水二爷的人走的道,自然安全又便捷,很快将礼物送到了王子腾的府中。 虽然仍旧不知道这位水二爷的具体身份,但是王子腾的态度眼见着亲热多了,立刻派人与薛蟠回信,还难得的在信中教导了一番,让他好好替水二爷办事。 薛蟠摸不着头脑,便将这事说给薛宝钗和薛姨妈,随后薛宝钗就让薛姨妈趁机送信给舅舅王子腾,说她们进京安置之事。 能够不住进贾府是薛宝钗最想要得到的结果,前提是舅舅王子腾能够好好安置她们,总之像薛蟠想的那样自己一家人住在外却是不合适的,他们必须得有明面上的靠山行事才方便。 不过显而易见,王子腾的夫人似乎与薛姨妈关系不好,很是不待见她们,女人家之间的交往便是如此,即便没什么龌龊,正常往来,可关系好不好却是能感觉出来的。 如此一来,便不会欢迎她们住在王家了,不过在那时舅舅王子腾的升官便已经有了预兆,在给薛蟠的信中也并未掩饰,只是叫他保密和莫要宣扬。 薛姨妈这边,王子腾也亲自写信安抚了一番,说已与贾政去了信,托贾家多照顾她们。 贾政正是收到了王子腾的来信,本就是姻亲,又将话说到了这份上,自然不好推脱。 于是贾母一叫,贾政便急忙来了屋中,将事情私下与贾母说了。 “如今他已是京营节度使,又将要升任九省统制,需要外出赴任,家中夫人子嗣一并带走,没有主人留下,薛家一家人便不好在他那里住下。” “前些日子便送了信给我,拜托我照顾一番,本也是二太太的妹子,嫡亲的妹妹,如此近的姻亲关系,我也不好再推脱。” “不过是关照一番,姨太太年已春秋,那薛家少儿还未及冠,比宝玉也只大了个几岁,尚且年幼,若叫她们孤儿寡母住在京中,恐怕生什么事端,倒不如收拾个院子给她们住着,也好叫二太太这些日子消停些。” 贾母却是第一时间问道:“这升任九省统制的事,可做的数?” 贾政点了点头:“虽然明面上还未曾有什么消息,不过这事应该是真的,王家兄长不是那等嘴上没把门的人,不是确定的事他不会拿出来胡乱说话。” 贾政语气带着些欣赏和认同,毕竟他如今不过也是个工部员外郎,而王子腾却已经是一方大员,都是失了父辈支撑,他自然羡慕王子腾如今的地位。 贾母却是听得有些不爽利,作为超品国公夫人,她比贾政更清楚王子腾的京营节度使是怎么回事。 贾府便是军功进身,之前是太上皇心腹,掌管京中军政的人正是贾家人,不过是换了天子,再加上不能让贾家人一味把持太久,而贾赫没能扶起来,贾政虽看上去是个能读书的料子,但当时国公爷病中等不及贾政了,这才替他谋了个职。 而贾家的军政权也不能说收走便收走,总得慢慢过渡,换个上司还得让人不那么排斥,这就便宜了贾家的姻亲王子腾。 只是这话并不好告诉贾政,他本就一直因为自觉自己有才学中举,却因为家中插手得了个小官有些不满,如今再说这些,岂不是凭白闹不愉快。 贾母只好道:“也罢,到时候叫薛姨妈和她女儿住在内院,她那儿子就叫在外宅,让你好好看顾了。” 贾政连忙道:“母亲大气,咱们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来间房,凭白空闲着,打扫了,请姨太太和哥儿姐儿住正好。” 贾母摆了摆手:“我已叫凤丫头安排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6、第 16 章 贾政又谢道:“劳母亲费心了,这等事该叫我太太去安排才是。” 又见贾母揉着额角,关心道:“母亲可是昨日睡得不好?要不要请老大夫来瞧瞧?” 贾母摇头:“不过是早上起来吹了些风,带着抹额缓缓,一会儿便好了。” 贾政道:“母亲身边的人向来伺候的周到,可是宝玉那混小子闹着您了?不如让他回我们院里,如今小孩子大了闹腾得很,别扰了母亲的清净。” 贾母怒道:“宝玉好端端的在我这儿待着,怎么就闹着我了,你和你的太太每日少来我这里折腾他,我才是清净得很!” 贾政本也想借着薛家有个哥儿要住过来的事,顺势将宝玉也一并接走,谁知惹恼了贾母,挨了一顿批评。 王夫人那边闹腾了好些日子,逼着他要将宝玉接回来,他也被闹得烦了,这才试探性的一提。 见这事不成,贾政也不坚持了,顺着贾母的话道:“既然宝玉陪着母亲开心,便叫他留在母亲这儿吧。” 贾母不高兴的道:“你去忙你的吧,不必在我这儿陪我聊了。” 贾政连忙道:“母亲,那我就告退了。” 贾母摆摆手,贾政也退了出去。 鸳鸯轻声道:“老太太,已经和琏二奶奶传过话了。” 贾母道:“那薛家也是富贵人家,若有需要,你便开个库房给她送些摆件过去。” “既然二老爷都安排好了梨香院,便叫凤丫头好好收拾梨香院吧,那院子久未住人,怕是有些冷清,可别怠慢了客人。” 薛家富贵,但她们荣国府的底蕴岂可是区区皇商能比的,既然要待客,那就好好拿出东西来安置。 王熙凤本就与薛姨妈是亲戚,自然是不会亏待她们,但没有贾母发话,她也不好自作主张。 贾母既然答应了接薛家住进贾府的事,就不会在这事上再难为人。 鸳鸯点上了香炉,贾母头疼却不乐意喝药,这香料有安神舒缓神经的作用,对缓解贾母的头疼有些帮助。 香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贾母深深的呼吸,吐了一口气。 “薛家为女儿进宫待选进京……宫中又要进新人了,我的元春……也不知何时能熬出头……都怪她那狠心的母亲……” 鸳鸯知道,此刻的贾母并不是需要她回话,因此脚步声轻轻的,几乎听不见,默默的走到了一旁,替贾母倒了杯参茶。 “老祖宗,孙儿来给您请安来了。” 人还未至,一阵声儿便欢快的传了过来。 贾母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来。 贾宝玉进门就先行礼,贾母上前一步将他揽了过来:“做那些虚礼做什么,不是昨个读书太晚了,叫你不必来请安吗?这么早跑来,是谁扰了你休息?” 贾宝玉哪里敢说,是因为贾政来了贾母的院子,贾宝玉房中的丫鬟生怕二老爷一时兴起,主动跑来见贾宝玉,要是见他还躺着睡觉,岂不是要发怒的,于是丫鬟一早便叫醒了他。 只是贾政见了贾母便告退了,没想起来看一眼他的儿子在干嘛,贾宝玉起都起了,索性来贾母这里请个早安。 贾宝玉哄道:“祖母慈爱,免了孙儿请安,但孙儿惦记着呢,一醒来便过来了,结果还是晚了,老祖宗别怪罪我就好。” 一句话把贾母哄得喜笑颜看,搂着他直叫乖孙儿。 正巧,琏二奶奶听了信过来了,远远的便听见贾母欢快的声音。 “我一听老祖宗这般开心,便知道是宝玉哄的,看来我这巴巴的跑来,老祖宗却要叫我先一边玩去了。” 王熙凤笑着走进了贾母的屋子,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都热闹起来。 “方才我去看了林妹妹,咳症已有些好转了,过不了多久,便又能来陪老祖宗说话了。” 天气转凉,林黛玉不小心着了凉,倒是没生什么大病,喝了几日汤药连烧得没烧起来便过去了,只是一直有些咳嗽,所以有些日子没有来请安了。 京中最近生病的人颇多,连带着三春姐妹也一样着了些凉,虽然没咳嗽,但都有些不舒服的症候,贾母干脆都让她们歇着别来请安。 所以往日也就精明能干的王熙凤来得早,今日却不巧,王夫人因为昨日收到了薛姨妈的信,知道她们即将进京,兴致高昂,一晚上兴奋得没睡多久不说,今天早早的便跑到贾母这边来请安。 随后贾母又叫了贾政过来,安排了人给王熙凤传话去为薛家进府做准备,王熙凤自然不会没眼色打扰母子说话,又去往生了病得几个妹妹那里转了一圈才过来,自然迟了些,不过王熙凤知道贾母不会在意的。 解释了一番今日自己迟来的原因,王熙凤才道:“听说老祖宗今日有些头疼,我叫灶房熬了些暖茶,老祖宗喝点可好?” 暖茶一股子药味,其实就是给贾母治头疼的药,只不过贾母不爱喝罢了,往日都是鸳鸯这等房里人想方设法哄着贾母喝的。 贾宝玉一听老祖宗今日头疼,连忙关心道:“可是孙儿吵着您了?怎么头疼呢?是不是因为昨晚见了风?” 昨日贾宝玉睡得晚了,却并不是因为读书,而正是因为不读书被贾政撞见了,狠狠的批了一顿,要不是贾母急匆匆赶来,少不了一顿打的。 贾宝玉自然担心是因为昨晚贾母为了他出门见了风才头疼的。 贾母心中熨帖:“没有的事,不过是年纪大了,觉少,起的早,这才头疼。” 贾母伸手端过所谓的暖茶一饮而尽,王熙凤心道,还得是宝兄弟管用。 嘴上却说道:“那便叫鸳鸯伺候老祖宗等会儿午睡一会儿,觉补足了,便不会头疼了。” 贾母应了声好,贾宝玉这才关心的问道:“方才凤姐姐说,林妹妹的咳症可快好了?” 林黛玉这一咳嗽,他就是想去关心一下都不成,房里的人只管拦着他,不叫他去看看人,说怕他过了病气。 要他说,他这身体可比家中几个姐妹好的多了,哪里需要害怕过什么病气,但这事他说了不算,不管是王夫人还是贾母都会拦着他,他不敢反抗,也只好乖乖听了。 这会儿听到王熙凤说起林黛玉的消息,他自然十分关注。 贾母也道:“玉儿的身子可好些了?咳了有些时日了,若是药不行,再请一位来给玉儿瞧一瞧。” 若说贾宝玉是贾母的第一心肝儿,林黛玉就是贾母的第二心肝儿,王熙凤这样精明的人,哪里会犯这点儿小错误。 王熙凤道:“前些时日咳嗽停了,只时不时的还偷偷的咳两声,我瞧着那药吃着似乎作用也不大,便另请了大夫来瞧了,如今吃的这副药正是对症的,今早我去瞧林妹妹,她说已经不咳了,再喝上几日看看,真是不咳了,那便都好全了。” 贾母满意道:“还是你细心,她们小孩子家家的,对自己的身体也不见得多上心,还要劳你多照顾了。”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这是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该做的,若是觉着我辛苦了,便将老祖宗指头缝里的漂亮玩意赏我几个,我要拿着去我家爷面前炫耀呢。” 一句话逗的贾母哈哈大笑:“你这破落户,鸳鸯,听见你琏二奶奶说的了吗,这是讨赏来了,等下你琏二奶奶走的时候,可别忘了看赏,不然指不定怎么说我这老婆子小气呢!” 鸳鸯也接话道:“老祖宗放心,鸳鸯绝对将那不是老祖宗指头缝里能露出来的东西看紧咯!” 屋中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贾宝玉高兴道:“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找林妹妹玩了,林妹妹早点好起来我就开心了。” 贾母笑道:“你这混世魔王,只要姐姐妹妹们陪你玩才开心,如今家里又要来姐姐了,之后你们这堆顽皮的人儿,怕是又要在一起开心了。” 贾宝玉疑惑道:“哦?老祖宗说家里又要来姐姐一起玩,是谁家的姐姐?” 贾母笑着道:“正是你母亲嫡亲的妹妹,你叫她薛姨妈,她有个女儿,比你大上几岁,如今一家要进京小住。” “我瞧着你母亲整日怏怏不乐的,便干脆请了她家住进府中,正好陪陪你母亲,这位薛家的姐姐,你该叫表姐,听说是个好相处的性子,正好也同你们一起玩去。” 贾宝玉自来爱热闹的,听到这话眼前一亮:“也不知道薛家表姐爱玩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 贾母一开始并不乐意薛家住进来,其实也并不知道薛宝钗的性格如何,不过此时拿来逗了贾宝玉,自然也不会扫他的兴,只说她是个好性子。 “至于爱玩什么,等她们家到了,你不就知道了?到时候玉儿和家中几个姐妹的病差不多都好了,正好叫你们都一起交个新朋友。” 贾宝玉高兴道:“不知道她们何时上京来?” 王熙凤接话道:“听说太太昨日便接到了信,想来就是近些日子便到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7、第 17 章 薛宝钗并不知道贾府中竟然还有人在惦记着她。 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她可没工夫陪贾宝玉他们玩。 自从有了齐州之事,薛蟠觉得搭上了宣郡王,还有那位水二爷,心情就已经放松了一大半。 但薛宝钗可没有那么乐观。 她始终对那位身份神秘莫名其妙的水二爷有着忌惮,虽然后面的事证实了他似乎就只是个纨绔子弟而已。 而他让薛家做的,也不过是牵线搭桥,交了一个盐商朋友,可薛宝钗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情? 但他们只是齐州的外来户,缺乏的消息太多,也摸不清楚齐州的门道,从表面上的消息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只是李家盐商的这个身份,总是让薛宝钗忍不住心里打个问号。 在薛宝钗的记忆中,盐商可是出事的重灾区域,没瞧见林如海的身份吗?众多同人作品里,总是对林如海的死因多有猜测,归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涉及盐政而引发了诸多猜想罢了。 薛宝钗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李家有什么问题,但心中这点怀疑总是挥之不去,于是便告诫薛蟠与李家公子不要走得太近,本来薛蟠与李家公子结交,也不过是为了替那位水二爷牵个线而已。 为这两位牵线的任务完成了,他就是不出现,也不会失礼了,何况合作的生意那方子是交给了宣郡王妃的。 薛宝钗直接嘱咐薛攀,他们在齐州过了一个冬便起身行动,动身时让薛攀将这分得的两成收益全部都交予了宣郡王妃。 这笔生意当初那位水二爷占了五成,李家公子占了三成,而真正提供香水方子的薛家,却只不过占了两成。 这五成的收益给水二爷,是李家和薛家共同达成一致的,那是给水二爷身份的孝敬。而剩下的五成李家本来推脱了一番,说与薛家平分,便是半成,这香水方子的利润也大的很。 所以薛宝钗对薛蟠说:“哥哥何必与他争这半成的利润,本来这方子就是献给宣郡王妃的,说起来都是全然送出去的,如今宣郡王府没有收下生意,但是这方子他们也没有退回。” “我们本就是齐州的过客,李家是这齐州的地头蛇,而这赤蔷薇的原料在齐州遍地都是,想必以后齐州会成为香水方子供应原料的一个大的供应地点,既然如此,若要继续做这赤蔷薇香水,与李家打交道的地方就多了,我们何必与他争这半成。” “再有一点,既然这位水二爷都毫无芥蒂的收下了五成的利润,那这本就是我们送给宣郡王府的方子,我们只当自己是个替人家做事的,将这二成利润送给宣郡王府又如何?” 这也正是薛宝钗对这位水二爷的身份十分摸不透的缘故。 按理来说,若这位水二爷真是一位皇室宗室的纨绔子弟,既然跟着宣郡王来齐州玩耍,那应当是要听宣郡王的招呼才对。 可偏偏在宣郡王拒绝了薛家献上的钱财之后,这位水二爷却又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如何能不让薛宝钗感觉到奇怪呢? 可惜薛宝钗的身份所限制,不能见这位水二爷的行事风格,薛蟠也不怎么会看人,只说这位水二爷年纪似乎与宣郡王差不多大,他们对皇室本就不是十分熟悉,更是难以猜到这位水二爷的真实身份。 薛蟠听了薛宝钗的一番话,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虽然这香水方子是个赚钱的生意,可是当初决定将这方子献给宣郡王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出了舍弃这方子利润的决定了。 如今还剩下这两成半,算是白得的,这半成也不必与李家争了,就当是与李家卖个好,既然这半成都不必争了,那这两成也大大方方的献给宣郡王府吧。 薛蟠虽然肉痛,但也十分听妹妹的话:“只是这两成,我须得明着送给宣郡王府,还是暗着送给宣郡王府呢?” 毕竟当初宣郡王府可是没提出这等要求,如今,薛家再非要凑上去,他们本也摸不准宣郡王的性子,倒是怕弄巧成拙,惹得宣郡王生气,毕竟万一这位宣郡王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呢! 薛宝钗虽然不信这世道还真能有谁视金钱如粪土,但也怕万一踩到了什么雷点,那如今好不容易做的这一切,可都要功亏一篑了。 不过,薛宝钗并不担忧,而是对薛蟠道:“之前我们摸不准宣郡王的性子,是因为没有可靠的消息渠道,但如今,哥哥身边不正有一位可靠的消息来源吗?” 薛蟠恍然大悟:“哦,我倒是忘了,妹妹说的对,那位水二爷不正是一位可靠的消息来源吗?” 薛宝钗点了点头:“我们白送了这么大的一笔生意给他,这点小事,他应当不会介意帮忙的。” 薛蟠立刻去与水二爷打听了一番,回来之后便对薛宝钗说:“水二爷只说让我们送过去试试。” 薛蟠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送过去试试是什么意思?” 本就是摸不准宣郡王的性格,不敢送上门去试探宣郡王的态度,可这位水二爷,却偏偏叫他们送上门去试试,倒叫薛蟠心里面有些打鼓,不知道这卖的究竟是什么官子。 薛宝钗扬了扬眉头梅:“他的原话便是叫我们送过去试试吗?” 薛蟠点头确认道:“水二爷原话确实如此。” 薛蟠抓了抓脑袋,又描绘的详细了一些:“如今生意才刚刚铺开,不过月余已经有了部分可观的利润,我正是冲着送利润的时候,见着水二爷,问的这回事。” “水二爷当时只是听了这话,轻轻地笑了笑,我瞧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说叫我送过去试试,语气轻描淡写的,应当不会是坑我吧?” 薛宝钗沉吟半晌:“既然如此,哥哥便送上门去试试吧。” 看薛蟠描述的样子,这位水二爷似乎根本就没把这当做一回事,既然他与宣郡王相熟,他都没有当作一回事,想来宣郡王应当不是那等十分厌恶被商户送礼的人家,至少不会厌恶被如今给水二爷做事的薛家送礼。 至于之前为什么拒绝齐州的商户上门?以薛宝钗如今浅薄的消息推断,不过是因为他是个郡王,没有什么实权,全都靠着抱哥哥襄亲王的大腿,和圣上爱屋及乌,对弟弟的宠爱,自然要与这些精明计较的商户避嫌,免得被牵扯进什么勾结里面。 薛宝钗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想来总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宣郡王秉持着谨慎无大错的原则,即便是不喜薛家送的这笔银钱,应当也只是简简单单的拒之门外,如同之前将齐州的商户都拒之门外一般,薛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所以在齐州过了冬之后,薛家再次出发动身,动身前将这些生意铺开后的利润尽数交给了宣郡王府,而宣郡王府也收下了一成半,还留了半成给薛家。 这正符合了薛宝钗的猜想,宣郡王不易高调,薛家默默将这一成半送给宣郡王府,宣郡王府也没有拒绝,留了半成,就当是薛家替宣郡王府做着生意的辛苦费,即便是半成的辛苦费,也是相当丰厚了。 倒是水二爷依旧拿着这其中的五成,宣郡王竟然一言不发,倒是叫人有些耐以寻味。 不过,如今薛家搭上了宣郡王府的线,到了京中却可以安心一些了,那位北静王到底是最终被抄了家的。薛宝钗想让薛蟠之前攀上北静王的打算也不过是下下策,如今,能够与他不牵扯上,倒也是最好的。 带着行李家财和众多仆人一起上路,总是行进的缓慢,他们又并不急着去京中,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游玩的快乐。 更重要的是,原本牛痘试种都是偷偷摸摸冒了极大风险的,毕竟薛宝钗并不能保证这个方子一定不会死人,他们只是商户,即便是买了死契的人,死太多了,他们也不好交代。 而在齐州搭上那位水二爷之后,薛宝钗思索再三,于薛姨妈和薛攀商量,最终将这牛痘试种之事告知给了宣郡王。 这也是之后水二爷给了他们在京中更大承诺的原因,是因为这样的承诺,他们才决定彻底放弃搭上北静王。 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们告知的是宣郡王,最后出面的,却是那位看似纨绔子弟的水二爷,但无论是谁,总归他们都是宗室弟子,身份天然的不一般,何况从这件事便可以看出,宣郡王似乎是更听从水二爷的,那薛家边更可以将这注压得更深了。 “虽然如今方子已经交了出去,我们想要达成的投靠还未完成,甚至也未曾见到陛下,但只要这个牛痘的方子证实了,它可以战胜天花,至少我们的命便是保住了。” 一开始设想利用这个完全救下薛家的所有,不过是因为他们当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实在别无他法,只好放手一搏,历史上光凭牛痘种植的风险,若是真死了那么些人,他们恐怕要更早一步的步入杀人偿命的刑法之中了。 薛蟠倒是心宽道:“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来,如今有了这样的功劳,至少命保住了,只要有命,其他的我们也好办。” “就是不知道这位水二爷究竟是谁?若不是年纪不对,我都要怀疑他其实是襄亲王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8、第 18 章 薛宝钗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是襄亲王呢?若说是年纪不对,可你怎么知道这位水二爷告诉你的年纪便是他的真实年纪呢?” 薛蟠有些惊讶道:“可是据我所知,襄亲王比宣郡王至少大了十来岁,而这位水二爷看上去十分年轻,我觉着他应当不是襄亲王吧。” “而且我听说襄亲王文武双全,乃是人中龙凤,怎么也难以想象他是这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薛宝钗也没有见过这位水二爷,更是没有见过襄亲王,无法判断,也只能选择相信薛蟠。 “算了,不管他是不是襄亲王,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总归现在是他想要用我们,只要我们还一直有价值,就绝不会那么容易的被抛弃。” 杜若和杜季应该都送了消息来。 杜季带着人做的牛痘试种试验已经成功和水二爷的人对接上了,将这事一把子丢了出去,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虽说这试种之事只是自愿,且为了防止以后发生纠纷,做了不少准备,还特地挑选那身体健壮的人,可当他们倒下发烧开始,杜季便提着一口气悬着心。 作为承担了重任的人,薛蟠和薛宝钗决定将这事交给他来办,自然是让杜季知道真相的。 杜季的压力也十分大,但到底是将这事扛了下来,其他的交给他的匠人明面上十分珍贵,事实上都是在为他手上的这事打掩护。 若是天花可以防治,那将是以传后世的万代之功! 杜季兢兢业业,如今忽然知道主家搭上了皇室,自然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惊喜万分,他有预感,他今后将能跟着主家一飞冲天! 为什么说是皇室? 杜季在给薛蟠的信里说的清清楚楚,接手之人虽是带着水二爷和薛蟠信件的护卫,但管事之人面无白须,声音尖细,杜季到了京中,就算没见过太监,也该知道这是什么身份的人。 能让太监行走宫外的人,除了皇室还能有谁? 这回信,经过管事人之手传递出来,又由水二爷的人送到薛蟠手中,薛宝钗不信他们就这样大大咧咧的任由他们传信,这信的内容,他们一定是知道的。 可是他们知道信的内容,却并未阻拦,任由写信送到了薛蟠手中…… 薛宝钗坐在马车上,将信件的内容牢牢的记住,随后撕成了碎片,扔进了车间的炭盆中。 薛蟠在薛宝钗看信的时候,已经先行离开去了远处,似乎有人在靠近他们,看样子,像是给杜若传递消息的人,薛宝钗收回了视线。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快要入京了,季节又开始进入秋冬,天气转冷,薛姨妈怕薛宝钗生病,早早的给她备了炭盆。 马车被薛宝钗开着通风,这点炭盆的热度正好,纸片在炭盆里被烘烤烧成了黑灰,薛宝钗用棍子搅了搅,黑色的纸片便碎成了细灰,没入炭灰中不见了。 薛宝钗静坐片刻,一年多的时间,她将“薛宝钗”的记忆梳理完整,已经完全从“薛姚”成为了“薛宝钗”,薛姨妈和薛蟠对她的梦中所见深信不疑,对她的身份也不再怀疑,反而更加欣喜于她的天赐机遇,即便她如今行事有些改变,也并不在意。 在搭上水二爷后,薛蟠和薛姨妈更是对她言听计从。 这其实并不出乎意料。 越在此间待的越久,便越能知道区区皇商与国公府门楣的天壤之别。 即便薛姨妈乃是督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可她嫁给皇商薛家之后,以前她被称为小姐,与她一同长大的小姐们,如今都能被称为一句“太太”,可她却只能被称作奶奶,因为她没有诰命,连夫人都称呼不得。 可她原本的身份低吗?当然不低,她嫡亲的姐姐嫁的是国公府的嫡次子,别说长子承爵次子分家而居,不提贾家那国公府的混乱情况,就是普通的人家都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为何民间会有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的说法呢?那是因为见识的差别,出生差的人想要改变门楣,没有远见的长辈难道能随随便便成功吗? 国公府的次子,即便不是什么一品二品大臣,可人家生来接触到的人脉和政治资本就不可一概而论。 但皇商呢,若非有个紫薇舍人薛公,以薛家的门楣,别说娶薛姨妈,就是娶个普通的六七品小官家的女儿,人家也不会乐意。 仕与商,本就是天壤之别。 薛姨妈是被牺牲的政治产物,她就是再不懂朝政之事,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她尤其渴望能将薛宝钗嫁给贾宝玉,几乎只是王夫人递个话头,她便立刻抓住了。 跳出情爱与个人喜恶,她便能更清楚,原先那些争论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的情节,其实背后都是政治博弈。 许多人都说,贾母喜欢林黛玉,王夫人不喜欢林黛玉,喜欢薛宝钗,所以为“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争论不休,后期更是为谁才适合当宝玉之妻不断交锋。 可自薛宝钗从薛姨妈那里知道的更多,从她嘴里的同枝连气反复的强调和自我说服,薛宝钗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贾代善亡,贾政为五品工部员外郎,素有清誉,王子腾为京营节度使,接过贾家权柄,掌控京中军政。” 这两个后辈的安排,十分有意思。 贾代善的父亲贾源为荣国公,而贾代善也是荣国公,这说明从贾源到贾代善这代,并未遵照降等袭爵的规矩,贾代善一定有功。 且这个功劳可以让他不用降等袭爵,继续继承荣国公的爵位,他留下的政治资本一定不低,照拂一个五品的贾政绰绰有余。 而贾政素有清誉,他却未入兵部,而入了看似无用的工部,贾家以军功晋身,后辈却弃武从文,看似抛弃了立身之本,可天子换代,他们何尝不是想要另谋出路,贾政不入兵部,不接手贾代善的军中资本,只入工部当了个五品小官,如此知情识趣,只要无大错,按常理来说,功臣之后,上面一定会好生照拂。 而接收贾代善军中资本的后辈是贾家的姻亲王子腾,王子腾嫡亲的妹妹嫁给了贾政为正妻,这是先辈结亲吗? 从薛宝钗探薛姨妈的口风来看,王家虽有爵位,但也是祖上光荣,随后应当是没落了,不然贾母也不会说王熙凤是个“破落户”。 贾政为贾代善嫡次子,在贾赦没有扶起来的情况下,贾代善一定将宝压在了贾政身上,因此绝不可能给贾政随意取个没落家族,没有政治资本的妻子。 而王家祖上光荣,如今没落,单单如此不会入他的眼,除非是他亲自看中了王子腾。 王子腾为京营节度使,绝不会是他自己家族的力量,他非嫡长子,没有继承爵位,谁会放着嫡长子不扶持,而来扶持他? 是贾代善挑了他。 因他是次子,无爵有官,而贾政也是次子,但却继承了贾家的人脉,所以贾代善扶持他,将军中的资本交给他,若他没有上一代的长辈扶持,即便圣上想要轻松升任他为九省统制,军中也没那么容易轻易摆平。 这是一场政治交换,圣上要辖制老将军的军权,必然要用被推出来的王子腾,如此,王子腾升官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他升官,必然有能量继续抬举贾政,这才是贾代善为贾政娶了王子腾妹妹的缘故。 而王熙凤的入嫁就更简单了,连王夫人嫁给贾政都是高嫁,王熙凤怎么能嫁给荣国公府嫡长子的嫡子?从身份上来说,哪管什么青梅竹马,那是不匹配的,可她偏偏却嫁了。 这是在看到王子腾地位稳固之后,贾王两家想要联系得更紧密。王熙凤的父亲自然是乐意的,王子腾不置可否,毕竟嫁的是他的侄女,不是他的女儿,贾琏稀里糊涂,贾家人怕是也只有贾母心里清楚。 而到了林黛玉和薛宝钗这里。 林家四代列侯,第五代林如海还是个探花郎,底蕴深厚,从贾敏嫁林如海,贾母对林家的力量就有清晰的认知。 而薛宝钗呢?紫薇舍人薛公的能量只在太上皇还在之事,薛姨妈出身王家,可王家在贾府已经有了一位二太太和琏二奶奶,不再需要一位薛宝钗了。 但王夫人的想法却不同。 她姓王,不姓贾。 不提贾家大房与二房之间是否有什么龌龊,如今下一辈的继承人排序,贾琏为第一,贾赦没有庶子,第二位就是贾宝玉。 “第三位是……贾什么来着?”薛宝钗不记得贾政的庶子叫什么了。 不过她没排错,听了薛姨妈的讲解,她才知道,这里的继承人排序就是如此,一辈过后才是下一辈,若贾赦不能承爵,继承荣国公府的就是贾政,而非贾琏。 这样一来,对于贾代善为扶持贾政替他交换政治资源点了王子腾的猜测,薛宝钗就更肯定了。 “所以贾琏若是不能继承爵位,下一位就是贾宝玉,贾宝玉那个死去的哥哥留下的儿子贾兰是下一辈,不会排在贾宝玉之前。” 所以,什么王夫人不喜欢贾敏不喜欢林黛玉,而喜欢薛宝钗,因此才让贾宝玉娶薛宝钗,这都是胡乱的想法。 贾赦是当时的王家攀不上,贾政娶了王夫人,第二代继承人,贾琏娶了王熙凤,若是贾宝玉再能娶薛宝钗,以后贾家的资源,是属于王家,还是贾家,那就真说不清。 “薛姨妈是真的爱女心切,才会凑成这场婚事,可王夫人……却是未必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9、第 19 章 薛宝钗往马车外望去,薛蟠驱马过来了。 “杜季的消息这个时候到……杜若想来也有消息了。”薛宝钗喃喃道。 虽然在金陵薛蟠被算计之事未能彻查清楚,但为防止他们上路还有人使绊子,薛家先行下手,报官府抓了那拐子,后续的事情便叫杜若盯着了。 因着路途遥远,此事又没有彻查清楚,杜若便只送了些他得知的消息,但官府的消息却是一直没能送过来。 薛蟠空手走了过来,薛宝钗一怔。 “没有信来吗?” 好似事情有些不对。 薛蟠再次上了薛宝钗的马车,神色却有些凝重:“杜若在回来的路上被山贼袭击了,幸好没有出事,如今寻了一处城内修养,使人递了消息过来。” 薛宝钗皱眉道:“被山贼袭击?” 杜若出了金陵城,便不需要低调了,隐匿在金陵城中是为了查探消息,似九爷那等生活在金陵城地下的地头蛇不会轻易出自己的地盘。 杜若离开金陵城,便不用担心再被盯上,他们的人不会跟着杜若离开金陵城太久,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地头蛇,他们之间的界限,甚至比州府之间的界限,划分的还要清楚,若是不小心被发现,有他们的人进入别人的地盘,那可是要不死不休的。 所以在金陵城中,杜若是要低调,身边不能有太多的人,也不能让别人关注到他,但是出了金陵城,他大可以摆出薛家商队的阵仗,有镖师人又多,一般的山贼不会盯上这样的队伍。 山贼盘踞在商道上,知道什么样的队伍可以抢,什么样的队伍不可以抢,何况,杜若走的道也是薛家商队经常走的道,怎么会被山贼袭击? 薛蟠道:“杜若说,这伙山贼并不是在山道上常年盘踞的那些山贼,而是一伙陌生的人,他怀疑是别人伪装的山贼。” 薛家走商多年,哪里有山贼他们一清二楚,而这些山贼,其实多是穷苦百姓伪装而成,平日里劫劫道,其他时候便耕作荒山,实则是流民群聚而成,官府也不怎么管。 若真有穷凶极恶的山贼,那也是穷乡僻壤之地,似薛家这样常走的大型商户的商道,官府是不会放任真正穷凶极恶的山贼存在的。 所以杜若才能说出怀疑那伙山贼不是真正山贼的话。 薛宝钗疑惑道:“究竟是什么人?何况,为什么要袭击杜若呢?” 这根本说不通。 杜若只不过是薛家的仆人,贵重的家财已经跟随薛蟠薛宝钗的队伍一起走了,杜若留下来,除了探听那拐子的事之外,还有就是处置薛家剩下的财产,比起薛家已经带走的不过九牛一毛。 所以这伙山贼若是如此穷凶极恶,应当不是冲着这点钱财来的,事实上,光是运送钱财的队伍并不容易被劫,反而是运送货物粮食这等的,相对容易被劫。 因为若是穷凶极恶的山贼,大多都是没有户籍的黑户流民,只有钱财的话,他们是没有办法进城买能令他们赖以生存的商品的,也就是说,虽说山贼劫财,但只是金银的话,他们甚至还看不起,因为就算劫了再多,他们也没什么地方可以用,若是连吃饱饭都成了问题,谁还会只想着抢金银呢? 所以这伙山贼并不是为了钱财。 针对杜若也是不对的。 杜若不过是薛家的仆人,他本身并没有什么能够得罪如此一伙胆大的山贼的地方,若是针对薛家,那就更奇怪了,薛家走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出手呢? 薛蟠也十分不解:“就跟之前那拐子的事一样,十分的莫名其妙,杜若也没能查到源头,就这样断了线索。” 杜若在金陵城等待官府的消息之后才离开的,但是金陵的官府未能审出那拐子背后的人,杜若查找到的线索,也只到那位九爷那里就断掉了。 究竟是谁花了大价钱给九爷,让他算计薛蟠,这事儿根本就无迹可寻,那位九爷也滑不溜秋,拐子一被抓,他们一整伙人都消失了。 官府并未能审出什么,只能将那拐子收押,至于甄英莲此人,官府原是不想管的,想着既然有人看中了她要买她,又有薛家的叮嘱要好好安置她,便又派人上门问那冯渊。 虽说将那拐子与那王道婆一起抓住了,但审问后发现,王道婆已死,这人是王道婆的胞妹冒充的王道婆,她交代了王道婆做法,将冯渊身上绑上了桃花符,令他突然转变性向,看上了甄英莲。 官府派人上门之后,冯渊却已大病一场,虽然没有失去性命,但十分虚弱,问起甄英莲此人,他更是莫名,并不记得自己曾向一人买过一位女子要纳为妾,他好的是男色。 薛宝钗早已安排杜若将那门子的身份捅了出来,门子自然老老实实的交代了甄英莲的身份,到底甄英莲是一位乡绅的女儿。官服看在这点子情面上,派人去了甄英莲老家寻亲。杜若离开时听闻已经寻到了亲人,有了结果。 此案便到这里,既然无法找出那位九爷,薛家也没有留下一定要一查到底的消息,他们只是举报了那个拐子,官服为了避免惹出别的是非,便将此案了结了。 毕竟查不出来的东西,就是再逼迫他们也没有办法,何况,薛攀已在薛宝钗这里学会了低调行事,认清了自己商户的身份,倒也没有以势欺压官府,必须要查处此案。 薛蟠道:“背后之人隐藏的如此之深,怕是这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来,倒不如就此为止,以免打草惊蛇。” “反正拐子是真的拐子,就当我们发现了这拐子的身份,至于有没有发现背后之人,我们现在查不到,那人估计也可以当做我们并不知晓。” “金陵是我们的老家,那人都隐藏的如此之深,倒不如举家搬去京中,反正金陵已经不安全了,但是京中贵勋众多,要是有人想要动什么手脚,倒是要掂量掂量,别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这番话说出来,倒教薛宝钗刮目相看。 “哥哥学聪明了。” 薛蟠也开始会动脑子了,薛宝钗甚感欣慰。 忽然有仆人走到了马车边,对着薛蟠和薛宝钗道:“大爷,有位道长拦住了路,说有话对大爷说。” 薛蟠扬了扬眉:“是什么人?” 仆人有些为难的张了张口:“我们问话,他并不想说,只说有话对大爷说,请大爷一见。” 薛蟠和薛宝钗都觉得奇怪,队伍停滞不前,就连薛姨妈也惊动了,远远的在一旁问:“蟠儿,你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道长挡在路中,薛家行事也低调了很多,何况此时已靠近京中,好言劝不走,也不好动手。 薛宝钗便道:“哥哥小心一些,去看看那是个什么道长吧。” 薛蟠皱眉,十分不悦:“不知道是个什么人,装神弄鬼的。” 但薛家人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在金陵霸道惯了,即便如今有所收敛,可是连一个独身的道长都弄不走,薛蟠心里也慎重了几分。 虽然嘴上抱怨,但薛蟠到底还是动了身。 “妹妹在这里呆着,别露出来,我去瞧一瞧,是不是只有一个道长,只要不是妹妹说的那一僧一道便好。” 薛蟠听说过薛宝钗所说的那一僧一道颇有些神通,怕他们与薛宝钗照面看出薛宝钗曾有过奇遇,将这奇遇收回了怎么办?是以,也十分保护薛宝钗。 薛宝钗领了情,将马车的帘子拉得紧紧的,并不露面出去。 薛蟠下了马车,随着大道往车队最前方走去。 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道长正定定的站在路中央。 之所以拦住了路,是因为他座下坐的乃是一头老黄牛,老黄牛体积颇大,横趴在路中,使得薛家的马车并不好路过。 那道长看上去也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白眉白须,手中拿着浮沉,背脊挺得笔直,盘腿坐在那老黄牛的背上。 老黄牛一整个趴在路上,原本背脊是如山般拱起的,这样的背部寻常人是难以坐稳的,但这老道盘腿坐在那背上偏稳稳当当。 薛蟠一瞧,这便觉得这老道有些道行。 是以收了收脸上不悦的表情,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礼貌询问道:“老道长,可是要见我?” 那老道长原本闭着眼,听见薛蟠说话,便睁开了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直直的盯着薛蟠:“正是。” 那老道长一撩拂尘,抬脚从黄牛的背上落了下来,轻盈的踩在了地面上,有些功夫。 他对着薛蟠瞧了又瞧,左手手指又捏着掐算了一番,随后对着薛蟠到:“主人家如今气运涌动,我在山中修行,远远的便看见了,实在担忧,如此才上前来。” 薛蟠挑了挑眉,不知道这老道一番气运涌动是个什么说法,于是问道:“老道长有何指教?” 那老道长老神在在道:“主人家如今正处于影响人生大事的决策之中,须得有人指明前路,才能拨回正轨呀。” 薛蟠又问道:“何谓拨回正轨?”魔/蝎/小/说/m/o/x/i/e/x/s/.c/o/m 20、第 20 章 那老道又掐算一番:“如今你周身气息涌动,似乎被旁人扰乱了,须得让我再待上一些时日,让我仔细的看看清楚。” 听这老道的意思,他似乎是想要跟着薛家一段时间。 薛蟠本就警惕这人,听了这话,更是又将警惕性提高了十分。 只是面上并未露出来,而是问道:“老道长的意思是想要我家供奉吗?” 以薛家的富贵,若是在家中供奉一位道人,倒也不是不行,寻常的富贵人家若是想供奉,别说一位道人了,直接供奉一座道观,秉着道观里的道人一起都多的是。 前提是这道人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想享个富贵而已。 那老道长听了这话,并未回答。 可是他站在路中,身后的黄牛依旧趴着不动,薛家的马车还是无法前行,总不能就这样僵持着。 薛蟠虽然心底十分警惕,但是他们这一行人似乎也拿这老道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暂时应了他。 “还请道长移步,我这就叫下人为道长单独备好一辆马车。” 薛宝钗和薛姨妈并不好露面,但也看到了这僵持的情况,默认了薛蟠的做法。 有什么事总归等到了京中再说。 老道淡然一笑,信步走了过去,身后的老黄牛也起了身,通人性一般,在无人牵引的情况下,跟着老道长的背后走了。 …… * 荣国府内。 一阵病风终于过去了,有些咳嗽的林黛玉和有些不舒服症状的三春都好全了。 难得大家健健康康的,这日便都聚在贾母的地方,除了林黛玉,探春,惜春,迎春,李纨,还有王夫人,大房那边的邢夫人,还有王熙凤也都在。 正热闹着,忽然有人来报。 “姨太太带着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府外下车。” 王夫人立刻大喜,拜了贾母,连忙退出去迎接,王夫人一动身,李纨和探春也不好坐着,也跟着一同出了去。 走在最前方的正是薛姨妈,可众人一眼便被她身后的薛宝钗吸引了目光。 只见这姑娘穿着素净,但布料却有些流光,品质很是不凡,头上未饰多少珠钗,只简单的簪了些小巧的玉花雕成的簪子,与身上的衣着一样的朴素雅致。 脸上未施粉黛,唇不点儿红,眉不化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肌骨莹润,温柔娴静,令人见之生喜。 王夫人一把上前抓住她的手,转头对薛姨妈的:“我的妹妹,可盼着你来了,这可人儿便是宝钗吧。” 薛姨妈也是神色激动,满眼都是见亲人的喜乐:“正是,这是我儿宝钗,快来见见你姨娘。” 薛宝钗上前一步,王夫人并未放开她的手,薛宝钗也只好将王夫人的手微微抬上,轻轻行了个礼:“宝钗见过姨娘,姨娘安好。” 虽然只是抬眼一晃,但王夫人的面相还是出乎薛宝钗的意料,这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分和善的太太,五官端正,年轻时恐怕也是个美人,与她记忆里的王夫人十分的对不上号。 “好好好。”王夫人高兴地应了声。 又转头示意李纨和探春上前来,对着薛姨妈和薛宝钗介绍了一番,然后道:“都是年轻的姑娘家,你们以后想来是玩得来的。” 李纨看着薛宝钗轻轻一笑,薛宝钗也微笑点头。 探春身材有些纤细,长了一张鹅蛋脸,神采飞扬,是个美人胚子,听了这话,对着薛宝钗又展开了一个笑。 这便是表示亲近的意思。 薛宝钗心头一叹,好聪明的姑娘,这是看出王夫人的态度十分亲切,所以对她也立刻就亲近了起来,难怪王夫人对不是她所出的探春也有些喜爱。 没有寒暄太久,薛姨妈连忙道:“我们来的匆忙,还未见过老太太呢。” 王夫人连忙道:“对,还得拜见老太太,快跟我来。” 薛宝钗跟着王夫人穿过大厅,一路走到贾母的地方,贾母是长辈,自然不可能出来迎接他们,是以待在房间里没有动弹。 倒是其他人听见动静,忍不住先站了起来,可薛姨妈自然不可能让人主人家都出来迎接她,快走了几步,跟在王夫人身后进了门,王熙凤先行迎了过来。 见着王夫人身后的薛姨妈便张口:“姑妈……” 没等王熙凤说什么,薛姨妈连忙道:“先前备了些地方土仪,倒是交给下人便罢,只是还有几样小玩意儿,倒要先献给老太太。” 王熙凤的话被堵了,没有露出什么表情,迎着众人走了回去。 薛姨妈领薛宝钗拜见了贾母,又客气寒暄了一番,贾母又说要为她们接风洗尘,但是自然是王熙凤来安排的,时间尚早,倒也不是那么着急,只是贾母点到了王熙凤,王熙凤这才有了好说话的时间。 王熙凤站出来说:“老太太不急,我还惦记着姑妈带给我们的好东西呢。” 贾母微微一笑:“哦?是什么好东西叫你这么惦记?” 这倒不是王熙凤贪财什么的,她拿了管家大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想来薛家也知道这点,所以尽管备下了礼物,却也没有在他们面前提起,只是将礼单交给了下人。 薛家不是那的四六不懂的人家,又怎么会提起还有什么东西要单独献给贾母呢?王熙凤也十分好奇,是什么东西让薛家巴巴的提出来? 贾母问着薛姨妈玩笑道:“是带了什么好东西,让我们凤丫头这般惦记?” 要献给贾母的东西,自然是薛家进门时便单独提出的,听了贾母这话,王熙凤只一使眼色,便有丫鬟抱着一个华丽的匣子走了进来。 胭脂香皂都只是小物,做的精致了些,也没什么特别的,等接风宴过后再叫下人们挨个给姑娘们送去也不迟。 在匣子里放的自然是彩色玻璃瓶子装着的香水。 薛姨妈是长辈,便叫薛宝钗亲自去拿出来。 薛宝钗走上前,将精致的匣子打开,里面正是一瓶彩色玻璃装成的香水,这一瓶是为贾母特制的。 “家中在齐州为宣郡王府做些小事,宣郡王妃喜爱制香,这香水便是最早为宣郡王妃特制的,如今已经风靡齐州,辐射四地,准备在京中售卖,宣郡王妃先行点了几味香,要送往宫中,因而,只余少许存货,这一味香乃是为老太太特地调制的。” 薛宝钗还未展示这香水的气味,众人到已被这华美的造型迷了眼,贾母直接招招手,让薛宝钗上前来。 “竟是进献宫中的好物,叫我这个老太婆来瞧瞧新鲜。” 贾母也喜爱香味,屋中经常点香,出门也必备香瓶,那些都比不上眼前这华丽的香水之物。 薛宝钗将盖子轻轻旋开,略微倒了一点,点在了贾母的手腕上,这一小滴晕开,便是一股十分浓郁又好闻的香味,贾母用香多年,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形容这香味,只是闻起来十分宁静,沉韵端庄,并不如花香般轻浮,也不如檀香般沉重,正是适合她这样的年龄的人。 匣子造型华丽精美,这似水晶一般的彩色琉璃瓶子,看起来便造价不菲,而这香味,凭借贾母这么多年用香的经验,更是上上等,贾母果然十分喜爱。 “这可真是好东西,姨太太破费了。” 一旁的丫鬟上前来接过薛宝钗手中的香水瓶子,轻轻盖上收到了一边,东西贾母既然已经试用过,便不好在当着客人的面放回盒子里,叫丫鬟单独先收下去了。 薛姨妈自知他们一家人想要住进贾府,光靠王夫人点头是不行,自然也想讨好这府上如今最尊贵的人。 薛姨妈高兴道:“献给老太太的东西,何谈破费?” 只是单送贾母东西,虽然是因为香水特殊,但也不好,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薛姨妈便继续道:“只这送给老太太的,是被宫中指定了的,家中留存甚少,不过倒有几样花香的,更适合老太太家中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 贾母自是喜爱家中孙女们的,听见薛姨妈恭维的话,也客气的露出十分开心的笑容:“姨太太客气了。” 薛宝钗这才示意丫鬟们再次上前,将之前在齐州做的玫瑰香,茉莉香等等花香的香水给捧了上来。 “这是玫瑰香,这是茉莉香,这是桂花香,这是梨花香……” 物以稀为贵,这是薛家的生意,薛家也没有将这东西当成批发一样的放送,一味香只准备了一瓶。 这里正好有五瓶,正是想着要给邢太太和王夫人,送王熙凤,送另外还有三春姐妹和林黛玉,邢太太和王夫人的自然是单独放着的,将精致的匣子转给他们身后的仆人便是了。 给王熙凤和三春姐妹,还有林黛玉的,薛宝钗单独拎了出来:“因不知道几位姐姐妹妹都喜欢些什么?所以备了不同的香味,还有小瓶的试香,倒是可以先瞧着试香的挑选一份。” 宝钗对着三春一晃而过,神仙妃子一般的王熙凤也已经见过,只有那绛珠仙子林黛玉,她一直不好去瞧她。 如今借着送香水的机会,正大光明的往她身上瞧去,一眼便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好一位钟灵毓秀的小姑娘。 也不巧,她瞧的这一眼,正好与林黛玉对上了眼。魔/蝎/小/说/m/o/x/i/e/x/s/.c/o/m 21、第 21 章 林黛玉抿唇一笑,将目光收了回去,似乎有些害羞。 贾母待这些后辈们向来宽容,王熙凤带头,几个小姐妹们便凑了上去,各自挑选了自己想要的味道。 这日,贾宝玉并未出现。 而在外,薛蟠拜见了贾政,两人也是寒暄客套了一番,贾政欲让他再去拜见贾赫等人,薛蟠却先行开口。 “来往京中的路上,我们一行人被一位老道长堵住了路,因他看着有些道行,提出要我们薛家供奉于他,于是我便将他一起带往了京中。” “此人到了京中也并不再露面,我便使人按寻常的供奉,寻了一屋宅安置,只是这供奉之事到底是被迫而来,我担忧他别有用心。” “我们在京中人生地不熟,难以寻到有其他得道者,这事还请姨父帮忙。” 贾政收留薛家一行人本也不是太乐意,不过是因为王子腾先行来信让他帮忙照看罢了,是以在寒暄中也未与薛蟠多询问他们在路上的情况,听闻此言,不免有些疑惑。 贾政连忙道:“依你之见,这老道道行究竟有多深,是有什么神通?” 薛蟠摇了摇头:“因着我孤身带着母亲和妹妹行路,怕他使坏,不敢试探他。” 薛蟠因为担忧这老道对着薛姨妈和薛宝钗使坏,这一路上恭恭敬敬,并不敢去试探他究竟有什么神通,不过却将当时他们遇见这老道士的情形告诉了贾政。 贾政略一沉吟:“莫要担忧,此事便交给我,寻常魑魅魍魉,怎可在京中横行。” 贾政虽然没有这等手段,不过对此也并不陌生,家中本也有所接触,贾宝玉的干娘便是一位道姑,还有隔壁国公府的敬老爷在道观修行,要找有名气的道观收拾这等妖道定是有办法的。 薛蟠连连道谢。 贾政让他不必客气,也多询问了几句他们在行路上的状况。 薛蟠便按薛宝钗所说的,将他们在齐州与宣郡王府做事的事情略略提了两句:“不知姨父是否用香?之前献给宣郡王的几味男香宣郡王也颇为喜爱,只是大多被点名供奉至宫中,到还有些存货献给姨父,若姨父不用香,送给旁人也是个好物。” 贾政对此并不感兴趣,只点了点头,看样子他更想问薛家如何与宣郡王府相交的,毕竟宣郡王虽然只是个郡王,但他是襄亲王的胞弟,襄亲王如今是圣上身边的第一人,圣眷正浓,连带着宣郡王也不可小觑。 不过薛蟠已在他这耽误了好一会儿时间,想到薛蟠一家会在此住下,倒也没有急于一时。 贾政又叫来贾琏,让薛蟠见了贾琏,又让贾琏领着薛蟠去拜见贾赫和贾珍。 另一边,薛姨妈与薛宝钗在贾母房中欢声笑语的摆谈着,正说着话,贾政便使人过来,又将之前与贾母说过的留薛家住下的话,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遍。 薛姨妈还未开口推辞几句,贾母便热心道:“还请姨太太在这住下吧,大家亲密一些。” 王熙凤也是时候站出来的:“老太太早盼着姨妈来了,如今又带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留在这里岂不热闹?” 贾母道:“我最是喜爱这些花骨朵般的姑娘们在我这府中玩乐,若是住的远了,我何以时常看见宝丫头这等令人见之生喜的小姑娘呢?” 薛姨妈不好再推迟,便从容地应了,薛宝钗也站出来道谢。 既然已在此处待了好一会儿了,又说定了薛家住宿之事,贾母过一会便撑着头说乏了,众人便有眼色的告退了。 王熙凤领着薛姨妈一家进了梨香院,之前便就收拾好的屋子,自然光鲜的很,薛姨妈领着薛宝钗又是客套一番,王熙凤杂事繁忙,便先行离开了。 这一路上,薛宝钗都表现的十分谨言慎行,温柔话少,如今到了这以后要住的院子,也并不露出什么来,贾家的下人守着他们的东西正等待归置。 不过薛宝钗可不敢用这贾家的人,不然有多少家财都被他们摸透了,再夹带点东西出去,薛宝钗可不想惯着他们。 薛姨妈先叫人赏赐了一番这些帮忙搬东西的下人,随后便说要归置一番,将他们送走,关了院门,叫薛家的下人开始归置东西。 薛蟠想来是还在拜见贾府的长辈,未曾回来。 薛姨妈领着薛宝钗坐着休息,有些担忧道:“我们留在这里倒也好说,只是这院子到底是有些小了,你哥哥之后要去接收京中生意和人情往来,这儿却是不好待客的。” 薛宝钗有些不解:“这本就是国公府,哥哥便是待客,怎么好在别人家待客?平日里住在这里,送帖子之类的地址也留在这里,叫别人知道我们有国公府的靠山便罢了,若哥哥生意上的事要待客,不如叫哥哥去我们的宅子中,那边也是留了人的。” 薛姨妈摇了摇头:“你是有所不知,我们那宅子不过是商户的宅子,临街地段都不一样,若是在那些地方待客,和寻常商户有什么区别?” 薛姨妈如今已没有了想要管束薛蟠的想法,薛蟠自己早已改变了许多,这一次住进贾府,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好管束薛蟠,最重要的目的,而是为了借贾家国公府的势支撑起自身的面子,好让薛蟠能顺利将京中的生意收拢回来。 若说之前的薛姨妈没有这样的野望,那是因为她之前对薛蟠溺爱太过,薛蟠又没有长辈教导,京中生意盘根错节,若舍一些家财保得一家人平平安安,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是如今薛蟠明明有了改变,之前跟着李家商铺请教了一番,后面还随着李家一起做起了生意,且做得风生水起,十分不错,随后又得以靠上了宣郡王府,在京中又还有那位水二爷,薛姨妈也不免对薛蟠有了期待。 “蟠儿如今交往的人脉虽然不错,可是从那些老谋深算的掌柜里拿回自家的生意,如同李家那般结交的人,并起不了什么作用。而无论是宣郡王府还是水二爷,他们是皇家的人,只能起一个撑腰的作用,只有荣国公府不同,他们切切实实是我们的姻亲,要借着他们的势力,人家才会相信,若是我们拿不回东西,办不成事,背后是会有人替我们出手的,这样他们也会自己再掂量一番。” 虽然那位亲舅舅王子腾,明明与薛姨妈是嫡亲的兄妹,可是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分的这般清楚,薛姨妈自知这位哥哥在大事上靠得住,这样的小事,并且还涉及到了薛家的家产,他应当是不会出手。 就算薛姨妈向他哭诉求助,他最多也是将此事交给他那夫人,可是他的那位夫人更是瞧不起他们薛家的商户身份,薛姨妈并未将这样的关系和薛宝钗与薛蟠说得太清楚,毕竟如此嫡亲的血脉都如此冷情,叫薛姨妈要怎么跟后辈说,他们的这个王家,看上去就像是没有亲情,只有利益关系呢。 薛蟠倒是没什么所谓,毕竟他没有什么切实的感受,在金陵横行霸道的时候,嫡亲的舅舅也未曾出面教育过他,薛蟠对王子腾的印象,不是亲近的舅舅,是有着舅舅的身份而十分陌生的大官罢了。 薛宝钗倒是有几分猜测,年年薛家送出的重礼,人情往来,因着王夫人背后国公府的关系,给这位舅舅的和送给这位姨妈的,其实都是一样的重,但是如今到了京中,细究起来,竟是原著中风评不怎么好的王夫人,反而比王子腾更有温情些。 尽管王夫人也有诸多算计,但她的姐妹情深也是真的有的。 倒是王熙凤一口一个姨妈,叫薛宝钗窥探到了薛姨妈与王家长兄的关系,似乎也比较一般。 王熙凤是王太太的侄女,自然也是薛姨妈的侄女,她可以叫薛姨妈叫做姑妈的,却偏偏跟从夫家的称呼叫了姨妈。 她如今嫁进了贾府,跟从夫家的称呼叫姨妈是没有错,可是两人到了私底下,王熙凤将薛姨妈送到了梨香院,没有外人,她仍旧叫着姨妈,甚至也没有多寒暄几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薛姨妈并不知道薛宝钗在想什么,对薛宝钗道:“眼看着待选之日将近,我们便安心在这里住着吧,这府里的是是非非,等到你进了宫,也和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薛宝钗摇了摇头,瞧见院外都是自家的人,小声的说道:“贾家那位大姑娘贾元春,如今还在宫中当一个女吏,若是我真的是选入宫了,恐怕贾家也会将我们当做一个联系宫中人脉。” 入宫女吏不能私自与外传递消息,即便是贾元春出自国公府也不行,倒是薛宝钗是选公主郡主伴读,若是公主郡主应允,她们也有机会跟外面的家人联系。 虽然这等机会十分渺茫,毕竟公主郡主身在宫中,也不会随便应允,就算是难得开恩,还是十分受宠的公主,不然也会顾及宫中的规矩,薛宝钗并不能赌这个可能。 “但是贾家绝不会放过这一丝一毫的关系,到时候我若是不答应,母亲一个人住在这府里,哥哥又在外做生意,我怕母亲难做。”魔/蝎/小/说/m/o/x/i/e/x/s/.c/o/m 22、第 22 章 “若是待我入宫之后,真如同我所料,那母亲便不管什么都先答应下来,就凭我们还攀上了那位水二爷,这事便是告诉哥哥,也是总有办法的。” 薛家就差在没有靠山,真没有官职爵位,当真是难以支撑这偌大的家业。 别的商户人家就如李家,也都想着转文考科举改变身份,而他家不知送了多少女儿进官员的后院做妾,具体不得而知,但李家能做到齐州那般的地位,肯定是有些这等关系的。 这是何其的讽刺,女儿与他们而言没什么作用,可偏偏等他们想要有大用处的时候,第一个被使用的工具就是那些女儿们。 就如同王夫人和薛姨妈与王子腾和那位兄长的关系一般,大家都是嫡出,血脉再亲近不过,按理来说关系应该十分不错。 可薛宝钗如今见到的却是王夫人对薛姨妈尚有姐妹之情,而王子腾却冷漠得很,薛宝钗这才理解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 可是即便如此,王夫人王熙凤却依旧是在替自己想着更多的事情,王夫人尚且有后辈,她想着他的宝玉,也想着她的元春,可是抛开孩子之外,她并没有将自己完全当做一个贾家夫人。 这点却是与贾母的不同。 贾母是史家女,她嫁进贾家,如今成了贾府的老太太,她的所思所想,不管是糊不糊涂的行为,可都真是切切实实的为贾家在着想。 而王夫人和王熙凤呢? 原著后期她们变卖家产,便可以看出她们更着重的人是自己,王熙凤掌管管家大权少不得贪污些东西,这些行为不过是因为贾家己方关系复杂,各自着想罢了,也可以从中看出贾家的混乱,而真正为家族之人着想却不出现,扶不起的贾赫,不管事的贾政,这些本应是他们的职责。 王熙凤后期曾变卖自己的嫁妆去填补贾家的窟窿,贾母常说,王熙凤是个破落户,王熙凤家中是继承了王府的爵位,想来到了她这一代,家里也已经落魄了,不算富裕,所以对比起贾家来说,贾母会经常调侃她是个破落户,而这样破落户的王熙凤,都能拿出那么多的嫁妆来支撑后期亏空的贾府,这之中便可以看出,王家的家底还是有的。 王夫人当初作为贾家正鼎盛时期嫁到贾家来的嫡次子正妻,她的嫁妆应当更为丰厚才是,可她仍旧在贾家贪婪不止,后期她同王熙凤一样,就连为老太太做寿都焦头烂额,拿不出礼物来。 薛宝钗觉得她不是真的拿不出,而是不想拿出,她的嫁妆丰厚,加上在贾府多年的累积,她的家才财应当不会少,薛宝钗觉得,至少她手里握着的东西应当比王熙凤还要多得多,贾府之中,除了贾母最富裕的也就是她了。 而她握着这些钱财做什么?若说是为了宫中的元春,倒有些说法,但是薛宝钗觉得并不完全是为了贾元春。 薛宝钗为了入宫侍选之事,因为已经决定了自身要入选,所以让薛蟠托人打听了不少情况,女吏是不能随意与宫外联系的,更不能随意传递物品,哪怕是银钱也不能。所以纵使王夫人的钱财都用来替贾元春打点,但这钱财恐怕也无法递给贾元春,不能从贾元春手上送出去的打点,王夫人在宫外向谁使劲呢?根本就毫无用处。 所以王夫人并不是真的手上没有银钱,而是一直在攒着,要么贾元春成功一飞冲天,到了那时候,她便能将这些东西都给贾元春,让她为妃之后打点宫中所用,要么贾元春失败出宫,那时她的年纪已经到了25岁,平白蹉跎了青春,婚事想来也困难,这些东西都是王夫人留给贾元春的体己了。 所以她们行事就像是贾家的蛀虫,大蛀虫和小蛀虫一起挖空贾家的财产,贾家怎么能不败落呢? 薛姨妈也皱了皱眉:“要是她们真的提出让你与那位大姑娘联系,恐怕还真是逃不过。” 薛宝钗十分为难:“宫中规矩甚为严厉,那位大姑娘,如今在谁宫里都不知道,但想来应该是在嫔妃的宫里面吧,即便我入宫为公主伴读,与这些嫔妃的碰面也极少,更何况说随意走动。” “可是不答应也不行,毕竟母亲住在这贾府中,得到贾府庇护,只要我们一天还呆在这贾府,总归是不能就这样拒绝她们的。” 薛宝钗说这话其实只是为了让薛姨妈考虑之后搬出贾府的事情,现在的他们固然是要靠着贾府的,可是薛蟠搭上了那位宣郡王和水二爷,之后不靠着贾府也是可以的,只是说起来,他们到底会困难了一点,而且薛姨妈恐怕受不了这地位的落差。 在金陵,那是他们的老家,他们只是商户人家,可是就连金陵府的府尹也对他们十分客气。 但到了这京中,没有一官半职,没有爵位的薛家,不过就是一普通皇商,说实在话,皇商多的是,在这京中并不罕见,何况京中的门第之见更是顽固,恐怕除了王夫人,薛姨妈都难以相交年纪相仿的朋友夫人了。 再有一点是,如今薛姨妈与王夫人姐妹情深,薛姨妈只想着和嫡亲的姐姐亲近,可是便是亲人住久了都会有矛盾,更惶论她们这样的情况。 同是王府嫡出的女儿嫡亲的姐妹,她的姐姐嫁进了国公府,而她却被牺牲嫁给了一介皇商,当初她们的出嫁固然都是为了联姻之宜,可几十年过去,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小,处久了,薛姨妈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他们到底是寄人篱下,这点不舒服又能如何?薛姨妈也只好吞下。 薛宝钗倒是觉得,如果薛蟠能够立起来,便是遇到点麻烦也没有什么,只是如今与薛姨妈说这些,她是听不进去的,薛宝钗也只好潜移默化,先给她打几个预防针,等之后合适的时机到了再跟薛姨妈提这事。 总不能像原著里一样,等薛蟠都成了亲,还住在贾府中。 薛姨妈并不知道薛宝钗的心思,听了薛宝钗的话,虽然预感不是很好,但也附和了薛宝钗道:“若真有那时,便等到那时候再说吧,你也说之后那位元春会被封妃,说不定这次会提前呢。” 圣上要收拾贾家,要收拾这些贵勋,自然是寻找合适的时机,薛家不过是一个顺带的,如今薛家向圣上投诚,虽然好像没什么大作用,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 她们如今的举动会不会影响到什么事薛宝钗也说不准。 薛姨妈道:“不说这些了,将我们备好的礼物收拾收拾,给各房们都送去吧。” 这些礼物便是一早都备好的,送给各个姑娘们的香水,胭脂香皂,还有一些扇子,绒花等物,薛家本就富贵,薛蟠在齐州也赚了不少。薛宝钗虽然自己身着朴素,但也没必要在这等礼物上保持低调。 给那位邢夫人和王夫人的礼物更是贵重,虽然说只是地方土仪,但是值钱的东西也不少。她们不欲在贾家住的不开心,只是花些钱财罢了,倒也不怕破费,能花钱买安宁是最好的。 至于给到了王熙凤的礼物,除了姑娘们的,因为她管着家,还另送了一些和夫人们一样的贵重的摆件之类的,还有宝石做成的女子的饰品也不少,不管她们长辈的关系如何,如今她们一家人住进了贾府,王熙凤作为如今贾府的管事之人,和她打好交道,却是没什么问题的,王熙凤本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看在礼物的份上,只要她稍稍乐意替她们用一点心,这贾府的下人见风使舵,也该知道要好好的对待她们。 至于送给贾老夫人的礼物,更是贵重,薛姨妈一一检查过后将东西都装好,随后叫人来,让贾府的人帮忙给各方送去。 过来的人正是王熙凤身边的平儿,平儿是王熙凤身边的得力干将,薛姨妈先行送了一匣子东西给平儿,平儿收好之后便吩咐众人将这些礼物都一一送到各房里去。 送礼的下人也得了不少赏赐,一时之间不由得咋舌,看在这薛家的富贵态度,也服帖了几分。 因着薛蟠还没有回来,薛姨妈以其妇人的身份,也不好吩咐人将礼物送往贾赫和贾政的房中送去,这等事还是等薛蟠回来之后安排最好。 不光是这送给贾府上下的打点和各房主人的礼物,隔壁宁国公府也没有落下,单是这一笔开销就已经不菲,薛宝钗不由得砸舌。 难怪薛宝钗在原著中,在贾府居住朴素,住的跟个雪洞似的,偶尔一住,她们露富送这些礼物还行,时间长久了,便是生金的貔貅,怕是都经不住这么掏废。 平儿安排了这些事情,带着的匣子,便回了二房院中。 王熙凤正忙着,见平儿回来了,问道:“可是梨香院那边忙完了。” 平儿回答道:“将各房夫人和姑娘们的东西都送完了,还有准备给老爷和少爷们的,不过听说那薛家大爷还没有回来,所以还没有送出去。” 不仅是薛蟠没有回来,就连贾琏也还没有回来,王熙凤不禁皱眉:“不过是领着拜见一下长辈,怎么耽搁了这么久?”魔/蝎/小/说/m/o/x/i/e/x/s/.c/o/m 23、第 23 章 因着薛家留住贾府之事已定。内宅这边女客们摆了宴接风洗尘,外宅那边自有贾琏带头为薛蟠设宴,贾政等长辈并不好只为一个小辈接风,所以只露了个面,便由贾琏和贾珍一同与薛蟠饮酒吃席。 之前贾琏领着薛蟠见过贾珍,乃是因为贾珍如今是宁国公府的当家人,但其实贾珍和贾琏是同辈,所以几人便一道了。 等结束回来,贾琏回到院子时已经很晚了,浑身还带着酒气。 王熙凤不满道:“你这是到哪里去鬼混回来了?” “爷今日做的是正事,什么叫到哪里去鬼混去了?” 王熙风冷笑一声:“正事?能有什么正事?” 贾琏嘿了一下,提高了嗓门:“招待薛表弟,难道不是正事?” 王熙凤不屑的撇了撇嘴,那个薛蟠是个什么人,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她不过是嫁到了贾家,又不是和王家断了亲,从家中得来的消息,自然知道这个薛表弟是个金陵城的一霸,如今才到京中,恐怕要不了多久便原形毕露了。 王熙凤警告贾琏:“你少拿他扯谎子,跟他鬼混个什么劲,越发不干正事了。” 贾琏不满道:“你个妇道人家,整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懂什么!爷们儿的事,爷们儿心里有数!” 王熙凤还要再说什么,贾琏不耐烦的摸了摸袖子,一把子抓出一叠银票子扔给了王熙凤。 王熙凤一晃眼没看清,先抓着了,再问:“哪里来的?几百两?” 贾琏得意的笑了笑:“你好好看清楚!” 贾琏捋了捋袖口,拍了拍袖子,扬着头道:“三千两!” 王熙凤吓了一跳,赶紧抓着一叠子银钱数了数:“哟!还真是三千两!爷哪里来的进项?” 贾琏身上又没有什么官职,平日里多是只有出的没有进的,叫他少拿些钱出去鬼混都不错了,别说像今日这般大方,一出手便是三千两,真是只有惊吓没有喜,王熙凤都在担忧他这是干了什么缺德事了。 贾琏道:“可不就是跟你那好表弟鬼混来的。” 王熙凤一挑眉:“他能送你这么多银子?是要求你办个什么事?你可别乱来!” 贾琏得意:“所以说你不懂,爷们儿整天喝酒吃席,又不全是鬼混,那都是人脉,都是有用处的!” “你那表弟薛蟠不是说在齐州搭上了宣郡王妃做了些小生意吗?我们在席上吃醉了,他自个儿漏了底子,可不只是搭上了宣郡王妃,而是搭上了宣郡王府,和齐州的大盐商李家合伙做起了生意,这三千两对现在他来说不过是个毛毛雨。” “说到兴头上,他便说随后要在京中也开一家卖那香水的铺子,不过人生地不熟的,请我帮忙寻摸一遍,免得得罪了人不知晓,看在他母亲和妹妹住进了府中得托你照顾的份上,这铺子分了我一成利,薛表弟之后便要经常出门行商做生意,劳我们夫妻费心。” “我瞧着这生意如此赚钱之事,别人都不太清楚,都还以为这香水铺子就同胭脂一般简单,其实不然,等进贡宫中的香水得到了贵人的喜爱成了贡品,那身价更是水涨船高!” “你说说,要不是爷我平易近人,带着你的薛表弟好好招待关照了一番,这好事轮得到我吗!” “而且他搭上了宣郡王府,怎么说这靠山也是稳的,我瞧着二老爷怕是知道这事,不言不语的,只叫我好好招待薛表弟,要不是我费了些心,还真没想到能问到这件事出来。” 贾琏这话说的,好似贾政知道这事却不言不语,怕是不想让大房知道,转而和薛蟠交好似的。 先不说贾政有没有这样的小心思,王熙凤还得叫王夫人一句姑妈呢,贾琏在王熙凤面前说这话,王熙凤顿时面色就冷了。 贾琏只做不知,也不知道他说那话是真心故意的还是无知不小心的,只道:“你只管拿钱便是,管着钱还不开心吗,其他的事儿我心里有数。” 王熙凤哼笑一声:“琏二爷还真是能干人!” 夫妻俩照旧拌嘴一番,不过白得了一笔进项,到底是心情舒畅的,很快便停歇了。 …… …… 薛家安稳在贾府安置,薛姨妈给王夫人那边又送了一个匣子,说的是她们在府中的一应花销都自己开支。 贾府当然不至于小气到连亲戚来住一阵子都要算清楚这个账,现在的贾府还财大气粗,富贵有余,不至于计较这样的小事。 正因为如此,林黛玉来贾府居住,她身边竟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过此事,本也该是如此,她又不止是普通的亲戚,她的母亲贾敏是贾母的嫡女,是亲生的爱女,她是贾母的直系血亲,又是后辈,年纪尚小,怎么住上一阵,还有人拿她不给钱说事。 薛宝钗记得,林黛玉在书中后期曾说过“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岂小人岂有不多嫌的”这样一番话。 她一个无忧无虑,不曾管家,也不沾俗物的小姑娘,何以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故意嚼舌根,薛宝钗是不相信的。 林家四代列侯,林如海还是科举探花,任的是富饶之地扬州的巡盐御史,不说祖上的累积,盐政有多少钱? 瞧一眼齐州盐商李家就知道了,林如海后期死在任上,就算是清官,也不可能什么都不捞,水至清则无鱼,扬州盐政的这摊浑水,怎么容得下清官? 林如海能在任上做了五年,不说同流合污,但一定也收了不少东西,这并不是说他堕落了,而是他要介入扬州盐政必然要经历的事情,连东西都不收,不和大家行为一致,谁敢信任你? 但后期林如海还继续升职,说明他所做的,圣上都是清楚的,甚至他是“奉命贪污”,直到被扬州盐政的黑暗拖死在任上,圣上必然会体恤他的家人,林家只剩下了孤女林黛玉,说林家穷,这是怎么都说不上的。 至于林黛玉的认知有误,这却是正常的,林家不仅是四代列侯,还是书香世家,林黛玉在家中尚未到管家的年纪,自然不知道家中财富多寡,而林如海在扬州官场上的进项,更不可能告诉她一个小姑娘。 而林黛玉在林家时,林家表现得更像书香世家,自然以书为贵,并不如贾府这般的贵勋人家注重富贵排场,何况书本本也是一种贵重物品,林黛玉以为家中的富裕之处便是家中的藏书,没有什么现银,那也说得过去。 薛家却是相反,一开始便富贵得人尽皆知,若不是薛宝钗穿越过来,想办法扭转了薛姨妈和薛蟠,如今已经像原著一样败落了。 原著中薛家尚且一次次的给贾府送钱,就是不想让他们瞧出薛家的空虚,而今薛家改变了这样的境况,自然也不想自找麻烦,非要做那低调之事。 等送了王夫人的人走,又使人给王熙凤也送了一个匣子去,薛宝钗也不知道王夫人会不会将薛家给的家用都给王熙凤,不过她们如今也不差钱,借着由头给王熙凤再送一份也无所谓。 薛姨妈教导着薛宝钗:“你当我不知道如今真正劳心管着家的人是谁?自然是那凤丫头!可你姨娘到底才是真正的当家的人,即便她如今不管事的样子,那也不该越过她。” “凤丫头能管家,那是你姨娘给的权力,她能给,自然也能收回。” “当然,真正操心事物的,到底还是凤丫头,所以也不能理所当然想着,这匣子送给你姨娘了,不管你姨娘给还是不给,她都只要乖乖做事便是了,要让马儿跑,还得叫马儿吃草,所以我才叫你再以送礼的份上给凤丫头那边再送一份去。” 薛宝钗点了点头:“多谢母亲,女儿受教了。” 薛姨妈淡淡笑了笑:“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待的日子长了,你自己便能明白,这管事和管家的区别。” “行了,既然以送年轻姑娘礼的名义给凤丫头送去了,别的几房姑娘那儿也别拉下,你也别陪着我了,顺路去找她们几个姑娘玩玩吧。” 此时薛宝钗已经见过那位大名鼎鼎的贾宝玉,自然也知道,如今要是过去找三春姐妹和林黛玉玩,她们几个在一处,贾宝玉必然也是在的,她着实不想应付小孩子。 但既然薛姨妈都已经这样说了,薛宝钗也只好去走动走动。 林黛玉如今住在碧纱橱,贾宝玉也住那边,听说三春姐妹之前也是住在碧纱橱的,后来老太太嫌吵闹,便叫她们先搬出去了。 如今碧纱橱内就住着林黛玉和贾宝玉,三春姐妹要玩,也是去碧纱橱老地方找她们玩,薛宝钗都不需要打听她们的去向,必然能在碧纱橱那见到她们。 原想吩咐人先过去问一声,但之前薛宝钗这么做过一次,被林黛玉说宝姐姐太生分了,想来玩便来就是了,何必这么客套。 薛宝钗哪里能抵得住这一句“宝姐姐”,这一想法只脑海里一过,便抬脚出了门。 “带上礼物,咱们去林妹妹那里。”魔/蝎/小/说/m/o/x/i/e/x/s/.c/o/m 24-30 第24章 之前常有人说,贾母对林黛玉是爱在嘴里,对贾宝玉是疼在心上,不然为什么让林黛玉一直住在她的碧纱橱内,没有个自己的院子。 其实不然。 薛宝钗一路走到了碧纱橱,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这里离老太太最近,老太太最关注着,下人们处处都很用心,纱窗起了线立刻就有人换了,摆件也照着老太太的标准摆,处处不敢敷衍。 林黛玉怎么说也只是个小孩子,想要客居别人家中得到妥善照顾,跟着长辈住才是正常的。 而且据薛宝钗所听说的,这碧纱橱最初住的人是贾府的大姑娘贾元春,后来贾元春入宫,贾宝玉又才住了进来,因着贾宝玉入学,便叫三春姐妹一并住了进来,一起听学,做个伴。 所以后来林黛玉进了贾府,贾母也直接叫林黛玉住进了碧纱橱,这不是什么不看重不疼爱,正是重视疼爱,才会如此安排。 不管贾家内里到底如何,至少在败落之前,贾母是出自史侯府的嫡女,后又嫁进贾府称为超品国公夫人,能拥有一位超品国公夫人的教导,对于林黛玉这样失去了母亲的孤女来说,是十分有助益的。 孤女不好说亲,这是世人眼中的普遍认知,其他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若是丧母又无亲近女性长辈,想方设法也要攀上什么远亲去求教导,这样的教导甚至只是接过去住在府中小院子里,用不用心也只能自己努力,可贾母对林黛玉却绝不是如此。 所以要说贾母对林黛玉的疼爱是掺了假的,那就真的是胡说了。 还有说因为后面王夫人的默认,贾家府中传出金玉良缘的传闻,让贾母将林黛玉推出来与薛宝钗打擂台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 薛宝钗尚且有母亲,只是丧父,可家里的顶梁柱和继承了紫薇舍人薛公资源的继承人没了,她的婚事尚且艰难起来。 若是薛父并未早早去世,说不定薛宝钗即便以皇商之女的身份也能攀个好亲事,能让王家以嫡次女下嫁联姻的薛公,除了紫薇舍人的身份和太上皇身边红人的地位,手中必定还有别的资本,不然王家怎么舍得下这等血本,让嫡次女嫁给他毫无地位的儿子。 因为薛父会是紫薇舍人薛公手上资本的继承人,即便他只是个皇商身份,也让王家舍得下嫁女儿。 只是薛父早逝,薛蟠年纪尚小,不知内情,他年纪太小,薛父也不可能将那些东西交给他,若是把握不住,那是祸不是福。 可即便如此,薛姨妈也早早的为薛宝钗打算,莫说王夫人是不喜欢林黛玉才选择的薛宝钗,这也是经不起推敲的。 薛姨妈一定是早先就和王夫人达成了默契的,贾宝玉再怎么说,也是出自国公府的后辈,他的婚事选择范围怎么说也不会只有薛宝钗和林黛玉这两人。 若不是薛姨妈使了大力,王夫人也有别的考量,两人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薛姨妈不会这么使劲的,这传出金玉良缘的事,绝不会是薛宝钗自己拿的主意。 原著中,贾宝玉有一回去梨香院探望宝钗时,见到了薛宝钗的金锁和上面的字,说“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是一对”。随后薛宝钗的丫鬟莺儿便说“这是个癞头和尚送的,必须錾在金器上。” 按她的理解,应当是这字才是癞头和尚送的,并且说要錾在金器上,因此薛家才打造了这样的一把金锁。 可后来又提到,薛姨妈对王夫人说“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 这显然前后矛盾了,是为了引出金玉配,又表明不是自家的算计,那是早就有的缘分,因而薛姨妈才说了这样的话。 由此可见,这金玉良缘之事,是薛姨妈传出的主意,而王夫人也没反对,不然薛姨妈不会直接这样做,毕竟传言流传出去,也不过只是传言而已,王夫人不打算替贾宝玉娶薛宝钗,便不会默认这样的传言,不然薛姨妈是疯了才会这么做,损害的那都是薛宝钗的名声,若是事不成,薛宝钗哪里还有什么出路,要不是心性坚定,寻死的可能都有。 名声如此重要,贾母又怎么会不知道。 男女七岁不同席,而林黛玉和贾宝玉一处住着,早已过了不同席的年纪,可贾母却没有提出让林黛玉和贾宝玉其中一人搬走,三春姐妹尚且还能说与贾宝玉同姓,自是因为兄弟姐妹的缘故,所以不避讳也说得过去,可林黛玉是不同姓的。 另有一事,薛宝钗自和薛姨妈住进了贾府,贾母便以贾宝玉学业暂停,三春姐妹暂时不能更着一起就学的缘由,让她们搬到了王夫人处,说她年纪大了没有精力监管这么多后辈,让王夫人照看,只留下了林黛玉和贾宝玉还在碧纱橱住着。 薛宝钗以为,贾母的心思其实早已昭然若揭。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糊涂的人,比起王夫人对薛宝钗起心思,贾母甚至更早就有了叫林黛玉许配给贾宝玉的想法。 她不是不疼爱林黛玉,而是对于这个自己唯一女儿的唯一血脉,她想了万全的安排,林家已经无人的情况下,林黛玉的靠山只有贾母还一心想着她。 贾敏的两位兄长,贾赦和贾政都不是那等心思细腻的,若要依靠他们,在贾母死后,还为林黛玉操心,那是异想天开,他们最多将这事交给夫人们操心。 贾赦有多靠不住,从他后期将迎春嫁给孙绍祖那样的禽兽便知道了,先不提是不是“卖女抵债”,可当时连贾政都在反对,他却依旧我行我素。而邢夫人是个继室,能对贾敏这个小姑子和她的女儿有多少面子情?她连没了母亲的迎春都不做好嫡母的职责,何论让她费心照看林黛玉?王夫人更是不可能了。 若是没有长辈撑腰,林黛玉就是一个孤女带着巨额的家财嫁给别人,岂不危险? 贾母是思虑了许多,才有了这个决定,两人两小无猜,自幼培养起来的感情,让林黛玉嫁给贾宝玉,才能过得好日子。 若是贾府后期没有败落,林黛玉的结局也不会如此凄惨。 伴随着贾宝玉的一声“宝姐姐来了”,林黛玉和三春姐妹们都高兴的迎了出来。 薛宝钗年纪比他们大些,心理年龄自然也更大了,看这群人就像看一群小孩子一样,平日里不由自主的会照顾几分,她们自然感觉得到,觉得这位宝姐姐人好性子也好,大家相处都十分愉快。 探春先行问道:“宝姐姐这又是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因为薛宝钗总是十分照顾她们,有了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就给姐妹们分享了,所以探春才有这么一说。 薛宝钗笑了笑道:“家中的铺子里进了些齐州的绒花簪子,我瞧着颇有些精致可爱,正适合妹妹们戴,这便拿来了,就在这儿选选吧。” 薛宝钗将匣子放在了桌上,见桌上还放着棋子和棋盘,问道:“是我打扰你们下棋了?怎么这棋盘都乱了?” 薛宝钗也会下棋,一眼瞧着,这棋盘乱糟糟的,不像是正经下棋的样子。 贾宝玉在一旁的匣子里搅了搅,耸了耸肩道:“得了,今儿个又没有我的份,宝姐姐怎么总是偏心,女儿家都是宝,而我是根草。” “那棋盘子方才探春妹妹使赖,这才乱了的。” 探春撅起嘴:“我哪里使赖了,二哥哥自己没仔细听这规则,就知道浑赖我,也叫宝姐姐来评评理。” 林黛玉笑道:“宝姐姐不是说,妹妹们都是对的,这理可怎么评?还不如让宝姐姐想想,宝玉瞧着我们总得宝姐姐的东西,可眼红了,宝姐姐可有准备给宝玉的?” 薛宝钗平日里总想着这些姐妹们,自然送东西十分频繁,但这么频繁的送贾宝玉却是不合适的,不过偶尔也借着薛蟠的名义一碗水端平,也送些小玩意到贾宝玉院子里。 听了林黛玉这话也不尴尬,只笑道:“就你促狭,宝玉哪里就眼红了。” 第25章 不过也真没把贾宝玉就晾在那里,那可是这府里最不能忽视的人之一,薛宝钗怎么会怠慢他。 早就猜到贾宝玉会在这边一起玩耍了,薛宝钗叫人上前来拿了彩色线绳。 “这是上好的苏州彩绳,用来做宫绦是最好不过的,那些个玉呀珠子的小物件,闲来无事做这些宫绦正好。” 宫绦是用彩色的线绳编织而成的压衣裙的挂饰,也是一种女红,所以几个姐妹们都是会做的,她们本也闲来无事做些女红。 至于那些玉呀珠子的,也有说法。 薛蟠接收了家中的生意,其中就有做珠宝玉石生意的,只是这珠宝本就做的富贵生意,结交的人脉也自然不同,在薛父去世薛蟠尚未长成的这些年,那管事的人早就背脊硬了,不说送上该送的账簿没送或者是送的敷衍,逐年分红也少了,甚至最后干脆不送了,只说主家去世没有人脉生意难做。 到了薛蟠回到京中接手,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因着薛蟠经验不足,先去处置了其他重要的产业,珠宝虽贵重,但在薛家的生意中占比不算多,所以走漏了风声,那管事的提前走了门路溜了,薛蟠如今也不想太高调,又是在京中,便暂且按耐下了,不便大张旗鼓的去寻人。 何况这铺子被别人经营了这么多年,账本也都是别人做的,一时半会儿还真拿捏不到别人的短处。 所以薛蟠便将这铺子收回,剩余的也不是什么成色上好的珠宝玉石,挑了些不错的留下来,就叫这铺子先关了。 珠宝玉石这类生意不比其他,薛家的供货商都在那老管家手中,这些东西靠的都是经年的累积,薛蟠一时半会儿不好找新的合作人选,这也是那老管家有门路溜了的缘故,财帛动人心,有钱什么事办不到。 而这些关掉了铺子留下来的存货,薛蟠干脆一股脑的都送给了薛宝钗,薛宝钗整理了好一阵子,将其中轻巧精致的小物件都挑了出来送人,不算是特别贵重的,却又价值在那的,自然也都送了贾府的人许多。 “这些给妹妹们玩着,宝玉的就叫身边的人帮忙做着,到时候人人都有了,可不能再说我偏心了。” 薛宝钗打趣了一句,贾宝玉不好意思道:“我不过随口一说,宝姐姐哪里偏心了,宝姐姐对我们最是照顾了。” 贾宝玉这话说的也不是客套,薛宝钗比他们的年纪都要大,他们又都还小,没有出门交际的时候,薛宝钗本来也没有要嫁给贾宝玉的心思,自然处处表现出姐姐的身份来照顾着她们,姐弟情什么的总比男女之情安全。 再有薛蟠如今整个人像是焕然一新一般,踏踏实实做生意,竟然还有几分天赋,又搭上了贵人,薛家的生意逐渐恢复,又是为了和贾府和谐相处拉进关系,这点儿抛费薛宝钗也是可劲的花。 总归后面迟早要搭进去的,只要一天没能听到圣上的声音松这个口,悬在薛家脑袋上的刀就不算拿走了。 探春最先嬉笑着去瞧:“你们先掰扯着宝姐姐到底偏不偏心,这好东西我可就先选了。” 惜春眨了眨眼:“我可没说,也让我先选选。” 就连迎春也难得的说了句:“宝姐姐对我们都很照顾的。” 迎春的声音柔柔弱弱,却引得薛宝钗瞧了一眼,不由得心底叹了口气。 平心而论,贾府教养女儿,都是一样的照顾,老太太固然对林黛玉偏心些,可对迎春探春惜春,都是一样的待遇。 不提她们如今挪出了碧纱橱,之前在碧纱橱的时候,老太太给她们的东西,都是一式三份,一模一样的待遇。 迎春探春是庶女,惜春是嫡女,可她们都是在老太太这一处教养,吃穿用住皆是没什么差别,贾宝玉进学,她们也都跟着一块,不然怎么个个都能吟诗作对,可见老太太并没有忽视她们的。 可搬出了碧纱橱,离了老太太跟前,王夫人又并不上心,这些贾府的老人们便有些倚老卖老,看碟下菜了。 惜春是隔壁国公府的嫡女,如今的当家人是她的亲哥哥,不是自家府里的姑娘,到底那些人怕闹得太难看不好收场,也只是偶有怠慢,不敢太过。 探春虽然是庶女,可她的生母赵姨娘还在世,且也有些受宠,更生了个儿子贾环,贾政也不是那等对后辈不管教的人,如今他膝下也就贾宝玉贾环和贾探春三个儿女,贾宝玉又对探春不错,探春情商高,也得王夫人喜欢,自己性子又强硬,倒是没人敢怠慢她。 迎春却是不同了,她没有惜春那等让人顾忌的背景,生母已逝,又是庶女,继室邢夫人是个不过问这些事的主母,而贾赫更是懒得管这些事,哥哥贾琏却是嫡子,又娶了妻,哪有功夫关注庶出的妹妹。 总有人说,迎春那等懦弱的性格,有那样的结局,只是她咎由自取,这话有些没有道理。 她自小便没有人关注她关爱她,也没有人能替她撑腰,她如何能养成探春一样的性子?成长环境对一个小孩子性格的养成是巨大的,不能将她性格上的缺点当作是她应该承受一切不好结果的理所当然。 可是薛宝钗也帮不了她,她只是个客人,便是和贾家有些亲戚关系,到底还是个外人,如何能插手贾家的教养之事,也只能时不时送些东西给她,叫她能过得好些。 这事终归还是得迎春自己立起来,只是迎春现在没有底气罢了,其实老太太尚在,贾母对这些家中的姑娘们,到底还是多了些疼爱之情的,真要是闹出来,贾母也会替迎春撑腰,只看她敢不敢了,不过薛宝钗才来贾府没有多久,有些顾忌交浅言深的理,不好现在就对迎春说太多的话。 薛宝钗只能时时提点一下,现在敢混闹替迎春出头的,也就贾宝玉了。 于是薛宝钗道:“前些日子送的禹州的粉兔毛围脖,迎春妹妹怎么没戴,天气冷了,可不能为了美却去贪凉。” 薛宝钗一行人到京中已是入秋,待安置好家事,薛蟠出去处理了生意,开始自己行动之时,就已经入冬了。 薛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这禹州之地多养牲畜,其中的兔毛制品颇多,本来只是贱品,比不得熊皮虎皮狐狸毛之类的。 薛宝钗给了薛蟠新的染色方子,将有些发黄的兔毛先漂成了雪白雪白的,后又调了配色,染成了其他漂亮的颜色,焕然一新之后,这兔毛做的围脖柔软舒适,毛茸茸的又十分可爱,非常受小姑娘们的欢迎。 在外卖得极好的东西,薛蟠自然也不会落下他如今的人脉,李家送了去,又给金陵老家的人送了去,宣郡王府虽还没有小主子,也送了不少瞧着暖和可爱的护袖,倒是宣郡王妃颇为喜爱,水二爷处只送了染色技艺高超,颜色如彩虹般的兔毛褥子,图个新奇,剩下的也给薛宝钗和贾府的人送了不少。 因着至今也不知那位水二爷究竟是宗室的哪位爷,所以那难得的彩虹兔毛褥子送的极为低调,也不外售,薛蟠也没有招摇的意思,卖出的兔毛制品便没有再那般染色的,大多都只是雪白的染了些花色,所以粉色的也十分稀有,都给贾府送来了。 这东西说贵是贵,但兔毛本也是贱物,既然是薛家自家售卖的,贾母也让她们安心收下了,但也没人说总偏着要薛家的东西不好听这等话,何况这围脖做的精致小巧,却又十分保暖,姑娘们都十分喜爱。 是以,如今这里,薛宝钗自己是带着的,林黛玉自有一身贾母给的火红的狐狸毛披风保暖,但也因着兔毛围脖和袖套可爱,也一起戴着,毛绒绒的从披风里露了出来。 探春和惜春,还有贾宝玉,也都多少戴着,只因这东西确实做的实用又可爱,便是觉得不够珍贵,可为了这份可爱,大家也都忍不住要试一试。 而薛蟠给薛宝钗的自然都是最好的那一批,这一试,都觉得十分好用,就连贾母也用上了一套,所以伺候的人也都由着主子们穿上了,偏偏今日迎春却没穿,到叫她显出来了。 听了薛宝钗的话,贾宝玉道:“宝姐姐说的对,迎春姐姐今日穿得单薄了些,只有披风可不行,怎么不带围脖,外面风大,冷着呢。” 迎春只低着头,轻声道:“没关系,我不冷。” 林黛玉不知这贾府中的事,但是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有的,只觉得迎春的脸色似乎不对劲,惜春年纪小,懵懵懂懂的看着,也不懂这些。 探春倒是心思玲珑,一把抓住迎春的手:“手都冰凉凉的,如何不冷。” 一旁迎春的丫鬟正要上前说话,探春倒是先开口质问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若是着凉了,老太太问起来,瞧见迎春姐姐刚搬出去住便病了,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推动剧情,后面要调整下原著事件的发生顺序,提前说一下,五一出去玩嗨了没更新,等下晚上还有一更。 第26章 探春倒是一开口便搬出了老太太来,迎春是姐姐,这事上贾宝玉还没有做主的意识,听到探春的话,才反应过来。 贾宝玉皱了皱眉:“怎么刚搬出去,下人便这般疏忽了。” 迎春身边的丫鬟这才站出来说:“都是姑娘的奶嬷嬷,仗着辈分大,总是占姑娘的便宜,平日里寻摸些给姑娘备的吃的喝的也就罢了,自前些日子搬出了碧纱橱,没了人看着,她越发的过分了,这次就连宝姑娘送给姑娘的不少物件都给弄走了。” “这兔毛围脖也是如此,非说这兔毛是贱物,配不得姑娘身份,非给拿走了,气的姑娘无法,只得哭了一场。” 贾宝玉气道:“这老婆子!离了老太太跟前竟是无法无天了,连主子也敢欺负!我这就和老祖宗说去!” 说着便要起身,迎春并不敢让他去打扰老太太,连忙拦住他:“罢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她年纪大辈分大,我何必与她计较,倒是辜负了宝姐姐的一片心意。” 薛宝钗摇了摇头:“迎春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我的一片心意,妹妹喜欢了用上了,那自然是好的,就是送了人,也不算辜负呀?倒是这奶嬷嬷这般无法无天的欺负你,你可得硬气起来才是。” 探春点了点头附和道:“宝姐姐说的才对,她今日敢拿宝姐姐送给你的东西,明日是不是连老祖宗送给你的东西也敢拿了?仗着奶了姐儿这般张狂,非得给她教训才是。” 贾宝玉就要起身:“这事一定叫老祖宗给你做主,将那猖狂的老婆子给撵出去!” 一旁的丫鬟各有心思,只有贾宝玉的身边人听得心急,她们作为家生子自然知道这府里大大小小以年纪辈分欺人的事情,可谁又敢多说几句,只因府里一概都是这样的,若是老祖宗发话要整治,她们这些丫鬟们都讨不了好。 林黛玉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虽然不清楚贾府里的这些官司,但是瞧见丫鬟们一副又焦急又不敢插话得模样,开口道:“如今是凤姐姐管家,不如先将这事禀告给凤姐姐处理?” 这本也是应该的,如今王熙凤管着家,迎春不过才从碧纱橱搬出来没几个月,便出了这等奶嬷嬷欺负小主子的事,自然告诉王熙凤处置是最好的,要是贾宝玉一冲动真去老太太那里先告了状,让老太太亲自发话彻查和处理此事,又将拥有管家之权的王夫人和行使管家权利的王熙凤至于了何处? 探春倒想借这事也狠狠敲打一番自己身边的人,不过林黛玉这话也没说错,如今管家的人是王熙凤,她又是王太太的侄女,这事并不好越过她们向老太太禀告。 拿这点事打扰老太太不好不说,若是老太太发了话,那可就不只是整顿迎春那一处屋子的事情了,府里的几房都逃不过,主子们都得惊扰个遍。 再有那受主子们宠幸看重的老嬷嬷们,若要整治奶嬷嬷仗着年纪辈分大欺负小主子的事,不小心牵扯到了她们,今日这些站在这里听她们说要去告状而没有阻拦的丫鬟,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秋后算账。 再有,这等事,即便探春如今还没有触碰到管家之事都隐约知道,这府里踩高捧低以势欺人的事再常见不过,那些辈分越大年纪越大的嬷嬷们更是没一个简单的,总不能将她们全都给换掉了,若是做不到,便不好得罪她们,不然别说现在在场的这些小丫鬟,怕是除了宝玉无人敢怠慢,她们姐妹几个少不了要吃点亏了。 探春也只好劝着些宝玉:“二哥哥消消气,这等事凤姐姐那样的能干人还能处理不了吗?也别扰着老太太了。” 迎春惜春也劝道:“我们才搬出来了没多久,何必叫老太太替我们操心。” 贾宝玉只好作罢:“那就先告诉凤姐姐,若是那老婆子还不收敛,便叫人撵她出府去!” 这样子的话一听就是孩子气话,那是国公府姐儿的奶嬷嬷,即便是犯了错,也大多是送到庄子里,哪有撵出府去的,不过众人安抚住了贾宝玉,倒也没再解释给他听。 薛宝钗默默不做声,贾宝玉还是有些优点的,至少他对姐妹们还真是困难到了眼前,便想着要去帮忙。 以现代人的人眼光来看,他自然不好的地方多的是,可以这时代的人的目光,他这样愿意怜惜人的性子又善良的公子哥,倒也能称得上好人了。 林黛玉吩咐了人拿了新的兔毛围脖和手套来,叫迎春戴上:“这都是新的,宝姐姐送了许多,我还没来得及戴,迎春姐姐先戴上,可别着凉了。” 探春帮着给迎春戴上了,又道:“别提那等子不开心的人了,快来一起选选这彩绳,颜色漂亮得很。” 众人年纪都还小,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便将这事拋在了脑后,一起热热闹闹的选起来了东西。 不过一会儿,却有人忽然道:“史大姑娘来了。” 薛宝钗一愣。 其他人却以为她是听着陌生,不知道这史大姑娘是谁,连忙给她解释这史大姑娘的身份。 “这位史大姑娘也是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因着常来拜见老太太,偶尔也在这边住上三两日。” “如今宝姐姐也来了,我们姐妹几个更多了,倒是玩的热闹许多。” 薛宝钗笑了笑:“如此,我们是不是要去老太太那边了?这些话,倒是可以等史姑娘留下来我们慢慢聊,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要是姐妹们都相处的来,我想自然也与我相处得好的。” 薛宝钗怔愣并不是她不知道这位史大姑娘是谁,她自然知道这位史大姑娘是史湘云,是贾母娘家的侄孙女,算起来也是贾宝玉的表妹,可是她记忆中,史湘云本不该在此时出现的。 薛宝钗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随即又松了开来,之前在金陵的时候她便已经想过,因为薛姨妈和薛蟠这两人和印象中的不同,这世界似乎与她所看过的红楼是有些细微的不同的,只是身处这环境中,总也喜欢以现有的信息去推测一切。 史湘云的出现究竟是正常的,还是说她这个人有些不对劲,那也得等见了面才知道。 众人便一起去了老太太那里,史湘云正在给老太太请安。 薛宝钗抬眼一瞧着,心道,这原来就是史湘云了,十几岁的姑娘说不上有多美,稚气未脱,但也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和其他几个姐妹不同的是,史湘云对着贾母笑意盈盈,看起来娇憨可人,眉眼之间却还有些许的英气,看起来洒脱又灵动,充满生机和活力,难怪贾母也十分喜爱她。 见众人都过来了,其余的人都是熟人,贾母便向她介绍了薛宝钗:“这是你的宝姐姐,如今正客居府中,最是温柔大方,你在这儿住上几日,正好一同玩耍。” 史湘云转了转眼珠,笑盈盈的叫了声:“宝姐姐。” 贾母也对着薛宝钗介绍了史湘云:“你便叫她湘云妹妹就好。” 薛宝钗也柔柔一笑:“湘云妹妹。” 贾母互相介绍了一声,便开始赶人了:“玩去吧,别在我这里待着了,知道你们坐不住,一整天的跟个皮猴似的,把我这碧纱橱吵嚷得热热闹闹的,叫我这老婆子听得心热得很。” 贾宝玉笑嘻嘻的上前:“老祖宗,我们这是怕吵到您,不然就真跑您面前来玩了。” 贾母被哄得眉开眼笑:“知道你孝顺,想陪着我这老婆子,不过小孩子家的,老祖宗可陪不动了,你们自己下去玩去吧。” 众人这才告了辞,带着史湘云也一起回了去。 史湘云只带了一个丫头,也不叫她跟着,贾府自有丫头跟着她,她来的勤了,那是老太太安排给她的人,走到碧纱橱给史湘云收拾屋子去了。 没错,她也住在碧纱橱,老太太是很喜欢把喜爱的晚辈放在碧纱橱的,不过史湘云的屋子离贾宝玉的却是远的很,离林黛玉的有些近。 瞧着林黛玉的样子不甚在意,看来是她之前便在那里住过,有些习以为常了。 众人回到了方才的房间,薛宝钗送来的彩绳还没有挑完,不过还好这玩意不是按件数算的,彩绳数量还多得是。 薛宝钗大方道:“方才正与姐妹们和宝玉挑选这彩绳做宫绦,湘云妹妹也来挑一挑?” 一旁还有几个姐妹之前说话间已经分好了的绒花簪子,薛宝钗瞧见史湘云的眼神往那儿一扫,不过那东西已经分完了,不好再叫她挑选,薛宝钗便也装作没看见她那一眼,想着等下回去再补送一份,就当见面礼了。 史湘云听了薛宝钗的话,也不客气,爽朗道:“一来就偏了宝姐姐的东西,真是多谢宝姐姐了。” 林黛玉抿唇一笑:“你可快选,宝姐姐送我们的都是好东西,你若不要,别人就要开抢了。” 第27章 探春当仁不让:“方才二哥哥还在说要抢呢,我可争不过二哥哥,快让我先瞧瞧。” 宝玉笑嘻嘻道:“我何时说要抢了,不过我也想先瞧瞧。” 或许是对于小孩子来说,争着抢着的东西要香着,几个人来了趣味,兴致勃勃的挑选着,薛宝钗便静静的坐在一旁喝茶。 棋盘就那样散乱着,也没人去碰,薛宝钗瞧了半晌,她们终于挑选完了,回头看着薛宝钗盯着那棋盘看。 林黛玉笑道:“宝姐姐可瞧出来什么了?” 薛宝钗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没下棋吧,我可瞧不出来这是什么新玩法。” 林黛玉掩嘴笑了笑:“那就要问宝玉了。” 史湘云道:“二哥哥这是又带了什么好玩的来?” 探春说道:“二哥哥方才还耍赖呢!”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贾宝玉无奈道:“哎呀都说了我没有耍赖,是你们听错了规则,罢了罢了,几位好姐姐好妹妹饶过我吧。” “这棋我看也下不了了。”棋盘都已经乱成了一团,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耍了赖,“不如来作诗吧!” 吟诗,作对,下棋,女红……这便是姐妹们在一起玩的热闹的日子,平日里亲亲热热的,倒也没什么大矛盾,史湘云还常与林黛玉睡在一处,日子便这样一晃而过。 …… …… “我儿,此次进宫,要多加小心。” 入宫待选的日子终于快到了,她们这些待选的姑娘要先查明身家,随后统一带着行李去最外围的宫殿里先住着,要教好了她们的规矩,随后才开始选拨。 薛姨妈对着薛宝钗不安的叮嘱着:“要不然……咱们不留宫中了?不是还有你哥哥吗?他不是搭上了水二爷和宣郡王,等牛痘的成果一出来……” “母亲。”薛宝钗打断了她的话,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一码归一码,牛痘之事,是因为乃是用人命试验,事关重大,我们实在担不起这个风险,这才交给了那位水二爷和宣郡王。” 这个计划固然是为了换取薛家的一线生路,可是那只是走投无路之举,牛痘防治天花的事若是试验出成效了,那自然是功在千秋德在万代之事。 但当前,那都是让人命去试验的,他们做这等试验之时,也是小心再小心,就连选择的人,也是千挑万选,不仅要守口如瓶,还有家人也同样考察了一番。 随后再将这些人放到庄子里,好吃好喝的养着,叫他们锻炼身体,养得身体康健强硬了,才敢给他们试种牛痘,生怕有谁身体不好抗不过去出了人命。 她们薛家只是皇商,背不起人命官司,但这样的数据并不全面,因为人身上的天花也是能防治天花的,总有那么些人得了天花却侥幸活了下来。 可是这不是薛宝钗提出牛痘这等大杀器的最终目的,这东西必须得证明,无论男女老少,它都是能有作用的,不止是需要在年轻健壮的男人身上才行。 “交出去,让皇家的人试验,才能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只要真的试验成了,就算不是我们做成功的,圣上也会记下我们的功劳,但这功劳也不能说,能将薛家所做的所有事情一笔勾销。” 要真说起来,薛宝钗薛蟠两个小儿,薛姨妈一介女流,又能做什么大事?若只是如此,一笔勾销倒是简单了。 可惜薛家与几大家族绑的太紧,获得了利益的同时,也要一起付出代价。 “可是我们不能被动的等那位水二爷或者是宣郡王给我们请功吧?人家身份贵重,都是祖宗,我们哪里惹得起,又哪里敢催促他们?只干巴巴的等着,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何况入宫待选本就是应该走的一个过程,我们只当敬重圣意,规规矩矩的进行选举,若是选上了是我的幸运,也是另一条出路,选不上也还有哥哥兜底。” 薛姨妈道:“可是……若是真选上了,谁知道要在宫中蹉跎多少年呢?那贾家大姑娘,至今在宫中还没有消息穿出来呢。” 此次进宫待选是三轮,前两轮都是宫中的嬷嬷按照规矩进行考核,而最后一轮却是由皇宫的主子们亲点,若是不想留在宫中的,早就开始打点,过了第一轮或者第二轮再落选,归了家去也有面子,若是到了第三轮被主子们选上了,那就得留在宫中,得等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 入宫待选的年纪大多都在十三到十五之间,到二十五岁,十来年的时间便蹉跎在宫中,谁受得了呢? 薛姨妈十分担心:“也不知道那些公主郡主好不好伺候,我儿,你在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如何去做伺候人的活呢?” “倒不如去打点一番,过了第一轮再落选罢了,早早的出宫来,一切还有你哥哥呢。” 任由薛姨妈再怎么劝,薛宝钗也不为所动,她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努力留下了。 落选出来能做什么?这世道对于女儿家就没那么宽容,贾府规矩多,薛姨妈又不肯离开贾府,一心想在国公府的门楣下住着,薛宝钗住在贾府只能处处受掣肘。 再等两年薛蟠成婚,要是能搬出贾府最好,但在她的婚事没有落定之前,薛姨妈恐怕也不会愿意搬出来,以她如今的身份,贾宝玉确实是她能攀上的最好的人选,又有王夫人的默认,薛姨妈愿意退出才怪。 可是薛宝钗并不想嫁人,不说她接受不了这么年纪小就要嫁人,还是盲婚哑嫁不知道嫁给谁,就算是贾宝玉,她也不喜欢。 再有,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一僧一道的事,后期那一僧一道甚至还会出现在贾府中,薛宝钗并不想跟他们撞上,她不敢赌那两人会不会看出她的异样。 直觉告诉她,只有先躲进皇宫才是安全的,龙气庇佑之下,不管是真的神仙还是妖魔鬼怪,都不敢随意混进皇宫之中。 但是这些话并不能告诉薛姨妈,一方面,薛姨妈即便再听薛宝钗的话,对于婚姻大事也不会任由薛宝钗自己选择,另一方面,薛宝钗害怕见到那一僧一道的缘由更是不能让她知道,要是薛姨妈发现她不是真正的薛宝钗,恐怕第一个找人做法驱逐的就是她。 尽管原来真正的薛宝钗是自己风寒去了的,如今的薛宝钗乃是无辜的,不是故意强占“薛宝钗”的□□,可是情感之下,薛宝钗不敢去赌薛姨妈还有没有存留理智来理解这一切。 薛宝钗只好道:“一切都靠哥哥怎么行?哥哥也不过才接手家中生意,又没有靠谱的长辈教导,要不是意外搭上了宣郡王和那位水二爷,如今在京中,不也是虎狼环伺之险,就连回收家中的生意都那般困难。” 金陵城是薛家的老宅,即便族人有合伙着掌柜糊弄她们的,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偷摸漏一点儿,不敢发大财,薛姨妈是知道这点,她们孤儿寡母的,为了安稳,也默认了薛蟠不曾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 而越远离金陵,这些铺子的作风便越猖狂,只糊弄个面子情,薛姨妈以前是无法,现在都交给了薛蟠,也知道他们这些年偷了薛家多少家私,一个个吃得肥满流油,膀大腰圆的,如何甘心。 更何论这京中的掌柜更是猖狂,仗着经营在这天子脚下,用着薛家以前的人脉,做着自己的生意,搭上了贵人,连卷了钱大摇大摆跑路的事都敢做,只留下个假账簿糊弄她们。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母亲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没有宣郡王和水二爷的背景撑腰,哥哥回收铺子的事恐怕还不如现在这样的顺利,这些事,难道是能靠姨娘还是舅舅?” 王子腾对她们就只有个面子情,要不是如此,凭王子腾的身份,这些在京中的掌柜如何敢这样糊弄薛蟠,何况王子腾是薛蟠的亲舅舅,他对于薛蟠不说作为亲近的男性长辈教导一番,连多询问几句也是没有的。 “母亲不说,也别当我们不知道,年礼节礼,我们在金陵的时候,可都是每每不曾落下,可是舅舅连关心一下哥哥有没有读书的书信都不曾写过。” 王子腾虽是武官,可也不是什么大字不识的莽夫,他也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就连他的女儿听闻也是自小请了先生教导的,可薛蟠大字不识得几个,薛父去的早,他死后便没人管薛蟠了,薛姨妈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去寻可以教导薛蟠的夫子,以至于薛蟠成了金陵一霸,王子腾也不过问几句。 当然,他是舅舅,不是薛家人,教导薛蟠不是他的责任,可是薛家有什么人,都是些商户人家,如何能有他的能量大? “母亲当他是嫡亲的哥哥,我们叫他一声舅舅,可父亲去了后,舅舅还可曾与我们家有什么书信往来?” “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舅舅也会和父亲通信的,如今父亲不在了,舅舅便连信也不写了。” 薛姨妈满脸难色:“不是这样的,爷们之间的事,你们不明白,当时你父亲在的时候,不一样……” 第28章 “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薛宝钗质问道。 薛姨妈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父亲做的事……我不懂……但是你父亲去了,蟠儿接不了那些东西,你舅舅自然也与蟠儿没什么说的地方。” 薛宝钗只是道:“惜春妹妹是隔壁国公府当家人嫡亲的妹妹,人家的哥哥尚在,也有长辈,可是老太太却将人接到了这边教养。” “老太太知道那边的人靠不住,这才将惜春妹妹接了过来,几个姐妹一处教养着,总比在那府里放任不管的好。” 薛姨妈摇了摇头:“这不一样,她是只有哥哥,可亲生母亲已经去了,老太太辈分大,是长辈,惜春又只是个女儿家,那边的太太是继室,她们同姓同宗的,还不如交给老太太教导,以后才好嫁人。” “可你哥哥以后是薛家的继承人,你们舅舅姓王,家中还有个女儿,薛家又还有我在,即便是我也不在了,你们也是交给薛家族里的人教导,没有将人交给舅舅的道理。” 薛宝钗道:“我不与母亲掰扯这些,但其实母亲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王子腾并不怎么在乎她们,这点,即便是薛姨妈也不可否认,她有没有受到冷待,她自己是最清楚的。 王子腾的官越做越大,又娶了个背后颇有助力的夫人,而那嫂嫂自来便看不起她们,薛姨妈从官家小姐变成了一介商人妇,如何不明白这地位差别越变越大的滋味。 “舅舅是靠不住的,可是靠姨娘,又能怎么靠呢?” 薛宝钗不会像说王子腾一样说王夫人的坏话,毕竟薛姨妈之后还要在贾府里住着,挑拨她们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薛宝钗只说:“姨娘也不过是人家的太太,当个管事的人便是最大的能耐了,外面的事能插手多少?可是也不能总是去麻烦姨父,还有府中最大的人是老太太,姨娘头顶上压着一座大山,麻烦姨娘太多了,她也难办呢。” 这便是为人媳妇和妻子的难处,一切都要靠着丈夫,不能自己出面去做事的,没有那么多自由,也没有那么多权利。 别看王熙凤风风光光,什么事都一把抓的模样,可那些都是因着她琏二奶奶的身份,因着她嫁给了贾琏,因着她如今是管事的,但是外面的事,她照旧要经历贾琏的手,要爷们出面才能办一些事情,她若只是王家的小姐王熙凤,是不可能做这么多事的。 “所以母亲,光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咱们薛家的事,只能靠我们薛家自己。” 薛宝钗劝道:“经历过在金陵有人算计哥哥的事,母亲难道还能信薛家的其他人?” 教导薛蟠没人出面,也没人帮得上忙,当年薛父当家,一群人只知道跟着薛父背后一起赚钱,薛父去后,各管各的生意,却没能再出一个有能耐的掌事人。 在她们入京之前,薛蟠被算计之事,虽然至今没有找到背后指使之人,可要是薛蟠真的出事,得利人会是谁?最有可能的就是薛家的其他族人。 而如此算计薛蟠,必然也十分了解薛蟠,知道他性格霸道,贪花好色,这才能设下如此环环相扣的局。 虽然这不过都是薛宝钗的猜测,也不敢十分肯定的说,算计薛蟠的就是薛家的其他族人,可是这样的事情还需要什么证据呢?只要薛蟠出了事,最大的得利人能想到的便只有他们了,如此一来,薛家的族人薛姨妈还敢相信吗? “连族人也靠不住,除了哥哥,那便只有靠我了。我和哥哥一母同胞血脉连心,既然我努努力,便也有可能帮到哥哥,我怎么能安心的坐以待毙呢?都是一家人,我怎么能将这样的重担只压在哥哥一个人身上?” 薛姨妈眼中含泪:“可你是女儿,你要付出的可比你哥哥要多的多呀。” 薛宝钗笑了笑:“就算我真的没有求得恩典,得等到二十五岁才能被放出宫,难道出宫我成了一个老姑子,哥哥便会不管我了吗?” 薛姨妈厉声道:“他敢!” 薛宝钗轻轻的挽住薛姨妈的手,将头靠在她的臂膀上,柔声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有母亲和哥哥做我的后盾,我才敢如此放手一搏,只要有退路,我便无所畏惧。” 薛姨妈终于还是被薛宝钗说服了,不再规劝她入宫之事,只关心着收拾她的行李,并一再的殷切嘱托。 …… …… 另一边,薛蟠在这京中住下的期间,接手了京中的生意,忙得团团转,一边将其他经营不善的铺子关掉,重新修整一番,将齐州的香水铺子给搬了过来,另一边又分了几分利,将贾珍和贾琏都拉了进来。 当然,这边的香水铺子,确是与宣郡王府和水二爷无关了,这是薛蟠与李家合作分得的利中,再抽出几成挪到京中做的生意,所以货源有些稀少,但物以稀为贵,这在京中却恰好。 这样做并没有别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将贾家与宣郡王府和水二爷掰扯开罢了,薛蟠虽然对贾政和贾琏一干人告知了他搭上宣郡王府的事情,却也没有蠢到将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 他们自然也不知道这其中不仅是有宣郡王府的事情,还有一位水二爷的事情,薛蟠并不打算将这等关系告诉他们,即便他如今仍不知道这位水二爷的身份,但是有宣郡王府做托底,他也不怀疑水二爷是真正的宗室弟子,既然他宗室的身份是真的,那旁的什么薛蟠便知道自己可以不必多探究了。 毕竟人家隐姓埋名到齐州,又要结交齐州最大的盐商李家的公子,这其中究竟会发生什么,与薛蟠这个过路人最好不要扯上什么关系,什么都不知道,便是最好的。 一边经营生意,一边拉拢着和贾府的关系,既然舅舅王子腾没能关照到他们,那便只有借助贾府的势力狐假虎威了,水二爷的后台可不是能随随便便抬出来用的,好刀要用在刀刃上。 这样忙碌着,薛蟠也没有忘记那位在路上拦住他们,要薛家供奉的老道长。 自到了京中,薛蟠好吃好喝将人供着,寻了一处宅院,作为修行地将他供奉,富贵人家这样供奉修行之人的不少,多是寻了一处宅子安置他们,只不过人家大多是安置好几个或者一堆人,而薛家安置的却是一位老道长和一头老黄牛。 因着薛蟠并不敢试探他的根底,将这事寻求了贾府的帮助之后,薛蟠便一边忙着生意,一边偶尔去拜见那位老道长,但也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来去匆匆,并不久留,也不多说些什么,每次只是嘘寒问暖,十分关照,似乎非常恭敬于老道长在他面前显露的神通。 他本就在忙生意,在老道长面前表现的忙,自然也是真的忙,所以那老道长并未看出他的谎言,这正是薛蟠的目的,他不敢作假,也怕这老道长看出什么,索性忙了几月,到目前为止,这人还是安全的。 这一日,贾琏却带着人来了。 “薛表弟不是说,在路上被一位老道长拦了路,因怕得罪他,不敢试探他的神通,不得不将他供奉在家中?” 薛蟠瞧着他身后也带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颇有些唬人的样子,性格冷漠,眼高于顶,不曾正眼瞧着薛蟠。 薛蟠倒也不太在意,顺着贾琏的话道:“正是如此,若是家中想要供奉道长,自然会去那正规的道观里请一位来,如今,这半路上被拦着,被迫供奉了这么一位,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事儿,我甚至都不敢向他要他的道碟,供奉一位云游道长或是一位假道士,不过花费点钱财也就罢了,就怕他身上有什么不妥,或者说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才找上我家来。” 眼瞧着说花费点钱才这几个字的时候,那贾琏和那身后的道长眼皮都动了动,薛蟠只当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唉声叹气。 薛蟠道:“琏二哥是不知道,当时我正带着寡母和妹妹在郊外路上,那道长带着一头老黄牛横在路中间,特地挡着我家的道,好言好语的也劝不走,要不是怕连累家中的女儿家,我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任他跟我们一同行路。” 贾琏听了这话,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不知那究竟是真的云游道士,还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道士假道士,可哪有正经的道长将一家人拦在路上不让走的?” “我瞧着这道长,怕是不对劲,正是看中了薛表弟你们一行人年轻老少的好欺负,这才故意拦住你们的路,非要得到薛表弟亲口承认的供奉才罢。” “也幸好薛表弟没有与他争论,若不然他要是起什么坏心思,那可就不好了,咱们烦人的手段如何对付这等手段诡绝的人?” 薛蟠皱眉点头,一脸的苦恼之色:“正是如此,当时只想着早点到达京中息事宁人,这才答应的他,我们如何有什么手段能对付他呢?也不过是只能被迫用钱财安抚他罢了。” 第29章 “薛表弟,这下可不用再苦恼了。” 贾琏一侧身,邀请着身后的人上前,对着薛蟠介绍道:“这位道长,乃是京中有名的道观清虚观的修行道长,那个妖道究竟是什么来头,不如请这位清虚观的道长来帮你看一看?” 薛蟠立刻恭敬的问道:“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那道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过乃一清虚观修行的小道,不必有称呼,就叫我道长便好了。” 这位道长看起来确实十分的仙风道骨,但是他究竟有几斤几两,薛蟠却看不出来。 至少那老道士的手段他是见识过一点的,可这位道长方才与贾琏眉来眼去的表现,薛蟠也看在了眼里,要只是为了钱财而来,有些真本事,薛蟠也不会在意这点,可若没有什么真本事,却要和贾琏来一起匡骗他,他也不想当这个大傻子。 薛蟠立刻愁眉苦脸道:“琏二哥,我自是信你的,可是那老道士不仅强迫我家中供奉于他,还说看我心诚,还要走了我的生辰八字,我如今实在是不敢出面,怕得罪于他。” 贾琏一拍手:“哎呀,薛表弟这可是糊涂了,生辰八字何等重要的东西,怎么能给了那妖道呢?他拿着你的生辰八字,就像是握住了你的命脉,叫你不得不听命于他,如今他只要薛表弟供奉倒也罢了,握住了你的命脉,他以后越来越贪婪,胃口越来越大,那可怎么办?” 薛蟠叹了口气,说道:“我自然也是不想的,当时身边手无寸铁,那妖道还有些神通,又想到寡母和妹妹,我着实不敢得罪于他,只好被迫将生辰八字给了他。” 贾琏也皱着眉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薛蟠瞧了一眼那道士仍旧神神在在的脸色,心道,这是有真本事?便也巍然不动,瞧着贾琏继续表演。 贾琏愁眉苦脸的叹了又叹,这才转向一旁的清虚观的修行道长:“道长与我家也颇有渊源,这位薛表弟,乃是我家亲戚,如今遇到了妖道作孽,他家中家财万贯,必是因此被那妖道给盯上了,还请道长救人一命!” 薛蟠很清楚的看到,听到他家财万贯时,这修行道长眼皮动了动,忍不住心里叹了一口气,来了京中这么久,京中的富贵没见多少,京中人的贪婪倒是见识不少了。 只是一想倒也正常,京中人人都有身份地位,瞧的可不就是排场与攀比,这一件件的哪一项不需要花钱?不过有的人花的是祖上留下来的家底,有的人若没有祖上留下来的家底,便只能从别处想法子了。 但要是真能解决那妖道,薛蟠也不介意破财,立刻上前道:“小子身无长物,只有一些金钱铜臭,若是道长不嫌弃,便请道长帮帮忙,救小子一救吧!” 贾琏也附和道:“道长即便看不惯这铜臭之物,也请看在那妖道要谋人性命之害上,救我这表弟一把吧。” 那道长点了点头:“便叫我去会会他。” 薛蟠面色犹豫,贾琏连忙道:“那妖道还捏着薛表弟的生辰八字,怕是薛表弟不好出面,不如让薛表弟先不露面,我带着道长去会会他。” 道长点了点头:“也可。” 薛蟠立刻面露感激之色:“多谢琏二哥。” 一边说着感谢的话语,一边往贾琏身上塞了几把银票,随后又摸了摸袖子,掏出一块莹润的玉佩来,成色尚好,一看便价值不菲:“早上刚巡完铺子,见这玉,正适合琏二哥的气质,想说着给琏二哥送去,如今正巧了,便先给琏二哥吧,也多谢琏二哥为我的事费心了。” 随后又转头看向那道长,有些犹豫的捏了捏荷包里的银票。 贾琏立刻道:“薛表弟是怕这送银票冒犯了道长?却是不必如此,不如将它给我,我替薛表弟捐给清虚观好了。” 见那道长并无反对的意思,薛蟠心里一边嘀咕着奇怪,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有什么官司,一边装作欣喜的样子将荷包也尽数塞给了贾琏。 幸好今日出门带的不多,薛蟠心道,不然这个样子给钱,他还真有些心疼荷包了。 贾琏收好了荷包:“薛表弟是否还要去巡铺子?你自去忙吧,我知道那老道士的位置在哪儿,等薛表弟巡完铺子回来,这事便了结了,你大可放心!” 贾琏一拍胸脯,带着那清虚观的道士离开了,薛蟠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装不知道这两人干嘛去了,继续之前的行程巡逻铺子。 可是不一会儿,那贾琏身边的小厮却忽然跑了过来,找到薛蟠叫嚷着说:“薛大爷!你家的宅子着火了!快叫人去救火!” 薛蟠一惊,连忙问道:“是何处的宅子着火了!” 那小厮才道:“是……爷和道长去的那宅子,薛大爷快去瞧瞧吧,要是烧到了别家就不好了。” 那宅子是妖道自己选的,并不不是独立的院落,而是坐落在一处街巷里,那里都是如同薛家一般的富贵人家住着的,救个火而已,并不需要担心。 薛蟠虽然心头犹疑,但是这小厮确实是贾琏身边的小厮,身上虽然没有烧伤的痕迹,脸上却确实有着被烟熏了的黑灰,便叫上了人跟着他一起赶了回去。 到了地方,站在大门口,只见这宅子并未烧起来,可是大门紧闭着,屋中冲天而起一阵烟雾,并不算大,像是灶房烟熏火燎的烟雾,只是有些像香火,味道有些呛人。 薛蟠停下脚步,怀疑的眼神看着那小厮问道:“我瞧着怎么不像是着了火的样子?” 那小厮缩了缩肩膀,躲避了薛蟠的眼神,还未开口说话,大门却忽然打开了。 里面跳出一个有些邋遢的坡脚道士,一把抓住薛蟠的肩膀,一提气,便将薛蟠抓了进去。 薛蟠只觉得一晃眼,自己便从宅外跑到了宅内。 宅子内还热闹的很,那妖道盘腿坐在老黄牛身上打着坐,将拂尘亮了出来,清虚观的修行道士抽出了一柄光亮照人的剑横在身前,身后躲着灰头土脸的贾琏。 而抓着薛蟠的坡脚道士和一个和尚站在一处,薛蟠一见这癞头和尚,立刻想起了薛宝钗曾说过的一僧一道,眼神紧了紧。 这三泼人呈三足鼎立之势在这宅子里对立占着,无人先开口说话。 贾琏躲在清虚观的修行道士背后,忍不住出了声:“天子脚下,你们这些妖道还敢青天白日的在别人的宅子里横行!” 那清虚观的修行道士回头瞧了贾琏一眼,贾琏顿时噤了声,那道士又看着薛蟠问道:“你怎么来此处了?” 薛蟠有些莫名:“不是琏二哥的小厮叫我来的吗?说我这宅子失火了,让我回来救火。” 贾琏莫名其妙:“我没叫人叫过你呀?这里也没有失火!” 那清虚观的道士转头看向那坐着老黄牛的妖道,淡淡道:“你还有些本事。” 那妖道睁开眼,扫了一眼清虚观的道士:“我本无意争夺你道观的香火,不过找个富贵人家供奉我罢了,清虚观霸道到连这事也要插手吗?” 那妖道又看向薛蟠的方向,却不是对他说话,而是对着那一僧一道说道:“两位高人又是来自何处,莫不是要与我争香火而来?” 那一僧一道笑道:“我二人原是为度脱风流冤孽转世而来,为修功德,并不需要人间烟火,只是路经此处,警觉实事有变,才不得不来查探一二。” 那坡脚道士按着薛蟠,薛蟠动弹不得,那道士却道:“这人为其一,为何命运忽变,叫我突然捉摸不透,这等事从未有过,因而我才幻化作旁人的模样,哄人将他寻了来。” 薛蟠忽然身体一僵,像是被下了什么麻药一般,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那道士继续问道:“不知道你是否能亲自为我解惑?” 薛蟠心中怒气翻涌,这道士嘴上说的礼貌,行为上却一点也不客气,身上全都是僵硬的,只有舌头还能动,薛蟠怒骂一声:“哪里来的妖道胡言乱语?” 怒气从胸中一拥而出,薛蟠忽然能动了,连忙一把拍开那道长的手,大骂道:“什么命运忽变,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难不成大爷我的命运竟像是写在纸上一般?你说变了就变了?你这妖道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就不信天子脚下难道还容得到你们猖狂?就没有人治得了你们?” 薛蟠骂过那一僧一道,那一僧一道似乎是愣住了,并未阻拦薛蟠的行动,薛蟠便疾步快跑,也跑到了那清虚观道士的身后,和贾琏如难兄难弟一般,站在了一起。 贾琏身边多站了一个人,胆子也大了起来,也跟着薛蟠骂道:“薛表弟说的对,你们这一僧一道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在这论道论的好好的,忽然闯进这宅子是想做什么?你们这可是擅闯私宅,信不信我报官抓你们?” 那坡脚道士并未再说话,那癞头和尚却笑道:“我们并未擅闯私宅,这宅子的主人与我们乃是旧相识。” 第30章 癞头和尚看向薛蟠:“施主应当记得我?” “不离不弃,芳龄永济。”癞头和尚念了这八个字后,便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似乎十分笃信,薛蟠能想起来他是谁。 薛蟠皱了皱眉头,那坐在老黄牛身上的道士,却忽然之间站了起来,对着癞头和尚大喊一声:“装神弄鬼,可敢与我比试一番!” 说完这话,却并不等癞头和尚反应,便一拂尘扔了出去,打在了跛足道人的身上,那道士反应也快,抬手便是一挡,空气中传出一声轰隆的爆裂声。 那清虚观的修行道士,瞧见两方人开始斗法起来,便一把抓住贾琏和薛蟠,连忙腾空而起,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不知道这修行道士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有些像是缩地成寸,等到贾琏和薛蟠晕乎乎的站定之时,他们已经到了清虚观的观内。 那修行道士对着贾琏和薛蟠说道:“哪两伙子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自何处修行,但既然敢在这道上行走,必有些神通,不过我瞧着他们的行事,却应当不是当世正经道观出来的,你们凡人在那处,我怕误伤到你们,便将你们先带出来了。” 贾琏连忙道谢,随后也对着薛攀说道:“我瞧着那两伙人像是有什么旧怨的模样,薛表弟不如先随我一起回府中躲一躲,国公府邸,想必他们也不敢上门造次,你别在外面住着了,也好过他们再讹上你。” 虽然薛蟠和薛姨妈及薛宝钗一起住进了贾府,但是因为薛蟠在外做生意的缘故,倒也不是日日都回贾府,也时常在外面的宅子里住。不过贾政到底还是起了长辈的作用,时不时会关注一下薛蟠的行程,倒也让薛姨妈放心了不少,因为他已经有了男性长辈的管教。 贾琏此刻说的便是让薛蟠先住回去,倒也不要因为生意的事情在外面住上几日了,不然怕再碰到这两伙人,毕竟这清虚观的修行道长也不能总跟着薛蟠。 薛蟠连忙问道:“不知道长可有什么办法让我摆脱他们,这两伙人似乎都是冲着我而来的?” 那清虚观的修行道长瞧了薛蟠一眼,问道:“那癞头和尚说与你是旧相识,你可记得此事?” 薛蟠连连摇头:“即便从前有过一面之缘,也不过如同这妖道一样,都是迫于神通而接受的,若是他们不曾危害于我,我自当供奉他们,可如今他们不像是善茬,我自当远离他们才对。” 那清虚观的修行道士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些野路子的修行者自有些神通,看起来唬人,但事实上都不是什么正经手段,莫听他们嘴上吹得天花乱坠,什么神仙转世,什么修行功德,度化世人,都不过是为了抢得香火而夸大其词罢了,若是要供奉,还是得到正经道观来。” “既然主人家有此觉悟,那我也自好去办这些事,这里是京城重地,天子脚下,我们清虚观自不会容忍这等野道在这里撒野的,你且先行回国公府住去,放下心来,我禀明观主,我们清虚观自会处理。” 薛蟠得到了清虚观修行道士的保障,这才放心地跟着贾琏回了贾府。 回去之后又将此事告知了薛姨妈和薛宝钗,便安心在府中住着,暂时不出门了,薛宝钗听到了这样的事,也暗自心惊,更下定了要去宫中,一定要入选的决心。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适龄女子们入宫待选的时辰。 所有的适龄女子身份清查已经过了,便一起到了宫里居住,因着大多数人家都有自己的想法,要不要被选上,想不想落选都是打点好了的,于是这第一轮第二轮便过得很快。 薛宝钗处处谨慎,也不太与旁人交流太多,毕竟她若是不入宫还好,若是入了宫,那位水二爷和那位宣郡王想必不会隐瞒薛家妄图投靠之事,也不会避讳关注到她,虽然说她一个女子在他们眼中并不重要,但是也不敢否认他们是否会向宫内之人提到这事。 待薛宝钗过了第二轮选拔之后,留下的人应当都是真心想要竞选公主郡主伴读的人了。 原先公主郡主的信息极少,在宫外不好打听,但是在宫内却没什么所谓,毕竟大家以后都要伺候这些公主郡主,薛宝钗不吝钱财,也花钱打听了一番。 圣上只有一位大公主,早已嫁人出宫,如今,宫内并没有圣上的亲闺女,此次选拔伴读的都是郡主,乃是圣上的兄弟们,各个亲王郡王家的后辈女儿。 因着大家都是亲王郡王的女儿,身份其实相差并不太大,至少身上在这一辈上不会区别对待,所以薛宝钗只略略打听了一下,便收了手。 与圣上关系亲近的几位亲王郡王并没有适龄的女儿送入宫,而送入宫的都并非是与之前未登基前的圣上关系亲近的兄弟,所以她们这些伴读感觉十分忐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自己伴读的职责,而那些郡主想来也差不多。 既然大家在宫内都需要处处谨慎,没有那等子十分受宠的,想来这些郡主应该也都比较好相处了。 第二轮选后,大家都被安排住在一座宫殿的偏殿内,待遇竟然还不错,都是一人一个房间,虽然不许带侍女,但是也有宫内的粗使宫女来给她们用。 毕竟她们虽然说是竞选伴读,可一个个的也都是家中有人服侍的,并没有那等家境十分差的,因此都派了宫女给她们使用。 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家也有了传递消息的渠道,而薛宝钗不巧正好接到了贾元春的传信。 贾元春如今在皇后的凤藻宫中做女官,并不能随意在各个宫殿内走动,也难为她竟然有办法将信息传递到她这里来。 但是如果可以,薛宝钗是真的想装作并没有收到她的信息。 薛宝钗猜到贾元春会联系她,但以为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应当会十分谨慎才是,没想到薛宝钗才过第二轮便被她联系了。 想来她太久没有得知宫外的消息,应当是有些着急了,可是薛宝钗并不想与她私下传信,留下什么文字把柄。 贾元春送来的只是一个口信,也不知她为何如此信任这位粗使宫女,竟叫她帮忙带了口信来,这位粗使宫女告诉薛宝钗。 “贾女史入宫已久,与家中许久没有联系,也没有办法传递消息,实在想念家人,担忧家中的幼弟和年迈的祖母,想请您告知一下家中近况。” 薛宝钗有些诧异的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粗使宫女憨憨的笑了笑:“我自然知道贾女史的身份应当是个千金小姐,可是,这宫中与外界不同,入了宫内,只要不成为嫔妃,你是什么出身都一样。” “何况贾女史这一批的宫女都是入各个妃嫔宫内伺候的,若是胡乱说出自己的身份,反倒不会成为助力,而会成为阻碍,所以我们只管做自己的事,知道她们身份有些不同,倒也罢了,更多的不需要去打听。”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 毕竟以贾元春这样出自国公府的千金的身份,不是选秀女,却是以选宫女入宫,实在太配不得她的地位,到叫人觉得她这目的也太过明显了一些。 堂堂国公府的千金,为什么非要以宫女的身份也要入宫?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这是冲着谁来的,简直是一目了然。 而她以这样配不上她身份的途径入了宫,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圣上一定会知道,却也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叫她做个宫女,这其中的难堪,知情人想必都能理解得到,而贾元春偏偏也这样忍了下去,圣上自然也更为忌惮她的目的。 因为圣上不可能在此时便跟这些老贵勋撕破脸,所以他不能给入了宫的贾元琛没脸,不能故意开恩将她放回去。 可是圣上也不想如了国公府的愿,就这样顺势将贾元春收入后宫,要说一个妃子能左右多大的局势,那是不可能的,可偏偏贾元春的举动,却又这样明显的代表了贾国公府。 这其中已没有了什么简单的男女之情,贾元春也不再代表她自己,她在这样的举动中已经没了自己的身份,她只能代表国公府,所以圣上也只能用对待国公府的态度来对待她。 因此,她虽然在皇后的凤藻宫中,但恐怕那是圣上特意吩咐皇后要多注意她的,而圣上会不会将她收入后宫,却取决于圣上对国公府的态度是否会产生变化。 贾元春恐怕早已察觉到了圣上的态度暧昧,又不知道国公府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圣上满意,所以有些心急了。如今薛宝钗入宫,却正是撞在她这心急的档口上。 可是薛宝钗的诉求与她不同,薛宝钗想要将薛家与贾家和王家分割开来,投靠圣上,必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与她再有什么勾连。但薛姨妈如今还住在贾家,她的态度也不可能太过无情。 想劝贾元春放弃贾府的谋划,放弃圣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薛宝钗对着那位宫女道:“现在正是选拔的紧要时刻,人人都盯着我们,此事不好说太多,待选拔结束,无论我有没有选上,都会找机会见见贾女史的。” 这些粗实宫女每日来这里打扫,本也有定时,不宜待得太久,听了这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疑惑之处。 于是应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就这样先向贾女使回话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贾元春得到了粗使宫女的回话,第一时间并没有怀疑薛宝钗。 毕竟薛宝钗的母亲和她的母亲可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虽然她并没有见过薛宝钗,可是也曾从母亲嘴里听过薛宝钗母亲的一些话语,薛宝钗的性格若说是十分谨慎的,倒也有些可信。 如今第三轮试选还未开始,选拔还未结束。虽然只不过是给一些郡主选伴读,与宫里的娘娘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可是也有不少人将此事盯着的,薛宝钗此刻不想冒险也是常事。 虽然有些疑惑,薛宝钗怎么已经过了第二轮选拔进入第三轮,以她的身份,难道不是在第二轮落选之后出宫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就连她这样出自国公府的身份,若是不选择打点一番落选,出去自行婚嫁,留在这宫中也只能从做宫女开始,若是圣上一直没有开恩的心思,那她便可能真的在宫中蹉跎到二十五岁再出宫。 薛宝钗要是第三轮入了选,但甚至连贾元春这样能够让圣上多看一眼的身份都没有,可是真的要切切实实的待到二十五岁了。 可惜她入了宫太久,与宫外没有什么联系,不知道是不是薛家有什么变故,但想到薛宝钗的父亲早逝,剩下他们孤儿寡母的,若是薛宝钗的哥哥不争气,薛宝钗不得不入宫另求它法,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贾元春便耐心的在宫内等待第三轮选拔结束。 为郡主选伴读的速度很快,这与为圣上选秀女却是不同的,因为这些郡主都不过是宗室们的后辈,左右不了太大的事情,而这些入宫待选的伴读大多身家清白,倒也不需要考虑太多。 是以第三轮的选拔很快就结束了,薛宝钗的确被选中了,贾元春一得知消息,立刻又叫了那名粗使宫女,让她替她向薛宝钗传递口信,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宫外的消息了。 薛宝钗则被选中作为福安郡主的伴读,此次在宫内的郡主共有六位,年龄都在10到13岁之间,福安郡主是其中年纪第二大的一位,她的父亲在上一辈排行第七,是圣上的七弟,被人称为平郡王。 一个平字便能看出这位七弟在圣上心中的印象,也是普普通通,并不如襄亲王一般受圣上的重用,但是看在他是圣上亲兄弟的份上,圣上也给了他一个郡王的爵位。 而这位福安郡主,不过是平郡王的庶女,平郡王没有嫡女,福安郡主是平郡王的大女儿,即是一位庶女,也是他的长女。 从圣上赐给名号福安来看,这位郡主虽然不是平郡王的嫡女,但作为平郡王的长女,应当也颇为受宠。 一名郡主的伴读有两名,福安郡主另一位伴读乃是一名李姓的姑娘,从言谈举止上来看有些内秀,薛宝钗本也十分谨慎,看起来也有些安静,伴读最终都是郡主自己挑选的,如此一看,这位郡主应当是一位喜欢文静的人,倒是好相处的模样。 选完伴读之后,宫里的嬷嬷还会对她们再进行一次培训,入宫前的培训不过只是简单的教导了一番宫中的礼仪,因为不许随意走动,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有教导。 如今的这一批,接下来会跟着郡主们都住在宫内,所以很多规矩就要提前学起来了,毕竟要在宫中走动,哪些地方能去不能去,遇见不同等级的妃嫔怎么行礼,还有不同等级的女史怎么行礼,靠服饰和饰品辨认人的大概身份地位,这些在宫中都是都是一门学问。 圣上虽然不说特别重视这些郡主们,但既然有这样的安排,叫她们进宫进行教导,自然也会偶尔关注,所以宫内的人也不敢敷衍了事,这一段学习期安排的不算短。 能在这里待到这个时候的姑娘们都不是愚笨的人,所以平日里除了教导,倒也松散了一些,给了她们自由活动休息的时间,不过不能走的太远。 她们所暂住的宫殿不远便有一处小花园,因这里位置偏僻,没什么妃嫔会逛到这里来,但是成了宫女们休息时的去处,贾元春便是将薛宝钗约在了此处。 假山中的小路弯弯绕绕,走进深处,一转身一回头都是看不见人的,若不是有熟悉路径的人带路,薛宝钗是找不到这地方的,却是个讲小话的好地方。 贾元春早已等在此处,一见薛宝钗便激动的上前,亲切的叫着:“妹妹,你可来了。” 薛宝钗抬眼一瞧着,比起年岁尚小的林黛玉史湘云和三春姐妹不同,贾元春看起来正是十八九岁少女的模样,青春貌美,着实亮眼。 带路的宫女对着贾元春道:“贾女史,我将人带来了,你们先说这话,我去一旁坐一会儿。” 那人竟然是替她们守路去了,无论她们是不是亲戚关系,一个是冲着圣上来的国公府的小姐做了宫中的女史,一个却是努力进选当了郡主的伴读,这会儿子要是叫人看见她们在一处,多少是不太好的。 这也是薛宝钗之前推脱的原因,谁知贾元春这般心急,竟然就等不及了,一听到薛宝钗已经当选了福安郡主的伴读,就迫不及待的要见她。 贾元春眼里已经有了泪意:“妹妹是叫宝钗吧?姨妈可还好?是何时来的京中?” 薛宝钗道:“去年从金陵出发,因待选之事入京,我母亲安好,因着寡母孤儿的,得老太太留下,如今正住在国公府里,劳姨娘和姨父看顾了。” 贾元春欣喜道:“一家人住在一起,这正是叫人高兴的事。” 她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入宫也已经好些年,虽然因着圣上和太上皇关系一般的缘故,她当初也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可没想到这一做宫女便做了这么多年。 即便如今被人叫一声贾女史,不知道她身份的人巴结她,知道她身份的人虽然面上不给她难堪,但背地里多少嘲笑和看不起,她也是深知那滋味的。 可是这一切却没有办法和别人诉说,在这深宫里,她甚至不敢与人交心,只剩下对家人无尽的思念之情。 贾元春继续问道:“老太太可好?” 薛宝钗回答道:“老太太身子尚好,也惦念着大姑娘。” 薛宝钗不过与林黛玉和三春姐妹偶尔一玩,并不怎么喜欢和贾府的交际太深,哪里会往贾母身边凑,贾老太太身体康健如今是一定的,只是有没有总是惦念贾元春她却是不知道了。 不过这么说话总是没错的,薛宝钗进宫前王夫人和贾母并没有找过她,想来也以为凭她的身份,来待选不过是走个过场,哪里想过她竟然能被选中呢。 贾元春又是落泪了,虽然连忙抬手擦了擦眼睛:“还有我的幼弟宝玉,我进宫时他还小,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薛宝钗又将贾宝玉的事捡了一些说给她听,说林黛玉入了府中,同贾宝玉和三春姐妹一起住在碧纱橱中,一同进学一同玩耍,当然,她并没有说自己一住进贾府,老太太便叫三春姐妹搬出了碧纱橱,只留贾宝玉和林黛玉住着这样的事。 说罢,薛宝钗拿出了一个荷包塞到了贾元春手中:“这里是一些身外之物,大姐姐在宫中呆的久了,也不知道需不需要打点什么,因我入宫之时以为自己并不会入选,是以母亲只叫我准备了这一个荷包,若是有机会见到大姐姐,便给你,有备无患。” 只是这话圆不上先前说的贾母对她甚是惦念的话,要是薛宝钗真心冲着不落选来的,贾母和王夫人怎么都要拜托薛姨妈一番,叫薛宝钗找机会见见贾元春。 只因当初薛宝钗和薛姨妈一家表现出并没有什么的样子,以薛宝钗皇商的身份,就算她再怎么钻研也难以入选,所以贾母和王夫人都没将她入宫待选之事太放在心上,在她们看来,薛宝钗落选才是正常的。 不过这次薛宝钗铁了心要入选,不仅说动了薛姨妈支持她,让薛蟠替她打点,还让薛蟠去走了水二爷的门路,虽然水二爷如今并不在京中,但是留下了人联络,薛蟠厚着脸皮求上门去,水二爷不知思考了什么,也没有拒绝,并且还回了话说会帮忙传话。 要知道,薛宝钗的身份本不够格入选第三轮中的,她能到福安郡主身边,恐怕少不了水二爷的出力。 薛宝钗并不想将这些话解释得太清楚,贾元春即便心中有疑惑,但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所以也没有办法问什么。 薛宝钗道:“元春姐姐,不知道那位带我来的宫女是何人?我怕在这待的时间久了,叫人怀疑。” 那位宫女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便是第二轮结束的时候她来替贾元春传话,而第二次便是这次她带薛宝钗来见贾元春。 薛宝钗不知道她是何人,总觉得心里不安稳,贾家终究是要被圣上清算的,这和薛家不同,薛家是商户,最多有些利益勾联,可贾府不一样,那是圣上权柄的角逐,圣上不可能放过贾府的。 除非贾府也向圣上投诚倒戈,他们做不到,因为不仅有他们自身,还有贾府的姻亲和各类关系,不是说能断便能断的,所以也只能以向圣上送妃子的方式。 可一个女人,难道就能左右得了圣上吗?那是不可能的,那不过是贾府一厢情愿的想法,就如同贾元春被贾府一厢情愿的想法送入了宫,可如今也不过是女官,不是妃嫔,能不能成为妃嫔,也得看圣上的意思。 薛家之后何去何从,不也得看圣上的意思,她又怎么敢和贾元春这个注定要成为圣上和贾府之间的牺牲品走的太近。 贾元春只以为薛宝钗是担心她们私下联系的事被泄露出去,影响了她在福安郡主身边伴读的事,安慰道:“宝钗妹妹不用紧张,那位宫女,乃是当初我入宫时同我一起入宫的贴身大丫鬟,名为抱琴。” “她也不是什么粗使宫女,只是为了替我联系你而特地过去的,我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这点事还是做得到的。” 薛宝钗心头一跳,下意识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来,心里却有些惊讶。 这点事说得轻松,但到底是向郡主小选伴读之人的宫殿里换人塞人,没点手段如何能毫无动静的就将事情办成了,看来贾元春也不可小觑。 薛宝钗心里更是警惕:“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第32章 贾元春还想再说什么,旁边却有脚步声传来。 那位叫抱琴的宫女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好姐姐,快用饭了,这是做什么去?” 一个宫女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回答道:“昨日休息来这出逛了逛,丢了个东西,今日找不见了才想起来,赶紧来找找。” 抱琴大声道:“哟!在这儿丢了东西可不是好事,姐姐丢了什么东西,我也来帮你找找。” 贾元春听到有人来了,也不再拉着薛宝钗说话,悄悄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轻轻的拉着薛宝钗从另一条路绕开了。 直到走到了园子的入口,贾元春瞧着周围没人,这才放开了薛宝钗。 贾元春开口道:“宫中规矩森严,虽然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到底被人家撞见不好,今日叙旧便先到这里,宝钗妹妹赶紧回去吧。” 薛宝钗巴不得早点走,听到这话,连忙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这园子她不认得,不过这回去的路还好她还记得,薛宝钗淡然的踱着步回去,淡定的就像她只不过是出来散散步罢了。 一路上并没有引起谁的怀疑,薛宝钗直到走进了房门才松了口气。 她如今住的地方旁边便是那位同为福安郡主伴读的李小姐,这位李小姐性格安静,只喜欢闷头看书,薛宝钗出门散步前还假意邀请她一起去,不出所料的被拒绝了。 她们这一批人选的身份应该都不算特别高,像贾元春那样入宫还能带贴身大丫鬟的待遇可没有,所以每间屋子也就一个人在住,屋子里有没有人,有没有动静,都会被看的一清二楚。 这位李小姐还真的是待在屋子里没有踏出去的模样,虽然了解她的谨慎,在被派来的嬷嬷的教导中有一条是不允许随意走动,但是也不会真就将她们都关在这一处宫殿里不许出门,所以周围几座宫殿和园子她们都是可以去的。 其他郡主们的伴读也都暂时住在这里,虽然没有大家都挨在一起,可是距离也不是很远,大概可以听到动静,她们其他人多少都出过宫殿的门。 好不容易进了皇宫,又是被允许的情况下,谁能抑制住这点儿好奇心呢? 薛宝钗瞧着这位安安静静不为所动的李小姐,倒是真有些好奇那位福安郡主选人的心思了,伴读说的好听,可因着郡主们到底年纪还不算大,其实更多的也是玩伴。 福安郡主的年纪也不是很大,正是爱玩的时候,像林黛玉那样爱看书的妹妹平日里也少不了同姐妹们一起玩乐,她怎么偏偏选了最安静的两个伴读? 薛宝钗的安静尚且能说的上一声成熟稳重,毕竟她的心理年纪在哪里,要让她陪小姑娘玩,她也不是不行的,在贾府她就陪着林黛玉和贾宝玉她们玩不是吗? 可这位李小姐是真的说得上闷了。 薛宝钗做自己的事情之余,不由得多关注了几分。 学习宫规的日子一晃而过,第二日她们便要被带到郡主们面前了,郡主们也就之前第三轮选伴读的时候露过面,只匆匆一眼,薛宝钗看不出那位福安郡主是个什么性子。 不过想到明日便要被带去福安郡主面前,薛宝钗想了想,到底还是拿出了几张纸,写下了一些东西,装进荷包里面。 商人之女原本是十分低微的身份,即便她是皇商也是如此,不知道那位水二爷到底为什么要同意帮她一把,让她成为郡主的伴读,但想来应该不会就这样让她成为郡主伴读之后便不管她了。 在这宫中,无依无靠的薛宝钗十分没有安全感,也很担忧会有谁突然出现盘问她一些事情,毕竟她现在在皇宫中,要说离圣上近不近,那也是算近的,既然涉及到了圣上,那自然是什么都要排查清楚。 而她身上偏偏就有解释不清楚的事情,那些胭脂香皂和香水方子倒也还好说,可是那牛痘之事,薛宝钗心中至今没有个底。 因为有些担忧,直至夜深了,薛宝钗仍没有睡着,只是吹熄了烛火,静静的靠在窗边思索着。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光落入窗内也有些光亮,薛宝钗就这样在黑暗中静坐着,也看得清外面的事物。 忽然,一个黑影一晃而过,薛宝钗心里一惊,连忙蹲了下来。 她刚刚坐在窗边,虽然坐在阴影里,但是她看外面看得十分清楚,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没有看见她,而在她蹲了下来之后,那人影并没有向她这边靠近,薛宝钗便放下了一部分心来。 但是她的心中仍旧十分心惊胆战,因为她看得很清楚,那道黑影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说是男子也不合适,他看起来年纪也并不是很大,说少年更合适一点。 并且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可是看他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是太监的样子,即便是太监在这个时间跑到这个地方来,也显得十分奇怪。 更奇怪的是,薛宝钗和李小姐所住的屋子距离其他人都有些距离,所以在那人轻轻敲了敲李小姐的房间门之后,别的屋子是听不见的,就连薛宝钗也只是因为站在窗边才听见了微弱的动静。 在这一片寂静中,薛宝钗听到李小姐一声惊呼,随后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人似乎也奇怪地守着规矩,并不进入李小姐的房间,两人便就站在门口说起话来。 薛宝钗听见那少年说道:“怕你明日去福安郡主身边害怕,今晚特地来安抚你,与你说说话,你别担心。” 薛宝钗有些莫名,这少年和这位李姓的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说话竟这般亲密,更何况这半夜三更的还是在皇宫中,他竟然胆大包天的跑到秀女的屋子外来。 只听那李小姐骂道:“你别乱来,谁需要你安慰了?你赶紧回去吧,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不等那少年说话,李小姐又道:“如今,我成了福安郡主的伴读,要是我努力的话,说不定之后可以随着福安郡主一起出宫,她要是嫁人还留着我,我便要陪她一起嫁人,总之,我以后与你并不会有什么联系了,你快走吧。” 这话的信息量颇大,惊得薛宝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个地方撞破一桩少男少女私私相授之事,这便是在宫外的贾府里都难见的。 只因这样的事十分的不光彩,单凭后期抄检大观园的事便看得出来,在这世道私私相受这等事后果是如何的严重? 谁能想到,在这规矩森严的皇宫,竟然还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并且一个是郡主的伴读,另一个少年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能自由出入这里,应当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身份。 薛宝钗的呼吸都轻了几分,生怕自己被他们发现了,她如今的处境本就不好,再卷入这样的事情里,怕是麻烦更大。 那少年听了他的话,生气道:“如何与我没有联系?你以为凭你家的身份,怎么会被点做福安郡主的伴读?” 李小姐惊讶了一声:“啊,你是说?难道是你?是你助我成了福安郡主的伴读,你究竟是谁?你不是皇商之子?” 皇商之子?薛宝钗听得扯了扯嘴角,什么样的皇商之子能够大半夜的出现在皇宫之中,还敢进入秀女们的宫殿,敲郡主伴读的房门? 李小姐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居然骗我,还骗了我这么久,你究竟有什么目的?算了,我不想听了,你赶紧走吧,大半夜的在这里,要是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那少年冷冷道:“我要是不骗你,你家如何肯对你放手,如何会将你送进宫来?” “想要使人替代入宫的法子,他们都想得出来,可真是胆大包天,连欺君之罪也敢犯。” 薛宝钗轻轻地捂住嘴,眨了眨眼,这可真是又不小心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使人替代入宫?欺君之罪?难不成这位李小姐入宫的身份差点被别人给替代了?是什么人竟然胆子这般大。 那李小姐听那少年讲这话,连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拉进了屋子关上门,随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薛宝钗听得不真切,想来也是刚才那少年说出的消息,刺激到了那位李小姐,她才敢做出如此大胆之事。 这两人进了屋子倒是好了,薛宝钗终于敢扒着窗台站了起来,她方才蹲着,脚都快蹲麻了。 只是一站起来,便瞧见另有一人就站在她的窗边靠着,因为靠着的那方正是薛宝钗蹲下的那方,她并不知道这里靠了一个人。 起来的那一刻,见到这人,薛宝钗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还是方才捂嘴的行为先于嗓子行动,一下子便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人却更是不同了,他是一个男子,并且还十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一位太监,是一位及了冠的年轻男子。 他比那少年更潇洒,瞧见薛宝钗了,只淡淡地笑了笑,并不惊慌,伸出手指敲了敲薛宝钗的窗檐,问道:“你都听到了?” 薛宝钗僵硬着,不敢答话。 那男子便自顾自的道:“那个姓李的小姑娘虽是家中嫡女,可是生母早逝,又有继母生了家中唯一的男嗣,继母不慈,不愿好好替她寻一场婚事,而这入宫待选之事的好处更是不愿意让她得到,便妄图以家中庶女替代,如此胆大包天的欺君之事,这继母也做的出来,想来一定是如豺狼虎豹一般的心狠手辣之辈。” “可怜平郡王世子芳心暗许,背后不知道使了多少力气,才叫她成功被选到福安郡主身边,想必此后两位有情人倒有机会时常见面了。” 那位少年竟然是平郡王的世子?福安郡主的哥哥? 薛宝钗不知这人是何意,但他说出此等事情的语气却十分的玩笑,这等严肃的事情说的十分的轻挑,薛宝钗不禁对他又警惕了几分。 薛宝钗忍不住道:“今日我未曾听过什么人说话,也未曾见过什么人,还请你速速离去。” 那男子笑了笑:“我都已经站在你的窗边,你觉得你说这些话有用吗?” 他扣住薛宝钗的窗台,就要进屋来,薛宝钗连忙伸手推了他一把。 情急之下,她完全忘记了此刻自己这具身体的力量,与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有多大的差别,那一推,那人根本就纹丝未动,只是停住了要进屋的模样。 他笑了笑道:“你如此希望留在宫中,现在还成功成为了福安郡主的伴读,如今要是被人知道,你夜半与男子私会,你觉得你会有什么下场?” 第33章 薛宝钗攥住了拳头,有一瞬间的惊惶。 除了她是穿越的这件事,让她能知道稍微多一些的信息之外,她没有任何过人的能力,无力面对现在的情形。 这个人说的很对,如果他故意吸引人来这里,隔壁的李小姐和平郡王世子未必会有事。 这里到底是外围宫殿,无论是距离嫔妃住的地方还是皇上住的地方都远的很,所以守卫也没有那么严格,平郡王世子既然敢来,自然也不会真的没脑子到没给自己留后手。 何况李小姐是福安郡主的伴读,只要福安郡主足够清醒,就知道她应该怎么做,虽然她和世子并不是一母同胞,可是她也不会对世子的地位造成威胁,她只是个女儿,她只需要和世子交好,只要福安郡主没有意见,李小姐的事没被抓到实证,一点风声吹不动她作为福安郡主伴读的地位。 可薛宝钗却未必没事了,她可没有像平郡王世子这样的后台,何况面前的人明显是在针对她。 薛宝钗强忍着心情平静道:“你意欲何为?” 那人笑了笑道:“怕了?” 他并不说威胁薛宝钗的目的,这让薛宝钗更加警惕。 薛宝钗面色平静:“惊动了人,我不好,你也未必能得到好处,还有隔壁那对有情人,本可以悄无声息的处理他们的事情,被你一搅和,怕也会惹上大麻烦。” “我不可能得罪过你,你又何必找上门来故意威胁我,你有什么目的,直说便是。” 那人打量了薛宝钗一眼,似乎是在评估些什么,随后突然开口道:“一年前金陵府尹打拐,揪出了一伙人……” 薛宝钗眉头一跳。 “一月前,清虚观的观主上报,在你哥哥薛蟠的府邸发现了未入籍的修行者……” 薛宝钗沉默不语。 “你自风寒中病危,随后奇迹般好转,而后薛家忽然拥有了不知来处的方子,香水……还有牛痘……” 薛宝钗忽然开口道:“原来是牛痘的结果出来了?” 她抬眼看向窗前的人,问道:“你是谁?是水二爷的人,还是圣上的人?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儿,向我打听这些事情?” 那人挑了挑眉:“打听?薛小姐,若不是看在牛痘的事是真的的份上,如今就不是我站在这儿打听,而是你在牢里被审讯了。” 薛宝钗此刻已经没有了方才惊慌的心思,甚至有些果然如此的平静,她道:“正是因为牛痘的事是真的,所以我才问你是圣上的人,还是水二爷的人。” “是圣上的人和水二爷的人,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水二爷也不过是替圣上办事而已。” 薛宝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是水二爷的人,即便你审讯我,我也只能说,方子都是真的,我不过替薛家求一条活路罢了。” 那人沉思了一瞬,继续问道:“若我是圣上的人呢?” 薛宝钗继续回答道:“若你是圣上的人,那我就能说,方子都是真的,我想替薛家求一条活路,但我还有更多的方子,也想替我自己求一条路。” 那人没有再说话,定定地站在窗前,月光落在他的脸上,薛宝钗清晰的看见了他的容貌,略微皱了皱眉。 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底下办事的下人。 薛宝钗这样思忖着,隔壁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薛宝钗只觉得眼前一闪,那人便从窗边消失了,薛宝钗连忙蹲了下来,继续藏在窗下。 隔壁的平郡王世子轻声地出了房门,不知道他和那位李小姐说了些什么,李小姐也没有再像方才那样激动,只静静的将他送了出来,便将门关上了。 随着平郡王世子轻声的离开,四周又陷入了寂静。 薛宝钗轻轻的扶着腿站了起来,在窗边又定定的站了几刻钟,那离开的人却也再也没有回来,薛宝钗皱了皱眉。 此时已经到夜深了,薛宝钗便也不再等那人,窗户小声的关上,便回去倒头睡觉了。 总之该说的都说了,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别的神通,自己就是一个凡人罢了,只等着男人回去回话,再看他们怎么处置自己吧。 …… …… 接下来的日子,薛宝钗过得很平静。 那天晚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和李小姐顺利的被安排到了福安郡主身边做伴读,福安郡主也是个十分安静的人。 大多数时候,她们只需要在夫子上课的时候陪着福安郡主一起上课,下课后陪着福安郡主一起做功课,其余的时间,福安郡主并不喜欢她们跟在身边。 旁的伴读多少要陪着郡主们玩耍,甚至要贴身服侍郡主,但福安郡主不爱外出玩耍,她的玩耍方式都十分文雅,读书作画,吟诗下棋,这点事情和薛宝钗之前在贾府中与林黛玉她们一起玩耍时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至于要人服侍,福安郡主也不会叫她们服侍,福安郡主更喜欢用自己身边的丫鬟们服侍,与其说她们是陪伴在福安郡主身边的玩伴伴读,她们两个更像两个摆设一样。 对于这样的境况,李小姐倒是松了口气,十分的适应这样的安排,可是薛宝钗却有些皱眉了。 她努力入宫当选伴读,可不是为了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的,只是真的没想到,福安郡主的性子竟然这般特别,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办法让福安郡主能看重她。 若说被郡主看中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她们这些人在宫里是不能随意走动,甚至向宫外传递消息的,可是郡主却能安排人去别的宫殿送送东西,或者说向宫外传信,当然,这样的举动自然都是被圣上允许过的。 若是薛宝钗能得郡主看重,有了这样的机会,无论是在宫内走动,还是与宫外联系,都有正当的理由,行事也自然方便许多,可惜,福安郡主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薛宝钗也不着急,她想着福安郡主这样的安排,好似有一部分是因为李小姐的缘故,想来是因为那位平郡王世子与福安郡主打过招呼了,这样舒适的状态,正是李小姐想要的。 不过福安郡主也是好脾气,毕竟这伴读都是圣上为她们安排的择选的,为了平郡王世子有些荒谬的感情,她竟然也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了。 并且为了不让李小姐感受到区别对待,她也一同放弃了薛宝钗这个伴读,不过本来薛宝钗的身份恐怕也不是很能叫她看得上眼,薛宝钗猜自己能被选上伴读,背后应当也有水二爷的原因。 只是那日那人并未说清自己究竟是圣上的人还是水二爷的人,就那样销声匿迹,并没有再出现,薛宝钗安安静静的在福安郡主身边待了一段日子,就连贾元春也没有再出现过。 正觉得奇怪之时,那位叫抱琴的宫女又联络了薛宝钗,说让薛宝钗去上次的花园相见。 那位叫抱琴的宫女是借着给各位郡主送皇后的赏赐时出现在薛宝钗面前的,因为不能待太久,她匆匆的与薛宝钗说了这句话,便立刻要薛宝钗答复。 薛宝钗皱了皱眉头,说道:“皇后娘娘刚赏赐了郡主,福安郡主是个用功的,恐怕这些时日都得叫我们陪着她更努力用功了,我怕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出来。” 薛宝钗给了抱琴婉拒的答复,抱琴的样子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愣神之后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圣上这些时日不太忙,常往后宫走动,尤其是皇后的凤藻宫,贾女史也只是想请您帮忙给家中传话,带些物件罢了。” 薛宝钗皱了皱眉,夹带物件,没有如同郡主这般被光明正大允许的,这样的事宫里私底下其实也恐怕有些门路,不过是贾元春身在皇后的凤藻宫中,一举一动,都要更慎重罢了,所以才不敢找那些人的门路。 可是找她也没用,薛宝钗如今自己本也被别人盯上了,虽然不知道那销声匿迹的人究竟还有没有在关注她,但薛宝钗还是不想为了贾元春冒险,她本也没必要这样做。 她原本就打算只要能顺利留在宫中,就想办法和贾府掰扯开来,虽然因为薛姨妈的关系,到底和贾家是不能完全划分清界限的,并且这些年他们互相勾连,实在是有太多的纠缠,可是既然如今打定了主意,要投靠圣上,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 薛宝钗只好为难的对着抱琴说道:“不是我不想帮贾女史,若是你能在这边打听一番,便知福安郡主的性子与其他郡主不太一样,并不喜好玩乐,也不怎么对外交流,所以我们没有机会帮郡主给宫外送东西,甚至连出了宫殿走动的时候都少。” “可能是我们才刚刚入宫,不得福安郡主信任的缘故,若想要福安郡主敞开心扉,能够看中我们,指使我们帮忙做一些小事,恐怕还得待上好长一段日子。” 抱琴不知道相信了薛宝钗的话没有,只是面上的表情似乎是相信的模样,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既然薛小姐不方便,那也没有什么,贾女史不过是太过想念家人罢了。” “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与宫外几乎完全隔绝,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渠道能够得知家中人的消息,好不容易盼到了有亲人进宫,免不得勾起了贾女史的一些思念之情。” 抱琴叹了口气,对着薛宝钗道:“薛小姐以后在宫中待久了,想必就能理解贾女史的心情了。” 薛宝钗轻轻一笑,满怀关切的看着抱琴说道:“姐姐替贾女史传了这么几次话,我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抱琴似乎并不知道贾元春已经对薛宝钗介绍过她,听了薛宝钗的话,笑道:“入宫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如今他们都叫我石姑姑。” 第34章 “石姑姑?” 宫中的宫女,年龄小的姐姐妹妹相称,年龄大的叫嬷嬷,而快到了出宫的年纪却并未出宫的不大不小的宫女,会被其他的人叫做姑姑。 贾元春已入宫多年,她入宫时也不过是个年纪小的姑娘。那时候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入宫,是为了照顾她的,年纪自然也比贾元春大些,才是合理的。 如今,贾元春已在宫中蹉跎了好些年头,抱琴比贾元春的年纪还大,虽然还没有到二十五岁,但想来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看起来已过了二十,却也不再有什么青春靓丽的感觉了,被人叫一声姑姑,倒也是合理的。 只是她不告诉薛宝钗她叫抱琴,而告诉薛宝钗她叫石姑姑,这对主仆,也不知道在这宫里卖的是什么官司。 薛宝钗笑道:“石姑姑只顾着帮贾女史传话,诉说贾女史的思家之情,那石姑姑自己呢?” 她能作为贾元春的贴身丫鬟一同入宫,应当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普通身份吧,贾府中得用的姑娘家,不是在贾母身边出来的,就是贾府的家生子,这位抱琴应当也是有来头的才是。 只是抱琴似乎并不想提及太多关于她自己的事,只是对着薛宝钗道:“时候不早了,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便先走了。” “以后若是有机会再来寻薛小姐说话吧。” 薛宝钗送走了抱琴,收好了赏赐的物件。 皇后娘娘并不吝啬,既赏赐了郡主们,也赏赐了郡主们的伴读,所以抱琴才能找到机会来与薛宝钗说这些话。 忽然之间,薛宝钗收拾东西的时候顿了顿,皇后娘娘赏赐了一套陶瓷茶盏,本是赏赐给郡主的,不过郡主年纪还小,也不爱喝茶,倒是李小姐和薛宝钗有些喝茶的习性,于是便将茶盏分给了李小姐和薛宝钗。 按理来说,那样的物件,是皇后娘娘赏赐给郡主的,又是郡主临时起意,赏赐给她们两个伴读的,应当不会有人动什么手脚吧。 可是薛宝钗莫名的有些怀疑,这茶盏自然是一套杯底杯身杯盖,薛宝钗甚至不需要找什么机关,轻轻揭开杯盖,便看到茶盏中放着一个小纸条。 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薛宝钗狠狠的拧了拧眉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伸手将茶盏中的纸条拿了起来,上面写着:今日正午,老地方。 薛宝钗有些莫名其妙,她原本以为这字条是上次那个胆大包天的男人,如今终于想起她来了,于是塞在这茶杯中,让她看见的。 可是这莫名其妙的七个字,又令薛宝钗十分怀疑了。 “老地方?老地方是指什么地方?” 薛宝钗才来宫中没有多久,能有什么老地方,若是说能称得上老地方的,也就那一处,是薛宝钗之前与贾元春见面的地方了。 虽然第一次见面是因为贾元春她才去的,但是去了那次之后,她也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好处。那里是假山之景,有人会去散步,倒也不会引人怀疑,甚至有时候就坐在那里,在两个假山的夹缝之中,静静坐着,只要不是目的地就走到这个地方,人也看不见她,她就坐在那里,还能听到不少宫中的小消息。 虽然不过都是一些小道消息,真真假假的也未必对她有用,有时候也不过只是一些宫女间的八卦,但有时候也偶尔会透露一些圣上和妃嫔的消息,就连贾元春的小道消息,她也听到过。 更何况,往这处花园散步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因为这处花园有些大,但是又离宫内重要人物的宫殿太远,所以都成了他们这些不重要人的小乐园。 不只是这偏远宫殿的宫女们爱往这处逛,如今这处也算是成了郡主们的伴读们时不时走两步的去处。 不过因为其他的人没有被宫女们带领过往假山深处钻,她们走的都是花园亭台的路,并不知道还有假山之间的小道这般可以听到一些小道消息的地方,到是方便了薛宝钗。 若是有什么老地方,也只有这处算得上了。 为什么薛宝钗没有怀疑这个字条是贾元春留给她的?因为这字条上的字迹笔力遒劲,很明显是一个男人的手笔。 这纸条又在皇后娘娘赏赐给福安郡主的茶杯之中,能将手伸到这般深的,除了圣上和似乎是为圣上办事的水二爷的人,似乎也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后赏赐的东西中加些东西了。 虽然薛宝钗没有任何的证据,只不过是直觉,但这直觉也令她有七分的肯定。 只是让她莫名的是这今日中午四个字。 “今日正午?” 皇后娘娘刚因为各郡主的学习进度令人欣喜,这才在一大早派人过来赏赐了各位郡主,并且放了她们一日的假,今日便不用进学了。 若是其他的郡主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倒有可能带着伴读们去玩,或者说自己玩,直接放伴读们的假,可福安郡主却不是这样的性子。 得到了皇后的赏赐,福安郡主只会更加安静,更加努力,不会因为这一日突如其来的假期而放松自己的要求。 而她和李小姐往往也会在这个时候继续陪着郡主在屋中学习,怕是只等郡主那边清点完皇后的赏赐,会将她们叫到屋中去了,哪里有可能会放她们假呢,等到正午时分,恐怕还会将她们留下来一起用膳,薛宝钗根本就没有出去的时候。 可这样一来,若说这个字条是她猜测的那人放的消息,倒是有些奇怪了,他连平郡王世子的性子都摸得那般清楚,怎么会不知道福安郡主的性子呢? 其实那日过后,薛宝钗便已经猜到那个人不是特地来找她,并且威胁她的,不然怎么会有人威胁到一半便消失得了无踪迹了呢? 恐怕那日他是为了平郡王世子而来,平郡王世子不是个傻子,却有能力进入到当时待选秀女的住处,所以说薛宝钗猜测他是使了些什么手段,可他也不过是一个少年,能有多大的权利来做下擅闯皇宫之事。 除非有人猜到了他会做这样的事,并且对他这样的行动给予了默认,这个人会不会是圣上?薛宝钗不知道,毕竟她是真的不了解如今的这位圣上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但事后一想,便知道当日站在那窗前威胁她的这个人,恐怕就是特地来看顾平郡王世子,怕他闹出什么动静的,虽然默认了他做出这等鲁莽之事,但还是不放心安排了人来看着他。 不然这偌大的皇宫,哪能真由得一个男子想进便进,想出便出,即便那平郡王世子还没有及冠也是如此。 想不明白,薛宝钗便也不想了,只默默将这字条撕碎了,随后泡在茶杯里。 来了郡主的身边之后,虽然有服侍的人,但却并不是贴身服侍她们的,那位李小姐不喜欢旁人随便进她的屋子,让服侍的人也不过每日早晚来打扫一番,其余的时候便在外间候着,没有李小姐的吩咐,便不会进去。 薛宝钗也不喜欢自己不信任的人老在自己身边,便也跟着那位李小姐有样学样。所以她将这纸条泡在茶杯里,污了字迹,暂时是安全的,反正这会儿不会有人进来打扫,等到晚上她能回来了,屋内可以点燃烛火,那时候再将字条捞出来,放干再烧掉便好了。 “李姑娘,薛姑娘,郡主请两位过去。” 不出薛宝钗所料,福安郡主的房中果然有人请她们过去了。 薛宝钗一直保持低调,她的身份本也不如李小姐这般家中有些官职的,便事事以李小姐为头,见李小姐出了门,她也跟着一起出了门,一起往福安郡主的地方走去。 福安郡主见了她们,却说道:“因为我性子喜静,好似这些时日,你们都没有好好出去逛过,今日便设宴在小花园处的亭台内,我们一起去用过膳后,各自散散步吧。” 薛宝钗心里惊讶,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来,她抬眼看了一眼福安郡主,不知道福安郡主是否是故意的,还是说这是巧合。 福安郡主也看着薛宝钗,两人事先对上了眼,可福安郡主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提议去花园的亭台中用膳,不过是一件临时起意的小事罢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但就是这般平静的模样,才更叫人觉得不寻常,薛宝钗觉得,福安郡主应当是知道那纸条的事情的,只是如今福安郡主什么都没有说,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薛宝钗也只好一起当个不知情的人。 李小姐并不知道福安郡主和薛宝钗的眉眼官司,听到这话,也只温顺的回答道:“是,多谢郡主。” 薛宝钗也跟着回答道:“多谢郡主。” 福安郡主笑了笑:“不必谢,既然要去花园里用膳,那你们先回去收拾一番吧。” 这不是郡主们第一次在花园里用膳,宫中规矩森严,但却不会在这种地方森严,在花园里用膳也是一种意趣。 只是一般这样的事情都是别的郡主来做的,福安郡主却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借着皇后赏赐的这次机会,做这样的事情也并不突兀。 薛宝钗重新回了房间,换了一身适宜在花园里走动的衣裳,想了想,又将装在小匣子里的白纸叠了起来,塞在了袖子里。 重新关上了小匣子,并且上了锁,将钥匙带在身上。薛宝钗呼出一口气,不知道那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但是想来,应该距离我有机会见圣上的时候不远了。” 第35章 福安郡主命人将午膳摆在亭台之中,如今天气正好,不冷不热,只有些许的微风。 一行人用过膳后,福安郡主说道:“我这个人性子喜静,不爱出来走动,倒是让你们也拘在屋子中。” “今日得空,我难得来逛逛这花园,你们也一起逛逛吧。” 但福安郡主并不是叫李小姐和薛宝钗陪她逛:“我喜欢一个人走动走动,刚用过膳,你们俩也自行去散散步吧,今日便算你们放假,你们好好看看这花园的景色如何?” 李小姐和薛宝钗应声的:“多谢福安郡主。” 这花园中有山有水有花圃,福安郡主直接往水亭边走去了,李小姐瞧了瞧,便只身往花圃中走去了。 走之前还问了问薛宝钗:“薛小姐,可要与我一同去看看花?” 薛宝钗淡淡的笑道:“你不常走动,我却是个爱出门的,那些花我已都看过了,难得又出来,我打算去假山那边瞧瞧,就不打扰你赏花的雅兴了。” 李小姐见薛宝钗拒绝了她,也没有强求,她本身就喜欢一个人,并且她的性子与薛宝钗的性子到底是有些不同的,她隐约能感觉得到,所以她平日里与薛宝钗的关系只是保持礼貌,并不怎么亲近。 待福安郡主和李小姐都走之后,身旁只剩下薛宝钗和跟着薛宝钗服侍的宫女。 薛宝钗于是道:“刚用过膳,我去散散步便回,你们在这里歇息着等我就行。” 怀着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心情,薛宝钗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她的老地方。 事实上,这个所谓的老地方,她也只来过两三次而已,第一次是因为贾元春,第二次则是她想来找找路,因为当时觉得这个地方说些私密的话很合适,结果当时便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于是第三次她便有意识地往这处来,也得到了一些小消息。 只是后来跟着福安郡主能够出来的时间少了,她也就没有再特意往这出来,不过如今再来这里,她也还记得这里的路。 假山内的小路弯弯绕绕,薛宝钗一转身,便走到了所谓的老地方,那个男人果然就站在那里,只是这次他穿着太监的衣服。 看见薛宝钗如期而至,那人笑了笑:“你倒也真是大胆。” 薛宝钗眼神闪了闪道:“你不过是个太监,我怕什么?” 这话当然是故意讽刺他的,这个人一看就不像是个太监,只是他如今穿着太监的衣服。 那人也并不觉得生气,而是问道:“上次你说你还有别的方子,是什么方子?” 薛宝钗还未说话,他便继续道:“你哥哥宅中的那妖道和那到处装摇撞骗的一僧一道已被清虚观收服,世上虽有怪力乱神之事,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既然行走在这人间,无论什么妖孽,都得在皇权管辖之下,你说呢?这位不知从何处来的小姐?” 薛宝钗并不惊讶这人已经猜到她不是原本的薛宝钗的事了,所以即便面前的人这样问话,她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那人见薛宝钗表情淡然的样子,继续说道:“圣上也并非毫无怜悯之心,要将一切非我族类赶尽杀绝,上天有好生之德,有些事物既然存在,必定合理,给一条生路也是无妨,只看这些事物对世人是有益还是有害?” “若是有害之物,自当除之而后快,若是有益之物,放她一条生路,由她在人间修行。” “你混入皇宫之中,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呢?” 那人也不与薛宝钗弯弯绕绕了,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薛宝钗挑了挑眉头道:“你以为我是妖物?” 那人不置可否,也不回答薛宝钗的话,只是盯着她,防备着她是否会突然有什么举动。 薛宝钗摊了摊手:“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子罢了。” 当然,薛宝钗说这样的话并不能令他相信。 于是薛宝钗继续道:“大人既然将话说的这么肯定,想必已经查探了我很久了,请问我是否有过害人之举呢?我是否做过对我附身之家有害之事呢?” “光我自己说我无害,那不可信,大人应当也已经查过我了,我问大人,我是否做过这些事呢?” 那人嘴唇微动:“目前看来,并无。” 薛宝钗微微笑道:“至于说我为什么要躲进皇宫之中,有什么目的,那便是冤枉我了。” “大人也收拾了那妖道和那一僧一道,这说明他们有神通是真的,大人应当也查探过我,我没有什么超出凡人的手段,那也是真的。” “可我呢,替薛家测算命运,令他们摆脱抄家灭族的局面,却没有旁的手段,那妖道是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并不清楚,但是那一僧一道,恐怕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不得已只能躲入皇宫之中,借龙气庇佑我自身,我并无冒犯圣上之意。” 既然这人如今站在她面前,戳破了她的身份,想必之后也会对薛姨妈和薛蟠进行试探,若只是悄悄试探也就罢了,若是他们挑明了,她不是真正的薛宝钗的话,薛蟠和薛姨妈恐怕也会怀疑她的身份,若到时候他们将她之前所托辞的做梦之事告诉这人,恐怕也不能取信他们。 毕竟她所知道的信息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梦境,便可以解释的清楚的,他们这样的人查探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对于这等事也就越多疑,也不会轻易相信薛蟠和薛姨妈的说辞。 倒是如今,薛宝钗编造的自己能测算命运的手段,更能令他们深信不疑。 “何况我如今不过是一凡人之躯,就算能测算命运,又能测算的了多少呢?我并没有剩下多少修为,我着实是无害的。” “我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占据了这位姑娘的尸体,并没有主动加害于她,还为了还清占据薛家躯体的恩情,我也替他们求了一条生路,如今我也不过是想在圣上面前,为自己求一条路罢了。” 那人不知道是信了薛宝钗的话,还是没有信,只是略一思考,随后道:“你要求路是要想走什么路?是修行之路?还是普通的凡人之路?” 若是修行之路,那人怎么敢保证薛宝钗不会像那妖道和一僧一道一样,在修行出了神通之后,便妄想插手凡间之事,据他们所知,这一僧一道已经插手到了林如海的后辈和贾府的后辈身上,一个是累世侯爵,一个是国公府邸,谁知道他们究竟是想做什么? 而普普通通的凡人之路,难道就这样放任薛宝钗如同一个普通女子一样出嫁生子?可是他们不知道薛宝钗的手中到底还有多少方子,那些方子又是真的无害,还是有别的作用的? 能拿出牛痘防治天花这样的方子,是不是能拿出别的什么方子震动天下呢? 薛宝钗是一个不可控的人,若要让他们就这样放任她,别说圣上会不会同意,其他的人就算是为了圣上和天下安稳,都不会随便同意的。 薛宝钗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这点,对着他道:“我既不想走修行之路,也不想走普通的凡人之路,我说过我附身这具姑娘的尸体之上,不过是意外之举,我并没有占据他人身体的想法,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我也无法从这具凡人之躯上脱身,进入皇宫,除了想求得龙气庇佑之外,另想的一条路,便是想要圣上请赐我奉命修行。” “修行并非是修道者的修行,如同天下许多普通的信者一般,不嫁娶不生子,不与旁人牵扯,不沾染凡俗是非,也亦不会卷入其他的事情之中,圣上可否应允?” 不嫁娶不生子,就摆脱了将那所谓的方子留给旁人的嫌疑,不与旁人牵扯,正中了薛宝钗的意,她并不想与这世道的其他人有什么社交,不沾染凡俗是非,不卷入其他的事情之中,其实不过是暗指贾史王薛这些现在有牵扯的家族之势中,能放薛家一条生路,已经是圣上开恩,圣上想必不会再想有其他的事情有变故了。 那人沉吟半晌,没有回答薛宝钗的话,而是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向圣上禀告一番,至于你说的方子……” 薛宝钗抬手便将之前藏入手中的纸张拿了出来:“我自然不是空口无凭的,大人过目。” 这人能够这般自由地出入皇宫之中,借着皇后的赏赐,从福安郡主手中将消息传递给她,薛宝钗已经认定,他不可能会是水二爷的人,一个健全的男人能够在宫中行动,必然是经过了圣上的应允,他只有可能会是圣上的人,所以这些东西交给他,薛宝钗并不担忧给错了人。 纸张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那人只一展开,快速的瞟了几眼,脸上的表情微变,随后立马收起了手中的纸张,说道:“你交来的东西,恐怕还得再试验一番,等到结果出来,我便会将圣上的答复一起带给你。” “这些时日,你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安安心心的待在福安郡主身边,做好一个伴读该做的事就可以了。” 薛宝钗扬了扬眉,问道:“福安郡主是否是知情人?” 那人摇了摇头:“福安郡主知道我与你传递消息,但她是个聪明人,并不会多问为什么,所以你也不要多嘴说些什么。” 薛宝钗又问道:“我是想安安心心做好一个伴读该做的事,若是又有人找我帮忙做什么事的话……” 那人淡淡的道:“那位贾女史的事,我想你自己应当就能处理的很好,又何必问我呢?” 第36章 薛宝钗到:“我只是怕我擅自行动,给大人们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那人轻笑一声:“你便如之前一般对待她就行了。” “时间不早了,你在这里待的也够久了,还请快回去吧,再久一点旁人就要怀疑了。” 那人说了这句话,一闪身便消失在了假山之间,薛宝钗站在原地顿了顿,随后也转身离开。 这人并不肯给她一句肯定的答复,虽说她一直提出要给薛家求一条活路,但是究竟会不会放过薛家,直到现在,那人也并没有正面的回复过。 方才薛宝钗说与贾元春接触的事也不过是试探他的态度。 若是他说以后都拒绝贾元春的请求,那便是圣上已经准许了,放过薛家,给薛家一条生路,并且允许薛家戴罪立功。 若是他说贾元春有什么请求,都先答应,不要惊动他,那便是圣上还没有考虑好要怎么处置薛家,但是已经考虑好了要将她的价值利用到底,她自己的活路倒是保住了。 不过可惜这人聪明的很,他似乎是看出了薛宝钗的试探,所以并未给薛宝钗任何可以揣测的答复,不过,薛宝钗并不着急。 来日方长,等他试验过那方子的真假之后,想必无论是薛家的活路还是她的活路都有着落了。 …… …… 半梦半醒之中,薛宝钗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一处奇异之地。 她的意识似乎脱离了躯体,懵懵懂懂,视线也十分模糊。 忽然之间,她似乎看到了贾宝玉,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跟相熟的人在一起似乎会更有一些安全感,薛宝钗连忙向着贾宝玉靠近。 只是,贾宝玉似乎并没有看见她,薛宝钗靠近不了他,真真的瞧着他走了,被困在了原地。 在原地静静的待了一会儿,薛宝钗觉得自己的神智似乎越来越清醒,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 眼前是一片朱红色的围栏,还有白色的山石,似乎是什么人的隐居之所,掩映在茂密的树林和清澈见底的溪水之间,看上去十分清幽,人迹罕至,空气清新洁净。 远处传来一阵阵歌声,歌词听不太真切,依稀听出唱着什么春梦,什么飞花。 薛宝钗忽然间能够走动了,神志也回归,她站在远处,忽然了悟,这里似乎就是太虚幻境。 但薛宝钗想要躲开这里都来不及,本想见到贾宝玉,看见熟悉的人便跟随他一同而去,但是想到贾宝玉就是在这里遇到警幻仙姑,并且初试云雨,不免皱了皱眉,瞧了瞧周围的环境,她自去选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着。 来到这里,她似乎觉得自己浑身都十分轻盈,伸出手掌,在掌心中浮动着点点光斑,薛宝钗轻轻一握,那些光斑又如同活物一般飞走了。 薛宝钗站着未动,周围的景色却忽然开始变动,再一定神,她就站在了一条河岸边,边上的小草青翠欲滴,看来十分的生机勃勃。 不远处一株挺立的绿草尤为明显,薛宝钗忍不住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这种绿草似乎不是普通的绿草,她的身边还放着一块宝玉。 薛宝钗伸手触碰了一下这块宝玉,这玉很快便消失了,薛宝钗心里一惊,一定神,这块宝玉又出现在她的掌心。 莫名的,薛宝钗觉得这块玉有些奇特,掌心再次握成拳头,放松手指,那块宝玉又消失了,薛宝钗觉得这块宝玉似乎也是活物,隐蔽在了她的身体里。 身旁的小草摇曳的摆了摆,好像是故意在吸引薛宝钗的注意力,薛宝钗迟疑了一瞬,对这株小草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便伸出方才捏了宝玉的那只手,放在小草的草叶上。 只微微一眨眼,那株小草也跟着不见了,薛宝钗预感自己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像是一个空间一样,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空间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那株小草在空间中摇曳着身子,似乎十分开心的模样。 薛宝钗还欲再试探一番,忽然之间,身边的场景又变了,此时她躲在了山石之间。 耳边听见贾宝玉不知为何在大声的呼喊着救命,随后又叫了一声可卿。 薛宝钗忍不住探出头去,看见贾宝玉忽然在眼前消失了,眨眼一瞬,一位似仙子般打扮的模样的女子,一下子便出现在她眼前。 “从何而来的孽鬼,竟然闯入我的地盘?” 说着便要伸手去抓薛宝钗,薛宝钗心里一惊,刚刚一抬手,方才那株小草便突然冒了出来,草尖对着那女子,那女子躲闪不及,一手便抓在了草尖上,被刺得叫了一声。 乘着那女子吃痛后退的瞬间,薛宝钗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再次睁眼,她如今是在皇宫之中。 “原来方才都是一场梦境吗?” 可是应当也不仅仅是一个梦境吧。 薛宝钗盯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上面多了一个红痣,薛宝钗瞧着这个红痣,目光一闪,一株绿草便出现在了眼前,那块玉却是不见了。 小草在薛宝钗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立了起来,晃了晃身子,似乎是在邀功。 薛宝钗小心翼翼的道:“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那小草摆了摆,似乎在是在说不必在意。 薛宝钗继续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那个女子是不是就是警幻仙子?” 小草弯了弯腰,似乎是在点头,随后又摆动了几下,像是在解释些什么,可是薛宝钗领会不了它的意思,小草又开不了口,十分着急的模样,在薛宝钗手掌心转了好几圈,最后只能无奈的搭拢下来。 薛宝钗着实不能理解它的意思,只好开口道:“你是不是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小草一下直起了身,猛猛的点头。 薛宝钗有些疑惑,但继续问道:“既然这样的话,说明你应当是可以说话的,现在说不出来是发生了什么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重新可以说话?” 小草急得猛甩头,但是混乱的身躯语言,团团转着,这并不能让薛宝钗明白它想要说什么,小草只好又趴在了薛宝钗的掌心上。 忽然之间,它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对着薛宝钗蹦哒了两下,画了一个圈的模样。 薛宝钗突然福至心灵问道:“那块玉?那块玉不见了。” 小草突然兴奋地蹦哒了起来,跳了好几下。 薛宝钗继续道:“那块玉找回来你就可以说话了,是吗?” 小草连连点头。 终于明白它在说什么了,那块玉究竟去了哪里呢? 薛宝钗想了想,方才的场景,如此灵性的草,薛宝钗只能想到红楼里所说的绛珠仙草,可是绛珠仙子不是林黛玉吗?难道这株小草和林黛玉是同源的? 如此一来,那块宝玉会不会就是贾宝玉的那块玉? 方才在幻境中,贾宝玉出现在了幻境,所以那块玉也在幻境里出现了,如今薛宝钗离开了幻境,贾宝玉应当也已经离开了幻境,那块玉,如今很有可能就在贾宝玉的身上,宝玉不是号称衔玉而生吗?想来应该就是那块玉了。 可是那块玉一府子人把它当贾宝玉的半条命一样的看着,薛宝钗想了想,不知道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拿到那块玉。 于是薛宝钗只好对着那株小草道:“我如今身在皇宫之中,恐怕没有办法帮到你,只有先等等,看看之后有没有合适的时机,我帮你把那块玉拿回来。”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薛宝钗问道:“有何事?” 门外的人回答道:“学薛小姐,福安郡主得了皇后娘娘夸奖,皇后娘娘又赏赐了东西,并且让李小姐和您一同到凤藻宫中谢恩。” 到凤藻宫中谢恩? 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奖赏福安郡主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空见她们两个小伴读? 薛宝钗直觉这事不同寻常,但也立刻回复道:“我立刻收拾,稍等片刻。” 那人站在门外:“薛小姐,不急,皇后娘娘吩咐晚些时候再带两位过去,奴婢只是奉命先来向薛小姐禀告一声。” 薛宝钗起了身,重新换了套衣服,又收拾了一番,那株小草挂在薛宝钗的手腕上,若隐若现,并不能再回到之前薛宝钗感觉到的空间里。 薛宝钗小声的道:“你是不是不能隐藏自己了?要不然你就先待在这房间里罢了。” 小草奄奄的起了身,缓慢地从薛宝钗手腕里爬了下来,哼哧哼哧的跑到薛宝钗书桌上摆的一株水仙花的盆栽里,将自己的根插了下去,伪装成了水仙花旁边的一棵小草。 但是这宫里的花盆都是有专人打理的,水仙花的花盆里不可能放任它长出一株杂草来。 不过这些打理的人也是偶尔才会定时过来查看,不会日日都前来,而这是在薛宝钗的房间里,薛宝钗不在房间,应该也没有人会擅自闯进来。 薛宝钗于是对着它道:“那你便先在这里呆着,小心一些,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过来。” 小草点了点头,静静地靠在了水仙花旁边。 薛宝钗这才稳了稳心出了门。 李小姐和薛宝钗一同在福安郡主处等待了一会,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福安郡主想着皇后娘娘大概已经忙过了,这才起身,带着两位伴读一起往皇后的凤藻宫中走去。 这倒是薛宝钗入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走进宫内这么深处的地方,这也是第一次到皇后的凤藻宫中来。 进入宫门的时候,她竟然瞧见了贾元春就站在不远处候着,贾元春也看见了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淡淡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便默契的转过了头。 “薛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第37章 皇后娘娘是一位一位召见的,那位李小姐先行进去了一刻钟,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激动。 薛宝钗有些疑惑,这位李小姐平日里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也不怎么巴结福安郡主,这会儿只不过是见了皇后,怎么会激动成这个样子?连面上的表情都稳不住了。 未曾多想,皇后便吩咐人叫薛宝钗进去。薛宝钗整理了下衣服,便低着头恭敬地走了进去。 虽然是低着头的,可是她也用余光瞟到,原来宫殿里不只有皇后娘娘,还有一位中年男子在。 只是在这皇后的宫殿之中,坐在皇后身边的中年男子还能有谁?可不就是圣上。 薛宝钗连忙请安。 皇后娘娘站在一旁并未开口,圣上开了口,对着薛宝钗说道:“你交来的东西已经试验过了,放薛家一条生路,只要他们识趣,未尝不可,而你在福安郡主出嫁过后,便到皇后娘娘身边来做个女使吧。” “待时机成熟之后,你便作为皇后娘娘的替身于观中修行,如此,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薛宝钗连忙低头道:“不敢有什么别的要求,多谢圣上,多谢皇后娘娘。” 只想到被她从太虚幻境带出来的那枚绛珠仙草的模样,她犹豫了一瞬。 立刻被圣上看了出来,圣上继续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薛宝钗犹豫了一下,说道:“贾府的公子,贾宝玉身上有一块玉,那不是一块凡玉,但若是圣上有用,清虚观观主看过之后留下便是,若是圣上无用,可否将那块玉给我?” 圣上似乎有些好奇的问道:“一块有些灵气的玉石,我这宫内也并不是没有,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要这块玉有何用?” 薛宝钗只好道:“我有一位好姐妹,这块玉是她的,与她如同半生一般,如今她失了这块玉口不能言,我只能将这块玉想办法拿回来。” “不过不拿回来也没有什么,等贾宝玉这一世结束,玉自当会回到她的身边。” 当然,这话半真半假,尤其后面这一段,完全就是胡扯的,不过既然圣上他们认为她不是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那扯这个话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她想着那查探她的人提起清虚观观主的样子,想来这等修道神通之事,也在皇家的掌控之中,清虚观观主便是皇室出面处理这些事的人,应当十分受圣上的信任,也与皇室关系匪浅。 既然那位清虚观观主,也只是查探出她不是原本的薛宝钗,但是更多的他却是不知道的,相比这块玉,他应当也查不出太多的东西,能通过圣上的渠道拿到自然是最好的,薛宝钗自己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拿到这块玉。 圣上不知道信了薛宝钗的话没有。当初贾宝玉降生传出衔玉而生这样的话,这样祥瑞的事皇室都没有出现,凭什么出现在一个国公府内?这样的流言已经传了这么多年,皇室也未曾出面处理过,想必应该已经查探过,那这块玉最多是有些灵气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的作用。 这样一来,圣上应当不会吝啬这一块玉,薛宝钗提供的方子可是真正的对如今的圣上十分有用的。 圣上果然也没有再质疑她,只是道:“如此,一块玉罢了,便赏给你吧。” 薛宝钗连忙道:“多谢圣上赏赐。” “皇上公务繁忙,其余的事便交给臣妾处理吧。” 皇后娘娘送走了皇上,对着薛宝钗笑道:“既然之后你会到我这处来服侍,倒也不必这么拘谨,平日里若是我宫中的宫女找你走动,你也可以多了解一番。” 薛宝钗知道皇后娘娘这句话指的是贾元春不,知道贾元春又做了什么,让皇后娘娘这样敲打她。 眼看着时间过了好一会儿了,皇后娘娘说了这句话,便吩咐让她们谢恩之后便回去吧。 薛宝钗和李小姐叩谢之后便跟着福安郡主一起回去了。 回到房间,薛宝钗立刻去查找那株仙草还在不在,小草怏怏的趴在水仙花的花盆里,看起来不是很精神的样子。 薛宝钗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这么没有精神?要不要给你浇一点水?” 小草像是被吓了一跳,一下子直起身,猛地晃着身体,摇头的模样。 最后拔出了自己的草根,在书桌一旁的纸上擦了擦,然后跳到了薛宝钗的手腕上裹着。 薛宝钗笑了笑道:“既然你不喜欢浇水,那便算了。” “我方才已经趁机向圣上提了索要宝玉的请求,这比我之前预想的要顺利得多,不出我所料,等到贾元春封妃之前,我们便能拿到那块玉了。” 不知道听懂她说什么没,小草晃动着叶子挠了挠薛宝钗的手心。 薛宝钗直觉这是在向她问解释的意思。 薛宝钗便对着它分析道:“那块宝玉如今在贾宝玉身上,说来也有些灵气。” 后期贾政的小妾赵姨娘算计贾宝玉,贾宝玉的玉污了,他也因此一病不起,这事儿说起来倒像是觉着这玉似乎与贾宝玉的命相连着,贾府十分看重。 但此时细究起来,也未必就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污了宝玉是什么说法,难道就是说赵姨娘伙同贾宝玉的干娘一起算计他诅咒他吗? 可是她们诅咒的是贾宝玉本身,并不是那块玉,什么污不污的?不单单说贾宝玉那干娘本身也有些道行,所以她的诅咒见效了,因此贾宝玉才一病不起,那不也是正常的吗? 他们处置那诅咒的手段粗糙的很,那贾宝玉的干娘到底是有些道行的,他们找出了原因之后,竟然没有请相同的有道行的人来解决这件事,而是自己处置了,如此一来不起作用,难道不是也正常吗? 所以说那后来的一僧一道非说这宝玉污了,所以贾宝玉才变成这样,不免有些牵强附会吧。 不过若是这玉有些特别,有些灵气,倒是说得过去的。 “若是旁的人想要拿走这样一块玉,怕是要多费一些口舌,或者说十分的有难度,因为贾府中的人将这块玉看得十分重,并不肯轻易相信旁人的话。” “但要是说这句话的是圣上的人,那他们就要多加斟酌了。本身这块玉的出现,就是对皇室的挑衅,这么多的皇子龙孙都没有什么衔玉而生的祥瑞之事,怎么偏生你一个手握重兵的国公府的后辈却有了呢?” “之前皇室并没有计较这件事,贾府也将此事当做祥瑞口口相传,自然没有什么人不识趣的去挑明说这件事不妥,如果是皇室要计较这件事,那他们就要好好考虑一番了。” 这事儿说到底,最初流传出来就是贾府的不对,若他们没有别的心思,那这样的流言就是皇室收拾他们的把柄,若是他们有别的心思,虽然有这种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可是皇室若是真的要针对这件事情,要收拾他们,那不也是显而易见的把柄吗? 所以薛宝钗笃定,只要圣上开了口,无论这枚玉对贾宝玉究竟有多么重要,想来贾府一定会十分识趣的将这块玉送到皇宫之中,以表明他们府中人的无辜和无心之举。 “之所以说是会发生在贾元春封妃之前,那也是因为这件事说是小事,如果没有别人弹劾,倒也真算一件小事,但要是这样的事发生在一位妃子的弟弟身上,圣上免不了就要考虑更多了。” “贾府送贾元春进宫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封妃吗?如今亲眼看着圣上松了口,距离封妃就一步之遥,但是因为贾宝玉衔玉而生的事,对此尚有犹疑,贾宝玉和贾元春之间,他们会舍弃谁而成就谁呢?恐怕应当是距离圣上更近的贾元春是他们的选择吧。” “如此一来,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面,只要皇后娘娘稍一暗示此事,贾元春自己便能识趣的示意家中将贾宝玉的玉奉上,只要此事已达成,离圣上为贾元春封妃也不远了。” 薛宝钗送上的方子不是旁的什么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样便是无数穿越者都认为十分重要的□□。 一切的止足不前都来自于火力不足,圣上怕贸然动四大家族,贸然动老旧贵勋,造成军权不稳,造成朝堂不稳,但是在□□的震慑下,圣上自己的新军一定能稳稳压制住老贵贵勋的旧军,这样还能不稳倒像是笑话了。 何况,充足的火力带来的好处可不仅仅只是这一点,但这些都与薛宝钗没有更多的关系了。 “圣上掌握了□□,能够用自己的新军压制老贵勋们的旧军,不怕军权不稳,不怕军中动荡,有了足够的底气,可不就是正式收拾那些根深蒂固的老家族们的时刻了。” 预想使其亡,必先使其狂。给贾元春封妃,便是收拾贾家的讯号,如红楼原文中后期那样,即便贾元春有预感,又能如何呢? 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就算有预感,但是也不敢肯定,圣上竟然就真的那么果断,这样将几个家族一同抬手收拾了。 而封妃的路就在眼前,她为了达成这件事,小小年纪入宫,在宫中蹉跎这么多年,难道因为这一点犹豫变止步不前吗? 要知道,将适合的女子送入宫中的,可并不只有贾府一家人,圣上露了这个口风,若是薛宝钗止足不前,有的人是想往这位子上扑的,她努力了这么久,也不可能平白将这位子拱手让人。 薛宝钗叹了口气:“皇位更迭,这本是固定的结局。” 第38章 几年之后,福安郡主出嫁,伴读李小姐进了平郡王府,薛宝钗被皇后娘娘看中,调入宫中做女史。 随后,薛宝钗替皇后娘娘入道观修行做替身修士,薛家得到圣上赏赐,这泼天的荣耀,他们终于是接住了,薛蟠带着薛姨妈搬离了贾府。 而后,贾元春封贤德贵妃,圣上开始了他的行动。 “薛修士,这是你要的玉。” 来人正是多年前薛宝钗见过的那位,可能是想着他们熟悉,所以送玉的人便是他。 薛宝钗接过宝玉,手腕上的仙草便激动的当着那人的面卷在了宝玉身上。 那人目光有些惊异地瞥过这株草,不过因为这只是一株小草的模样,看上去外表十分无害,是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薛宝钗对着他道了谢:“多谢大人了。” 那人对着薛宝钗说道:“修士给的东西有大价值,圣上叫我一问,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薛宝钗只是道:“到底我在贾府住了一场,若是府中有人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乃是无辜之人,我想请薛家派人将她们都接走。” 那人笑了笑:“这倒是无所谓的,毕竟圣上本也并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只是墙倒众人推,就算贾府中有人是无辜的,可是等贾府倒了之后,趁着贾府失势混乱之中下手的人也不少。 薛宝钗有心救他们,就跟当初救香菱一样,只是这时她怕自己出手太敏感,所以也顺便对着面前这人剖白一番。 “除此,我便别无所求了。” 薛宝钗淡淡道:“能给的东西我都已经给了,大人可还有什么事吗?” 自从替皇后娘娘在关中修行,她也本也不是真的修行需要抄写什么经书,所以这些日子都用来回想能够起到作用的东西了,其中最多的便是医术。 或许是因为薛宝钗这具身体本身就格外聪明的缘故,回想起前世看过的书籍,竟也好似历历在目,在以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竟然能把所有看过的书全部都一字不差的默写下来。 只是她穿越这事本就难以解释了,再有这样的神奇的事情发生,她也没有再探究的意思。 那人听到薛宝钗的问话,回答道:“我来并不是为了逼迫姑娘什么,而是想问问修士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是从她这里拿的东西多了,圣上要处置的事情也处置完了,这些年倒变得十分心宽,想要将薛宝钗拘在一处的想法,如今似乎也起了些变化。 但是薛宝钗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只是摇了摇头道:“早就说过,我本来无意占据薛家姑娘的身体,也没有想过要在这世间行走,如今这样对我,倒是正好,只待时机到了,我便脱离这具身体,往我自己的来处归去。” 那人目光闪了闪,不知道有没有相信薛宝钗的话:“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修士了,若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观中的人向我们传话。” 薛宝钗客气道:“谢谢大人。” 那人就这样离开了,并没有再打扰薛宝钗,薛宝钗这才连忙看向小草。 小草紧紧地缠着那枚宝玉,那玉似乎变得有些小了,像是被吸收了一样。 薛宝钗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何了?” 小草抬起了头,声音细细的,软软的,小声的道:“好好吃。” 薛宝钗一怔,脸上不免带起了笑容:“你的声音好可爱啊。” 小草有些害羞的往她袖子里钻了钻,小声的说道:“等我把它吃完,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薛宝钗一愣:“离开这里,你是说……” 那小草并没有听出薛宝钗的诧异,小声的解释着:“这一处小世界并不完整,所以才惹得那警幻仙姑将这处当成了自己的试炼场,若是旁的完整的小世界,可不能容得她就这样随意的插手人世间的事。” “你既然要历世修行,这样被占据的小世界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不如早早脱离,免得被那警幻仙姑给盯上,我如今还没有恢复,我打不过她。” 历世修行? 难道这小草以为她这种穿越,是转世为人历世修行所为? 薛宝钗顿了顿,说道:“我在历世修行吗?我并不知道,那我应该做什么?” 那小草摆了摆手:“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要是知道了,算什么修行呢?等我恢复过来,趁着此处有龙气庇佑,那警幻仙姑并未打算找过来,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 “至于你需要做什么?万千大道,各人有各的道,我也不知道你历世修行是为了什么,如此,顺其自然便好。” “如今你为凡人身,恐怕之后的世界你也会是凡人之身,你得有一些自保的能力,我并不能陪伴你太久,这块宝玉等我吸收完它的灵气之后,它自身也不是凡物,你可以将它当做介子空间,我会将它存于你的识海之中,无人可以夺取,若你转世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空间内就可以存储一些保命之物。” 薛宝钗感动道:“多谢你。” 小草叉着腰道:“不必谢我,我是还你在那幻境中带走我的因果罢了。” 薛宝钗有心问它与那绛珠仙草林黛玉的关系,但想了想,她并不会在此间停留太久,倒也收起了多余的好奇心。 几日后,圣上终于对旧臣势力下了手,一时之间京中风声鹤唳,薛家得以保全,又得薛宝钗的消息,及时带走了抄家后无罪释放的女眷们。 那日,小草也终于吸收完了宝玉的灵气,薛宝钗接到薛蟠传来的女眷皆平安无事的消息,忽然心中一动,掌心突然出现了一本册子,上面写着金陵十二钗几个字。 薛宝钗翻开这册子,里面画着各个女子的模样,还有一些字迹,但是薛宝钗却看不懂这字迹。 正翻看之时,忽然察觉这册子产生了变化,厚度似乎不太一样了。薛宝钗将册子合上,发现册子的封面已经变成了记忆之书四个字。 再往后翻,十二钗正副册的人物画像之后,出现的乃是一个男子的画像,旁边仍然有字迹,薛宝钗看不懂。正欲从这男子画像的衣物中识别他的身份时,忽然从天而降一道明光,穿透了屋顶,照亮了室内。 小草发着光芒,在她眼前浮起,说道:“是时候该送你走了,你需要再留几日,与你想要的人道别吗?” 薛宝钗微微一愣,随后道:“不需要了,多谢你。” 那小草促狭一笑:“今日过后,大家都以为你飞升了。” 薛宝钗也笑了笑,迎着明亮的光柱消失在了匆匆来人的眼前。 …… …… 好闷,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令人喘不过气来。 薛姚混沌的神智逐渐恢复,一睁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她想撑着身子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行动似乎有些受限,薛姚先行抬起了右手,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泥土,这才有功夫看着自己现在的情形。 她竟然整个身子都被埋进了土里,面前有挣扎的痕迹,她的头至少是露出来的,但胸口仍被泥土压着,所以才会感觉到一阵窒息。 一边接受这具身体的记忆,薛姚一边挣扎着从泥土里爬了出来。 “咳咳。”就连鼻息间也尽数是泥土与沙尘,薛姚猛烈的咳嗽起来。 因为脑海中的记忆,她猛地捂住嘴唇,她现在不能被人发现。 “我是叫……上官丹凤?” 感谢薛姚看过的杂书够多,借薛宝钗身体带来的超强记忆,她清晰的记得这个名字是出现在哪部小说里面。 “竟然是陆小凤传奇……” 好不容易从坑里爬出来,薛姚实在是太累了,连忙坐在一旁,神念一动,便出现了那本记忆之书,再次翻开,在之前瞧见的那个男子的画像之后,又出现了一个男子的画像,那是一个胡子像眉毛一样,穿着一件大红披风的英俊男子。 “这就是陆小凤了?前面这个男人是谁?” 薛姚有些疑惑,但这个男子身上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没有带着剑,没有穿着特定的服饰,只是手上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像是公子哥一样。 不明白,薛姚也就不想了,她开始翻找起那小草留给她的宝玉空间的东西来。 现在的薛姚浑身狼狈,但她竟然从宝玉空间里翻出了一把铲子,还有衣服。 薛姚先拿出铲子,将她爬起来的土坑填平,又踩了踩,随后又拿出一件披风披在身上挡住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这才有功夫打量四周的情况,她像是被埋在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后花园处,之所以是富贵人家,乃是这旁边种着不少的树,看起来郁郁葱葱,十分茂盛,倒像是山林一般了。 可是不远处又是假山造景,还有水池,若说是山林,恐怕山林间不会出现这样的自然景色吧,这样的造景也就只有人力而为了。 并且薛姚就站在这里,竟然望着那假山望不到房屋,说明这处园子十分的宽阔,薛姚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脚下这块被铲平的地面。 因为旁边就是进入小树林的路,树根从地下钻起,蜿蜒曲折的盘在地面,显得这处不是十分的显眼了,只需要一场雨,便能将这些痕迹都冲刷完。 “滴答滴答。” 正想着只需要一场雨,滴答滴答的雨点便落了下来,薛姚连忙从空间里拿出一把雨伞,这雨便如同正在等她一般,等她一打开雨伞,这雨便倾盆而下。 在暴雨的冲刷之下,薛姚爬出来的土坑再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痕迹了。 薛姚深深吐了一口气:“我似乎没有武功啊……” 第39章 上官丹凤是谁? 感谢薛姚的记忆和这具身体的记忆,薛姚确认了此上官丹凤就是陆小凤传奇中的上官丹凤,只是现实的情形和书中的依旧有所不同。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她是金鹏王朝的公主,但金鹏王朝已经灭国,她跟随父亲隐居在此,父亲虽然已经不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却依旧保留着奢靡的爱好,导致他们如今生活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光鲜。 因为上官丹凤十分貌美,但却不会武功,于是便安排了她的堂妹上官飞燕跟在她身边,这世道只有貌美却没有武功,只会是祸害。 正因为如此,明明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地位却天差地别,她那表妹日益嫉妒她,于是终有一天将上官丹凤残忍杀害。 上官飞燕还妄图将上官丹凤的脸剥下来,做人皮面具,只是在施行之时,被她们的妹妹上官雪儿差点撞见,所以只好放弃了这件事,匆匆将上官丹凤掩埋。 既然已经掩埋了,想来尸体腐烂的很快,上官飞燕应该不会在挖开她的埋葬之地再来取她的人皮了,所以她暂时是安全的。 薛姚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了这处埋藏之地,没有被做什么标记,大雨一冲刷,再过些时日,便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块儿土地,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她现在不能回去,上官飞燕想杀她易如反掌,她不能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但这个世界会武的人太多,凭上官丹凤的美貌,她若是没有靠山,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想了一圈,薛姚决定去碰瓷,至于碰瓷的人选,那当然是天底下最心善的花满楼了。 …… …… 这段时日进入雨季,花满楼正在他的小楼里饮酒,当然,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他的好朋友陆小凤。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雨下个不停,烦人的很。陆小凤出现在花满楼小楼里的频率都高了不少,因为雨天,人们都不喜欢在外晃悠。 忽然之间,陆小凤的眉毛动了动,眼尾一挑,陆小凤对着花满楼道:“你这地方可真是够热闹的,什么时候来都能碰上有趣的事。” 说这话自然是有原因的,花满楼的小楼大门常打开,是为那些寻求帮助的人敞开大门,时常有人上门求助花满楼。 这条街上的人都是曾被花满楼帮助过的人,所以即便他有时候不在这里,也有人照看他楼中的花花草草,这也是花家人放心他一个人独自住在这小楼的原因之一。 往日里来求助的人都有人引导着上门来,如今这般喧哗的倒是稀奇事。 花满楼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有些无奈的对着陆小凤道:“你请自便,我先去看看。” 陆小凤自然不会就这样坐着,凑热闹也是他的习性,于是陆小凤起身慢了一步,轻功飞了出去,谁知下一秒,花满楼便察觉陆小凤身旁的气息一滞,似乎是突然之间顿住了脚步。 这倒是有些稀奇了,是什么人能让陆小凤凑热闹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花满楼缓缓的走了出去,风中带来了一阵淡淡的清香,似乎来人是一位女子,听周围的动静,还是一位貌美的女子。 花满楼还未说话,那女子便幽幽的叹道:“你便是花满楼吗?” 声音略带些疲惫的沙哑,可是仍旧不损耗那嗓音的柔软动听,只单单听到这声音,便能想象这女子是一位如何温柔又绝色的女子。 被她念着的名字,便好似是世上最动听的乐器碰撞而响起的音节,惹得人心中动摇。 不等花满楼回答,那女子便又叹道:“看来,我确实是求不得公道了。” 这话听得人满心疑惑,花满楼温柔的问道:“这位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需要求什么公道?” 陆小凤连忙回神接话道:“姑娘的公道又与花满楼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求不得公道了?” 这女子正是如今顶着上官丹凤的脸的薛姚,顶着上官丹凤绝色的脸,薛姚即便带了面纱行走在路上,也十分的不安全,还好小草在空间里给她塞了够多的迷药,普通有内力的人随随便便就能放倒,薛姚靠着这些迷药才能安全的摸到了镖局。 虽然不知道这个镖局是什么镖局,但薛姚偷偷的观察了半日,这镖局的生意不错,门面也很大,应当是值得信任的。 只是镖局押镖有自己的规矩,薛姚想了想,也没有拿出什么真正的值钱物品给人押送,掏了一个骨灰盒出来,找上镖局,编了个故事,请他们将自己送到花满楼的小楼处。 谁知这镖局竟然也是花家的产业。 薛姚说,自己被一名男子诱骗私奔,这等事对于女儿家乃是一桩丑事,所以她被逐出家门,如今无依无靠,只得拜托镖局去寻花满楼,但是为什么寻花满楼,乃是因为这位男子谎称自己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花满楼。 如今的花满楼还没有跟着陆小凤一起享誉天下,旁人自然也不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信息,薛姚编造的故事一下子就引起了这镖局的注意,薛姚也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在编造故事的时候并没有说这名男子还是失明的人,因此,这镖局便以为是一男子伪装花家七公子的身份招摇撞骗。 跟薛姚了解一番后,还是答应将薛姚护送到花满楼的小楼中,这等显而易见的骗局,想必这位姑娘一见到花家七公子,便能明白她是被骗了。 薛姚在得知这镖局与花家有关系时,心中也是十分诧异,庆幸自己没有编造太多花满楼的特征,不过她也只是为了碰瓷撞上花满楼,因为接下来上官飞燕也会找到他们,不解决上官飞燕,她根本无法作为上官丹凤生存下去。 而她也无法隐姓埋名,因为上官丹凤这张脸,注定她无法就这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女子生活下去。 陆小凤是个浪子,行踪难定,而花满楼却有固定的地方,他是一个善良又温柔的人,如果薛姚坦诚自己的麻烦,花满楼是一定会无条件的帮助她的。 不过现在两人竟然在一块儿地方,那正合了薛姚的意。 听到花满楼和陆小凤的话,薛姚只默默低下头,流下了眼泪。 美人垂泪,在风雨中单薄的身姿摇曳着,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心疼。 护送薛姚的镖师不等薛姚再说话,便主动上前轻轻解释了这一切。 等到那镖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花满楼和陆小凤说明白了,薛姚这才擦了擦眼角,轻声道:“虽然来之前我已经明白是那贼人冒名顶替花公子的身份招摇撞骗,可是我心中仍有一丝期待,现在见了花公子,我便知道那贼人果然是冒充的,他那样的人如何能比得上花公子这般风光霁月呢?” 温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的柔弱女子,总是会惹人怜惜的,陆小凤也忍不住柔了声问道:“姑娘说因那贼子你如今已被逐出家门,这之后可怎么办呢?” “恕我多嘴,我瞧姑娘似乎手无缚鸡之力,可姑娘又生的实在是天姿国色,若是孤身一人在外,恐怕会招惹来不少小小的觊觎。” 听了这话,薛姚惨淡的一笑:“公子是好意,我自然是知道的,事实上,若不是托了镖局,我恐怕也无法平安的走到这里来。” 薛姚的眼中露出茫然和脆弱:“天下之大,我也不知道何处是我的容身之处。” 瞧着这姑娘的模样,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既然狠心能将她逐出家门,恐怕也不会轻易的原谅她。 如花满楼这般家世的人更是明白,越不是普通的人家一旦做下了决定,越是难以更改,于是将这位姑娘逐出家门的举动,怕是就算外人上门解释也难以改变这样的结局。 花满楼听到陆小凤的话,也是明白这位姑娘不但没有武力,十分柔弱,更是长得极其貌美,陆小凤的红颜何其之多,他都说出这位姑娘天姿国色的形容来,恐怕这位姑娘是真的长得十分出色,如此一来,她若是孤身一人没有庇佑,恐怕真的不太安全。 花满楼于是轻声道:“姑娘既然来寻我求公道,那人冒充了我的身份骗了姑娘,我自然也该担一份责任,不如姑娘先留在这里,待我找到那贼人为姑娘找回公道如何?” 直接邀请这位姑娘,在这里没有理由确实不太合适,但要说以为她讨回公道,让她暂住倒也是可以的。 薛姚有些犹豫,那镖师劝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姑娘在这里住,既安全又没有人会多嘴说些什么。” 这一处都是熟悉花满楼的人,自然对花满楼的人品十分的信任,小楼里住进了一位漂亮姑娘,大家也不会多嚼什么舌头根,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何况花满楼想要帮的人,花家怎么能干看着不搭把手呢。 薛姚犹豫了一瞬:“公子多虑了,我并不是担忧别的什么,既然敢走出家门,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我只是怕麻烦了您。” “那人本就是招摇撞骗之辈,已经坏了公子的名声,叫我误会找上门来,怎么能是公子的责任呢?” “若是公子能帮我讨回公道,那自然是最好的。” 说着,薛姚顿了顿,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宝珠,上前几步轻轻拉住花满楼的袖子。 花满楼尚在怔愣之中,他还以为这位姑娘是什么书香人家的女子这才会因为这点事情被逐出家门,谁知这姑娘的行为举止十分大胆,叫他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直到手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才回过神来。 “姑娘,你这是……” 第40章 掌心中的触感告诉他,这是一枚价值连城的宝珠,花满楼一时之间对她的身份产生了疑惑,但体贴的并没有在此刻问出来。 薛姚将宝珠塞在了花满楼的掌心中,对着花满楼道:“我身无长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花公子,这物件便当作给花公子的谢礼吧。” 陆小凤在一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宝珠怕是价值连城,姑娘还能说自己身无长物?” 薛姚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宝珠虽然珍贵,于花公子来说,怕是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吧。” 花满楼这才反应过来:“姑娘不必如此,既然说了此事有我的一份责任,我定然会帮姑娘到底,姑娘并不需要给我这等报酬。” 薛姚轻轻的笑了一声,如同洁白的绒毛一样抚得人心痒痒的:“我给出去的东西便不会再收回来了,若公子觉得这不是报酬,那便是我住在公子这里的伙食费吧。” 花满楼还想再说些什么拒绝,陆小凤却瞧出了薛姚神色的坚决,连忙抓着花满楼的手,大声道:“哎呀,大男人唧唧歪歪的做什么?既然这位姑娘说了是伙食费,那你便好好照顾姑娘就是了,这伙食费怕是供一辈子都给够的。” 这姑娘看起来财大气粗,不像是缺这黄白之物的,花满楼自身也不缺,两个人何必为这东西争来争去的。 陆小凤对着那一旁的镖师说道:“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我们会好好照顾这位姑娘的,你们便先走吧。” 薛姚在进来之前已经将镖师的钱财付过了,这会儿听到陆小凤的话,也转头对着镖师道:“多谢各位镖师护送了我一路。” 那镖师抬手便告辞着:“既然人已经送到,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那镖师转头对着花满楼告辞道:“七公子安好,我们便先回去了。” 花满楼点了点头:“各位慢走。” 将旁的人打发走了,陆小凤这才上前围着薛姚转了一圈,像一只开屏的公鸡一般仰着头,问道:“还没有请教姑娘的名字?” 薛姚笑了笑,回答道:“我知道你是花公子的好朋友陆小凤,在路上的时候,花家的镖师与我说过一些,在下薛姚,今后便多麻烦花公子了。” 花满楼回答道:“薛姑娘客气了。” 陆小凤连忙也回答道:“不麻烦,不麻烦。” “对了,薛姑娘既然要找那个骗子,那他可有什么比较明显的标志之处?” 薛姚顿了顿,随后道:“他……会武功,一表人才,性格孤傲,写的一手好字,若说有什么特殊之处……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所表现出来的每一项都可以称得上特别。” 这样的描述倒教人有些出乎意料了,之前说他用花满楼的身份招摇撞骗,原本陆小凤和花满楼还以为那是一个类似于书生样子的花言巧语的人,才能骗到薛姚这样的似乎是书香人家的闺阁小姐,但是从她的描述之中来看,似乎并不是如此。 陆小凤有些疑惑的问道:“薛姑娘是如何知道他会武功的?平日里对会武功的人也有接触过吗?” 薛姚顿了顿道:“我家并非是什么书香门第,我们常年隐居,家族中也有人习武,我的堂妹便会剑术,那人也会剑术。” “所以我并非对武功一无所知,只是族中规矩,我并不需要习武,而家父也不愿意让我习武,所以我才没有武功,但是我却是知道的。” “那人的武功应当不算差,不是什么三脚猫的功夫,不然我也不会轻易的被他给骗到,只是我们家族常年隐居,对外面的情况,我自己知晓的并不多,并不知道他说自己是江南花家七公子的身份,乃是假冒的。” “我也着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假冒,因为他无论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我看中的只是他这个人而已。” 花满楼忽然问道:“你的堂妹修习剑术,那那人与你堂妹相比,如何?” 薛姚想了想,随后回答道:“他的武功应该在我堂妹之上,他们曾经比试过。” 陆小凤不禁皱了皱眉,问道:“说他带你私奔,以薛姑娘的家庭关系,应当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薛姑娘家里才是,怎么还会见过薛姑娘的堂妹呢?” 薛姚哑然,临时编造的谎言经不起推敲,她的本来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去追踪那个男人。 当然,那个男人也是真实存在的,她见过上官飞燕的身边出现过一个男人,她们还一起切磋,比试剑术。 正因为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所以薛姚才选择了这样一个谎言来编造,毕竟谎言要半真半假,有这样一个真正的人物依据来支撑,才能显得故事靠谱。 薛姚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毕竟拜倒在上官飞燕的裙下的男人实在太多,又太过容易,上官丹凤并不会去过问这些。 薛姚只得装作沉思的样子,随后皱了皱眉头道:“我之前以为我和我的堂妹关系还不错,所以这件事并未隐瞒她,但现在想来,他们比试之时,似乎对于对方的招式有些熟悉。”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先认识那个男人,还是那个男人本就和我堂妹先认识,随后才认识的我,只是若他和我堂妹先认识,为什么在我面前装作不认识呢?” 陆小凤道:“薛姑娘,恕我直言,您随手便能拿出这样一枚宝珠,想必家底殷实,应当是巨富之家,那这样的财富是属于您的父亲,还是您的父亲和兄弟共有呢?” 薛姚并不迟疑的回答:“因为我家族的传承习俗,家中一切自然都是属于我父亲的。” “这样便说得通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行走江湖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会短,遇到的事也多如牛毛。 “薛姑娘应该还有别的事隐瞒我们吧?” 不然她一个弱女子,即便家族隐居,被逐出家门,怎么会连一个帮她和保护她安全的人都没有,薛姑娘身上的财物并不少,一瞧着便不是私自携带能带出来的,既然如此,那只能是赶她出家门的人,并不在乎她带走了多少财物。 既然连这个也不在乎,那么他们赶她出家门,只是对她的唯一处置,让她不再是他们家族的人,如此一来,怎么会没有长辈和兄弟姐妹再帮她一把,以至于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貌女子独自行走在外?以这位薛姑娘表现出来的性子,她应当也不会与家人的关系太差才是。 何况她之前带着面纱还能说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可是既然找到了镖局,有镖师护送,她也依旧藏着自己的容貌,可是美人的身段是藏不住的,说明她真正要藏的,并不是自己的美貌,而是她的这张脸。 “薛姑娘为什么要隐藏面容呢?是因为怕熟悉的人看见吗?” 薛姚幽幽的叹了口气,轻轻解下了面纱,花满楼清晰的听到陆小凤轻吸了一口气,接着,薛姚悠悠的弯了弯腿,行了个在上个世界中,薛宝钗在宫中学的礼。 这个仪态是十分唬人的,至少,陆小凤轻轻的嘶了一声,似乎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 薛姚微微一笑:“既然花公子已经承诺帮我,想来陆公子应该也不会半路抛下我不管了吧。” 陆小凤哀叹一声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你做的好事,可是给我们俩找了一个大麻烦呀。” 这样一位美人,身家丰厚,仪态高贵,如今却孤身一人,找上了他们,陆小凤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她遇见的不会是什么轻而易举便能解决的小事。 只是花满楼已经答应了的事,即便是被这位姑娘动了心眼算计来的,可是她需要帮助也是真的,因为她现在展现出来的柔弱,没有武功,空有财富,这些对她孤身一人来说只能算危险的外在都是真的,那花满楼就绝不会反悔自己做下的承诺。 那作为花满楼最好的朋友,陆小凤也一样,他并不会因为这位姑娘之前编造的谎言而拒绝她的求助,因为她现在的无助是真实的。 所以陆小凤也只是说了这一句话,接着便继续问道:“薛姑娘既然相信我们,不如坦诚一些,将事情都告诉我们,这样我们也好帮助薛姑娘。” 陆小凤和花满楼的人品,即便这里不是书籍而是现实,但薛姚觉得,自己还是信得过的。 可是要完全坦诚,却又有很多东西不好解释,比如上官丹凤完全不会接触到的消息、人或者事。 何况她要怎么在现在的朝廷之下,对眼前的人说,她是金鹏王朝的公主,请他们为了金鹏王朝家族内部的事插手,虽然金鹏王朝已经灭国,但是异国之事,毕竟是敏感的话题。 当初书中的上官飞燕让他们牵扯其中,也是使了手段,并且先扯上江湖之事,才将人绑住的。 要知道,上官飞燕找上陆小凤的时候,陆小凤的第一反应可是想跑路的。 薛姚沉默了半晌,最后开口道:“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薛姚想,撒谎总会被识破,那株仙草认为她是在历劫红尘,想来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这样认为。 这不是她带着记忆穿越的第一个世界,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至少,她应该在每个世界有所收获,有所成长,这里是武侠世界,人命如草芥,手无缚鸡之力便如同待宰的羔羊,没有足够强的力量,就要有足够强的心智。 换言之,要够狠。 要让谎言不被戳破,上官飞燕总归是要死的,不如让她来动手。 “事实上……那名故意出现在我身边的男子,是我的堂妹上官飞燕故意安排在我身边的,为的是骗取我的信任,随后拿到能够掌控我们家族财富的钥匙。” “这其中牵扯到了好几位江湖名宿,若是传出风声,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魔/蝎/小/说/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我们的家族来自域外,家父厌倦了域外的斗争,所以来到中原隐居。” “当初为了隐居,父亲遣散了家中的下属和仆人,将族中财产都尽数藏匿,只带了一部分足矣维持生活的财富离开,又分了不少给遣散的人,以全多年的情分。” “虽然留下的财富比起藏匿的不算多,但也是一笔巨财,所以生活也算是不错,原本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下去也不错,可是父亲年纪渐长,他犹豫再三,终究将藏匿宝藏之事告诉了我,并且对我说了开启宝藏需要一把钥匙,因他现在身体还算康健,所以并没有说太多关于钥匙的事情,只说等到合适的时机会将钥匙的下落告诉我。” “我本也生活富足,对那笔宝藏并没有什么野心,所以也没有多问这件事,只是我自认为和我的堂妹关系还不错,所以闲谈时无意间说起了这事。” 说到这里,薛姚幽幽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十分哀愁。 虽然她还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结合她前面说的话,再加上这一声难以言喻的叹息,聪明的陆小凤和洞悉人心的花满楼很容易就猜出了后续。 这世间为了家财反目成仇的不在少数,何况普通薛姑娘家这样的,财富都只由继承人一脉继承,而他们的兄弟姐妹都无法平等的获得,难免会让人觉得人心不平。 大家都是同一血脉的兄弟姐妹,凭什么你有的我没有,凭什么你有那么多而我这么少,事实上,薛姑娘他们家族在域外生活了这么久,直到搬到中原才出了事,便可以瞧出,人心不满这是必然的结果。 薛姚微微瞥了一眼花满楼和陆小凤的模样,继续道:“我当时还开玩笑说,就算那钥匙传给我,我也未必会用上,怕是只有等我们的后代哪一代不争气了,在中原生活不下去了,才会打这笔宝藏的主意了。” “那时我的堂妹便说,若真得了钥匙,好歹要去看一眼是不是真的,我以为她只是好奇,何况我的父亲何必用这样的事骗我,这事必然是真的,我没有什么兴趣去验证,却没想到那是因为她上了心。” 薛姚忽然上前拉住花满楼和陆小凤的手,一手一个,一个不缺,陆小凤和花满楼本想挣脱,却不想薛姚抓得死死的,为了不伤到她的手,两人也只好任由她拉着。 花满楼劝道:“薛姑娘……我们既然答应了的事,便不会逃跑,薛姑娘何必如此。” 陆小凤也有些无奈:“薛姑娘……你这样的拉手方式,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呢。” 薛姚笑了笑:“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忽然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靠近花公子和陆公子,叫我十分心安。” 薛姚只抓了一下,便放开了手,似乎刚才的举动,只是真的因为心慌而已。 没有管花满楼和陆小凤的反应,薛姚继续道:“事实上,我不是因为私奔被逐出家门,而是被我的堂妹暗杀后逃跑的。” 薛姚从腰带里拿出了一个荷包,那荷包精致的绣着花纹,薛姚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枚银针,那银针十分细巧,有巴掌长,泛着幽紫的微光,一瞧着便是淬了毒的。 这是一枚飞燕针,是她的堂妹上官飞燕的暗器,因为细巧,所以出招之时难以被人察觉,又淬了剧毒,普通人中招便会失了性命。 上官丹凤便是中了这枚飞燕针才死掉的,或许是当时上官飞燕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心太过强烈,这枚针尽数没入了上官丹凤的体内,无论是银针入体,还是银针上的毒,都足够杀死她。 而上官飞燕当时还想要剥下上官丹凤的脸作人皮面具,是以并没有再多补刀,也没有再将这枚针取出来,她当时以为,如果剥了脸皮,她又冒充上官丹凤的身份,再处理掉尸体,是不会有人发现这件事的,等到她事成之后,就算被发现也无所谓了。 这正好便宜了占据了上官丹凤尸体的薛姚,她得到了一具完整的身体,只有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针眼,被宝玉一滋养,飞燕针直接排出了体外,而她也看上去毫发无损。 “这枚毒针是我堂妹惯用的暗器,她以为凭借毒针上的毒,而我没有内力,她就轻而易举的杀害我,却不知我其实也有些细微的内力,还有我父亲私下给我的驱毒保命药,这才假死脱身。” “我如今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其一便是因为我父亲尚且蒙在鼓里,不管她的目的是不是我们家族的宝藏,总归我父亲现在不会出事,其二便是我方才说的,这件事牵扯到了江湖名宿,在这中原的地界,我并不好轻易的将他们牵扯进来。” “因为我父亲曾说,拿了钥匙,还得有宝藏的位置,而宝藏位置的线索,在他当初遣散的下属和仆人手中。” 陆小凤挑眉,问道:“而这被遣散的仆人,如今已经成了中原的江湖名宿,如果贸然找上门去,怕是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薛姑娘是这个意思吗?” 薛姚赞同的点了点头:“若是宝藏的消息也随之不小心泄露出去,怕是要引起江湖一番血雨腥风,我们家族也不得安宁,这不是我们隐居中原想要的结果。” “薛姑娘,”陆小凤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问道:“所以那几人也知道这个宝藏的事情吗?他们又都是什么身份?薛姑娘可否告知于我们?” 陆小凤又道:“不过,这样的消息,薛姑娘不想泄露出去,如今却轻易的告诉了我们,难道就不怕我们也是那贪图宝藏之人。” 薛姚摇了摇头,自信的笑道:“我相信两位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她并不想和陆小凤解释太多,而是转而提起那几人的身份:“当初我父亲遣散他们,他们并不想离开,而是想让父亲重新再回域外,以恢复我们家族往日的辉煌,可是父亲厌倦了域外的争斗生活,一心只想隐居,所以辜负了他们,他们从而灰心远走。” “父亲因信任他们,才将宝藏位置的线索藏于他们之处,但却并未明说,他们只以为是父亲留下的后人若需求助找上门的线索,并不知道宝藏的事情。” “但是有了我堂妹的事情,我想,他们之中有人未必不知道,甚至是已经知道了,我怀疑我堂妹和他们其中之人有所勾结,不然她下手不会这么果断,我的堂妹从来都不是一个鲁莽又冲动的人。” 陆小凤道:“你的堂妹确实不是一个鲁莽又冲动的人,但一定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陆小凤心里摇了摇头,这位薛姚姑娘如今提起她的堂妹,还一个一个堂妹的叫着,表情也十分平静,根本不像是在提一个杀了她的凶手,只有她还想着从前的情分,这才会没有痛恨,只有认命的平静。 薛姚没有附和陆小凤的话更是契合了他的想法。 薛姚继续道:“那些人,有三个。” “这三个人,都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陆小凤问道:“哦?究竟是什么人?薛姑娘如此笃定?” 有三个人,曾是域外而来,还是别人的下属和家仆,如今在中原的江湖上却颇有些名声,陆小凤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谁有这个嫌疑。 薛姚平静的道:“他们如今改了名,但我不会不认识他们,他们分别叫闫铁珊,独孤一鹤和霍休。” 陆小凤一怔,随后摸了摸胡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终于知道……你为何非要找上花满楼,非要找上我了。” 花满楼也笑了笑,道:“若薛姑娘说的是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闫铁珊,峨眉派掌门人独孤一鹤,还有天下第一富的霍休,这三人,的确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而不巧,这三位之中的闫铁珊和霍休,也都算得上是陆小凤的朋友,就连独孤一鹤也与陆小凤有些情面。 但陆小凤是个风流浪子,居无定所,偏偏他有个好朋友叫花满楼,花满楼有个固定出现的场所,也难怪被薛姚就这样找上了门。 薛姚并没有觉得歉意,她找上门来的谎言漏洞早就被看出来了,他们并不计较,也不在乎,薛姚也不用再过多的解释。 “我知道我口说无凭,但是至少我对陆公子和花公子没有恶意,若不是我先找上门,恐怕之后找上门来的,就是我那位堂妹了。” 方才她说的,只要她不露面不出现,她的父亲就是安全的,但那不过是她不想露面的借口罢了。 但她有一点没有说谎,上官飞燕的谋杀是有预谋的,不是一时冲动,但她也不能杀了所有人,所以才会在上官雪儿撞见后放弃了剥下上官丹凤的脸作人皮面具。 而她的预谋依仗,其实不止是和霍休接上了头,还有她的父亲上官谨的参与。 上官谨也姓上官,但他只不过是金鹏王朝的臣子,除了登上王位的那一脉,就算是同姓也只能做下属,上官飞燕有不甘,他自然也有。 恐怕如今上官丹凤的父亲,真正的金鹏王朝的继承人已经被上官谨杀害了,在原著中,之后他会扮演上官丹凤的父亲,而上官飞燕则会扮演上官丹凤,父女俩取代真正金鹏王朝继承人的身份一起演一出大戏。 薛姚也没有想过仅凭一个故事便能让花满楼和陆小凤相信她,她如今所做的这些,第一不过是为了抢占先机,上官飞燕就是再会骗人,可有了薛姚先打了预防针,花满楼和陆小凤又不是真正的傻子,相反,他们都是聪明人,之后也自然不会再受骗。 第二便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之前说过,上官丹凤手无缚鸡之力,这话其实有些不对,上官丹凤有些自保的手段,很可惜,薛姚不会,继承了上官丹凤的尸体,并不如继承薛宝钗的身体那样,薛宝钗所有的本事,薛姚都直接继承了,她猜想,会不会是因为上官丹凤的身体已经死去有些时间的缘故,如此一来,还能拥有这具身体的记忆都是万幸。 宝玉空间里,那枚仙草虽然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有些她现在能用上,比如那些迷药,还有杀伤力更强的毒药,因为怕路上出人命会惹麻烦,所以薛姚之前都没有用过,都是使用的迷药,有些她现在还用不上,比如武器之类的,甚至还有不少有灵气的东西,仙草坚持认为她在历劫红尘,迟早能用到这些。 但那些终究都是外物,薛姚还需要自己去学保命的手段才更靠谱。 而找上花满楼,找到陆小凤,第三个目的,便是为了陆小凤的朋友,司空摘星。 “能告诉花公子和陆公子的,我已经都说了,若是她们没有从我父亲嘴里探听到宝藏的消息,她们恐怕会自己去找到那三人进行解密,到时候,说不定也会找上陆公子。” 谁都知道陆小凤是个聪明人,谁会放着这么个聪明人不用呢? “我并不需要花公子和陆公子现在就信任我,帮助我,正如之前说的那样,请让我在此住下吧,我们一起等着瞧着,看看会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花满楼温柔道:“我已说过,答应薛姑娘的事不会反悔,请薛姑娘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薛姚目光闪了闪:“还有一事想请花公子和陆公子帮个忙。” 她并没有直接提司空摘星,因为按理来说,她不该认识司空摘星,也不该知道他的厉害。 于是薛姚道:“不知道花公子和陆公子认不认识能够易容的江湖人,我这张脸并不适宜出现在人前。” 陆小凤一口便应下了:“这是小事,我有一位好友,易容的手艺出神入化,薛姑娘不必担忧。” 薛姚问道:“那报酬……” 陆小凤笑了笑,掏走了花满楼手里的宝珠:“报酬不是正在这里吗?这枚宝珠管够了!” 见花满楼毫无异议,只是表情有些无奈的模样,薛姚笑了笑:“陆公子和花公子的感情真好。” …… …… 薛姚的到来并未给花满楼和陆小凤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只是多了个不爱说话的美人花瓶陪伴着而已的感觉。 陆小凤请司空摘星替薛姚易了容,也不知道司空摘星是如何做到的,薛姚只觉得司空摘星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随后睁开眼便像是换了一张脸。 但这张脸并不是平凡的路人脸,而是根据上官丹凤原本的五官改动的,明明看不出做了什么改变,但是偏偏气质成熟了更多,从绝色美人变成了一位气质美人。 薛姚盘起了头,挽了妇人簪,正与当初找上花家镖局的伪装身份相符合,毕竟孤身一人的寡妇独自出门,可没有孤身一人的未出嫁小姐惹人注目。 这易容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药物,司空摘星告诉她可以正常的洗漱化妆,只要不沾加了草木灰的热水,这易容可以保持一个多月左右,看在那宝珠的报酬丰厚的份上,司空摘星并不介意每个月跑一趟替薛姚易容,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会拿加了草木灰的热水去洗脸呢? 薛姚只最初适应了几日,毕竟隔着易容洗漱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可是习惯之后倒也忘记了这回事,司空摘星说易容的药物本身就有清洁的作用,贴着皮肤的并不需要时常清洗,薛姚觉得十分的神奇。 薛姚还想向司空摘星学习这易容之术,也不是她脸上这样的高超的技术,只学些皮毛对她来说也是十分有用的,毕竟技多不压身,可惜司空摘星并没有答应。 司空摘星对着薛姚给出的报酬表达了十分的喜爱,但同时也明说:“并不是因为报酬的缘故,要是我能教我肯定乐意再多收点,只是这手艺之事也不是我想教便教的,主要这东西……它得靠天赋,懂吧?” 陆小凤对此表示的态度是哈哈大笑:“意思是他根本不会教人,他就是一个偷儿,哪儿会做什么师傅呢?” 阴阳怪气的语气气得司空摘星一闪身拔了他一根胡子,陆小凤一下子便和他打斗起来,两人一起翻出了窗外,不知道又飞到哪里比试去了。 不过司空摘星也不是完全没教薛姚,倒是教了她一些靠着化妆微微改变五官的技术,不过司空摘星不是个好师傅,薛姚也不是个好徒弟,她还得多熟练熟练才行。 楼中又只剩下花满楼和薛姚两人,此时花满楼正在一楼照顾他的盆栽鲜花。 说实话,要不是薛姚一早便知道花满楼是个瞎子,而后在这里待的日子里又听到花满楼自己确认了,薛姚还真看不出来花满楼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正如此刻,他动作毫无阻碍的修剪着花枝,时不时的浇水松土,神态十分认真,谁都看不出来他竟然无法看见他眼前所做的这些动作。 薛姚趴在二楼的围栏上瞧了瞧,正想下楼去。 忽然听见大街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喧哗声,一个灵动美貌的少女惊惶的闯进了小楼,随后一个满脸凶恶的大汉也跟着闯了进来。 薛姚立刻站直了身子,就站在楼上最佳观看位置不动了,花满楼听见了动静,也轻轻的放下了浇水的工具。 “公子!救救我!”少女梨花带雨,眼角含泪,惊慌不已,大声的呼救。 一边跑着,一边绕过桌椅向花满楼奔来,花满楼也果不其然,十分温柔的将少女护在身后。 那大汉气势汹汹的踹翻了桌椅,拿着大刀往一旁一劈,一条凳子便被劈开了。 “小子!劝你别多管闲事!” 第42章 薛姚趴在二楼没动,撑着下巴看戏。 这女子就是上官飞燕,她如今用的是自己的样貌,她长得很美,可惜,媚眼抛给了一个看不见的人。 上官飞燕扮演的小女子面对凶恶大汉的追击毫无还手之力,在躲在花满楼身后之后,更是将可怜弱小无助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但就这样一个女子,一路躲避掉了大汉的追捕顺理成章的进入了花满楼的小楼,恐怕也就花满楼这么温柔善良的人才会先出手,而不是主动质疑了。 上官飞燕凭借着这一出戏,顺利成章的闯入了花满楼的世界,只是如今多了一个看戏的薛姚。 薛瑶并没有拆穿她的伪装,虽然她看过陆小凤的故事,对花满楼这个人物也十分有好感,但书籍终究是书籍,放在现实里,她如今和花满楼认识也不久而已,算是官方盖章认定花满楼是一个好人,可是薛姚不会因为一个人,他是一个好人,就会立刻对他交付所有的信任,想要和他做朋友。 信任是信任的,可是那只在于信任他们的承诺,信任他们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这种信任只是某种程度上的信任,并不是从心底认可这个人,发自内心的信任。 所以这样的信任并不足以让她和花满楼一下子变成可以交心的朋友,也并不能让她老老实实将事情的所有真相都告诉他们。 薛姚知道上官飞燕会来骗他们,知道这对好朋友会被骗得爱上同一个人,她不知道当他们发现他们竟然爱上同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想法,这一切都会随着上官飞燕的死而终结。 但她没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意愿,除了她作为上官丹凤活了下来,她没有想要改变任何剧情的想法,因为现在的她比起这些人来说是一个“弱者”,剧情是她的优势,是她唯一能战胜“强者”的手段。 所以当上官飞燕和她一样得到花满楼的允许留了下来,让花满楼作为她的庇佑之后看向她时,她对着上官飞燕露出了一个慈爱和善的微笑。 这没什么不妥。 上官飞燕扮演的是一个活泼灵动的少女,而她扮演的是一位挽着妇人头的寡妇,尽管有些姿色,但容貌既比不上上官飞燕,气质花满楼又看不见,在这个小楼里唯一的男人看不见的情况下,一个少女和一个寡妇相比,寡妇是没有任何威胁力度的,所以上官飞燕收到了薛姚散发出的和善的讯号,她并不想打草惊蛇,也就没有对薛姚出手,她没有将薛姚当做对手,自然也不会在攻略花满楼的时候多此一举的铲除她。 薛姚也十分识趣的做到了一个只是花满楼好心之下收留的一位寻求庇护的寡妇的事,在上官飞燕往花满楼身边凑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出现,也不会打扰他们,甚至露出了自以为看出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的情思的表情,随后温柔的为他们留出了相处的空间。 事实证明,上官飞燕虽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但同时,也是个演技高超的女人。 她住在花满楼的小楼里,像灵活的小鸟儿一样在花满楼的花丛中穿梭,她扮演着天真可爱,又有些小心机的少女的角色,利用花满楼的温柔和大方,一点点的入侵他的生活。 薛姚忽然察觉,原来花满楼是怕寂寞的。 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为了躲避家人的小心翼翼和处处关爱,并不是因为喜欢过于安静的生活。 他离开了家中,搬到了这处小楼,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十分满意,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这样的生活,但事实上,他生活在一个和谐美满的家族里,他习惯了一大家子人的热闹和生活气,他聆听花开的声音,听落雨,听风吹落树叶,他喜欢生命和生机。 而恰好,上官飞燕就扮演了这样一个富有生机活力的少女。 “所以,他会对上官飞燕产生好感,并不是一件很难以理解的事情,对不对?” 薛姚这样对着陆小凤说道。 陆小凤有些无奈,问道:“所以你就这样看着他跟着上官飞燕走了?” 薛姚眨了眨眼:“我没有立场和资格阻止他们任何一个人去想去的地方,花公子武功那么高,我想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才对,而且上官飞燕是请花公子去做客,还让我留下来告知你,这说明她并不会对花公子不利。”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你说的有些道理,所以她们现在去了哪里?” 薛姚拿出了一封信:“这是花公子留给你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这信里应该有说吧。” 陆小凤伸手就要走信件,薛姚却抓着没有放手,薛姚看着陆小凤,问他:“你也准备去吗?那你带我一起吧?” 陆小凤苦笑:“薛姑娘,我不是去找他们玩的,这件事并不简单。” 看着薛姚坚定的样子,陆小凤不得不解释道:“我在客栈休息时,遇到了一位叫上官丹凤的女子,她带着江湖上有名气的几位高手……我说了可能你也不认识,但是这几位高手能当她的护卫,说明她的身份并不简单,可是她却在客栈朝我下跪,请求我帮忙,我自然立刻就跑了。” “但她没有追我,还留下话说,我会自愿去找她的。” “如今花满楼这里也遇到了一个姓上官的女子,还跟着她一起失踪了,我不得不怀疑这件事和那个叫上官丹凤的女子有关。” 陆小凤的表情很诚恳,薛姚看出来,他没有说一句假话,可正是因为如此,薛姚意识到了事情似乎出了某种她不知道的变故。 陆小凤是见过薛姚的脸的,为什么他提起那位上官丹凤时,却没有丝毫的异样,是上官飞燕没有用上官丹凤的脸,还是另外有人自己扮演了上官丹凤? 如此一来,薛姚便更要去了。 “可是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情不简单,我一个人待在这里还安全吗?” 陆小凤肯定道:“薛姑娘放心,这处小楼其实在花家人的照顾之下,即便我们不在这里,也不会有贼人敢上门的。” 薛姚却不听:“陆公子,你们两个当初承诺过得,如今一个谈情说爱去了,我没有阻拦,陆公子也要离开,留我一个人算什么事呢?” “若不是当时我担心陆公子回来找不到我们,主动说留下来交给陆公子这封信,等陆公子回来见不到人,见不见得到信也不一定了。” 陆小凤一愣,随后道:“听薛姑娘这话,似乎对那位上官飞燕也有些怀疑?” 薛姚笑了笑,说道:“我不是有些怀疑,是一直很警惕。” 薛姚对着陆小凤将当初上官飞燕冲进小楼向花满楼求助的戏码描绘了一遍:“这出戏不算拙劣,但应当不会骗得到花公子和陆公子的。” “可是花公子温柔,不会对她的求助视而不见,陆公子有好奇心,如果这样一个貌美的少女演这样一出戏向你求助,你怕是会将计就计,但你们都会救下她,留下她。” “你们有依仗,自然自信,我可没有,那自然也得处处小心了,如今你们都要离开,我觉得我会有危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并不想赌这个万一。” 陆小凤听她将他和花满楼的缺点一一点出来,不由得有些尴尬。 温柔善良有好奇心听起来不像是缺点,但是在江湖上行走,这样的特质便会是缺点,因为容易被人利用,并且极其容易被人针对抓住把柄。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薛姚并没有说错,正如薛姚所说,无论这是不是个圈套,他和花满楼都会往里钻的,那人是早就算计好的,要引陆小凤入套,先算计花满楼,自然也调查过薛姚,她不算是毫无关系的路人,说不清那算计之人会不会突然对她也动手。 “陆公子,我不同你们一起行动,我心中不安,可是和你们在一起,至少在发现我有危险的时刻,你们会第一时间出手救我吧?” “相比起待在这里,还是跟在你们身边更让我安心一些。” 薛姚说得诚恳,表情也诚恳。 心里却在琢磨着,究竟是哪里出了意外,假的上官丹凤已经出现在陆小凤面前,陆小凤却丝毫没有怀疑薛姚的身份,那那个假的上官丹凤究竟是谁? 上官飞燕出现在花满楼面前的时候,表现得并不知道花满楼是个瞎子,事实上,若是他自己不说,旁人也不会知道他是个瞎子。 就连薛姚都在怀疑,上官飞燕是真的不知道花满楼是看不见的,还是只是装作不知道,以她上个世界的经历,她对脑海中所谓的剧情,并不能尽信,所以她不能判断真假。 若是她知道花满楼是个瞎子,她大可以用同样的面貌去见陆小凤,反正上官飞燕本就比上官丹凤长得更美,而见过上官丹凤的人并不算多。 她父亲杀了真正的金鹏王朝的继承人取而代之,这样的事都做了,想必相关的知情人要么倒戈要么被处置了,她不至于还要伪装上官丹凤的样貌,所以她更倾向于上官飞燕不知道花满楼原本看不见。 这样一来,她假扮上官丹凤的样貌才说的通,可是如今陆小凤见了上官丹凤,却并没有说薛姚的样貌与那人一样,难道去见陆小凤的另有其人? 薛姚自认为没有插手任何事情,为什么剧情会变得不一样了?她必须搞清楚这件事。 陆小凤耐不住薛姚的话,只好答应道:“那你便同我一起去找花满楼吧。” 第43章 出发前一晚,薛姚在空间里翻找毒药。 但是找了一通,虽然找到了不少,但薛姚发现自己难以找到机会使用。 她要杀的不止是上官飞燕,还有上官飞燕凭借美色勾引那些人,柳余恨、余秋雨、独孤方、霍天青……甚至还有上官谨和霍休。 这些人,她凭借自己的本事,一个都杀不了,下毒?他们走过的江湖路可比薛姚多得多,薛姚不觉得她自己能有安全下毒的时机。 虽然这些人之后都会被“剧情杀”,也就是都会死,可是薛姚能等到那时候吗?薛姚等不到的。 她将故事讲给花满楼和陆小凤听,是因为他们都是江湖人,即便是帮忙,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亲力亲为的帮忙,虽然这么说很冷漠,但这这是现实。 他们是武侠故事的主角和男配,是正义的,但不是童话故事的主角和男配,不是圣父和烂好心,花满楼不杀人,但也不会去阻止陆小凤杀人。 他们会帮助一个寡妇,但帮助的方式有很多种,而花满楼有钱财,陆小凤有朋友,他们并不会真的每件事都亲力亲为。 只有薛姚这样的人,一个神秘貌美的女人,一个柔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个带着宝藏与故事,掩藏着江湖风雨与杀戮血腥的女人,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才会让他们亲自出手。 所以薛姚编的故事半真半假,太假了,她连自己都骗不过,怎么骗得过陆小凤和花满楼? 但真假参半,也会给她带来麻烦,便是如今,他们已经遇到了上官飞燕,也顺利入局,待到知道金鹏王朝的故事越来越多,他们迟早会察觉这金鹏王朝的背景和薛姚的故事有些相似。 而故事,正是会由上官飞燕一一编造讲述给他们,上官飞燕并不笨,相反,她尤其聪明,只要花满楼和陆小凤稍微露出一点异样,以上官飞燕的个性,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发现薛姚的真实身份,也不过是很快的事,薛姚并不质疑上官飞燕的脑子转得不够快。 从上官飞燕和上官谨杀了金鹏王朝的王子上官阙和公主上官丹凤的那一刻起,她们之间注定你死我活。 所以,她一定要杀了上官飞燕,并且不能让任何人怀疑到她的身上,在她找上花满楼和陆小凤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想了很多个下手的方式。 “陆公子,你说我现在学武功,还来得及吗?” 行进的路上,薛姚忽然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来,让陆小凤不由得愣住了。 陆小凤瞧了瞧她:“薛姑娘怎么突然想起这回事了?习武之事,大多是自小开始的,如今再学,怕是学不出什么来。” 薛姚笑道:“我也知道我如今要是想学,怕是学个花架子,连三脚猫的功夫都算不上,但是我只是想学学轻功,就算打不了,遇到什么危险,能够躲一躲跑一跑,拖时间等人来救我,总是有用的。” “轻功?”陆小凤琢磨了一番,随后道:“我可否摸摸薛姑娘的筋骨?只是动作可能有些冒犯。” 薛姚大方的伸出了手:“陆公子请。” 陆小凤有些无奈:“摸筋骨不是摸脉……” 不过他还是顺手搭上了薛姚的脉,只是一瞬,陆小凤咦了一声:“薛姑娘以前习过武?” 薛姚摇了摇头:“小时候看见别人习武想学,但家中不允许,后面似乎父亲喂我吃过什么东西,我不记得了,那会儿有一阵子力气变得很大,不过后面离开之后来到中原,父亲便再也没有提过这事,我也不记得了。” 薛姚知道这具身体中有些微薄的内力,似乎也是习过武的,但她并不会用这内力,她要怎么解释这一切?她自己身体里的内力,她却不知道怎么使用,也不懂,与其解释这些,不如直接编造吃了什么宝物。 能凭空增长内力的自然是宝物,这也和她之前编造的背景十分符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之一切推给家中诱人的宝藏便行了。 薛姚并没有将这谎话说得太透,模棱两可的,反而更令人相信,陆小凤只面上诧异了一瞬,随后就并没有追问了。 陆小凤也没有再摸筋骨,而是对着薛姚道:“薛姑娘体内有些微薄的内力,应当是薛姑娘的父亲曾经给薛姑娘吃过什么天材地宝,不过按照薛姑娘所说,应当是薛姑娘一家来到中原隐居后便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所以并没有将此时告知薛姑娘。” “不过薛姑娘如今想学轻功倒是好办了,薛姑娘体内是有内力的,只是不知道如何使用罢了,从无到有是难事,从有到用却是简单。” 古代行路本就很慢,就算是陆小凤急着找花满楼,可薛姚有一点没有说错,就是她们的目标很可能是他陆小凤,而不是花满楼,所以在他到达目的地前,花满楼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并且她们留下了薛姚与他报信,确认他一定会去,那就更不可能不会注意他们离开的动静,他们只要动了身上了路,花满楼也自然可以被好好对待,安静的待着等他们到来,何况陆小凤不认为花满楼要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险,连离开的本事都没有,很有可能是为了什么人而没有选择离开。 所以在答应了教薛姚轻功以后,他们的路程倒是也算正常,不快也不慢,等到走到了目的地时,薛姚已经成功的学会了轻功,遇上普通的三脚猫功夫的江湖人,逃跑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 目的地竟然是一处很陌生的庄子。 薛姚皱了皱眉,似乎真的有些剧情不一样了,这里不是上官丹凤记忆里任何一处庄子。 这处山庄坐落在半山腰,而这座山,从他们在山脚下的田地旁经过的时候便知道,这座山连同山脚下这片地,都属于一家姓上官的富豪,至于这位姓上官的富豪是做什么的,却是没人说的清楚。 有人说他们是行商的,有人说他们是江湖人,有人说他们是大官退隐的后代,总之这家人给人的印象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并且十分低调,并不怎么与他们这些人打交道。 陆小凤和薛姚是坐着小马车去的,毕竟这一路风尘仆仆,薛姚可没办法走路去,陆小凤也不会干这种白痴的事。 而他们的马车可以直接从山下的山道上一路通往山庄的大门,这条山道极需人力,绝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开凿出来的,由此可见这家人的财力和实力。 “这样的一家人,有什么事非得要找上我呢?”陆小凤叹了口气。 “陆公子,我家主人久候多时了。” 庄门前站着两位婢女,容貌清秀,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十分有韵味,婢女便是如此,更能瞧出这家人的底蕴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跟着便走了进去,薛姚却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现在所见的一切,哪一处都不符合上官丹凤记忆里对上官谨一家的任何印象。 婢女们将他们带入了一处厅堂,但只这么说有些奇怪,因为这里像是厅堂,却又像是闺房。 薄如蝉翼的轻纱笼罩在房间内,最正中的位置不是正厅的座椅,而是一座睡塌,房间其他的座椅摆设,也都是随时可以躺下的软塌,看上去十分适合就地休息。 塌上斜靠着一个人,是一个美人,雪白的小臂漏了一节出来,轻轻的撑着头,微微闭着眼,整个人似乎柔弱无骨一般,看的人心头发痒。 这个女人比上官飞燕还要美,上官飞燕已是角色,她却更难以用人间的语言来形容她的魅力。 婢女轻声上前对着她道:“公主殿下,您的客人来了。” 那美人这才轻轻睁开眼,眼波流转,妩媚动人,她的目光定在了薛姚身上一秒,随后滑向了陆小凤。 她开口说话,声音更是慵懒动听:“陆小凤,可把你给等来了。” 陆小凤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没了,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恹恹道:“丹凤公主,花满楼在哪儿?” 那美人轻笑一声:“知道你现在没心情与我说话,不过我可没有怠慢花公子,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有美人相伴。” “绯烟,带花公子的两位朋友去见见花公子。” 那美人悠悠道:“等你见过花公子,便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美人眼波一转,语气有些哀怨:“等你见过人了,便可以回来见我了吧,我可是等你等得好苦呢。” 陆小凤一抬手告辞便溜走了,薛姚没敢多看那位“丹凤公主”,连忙跟着陆小凤走了出去。 婢女面无异色的跟着出来在前面带路,陆小凤尝试着跟那婢女搭话,可是婢女十分有技术含量的微笑着,既不让人感到不礼貌,也不开口说话。 陆小凤无法,只好放弃了,婢女很快将两人带到了一处院子前,随后道:“花公子就住在这里,我不便进去,请两位客人自行进院子吧。” 陆小凤道了谢:“多谢绯烟姑娘。” 绯烟笑了笑:“当不得客人一句姑娘,我只是个婢女。” 随后便没有多说,踩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薛姚这才开口,装作好奇的问道:“那位美人,便是你之前说的那位上官丹凤?” “她长得这样美,我一个女人见了都心动,你怎么好似避之不及的样子?” 陆小凤无奈道:“我避之不及的当然不是美人,而是一个大麻烦,大大的麻烦,甚至天大的麻烦。” 他大步踏进院子里,大声道:“花满楼!你可真是给我惹了一个大麻烦!” 第44章 花满楼轻笑,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时常给我惹些小麻烦,如今我还你一个大麻烦,可算公平?” 花满楼就坐在院里的花丛中,花丛中摆着一张小石桌,掩荫在花丛之间,十分有意趣。 陆小凤脚尖一点,便轻轻的落入了里面,一屁股落在花满楼旁边的石凳上,端起他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哇……”陆小凤吓了一跳,“你有心情与我开玩笑,我还当你没事,大早上喝酒,你什么时候也成了酒鬼?” 杯子只是普通的茶杯,周围尽数是花香,这酒的酒味也并不浓,所以陆小凤还以为杯子里是茶水,谁知道竟然是酒。 也是他对此丝毫没有预料,端起茶杯凑近的一瞬间他的嗅觉就感知到酒味了,可是花满楼不是个酒鬼,从来不会大早上喝酒,那一刹那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这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薛姚才学了轻功,虽然在路上熟练了不少时间,但要这样原地飞身还要不伤花瓣,薛姚掂量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不到。 花满楼最是惜花之人,看出他心情不好,薛姚也没有在他面前做糟蹋花朵的事,老老实实的从一旁的小路里绕了过去。 听到陆小凤的话后,薛姚也不由得惊讶了一瞬,花满楼大早上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酒?真是难以想象这会是花满楼做的事。 陆小凤拍着花满楼的肩膀:“你瞧瞧,薛姑娘也很震惊呢!你真是花满楼?不会是被哪个酒鬼给附身了吧?” 花满楼温柔的笑了笑,只是此时的微笑中带了点忧愁:“我当然有事,怎么会没事呢?” 花满楼向着陆小凤伸手,陆小凤一把抓住他的脉,挑挑眉:“这是中了什么药?竟然探不到你的内力了。” 花满楼苦笑:“总归不会是软筋散,不过那位丹凤公主说,她并没有化去我的内力,只是我暂时不能使用了而已。” 陆小凤又探了探脉,皱眉:“真是奇了怪了,没听说过还有这种药,花满楼,你如今感觉如何?” 花满楼收回了手,整了整袖子:“只是浑身无力有些不习惯罢了,别的倒也还好。” 薛姚瞧着他的模样不像是还好的样子,他的衣摆上还挂着一朵从花丛中勾下来的花苞。 薛姚忽然开口道:“花公子,谁带你坐到这里来的,谁帮你斟的酒?” 陆小凤忽然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了。 花满楼看不见!他平日里的行为能够与常人无异,除了环境是他所十分熟悉的以外,还仰仗于他的武功。 如今他被化去了内力,对这里又不熟悉,他努力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从来不会拿着盲人的盲杖走路,那这处弯弯曲曲的小径,不会是他自己毫发无损的摸索过来的,是有人带他过来的,并且还替他斟了酒。 陆小凤略一思考,立马伸手探向花满楼的脖子,花满楼想躲,但他如今没有内力,躲不开陆小凤的身手。 陆小凤的手触之间一片冰凉,立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了花满楼披上,眼中的怒气一闪而过:“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花满楼无奈道:“应该是昨夜。” “昨夜?”陆小凤更生气了。 “谁大晚上就这样将你扔在这里,让你吹了一夜冷风?只给了你一壶酒?” 陆小凤眼光一扫,瞧见脚下的酒壶,怒气满满:“你怕我发现,还故意搓热了手,将酒壶藏到脚下,你可真有本事!那人是不是就是那个上官飞燕?” 花满楼叹了一声:“陆小凤。” 陆小凤冷哼。 花满楼道:“飞燕失踪了。” 薛姚默默的坐在一旁,听见这话,抬眼瞧了一眼花满楼,他脸上的担忧丝毫没有隐藏住的意思。 在小楼里花满楼还只是有些许好感,或许有其他的顾虑让他并不表现出来,可是不过是和上官飞燕独处了一些时日,如今再看他,已是一副无法再隐藏的模样,不得不说,上官飞燕是真有本事。 薛姚开始思考,如果她毒杀上官飞燕的谋划成功了,花满楼还会不会继续庇护她? 因为她并不认为自己能完全瞒得过陆小凤,说到底,他是主角,薛姚并不知道是否会有主角光环笼罩着他,如果可以,她并不想成为他们的敌人。 但是夜长梦多,薛姚怕自己的身份被上官飞燕识破,还有那个自称上官丹凤的女人,她绝不会是上官飞燕,变数太多,薛姚需要小心再小心。 熟悉她的人想必都死了,被上官飞燕父女都解决掉了,而她作为女子,与男性长辈上官谨接触并不多,所以真正熟悉上官丹凤的人,也就上官飞燕而已,她只有杀了上官飞燕才能无忧。 可现在出现的这个上官丹凤,却根本不像是上官飞燕找来假扮的傀儡,她为什么要冒充上官丹凤,她又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这一切,只有靠花满楼和陆小凤才能得到答案,而显然,这个女人明显的神秘,很能引起陆小凤的兴趣,就算他是被迫入局,可设局之人也抓住了陆小凤的好奇心理。 薛姚并不怀疑陆小凤能不能解开这个谜题,区别只在于,她是该现在行动试探一番,还是顺其自然见机行事。 花满楼说了一句上官飞燕失踪之后便陷入了沉默,陆小凤面沉如水,他看着花满楼的脸色,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满是忧虑。 陆小凤是个浪子,他不觉得自己会为女人伤心,因为他清楚,行走江湖的女人有多痴情便可以多绝情,而她们的痴情只是一时的,长久的痴情是有条件的,她们会因为得不到而悲伤,而哀痛,而恨,偏偏,陆小凤知道她们索要的,自己多半给不了也不会给,所以他自然学得会逢场作戏四个字。 可是花满楼不同,他的朋友花满楼,是一个温柔的人,也是个善良的人,他不是个伪君子,而是一个真君子,所以他要是动了情,绝不会是同他一般与人虚与委蛇,他付出的是真心,可是在这江湖之中,真心能换来真心吗?真心能换到真情吗? 瞧瞧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想想这两个叫做上官的女人设下的局,陆小凤并不看好这段感情。 但正如花满楼从不会对陆小凤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陆小凤也无法劝解花满楼,他只能道:“如果只是失踪,那我们找便是了。” 一个人失踪,无非就是失去了联系,这样的情况有很多种可能。 “她可能只是突然有事离开了,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位上官丹凤公主,应该是她的姐姐吧,她的姐姐都没有着急,你也不必担心。” 这样劝慰的话苍白无力,但薛姚仍旧道:“不如花公子说说昨夜是什么情况,那位飞燕姑娘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一整夜都没有回来,总得有些缘由。” 陆小凤道:“她离开之前都说了些什么?” 花满楼摇了摇头:“她没有说她要离开,她只是将我带到这里,拿了一壶酒,说去厨房拿点小菜,便再也没有回来。” 陆小凤皱了皱眉:“这里没有婢女吗?” 那位丹凤公主命婢女带他们到了这处院子,那婢女不曾踏进来便离开了,陆小凤以为,这是因为这处院子是别人的地盘,比如那位上官飞燕的,所以她作为丹凤公主的婢女,不会随意进入。 “你在这里这些时日……” “我在这里这些时日,都是飞燕在照顾我。” 没有婢女,便没有旁人,这里只留下他们二人孤男寡女,最是适合培养感情的环境,薛姚轻轻的看了一眼陆小凤,略微一挑眉,陆小凤的脸色难看得很。 想来,他是察觉到花满楼对上官飞燕产生感情,是有人故意为之。 陆小凤不再追问,而是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问问这处的主人家,家里有人莫名去了厨房就失踪了,她们该知道才是。” 陆小凤皱眉道:“还有你的内力,不管她们想要如何,总归先答应下来,当务之急,是解了你身上的药性。” 薛姚轻声道:“那位丹凤公主……想来是有求于陆公子才会出此下策,陆公子觉得这些事情,是巧合吗?” 陆小凤不是傻子,当即冷静道:“自然是算计,可是即便是算计,我对花满楼身上的药束手无策,解决不了这个麻烦,就算是算计我也得去。” 薛姚眼眸微微一闪:“就是不知道她们花费这么大的力气,究竟所求何事,但想来……若是所求甚大,恐怕也不会轻易对陆公子和盘托出,飞燕姑娘的下落,若是那位丹凤公主所为,应当也不会轻易的透露给我们。” “我想,可能……陆公子一过去,便得做好帮忙办事的准备了。” 陆小凤觉得她话中有话,偏了偏头,对着薛姚问道:“薛姑娘有什么高见?” 薛姚摇了摇头:“高见不敢当,只是花公子对上官飞燕姑娘的心意恐怕早就无法隐藏在人前,我们看得出来,那这宅子里的人自然也看得出来。” “与其只向那位丹凤公主寻求花公子身上的解药,再让她说出让我们帮忙,或者是等花公子开口要找飞燕姑娘,她从而提出条件,不如主动一些。” 即便现在故事似乎出了些变故,但主要的人该参与的也会参与,不管上官飞燕和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丹凤公主在谋划什么,既然如今仍旧算计了花满楼和陆小凤入局,至少她们有一个目的还没有变。 “逆水行船,不如顺水推舟。” 第45章 与其被动被指使着找上独孤一鹤和闫铁珊,不如主动一些。 而霍休,她们是一定会合作的,因为这是于她们而言十分优质的合作对象。 只要那位丹凤公主身上没有其他的变故,薛姚并不认为上官谨和上官飞燕会舍近求远,明明有霍休这样合适的人选却要去找其他的人。 而且她们直接对着花满楼和陆小凤找上门来,也很难说这背后是不是会有霍休的影响,毕竟,谁都知道坑陆小凤最惨的,可都是他的“朋友们”。 唯一的变数,也不过是那位“丹凤公主”。 这样莫名冒出来的人,令薛姚有些心中不定。 “薛姑娘说得对。”陆小凤一把拉起花满楼。 花满楼僵硬的身体,全靠陆小凤坐下之时就替他输送内力才暖和起来,只是输送的内力只要陆小凤的手一离开,便会消失于无形之中。 陆小凤不放开手,花满楼也只好任由他拉着,直接走出了院门。 几人准备往那位丹凤公主见她们的地盘走去,只是刚走出院门没有多久,便被人拦下。 并不眼熟的婢女对着陆小凤道:“陆公子,殿下现在不曾有空见你。” 陆小凤一挑眉:“方才丹凤公主还很乐意与我说话,怎么变卦这么快?” 那婢女笑了笑,带着歉意道:“请陆公子和陆公子的两位朋友先回去歇着,殿下有空自然会派人来告知陆公子的。” 以陆小凤的武功,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一个婢女拦住,只是此时是他有求于人,花满楼身上的解药还没有拿到,陆小凤并不想就在此刻得罪那位丹凤公主。 因而只迟疑了片刻,见不到丹凤公主,也没什么可谈的,陆小凤便顺从的带着花满楼回去了。 陆小凤临走还不忘笑着道:“若是丹凤公主有了空,可别忘了我。” 那婢女恭敬道:“陆公子是贵客,自然不会忘了您。” 花满楼在毫无内力的情况下在外僵坐了一夜,吹了一夜的冷风,他并非不能自己摸索回屋子内,目不能视物,又失去了武功,但也有手有脚,四肢健全,若是想要回屋子里休息,多的是时间和办法,无非是可能这样的方式会令他狼狈许多,但花满楼并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他之所以傻傻的在外面僵坐一夜,不过是因为心中担忧上官飞燕罢了,因为心里担忧,夜不能寐,既不能安心的睡下,不如就在原地等着,没想到一等等了一整夜,没有等到上官飞燕,却等来了陆小凤和薛姚。 陆小凤拉着花满楼出去,不过是想早点找到丹凤公主拿到花满楼身上的解药,习惯了拥有武功和内力之人骤然失去,必定会十分不适,何况这药物十分诡异,竟然连一丝内力的痕迹都探不到,若是长期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变成如若普通人一般体虚易病也是有可能的。 但如今既然见不到丹凤公主,也不能立刻拿到解药,陆小凤也不纠缠,连忙带了花满楼回屋子休息。 “你如今并非被封住了穴道,内力压制在了体内,而是如同消失一般,丝毫痕迹都探不到,便也不要逞强,你如今就是个普通的没有内力的人。” “吹了一夜冷风熬了一夜,现在还是躺下休息吧,我可不想你在这时候病了。” 陆小凤的话虽然说得不够动听,但关切之意却是实实在在的,花满楼无奈笑了笑:“只熬了一夜,便是普通男子也没什么所谓的,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就病了。” 陆小凤眉头一挑:“普通男子就算是熬夜,也不会呆呆傻傻的坐在外面吹一夜的冷风,他们都是机灵人,自会饿了找吃的,渴了找水喝,冷了知道回到屋子里,坐久了起来冻一冻,也只有那等傻子才什么都不会,只会叫人拖着才进屋子里去休息。” 薛姚忍不住笑了笑:“陆公子明明是关心花公子,却偏偏不肯好好说话,还要骂一声傻子。” 陆小凤头一摆:“我可没有骂谁是傻子。” 花满楼难得露出个开怀的笑来:“你没有骂人,倒是我自己对号入座说我自己是个傻子了。” 薛姚道:“花公子不仅该歇着,还该喝点姜汤去去寒,我出去瞧瞧她们的厨房在哪里。” 陆小凤不客气道:“那就多谢薛姑娘了。” 此处既然是那位丹凤公主请他们来的,如今还没有和他们提过要求,自然也风平浪静,薛姚在这宅子里走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陆小凤和花满楼的交情,自然不是薛姚能比的,薛姚瞧出他们嘴上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实则是因为她在此处,两人难以剖心说着肺腑之言,便借口离开。 出了院子,薛姚毫不意外的被婢女找了上来。 “薛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看似殷勤,实则是监视,得了陆小凤的指点,薛姚已经可以掌控自己白来的微薄内力,算得上习武之人,多少也能看出这婢女有些武功的底子。 这个婢女能够如此快的出现在薛姚的面前,并不在意薛姚发现她在监视他们。 薛姚微微一笑:“我想去厨房煮个姜汤,不知道往哪里走,姑娘可否带个路?” 那婢女正要答话,身后却又走来了一名婢女,这位婢女看起来很是眼熟,正是之前在丹凤公主身边为他们带路的绯烟。 “怎么能让客人亲自去厨房?” 绯烟吩咐那婢女:“去厨房煮一碗姜汤给花公子送去。” 薛姚目光闪了闪,她丝毫不避讳她们知道花满楼身上发生了什么,说明花满楼等了一夜是她们故意如此,至于上官飞燕的失踪究竟是为了什么,却是没那么重要,难道就这么有信心陆小凤一定会应下她们的事? 绯烟吩咐完婢女,转头对着薛姚笑了笑,看不出什么态度,只是语气十分客套的道:“薛姑娘若是有空,我们殿下请您移步相见。” 薛姚眉头一挑:“自然有空,请绯烟姑娘带路。” 这位丹凤公主空闲了,不急着见陆小凤,反而先见她,这倒是有些奇怪。 看着绯烟带路的背影,薛姚陷入沉思,虽然这事奇怪,但她应当不会有什么生命威胁? 仙草给她留下的东西保命是足矣的,但那只是一时的,她不能总靠外力,自己却毫无自保的能力。 对上官飞燕动手既是为了自己占据了上官丹凤尸体的后续安全,也是为了对自己进行锻炼,来了这样的世界,就要学会这个世界的行事规则。 有名有姓的习武之人哪个手底下没有人命,哦,除了花满楼。 以前世界的观念并不适宜于薛姚在这个世界行走,薛姚清晰的认识得到这点,也正在让自己改变。 绯烟带着薛姚见到了那位美艳绝伦的丹凤公主,她静静的坐在那里,收起了那副慵懒的姿态,看上去有些安静。 “绯烟,你先下去吧。” 绯烟点了点头:“是,殿下。” 她转过头来看着薛姚,露出一个友好的笑:“薛姑娘,怎么不坐?” 薛姚感受到她的善意,却有些莫名,只维持着平静的态度轻轻的坐在一旁的座椅上。 这位丹凤公主端起茶杯,缓慢的旋转着,轻轻的吹气,似乎是无聊中下意识的吹着热气玩。 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对着薛姚道:“我的人并没有查探到薛姑娘的来路,薛姑娘的来历似乎有些神秘,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她的语气很温和,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一类的家常话语。 “薛姑娘第一次被人目睹,便是出现在镖局,且不说那经不经得起推敲的故事,你的目的直指花满楼,却在到了花满楼身边后什么也不做,只是住在了他那里……” “随后在和陆小凤来这里的路上,又央求他教你武功,想必之前在花满楼的小楼里,你也提出了这个要求。” 她顿了顿,目光看着薛姚,意味不明的问道:“薛姑娘究竟想做什么呢?” 薛姚温和的回答:“我不知道公主殿下的意思。” 那位丹凤公主并没有被薛姚装傻的态度惹生气,而是道:“或许我没有说得太明白,薛姑娘来路不明,却又莫名知道花满楼和陆小凤,直接找上他们,寻找机会学习武功,如今又跟着他们一同行事,薛姑娘想做他们身边的什么人呢?”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 薛姚挑了挑眉:“身边的什么人?” 在找上花满楼之前,她在镖局的人面前一直遮掩面孔,就连头发也是盘着作妇人头,撒谎编的故事她并不会自己到处散播,让镖局的一些人知道,也不过是为了给找上花满楼作一个借口。 而找到花满楼后,她可以摘下了面纱,换成了易容,但仍旧作的妇人打扮,若是她有心做花满楼或者陆小凤身边的什么人,她不会将避嫌的心思表现得这么明显,因为花满楼和陆小凤都知道她没有嫁人,只是个未婚的女子,她要是有心,自然会做未婚女子的打扮待在他们身边才是。 薛姚看着眼前这位假冒的丹凤公主,她的气质和仪态,并不像是上官飞燕找来的傀儡,那她又为什么要假冒上官丹凤出现在陆小凤的面前? “公主殿下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倒是叫我有些疑惑了。” 薛姚抬手扶了扶她的发髻,簪着妇人头的簪子还好好的待在头上,并没有披散着。 对面美貌的女子笑了笑:“或许是薛姑娘对我还有太多的戒心,所以不肯告诉我。” 她抬眼看着薛姚:“我的意思是,在我的家乡,花公子和陆公子都是十分出名的人物,我不幸流落到此处,想要找人帮忙,第一个想起的便是陆小凤陆公子。” 薛姚微微一愣,那位丹凤公主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想要从她的反应中确认什么事情一般,瞧见薛姚怔愣的表情,她勾起一个笑容,轻声道:“想来薛姑娘也是一样吧?” 第46章 薛姚本来并没有第一时间领会她的意思,可在眼前的人笃定而又急切的问询中,薛姚灵光一闪,随即有些呆愣的吐出了两个字:“穿越?” 薛姚说这两个字时候的声音很轻,很低沉,似乎是在窃窃私语,生怕被别人听清,但她的吐字又非常的清晰,而这处只有她们两个人,对面的人自然听得清她说的是什么。 那位丹凤公主听到这两个字,似乎终于是确认了什么事,激动的上前一步,抓住了薛姚的手:“我就知道!” 她的声音喜悦而又激动:“我就知道不在原著的剧情中出现,却又莫名其妙的跑到陆小凤这个主角身边的人,肯定和我一样!”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像是沙漠中干渴的旅人找到了一汪清泉,激动兴奋而又有些疯狂。 她喋喋不休,似乎是许久没有找到可以一起说话的人,不管薛姚想不想听,便迫不及待的吐槽起来,“这破世界,我真是受够了,谁想穿越呀?我可不想!怎么偏偏就落到了我身上。吃穿住行没一样好受的,想要过的好一点都要花钱如流水,我还得自己想办法赚钱,赚钱还不够,还得找高手保护。我想自己习武,太苦了,可不习武没有自保的能力,赚了钱也只能为他人做嫁衣。” 她忽然想到什么,目光锐利的扫向薛姚:“你从镖局的路子找到了花满楼身上,你的钱从哪里来的?花家的镖局交付的银子可不低。” 她的状态看起来不太正常,说出的话,语气也有些尖锐,没有像刚才一样温和的态度。 薛姚顿了顿,开口道:“我穿越成了一位富商之女,只是这位富商之女已经去世了,陪葬颇为丰厚,我用的是她的陪葬。” 古人重视后事,既是富商之女,便是女儿,陪葬也都是值钱的物品,这么一说也说得过去,所以这位丹凤公主相信了。 她道:“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一直蒙着面,因为借用的是去世之人的身体,这样的容貌不便在那尸体附近露面。” 她对薛姚的借尸还魂之说并没有什么意外,所以薛姚试探道:“你呢?你也是一样,借用了别人的身体吗?” 她忽然便冷静了下来,最后冷冷笑道:“我比你幸运,是穿越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就这样渐渐长大,所以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并不害怕有人怀疑我。” “但我也比你不幸,你一定听过我的名字。” 薛姚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随后问道:“我听过你的名字?” 她道:“我的名字叫做沙曼。” 薛姚有些惊诧:“沙曼?” 这个名字太过熟悉,熟悉到薛姚甚至不需要思考便能反应过来。 沙曼冷冷一笑:“我在无名岛上醒来,得知自己叫沙曼,我不想拥有沙曼的命运,便只能自救,可怎么能从无名岛上逃脱呢?我只能先证明自己的价值。” 虽然她没有明说她是怎么证明自己的价值的,但她说的那些赚钱习武之类的话,薛姚却突然明了。 无名岛的那老头野心不小,无论他想要做什么,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必然少不了的便是那最庸俗却又最不可或缺的银白之物,既然沙曼是穿越的,只要她不笨,便有无数的奇思妙想,只要她提出来,只要她可信,那她便是无名岛那老头最有用的赚钱工具。 薛姚目光沉沉,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沙曼,难道还会保持着穿越前的天真,要与她诉说同乡之情吗? 她不知道穿越前的沙曼是什么性格,但她并不认为天真而单纯的人能够在无名岛那样的地方生活了十几年,还不曾改变。 就连她也不过是才经历了一个红楼的世界,甚至她在红楼的世界待的时间还没有沙曼在这里待的时间长,就已经感受到了危机,决定改变自己,沙曼怎么会一点都没变呢? 她要是已经改变了,却又突兀的与她相认,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薛姚并不认为她说这些只是单纯的在告知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而与眼前的沙曼相比,沙曼也已经拥有了武功,甚至她的武功比薛姚这三脚猫的功夫要高,所以她说这些话并不是在示弱,她们两个之间处于弱者地位的一直都是薛姚而已。 于是薛姚问道:“那你如今出现在这里,是已经摆脱了无名岛,还是想要做别的什么事?” 薛姚顿了顿,补充道:“你应该是想摆脱无名岛的吧?” 那无名岛的老头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沙曼在他手底下,就算是个赚钱的金菩萨,以那老头的性格,沙曼也讨不了好,她难道要永远指望那老头看中她吗?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沙曼替那老头赚了很多钱,可是赚钱的点子也不可能一直都有,铺了这十几年的摊子,想必他已经通过沙曼积累了很大的财富,薛姚并不怀疑沙曼有这样的能力,因为沙曼这不是已经出了无名岛,出现在了这里,若不是拥有一定的自由和一定的地位,她想必现在还出不了无名岛。 享受过自由的生活,没有人愿意被压抑着,薛姚不愿意,才想学武功,才想在这个世界掌控自己的命运,薛姚认为沙曼也是一样,没有人可以保护自己的时候,只有自己能保护自己。 沙曼果然点了点头:“我当然不想呆在无名岛,所以我才出现在这里。” “我借口巡视生意离开了无名岛,特地找上了上官谨,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杀了上官丹凤,可惜了,我特地回忆剧情,想要来插一手,只是来的有些晚了,我告诉上官谨,与其让上官飞燕一人分饰两角这样冒险,倒不如让我来扮演上官丹凤。” “他们想要借用金鹏王朝继承人的身份,夺取当初离开的那几位臣子的财产,要引人入局,自然越隐秘越好,上官谨不想放过独孤一鹤和闫铁珊,我便把霍休如今的身份透露给他,他也对霍休的财产野心勃勃。” “可是他们两个的心眼子可比不上霍休,我便告诉他们,需要利用一下陆小凤。” “我不过是提前将上官飞燕使用的计谋告诉了上官谨,自然与他们的打算不谋而合,只是他们缺的不仅是金钱,还有人脉,不然他们无法杀掉闫铁珊和独孤一鹤。” “之前他们想与霍休合作也是如此,他们所欠缺的,霍休都有,而他们想要的,霍休也想要,两拨人一拍即合,自然能够合作,可是在杀了独孤一鹤和闫铁珊之后呢?他们两边的人自然都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的赢家都觉得会是自己。” “如今我来横插一杠,既可以为他们提供金钱,也可以为他们提供人手,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占据金鹏王朝上官丹凤的身份,既不要他们最后的财产,不要他们其他的任何东西,他们权衡利弊,自然愿意放弃霍休与我合作。” 薛姚一开始就想霍休是上官谨和上官飞燕的最好合作人选,只是当时想着还有上官丹凤这个变故没能确定,如今果然不出她所料,沙曼横插一脚,他们已经不再选择和霍休合作。 “可是,你帮他们做什么?”薛姚想不明白。 上官谨和上官飞燕这对父女,手中并没有什么势力,根本无法和无名岛的势力对抗。 “我可没有帮他们,我只是为了自己。”沙曼道,“你一定很疑惑,但是我说了,我是有条件的,帮他们的前提条件是我要成为上官丹凤。” “他们杀了上官阙,杀了真正的上官丹凤,也清洗了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如今上官飞燕并没有一边做着上官飞燕,一边扮作上官丹凤,而我又有上官谨的承诺,所以我以上官丹凤的身份出现,除了上官谨和上官飞燕知道真相,便再没有人会怀疑我。” “而无命岛的人轻易出不了无名岛,岛上本也没有多少人见过我的真实面目,特别是在我的有意遮掩和那老头的利用之下,除了吴明那老头,即便是曾经见过我的人,也有许多年没有见过我的模样了。” “只是为了上官丹凤这个身份?”薛姚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你要这个身份做什么?金鹏王朝早已不复存在了,这个身份就算是个公主,也不过是说来好听罢了,一个亡国的公主有什么作用?” “何况你还要帮他们对付闫铁珊和独孤一鹤还有霍休,闫铁珊是个商人,他要是死了,会有人为他报仇的,不过更多的人却是想着怎么瓜分他的生意,侵占他的财产,一旦乱起来,他留下的也不算什么麻烦了。” “可是独孤一鹤背后还有峨眉派,他的徒弟虽算不得什么绝世高手,但也是青年俊才,年轻人一腔热血,非得撞个头破血流,替他们的师傅讨回公道,这是个麻烦事,要杀他们不难,可是若将他们灭了门,江湖上其他的门派也必然会警惕起来,若是他们有了别的想法,想要插手此事,或者借此发挥,对你来说也是个麻烦。” “更别说对上霍休了,那可是青衣楼的楼主,你背后的无名岛要对付青衣楼不难,可是你既然想借助这件事情摆脱无名岛,那你应该不会向无名岛求助吧?” 沙曼点了点头:“你说的都没错,我不但不会向无名岛求助,甚至无名岛的人并不知道我出现在这里做了什么事,我与上官父女的交易是我个人的行为,要是扯上无名岛,那我之后还怎么摆脱他呢?” 薛姚这就有些疑惑了:“那你何来的胜算?”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ing,社畜6月加班要加鼠了,希望7月不要再这么忙了。 第47章 以她个人的力量,就算能算计上官谨和上官飞燕父女,借算计陆小凤之事同原著一般让西门吹雪杀了独孤一鹤,再让上官飞燕成功杀掉闫铁珊,可是没有与霍休合作,而是一开始就要算计霍休的话,以沙曼个人的力量,她要怎么对付青衣楼呢? 陆小凤最终从霍休那里脱身,也是万般惊险,如今前面的事情有了变动,后面霍休的结局必然不会再同原著中一般。 “我只是不能再留在无名岛了,我无法再在无名岛待下去,只能想办法尽早脱身,就算只有一丝胜算,我也要搏一把。” 沙曼的脸上透露出冷酷又狠辣的神情,薛姚不在追问她为什么无法再留在无名岛了,等了那么多年,如今却再也忍不下去了,只是一瞧沙曼如今这绝色的容貌和妙曼的身躯,便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她可以不必再深究。 “我本来只有一丝胜算,可是看到你,我便觉得我更有机会了。” 薛姚愣了愣:“我?我能帮你什么?” 说这句话并不是薛姚真心的因为同乡之谊想要帮助她,只是听到沙曼说出的计划,她明白,至少她们有一个目的是一致的。 那就是上官谨和上官飞燕父女,沙曼并没有打算将他们的性命留到最后,真巧,薛姚也是准备要杀掉他们的,既然目标一致,那自然是合作,这再好不过。 虽然还不知道沙曼想要上官丹凤的身份做什么,但她都说了,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获得这个身份,那她一定想要用这个身份去做很重要的事情,这个身份对她来说如此重要,而知情人只有上官谨和上官飞燕,她自然不会留下这两个定时炸弹来威胁自己。 沙曼柔声道:“你跑到花满楼的小楼中住下,想来不过是想寻求庇护,你的武功很差,这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富商之女,能习武都算不错了,想必你曾向花满楼和陆小凤求助过,但是他们并没有办法教你是不是?” 薛姚没有说话,因为沙曼说的没错,一开始她其实是想向花满楼学习武功的,陆小凤的武功来历皆不可寻,贸然向他说想学习武功,陆小凤未必会教她,花满楼不同,薛姚是为了自保才向花满楼提出学习武功,花满楼这么善良的人,大概率不会拒绝她。 但是最终花满楼还是没有教她,像花满楼这样的人家,学习的自然都是正统的武学,那便是自小习武,厚积薄发,薛姚若是想要快速成为高手,在他们看来,那是属于旁门左道,他们虽然并未因此而鄙夷薛姚学武的目的,但是他们认为这样的习武方式是有害的,花满楼不可明知道这样速成的方法有害,却依旧要教给薛姚。 而薛姚在了解了花满楼的想法之后,很快速的便放弃了这个要求,她并不是放弃了习武速成的办法,而是在得知了花满楼的想法,既然他们认为这样的方法是旁门左道,那薛姚就不会再对他们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毕竟在她还想得到花满楼的庇护,抱花满楼的大腿的时候,还是顺着花满楼的想法,尊重花满楼的想法为主。 沙曼并不在意薛姚的沉默,而是继续道:“他们想来不理解我们这样来自和谐社会的普通人,对于武力不足,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恐惧。” 而她们偏偏又是女子,偏偏又如此貌美,在这样的武侠世界,高手遍地,人人都会些拳脚功夫,如果有速成的办法,她们哪里会管什么歪门邪道不歪门邪道? 比起无法拥有武功,而可能会遭遇的一切,她们宁愿去学习那些歪门邪道,优先站在掌控自己命运的主位上。 “这些与我能帮你有什么关系?” 薛姚将话题拉回了正轨,“我出来的有些久了,要是再不回去,等会儿怕是连谎话都不知道要怎么编了。” 薛姚说的这话,便已经是在暗示,如果有可能她和沙曼达成一致,会一起欺骗陆小凤和花满楼,如今她出来这么久,花满楼不是个随意怀疑别人的人,可是陆小凤很精明,却不能轻易的找借口骗过他。 沙曼笑了笑:“我需要你帮我,自然也要给出我的报酬,我如今不过是在告诉你我能给出的报酬。” “他们给不了你的武功,我可以给你,你放心,即便这算得上是旁门左道,可也是我自己使用过的东西,后遗症无非是不能像真正的高手一般不断的精进而已,它能让你快速变成高手,变得强大,只要不对上顶尖高手都有一战之力。” 这对薛姚来说已经足够了。 要是有条件,她当然能够希望像花满楼所说的那样,自小开始练习学习正统的武学,这样也有机会不断突破,不断精进,不断变得更强,毕竟强者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但她现在没有这样的条件,却偏偏处于十分弱势的地位,她想要迫切改变这样的地位的话,只能寻找别的办法。 所以薛姚十分认同沙曼的观点:“我确实需要这样的报酬,那么作为交换,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沙曼忽然问到:“你不想问我要上官丹凤的身份做什么吗?” 不等薛姚回答,她却主动解释道:“吴明老头弄了个无名岛,掌控了太平王世子,他野心勃勃想要做什么,你知道吗?” 薛姚挑眉:“我不太记得了。” 薛姚说的是她不太记得原著中的吴明老头竟有什么样的阴谋。不过她记不记得并不重要。 沙曼冷冷的一笑:“他呀,不仅想要做江湖的帝王,还想要做人间的帝王,这般藏头露尾之辈,不过因为武功高强,便将自己当做天下第一人的存在了,实在是可笑。” “可是他这般藏头露尾,也说明了他有这样的野望,却害怕对上朝堂,不然他躲躲藏藏做什么呢?” “这天下武功能胜于他之人寥寥无几,我也不能总指望着陆小凤的主角光环吧,既然他害怕对上朝廷,那我便往那小皇帝身边凑。” 薛姚眨了眨眼,似乎是明白了沙曼的意思。 “你想要做那皇帝身边的人?” 沙曼勾唇一笑:“那个人既然能够对白云城主叶孤城说出卿本佳人,奈何从贼这样的话来,也是个妙人,他说出这样的话,即便不是什么好色之辈,可也是欣赏美色的人。” “于外表,沙曼是个绝世美人,于身份,金鹏王朝虽然已经覆灭,可上官丹凤怎么说也是个公主,论价值,我能替无名岛带去的,我也能给皇帝带去,何况我并未将真正的杀器献给无名岛。” 沙曼给无名岛带去的,不过是一些赚钱的法子,虽然这些年已经替无名岛累积了无数的钱财,但真正的大杀器,那些适合朝堂,适合小皇帝掌权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至于吴明老头,那个江湖人的思维未必会重视这些,沙曼也掩藏着并没有将这些透露给他,这些东西正适合她拿去给小皇帝投诚所用。 “价值这东西,我只能私下露给皇帝,美人这样的面容,和公主这样的身份,才是我进入皇宫的通行证。” “既然我要进入皇宫,那我便不能与陆小凤有牵扯。” 所以,原著中上官飞燕使用的美人计对着陆小凤便无法使用了。 陆小凤确实是个多情之人,他若不是对上官丹凤动了情,怎么会那般费尽心力的帮助她们? 沙曼占据了上官丹凤的身份,有利也有弊,利自然是利她自己的目的,弊便是改变了这样的条件,她不能保证陆小凤还会如她所愿的行动。 若是她自己与陆小凤谈判,只提条件都不够稳定,所以她依旧默认了上官飞燕的行动,花满楼入了局,陆小凤为了好友,也不得不一脚踏进来。 而薛姚的身份出现的正好,陆小凤和花满楼不会怀疑薛姚与沙曼会有什么关系,因为她们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偏偏薛姚的身份在他们身边,是友好和善而无害的,至于需要不需要做什么,只不过偶尔说说话,敲着边鼓,引导他们一番,这些事情绝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因为无论是沙曼还是薛姚,都没有想要害他们的意思。 若是薛姚没有出现,做这些事情的,恐怕就是上官飞燕了,在沙曼的计划中,上官飞燕是要死的,若是上官飞燕死后引起陆小凤和花满楼的怀疑,偏偏她的计划还没有完成,事情便会变得十分的麻烦。 如今,前期做这些事的人自有上官飞燕,而后期又多了一道保险,沙曼自己也说,哪怕只有一分胜算,她也要搏一搏,又怎么会放过薛姚这样的助力? 薛姚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并不介意沙曼将自己也当做棋子的一部分。 薛姚道:“你我各取所需,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沙曼开心的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那上官飞燕,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决?” 沙曼轻哼一声:“自然是越快越好。” “上官飞燕这个女人,她太贪婪,生性狭隘,太容易妒忌,太不可控,她知道我是假冒的上官丹凤,若是让她在这件事中参与的时间太长,她难免会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特别是她如今已经认定自己将那花满楼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她自己,难保她不会背弃我们的约定,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他们,她就是个不稳定的因素,我不想放任这个定时炸弹太久。” “你说的很对,闫铁珊未必必须要死,独孤一鹤也未必得死,他们死了,既麻烦又不麻烦,但我本也不想要他们手上的东西,不惹上更多的麻烦,自然是最好的。” “可是霍休必须得死。” 第48章 “霍休和上官谨与上官飞燕父女一样贪婪,闫铁珊和独孤一鹤远走,对上官木失望,我顶着上官丹凤的身份出现,只要不再牵扯他们,他们未必会追究我的身份。” “可是霍休不一样,霍休野心勃勃,也太聪明,太精明,他也是一个定时炸弹,他知道真正的金鹏王朝的血脉有什么特征,如果我进入皇宫,他也未必不会想办法试探我的身份,我必须要除掉他这个麻烦。” 沙曼忽然道:“不说这些了,你出来的太久,该回去了。” 薛姚点了点头:“之后的事之后再说,现在我该回去了。” 薛姚被绯烟带回了花满楼和陆小凤所在的院子。 花满楼的内力仍未恢复,身体有些虚弱,喝了点驱寒的姜汤便被陆小凤点了睡穴强制睡下了。 薛姚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陆小凤正坐在外面等着。 他知道薛姚刚才出去只是为了留出空间,让他和花满楼好好的谈一谈,他也知道在那位丹凤公主没有达成她的目的之前,薛姚在这宅子里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放心的让薛姚一个人出了门。 只是没想到薛姚一出去便出去了这么久,他将薛姚带上路,理应保证她的安全,陆小凤担心的同时也觉得有些疑惑,这会儿看见上官丹凤的婢女绯烟将薛姚送回来。 陆小凤问道:“是那位丹凤公主找了你?” 薛姚回答道:“出去的时候凑巧碰上了绯烟姑娘,她说,丹凤公主正巧有空,觉得陆公子和花公子有话要说,所以先找我去聊了聊。” 薛姚又笑了笑,补充说道:“倒也没有说什么,我不了解花公子和那位飞燕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没有突兀的问她。” 毕竟那是花满楼的事,陆小凤有立场可以替花满楼问,可是她薛姚却没有这样的立场,这到底是花满楼的私事。 陆小凤也并没有在意:“就算问了她,她也未必跟你说真话。” 毕竟她们一开始就是冲着陆小凤来的,目的明明白白,毫无遮掩,甚至为了让陆小凤入局,连花满楼也算计了,如今再拉着薛姚随意聊聊天,陆小凤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薛姚是跟着他一起来的。 “既然你平安回来了,那你先去休息吧,想来丹凤公主应当是有空了,我这就去找她,至少得先把花满楼身上的解药拿到了再说。” 薛姚点了点头,目送着陆小凤出了院门。 陆小凤并没有追问她出去这么久和丹凤公主聊了些什么,想来应该对薛姚没有什么怀疑,毕竟要不是沙曼以穿越的事情和薛姚相认,薛姚根本不会和她,仅凭一次聊天就能达成什么合作,陆小凤毫不怀疑也是有道理的。 薛姚并不关心沙曼究竟要怎么哄骗陆小凤,左右也不过是用那套两人都清楚的话术,沙曼说需要薛姚帮忙敲些边鼓,怕是觉得上官飞燕这个因素有些不可控。 原著中说上官飞燕爱上了霍休,无论是薛姚还是沙曼,都不太相信这个可能,她或许是爱,但却不是旁人所理解的大众意义上的爱情,她爱的是霍休的势力,爱的是霍休的金钱,爱的是霍休的地位。 而上官飞燕虽然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可是她也始终把自己放在依附别人,特别是依附男人的地位上。 她找三大高手在自己身边,以为全凭自己的美色,可是花满楼看不见,并不是爱上她的美色,她却只凭着性格就吸引了花满楼,这说明她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人,但偏偏却被自己的美貌蒙蔽了双眼,以美貌为武器,而不是以智慧。 所以她让自己爱上了霍休这个老头,因为她想要的一切东西,她觉得依附霍休便可以唾手可得,甚至为此放弃了霍天青这个潜力股。 如今有了沙曼的出现,上官谨和上官飞燕父女并没有找上霍休合作,而霍休也没有与上官飞燕有关联。 偏偏沙曼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以美貌为武器的上官飞燕,对于沙曼这样的漂亮女人,会感觉到威胁,也会感觉到妒忌,而妒忌容易使人丧失理智。 正如上官飞燕杀了真正的上官丹凤,当她心底的欲望累积到一定的程度,难保她不会临阵倒戈,对沙曼出手,沙曼合作的人是上官谨,上官飞燕不过是个添头,她并不信任上官飞燕。 只是沙曼没有利用无名岛的势力,如此一来,想要引众多人入局,她手中没有得用之人,上官飞燕却是一个好的棋子。 薛姚明白,她的作用说是在陆小凤身边敲些边鼓,其实也是盯着上官飞燕,薛姚并不介意被沙曼所利用,有沙曼扮演上官丹凤更好。 原著中,上官飞燕杀害上官丹凤之事,最初是因为上官雪儿的胡言乱语而被陆小凤察觉,最后查明真相。 但获取了上官丹凤的记忆的薛姚知道,在上官丹凤的记忆中,她并没有见过上官雪儿,至少在她的记忆里,上官雪儿只是上官谨的侄女,并没有资格走到上官丹凤的身边。 上官飞燕能够到上官丹凤身边,尚且是因为她的父亲上官谨乃是金鹏王朝的重臣之一,而上官雪儿,不过是上官谨的侄女,不是上官谨的亲生女儿,她自然没有资格凑到上官丹凤这个公主的身边来。 即便金鹏王朝已经亡国,但他们这群人对于身份的观念仍旧没有转变,要不是如此,上官谨怎么又怎么会杀害了上官阙?上官飞燕又怎么会妒忌上官丹凤? 所以如今沙曼扮演了上官丹凤,上官飞燕不曾一人分饰两角,不会莫名的失踪,上官丹凤和上官飞燕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人前出现,自然也不会有人想起那个被埋在地底下的真正的上官丹凤。 沙曼扮演上官丹凤,对于薛姚来说是一件好事,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她暴露的风险又更小了一分。 花满楼再休息,陆小凤又去了找了丹凤公主,薛姚在这里无事可做,便寻了个空地处练习轻功。 花满楼如今没有内力,薛姚倒也不怕自己的声音能够打扰到他,所以挨着院子活动。 倒是那位守着院子的不知名的婢女凑了过来,脸上满是好奇的神色,似乎是在好奇薛姚为什么要在这里飞来飞去。 但是这人的举动着实奇怪,上官丹凤身边的绯烟看起来多么的规矩,从门口一路走来,也看得见这里的下人都是十分守礼的。 而这个守在上官飞燕院子前的婢女,如今这番探头探脑的模样,却是和这整个府中的婢女模样不太一样。 薛姚思索了一番,便停了下来,假装好奇地看着她,温和地问道:“你看着我,可是有什么事?” 那婢女摇了摇头,连忙道:“打扰姑娘了,我只是瞧着姑娘飞来飞去,像是仙女一般,真好看呀。” 见薛姚眨了眨眼,并没有再说什么话,那婢女只好继续道:“我的主子也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心地善良,像是个仙女一样。” 薛姚挑了挑眉,顺着她的话问道:“你的主子?你的主子是哪位?我以为这府中的婢女都是那位丹凤公主殿下的人。” 那婢女这才装作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虽是殿下府中的婢女,却被赐给了公主殿下的妹妹做贴身侍女,我的主子叫做上官飞燕,正是姑娘所在的那院子的主人。” 薛姚问道:“哦?原来是飞燕姑娘,她既然是丹凤公主的妹妹,难不成也是一位公主了?原来飞燕姑娘的身份这般尊贵。” 薛姚假装疑惑道:“只是不知道为何飞燕姑娘没了踪影,你可知道你的主子去了哪里?” 这婢女回答道:“飞燕小姐倒也不是公主,但也身份尊贵。” 似乎是并不想多说什么身份的话,那婢女连忙道:“明明昨日主子还在,不知为何,过了一夜,今日却怎么也没见着人。” “不过公主殿下时常派主子出去办事,偶尔消失个几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薛姚看着她脸上平静的表情问道:“可知花公子在这里住了有多少时日了?” 那婢女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随后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主子一般不怎么让我们进她们的院子,若不是前几日突然吩咐我们好好照顾院子里的公子,我们都不知道院子里还来了一位男子。” “不知道?”薛姚有些玩味,“院子里多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每日送的吃食,需要浆洗的衣服,还要打扫屋中的环境,难道这些都没有什么异常吗?竟然都不知道屋子中多了一个人?” 婢女有些为难地回答道:“送吃食的,浆洗衣服的,还有打扫屋子的,都是公主殿下安排的人,他们规矩很严,也不爱说话,并不与我们谈论这些,所以他们不说,我们也不会知道院子中多了一个人。” 这婢女似乎有意将上官丹凤和上官飞燕的身份和立场区分开来,总是有意强调上官丹凤的人是上官丹凤的人,她作为上官飞燕的婢女,竟然对上官飞燕所处院子多了一个人都一无所知。 这是想说明什么呢? 薛姚追问着:“你既然是上官飞燕的婢女,怎么她的院子的事务你都不用经手吗?” 院子中来来去去的人,难道都是上官丹凤的人吗?那这个婢女所说的我们,指上官飞燕的人,她们又为什么没有经手上官飞燕的院子呢? 这个婢女究竟想要引导薛姚做什么? 第49章 瞧她方才所说的,上官飞燕偶尔会消失几日,替上官丹凤出去办事,那应当上官飞燕的自由,也不会被上官丹凤所限制才对。 怎么反而,从她现在口中所表述的,上官飞燕就像是被上官丹凤所软禁了一般,自己的婢女都不能去服侍她,反而要上官丹凤的人去服侍她。 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还是因为受到了上官飞燕的示意,但她却是找错了人,薛姚并没有什么兴趣听她编的故事。 薛姚只好无奈的敷衍着:“连你都不知道你的主子去哪儿了,看来我们应该也得不到她的消息了。” 薛姚整理了一下裙摆,做出一副累了要回去的样子,那婢女忽然急了。 上前一步拦住了薛姚的路,有些慌张的道:“还请薛姑娘,救救我们主子。” *** 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闫铁珊正在待客。 做客之人正是他的好友陆小凤,席间还有花满楼,薛姚等人。 闫铁珊替陆小凤倒满美酒:“你可是许久没有来我这里游玩了,今天又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话说的随意,仿佛只是临时招待朋友的宴席,但席间的美食美酒一样不少,十分丰盛,得出来,他很重视陆小凤这个朋友。 薛姚并不清楚闫铁珊和陆小凤怎么认识,又怎么成为朋友的,只是陆小凤的社交能力十分强悍,朋友遍地,每一个朋友都能这样尽心尽力的招待他。 闫铁珊看上去是一个中年人的模样,白白胖胖,手上戴着珠光宝气的戒指,穿着流光溢彩的布料做成的衣服,满身都是富贵味道,一见他便知道这是一个十分富有的大老板。 他一边招呼着陆小凤,一边问着话,本只是普通的寒暄,陆小凤面上露出无奈的笑容的时候,他嬉笑的神情突然之间静了下来。 “看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陆小凤露出这样的神情,找上他必然是有什么事和他有关,大老板整日除了赚钱数钱的快乐,难道还会有什么烦恼吗? 所以陆小凤带着这样的模样找上来,这不就是在给他平静而愉快的日子带来了烦恼吗? 任谁突然被麻烦和烦恼找上门,都不会再很开心的,所以闫铁珊收起了脸上笑意盈盈的表情,皱着眉头看着陆小凤。 “你支支吾吾的,倒却是不像你了,说吧,找上我究竟有什么事?” 闫铁珊并不觉得陆小凤找上他是真的有什么事和他相关,毕竟他自认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罢了,或许有那么一点不普通,那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在江湖上的生意人。 陆小凤长长的叹了口气:“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想找上闫老板您。” 陆小凤没有在说客套话,他确实不想掺和进这样的事,可是花满楼的解药还没拿到,那位丹凤公主故意说短期内是无碍的,可是长期就说不准了。 人是冲着他来的,说起来,这事也算是他连累了花满楼,他怎么能够对此置之不理。 何况就算是朋友也有远近,花满楼无疑是他可以生死相交的那个朋友,就算是陆小凤也会有所取舍。 但闫铁珊如此热情的招待他,将他视为朋友,他本也该是他的朋友,不该如此找上门来。 所以陆小凤心怀愧疚,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受人所托,来向闫老板要回一样东西。” 闫铁珊抬头:“要回一样东西?”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没错。” 闫铁珊哈哈大笑:“从来只有别人欠我的,可没有我欠别人的,怎么说要从我这里要回一样东西呢?” 陆小凤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或许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闫铁珊不会欠别人的东西,可金鹏王朝的严立本却有可能会欠别人的东西。” 闫铁珊的脸色突变,冷冷的道:“我视你为朋友好好的招待,却不想招待的却是恶客,旁人欠的东西为何找上我的门来?旁人又与我何干?难不成正因我是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我就要替不相干的人还债吗?” 陆小凤端起酒壶,又倒了一杯酒:“我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是确定,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闫铁珊就是金鹏王朝的严立本,他不是旁人,你也不是要为别人还债,严立本就是你,你要为自己还债。” 闫铁珊一拍桌子,愤而起身:“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既然你不是来找朋友的,也不是来做客的,你就赶紧离开吧,耽搁我一刻钟,珠光宝气阁就要耽搁多少进账,你可知道?我没功夫跟你在这里瞎掰扯。” 陆小凤正欲上前拦住他,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忽然站了出来,他是天禽老人的儿子,陆小凤不愿在此处与他比试武功,只好停住了脚步。 或许是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太过直白,所以才让闫铁珊如此生气,陆小凤又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闫老板,我自然知道你不是那等欠了别人的债却不还的小人,你是我的朋友,我本也不愿意做这个催债人。” “可是正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现在才逼不得已做了这个催债人。” 陆小凤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债主是一位高贵貌美又神秘的女人,身边跟着江湖上的好几位好手,又不择手段将我请了去,我本想逃,我的朋友花满楼却受我的连累,我逃不掉,只好接受了这催债的请求。” “我都逃不掉,这件事正如闫老板如今所见,既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闫老板觉得自己不承认便能逃得掉了吗?” 陆小凤的话没有说错,陆小凤的轻功是一等一的,为人处世也是滑不溜秋的,谁能够轻易的留住他的脚步呢? 可如今,他也入了局,这催债的名头找上门来,背后之人想必不肯罢休,陆小凤都逃不掉,难道他闫铁珊就逃得掉吗? 闫铁珊嘴唇微动,最后面带虑色的重新坐了下来,霍天青见到闫铁珊重新坐了下来,也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闫铁珊问道:“你是说一个女人将你请了过来?” 陆小凤点点头:“没错,一个年轻的女子。” 闫铁珊皱起眉头:“不是我自我吹擂,若说我有什么缺点,那一定是好财,若说我有什么优点,那一定是我不好色,既然债主是个女人,我想恐怕她是找错了人。” 陆小凤并不与他纠缠这些,只是重新问道:“那闫老板,请问你是否就是金鹏王朝的严立本呢?” 闫铁珊陷入了沉默,这样的沉默,在这空气中弥漫着,室内的众人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这样的沉默就像是默认了这件事一般。 过了良久,闫铁珊疲惫的开口道:“原本以为没有人会知道我这个身份,也不会再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我的确曾经是金鹏王朝的闫铁珊,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和什么女人有牵扯。” 知道金鹏王朝闫铁珊的人自然知道,闫铁珊本是金鹏王朝皇室的大总管,他是一个太监,不是一个正常的健全的男人,他也不会和女人有什么牵扯,生平只好财不好色,更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健全,反而要在女色身上找补。 陆小凤却道:“那要是这个女人姓上官呢?” 闫铁珊瞳孔一缩,随后攥着拳头又平静下来,淡淡的问道:“金鹏王朝的皇室就姓上官,但除了皇室之外,也有很多宗室也姓上官,姓上官的人多了去了,我未必认识。” “可那些姓上官的人中认识我严立本的也多了去了,我未必认识他们,他们却很可能认识我。” “我并不记得我欠他们什么东西,非要说欠,倒是他们欠了我的更有可能。” 陆小凤忍不住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上官丹凤告诉他的故事,他虽难以置信,可是说出的名字都牵扯到如今的江湖名宿,这样的谎言一出便能拆穿,没有人会编造这样荒诞又不可信的谎言,除非它就是真相,所以陆小凤也不得不信了她的话。 陆小凤说道:“这个女人叫做上官丹凤,自称是金鹏王朝的公主,她说她要向你讨要,你从金鹏王朝带走的宝藏。” 闫铁珊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荒唐的话,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我从金鹏王朝带走的宝藏?” “金鹏王朝能有什么宝藏?”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表情变得十分愤然:“当初我们极力要求复国,是金鹏王朝的继承人,是王子殿下,他拒绝了我们的效忠,拒绝了我们的提议,他说只想过平静普通的生活,给了我们一笔钱财,便打发了我们,让我们从此不要再去找他,也不要再打扰他。” “明明是他赶我们走的,若要说谁欠了谁?是王子欠了我们,是王子辜负了我们的期待,若要说我从金鹏王朝带走了什么?是当初王子给的那一笔遣散费罢了。” “宝藏?金鹏王朝哪里有什么宝藏?若上官丹凤是说的是那一笔遣散费,看在昔年故人的份上,她若是生活困难,手中不富裕,我大可以加几倍再还给他们。” 闫铁珊竟然说出了和上官丹凤完全不一样的说辞,他的表情十分愤然,似乎因为陆小凤的话十分生气,以陆小凤对闫铁珊的了解,闫铁珊说的也不像是假话。 陆小凤本就是局外人,到底谁在说谎,他本也难以分辨,只是那上官丹凤公主无法到场和闫铁珊面对面的对峙,要不然就在当场,便能让陆小凤辩出真假来。 “乱臣贼子,当诛!” 第50章 一柄利剑忽然以极快的速度,从闫铁珊的背后刺了过来。 这宴客的场地,主位的背后是一道屏风,屏风之后是观赏做的水池,原本盛开着漂亮的莲花,却没想到有人藏身在水底。 那人穿着紧身的黑色衣服,一副刺客打扮,可是被水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躯干上,暴露出玲珑幼稚的身体曲线。 花满楼失神的叫道:“飞燕。” 那人正是莫名失踪的上官飞燕。 而花满楼仅凭她出了声的那一句话,就认出了她。 利剑刺向闫铁珊,霍天青动了,陆小凤也动了,所以上官飞燕的这一剑刺空了,她没有刺中闫铁珊。 所以闫铁珊惊惶之下,还能说一句:“你想杀人灭口?” 这一切都只是个骗局,闫铁珊这句杀人灭口没有说错,可是上官飞燕怎么能够让陆小凤认为这是她们的骗局呢? 那一剑刺空后,紧跟而出的是极细小的闪着幽光的飞燕针。 这才是她真正的杀招,她虽然拥有武功,可是她并没有自信觉得她能够在陆小凤等人面前刺杀成功。 用一柄剑骗了陆小凤等人的注意力,等他们再注意到飞燕针时也已来不及了,因为那针上闪着幽光,涂着见血封喉的毒药,陆小凤就算是情急之下,也无法用他的灵犀一指夹住那样的飞燕针。 上官飞燕已经忍不住要露出得意的笑容了,因为飞燕针见血封喉,闫铁珊必死无疑,霍天青和陆小凤都出面挡了这一剑,如今花满楼如今没有武功,薛姚更是没什么武力值,已经没有人能够再次救得了闫铁珊了。 可是下一秒,上官飞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道寒光,冷冽的似劈开空气一般一闪而过,众人只看到那寒光一闪,未曾看到有人出剑,那淬了毒的飞燕针便已掉落在了地上。 上官飞燕忍不住瞪眼看去:“哪个贼人……” 上官飞燕的声音愈小,直接噤了声。 因为来人是西门吹雪,凌冽的剑意环绕在他的周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一把冷冽无情的剑。 薛姚本不认识西门吹雪,因为她没有见过他,可是他又如此好辨认,让薛姚见到他的第一眼,脑子里便自动冒出西门吹雪这个名字。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的时候也毫无波动,只是薛姚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这样的目光实在是太有压力了。 薛姚以为西门吹雪会说出那句经典的话来。 他问上官飞燕是否用剑,随后再说她不配用剑,说出那句经典的女人不配用剑。 可是在西门吹雪一言不发的走了进来,并未说话的时候,薛姚知道,事情终究是有了变故。 这几句话虽然很短,可那是薛姚印象中的西门吹雪的人设,如今这人设也不靠谱了,这更让她警惕,令她不能笃信她记忆中的那些所谓的原著。 进来的不只有西门吹雪,他的身后还跟着独孤一鹤。 因为陆小凤一声“独孤掌门”,薛姚忍不住眉头跳了跳,沙曼并未向她全盘托出她所有的计划,也不知道这一幕究竟是不是沙曼所预料到的。 上官飞燕见势不妙,立刻咬破牙齿中藏着的毒囊,嘴角流出乌黑的血迹,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陆小凤立刻上前查看,在震惊的神情中看着花满楼的方向,欲言又止,最后道:“她服毒自尽了。” 薛姚也随着陆小凤的目光,担忧的看了一眼花满楼,花满楼有些失神,怔怔地坐着,随后站起身来,就要往前走去,却不小心被桌角绊了一下。 薛姚连忙扶住他,拉着他往上官飞燕的尸体旁走去。 花满楼走到上官飞燕的尸体旁蹲了下来,把手举在空中,又忽然愣住,陆小凤不忍地抓着花满楼的手,将他的手掌牵引到了上官飞燕的手腕上。 花满楼虽然没有了内力,但一个人还有没有脉搏他是能摸到的。 花满楼被陆小凤牵引着,摸了尸体手腕的脉搏,随后又摸了脖子的脉搏,又将手指放在鼻息间,所有的一切事实都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花满楼脸色苍白,沉默着站起身来,却又不小心踉跄了一下,陆小凤扶着他,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实在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花满楼轻声而又疑惑的问道:“她为何要寻死?” 就算她刺杀闫铁珊不成,就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骗局,可为何突然之间便死的这么的突兀? 陆小凤也十分不解:“那位丹凤公主布了这么久的局,不可能就这样让上官飞燕死在这里吧。” 薛姚默默的看着上官飞燕嘴角乌黑的血迹,没有说话。 沙曼自然不会下这样的命令,让上官飞燕刺杀不成,便自尽谢罪,上官丹凤是沙曼,又不是真正的上官丹凤,就算是真正的上官丹凤,上官飞燕也不会这么听话。 要怪只能怪上官飞燕自作主张。 沙曼根本就没有安排上官飞燕演这一出,只是上官飞燕的假死药是沙曼给她的,假死药是真的,上官飞燕拿到药,想必也试验过,所以才会使用它。 只是她不知道沙曼和薛姚仅凭一面就达成了共识,她们都要杀掉上官飞燕,沙曼不能到场,薛姚在场却不能被怀疑,所以薛姚利用自己空间中的药物替换了上官飞燕的假死药。 毕竟是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的药物,沙曼对此十分感兴趣,也并不询问为什么薛姚想要让上官飞燕早点死掉,反正也是一颗废掉的棋子,既然不能为她所用,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 何况上官飞燕死掉本也是她的计划,提供药物的人是薛姚,而换掉上官飞燕的药的人是沙曼,两个人就这样交叉行动,没有任何人能怀疑到她们身上。 就算上官谨知道了上官飞燕的死讯,也不会怀疑到沙曼的身上,毕竟沙曼提供的所有药物,他们父女自然有所警惕,花满楼身上的药是一类,他们早就找人试验过,发觉如此好用,所以上官飞燕才用在了花满楼身上。 而假死药也是一类,这是一种用处很多的药物,沙曼不止提供给了上官飞燕,还提供给了上官谨,他们父女自然也会一样找人试验,也不会怀疑这药物有问题。 而沙曼在他们面前表现的一贯柔弱,虽有武功也并不足够强大,之所以能够与上官飞燕父女交易,甚至占据主导地位,靠的都是她手上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物。 所以沙曼偷偷换掉了上官飞燕的药,上官飞燕也根本不会察觉,因为在她的认知中,沙曼没有这样的武功,能够在她不知不觉中换掉她的药,更何况,上官飞燕的身边还有好些好手。 这些好手对她忠心耿耿,可不像沙曼一样是用药物控制来的,药物控制来的哪抵得上他们心甘情愿的。 上官飞燕如今就躺在这里,真真正正的死了,她以为自己只是假死,花满楼在这里,这些人必不会对她的尸身进行补刀或是别的什么亵渎的行为,所以她十分放心的咬破了口中的毒囊,吞下了假死药。 可是谁知道那不是假死药,而是真正的毒药,和她的飞燕针一样,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所以她就这样突兀的死在了这里,不管她有什么算计都成了空。 上官关飞燕的尸体留下了一道谜题,任何人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只是旁人与上官飞燕并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他们照旧能够寒暄讲话。 闫铁珊看着西门吹雪背后的独孤一鹤,淡淡道:“你也来了。” 独孤一鹤并不在意他的冷淡,要不是遇到上官家的人找上门来,独孤一鹤和他想必此生永远都不会见面。 既然此生永远都不会见面,如今见面了也不是什么能够寒暄嘘寒问暖的朋友关系,他态度冷淡,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独孤一鹤回答道:“陆小凤请了西门庄主带我赴宴,我怎么能不来呢?” 陆小凤没有这样的面子能请得动独孤一鹤,西门吹雪也与独孤一鹤没有交情,事情的真相自然不是像他所说的,是陆小凤请了西门吹雪,带着他来赴宴。 看着西门吹雪身上凛冽的剑意,想必是西门吹雪上门跟独孤一鹤发出了挑战。 若是比试,自然有赌注,如今西门吹雪带着独孤一鹤来到珠光宝气阁,想必正如原著中一样,是西门吹雪赢了独孤一鹤的剑。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是真的赢还是假的赢,独孤一鹤能跟着西门吹雪来赴宴,想必也不是那么不情不愿,恐怕是因为提到了金鹏王朝上官家的名头。 他如今成为了峨眉派的掌门,已经有了牵挂,想将从前的一切都抹去。 若是以前没有人找上门来,自然可以安安心心的当他的独孤一鹤,如今人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也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得掉的,倒不如直接接下这样的邀请,顺势而参与其中。 闫铁珊听到独孤一鹤的话,讽刺的一笑:“陆小凤啊陆小凤,怎么就请了我们两个人吗?是不是还差了两位?” “当年金鹏王朝被遣散的四大重臣,如今这里已经聚集了两位,还有另外两位怎么不来呢?” “我可是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足够大方,将我这珠光宝气阁借给你开这一场鸿门宴了。” “如今,客人都已经来了两个了,怎么还有一半的人没有到呢?” “还是说?那个叫做上官丹凤的丫头,只说只有我们两个人欠了他东西吗?” 陆小凤哑然,随后道:“那位上官丹凤公主只说了你们两个的身份,还有一位叫做上官谨的,躺在这里的这个女人叫做上官飞燕,正是上官谨的女儿。” “至于最后一位,那位丹凤公主说,她并没有发现他在中原的身份是谁,希望我帮她调查调查。”魔/蝎/小/说/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原来沙曼暂时没有将霍休拉入局中。 想来也是,若说闫铁珊和独孤一鹤是无辜被拉入局中,那霍休便不是。毕竟闫铁珊和独孤一鹤离开金鹏王朝后是真的从此离开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了,霍休虽然表面上也是如此,可他内心对权势地位和财富的欲望从来没有满足过。 不然他也不会建立青衣楼这样的组织,在原著中也不会和上官飞燕勾结。 上官飞燕的尸身总不能一直摆在这里,瞧见花满楼失神的模样,闫铁珊大方的道:“既然只有我们,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先把这具尸体给安顿了吧?” 这个阴谋牵扯的人只有闫铁珊、独孤一鹤,再加上一个陆小凤,他们几人自然要留下来互通消息,西门吹雪是被陆小凤请来的,与上官飞燕并无交情,安顿尸体之事他自然不会参与。 闫铁珊吩咐霍天青带走了上官飞燕的尸体,花满楼犹豫了一瞬,他想跟着去,至少他想送上官飞燕一程,她的死太过突然又突兀,在短暂的空白之后,他才缓缓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与上官飞燕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是他无法否认,他就是在这并不长久的相处中对她所表现出来的活泼灵动和生机勃勃动了情,他尚未彻底认清自己的心意,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又如此确认自己的心意,因为他的动摇连陆小凤和薛姚都看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段感情尚未开始,便戛然而止。 毕竟花满楼失去了武功,虽然想跟着去,却有些行动不便,霍天青是闫铁珊的总管,而上官飞燕刚刚是想刺杀闫铁珊的,花满楼忽然觉得自己此时对霍天青提出要去悼念这个刺客尸体的要求有些无礼,所以犹豫了一番。 薛姚并不想参与陆小凤,闫铁珊和独孤一鹤之间的事情,毕竟说到底,要不是跟着陆小凤,这些人也不会允许她一个陌生的女子在此处,那她就更没有必要留下来听他们的故事了。 何况,闫铁珊和独孤一鹤都想将此事当做秘密埋葬,要不是上官家的人突然找上门来,他们根本就不会再提起金鹏王朝的事情,既然已经知道这是人家的秘密,薛姚也不会这样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 薛姚看着花满楼的神情,主动扶起了他的手,花满楼没了内力,无法自由行动,薛姚正可以帮他当他的引路人。 更何况,薛姚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霍天青,她并不确认此时的霍天青有没有被上官飞燕勾引,因为霍天青的表情太平淡了,仿佛真的不认识上官飞燕一般,薛姚也不敢确定。 只是当霍天青面无表情的抱起上官飞燕的尸体离开的时候,虽然他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因为这里没有伺候的人,所以作为唯一一个替闫铁珊办事的总管,要处理这具尸体,直接将尸体抱出去,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顺手和方便而已,可是薛姚仍旧有些怀疑。 上官飞燕刚刚死去,因为是薛姚提供的特殊毒药的缘故,她的死状十分的平静,除了嘴角流出的鲜血,整个人就似乎是睡着了一样,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霍天青抱起她的尸体,只淡淡的瞥了她的脸一眼,随后便对着花满楼和薛姚说道:“两位,请跟我来。” 闫铁珊是个生意人,是江湖上的生意人,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不少,也并不是不会影响到他,死一个人对这里的人来说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霍天青平静的将上官飞燕的尸体带到一处空屋内,随后便叫了下人过来安排棺材等事,虽然这只是一个刺客,可是她的身份到底还是与闫铁珊有些关联。 而闫铁珊如今什么事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再计较太多,怎么说也是故人的女儿,如今虽不知道上官谨在此事究竟是什么情况,但盐铁山也没有侮辱上官飞燕尸体的想法,给一口棺材又费不了什么大事,也不如做出丢进乱葬岗这样的举动来。 因着珠光宝气阁平日里并不会放置棺材这样的物品,所以霍天青便将上官飞燕暂时放在了空屋内的木床上,叫人端了许多冰盆,放在她的尸体周身,这样可以短暂的保存尸体。 可是这样的举动让薛姚眯起了眼睛。 霍天青的行为没有什么奇怪的,为上官飞燕准备棺材也没有什么,可是珠光宝气阁财大气粗,都能为这个刺客准备棺材了,怎么会舍不得多花点钱,直接去买一副打好的呢? 要知道,棺材铺虽说大多数是定制的,但是能够在珠光宝气阁周围经营的棺材铺,不至于连一副已经做好的棺材都拿不出来。 而要是以霍天青的吩咐去准备棺材,在这尸身周边放上冰块儿的架势,想必并不是买的打好的棺材了,这就说明上官飞燕的尸体至少可以在这里再躺一夜。 薛姚是知道,沙曼给上官飞燕的假死药,那是正好可以维持到半夜的,所以霍天青这样的举动就更显得奇怪了。 但这样的奇怪也只有薛姚察觉到了,毕竟只是耽搁一夜而已,其他的人不知道假死药的事情,自然不会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薛姚心里有些警惕,花满楼必定会为上官飞燕守这一夜的,之前上官飞燕莫名失踪,花满楼就在花园里等了她一夜,如今,上官飞燕都已经死去了,花满楼更不可能就这样安心的去休息,所以这一夜花满楼是必然待在这里的。 如今花满楼没有内力,可能也并不认为在闫铁珊的珠光宝气阁里,他会有什么危险。 毕竟这里有陆小凤,西门吹雪,还有独孤一鹤这样的高手,霍天青也是一位高手,他并不会在这里太过于警惕。 而要是花满楼守在这里,霍天青留在这里陪伴这位客人,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可是霍天青留在这里守着,目的却有可能是为了上官飞燕的假死打掩护。 薛姚此时已经怀疑,霍天青也早早的和上官飞燕勾搭上了,虽然这整个剧情都已经发生了变化,谋划这场戏的人是沙曼,而不是上官飞燕,可是上官飞燕并没有那么听沙曼的话。 若是到了半夜,上官飞燕还没有醒过来,霍天青就会发现上官飞燕是真的死了,而不是假死了,薛姚不知道霍天青如今对上官飞燕的感情已经到了哪一步,可是上官飞燕无疑是个玩弄感情的高手,若是如今的霍天青已经对上官飞燕情根深种,那他要是发现上官飞燕是真的死了,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来。 但是这样的担忧,薛姚并不能告诉任何人,薛姚只能皱了皱眉,随后陪着花满楼一起留了下来。 一夜无眠,花满楼在上官飞燕的身边守到了天明。 上官飞燕没有醒过来,她是真的死掉了,所以薛姚也观察到,霍天青借着陪伴花满楼的名义一起守了一夜,可是在半夜过后,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直至天明的时候,他无视了薛姚的存在,直直的走到上官飞燕的尸体旁,虽然有加了不少的冰块来保存尸体,但死去的人尸体终究是有变化的,并且过了一夜,已经明显的出现了一些痕迹。 薛姚看着霍天青站在上官飞燕的尸体旁,忽然又伸手去摸了摸她脖间,似乎是想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可是触手的皮肤已经浮肿,这不是一个还有生机的人会有的现象。 薛姚垂下眼眸,装作困顿的模样,打着瞌睡。 霍天青忽然道:“花公子如今没有内力,已经守了一夜了,身体怕是吃不消,想来棺材的事情已经弄好了,花公子和薛小姐不如先去休息一番,待我这边准备好了,再去叫花公子。” 花满楼疲惫的说:“我无事。” 说着,正要站起来,却又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他守了一整夜,又见不到上官飞燕的尸身,因为他看不见,只能一直在旁边坐着,薛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但这样坐了一夜,身体自然僵硬了。 瞧见他要摔了,薛姚连忙要去扶住他,霍天青更快了一步,上前一把扶起花满楼,随后正要开口说话的模样,却突然伸手点了花满楼的睡穴,花满楼一下倒了下来,薛姚吓了一跳,霍天青扶住了花满楼。 随后,霍天青无奈的笑着,对着薛姚解释道:“请原谅我对花公子的冒犯,但是花公子毕竟是客人,照顾客人不周是我的失职,花公子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这样熬着不是办法,我只好点了花公子的睡穴,好让他好好的睡一觉。” 薛姚原本被吓了一跳,以为霍天青突然要发疯对他们出手了。听着霍天青的话,无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薛姚都只能装作相信的样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多谢霍总管了,我实在是拿花公子没有办法。” 霍天青却突然问道:“对了,我只知道薛小姐和陆公子与花公子是朋友,不知道薛小姐和花公子陆公子怎么会一起来珠光宝气阁呢?” 霍天青笑了:“若是这话有些冒犯,请薛姑娘别介意,我只是好奇,陆公子即便有很多红颜知己,可是也很少会带谁一起出来赴宴。” 薛姚也笑了笑,装作不在意的回答道:“花公子是我的恩人,所以他失踪之后,陆公子要来找他,我便请求陆公子带我一起。” 第52章 “只是找到花公子之后,发现他被人下了药,暂时失去了武功,我便主动请缨留下来照顾花公子。” 霍天青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随后,他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道:“我先将花公子送去客房休息,薛姑娘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我安排了下人,已经将薛姑娘的房间整理好了,门外的婢女可以带薛姑娘过去。” 顿了顿,霍天青又补充道:“薛姑娘不必担心花公子,两间客房是挨着的,若是薛姑娘想照应花公子,除了珠光宝气阁的婢女照看着花公子之外,薛姑娘随时想过去都行。” 薛姚谢道:“多谢霍总管。” 霍天青温和的笑了笑:“薛姑娘不必客气,若是还有其他什么需要的,请尽管跟我说。” 薛姚点了点头:“霍总管如此周到,我没什么其他的需要。” 薛姚跟着门外的婢女去客房内休息,婢女站在薛姚的旁边,看着薛姚洗漱完,然后又端来许多脂膏,递给薛姚道:“这是霍总管安排给姑娘的,还请姑娘随意使用。” 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护肤的东西,薛姚只听这是霍天青安排的,心里边打了个问号,随后道:“多霍总管,不过不必了,我洗漱只是为了休息,倒不想抹这些东西,等我醒了再说吧。” 那婢女倒也没有再纠缠,只是点了点头,收起了东西,随后便走出了门,一边出门还一边道:“我就在门外伺候着,若是薛姑娘有什么要求叫我一声便是。” 薛姚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方才她说她在门外伺候着,估计这会儿是先回去放东西,然后再过来。 只是若是珠光宝气阁真的安排来伺候薛姚这个客人,难道还缺这么一两个婢女吗? 可是霍天青就真的只安排了这一个,她盯着薛姚洗了脸,薛姚分明可以感觉到她是在观察薛姚脸上是不是真的经得住洗漱,而只安排了这一个婢女,她也可以借着放东西的机会离开,不是正好可以趁着离开的时间去和什么人传递消息。 虽然这只是薛姚的怀疑,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薛姚是真的感觉累了,便再没有想什么,倒头就睡了下去。 不知为何,虽然只是熬了一夜,可是整个人真的一沾枕头便昏昏沉沉的,死死的陷入了睡梦之中。 薛姚不知睡了多久,半夜迷迷糊糊将要醒来之时,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眼前有一片黑影。 薛姚吓了一跳,以为是歹人,正要呼救,却忽然察觉这人身影有些熟悉。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薛姑娘,你醒了。” “原来是你,陆小凤。” “是我。”陆小凤的声音透露着疲惫。 薛姚有些奇怪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黑灯瞎火的,吓死我了。” 陆小凤沉默了一声,随后叹了口气:“薛姑娘,金鹏王朝的宝藏到底是真是假?” 薛姚一愣:“怎么忽然问这个?” 薛姚之所以奇怪,是因为这句话在沙曼扮演的上官丹凤已经和陆小凤谈过话之后,陆小凤其实是问过她的。 沙曼虽然告诉了薛姚她自己真正的身份,但是薛姚可是什么真实情况都没有对沙曼说的。 所以沙曼并不知道薛姚才是真正的上官丹凤,也不知道她对陆小凤编造的谎言,从说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陆小凤识破。 毕竟当初薛姚找上花满楼和陆小凤,就已经告诉了他们,闫铁珊和独孤一鹤,还有霍休这三个名字。 所以沙曼一提闫铁珊和独孤一鹤,陆小凤立刻便反应过来,沙曼什么真话也没有对他们说,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但是陆小凤并没有立刻拆穿沙曼,也没有刨根问底薛姚真正的身份,因为在这期间,他察觉到了沙曼背后还有人在,这也是他一出发便去请了西门吹雪的缘故,他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牵扯究竟有多大,但是他隐约能感觉得到会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陆小凤道:“上官飞燕偷袭闫铁珊的飞燕针,与当初薛姑娘拿给我们看的凶器乃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是薛姑娘杀了上官飞燕,对不对?” 薛姚眉头一挑:“她可是自尽而亡的。” 陆小凤又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自尽而亡,还是被骗自尽而亡,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一死,我竟然看不懂薛姑娘和那位丹凤公主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如果宝藏的线索在当初的金鹏王朝四大重臣手里,而上官飞燕是四大重臣之一上官谨的女儿,为什么你们就这样轻易的杀了她?” “如果金鹏王朝的宝藏不曾存在,为什么上官谨要和那位丹凤公主策划这一切?而为什么霍休也要来参这一脚?可是闫铁珊和独孤一鹤都说他们不知道什么金鹏王朝的宝藏,也未曾听说过,他们认为金鹏王朝的宝藏是不存在的。” “最初,因为薛姑娘不会武功,所以我以为是上官谨和上官飞燕迫害了薛姑娘,所以薛姑娘只是想要杀掉他们保住平安,一劳永逸。” “可是是上官丹凤的出现,却让我开始怀疑这一点,上官丹凤和薛姑娘,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金鹏王朝的继承人?还是说你们都是,又或者说你们都不是?” 出现在陆小凤面前的沙曼扮演的上官丹凤和薛姚都提出了金鹏王朝拥有宝藏一事,也点出了牵扯的闫铁珊和独孤一鹤,而她们又同样的貌美,同样的聪明,同样的身上的气质十分的唬人。 若是上官丹凤是假的,那薛姚为什么不戳穿她?毕竟薛姚背后似乎没有什么势力,若是陆小凤信了上官丹凤的话,那薛姚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了。 而那位上官丹凤背后,似乎还有一股强大的势力,这也是陆小凤即便知道上官丹凤在说谎,却愿意入局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拒绝了,恐怕之后,背后之人还是会想要将他拉入其中,与其不明不白的再次被拉入阴谋之中,还不如就趁着现在自己至少所知的一点真实,装作被哄入局。 “还有那位上官丹凤的背后之人……一开始我以为是上官谨或者是霍休,但是在我与闫铁珊和独孤一鹤密谈之后,我拜托西门吹雪帮忙调查此事,却发现这背后还有一股来自海外的神秘势力。” 薛姚忽然开口道:“无名岛。” 陆小凤一愣:“无名岛?那是什么地方?” 薛姚顿了顿,反而问道:“你说请西门吹雪帮忙调查出来的神秘势力是什么?” 陆小凤皱了皱眉:“正是此事,让我觉得奇怪,我顺着那位上官丹凤身上的线索,却查到了一个让我根本没有想过的地方,那是白云城。” “白云城主叶孤城,那是一个剑术与西门吹雪齐名的高手,何况,白云城地理位置优越,听说祖上阔绰也不缺什么财富,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会牵扯上他?” 原来如此。 薛姚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就知道沙曼所说的,她瞒着无名岛一个人跑来设计这件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她能这么轻易的就躲过无名岛的视线,那她怎么还会想不到办法脱离无名岛呢? 除非她所说的借上官丹凤的异国公主身份进入皇宫,是有别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摆脱无名岛。 而若是真的想要摆脱无名岛,她既然也是穿越的,似乎也十分清楚陆小凤的剧情,自然也十分明白,吴明老头究竟有多么强大,她不会只给自己留下这一条出路。 “原来她是还找了白云城主叶孤城合作。” 薛姚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陆小凤十分疑惑:“白云城主叶孤城为什么会和那位金鹏王朝的上官丹凤公主合作?” 薛姚回答道:“既然合作,无非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合作会给双方都带来绝大的利益,第二个便是上官丹凤拿捏了白云城主叶孤城的把柄。” 陆小凤连忙问道:“薛姑娘是知道什么?” 薛姚知道什么?薛姚只是猜测而已,但这猜测并不是没有可能。 沙曼既然找上白云城主叶孤城合作,必然不会孤身一人,可是她如果在这个时候借用无名岛的势力,肯定会引起吴明老头的忌惮,毕竟叶孤城可不太一样。所以她一定会以另一个身份去会见叶孤城,什么样的身份可以顺利会建见叶孤城呢? 金鹏王朝的公主上官丹凤的身份虽然不足以让叶孤城重视,但想要叫叶孤城一面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身份有些相似,都是亡国皇朝的后裔。 原著中,南王府能够威胁叶孤城合作,无非也是抓住了这一点,知道了叶孤城的秘密,从而威胁叶孤城为南王府做事。 既然南王府可以,为什么上官丹凤不可以呢? 这样的前提是沙曼先获得了上官丹凤的身份,而上官谨这边,沙曼如果孤身一人找上门去,以上官谨和上官飞燕的谨慎,他们必定是会杀掉沙曼,而非直接与她合作,除非沙曼显露了他们忌惮的能力,光靠神秘的毒术药物还不够,那就只能是背后无名岛的势力。 金鹏王朝不过是一个已经灭国的异域王朝,去接近他们,吴明老头并不会太过于重视,何况沙曼给出的理由一定是为了霍休等人的钱财和势力,吴明老头贪婪惯了,必定会有所心动,并且也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所以沙曼既可以借无名岛的势,又可以短暂避开吴明老头的监视。 虽说与沙曼相认,可是薛姚并没有相信她的话,这些事是薛姚见了沙曼后一直都在思考的。 薛姚对着陆小凤道:“陆公子,这么多问题,想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呢?” 第53章 陆小凤忽然沉默,像是被薛姚问住了,随后道:“若是薛姑娘不想告诉我,便不告诉我好了,可若是我发现薛姑娘成为了我的敌人,我也不会手软的。” 已经牵扯进了这件事里,不能做朋友,自然也只能成为敌人了。 薛姚却问道:“为何在上官丹凤与陆公子谈话过后,陆公子并没有找我询问更多的事情?” “并且陆公子请来西门吹雪,似乎也没有告知花公子,我的武功薄弱,不如陆公子这等高手来去自由,陆公子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一概不知。” “可我若是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想必陆公子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陆小凤并没有如他所说的一样那么信任薛姚,毕竟他们相识和相处的时间太短,薛姚一开始见他们,便是带着谎言的,陆小凤当时就一定察觉得到这一点。 更何况薛姚之后所谓的坦白中,暴露出的那三个名字,至少两个都是陆小凤的朋友,陆小凤更是难以就这样相信薛姚。 薛姚并没有太过在意,正如她和沙曼是所谓的穿越同乡一样,她也并不信任沙曼,而事实证明,沙曼也与她玩了心眼。 沙曼在无名岛混了十几年,而薛姚也已经经历过一个世界,她们两个的心思都不会再如同穿越前一般的单纯,有些弯弯绕绕才是正常的,一见面便互相坦白剖析才是不正常的,大家都已经活了这么久,又不是过的一帆风顺,怎么还会当一个傻白甜呢? “但是比起其他人,陆公子大可以信任我,因为我的目的确实很简单,我只想保住我的命而已,我没有像那些人一样更多的欲望和野心,陆公子应当不会看不出这一点。” 陆小凤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放任她留在了花满楼身边。 这么说不是因为花满楼单纯,而陆小凤狡诈,明知道薛姚不对劲,还让她留在花满楼身边,而是因为花满楼心地善良,是他选择包容薛姚。 花满楼能和陆小凤做朋友,不会是真的蠢人,只是有些人心怀光明,在没有真正的受伤之前,他总愿意以更大的包容去对待别人,这说的便是花满楼,即便他看出了薛姚的不对劲,也知道薛姚留在他们身边可能是有什么算计,但是他也选择了包容薛姚这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陆小凤被薛姚的话说得沉默了一声,随后道:“是花满楼选择了你做朋友,既然如此,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薛姚笑了笑:“我说的虽然并非是句句真话,可是绝大多数时候,我都说的是真话,正是因为我想要交花公子这个朋友,所以才会如此。” “若是什么时候,陆公子肯将真相都一一的告诉我,陆公子想知道什么,我也会愿意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一的告诉陆公子的。” 陆小凤觉得她话中有话,看了她一眼,问道:“薛姑娘说的没错,我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薛姑娘未必知道,而薛姑娘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却是会知道的。” “所以我可以肯定,薛姑娘从待在我们身边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单独去会面过什么人,也没有说过什么话,更没有留下什么信息,所以薛姑娘这么说,倒叫我有些疑惑了。” “薛姑娘究竟还知道什么事情?” 薛姚道:“我对朋友才会是完全真诚的,可是似乎陆公子并没有把我当做朋友,我说过,要是陆公子将所有事情都一一告诉我,将我当做真正的朋友,我自然也会将所有事情都一一告诉陆公子。” 陆小凤盯着薛姚,似乎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半晌,却笑了:“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贸然打扰薛姑娘,只是因我心中太过于困惑,得不到薛姑娘的解答,我实在难以安寝,如今,虽然薛姑娘没有给我太多答复,但我也知道了薛姑娘的态度,如此,我便不打扰薛姑娘休息了。” 陆小凤见薛姚油盐不进,怎么都套不出她的话来,便也不再执着于此事,对着薛姚告辞一番,便离开了。 半夜惊醒,薛姚没过多久又来了睡意,薛姚隐隐觉得她今天的睡眠似乎太好了,还没想太多,迷糊间又睡了过去。 日中,薛姚是被珠光宝气阁的婢女给叫醒的。 “薛姑娘,休息的可还好?到用膳的时间了,薛姑娘是想就在屋中用餐,还是与花公子他们一起?” 薛姚问道:“花公子也醒了吗?” “花公子正在旁边的厅堂内与陆公子等人在一起,似乎在说什么,我们不好进去打扰。” 既然没有叫薛姚,薛姚也就不凑过去了。 “我就在屋子里用餐。” “请薛姑娘稍等片刻。” 午间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薛姚觉得自己昨晚沉沉的睡去有些不太对劲,她的睡眠向来浅,就算是熬个夜,也从来没有像昨晚一样睡得那样深沉。 趁着没人的时刻,她从空间掏出了一颗小药瓶,这是解毒作用的丹药,她拿出一颗直接吃了下去。 这是仙草留给她的东西,虽说算不上百毒可解,但凡间绝大多数毒药都能解掉。 薛姚吞下去后,感觉好像没有什么别的作用,身体没有其他的不适,只是那股总是挥之不去的睡意没有了。 薛姚觉得应该不会是有人特地对她下了什么药,花满楼的房间就在她的旁边,她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路人,应当没有谁会特意的针对她。 薛姚猜测可能那个人针对的应该是花满楼?只是因为他们离得近,所以误伤到了她。 不过似乎这样的东西只是让人起睡意而已,难道那个人的目的,只是要让花满楼昨晚睡得十分的深沉?毕竟陆小凤这样敏感的人,昨夜来到她的房间,并没有察觉出有什么问题,既然如此,那应该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若只是普通迷药,作用只是让人昏睡,确实也算不得有害。 薛姚在等,如今上官飞燕死掉了,还有可能知道她身份的人,恐怕就只有上官谨。 但是那只是薛姚一开始的想法,在她遇见沙曼之后,她却有了别的想法。 沙曼要冒充上官丹凤,那她肯定知道上官丹凤的尸体是被埋在了哪里,毕竟她脑海里有原著,而且背后还有无名岛的势力,想要查探这些再简单不过。 而她冒充上官丹凤的事情,是上官谨和上官飞燕已经杀掉上官丹凤之后,还是杀掉真正的上官丹凤之前呢? 若是沙曼找上他们的时候,真正的上官丹凤还没有死,那死掉的上官丹凤背后是不是还有沙曼的手笔? 不过比起这一点,薛姚觉得沙曼找上上官谨和上官飞燕的时候,真正的上官丹凤应该是死掉了。 因为只有这样,薛姚才会在上官丹凤的尸体中醒来。 毕竟知道剧情的沙曼,也是知道拆穿了上官飞燕原著中计划一环的,正是因为上官丹凤的尸体被发现了,如果是沙曼自己动手,她一定会毁掉上官丹凤的尸体,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证据,让陆小凤发现。 可若是沙曼在找到上官飞燕之前,上官丹凤就已经死掉了,那她便不会太过在意了,因为真正上官丹凤的死与她无关,她也不需要替上官飞燕擦屁股,她扮演了上官丹凤,上官飞燕自然也不会因为要同时一人分饰两角而令上官飞燕这个身份消失在人前,上官雪儿自然也不可能怀疑上官飞燕的失踪有问题,她也不必莫名做些事情惹人怀疑。 毕竟按她找上上官谨和上官飞燕的时间,若是那时候上官丹凤已经死了,她没有去毁掉上官丹凤尸体的借口,做得越多越容易出错。 如今,上官雪儿的年纪尚小,上官谨和上官飞燕也根本不会把他们的谋划透露给上官雪儿,何况,在薛姚的记忆中,上官雪儿并没有见过上官丹凤,沙曼根本不会担心身份暴露的问题。 而薛姚穿越者的身份,更是令沙曼的思考拐向了另一条路,她根本就没有怀疑薛姚会是死去的上官丹凤。 但因为她的出现,薛姚知道陆小凤迟早会确认,她才是真正的上官丹凤,沙曼的真实身份也会暴露在陆小凤的面前,薛姚毫不怀疑这一点。 之前的仙草所告诉他,红楼里之所以那警幻仙姑,似乎能操纵那么多主角,是因为红楼是不完整的小世界。 既然红楼的世界是不完整的小世界,仙仙草将她送走之后的薛姚所去到的小世界便是完整的,而完整的小世界,真正的主角是不会轻易被别人给操控的,他们自有天道的偏爱。 所以薛姚认为,陆小凤迟早会知道这一切,因为这就是这一处小世界对陆小凤这个主角的偏爱。 上官飞燕已经死掉了,上官谨在他没有利用价值之后,沙曼也不会留下他的性命,剩下的就只有陆小凤会知道她的身份,而沙曼却说,她要利用这个身份去进入皇宫,陆小凤虽然是江湖侠客,但是对于皇权,他并非没有敬畏之心,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沙曼利用假身份抱着不明目的去接近小皇帝,陆小凤一定会来找薛姚摊牌,那是迟早的事。 忽然,在薛姚出神之间,一柄冰凉的利刃架在了薛姚的脖颈,薛姚身体一僵。 只听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在背后道:“嘘,别出声,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这利刃会不会划破你的喉咙。” 第54章 薛姚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这个人的声音很陌生,她没听到过。 忽然,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有人走了过来,他是路过,还是来找薛姚的? 薛姚不知道,薛姚身后的人也不知道,但是那人变得十分警惕,锋利的匕首又贴近了薛姚的喉咙几分,薛姚感觉得到一点刺痛,这匕首好锋利。 薛姚的房门并没有关得很严实,只是虚掩着,从门缝里,正好可以看见外面的一点情况。 薛姚坐的位置和虚掩着的门透露出的缝隙是正对着的,若门外的人只是路过,但凡随意往薛姚的房间里一瞥,就能看到她的情况不对劲。 那人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想来,应该不会是要薛姚的命,不然他早该第一时间就抹了薛姚的脖子。 薛姚虽然有一点武功,但她连身后的人如何进了她的房间,又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的都不知道,她那点武功,在背后那人的面前,丝毫不起作用。 脚步声由远及近,这脚步声十分轻巧,但这并不代表这是个女人,脚步声轻,并不是因为来人的体重轻,而有可能是因为那人会武功。 轻功高手,如陆小凤一般,他们平时走路也是很轻的声音,并非完全没有声音,至少在不需要戒备的地方,比如陆小凤在花满楼的小楼来,他大步进入花满楼的小楼时,便是这样的脚步声。 并没有刻意收敛着脚下的声音,因为所在的地方不是他需要多加戒备的地方,所以走路带起的衣服下摆摇晃摩擦的布料的声音,也没有去收敛。 而这里是珠光宝气阁,所以来人——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他也不需要收敛脚步声。 薛姚是客人,也是个女人,如今是白日,所以就算客人掩着房门,霍天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毕竟薛姚昨日和花满楼守了上官飞燕的尸体一夜,天亮后才回房休息,客人在珠光宝气阁睡个懒觉,白日做梦,霍天青也不会多嘴去说些什么。 掩着房门,说明薛姚已经醒了,但既然还没有出门,不管她是等着用饭,还是准备再休息一会儿,霍天青都不会管。 只是路过的那一瞬间,霍天青鬼使神差的转头看了一眼,那一眼,正好与门缝中僵着身体坐着的薛姚对上了眼。 薛姚看见霍天青转头,薛姚身后的人自然也看见了。 下一秒,房门被人踹开,薛姚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骤然收紧的利刃,脖间冰凉,一丝痛感传来,她已被划破了皮肤。 不过那人并不想让她死在这里,抓着薛姚,一阵劲风便以及其诡异的身法,与冲进房间的霍天青擦身而过,飘然溜出了房门。 只听霍天青一声大喊:“玉面郎君柳余恨!” 薛姚脖子一痛,眼前一黑,骤然失去了意识。 *** “嘀嗒——嘀嗒——” 薛姚在脖子的剧痛中醒来,入目一片漆黑,薛姚还以为自己还没有恢复光明。 薛姚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会儿后发现,不是她的眼睛还没有恢复光明,而是这里就处在黑暗之中,所以四周一片漆黑。 因为实在太黑,薛姚隐隐约约见得到远处有些轮廓,但却看得不太真切。 嘀嗒嘀嗒的水滴声响着,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可怕,薛姚感觉得到,身下是硬邦邦的石头,似乎是类似于石床之类的摆设,她能摸到边缘。 薛姚缓缓的坐了起来,黑暗中响起了锁链碰撞的声音,那是她的一条脚的脚踝上被戴上了镣铐。 薛姚摸到了脚踝的镣铐上,上面似乎有些铁锈,但绝没有锈住,镣铐十分牢固,又厚又宽,薛姚只摸了两下就知道她自己是没办法挣脱的。 顺着镣铐上链接的铁链子,她摸索着到了铁链的另一端,那一端直直的插入了身下石床的底端内部,薛姚试着扯了扯,锁链纹丝不动。 破案了,防逃跑神器,紧凭她一个人的自身的力量,她是跑不掉的。 薛姚直接躺了下来。 石床上什么也没有,不过也幸好什么都没有,要是有稻草之类的,薛姚还要担心里面会不会藏着臭虫。 薛姚虽然靠自己的内力,没有办法对付这个铁链,但是她的空间里还有对金属有腐蚀作用的药水。 不过薛姚并没有打算用这样的药水,因为没有必要。 她遇到的困难可不仅仅是这个铁链,还有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看不见周围的模样,又不知道如果自己贸然逃跑,究竟会在什么样的地方转圈,薛姚干脆先躺着,保存体力,静观其变。 毕竟那人将她带走的时候,霍天青可是大喊了一声“玉面郎君柳余恨”,相信隔壁的花满楼听不清楚,陪着花满楼一起坐着的陆小凤一定能听得清楚,他们肯定会来救她的。 虽然不知道带走她的人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不过薛姚相信,她的小命暂时无碍。 至于霍天青喊的那一声“玉面郎君柳余恨”,虽然叫破了薛姚背后之人的身份,可是薛姚并不太相信霍天青。 首先,因为薛姚记忆中的玉面郎君柳余恨,那是一个被砍了双手的人,他绝不可能拿得住匕首架在薛姚的脖子上,也绝不会是个有耐心同薛姚好好说“别动”的人。 其次,霍天青可能和上官飞燕有勾结,这是在薛姚经过在上官飞燕的尸体旁守了一夜所确认了的事。 既然如此,柳余恨也是上官飞燕身边的人,霍天青叫的出柳余恨的名字,就不可能不认识他,所以绝不会是那样的态度。 当然,玉面郎君柳余恨是个双手被砍去的人,那是薛姚记忆中原著的说法,他很有可能也同西门吹雪一样,书中人设并不符合实际的现实情况,所以薛姚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刺儿啦——” 一阵轻快而细微的摩擦声,像是火柴被擦燃的声音。 轻得薛姚以为是错觉。 随后,从一旁不远处亮起的蜡烛,告诉了薛姚,那不是她的错觉。 薛姚坐起了身,警惕的往一旁看去。 借着那被点燃的蜡烛的微弱光芒,薛姚得以看清这处的环境,原来是地牢。 周围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墙,比起人工所建,薛姚更认为这是天然的洞穴,只是人为进行了开凿,粗糙的墙壁和低矮的石岩可以证明这点。 只有在最前方竖着类似钢筋一样的铁棍,看得出来这是像牢房一样的作用,用来关押人的。 而蜡烛的持有者,就在薛姚这处牢房的旁边,旁边本来是石墙,只是这石墙开凿得十分粗糙,在靠近外部走道的那一面的角落,因为有一半的石墙像是自然开裂,随后脱落了石块,以至于两个相近的牢房露出了一块缝隙。 那缝隙不算小,所以被钉驻了像牢房门一样的钢筋,只能隔开两个牢房的人,却并不能让她们无法交流和见面,想来制造这处的人也不在意这一点。 薛姚借着蜡烛照亮的范围,瞧见了那个点燃了蜡烛的人——那是一个年轻的成年男子模样的人。 那蜡烛有些大,粗粗圆圆的,似乎是使用过,只剩下了一半,就那样被那男人托举在掌心。 蜡烛是红色的,那是一柄粗壮的红烛,不知道是那人从哪里拿走的,看起来很像新婚现场的喜庆红烛。 他面对着薛姚的方向盘腿坐着,一只手托举这那半截蜡烛,另一只手却抓着栅栏条,偏着头往薛姚这处看,似乎是有些好奇的模样。 因为红烛离得他近,薛姚轻易的看清了他的模样,那是一个长相俊美的成年男子,看向薛姚的眼神似乎十分好奇,有趣,甚至玩味。 薛姚顿了顿,主动开口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个男子看起来脑子不太对劲,但好歹是个活人。 他听见薛姚的话,盘着的腿竖起来了一边,踩在地面上,另一只手从栅栏上拿了下来,有些懒洋洋的搭在了膝盖上,转动了一下手里的蜡烛,随后轻轻一拋。 那红烛带着微弱的焰火落在了薛姚的身前,烛火未熄灭,只轻轻的摇晃了几下。 薛姚的呼吸微微一滞,眼神落到了烛火上。 这个人的武功很厉害,薛姚心想,这样的控制力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烛光的范围不大,落到了薛姚身前,便也只能照亮薛姚的身体和面孔,而那人所处的位置,又重新隐入了黑暗中,薛姚只能隐隐看到他的身躯的轮廓。 薛姚能感觉到,那人在看她。 似乎是欣赏了一番薛姚的模样,那人才开口道:“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语气有些懒洋洋的,他的声音清亮,本该似少年郎那般意气风发的嗓音,竟让他说起来十分像躺在舒适的床上和家里的长辈撒娇一般。 但他只回答了薛姚的第二个问话,没有回答第一个,是故意的?还是懒得回答? 薛姚又问了一遍:“那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笑着道:“我一醒来便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55章 他仍旧没回答薛姚的话。 薛姚皱了皱眉,第三次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他终于回答了:“我吗?我叫叶竹青,一叶扁舟的叶,金石丝竹的竹,青山绿水的青。” 他顿了顿,随后问薛姚:“好听吗?” 薛姚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哪有人介绍完自己的名字,还要问别人好不好听的? 不过薛姚之前已经隐约觉得这人脑回路似乎有些清奇,所以还是回答道:“叶竹青?挺好听的。” 叶竹青听到薛姚的话,似乎像是得到了什么夸奖一样,十分开心的笑出了声,随后又对着薛姚道:“方才你问了三个问题,我都回答了,那你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 薛姚道:“你说。” 薛姚以为他要问什么奇怪的话题,谁知道叶竹青只是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薛姚:“我叫薛姚。” 叶竹青追问:“薛……姚?哪个姚?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还是……” 薛姚皱了皱眉:“是姚黄魏紫的姚。” 叶竹青唔了一声,缓了半天,似乎是思考了一番,随后慢吞吞的道:“你也是好名字,好听的名字。” 薛姚:“……” 叶竹青完成了交换名字的任务,随后将手穿过栏杆,微弱的烛光刚好能照见他伸过来的手,手指修长,他掌心对着薛姚的方向,手腕轻轻一翻转。 薛姚只觉得眼前烛光一晃,那半截蜡烛又落入了他的手中,如今那半截只烧得剩下三分之一了。 他将蜡烛收了回去,随后站起了身,他似乎很高,站起来以后,薛姚只看得见他的下半身了,而这时,薛姚才看见他的腰上还别着一把扇子,还有一柄剑。 薛姚有些疑惑,也问了出来:“叶公子身上……为什么会有一把扇子和一柄剑?” 难道此处关押人,真的就如此随便?连武器也不收走吗? 叶竹青听见薛姚的问话,似乎是笑了一声,很轻,像是这会儿才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东西。 薛姚看见他另一只手摸了摸腰上的剑,随后抽出了那把扇子,唰的一声,他似乎是打开了扇子,轻轻地煽动着,有些骚包的动作因为他上半身被遮掩,薛姚看得并不真切。 烛火在扇子的微风下轻轻的晃动着,叶竹青啧了一声:“哦,因为扇子是我的最爱,而剑是我的半身,所以,出门我都会带着,刚才忘记拿下来了。” 薛姚眯了眯眼,这话……薛姚发现这人刚才在逗她玩了。 叶竹青直接从隔壁走了出来,随后拿着烛火走到了薛姚的门外,他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一手摇着扇子,像极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可是薛姚已经从他刚才收放蜡烛的随意举动,看出他是个绝顶高手。 蜡烛快要燃尽,红烛的蜡迹留在了他的掌心,他瞅了眼快要燃尽的蜡烛,随后轻轻一吹,蜡烛熄灭了,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下一秒,唰的一下,周围全都亮起来了光芒,从燃烧的声音听来,那是挂在墙壁上的火把。 真正的照明工具亮了起来,这处牢房瞬间变得十分明亮。 叶竹青扔掉了蜡烛,拍了拍手,随后摸着下巴看着薛姚,问道:“你脸上的易容不错,是谁帮你做的?” 薛姚骤然一惊,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之前的易容不知道被用什么办法卸掉了,薛姚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察觉到,难怪刚才叶竹青突然把蜡烛扔到她面前来看她的脸。 不对,要是易容是他这里的人卸掉的,他为什么对薛姚的脸好奇,他和抓她的来的人不是一伙吗? 见薛姚没有回答他的话,叶竹青饶有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你脸上的易容已经被卸掉了,不过看见你的真容,我觉得这易容确实做的不错,竟然能够在不改变骨骼的情况下轻易的转变为另一个人的模样,是谁有这种本事?” 叶竹青摇了摇扇子,又补充道:“对了,你要是告诉我,我也可以告诉你,陆小凤他们如今找你的进度到哪里了哦?” 薛姚怀疑的目光看向他。 叶竹青哎呀了一声:“别这样看我,难道这个交换条件不够吗?那好吧,我也可以告诉你,沙曼这个蠢女人如今的进度到哪里了。” 薛姚这才皱眉,他知道陆小凤他们的行踪,薛姚并不意外,毕竟他带着一个失去武功的花满楼,想来就算有西门吹雪,陆小凤也不放心将花满楼放在珠光宝气阁的。 毕竟独孤一鹤和西门吹雪可不是能当谁保镖的人,而霍天青……薛姚能在他眼皮底下被人劫走,陆小凤不得不对珠光宝气阁的安全打个问号。 所以带着花满楼才是合理的,他只能放心他自己。 可是叶竹青为什么会提到沙曼?他知道沙曼和薛姚的交易?这倒是无所谓,薛姚皱眉的是,他叫沙曼蠢女人,那他是知道沙曼的多少事情? 薛姚缓缓开口:“是陆小凤的朋友,一个叫司空摘星的人,帮我做的易容。” “司空摘星……司空摘星……这是哪号人物?” 他勿自喃喃了两句,似乎司空摘星此时还名声不显,让他半天想不起来,不过他并不在意。 叶竹青追问:“你说你叫薛姚,你不是叫上官丹凤么?” 薛姚心中一紧,随后叶竹青又道:“我手上刚好有金鹏王朝后人的画像,你这模样,分明与那叫做上官丹凤的人一模一样。” 薛姚又松了口气,金鹏王朝后人的画像?看来这是一个拥有强大的情报组织的地方,竟然连这个都有。 虽然突然之间被戳穿了身份,但是薛姚不知为何又突然觉得安心了几分,她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将这个身份瞒天过海的。 不过既然是从画像上知道的…… 薛姚顿了顿,回答道:“人有相似,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她只要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 叶竹青果然也没有追问,似乎只是随口一句好奇罢了。 他摇了摇扇子:“倒也是,听说你和沙曼是同乡?” 薛姚捏住了衣角。 叶竹青道:“沙曼那么小就来了这里,你们是什么地方的同乡?你们的家乡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么?沙曼为什么一直念念不忘?” 来了。 他真的知道她和沙曼的事情,为什么会知道?沙曼难道连穿越这事也说了吗? 薛姚沉默不语,随后开口道:“沙曼很小就来了这里?” 叶竹青点头:“很小很小,小到……我以为她不会记得事情。” 薛姚看着他问道:“很小很小来了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无名岛?” 叶竹青偏了偏头,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不意外的神情,薛姚只能从他的脸上看见复杂。 他道:“你还知道无名岛?沙曼告诉你的?不,不是,沙曼不会告诉你,你怎么知道无名岛的?” 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所以薛姚认为,无名岛不是一个危险词。 薛姚继续道:“既然这里是无名岛,那沙曼为什么不会怀念家乡呢?因为那里怎么都比无名岛好,且好了太多太多倍,至少,那里拥有自由。” 叶竹青没有否认薛姚的话,只是看着她,忽然笑了:“可是,谁告诉你这里是无名岛了?” “无名岛确实没有自由,但无名岛除了自由什么都有,可正是因为无名岛没有自由,你不该知道无名岛的存在才是,因为沙曼绝不会对不知道无名岛的人提起无名岛这三个字。” “我真是好奇……我开始好奇你了,上一个我这么好奇的人还是沙曼。” 薛姚正觉得这人的话听起来十分糟糕,被一个思维似乎十分奇怪的人好奇可不是一件好事,薛姚有这样的预感。 可是叶竹青又说:“沙曼说,她的家乡是一个武功到了化臻之境,需要破碎虚空,才能够到达的世界,你说,她这话是真的吗?” 薛姚:“……?” 叶竹青似乎对她们的世界十分好奇,说起来眼睛都亮了:“她似乎总有无数的奇思妙想,总是偶尔吐出一些惊人的箴言,可是她本人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内涵,她描绘的一切实在不像是虚构的……我本该怀疑,可是虚构的世界,能够虚构得如此真实,如此的灿烂吗?” “沙曼是很聪明,可她并不是绝顶聪明,至少,我认为她没有我聪明,她的聪明应该不足以支撑她十几年来编造毫无漏洞的庞大故事,也不足以能够骗过我。” “只是可惜,我虽然相信了她,但她的记忆已经被榨干了,讲了这么多年,她说实在想不起更多的来了。” “我本来这几年已经对她逐渐失去了兴趣,没想到她出去办个事的功夫,却又突然说她遇到了同乡,就是你……” 好家伙,原以为是薛姚骗了沙曼,没想到她也反手给薛姚卖了。 如果这里真的不是无名岛,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他似乎也没有很将无名岛放在眼里,那沙曼想要摆脱无名岛,为什么不能借他的势? 除非他没兴趣帮沙曼,那他的兴趣在哪里? 看他闪亮亮的眼睛,他的兴趣在哪里已经很明显了,沙曼不止为脱离无名岛做了两手准备,这个叶竹青的身上还留了后手。 薛姚眨了眨眼:“你想知道什么?” 第56章 薛姚在珠光宝气阁被人掳走,这件事甚至就发生在陆小凤的隔壁,当时在场的还有西门吹雪,更有霍天青面对面的看见歹人掳走了薛姚。 因为霍天青的一句玉面郎君柳余恨,一开始众人都以为是来替上官飞燕复仇的。 因为丹凤公主告诉陆小凤,上官飞燕身边有三个好手,分别是玉面郎君柳余恨,千里独行独孤方和断肠剑客萧秋雨。 上官飞燕来刺杀闫铁珊,虽然不知她身边三个好手为什么没有跟着她,但是既然上官飞燕孤身一人前来,想必必然会安排人接应。 只是没想到,上官飞燕却突然死在了这里,等待接应的人没有接到上官飞燕,肯定是猜到她出事了,再加上珠光宝气阁的人在置办棺材,所以他们找上门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陆小凤转念一想,便知道不对。 他们找上门来,要找也是找闫铁珊,要不然就是找陆小凤,怎么会找薛姚这个没什么名号,甚至无辜的人呢? 若是说薛姚好挟持一些,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可不对劲的是柳余恨的武功。 玉面郎君柳余恨当年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只是陆小凤在知道他现在在上官飞燕的身边之后,也打听过他的消息,知道他如今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玉面郎君。 陆小凤虽然不自傲,但是并非不自信,他自信在自己的轻功面前,柳余恨不可能那么快的就带着薛姚逃脱,更何况他当时面对的还有霍天青。 霍天青也是个江湖高手,他绝不可能身法快到能够在霍天青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陆小凤十分怀疑:“霍总管为什么说那个人是柳余恨?” 霍天青道:“是他自己说他是柳余恨,正是因为他说了他是柳余恨,所以我才脱口而出,原来他是当年江湖上的玉面郎君。” 陆小凤问道:“那他是个什么模样?” 霍天青回忆着:“他的脸上凹凸不平,被毁了容,像是与谁经历过一场恶战,那人绝没有手下留情,并且砍下了他的双手,那双手已不是正常人的手,前端带着如钩子一般的东西,好像那铁钩就是他的手本身一样。” “正因他拿铁钩架在了薛姑娘的脖子上,而那铁钩就是他如今使用的手,所以我当时没有办法救薛姑娘,因为我没有办法打落像长在他手臂上的那铁钩一样的兵器。” 陆小凤见问不出什么,也没有再追问。 “若是他们没有留下什么信息,那便只有再回头问问那位丹凤公主了。” 正说着那位丹凤公主,就接到了那位丹凤公主的传来的信件消息,于此同时还有两封信,一封送到了西门吹雪手上,一封送到了独孤一鹤手上。 送到独孤一鹤手上的是他徒弟们的求救信,独孤一鹤门下有三青四秀,也算得上是江湖上的青年俊杰,而如今独孤一鹤收到的信件,却是他那七个徒儿要同时成亲的信。 独孤一鹤气得大喊一声:“荒唐!” 这是何其的荒唐! 他作为峨眉派的掌门,作为三青四秀的师长,既没有不许门下徒弟成亲的说法,而他们师徒关系又十分融洽,他的七个徒儿要成亲,怎么会没有与他说过?甚至没有禀告过他,或者商量过,便突如其来的有了这样的消息。 更何况是七个人一同成亲这样的奇事。 这明明白白的是有问题的,并且与信件一并送来的,还有他几个徒儿代表身份的小物件,独孤一鹤知道,这是威胁。 那怎么会是他的七个徒儿们与别人喜结连理的信,那分明就是一封求救的信。而偏偏这个送信人的落款是青衣楼楼主,是他不曾接触过的杀手势力,独孤一鹤并不知道这位青衣楼楼主叫什么。 但是陆小凤却从薛姚那里听过:“青衣楼楼主很有可能就是霍休,也就是金鹏王朝的上官木。” 而西门吹雪这边,接到的却是一封邀战的信件,送信人乃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西门吹雪一心追求剑道,自然知道白云城主叶孤城那一招天外飞仙的名声,如今,虽然不知什么缘由,令白云城主叶孤城在这个时候送来了邀战的信件,但西门吹雪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剩下的却是上官丹凤的信,上官丹凤以金鹏王朝王子上官阙的名义邀请闫铁珊进京一叙,虽说闫铁珊早已抛弃了过去,可如今上官家的人要是真的找上门来,闫铁珊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陆小凤皱眉看着这三个人接到消息的神情,问道:“那这三个人所邀约的地点在何处?” “京城!” “皇城!” “紫禁之巅!” 三个人的说出的地点正是同一处,而西门吹雪说出的紫禁之巅四个字,更是让陆小凤十分惊讶:“紫禁之巅,那不是在皇宫吗?” 西门吹雪淡淡道:“若是没有别的地方也叫紫金之巅,那便也只有那处了。” 陆小凤皱眉道:“叶城主怎么会选在这种地方?” 西门吹雪没什么表情:“是什么地方都行。”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与叶孤城的这一战,哪怕叶孤城约的地点是皇宫也是如此。 陆小凤有些头疼,他也知道他阻止不了独孤一鹤,也阻止不了西门吹雪,更没有立场去劝闫铁珊。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阴谋,这是一处陷阱,可他们都要奔向这一个地方,无论是要一个结果,要一个真相,还是救徒弟,或是成就自己,他们都无可阻挡的要去往京城。 陆小凤道:“那就大家都去吧。” 既然都阻止不了,那也不阻止了,兵来降挡水来土掩,陆小凤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能难倒他的事情。 一行人往京城出发,却不是同路,西门吹雪并不与他们一路,独孤一鹤也独自一人上京,闫铁珊还要安排好珠光宝气阁的事情,再带着霍天青进京。 而陆小凤先带着花满楼出发,将失去武功的花满楼交给京中花家的人安顿好,随后去了熟悉的地方。 “龟孙老爷?”陆小凤替眼前的糟老头子倒上满满的一杯好酒,“今日可有空?” 龟孙老爷眯了眯眼,一身酒气,抬眼看了一眼陆小凤:“我就知道你小子找我准没有什么好事。” 陆小凤又替他倒了一杯酒:“还得麻烦龟孙老爷帮我找找大智大通大师。” “你这小滑头,又有什么事情要问?” 陆小凤笑了两声:“还是不将这糟心事说给龟孙老爷听了,只请龟孙老爷若是有空,便带我去找找大师吧。” 龟孙老爷虽然态度不好,可是陆小凤是他难得喜欢的一个年轻人,虽然钱财照收,但陆小凤的请求,他也很少拒绝,他其实已经知道陆小凤此行是想问什么。 但他也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陆小凤还是会坚持做他自己的事,于是便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再多问,而是点了点头。 “算你小子运气好。今日大爷我正有空,走吧,我带你去找大智大通大师。” *** “最近的京城真是十分热闹。” “听说不日便是圣上生辰,南王府和太平王府都派世子带着贺礼进了京,连带着这些时日,京中也来了不少贵人和江湖人士,京城府尹的压力很大呀。” “他们管不了江湖人,不是还有六扇门吗?” “你是不知,听说这天下闻名的剑道高手,西门庄主西门吹雪和白云城主叶孤城将在月圆之夜,皇宫之顶,紫禁之巅上比试剑术。” “为了看这江湖上顶尖的剑道高手比试,好些江湖好手和老一辈都来了京中,别说六扇门了,皇宫禁卫的压力也十分的大。” “那可是江湖上顶尖的剑客,哪个用剑的江湖人士想错过这场比试?就算是皇宫,他们也敢闯一闯。” “只听说皇宫发了什么珍稀的缎带,只要有了这缎带,就算作入场券,圣上允许持此缎带的人,可在月圆之夜进入皇宫内观看这场绝世剑客的顶尖之战。” “那这缎带要怎么才能拿到呢?” “听说是陆小凤在发?” 京中人心浮动,谣言四起,赌局大兴,不少人想要在这两大绝世高手之间下注赌,究竟是谁赢谁输? 赌局的刺激之下,更激发了人心的浮动。 陆小凤看着这乱象,又瞅着自己手里的缎带,哀哀的叹了口气。 花满楼笑道:“既然圣上将发缎带之事交于你,想来是信任你,怎么还能难倒你了?” 陆小凤苦笑一声:“皇宫内给我的缎带只有六条,可如今我尚未发放出一条,这市面上便已出现了同样的缎带,这任务我是还没有开始,便已经办砸了。” “闫铁珊入京之后,便在珠光宝气阁的分阁住下,独孤一鹤不知所踪,西门吹雪也不曾见客。” “但我心想,他们既然没有来找我,想必是都有了缎带,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缎带却是从何处而来。” “前些日子我找了大智大通,这才得知,叶孤城收了南王世子为徒弟,虽不知南王世子究竟有何天赋,能够让叶孤城收为徒弟,如今白云城与南王府有了关系,却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金鹏王朝王子原著没有出现名字,前面瞎编了一个,写到霍休发现编重了,这里更正过来,霍休原名上官木,金鹏王朝王子修改为上官阙。 第57章 “而青衣楼听说归属了一处叫做无名岛的势力,出面替无名岛办事的人所听从的一位公子,他们叫做宫九的那个人,大智大通说他是太平王世子。” 陆小凤深深的吐了口气:“金鹏王朝公主、太平王世子、南王世子,莫名出现的庞大势力无名岛,突然卷入其中的白云城,这其中迷雾重重,背后错综复杂的阴影,让我有些心惊。” “还有你身上的解药……” 折腾这么些时日,上官丹凤那里仍旧不肯松口,时间隔得越久,陆小凤就越担心,化去内力的药怎么会对身体无害呢? 花满楼倒是不太在意:“无碍,如今我住在家中,也有人照顾我,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普通人若是失去了武功,定然十分惊慌,但花满楼的得失心并没有那么重,他习武也并非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只是陆小凤知道,他如今住在家中,要家里人照顾,并非他表面上表现的那般云淡风轻。 若说有什么事能够轻易牵动他的情绪,那便是他花家的那些家人了。 花满楼继续道:“还有薛姑娘的事……” “当初掳走她的人,既然并非玉面郎君柳余恨,那会是什么人呢?” 陆小凤皱眉:“这也正是我急切想要见到上官丹凤的原因。” “霍天青有问题,可是闫铁珊不肯见面,没办法通过他的渠道联系上官丹凤,偏偏西门吹雪也不见客,除了他,想必此时的叶孤城不想和任何人联系,而大智大通说,叶孤城与上官丹凤有联系,还有上官丹凤背后的势力似乎是无名岛,正是青衣楼归属的新势力。” “掳走薛姑娘的人若是并非上官飞燕身边那三个好手,可偏偏霍天青在此事作了假,让我们无法知道当时那人究竟是谁,那必然还是与上官家的事是有联系的,叶孤城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来人也绝不会是白云城的人,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可能是青衣楼了。” “但是青衣楼的人与薛姑娘素不相识,我再一想,便也只有无名岛的指使了,这千丝万缕的线索都指向了上官丹凤,偏偏如今怎么都找不到她的人。我也只有在这京城守着,看她什么时候出现了。” *** 薛姚坐在屋檐上。 她当然不是自己坐上来,她的轻功还没有能支持她做出如此任性举动的地步。 她是被叶竹青给拎上来的,只因为叶竹青想试验一下所谓破碎虚空,这个虚空要到达天的何处? 于是薛姚被他带着领悟了一番什么叫做人体飞机。 飞到最后,她甚至感觉自己踏在云中,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不敢往上看,因为不知道还要飞多久,不敢往下看,因为不敢知道自己已经飞了多高。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叶竹青的轻功和内力一定非常非常强大,她怀疑陆小凤世界所谓隐形的天下第一,吴明老头应该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所以这个叶竹青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神人? 薛姚坐在房檐上呆呆的想。 虽然人看着似乎还健在,但灵魂都已经出窍,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整个人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似乎不恐高,而不庆幸的是,飞了那么高,她竟然没有因为恐高而晕过去。 她出神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叶竹青又再次从试飞途中降落到她身边,她才缓缓回过了神。 叶竹青轻轻的啧了一声:“天无极,触碰不到虚空,又如何能破碎虚空?” “莫不是沙曼哄骗我的?”说完,他又自己否认了,“不应该,她说的是真话。” 他似乎有一种奇特的能力,或者说独特的功法,可以判断对他说话的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而且,你也说过,或许破碎虚空可以达到另一个世界,我确认你说的也是真话,两个人都没有撒谎,为什么我却找不到虚空在哪?” 薛姚终于回过了神,听到他的话又无言的沉默了。 自那日醒来,薛姚呆的地牢确实是真的地牢,因为她在被叶竹青带走之后,他的动静太大,竟毫不遮掩自己的行踪,大摇大摆的带着薛姚从人前飞走。 这自然引起了守卫地牢的人的喧哗,可是喧哗又如何?闹出了动静又如何?叶竹青此人武功之高,他就是这么任性。 重重围困之下,他仍旧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带走了薛姚,只因他在薛姚这里确认了沙曼对他所说的破碎虚空之事是真的。 薛姚和沙曼自认为自己当然没有说谎话。 当然,在她们的所谓的家乡,也许破碎虚空只是武侠小说里的说法,可是如今她们俩正处于武侠小说之中,那这样的说法,岂不就正是一种可能性? 而在她们这种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学会了武功和内力之后,更是将科学完全的抛在脑后,这是武侠的事,武侠小说里的都是真的,摘叶飞花,一纬度江,轻功、点穴、暗器、内力、剑气等等,曾经一度只存在于武侠小说里的东西都一一呈现在眼前,那么,当一个人武功修炼到极致,可以破碎虚空到达另一个时空,怎么又不会是一种现实呢? 只要确认了自己如今已经身怀武功拥有内力,那沙曼和薛姚自然也会认为,破碎虚空是有可能,她们既然这样认为,那说出来的也并不是编造的谎言。 叶竹青若是能用什么手法判断她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接收到的信息自然也会是她们没有说假话,没有编造谎言,既然没有欺骗他,那叶竹青也自然认为这是可行的。 只是在陆小凤的世界,并没有谁破碎虚空的传说,甚至连破碎虚空这种可能性,也没有人提出过,随着叶竹青的不断尝试,虽然不停的失败,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怀疑。 薛姚虽然不知道要怎么破碎虚空,但大致的理论也在别的武侠小说里看到过,总该不会是因为飞得高而破碎虚空的? 是以听到叶竹青的疑问,薛姚回答道:“虚空应该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只是一种说法,而不是说它是存在于天空之上的一道门,我认为它是一种境界,一种感觉,只要到达了这样的境界,拥有了这样的感觉,它可以存在你身边的任何地方,而不是在天上。” 并非薛姚这么热心想要帮助他,而是她已在这座屋顶上等叶竹青试飞,等了很久很久,若不是叶竹青还有良心给了她一件斗篷,她恐怕早已冻死在这里了。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间房屋的屋顶,若只是房屋的屋顶,薛姚凭着自己蹩脚的轻功,也能慢慢的溜下去。 可是薛姚如今却办不到,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待在这个房顶,这是因为这是一间孤零零的屋子,它不是建在平稳的地上的,而是建在一座悬崖之上。 说悬崖还不太合适,应该说这是一座孤峰,顶部被人削平了,制造了一座木屋,木屋的地板甚至超出了山峰平面岩石的位置,四面都是垂直的山崖,薛姚若是溜下去,那不会踩在地面上,而是会直接落入深不见底的峡谷。 而这座山峰旁边最近的山峰,薛姚瞅了一眼两者之间的距离,确认以她现在的轻功,她没有办法安全的到达。 所以她只能迫不得已的呆坐在这房顶上,等着叶竹青一次又一次的试飞,他心情好,还拎上自己来两圈。 好不容易回神之后,薛姚绞尽脑汁想出了这样的解释:“我认为你需要做的不是继续去试探需要飞多高才能触碰到所谓的虚空,而是要精进你的武功和内力。” 叶竹青站在一旁,轻轻的点了点头:“可是,我正是因为许多年武功无法寸进,这才想要去往另一个世界看看。” 薛姚问道:“修炼许多年也无法寸进?你是修炼了多少年的武功?你的武功如今又有多厉害?” 叶竹青毫不谦虚道:“我如今当是天下第一。” “至于修炼了多少年?我确实不记得了。” 薛姚十分疑惑:“什么叫做不记得?” 薛姚看向叶竹青,他看起来十分年轻,并且就连眼神也带着年轻人的锐气,绝不是那等死气沉沉的、只是外表青春、年龄已经十分大的老人。 薛姚继续问道:“那你如今是多少岁了?” 叶竹青沉吟一瞬,随后像是思索着回答道:“我有记忆的话,应当是二十二岁。” 薛姚忍不住嘶了一下:“二十二岁?” 这个年纪,甚至比薛姚第一世的年纪还要小,更何况,薛姚还过了红楼世界的第二世,别人的二十二岁却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吗? 薛姚并没有太怀疑叶竹青的天下第一这句话,因为他能以轻挑的语气提起吴明老头这个陆小凤世界的隐形第一,而且沙曼也想费尽心思的借他的势,那他应当已经是与吴明老头交过手的。 虽然原著中并没有说陆小凤世界的天下第一究竟是谁,但是所有人都默认无名岛的小老头,就是隐形的天下第一。 薛姚忍不住问道:“你有记忆,自己是二十二岁?难道你还过了些没有记忆的时间?” 第58章 叶竹青一副回忆的模样:“我是过了二十二岁生辰,最后选择出海,一直到了海上,遇到风暴,落入一座孤岛。” “我不知道我在孤岛上生活了多久,但我的容貌一直没有变,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没有衰老,便以为我没有在上面度过太多时间。” “我曾试过从孤岛上离开,只要离开孤岛不远,四周便会起雾,最终我还是会回到孤岛上,最后索性便不离开了,在上面练起了武功。” “一练起武功,我便不知道时间怎么流逝的了,直到后来不管怎么练习,武功也无法寸进,因是到了瓶颈,我自己再练习,怕是没法突破这个瓶颈,我又开始在孤岛闲逛起来,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沙曼。” 薛姚迷茫了一瞬:“等一等!你是说你在那个时候遇到了沙曼?” 叶竹青点了点头:“对,怎么了?” 薛姚有些疑惑的问道:“难道你不是与沙曼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 至少从他之前的口吻里,他说起沙曼小时候头头是道,那他应该是从小便认识沙曼才对。 可听他的语气,他是在二十二岁已经成年模样的时候才出的海,进入孤岛,遇到沙曼,怎么会遇见的是沙曼小时候,毕竟他的外貌如此年轻,难道他真的是什么青春永驻,却已经是个中年人的奇特之人了? 叶竹青道:“认识沙曼的时候,她确实是个小孩子而已,所以我说在我有记忆的情况下,我是二十二岁,可是我在岛上认识沙曼的时候,她还很小,我不能离开岛,她却能时不时的撞过来,只是她也不能带我离开。” “她每一次出现,都会比上一次出现长大好几岁,直到她真正成年的时候出现了一次,我跟着她,忽然之间又能出岛了。” “那座岛应当有些奇异,上面的时间流逝会模糊人的记忆,所以我在上面独自一人待着练武的时候,也应当是过了许多年的,只是我无法计算。” “可是我也替自己检查过,我的身体依然年轻,我的心态未曾衰老,我似乎停止在了我遇到风暴进入孤岛的那一年,即便出了岛,也是如此,所以我说我有记忆的话,我应该是二十二岁。” 薛姚觉得有些奇特,难怪像叶竹青这样的人,薛姚认为不该在原著中没有出现过,这样奇特的孤岛和奇特的事迹,原著中也并没有描写过。 叶如青道:“我出岛之后发现这个江湖与我所熟知的江湖并不相似,所以直到沙曼与我说起破碎虚空之事,我认为此事是可行。” “一个世界到达另一个世界并非无稽之谈,因为我认为我之前的世界与现在的世界并非是同一个世界,之前我是借助了孤岛的力量。” “可是如今,孤岛似乎并不能再将我送往下一个世界,又要靠我自己来想办法,我瞧你们的世界,又如此有趣,难得让我有兴趣去尝试一番。” 薛姚忍不住问道:“可是先不说这样的尝试成不成功的话题?你怎么能确定你最终就算成功了?所去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呢?” 叶青竹哈哈大笑:“你们的世界如此有趣,既然我有心有这个目标,便认准了你们的世界,我心中坚定,我想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即便最终到达的目的地并非是我所想的那个,若真是成功了,能到达新世界,想来也应该会有别有一番趣味吧。” 叶竹青的话中拥有绝对的自信,也有绝对的自傲,但他并非是十分自大的人,他或许很狂妄,可是狂妄中也带着极大的洒脱之感。 他有自信,也有自傲,自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可若是这件事失败了,也绝不会对自己的心境产生什么影响,他不会怀疑自己,也不会质疑自己,虽然骄傲,但绝不会被什么困难和挫折击倒,倒像是反而会更磨练他,让他更有兴趣去挑战一番。 薛姚忽然十分好奇,他是从何而来? 薛姚这么想,也这么问:“那你的世界是一个怎么样的江湖?” 叶竹青听到薛姚的话,摸着下巴沉默了半晌,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一个……”叶竹青似乎是为难到了,难得见到他这副苦恼的表情。 “一个我难以形容的江湖。” “一个喜欢别人老婆的花花公子是天下第一的江湖?” 薛姚:“……?” 爱人妻的枭雄……曹操啊? “算了。” 薛姚难得看见叶竹青露出这样十分头痛的表情,“我实在难以形容那个江湖。” “他们乱生孩子……结果让亲兄妹差点成婚……” 薛姚:“……啊?”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 爱人妻的天下第一?薛姚本来猜测叶竹青或许也是从古龙笔下的另一个武侠世界来的,同作者笔下的小世界互通,这很有道理嘛。 可听这个形容,薛姚觉得她记忆里应该没有这样的奇葩江湖才对。 哦不对,以她现在经历的来看,虽然世界大体上与她记忆中的对得上,但是还是会有一些细节的差别。 她在红楼世界里遇到的仙草是一个,而在这里遇到的沙曼也是一个,她们都是令她认识到这点的特殊事件。 既然已经经历过的小世界都是这样,那想必别的世界也是如此,仙草以为她是在历练,但是又将她从红楼世界中送走,说明至少她现在应该经历的世界强度,不该出现警幻仙姑这样的人物,而她再次进入的世界就不会有了。 但既然红楼世界能够出现警幻仙姑,说明其他的世界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等级的人物的痕迹,所以叶竹青的出现,很可能是偶遇了相关的机缘,才会从他的世界来到此处。 如果薛姚是在历练,那叶竹青是否也是? 叶竹青想去薛姚和沙曼的世界,薛姚会不会也可能去叶竹青的世界? 薛姚忽然问:“你能说说他们的名字吗?” 叶竹青却拒绝了:“我懒得提他们。” 薛姚有些意外,叶竹青看起来很在意什么,难道这些人都跟他有关系?并且关系还不浅? 那样复杂的关系之中夹杂了他,所以才令他这样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的性格,却十分排斥说起那些事情。 薛姚虽然十分好奇,可是叶竹青不说,她也不能强迫他。 叶竹青似乎是为了转移薛姚的好奇心,开口道:“听说京城最近很热闹,那个叫什么西门吹雪的剑客要和白云城的那个叶孤城比试,所有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他看下薛姚:“你想不想去?” 薛姚:“紫禁之巅?天外飞仙?” 没想到这经典的剧情居然提前到这时候了? 如果去的话,应该能在那里碰到陆小凤,要是没遇到叶竹青,她在这江湖兜兜转转的,还得抱紧花满楼的大腿才能安安稳稳。 不过自她被叶竹青救出来,她倒是稍微改变了一点想法,现在还在纠结之中。 她对于自身安全的恐惧最大的缘由就是来自于自身的武力值不足,想抱紧花满楼的大腿,那是因为花满楼是官方盖章认定的好人。 只要她对花满楼没有敌意,把金鹏王朝的隐患解决了,就算她是个累赘,抱着花满楼的庇护过日子,花满楼也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出手帮助她。 就算她遇到什么事,只要向花满楼求助,花满楼也一定会答应,不可否认,薛姚是有些厚颜无耻的仗着花满楼心善才会得寸进尺,但要是她有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危,她也不会下作的做这种事。 如今遇到了叶竹青,他的说辞倒是和陆小凤一样,薛姚已经过了最好的习武年龄,若是吃得下苦头,还是能慢慢来的,问题是薛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多长的时间。 上一个世界是靠仙草才离开的,她有预感,她还会去下一个世界,可这个世界没有普通仙草那样的算得上另一个境界的迹象出现过,她不能保证自己停留和离开的时间,因为那可能会毫无征兆。 如此一来,她便没有慢慢来的时间,她对于短时间提高武力的需求是很迫切的,可惜,叶竹青虽然人看起来不是很靠谱,但是对于武学一道却很固执。 他甚至告诉薛姚,要是薛姚想要练沙曼的武功,他就把薛姚从哪里救出来的,就从哪里扔回去。 薛姚从他的语气里大概知道,为什么沙曼明明认识叶竹青这么一个强大的高手,却没能从无名岛离开了。 他的要求和沙曼的需求是矛盾的,他要沙曼对武学保证赤忱之心和敬畏之心,才会带她离开无名岛。 但是沙曼是先经历了进入无名岛之事才遇到的叶竹青,她比薛姚更会恐惧自身武力不够强大来的不安全感,并且那时候叶竹青无法离开那座孤岛,而沙曼却不能长时间停留在岛上,她待久了便会被排斥出去。 所以沙曼不能接受叶竹青的要求,选择了另一条路。 对于沙曼和叶竹青的选择,薛姚并非不能理解,相较于其他各有怪癖的武林高手来说,叶竹青甚至相对算作性格较好的了,因为至少他尊重武学和尊重生命,他不轻易且不随手杀人,救薛姚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对任何一个追踪他们的人动手。 “紫禁之巅?天外飞仙?”叶竹青饶有兴趣的说,“我也不问你怎么知道是在紫禁之巅了,不过你为什么更看好叶孤城?” 薛姚莫名:“我没有?” 叶竹青道:“可是你却只说出了叶孤城的成名一剑,难道不是更看好他?” 薛姚:……那是因为西门吹雪的招式我不知道名字啊! 第59章 薛姚无言:“我不知道西门吹雪的剑法叫什么名字……” 叶竹青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叫吹雪剑。” 薛姚:“真的假的?” 叶竹青:“我刚取的。” 薛姚:“……” 叶竹青问道:“你想不想去看?” 薛姚重新收回了乱七八糟的思路,她现在跟着叶竹青,虽然也不能习武,但是生命也有保障了,她觉得应该没人能打的过叶竹青了。 而且叶竹青能出岛之后无聊得很,沙曼要筹划离开无名岛的事,他既然不会帮忙,也就不会跟在沙曼身边,如今出现了个薛姚倒是正好。 所以薛姚在纠结要不要这个时候出现,毕竟她还没有纠结好,到底是继续抱花满楼大腿好,还是跟着叶竹青好。 优点嘛,跟着花满楼太有安全感了,那是来自于花满楼人品的安全感,缺点嘛,陆小凤太多麻烦事,把花满楼卷进去可不是一两次。 而跟着叶竹青的优点就是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叶竹青和她一样,在这个世界算是几乎没有牵扯,叶竹青虽然性格有些一言难尽,但也不是什么草菅人命的恶人,缺点就是他的性格太过一言难尽,薛姚觉得有太多未知,她胆子小,不敢尽信他。 “你也用剑,难道对他们的比试不感兴趣?” 叶竹青傲然一笑:“他们的剑,不如我。” 山顶的风凌冽的刮过,他站在风中,巍然不动。 薛姚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抛开了纷乱的思绪:“要是见到陆小凤,说不定会坏了沙曼的事。” 虽然她和沙曼互演了一场,谁也没有相信谁,可是看在沙曼出卖她,没让她有危险反而救了她的份上,她也不打算给沙曼的计划添堵。 抓走她的是另一波人,霍天青和他们有合作,薛姚猜那是青衣楼的人,或者说是在无名岛的默许下行事。 霍天青和上官飞燕有关系,沙曼指挥不了霍天青和青衣楼,却能从无名岛那边知道消息,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抓了薛姚,叶竹青出现带走她却是托了沙曼的福。 他们抓了她,或许有人是因为上官丹凤,但可能更多的是因为陆小凤,花满楼已经被沙曼扮演的上官丹凤设计过,失去了武功,陆小凤因自己连累了花满楼一次,已经十分关注花满楼,必然不会让花满楼再次在自己身边出事。 反而薛姚这个局外人,因为陆小凤觉得此事与她无关,任何人都认为薛姚与此事无关,所以才没有把目光放在薛姚的身上,青衣楼的人抓了她,说不定只是想要引陆小凤去什么地方,可是沙曼不敢赌。 任何人都觉得薛姚是局外人,不清楚太多的事情,就算掺入其中也只是作为引诱陆小凤的诱饵,但是沙曼知道薛姚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路人,薛姚所知道的比他们知道的要多得多,而偏偏,薛姚并没有拥有足够自救和自保的武功。 或许他们抓了薛姚并不会对薛姚做什么,甚至因为觉得薛姚太无知,连严刑逼供这种手段都不会有,因为他们并不觉得能从薛姚嘴里问出什么来。 但是已经受够了无名岛压迫的沙曼却不敢赌,万一呢,万一有人就是这么无聊,然后在薛姚身上试验点什么呢?毕竟这群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那样的话,薛姚为了自保,未必不会吐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沙曼认为,薛姚虽然和她认了个亲,可是她们的交情不足以让薛姚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她的秘密。 所以沙曼想到了叶竹青,利用叶竹青或许不是一个好想法,但也不会是一件坏事,叶竹青本来也没有要帮她,也不存在些什么只要将薛姚存在告知了叶竹青,她自己就会失去叶竹青的助力这等事。 因为叶竹青从头到尾就不会帮助她任何事情,就连当初和吴明老头那一战,也不过是因为他自己想要比试一把,当然,那一战之后给沙曼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沙曼及时抓住了这样的好处,但她明白,叶竹青不会一直任由她利用他的。 之所以在和吴明老头那一战后,吴明老头问他和沙曼的关系时,他没有说出他们没什么关系这种话来,而是选择沉默,是因为好歹当初是沙曼将他带出了孤岛,叶竹青是一个将恩怨分明的人。 沙曼帮他一次,他也帮沙曼一次,沙曼提出想要习武的请求,他也合理的考量,在发现沙曼与他的武道观念不一样之后,他也绝情地拒绝。 沙曼明白,她利用不了叶竹青,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他的东西,能够让他感兴趣的,就是她所描绘的那些另一个世界的事。 想要让薛姚脱离无名岛的掌控,沙曼也只有利用薛姚的真实身份,让叶竹青对她产生兴趣,对沙曼来说,这损失不了什么,因为她本来就从没有获得过。 薛姚虽然明白这一点,但她也并不觉得沙曼这样做有什么错,如果是她处在沙曼的处境,想必她也会这么。 因为薛姚如今是安全的,而促成她安全的人物业叶竹青,是沙曼替她找来的,所以薛姚站在安全的处境里,稍微替沙曼多想了一些。 “好歹是同乡,她已经计划了这么久,我总不能闲着没事干,跑去破坏她的计划,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叶竹青看了薛姚一眼,似乎是笑了笑,薛姚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叶竹青说道:“那我们去皇帝那里等着就行了。”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所谓的紫禁之巅,定在这处的含义是什么?” “等到皇帝那里的事情了了,你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也就无所谓了吧?反正在那之后,他们才会进行真正的比试。” 薛姚有些差异,沙曼连这个都告诉叶竹青了? 要知道说他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比坦白他们说这里的人是书中世界要安全的多吧? 毕竟维度可不一样,说不定就有人不接受这样的事实而发疯了。 当然,看叶竹青的样子,他是不会的,他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怎么会在乎这些? 叶竹青问道:“你似乎很诧异,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平静的提起这件事吗?” 薛姚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我确实有些诧异,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诧异的是你不该平静的提起这件事?” 叶竹青道:“因为我似乎也是这些所谓的书中之人。” 薛姚有些惊讶:“我原本以为你不是。” 毕竟他之前形容他所在的那个江湖,薛姚着实没有听过那样奇怪的设定,不过也有可能是像这个世界一样,所谓书中原著和现实是有些差别的,可是叶竹青的人设却实在让她想不起来究竟有哪个高手是这样的人设。 叶竹青倒像是忽然来了兴致,有趣的问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了,你要不要猜猜我的本名叫什么?” “你要是猜对了,我就把你带到皇帝那边去,你要是猜错了,我就直接把你带到紫禁之巅上?” 薛姚:“……” 薛姚道:“这句话你应该对沙曼说,而不是应该对我说,因为实际威胁到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叶竹青有些失望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们俩的同乡之情十分深厚呢。” “毕竟你们俩之间的你来我往,竟然这般的和谐。” 薛姚默然道:“确实不如江湖人的你来我往这般刀光剑影,血光四射。” 毕竟她们所生活的,可是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和平社会。 沙曼还未曾被这个江湖完全同化,薛姚自认为也一样,至少在她们相认的这个时候,不会在第一时间就把对方往死路上逼。 叶竹青想了想:“那这样,你要是猜对了,在这个江湖,我就是你的护卫。” 他甚至没有放出猜错的选项。 薛姚问道:“我要是猜错了呢?” 叶竹青淡淡道:“一个游戏而已,猜对了,给你一个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奖励,猜错了,你付出什么对我来说也无关紧要。” 虽然叶竹青这么说很有道理,并且在绝对的武力差之下,薛姚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让叶竹青可以图谋的地方,但薛姚仍旧觉得十分疑惑。 “为什么?”薛姚奇怪地问道。 叶竹青挑了挑眉:“什么为什么?” 薛姚有些不解:“既然你能提出这样的条件,我付出什么对你都无关紧要,你当别人的护卫也无关紧要,那为什么沙曼不可以呢?” 毕竟比起薛姚,真正需要叶竹青的武力值震慑的是沙曼,要是叶竹青能对沙曼提出这样的条件,只要能够让叶竹青当她的护卫,沙曼也不需要再谋划这么多事情,只凭叶竹青的武力值,她脱离无名岛便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叶竹青淡淡的解释道:“因为你对我其实也别无所求,而沙曼,她想要的太多。” 薛姚对叶竹青别无所求倒是真的,薛姚只是想要武功,教她武功的人是谁都可以,天下第一未必教得出天下第一,她也不是一定要叶竹青教她武功,所以她对叶竹青这个人没有太多的目的性。 但薛姚不明白,叶竹青所说的沙曼想要的太多是什么意思? 只是叶竹青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愿:“你要不要猜一下?我不限制你的次数哦?” 薛姚怀疑:“还能有这种好事?你是不是笃定了我猜不到?” 叶竹青忽然笑了:“我可以提示你,沙曼说过,如果知道陆小凤的传奇,那就一定知道另一个人的传奇。” 第60章 “你不会猜不到的。” 薛姚脱口而出:“楚留香!” 叶竹青嗯了一声:“和他有些关系。” 薛姚开始乱猜:“用剑的高手……薛衣人?” 叶竹青有些惊讶:“我们像吗?” 薛姚默默道:“他好歹是江湖认证的天下第一剑客。” 虽然她也觉得两人的性格绝对不相似,但她本来也不够了解叶竹青,难道他表现的模样就是他真正的模样吗? 这可不一定。 行走江湖的人,不是演技高手才奇怪,不然陆小凤怎么会被所谓的朋友骗的团团转。 薛姚继续乱猜:“用剑的……中原一点红?完全不像。” “薛笑人?无花?原随云?帅一帆?” “总不能是华真真吧……” 叶竹青似笑非笑:“用剑的高手猜完了?” 薛姚:“都不是?难道是李观鱼?” 叶竹青仍旧摇头。 薛姚就知道,叶竹青敢抛出这个游戏,也不会让她那么容易猜到了。 不过他要是来自楚留香的世界…… “陆小凤会不会知道你?” 薛姚依稀记得原著中写紫禁之巅的剧情提过一句“昔年楚留香”之类的话语,说明楚留香的时代在陆小凤的时代之前。 已知,薛姚和沙曼记忆中的所谓原著并不代表现实世界,那么如果叶竹青不是存在于书中提到过的名字,那他应该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会留下姓名。 至少,江湖上总有他的三两句传闻,不然叶竹青不会提出这样的说法,让薛姚凭空猜测。 “你和楚留香是同辈?还是在他之前或者之后?” 叶竹青有些哑然:“你比我想象中的敏锐。” 薛姚无言:“所以你根本就没想让我赢……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就得去跟陆小凤打听,因为一般的江湖人可能并不会知道某些事情。” “陆小凤的来历神秘,很可能会和某些并不广为流传的故事有关,可是我本来就是因为现在不适合见陆小凤才和你打这个赌。” “你有意思吗?” 一个根本不可能猜到的赌。 叶竹青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只是突发奇想,忘记了你不是这个江湖的人,以为你应该会很熟悉许多秘密的事,你相信吗?” 薛姚:“我更相信你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让我不再问你的那个江湖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过既然跟楚留香有关……我也想不起来哪个时代的天下第一总喜欢别人的老婆……” 叶竹青道:“但我却没有骗你,我既然提出来,那就并非是你猜不到的。” 薛姚吐槽:“你竟然对我这么自信。” 叶竹青微微一笑:“我觉得你比较聪明。” 薛姚顿了顿:“听说楚留香的来历与大旗门有关?” 叶竹青忽然看向薛姚:“你看起来比沙曼愿意动脑子一些。” 薛姚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我的记忆力更好些。” 这是从上个世界穿越成薛宝钗而带走的好处,薛宝钗过目不忘,让她的记忆也尤为清晰。 看过的书很多人只记得大概的剧情,即便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也一样,但薛姚却能回忆起很多来,她之所以不能肯定,是因为她记忆中的相关线索太多太杂乱,以至于她暂时还不能分辨其中的真真假假。 但是一旦让她抽丝剥茧的慢慢推论,她还是能推断出来的。 “楚留香与大旗门有关,有人说他是夜帝的徒弟?” 叶竹青否认了:“不,他不是。” “可他的武功路数有一部分来自于夜帝是不是?” 叶竹青这下没有否认:“的确如此。” “昔年夜帝被日后设计陷落长春岛,遇到了铁中棠,随后传授了铁中棠武功,而楚留香的好兄弟胡铁花武功路数也与大旗门相似,胡铁花和楚留香从小一起长大……” “所以我猜测,他们的成长环境至少与大旗门有关,铁中棠与水灵光成婚,他们当有后代,而水灵光是夜帝的女儿。” “夜帝或许风流,但他对子女并非不屑一顾,楚留香是不是铁中棠和水灵光的儿子?” 叶竹青笑道:“虽然你全凭猜测,但结果是对的。” “他的确是铁中棠和水灵光的儿子。” 薛姚目光一闪:“你又误导我。” “所以其实你与楚留香并非同辈,更不用说来自他的世界,因为非要说来自谁的世界,你本也是这个世界的人,陆小凤和楚留香是一个世界不同时代的人。” “方才提到的夜帝,才对得上你所说的天下第一的江湖,至于人妻,日后原本是大旗门云翼的妻子,而水灵光的母亲水柔颂是盛存孝的妻子。” “你当活跃在夜帝时期,不过既然提到楚留香,那你该是铁中棠一辈的,不然离楚留香的时代太远……什么高手姓叶?” 叶竹青小小的提示了一番:“楚留香不姓楚,胡铁花不姓胡。” “你也不姓叶。” 薛姚忽然一愣:“夜帝姓什么?” 叶竹青偏了偏头:“你不知道夜帝姓什么吗?” 薛姚缓缓道:“夜帝姓朱,他有个儿子叫朱藻……” “叶竹青……竹青……朱清。” “你是夜帝的儿子?你的真名叫朱清?” 叶竹青笑了,他身上的剑意从无到有,由隐而显,锐利得锋芒毕露,此刻的他,才真正的像个高手,像个剑客。 “原来我在你们所熟知的故事里,竟然连姓名都不存在。” 他的语气很轻,云淡风轻的轻,并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所以薛姚自然的接了话:“有没有存在,并不影响你是天下第一。” 叶竹青笑道:“我并不在乎我是不是天下第一。” “夜帝曾经是,不代表我就想要踏上他的路。” 薛姚未曾追究他更真实的身份,但叶竹青自己却开了口。 他道:“既然我没有姓名,那我母亲应该也没有了。” 他说完这句话,看着薛姚,似乎想要薛姚接他的话。 薛姚察觉到了他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倾诉欲望,顺从的开了口:“所以你的母亲是谁?” 不太像是夜帝夫人。 以夜帝只管生没管养的个性,夜帝夫人恐怕教不出朱清这样飘忽不定的个性,朱藻没长歪都算是好的了。 叶竹青开口道:“昔日夜帝乃江湖第一高手,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他年轻时候,纵然众多女子都知晓他的风流与薄情,但也难免忍不住不陷入其中。” “他也曾收敛过,因为夜帝夫人年轻时,是一位比日后更美,更动人的女子,而后他与他夫人生下长子,却又故复萌态。” “夜帝夫人性格高傲,不屑插手夜帝的风流韵事,不会对那些女子穷追猛打,却也忍不下这口气,一心闭关。” “天底下任何女子与夜帝风流,都不过是夜帝的又一桩风流韵事,夜帝不惧怕夜帝夫人知道,可唯独有一人不能。” “因为她是夜帝夫人的妹妹,与夜帝夫人姐妹一场,唯一的错处,不过是年轻时遇见了太惊艳的人,以至于以后的男人再也不能入她的眼。” “既然夜帝夫人都未曾留下姓名,那她也自该当个毫无姓名的人,不必流传在他们的故事里。” 所以隐形人生下的孩子,也该当是个隐形人,这等密事,除非与夜帝关系密切之人,否则确实不该知道这一切。 那为什么叶竹青认为陆小凤会知道呢? 薛姚十分好奇:“陆小凤究竟有什么背景?” 叶竹青却又不说了:“既然你已经猜对了,那我便履行我的承诺,这就出发吧。” 叶竹青不叫薛姚再问,提溜着薛姚便从孤峰顶上一跃而下,薛姚一把抱住他的腰,蹦极的刺激不是谁都很喜欢的,至少薛姚不喜欢,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尽管风声烈烈,但薛姚相信叶竹青还是能听见她及其细微的说话说。 薛姚死死抱着他的腰,麻木的说:“如果你不想说,也不想让我问,下次可以直接告诉我。” “如果你想说,也想让我问,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薛姚带着吐槽的语气:“我保证,我一定是一个非常善于倾听别人的表达的人,不会罔顾别人说话的意愿,不停的追问,也不会故意忽视别人说话的欲望,怎么都不问。” 叶竹青带着薛姚轻轻的落到了地面上。 但薛姚没有放手,她站不稳了。 她气若游丝的继续道:“所以能不能,下次不要用这种方式让我闭嘴了。” 叶竹青笑了笑,掌心贴上了薛姚的后背,一股暖流从背后传来,薛姚感觉有热气在经脉中流窜,她恢复了四肢的知觉。 薛姚睁开眼,放开了叶竹青的腰,顺便道:“你的剑和扇子,硌死我了。” 薛姚一抬手,随手拉起袖子看了眼,因为刚才抱得太紧,手臂被硌青了好几块,薛姚感觉到了疼痛。 “无妄之灾。” 叶竹青道:“要是想习武,这点痛可不算什么。” 不过到底是他的错,他指着大路一旁不远处的院落。 “你先过去休息,他们知道你是谁,我去拿点药回来。” 薛姚感动了:“快去快回。” 叶竹青轻点脚步,一瞬便无影无踪。 薛姚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四下无人,她默默从空间打开了之前得到的记忆之书。 在陆小凤之前的人像里,带着扇子的那个男人,腰间多出了一柄剑。 薛姚合上了册子,若有所思。魔/蝎/小/说/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 今夜,在这月下,江湖两大年轻剑客将在紫禁之巅上对决。 薛姚却躲在矮桌之下,身边挤着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 矮桌不大,蹲一个人尚有空间,蹲两个人却是有些拥挤了。 薛姚小声道:“你为什么要跟我挤这个地方?” 那人偷偷的说:“我瞧见你躲这里,就觉得这里安全。” 薛姚无语道:“你要是想要安全,为什么不离开这里,躲到密室里去?” 那人悄悄的道:“可是我想在这里看热闹。” 薛姚:“有那么多人保护你,你又不会有事,你很安全,为什么要换个太监服,跟我来挤这地方?” 那人说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有再多人保护我,可我一个人明面上站在外面,我就是觉得不够安全。” 薛姚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此人正是皇宫的主人,年纪轻轻的小皇帝。 之前沙曼对薛姚说,她想借上官丹凤的公主身份进入皇宫,成为皇帝的后妃,由此来摆脱无名岛。 太平王世子和南王世子肖想的皇位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从他们使出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便可以知道了,南王世子竟然连李代桃僵这种荒谬的计谋都想得出来,从这方面来说,朝廷的力量是强大的。 他们无法从正面使劲,因而只能想这些阴谋诡计。 所以沙曼也想成为明面上的朝廷的人,或者说皇上的人,正面摆脱无名岛的身份,这样做或许也会成为无名岛的敌人,成为他们清洗计划的一部分,但至少在最后的结论出来之前,沙曼可以成功的摆脱无名岛一段时日。 不想活在无名岛的阴影之下,为此付出些什么也是值得的,何况她相信,有世界主角陆小凤所占的一边,始终会赢得胜利。 在薛姚被掳走的这段时间,每个心怀目的的势力都在想办法推动着自己的阴谋前进,不过可惜,这些阴谋被预先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秘密剧情的沙曼掌控着,成功的成为了她投靠小皇帝的投诚诚意。 叶竹青带着薛姚来到皇宫时,沙曼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小皇帝的皇后,虽然金鹏王朝已经不复存在,可是异国公主的身份加上小皇帝的坚持,她离皇后这个位子只差册封这一步了。 当然,她也抛弃了沙曼这个名字,如今的她叫做上官丹凤。 她并不怕身份被戳穿,因为小皇帝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他留下沙曼,是因为她所提供的其他利用价值。 至于朝臣,只要她已经册封成功,就算被戳穿了,到了那个时候想要废掉她也是难事,一国之母的身份到底是不同的,无名岛可以带走沙曼,也可以带走一个已经灭了国的公主,却不能带走当今圣上的皇后。 所以要达成这个目的,沙曼需要小皇帝的全力支持,小皇帝自然知道这其中所有的事情。 也知道这天下绝顶的两位剑客定下在他的紫禁之巅进行比试是一场阴谋,可是小皇帝纵使是皇帝,可他也还年轻的很,既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年轻的男人,自然也对江湖有所向往,何况是一个被困于宫中的年轻男人。 所以他对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比试也十分的好奇,这才是如今他换上太监服,非要与薛姚一起躲着的原因。 谁让薛姚和他一样都不会武功? 这么说,有些瞧不起薛姚了,薛姚可是多少学了轻功的。 但在这即将上演一出大戏的狭窄的室内,她那点轻功也毫无用武之地。 小皇帝道:“也不知道沙曼去哪里了,让她一起来看热闹,她却说她还有事情要做。” 小皇帝忽然来的闲聊兴致,让薛姚有些诧异。 薛姚道:“你这里的人已经够多了。” 两出戏在一个地方上演,人怎么不算多呢? 一边是替身扮演的小皇帝等待着南王世子和叶孤城上门,另一边是陆小凤和沙曼对峙着太平王世子和无名岛的势力。 两边的人都对自己的计划十分自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认为自己是那个黄雀。 “可是没有沙曼,总觉得我一个人没什么意思。” 小皇帝的话说的十分的随意,听起来像是在说玩伴一般,可是他是个年轻男子,而沙曼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如今他们的身份还是夫妻,这让薛姚感觉十分的奇怪。 如果要让薛姚猜测他们会产生感情,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设想。 因为只要见过皇帝的人,都会察觉到他是一个看人十分透彻,很会把握人心的皇者,纵然他现在还很年轻,甚至带着些少年气,可是帝王之术是天生的,他天生就是帝王像。 或许这样的他成长起来很吸引人,但如果那个被吸引的人是沙曼的话,薛姚会觉得非常恐怖。 成长在自由平等生活的人,很难想象她会这样就快速的顺从到现实之中,并且爱上这样的人。 可是如果这个人不是真正的爱着小皇帝,那小皇帝应该也不会对她付出感情。 所以当他说出这样的话时,如果他不是他,沙曼不是沙曼,似乎只是一句什么感情刚刚开始萌芽的随口而说的话而已,把这句话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就会让薛姚觉得奇怪了。 但薛姚并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什么,这世上无奇不有,她是因为知道自己或许会从此在各个世界中流浪,所以才能保持旅行者的心态,并不对她短暂的旅途中所遇到人投入太多的感情。 沙曼却是不一样,如果说她从脱离无名岛后,想要开始自己的生活,至少她要接受这个世界的现状,或许,做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就是她的抉择。 只是薛姚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小皇帝的这句话,所以薛姚沉默了半晌。 小皇帝并不在意薛姚的沉默,而是继续道:“你觉得,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谁会赢?” 薛姚回答:“西门吹雪。” 虽然如今的剧情一团乱麻,西门吹雪没有和孙秀青相识,也没有经历从动情到断情的成长。 但她仍旧坚持胜者是西门吹雪。 因为叶孤城的羁绊太多,他只能握剑的人,就算能使“天外飞仙”,他也不会是真的剑仙。 小皇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中闪烁着对江湖世界的无限好奇与向往。 “你言之有理,叶孤城身负太多,而西门吹雪,他的剑,似乎只为剑而生,纯粹而锋利。” 薛姚轻轻点头,目光穿透殿内,仿佛能穿透时空的壁垒,看到那场即将到来的决战。 “西门吹雪,他的剑,是他生命的全部,每一次出鞘,都是为了追求剑道的极致,而叶孤城,他的剑法虽超凡脱俗,但他的心,却被太多的情感与责任所束缚。” 这或许并不是他们本身的区别,而是在他们出生前就已经注定的事实,叶孤城注定被他的身份所牵绊。 “可你知道吗?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决战,不仅仅是为了胜负,更是两个灵魂对剑道的终极探讨。”小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们都想在对方的剑下,找到自己的答案。” 薛姚微微侧头,看向身旁这位年轻的帝王,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感慨。他虽身处权力的巅峰,却也对江湖中的这些英雄人物充满了敬畏与理解。 “陛下所言极是,但剑道之路,本就孤独而漫长。或许,只有在生死相搏的那一刻,他们才能真正地触及到剑道的真谛。” 夜风渐凉,吹散了屋内沉闷的气氛,也似乎吹散了某人心中的些许迷惘。 小皇帝蹲坐着,随性又肆意,背脊却直挺着,语气变得坚定而深邃:“你可知,这天下之大,万物之繁,皆有其道。朕虽为帝王,却也向往那江湖中的快意恩仇,剑指苍穹的自由。” 薛姚闻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并不知道,这位小皇帝虽贵为九五之尊,但内心深处,却也有着对自由的渴望和对剑道的向往。 原著中对他着墨不多,薛姚仅能从他为两大剑客的比试开放了紫禁之巅,和那句“卿本佳人,奈何从贼。”中,窥见他些许真实的性格。 对剑道不敢兴趣的人,两个顶尖剑客比试也不会感兴趣,更遑论让他们将比试之地定在紫禁之巅这等冒犯的行为。 他身为帝王,就算向往这些,也无法拥有,那他将沙曼留在身边,是否也有沙曼曾经身在江湖的缘故呢? 原著中对小皇帝的描绘虽简练却深刻,他的每一个决定都透露出其独特的性格与情感。 薛姚心中暗自思量,小皇帝将沙曼留在身边,或许真的与沙曼曾经的江湖身份有关。 在沙曼身上,他或许看到了自己无法触及的江湖梦,那份自由、那份不羁,正是他身为帝王所渴望而不可得的。 沙曼的存在,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寄托,一种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然而,小皇帝对沙曼的留用,又岂止是这么简单。 他深知江湖与朝堂的界限,却又不愿完全隔绝于江湖之外。 他通过沙曼,间接地了解着江湖的风云变幻,满足着自己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渴望。同时,沙曼的存在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情感交流,那是与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截然不同的真诚与纯粹。 沙曼的价值又是另一说。 薛姚看着小皇帝,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对为皇者的敬意。 这位年轻的帝王,虽身处权力的巅峰,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梦想与追求。他用自己的方式,平衡着朝堂与江湖的关系,既不失为一代明君的风范,又保留着对江湖的眷恋。 “陛下还年轻,未来的事怎么能确定呢?说不定,总有一天会有机会走上江湖看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快20w字了!求个下本的预收,感兴趣可以进专栏点点收藏! 《[综武侠]人气角色打卡系统》 穿越之前,燕南惜以为自己选择“天下第一武力值”才是行走江湖的最佳伴侣。 穿越之后,燕南惜才醒悟,她当初最应该选择的是“天下第一易容术”才对。 面对自己扒过裤子看过鸟,捏过屁股摸过胸的一众人气角色,社恐人燕南惜露出疲惫不堪的坚强微笑:“你不应该叫武侠人气角色打卡系统,你应该叫lsp上身魔鬼系统。” 系统:【宿主无权更改系统名称。】 *** 江湖上忽然多了一个女疯子。 若要在女疯子三个字前面加上前缀,那可以是“貌若天仙”“菩萨心肠”“散财童子”“天下第一”等等……的女疯子。 但经众多江湖人士投票,大家一直决定投给“天下第一”四个字。 “因为你可以形容她的武功上限,那就是天下第一,但你永远无法形容她的下限……”被扒了裤子看看自宫到底是怎么个宫法的林平之如是说。 目睹一切的东方不败:“……确实是天下第一。” “或许在你以为自己看清她的下限的时候,她总能比你想象中更没有下限……”被迫听了一百零八篇自己和水母阴姬香艳同人文的石观音如是说。 原本只是眼瞎恨不得自己耳聋的原随云:“……谁让她是天下第一。” 第62章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这场旷世之比终于迎来了两位剑客的到来。 “可是……”陆小凤皱着眉头,“叶城主怎么看上去不太对劲。” 不止陆小凤看出来了,其他的人也看出了。 自从陆小凤所持有的入场券数量不对后,原本定下的控制观战的人数已经是个奢望,今日的紫金之巅,来了的人与陆小凤原本想要送绸缎的人对不上数。 只是如今就算对不上数,也不能不让别人进入,毕竟天子一诺千金,天子承诺拿着绸缎的人可以来观看紫禁之巅的比武,不管别人的绸缎是怎么拿到的,只要它和陆小凤分发出去的绸缎是一样的,那皇宫内的人就没有理由能够拒绝他们。 是以魏子云尤其忧心,本就心事重重,疑神疑鬼的他在看见叶孤城明显不太对劲的状态之后,更加觉得心中难安。 魏子云小声的问着陆小凤:“这叶孤城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太对劲,你可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陆小凤皱着眉头:“之前听闻叶孤城与唐门有些冲突,他来到京中,先是与唐门大公子唐天仪交了手,后来又打伤了唐天容,当时有人传出他受伤的消息。” “不过后来他并没有与西门吹雪说推迟比试或者别的什么消息,应当是伤已经好了的,不然西门吹雪不会同意继续和他比试。” 因为西门吹雪追求的是剑道的极致,追求的是自我的突破,而不是追求这一场比试的输赢,所以他不会同意和受伤的叶孤城比武,他只是想见识叶孤城全力使出的那一招天外飞仙。 可是现在的情形却并不如大家所料。 所有人都知道,当代两大顶尖的年轻剑客,除了西门吹雪,就是叶孤城,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他们应当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的,但是不知道为何,现在站在西门吹雪面前的叶孤城,身上的气势比西门吹雪弱了好几分。 这让观看的众人感觉到有些异样,叶孤城不该在与西门吹雪对峙时,便被压下了气势,所有人都在想,难道他是真的受了伤还没有好? 毕竟,如今站在眼前的叶孤城,真的不符合众人心中那位能使出天外飞仙的叶孤城的模样。 叶孤城不该是这样的。 “你不该如此。” 西门吹雪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些表情,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爽的模样:“你若是受了伤,我们大可以把比试的时间再推迟。” 西门吹雪本就十分期待和叶孤城的这一战,与叶孤城站在面对面的他更清楚,叶孤城如今身上的气势有多么的弱。 叶孤城不该如此。 既然是被江湖上如此推崇的剑道高手,叶孤城绝不会是沽名钓誉之辈,所以也不该有这样的表现,西门吹雪也只能认为他是受了重伤。 这不符合西门吹雪的期待。 “我与你比试,并不是为了战胜你,这一剑不论胜负,只论成败。”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场比试不论生死,胜则生,负则死,可对于西门吹雪来说,胜了就是成功,负了就是失败,他所追求的剑道只有成功和失败,没有生死。 所以他不会为了生,而选择胜之不武的胜。 这是叶孤城似乎并没有听进他的劝告。 他一意孤行,握着剑,对着西门吹雪冷冷道:“不必。” “你动手吧。” 话虽然说得果断,可他的手却在发抖。 西门吹雪身上的冷气伴随着凛冽的剑意,笼罩着面前的人。 西门吹雪的身上起了杀意:“你的手在发抖,你的心也在发抖,你不该怕我,叶孤城不应该害怕我。” 西门吹雪感觉到了愚弄,他虽然没有与叶孤城交过手,凭感觉到的违和感,也该知道面前的人不该是与他齐名的剑道高手,西门吹雪认出了他不是叶孤城。 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漆黑的夜中,忽然有极细微的破风声传来。 “啊——” 眼前的“叶孤城”忽然惨叫一声,狼狈的掉下了房顶。 “糟糕!是唐天纵!” 陆小凤惊呼一声:“他偷袭了叶孤城。” 之前陆小凤告诉魏子云,叶孤城来京中后,先是打伤了唐门大公子唐天仪,后来又打残了唐天容,如今唐门唐天纵趁着绸带这个入场券的数量被混淆之后混进了此处。 所有人都是来观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比剑的,所以大家也认为唐天纵也是如此,就算唐门与叶孤城如今有仇,也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在此时行如此龌龊之事。 纵使所有人都觉得叶孤城今夜的表现太过于奇怪,也没有人往别的方向想,毕竟这里是皇宫,大家的行事都有所收敛。 就连陆小凤也不如往日的跳脱,进了皇宫,它就像是凤凰被拔了毛,不再是凤,而是一只鸡。 刚刚唐天纵偷袭叶孤城,凭陆小凤的轻功,他不该反应不过来,可是他却站在原地,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 不该反应不过来的人不止陆小凤一个。 还有站在屋顶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他们并没有开始比试,甚至处于准备开始比试之时的戒备时期,以唐天纵的武功,在他们全心戒备之时,他的暗器即便出自唐门,也不该这么轻易的偷袭到他们。 可是西门吹雪没有动,他诚于剑,只求一场公平的决斗,不会眼看着自己的对手被偷袭,却没有反应,因为本就受了伤的叶孤城如果被偷袭受伤,更没有可能全力使出天外飞仙这一招了,这不是西门吹雪与叶孤城比试想要见到的。 而叶孤城更是没有反应过来。 这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怀疑,花满楼虽然目不能视,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问的却不是叶孤城。 花满楼对着眼前的陆小凤问道:“你为何没有使出灵犀一指?” 陆小凤辩解道:“纵然我使出灵犀一指,也未必接得住唐门的暗器。” 他说的有理,却也有些没有道理。 唐门是如今这江湖第一的暗器门,唐门的暗器若是轻易被人接住,那他们便也不会叫做第一暗器门了,所以说陆小凤说他未必接得住唐门的暗器是有道理的。 可是花满楼认为这是没有道理的。 别人不了解陆小凤,但花满楼绝不会不了解陆小凤。 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偷袭与西门吹雪比试的叶孤城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得住唐门的暗器又是另一回事。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很厉害,可是究竟有多厉害,旁人并不知道。 但是被陆小凤教过灵犀一指的花满楼却是知道的,至少在西门吹雪或者叶孤城没有全力出剑的情况下,陆小凤是绝对敢用灵犀一指接住他们的剑的。 唐天纵的武功绝对比不上陆小凤,即便有唐门暗器的加持,陆小凤也不会没有出手便退缩,陆小凤不应该害怕唐门的暗器,至少不应该害怕,从唐天纵手中发出的唐门暗器。 花满楼嘴唇微抿:“陆小凤去了哪里?” 这话,令在场的人一惊。 而此时,西门吹雪也已从紫禁之巅飞身而下,落到了躺倒在地的“叶孤城”面前。 他甚至没有再多问叶孤城几句话,便直接道:“你不是叶孤城,叶孤城去了哪里?” 比其他人更惊讶的是唐天纵,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将叶孤城偷袭成功,可是听到西门吹雪的话,他猛地从人群中窜出来,飞快的跑到了躺倒在地的”叶孤城”面前。 他用的暗器涂上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倒在地上的人自然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所以唐天纵轻易的在他脸上撕下了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张普通而又陌生的脸。 唐天纵目眦欲裂,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愚弄了,甚至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愚弄了,他大吼道:“叶孤城去了哪里?!” 众人都望向被花满楼否定了身份的“陆小凤”,虽然之前并没有人看出陆小凤的身份有问题,可是否定他的人,却是陆小凤最好的朋友花满楼,他们自然也对眼前的“陆小凤”产生了怀疑。 “陆小凤”被所有人的目光盯着,有些不适应的摸了摸胡子,他的举止确实很像陆小凤,但他的武功不像。 “陆小凤”赶紧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解释道:“我是陆小凤的好朋友司空摘星,是他叫我假扮他的,至于叶孤城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司空摘星虽然摘下了脸上陆小凤的面具,可露出的脸,所有人都看得出,这并非是他的真容,但是没有人在此时计较这个。 花满楼皱起眉:“他为何要叫你假扮他?” 司空摘星又摸了摸鼻子,似乎在想怎么说话。 忽然,西门吹雪开了口:“陆小凤在哪儿,叶孤城便在哪儿。” 他笃定的语气,另一旁的魏子云脸色大变:“不好,皇上!” 魏子云正欲叫人围住这群江湖人再离开,西门吹雪却一偏头,武功高强的人在此时都听到了不远处有打斗的动静,纵起便飞身而去。 魏子云暗骂:“这群该死的江湖人——” 第63章 他怎么骂也无济于事。 这群江湖高手若是能卖他的面子,也不会装作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而想要拼命的挤进来了。 如今,看着比武的主角一个失了踪,另一个轻功飞走了,众人脚步动了动,最后还是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毕竟他们脑子还是清醒的,这里到底是皇宫,西门吹雪作为比试的主角之一,能够被皇帝特许,他在这里自由行动,恐怕是因为皇帝多少是他这位剑神的欣赏者的缘故。 他若是犯了什么错,皇帝心胸宽广,可能也不会治他的罪,但是他们这么多人,要是都在皇宫内乱飞,那可就不一定了。 一定藐视皇权的帽子扣下来,就算朝堂不怎么插手江湖之事,他们恐怕也得不了什么好,江湖和朝堂之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们个人的力量或许十分强大,出身的门派也是名门,但绝不可能与一个王朝的力量相对抗。 就算是再厉害,武功再强大的人,在这皇宫,也只能谨小慎微,不可擅自行动,除非他们做好了抵抗一个王朝力量的后果,是以,就算站在这里的人再好奇,也只能待在原地,不敢像西门吹雪那样自由行动。 魏子云看见这些江湖人士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便也放心的跟着西门吹雪的身影追了过去。 发生打斗的地点在南书房。 魏子云好歹是宫内好手,虽然未必打得过西门吹雪,但轻功勉强能追上他的脚步,看到西门吹雪的目的地是皇上所在的南书房时,魏子云的冷汗都下来了。 当魏子云踏入南书房的时候,更是被眼前的场景刺激的脑袋都快炸掉了。 “皇上——”魏子云惊叫一声,人却站在原地。 南书房十分热闹。 魏子云入眼之处,全是携带着武器的危险人士。 那位莫名被皇上接到宫中,力排众议要册封为皇后的金鹏王朝上官丹凤公主,正持着一条鞭子和一旁的陆小凤一起对峙着一个玄衣人。 那位玄衣人手上拿着剑,一看便知道他的武功极为高强,最令魏子云头疼的是,虽然这个玄衣人并未穿王公贵族子弟该穿的衣服,但是作为圣上身边的大内侍卫总管,搜集情报也是他的职责。 所以魏子云一眼便认出来,这位拿着剑和陆小凤对峙的危险人物,和前些日子来京中露过一面的太平王世子长的一模一样。 一个危险的闯入皇宫的江湖人士和太平王的世子长得一模一样,那他究竟是太平王世子还是太平王世子的双胞兄弟? 反正总不会是与太平王世子不相干的人,虽然没听过太平王有私生子,也没听过太平王世子有同胞兄弟,但魏子云脑海中还是第一时间冒出来了这两个念头。 比起太平王世子的同胞兄弟这个身份,魏子云其实更倾向于他就是太平王世子,可是,眼前这人一看就是江湖高手,连陆小凤对着他气势都弱了几分,他怎么会是王府世子的身份,这可能吗? 而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人,魏子云也认识,正是本该和西门吹雪比试,却神秘失踪的白云城主叶孤城! 这两人虽站里在同一方位,却也隔着一段距离,隐隐有防备之势。 最让魏子云头疼的是,他的主子,本该待在南书房的小皇帝,这个皇宫的主人,如今却站了两个在这里!还有一个倒在地上! 魏子云不会易容术,自然也难以辨认站着的这两人谁的脸上做了假,可是倒在地上的那个他却能确认,这是皇上的替身。 连皇上的替身都倒下了,皇上肯定处在危险之中,可是,魏子云嘴中泛起苦涩,这两人都长着皇上的脸,又都站着不说话,他要怎么辨认谁是真正的皇帝,又怎么保护他? 一个“皇帝”身边站着大太监王公公,魏子云本该借此来确认,这一位才是真正的皇帝本人。 可是他又不是第一天当大内侍卫总管,自然知道他们这位皇帝的脾性,夜晚的南书房里,他怎么会穿着一身朝服待着,以小皇帝的性子,他早就换上舒适闲散的衣服了,何况这位“皇帝”还隐隐站在叶孤城背后。 叶孤城是什么人? 一个江湖人,还是个如今满身谜题,阴谋笼罩的江湖人,作为“皇帝”,绝不可能这么信任叶孤城,甚至躲在他的背后。 因为魏子云知道,纵使小皇帝有些任性,并且对江湖有些好奇,但绝不会识人不清,整个比武事件传出后,他所过问的不过也就陆小凤一人而已。 皇上对陆小凤十分好奇,一是对他本人,二是因为花家,花家是江南大世家,自有才俊在朝中为官,花满楼是花家七子。 皇上在所有事情尚不明了的时候,恐怕唯一愿意相信的江湖人,在场的,该是陆小凤才对,因为他相信的是花满楼这个花家人。 而站在陆小凤和沙曼背后的“皇帝”,虽然穿着太监服,但魏子云知道皇上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干得出这种事来。 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魏子云没见过这个女人,特别是这个女人看起来还没什么武功,那她出现在这里便更为奇怪了。 两位“皇帝”身上都有疑点,魏子云脑袋都要头疼炸了。 不等魏子云做出什么举动。 站在叶孤城背后的大太监王公公打破了场面的寂静:“魏大人,你来得正好,还不快把这些乱臣贼子给拿下!” 拿下?拿下谁? 魏子云抽了抽嘴角,他虽是高手,但和江湖上的顶尖高手还是有差距的,毕竟他是大内侍卫,若在开阔处指挥围擒,他还是有把握拿下这些乱臣贼子。 可是这里是南书房,位置有限,侍卫们都在门外守着,而在这门内的也不是普通的江湖高手。 不说陆小凤和那位上官丹凤公主,就说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他一个人能挑战谁?江湖两大顶尖剑客可不是随口吹出来的。 还有那个疑似太平王世子的人,就冲着叶孤城和陆小凤对着他防备的态度,便可以看出他的武功也绝对不弱。 更何况王公公虽然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可他的身份,并不能对大内侍卫发号施令,魏子云也不会听他的指挥。 见魏子云没有反应,王公公阴沉着脸:“难不成魏大人也是跟这些个乱臣贼子一伙的?” 没有人开口,倒叫他们两说起了嘴。 魏子云道:“王公公此言差矣,我不动,自是因为……王公公的话并不能代表陛下的话。” “我魏子云是大内侍卫总管,自然也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陛下的命令。” “陛下没有发话,我自然也不能擅自行动。” 魏子云话音落地,眯了眯眼,最后抬步,站到了陆小凤一侧。 虽然他对陆小凤这群江湖人士诸多意见,可是要论偏向,比起在宫中风评不太好的大太监王公公,他从内心上来说,还是更愿意相信陆小凤的。 陆小凤这个人,虽然只是个江湖人,可是他天生就有令人信服的魅力,魏子云选择相信他这回。 陆小凤啊陆小凤,你可别坑了我。 魏子云心中暗暗道。 “魏总管。”见魏子云站到了陆小凤这一侧,穿着太监服的那位“皇帝”笑了笑,“比试没有比成,外面的江湖人可散了?” 魏子云眼前一亮,猜对了! 这样令人琢磨不透的话语,才是小皇帝的风格嘛! 他不敢想自己作为保卫圣上的大内侍卫总管要是在这里认错了主子会有什么后果。不过现在显然他赌对了。 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在意那群江湖人,魏子云也恭敬的回答道:“因比试出了意外,他们都还在原地等着。” 至于在原地等着是因为什么,倒是不必挑明了,而出了什么意外,想必皇上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叶孤城也该明白。 另一边站在王公公身旁的“皇帝”怒骂道:“好一个魏子云!竟然敢谋朝篡位!勾结谋反!” 王公公附和道:“待叶城主解决掉这些乱臣贼子,必让圣上诛你九族!” 被点名的叶孤城面色冷淡,像是没听到身后两人的话一般,目光扫过一旁的玄衣人,最后落到了西门吹雪身上。 穿着太监服的小皇帝开了口:“你就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应声道:“正是。” 小皇帝眨了眨眼:“你本该在紫禁之巅,为何来此。” 西门吹雪没有理会小皇帝故意明知故问的话,直直的看着叶孤城回答道:“因为我的对手在此。” “好!”小皇帝赞赏的拍了拍手。 “你的心中只有剑,顶尖的剑客,合该如此!” 小皇帝又忽然看向叶孤城:“此一战,该是你二人的夙愿,怎可被俗物牵扯,叶城主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叶孤城身后的“皇帝”忽然惊惶起来:“叶孤城!别忘了你今晚是来做什么事的!你得好好掂量,你做不成事的代价!” 所有人都盯着叶孤城,西门吹雪只问了他一句:“你的剑在何处?” 叶孤城忽然叹了口气:“我的剑,在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 弱弱的求个作收和专栏的预收,本章前10位留言的用户发100点的红包,谢谢各位的评论。 第64章 极致危险的冷光在所有人眼前绽放。 一道惊天动地的剑光掠过,在这狭小的宫殿内,所有人都见到了传说中的天外飞仙。 那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一剑。 那一剑向西门吹雪刺去,西门吹雪早就等待着这一刻! 可是同时,被人忽略的玄衣人——那个疑似太平王世子的人,也动了。 陆小凤看着宫九瞧准叶孤城出剑的那一刻,也同时使出了他的剑——一招极其迅猛、阴诡、带着邪气的剑法。 他没有与叶孤城相互配合,也无需配合,两方人马都是冲着皇帝来的,这在场的众人皆知,若是事不成,今日露面的人会牵连出多少人也人尽皆知。 所以他们并没有提起合作,也没有谈互相配合,甚至之前的姿态还是互相防备的,可这并不耽误宫九找准叶孤城出剑的时机同时刺出这一剑。 西门吹雪迎上了叶孤城的剑,可宫九的剑谁来迎?! 虽然宫九一直未曾开口,但陆小凤从来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但正如上官丹凤所说,宫九的武功很高。 陆小凤此刻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没有把握去接住宫九的剑! 可是宫九的剑冲着他背后的小皇帝而来,西门吹雪被叶孤城牵制,除了他还有谁能出手? 思虑再多,也不过是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宫九的剑快到其他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此时的眼中只有彼此,而其他站在这里的人除了魏子云、陆小凤和沙曼,剩余人的武功都不足以反应过来这一剑。 魏子云虽然反应过来了,这个疑似太平王世子的人在趁机偷袭皇上,可是他的速度不够快!赶不上!他拦不住这一剑! 沙曼对宫九早有警惕,却也知道她接不住这一剑,但她似乎有别的依仗,一动未动。 而陆小凤,他并不知道其他人的反应,他只知道要说在这里的人还有谁能挡住宫九,恐怕只有他能一试,但他不敢用灵犀一指,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手指头,可他却不能退却,他的身后就是小皇帝,他如何能退。 不过眨眼一瞬,下一秒,南书房内的地上却掉落了三把剑。 诡异的是,所有人都还站在原地。 “啪——” 小皇帝击了一掌。 “啪啪啪——”他开始拍起手来。 “两大剑客之比,三大剑客出剑,可是没想到,我今夜见到最惊艳的一剑,却是出自这位无名剑客!”小皇帝惊叹道。 他好奇的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这是一个极其陌生的面孔,他问道:“敢问少侠名讳?” 所有人都盯着刚才突然出现的这个无名剑客,尤其是被打落了剑的三个男人。 他们从不认为自己的剑法能够差到如此地步,竟然被人轻易的将剑从手中击落,甚至这个人是一挑三,他同时击落了三个人的剑,并且将他们推回了原地。 只内力这一项,他们便能感觉到自己和眼前之人的巨大察觉,然后击落他们的那一剑,却并非是因为内力压制的缘故。 也就是说,他们引以为傲的剑,在一个人纯粹的剑法之下,被轻松的击落了。 他们输的一败涂地。 这是落在地上的三柄利剑,昭然向众人揭露的事实。 无名剑客转过身来,令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容貌,这是一个极其俊美却又极其年轻的男子,他看向去不太像个剑客,更像个公子哥。 他一手拿着扇子,一手却握着一个酒壶,剑就在他的腰间。 他似乎并没有拔剑,又或者是因为太快,众人和他的实力差距太大,所以他在刚刚眨眼那一瞬的时间,拔出剑来击落了三位顶尖剑客的剑,将他们击退到原位,随后又将剑收回了剑鞘里,这一切动作几乎没有人完全看清。 他的身上还带着丝丝酒气,他方才似乎正坐在什么地方饮酒赏月一般。 听到小皇帝的话,他笑着道:“免贵……姓薛。” 他看着小皇帝身边的薛姚,似笑非笑:“是薛姑娘的护卫。” 他正是叶竹青,或者说朱清。 沙曼眉头一跳,定定的看了眼叶竹青,没有开口说话。 “薛姑娘?”小皇帝偏了偏头,看向一旁的薛姚,随后又转向沙曼。 “薛姑娘是皇后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小皇帝看向还呆呆站立的三名剑客,挑了挑眉:“三位可还要在此比试一番?” 此话一出,宫九、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齐齐的吐出了一口血。 叶竹青并非没有伤害他们,他们都已经受了内伤,此刻再无使剑之力。 沙曼缓缓走到小皇帝身旁,轻声道:“皇上,想必三位剑客如今见识了薛护卫的剑法,已经没有比试的心思了。” 小皇帝淡淡道:“既然如此,魏总管,将这几位客人们都请下去吧。” 一旁的王公公和穿着朝服的冒牌皇帝顿时慌张起来,大声叫道:“叶孤城!快来护驾!” 叶孤城不为所动,只是捂着胸口闭上了眼,嘴角边还残留着血迹,任由几人被皇宫侍卫擒下。 小皇帝看着风姿卓绝的白云城城主,幽幽叹了口气:“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叶孤城冷冷的睁开眼,一言未发。 小皇帝又转而向另一旁的玄衣人,不解的问道:“太平王叔忠心耿耿,堂弟怎么会起这等谋逆之举呢?” 宫九冷笑:“太平王是太平王,与我何干,成王败寇,不必多言。” 宫九话音一转:“不过既然你叫我一声堂弟,那我便也告诉你一件事,免得你被蒙在鼓里。” “你的这位好皇后,并不是什么金鹏王朝的公主上官丹凤,而是我的侍妾,无名岛的沙曼。” “无名岛上有个小老头,武功极高,沙曼正是在无名岛为他做事,如今这样的女人却成为你的皇后,皇兄,我奉劝你一句,若是将她留在宫中,我怕你夜晚不敢安寝。” 沙曼眯了眯眼,未曾开口,倒是陆小凤惊疑不定的看了沙曼一眼。 沙曼为了占据上官丹凤的身份进入皇宫,并未和陆小凤勾勾搭搭,正因为如此,陆小凤在这之前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直到宫九拆穿她的身份,陆小凤才惊觉自己被骗得有多惨。 在薛姚失踪的这段时间,陆小凤已经被骗得得罪了闫铁珊这个曾经的朋友,独孤一鹤也不怎么待见他,更是将西门吹雪拉进了阴谋之中。 花满楼的毒一直没能解,而对上了青衣楼,他还与霍休反目,得罪了无名岛,这一桩桩一件件,步步为营,环环相扣,陆小凤见招拆招,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件阴谋之事拆解得差不多了。 因为涉及到有人利用江湖人士,勾结邪魔外道的门派和打着异域王朝复国的名号妄图沾染中原朝廷,陆小凤这才通过其他渠道得以将此时向皇帝通风报信。 谁知这一切,竟然还有一个最大的骗子就在身边,而他陆小凤被骗得团团转,还没有揪出来此人。 小皇帝听了宫九的话,脸上的表情未变,只淡淡道:“此事皇后早已向我坦白,就不劳堂弟操心了。” 薛姚保持着沉默的姿态,偷偷的看了眼装作隐形人的叶竹青。 薛姚记得,叶竹青曾经和无名岛的小老头交过手,可为什么宫九却表现得像是完全不知道叶竹青的存在一样? 至于小皇帝的话,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沙曼坦白肯定是坦白了的,毕竟谎言越多越难以圆谎,何况沙曼进入的皇宫这个地方,她不想要随时有被戳穿赶出来的危险,自然也会聪明的将一戳就破的东西先向皇宫的主人坦白。 但是坦白多少却是不好说了,毕竟就像叶竹青和薛姚打赌输了,说要带她来皇宫看紫禁之巅的比剑,薛姚以为叶竹青会仗着武功高强,直接飞到比试现场。 可谁知道他却拎着薛姚直接进了后宫,将她扔给了已经进入皇帝后宫的沙曼。 薛姚武功又很差劲,后宫多了个人,很容易被人发现,她根本没办法躲藏。 也不知道沙曼用了什么方法编了什么理由,让小皇帝相信她是沙曼的朋友,并且让小皇帝对她十分感兴趣,邀请她一起来看今晚的热闹。 不过有叶竹青在,薛姚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以叶竹青的武功,不管别人打什么主意,叶竹青随时都能带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宫九听了小皇帝的话,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讥讽的看着沙曼笑了笑。 倒是那个穿着朝服的冒牌皇帝跳出来说了话:“皇兄!这个沙曼可不简单!也是她联系我,叫我抓住叶孤城的把柄做事的,皇兄,我是被逼无奈,你要相信我,都是这个女人心思深沉……” “南王世子。”小皇帝没兴趣听他的胡言乱语,随口打断了他的话,“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份?” 比起剑法高超的太平王世子,小皇帝对这个草包,只凭长相和他一样,就相出狸猫换太子这样愚蠢手段的人,实在没有说太多话的欲望。 “魏子云,还不将人押下去。” 魏子云正欲将人押走,却听到一个声音道:“且慢。” 第65章 说话的人却是一直很沉默的西门吹雪。 他应当是今夜在这里目的最单纯的人,只是为了比剑而来。 可惜除了他,所有人都另有目的。 自剑被打落后,他一直保持着沉默,未曾说过一句话,目光只盯着忽然出现的叶竹青。 可此时突然说话是为了什么? 魏子云并不喜欢这个比武的主角,虽然有问题的人是叶孤城,可是同意将比试地点定在紫禁之巅的西门吹雪,也同样冒犯了皇帝的尊严。 他并不喜欢这个被江湖吹捧的剑客,因为在他身上,丝毫看不见对皇权的敬畏之心。 小皇帝并没有在意西门吹雪的冒犯,反而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南王世子与西门吹雪应该素不相识,西门吹雪为什么要阻止魏子云带走南王世子? 西门吹雪回答:“我只是想问,你是怎么让叶孤城加入你们的。” 南王世子说是抓住了叶孤城的把柄,可作为一个江湖人士,究竟是什么样的把柄,值得他冒着诛九族的危险来参与南王府的谋逆活动? 何况叶孤城不是个傻子,也不是个笨蛋,南王府的愚蠢和浅薄一眼都能望见,他怎么会就这样加入了南王府的阵营? 这对于西门吹雪来说,是一件很难想通的事情。 叶孤城之所以和西门吹雪在江湖齐名,是因为他们除了同样是江湖上年轻的顶尖剑客之外,还同样富有,不会被外物所累,拥有足够的资源和时间来精进剑法。 西门吹雪是如此,叶孤城是白云城的城主,财富、江湖地位和权势都不缺,为什么要淌进这趟浑水,西门吹雪不明白。 但是叶孤城的模样,很明显不想解释什么。 若是叶孤城好好的和西门吹雪比试一场,西门吹雪或许还不会这么执着,可是偏偏这一场比试并没有完成,西门吹雪本该在叶孤城的剑下获得最后的突破,在叶竹青的阻拦下,他并没有完成这场顿悟。 西门吹雪清楚的感受到了他和这个自称是姓薛的护卫的差距,这样的差距已经不是他想要挑战一次便可以从中获得什么的差距,西门吹雪认为,剑法唯有在不断磨砺、挑战、生死对决中,才能一次次的突破瓶颈。 而他之前以为自己已经触摸到了那个最终的瓶颈,只需要和叶孤城比试这不论生死的最后一场,一剑之后,他和叶孤城之间,胜者生,败者死,所以他在这不该是叶孤城出现的地方见到他时,并没有去多问什么,只求一战而已。 但他现在却已经改变了想法。 那个姓薛的护卫让他知道,他的剑法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他在剑术一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叶孤城这个与他伯仲之间的对手不可或缺,叶孤城不能就这样毫无理由的死在这里。 西门吹雪是怎么想的,在场的人或许有的人猜得到,有的人猜不到,但是南王世子这样的人,是肯定猜不到的,他以为西门吹雪问这句话,是想要为叶孤城脱罪,毕竟江湖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多的是,西门吹雪也可能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这些江湖人说起江湖义气来,连官府都敢抗衡,如今像西门吹雪这等江湖上顶尖的人物,说不定也会为了这点义气,对抗皇帝也说不定。 南王世子并不知道方才叶竹青的那一剑有多么震撼,他的武功很差,差到他以为那一晃眼的人影是他的错觉,所以才会有如果西门吹雪倒向叶孤城,那他就还有翻盘可能的错觉。 南王世子连忙道:“事实上,就是那个女人!” 南王世子的手伸向沙曼的方向:“是那个女人,上官丹凤,哦不,是沙曼,是她找上的叶孤城,不然我南王府,也没有办法能够联络叶孤城。” 想到之前旁边的这个太平王世子也指认了沙曼,南王世子更是对说出的话有了信心,他道:“这个女人心机深沉,我们南王府和白云城,都是被她牵在手心的傀儡,她所在的无名岛是个隐藏的庞大势力,不知道捏了多少江湖人的把柄……” “皇帝,你可别被这个妖女蒙蔽,我们都是冤枉的!要不是有人威逼利诱,我们哪里敢动这样的心思!要不是……” “够了。”小皇帝冷声道。 “我没功夫听你胡扯,魏总管,把他们带下去。” 魏子云回答道:“是,陛下。” 这一次,西门吹雪听了他的胡言乱语之后,知道自己问错了人,没有再阻拦魏子云。 魏子云将王公公和南王世子吩咐人押送下去,又看向还抓着剑靠在一旁柱子上的太平王世子。 太平王世子的手上还握着剑,魏子云虽然见他吐了血,但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战斗力,不敢贸然上前。 他自己自然是敢押送受了伤的太平王世子的,可是皇帝还在这里,而这里还站着这么多的江湖人士,魏子云没有那么心大,刚刚才破坏了一出江湖人士勾结王府妄图谋害皇帝的阴谋,这会儿不管现在在场的江湖人士可信还是不可信,魏子云都不会让皇帝一个人待在这里,毕竟普通的侍卫可拦不下这里的人,而他魏子云要是拼死一战,未必不能打过几个。 而让其他的侍卫押送太平王世子,若是太平王世子伤得不重,让他逃跑了怎么办?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若是逃跑,则后患无穷。 小皇帝并没有让魏子云考虑太久,对着他道:“让陆小凤和西门庄主送叶孤城和太平王世子一程,如何?” “至于薛姑娘的护卫和薛姑娘,不如留在此处,我和皇后想同朋友叙叙旧。” 皇帝安排走了叶孤城、西门吹雪还有陆小凤和宫九,留下了薛姚、叶竹青和沙曼,之前几人的话,已然让沙曼变得十分不可信,魏子云虽然有些犹豫,可是沙曼与皇帝有什么交易,魏子云也并不清楚。 方才皇帝一直为沙曼撑腰,并没有对沙曼说什么,说明皇帝知道的事情比魏子云想象中的还要多,魏子云觉得沙曼不可信,但皇帝未必认为沙曼不可信。 再说薛姚,她明显武功不怎么样,可能还不如南王世子,魏子云对她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至于那个自称姓薛的护卫,他的武功已经不是在场的人可以匹敌的,即便是他魏子云拼上了命,恐怕也无法对他造成什么伤害,担忧也于事无补。 留下这几人,魏子云思索了一瞬,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南书房,只留下护卫守卫在外,并吩咐宫人皇上要招待客人,叫送酒水来伺候。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看了眼突然出现的薛姚,上官丹凤把他骗得团团转,薛姚也不遑多让,秘密一件接着一件,特别是这个突然出现的护卫,若是薛姚身边早有这个人,当初怎么还会找上花满楼? 想不明白,又是在皇宫内,陆小凤干脆不想了,花满楼还在外面,他还是老实听小皇帝的话,离开这地方吧。 而被叶竹青重伤了的三人,宫九、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虽然对叶竹青十分关注,毕竟这个拥有绝世剑法的人今晚可是大大的打击了他们一把,但既然这人已经出现,虽然以前没有听说过,但想必也不会再突然失踪,比起这个人,他们如今因为其他的一系列事情也感觉到了疲惫,那是引以为傲的剑法被人一击击败的溃败感,他们如今打不起什么精神来,也就先离开了。 南书房终于清了场。 小皇帝把薛姚和沙曼抛在一边,飞快的跑到叶竹青面前献殷勤。 他给叶竹青倒满美酒,殷切的道:“薛护卫可是爱饮酒,尝尝这酒如何?” 那模样倒是不像之前那副九五至尊威严的样子,倒像是年轻的剑客遇到偶像那样殷勤。 叶竹青仰头一口饮尽,赞赏道:“是好酒。” 小皇帝吹捧着:“好酒该送好侠客!宫中好酒甚多,只是饮酒的人却不多,薛护卫不如留下来,尝一尝这宫中其他的美酒?” 叶竹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拒绝道:“酒是不错,挨个尝一尝却是不必了。” 小皇帝有些失落的模样:“我想同薛护卫交个朋友也不行吗?” 他甚至都没有用“朕”这个字。 叶竹青摇了摇头:“你心中已有剑,纵使是一招半式,我也无法教你。” 小皇帝道:“薛护卫看出来我想学几招剑法了?” 叶竹青微笑:“圣上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我为何看不出来。” 小皇帝好奇问道:“我心中已有何剑,为何教不了我?” 叶竹青淡淡道:“天子之剑,走王者之道,天赋自成,别人自然是教不了。” 小皇帝沉默一瞬,倒也没觉得叶竹青这是在为了拒绝他而胡言乱语,他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随后放下酒杯笑道:“既然如此,那边不勉强薛护卫留下来了。” 他转向沙曼,微笑着问道:“皇后可还有话要与薛姑娘说?”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你到底是入了后宫,此后一别,待册封之后,那些朝臣可就盯你盯得禁了,朋友之间想要再叙旧,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薛姚与沙曼并不是真正的朋友,她自认为没什么话与沙曼说的,刚要开口。 沙曼一把抓住薛姚的手,眼中有些急切,表情却保持着平静的模样,背对着小皇帝,她拉着薛姚的手柔声道:“可否与我,殿后小叙几炷香?” 第66章 薛姚挑眉,心里有些意外,她和沙曼有什么可以小叙的事情? 但她有些好奇沙曼想要说什么,叶竹青在此,他答应了要当他的护卫,她的安全有保障,倒是无所谓和沙曼去后面说几句小话。 薛姚点了点头,应道:“好。” 沙曼对着小皇帝伏了伏身,行了个礼,像是完美的带入了皇后的身份一般,带着对小皇帝的恭敬,轻声道:“陛下,那我带薛姑娘先去后面坐坐,您和薛护卫可以好好饮酒畅聊一番。” 小皇帝点了点头,叶竹青看了一眼薛姚,并没有说什么话,薛姚便跟着沙曼走了。 后殿离这里并不远,只是不在一个屋子里,需要走出回廊,走到这间宫殿的背后去。 沙曼尚未册封,所以没有穿着皇后的衣服,但她也不再是江湖人士的打扮,而是规规矩矩的穿着嫔妃的衣服。 因为今夜的行动,她穿得有些轻便,可是也能很明显的看出这身衣服的不同。 她背对着薛姚,在前面带路,只有几位宫女和太监站在旁边提着宫灯照亮。 薛姚忽然听到什么声音。 【滋啦——滋啦——】 【检测到不明能量来源,请宿主尽快获取!】 【检测到强烈能量来源,请宿主尽快获取!】 【请宿主尽快获取!】 【请宿主尽快获取!】 刺耳的系统音传入了薛姚的耳朵,原本毫无波动的机械式的语调变得越来越急促,强烈的要求谁去获取什么能量。 薛姚被这激烈而刺耳的声音刺激的忍不住拧紧了眉头,但前方背对她的沙曼却没看见。 薛姚脚步顿了顿,随后又跟紧了沙曼的身影。 很明显,这个系统音是从沙曼的身上传来的。 但是沙曼的背影毫无变化,像是根本没听见有个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大声的警告一般。 薛姚明知道沙曼的身上有异样,却依旧跟了过去。 因为不仅仅是沙曼身上的系统想要能量,那个所谓的不明能量来源和强烈能量来源,薛姚直觉,都是在说她身上的那个空间。 而刚好,自听到这个系统音的时候,薛姚也感觉到了本以为是死物的空间有了异动,虽然并没有声音从空间传出话来,但是薛姚有感觉。 那个感觉在拼命的叫嚣着它想要能量,而能量的来源,就是那个系统音,就来自于沙曼的身上。 踏入房门的那一刻,薛姚忽然感觉身上的空间脱离了一瞬,随后像是吃饱了一样,发出了一声充满饱足感的“嗝儿~”,又回到了它的身上。 刺耳的系统音戛然而止。 宫女和太监的脚步停在了门外,而门内的沙曼忽然之间顿住了脚步,随后有些快速的转过身,似乎十分惊异的模样。 “你……” 薛姚笑了笑:“你的系统似乎消失了?” 沙曼身上那股浓烈的后宫女子的违和感不见了,像是忽然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如今的她,才像那个自由的江湖儿女沙曼。 沙曼深深吐了口气,惊疑不定的看了薛姚一眼:“它似乎不堪一击?” 薛姚点了点头:“它确实消失了。” 沙曼松了一口气,似乎并没有深究薛姚身上有什么东西的想法。 反而对着薛姚解释道:“我之前并没有发现我身上有它的存在,直到我顺着计划踏入皇宫的时候,它就这样突然出现了。” 薛姚问道:“它有什么目的?” 沙曼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清楚:“它自称是什么后宫宠妃升级系统,要我完成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当皇后。” “天知道,我原本进入皇宫只是想事情解决之后求个别的身份,比如进入六扇门混个官身之类的,不然我也不会一见皇帝就坦白上官丹凤的身份是假的。” “但是它有还是有些厉害的,我不同意,它居然可以短暂操控我的身体,这里是皇宫,我实在怕它操控我的身体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比如突然刺杀一下皇帝什么的,所以只好先答应它的要求。” 薛姚有些意外:“它有任务,应该也会有奖励,胃口这么大,给出的奖励应该不差,难道你不心动吗?” 沙曼扯了扯嘴角:“要是刚穿越就遇上它,我可能真的就会上当了。但是都在无名岛混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个傻子,它作为一个宠妃升级系统,怎么可能第一个任务就是当皇后?” “虽然它解释说因为能量不足,一直没有被唤醒,以至于错过了太多阶段,浪费了太多任务时间,不得不提高任务难度,但我还是觉得它不可信。” 薛姚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是问道:“那你叫我来这里是……?” 沙曼有些尴尬的模样:“刚刚也是它控制的我,说作为皇后,我应该有一个姐妹当宠妃,皇后不能做的事,自有宠妃来做,要我们联手把控皇帝的后宫……” “我没答应,想也知道你不可能答应这种荒唐事,可谁知道它竟然又控制了我。” 薛姚问道:“那之前那个要你获取能量的声音……?” 沙曼有些不解:“我也是第一次听见它的这个提示,它只能短暂的操控我,当时我已经有能挣脱它的迹象,所以它才那么急促的提醒我,要我立刻获取什么能量。” “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能量,但我想,拥有这种能量的,想来也只能是你了,毕竟我也在宫中待了一段时间了,它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提示。” “而且它越着急,说明这种能量对它越重要,既然它越急迫的需求,那我更不能让它轻易得到了。” 沙曼继续道:“它每次强行控制我之后会进入一段时间的沉睡,我猜它是力量用尽在虚弱期,需要时间恢复,这也是它非要我尽快完成做皇后这个任务的原因,因为它不知道什么原因很虚弱,需要能量补充,所以要我做任务来获得。” “我好不容易才把册封之事拖到现在,就是为了想办法摆脱它,它越弱我肯定越容易找到办法,所以刚刚我想,既然你身上有它所需要的能量,说不定你有办法对付它。” 说到这里,沙曼无奈一笑:“谁知道你的速度这么快……它一下就消失了。” 解释完系统的事情,沙曼对着薛姚道:“我真的没有想对你做什么。” 薛姚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我们好歹是同乡,而且你一直就没有算计过我,还让叶竹青救我,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 “更何况还是做一个皇帝的皇后,穿越来的现代人,哪个脑子不清醒跟一群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薛姚信不信其实没什么要紧,沙曼是不是真的什么念头都没有动过也没什么要紧,毕竟沙曼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害过她,行动上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情,甚至还救了她,那沙曼实际上怎么想的,薛姚并不在乎。 而系统这件事,薛姚还白得了送上门的能量,薛姚能感觉到,等她的空间把这个未知生物的能量吸收完毕,她的空间可以给她带来一点儿小惊喜,那她就更不在意给她送来“小礼物”的沙曼究竟有没有动过别的心思了。 薛姚问沙曼:“那你之后怎么办?你不是已经被小皇帝册封了?只等册封大典了?” 沙曼苦笑:“皇后不可以消失,却可以病逝,那个皇帝,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真正的当他的皇后。” 沙曼叹了口气:“在系统第一次控制我后的虚弱期,皇帝找到我谈了个交易,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感知到我身上有奇怪的东西,但是他当时找上我的时候确实是说出了特意避开我身上的东西来找我做交易。” “所以我告诉他,我需要让他册封我为皇后,但真正成为皇后的册封典礼要先拖着,从而换取……别的东西。” 至于皇帝和她到底因为这笔交易交换了什么条件,沙曼没有再多说,那是她和皇帝的私人交易,没有告诉薛姚的必要。 皇帝为什么能感知到沙曼身上的不对,薛姚虽然想不明白,但也没有怀疑这点。 毕竟红楼世界的皇帝,怎么看也都只是一个凡人,看不出有特殊的地方,可是仍旧能让警幻仙姑退避三舍,不敢冒犯。 想来也是跟那虚无缥缈的所谓龙气是一个道理。 沙曼道:“待事情了结,我应当还是去六扇门,至少六扇门能给我一个官身,这次算计了宫九,必然会牵扯出无名岛。” 沙曼看向薛姚:“原本之前想借叶竹青的手除掉吴明那个小老头,可惜他不出手,我不得不绕了一大圈,扯上那么多江湖势力,还有南王府和太平王府,才能让皇帝出手,无名岛对抗不了一个朝廷的力量,我也可以后顾无忧。不过,你是怎么说服叶竹青让他成为你的护卫的?” 薛姚见沙曼有些好奇的样子,笑道:“我只是打赢了一个赌。” 沙曼一愣,随后笑了笑,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她只是道:“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永远靠别人的保护,趁着你们的赌约没结束,我建议你让叶竹青带你去海上那座孤岛试试看。” 薛姚原本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听到这话,立刻意识到那座孤岛似乎还有什么秘密。 薛姚问道:“试试看什么?” 沙曼只是轻轻笑了笑:“去了你就知道了,我们出来的时间够久了,该回去了。” 沙曼带着薛姚往来路走去,微风吹起她的衣摆,薛姚顿了顿,再次跟上她的脚步。 “你不说,是因为叶竹青还能听见我们说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要出门,还好机智的我趁今天领导不在上班摸鱼码了会儿,不然就要咕咕咕了。 第67章 沙曼回头,无奈的将手指竖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她随后道:“说太多,他会不高兴的。” 孤岛上或许有什么,是叶竹青无法左右,但是能让沙曼和薛姚这类登陆孤岛的人得益的。 沙曼虽然没有明说,但薛姚隐约能猜到一点。 孤岛对于叶竹青似乎有什么限制,不然他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会离不开孤岛? 而孤岛能让意外登陆的人得益这一点,从沙曼多次登陆孤岛的行为也可以看出来。 第一次登陆是意外,可是在尝试了带叶竹青离开和想要让叶竹青教她最强的武功都失败之后,沙曼为什么还执着的去那个孤岛上? 叶竹青口中遇到沙曼的时间次数和年龄,中间跨度都很大,沙曼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了一个成年女子,可是在这十几年间,尽管成功次数很少,她却依旧坚持不懈的登陆叶竹青所在的孤岛,叶竹青又不会教她武功,那她图的是什么? 薛姚只能猜,沙曼在孤岛上遇到了她的机缘。 并且这个机缘不是谁都能获得的,不然沙曼不会这样执着又坚持,十分重视登陆孤岛的机会。 直到叶竹青后面突然可以离开那座孤岛,叶竹青说和无名岛的吴明老头交了手,吴明那个小老头败了,难道他不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高手好奇吗? 他肯定会去查探叶竹青究竟来自哪里,但是孤岛勉强算作叶竹青的私人领域了,如果吴明老头曾经查到叶竹青出现的地方,也曾经登陆过孤岛的话,叶竹青不会不提到这件事。 因为他和薛姚闲聊他在孤岛度过的时间,那些故事说起来乏善可陈,如果吴明老头登陆孤岛找过他,他没有必要也不会隐瞒这一点。 叶竹青毕竟在孤岛上过去了很久,就算他没有那么强烈的占据孤岛作为私人领域的意识,可是这座孤岛曾经作为他的闭关地点度过了很多年,尽管他自己也已经记不清时间,可是一个习武者的闭关之所,只要是个习武的人,多少都会有些领地意识的。 而在他潜意识里认为是领地的地方,把他一个人困在这里也就罢了,有人误入也就算了,可竟然还有别人能得到而他却无法知道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太过高兴。 薛姚跟着沙曼回到了前殿。 小皇帝和叶竹青都是满身酒气,他们似乎喝了很多酒。 但小皇帝的模样只是有些微醺,不过却沉默了没有再说话,叶竹青倒是看不出有什么醉意。 直到沙曼和薛姚走进他们的身边,两个人齐齐望过来的时候,薛姚才意识到,这两个人似乎都有些醉了。 可是一个是皇帝,虽然喝醉了,可是潜意识里作为皇帝的思维影响着,他不能轻易在别人面前露出醉态。 另一个是一个剑客,剑客可以喝酒,可是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剑客算什么剑客呢? 普遍意义上认为,剑客少饮酒且不饮酒才是剑客,因为喝酒喝多了会麻痹身体,影响神经,影响出剑的手。 比如叶孤城就不会饮酒,而西门吹雪也只是会浅酌,他们从来不会喝得烂醉如泥。 叶竹青这样的姿态,倒是有些少见。 小皇帝喝的不少,叶竹青也不遑多让,可是小皇帝已经全然的醉倒了,只剩下意志力在支撑,叶竹青只是一身酒气,眼神清明。 但是有些慵懒的模样,又有些像已经有了醉意。 于是在叶竹青笑着对薛姚道:“我们得回岛上歇息了。”的时候,薛姚确认,叶竹青喝醉了。 他们喝了多少酒,沙曼和薛姚都不知道,因为他们的身边没有摆着喝空了的酒坛子,自有太监和宫女捧着一坛坛的酒坛子来,又带着一坛坛的空酒坛子走。 只是沙曼瞧见一旁十分关切小皇帝却又不敢说话,而门外还候着一名太医的时候,她便知道,他们应该已经喝了不少了。 只是无人敢劝。 虽然沙曼已经向薛姚表明了她并没有要当小皇帝后妃的意愿,但她既然想进入六扇门,总有一个朝廷的身份,自然最大的顶头上司还是小皇帝,所以她不能不管他。 沙曼叹了口气,慢慢上前几步,在小皇帝的身边蹲了下来,随后轻轻握住他手中的酒杯:“陛下,酒多伤身,该去休息了。” 小皇帝的眼中已经全是迷蒙,不过他似乎是认出了沙曼,眯了眯眼,没有说话,任由沙曼将他手中的杯子轻轻的抽走。 叶竹青却是不安静了。 他说完那句话,见薛姚没有立刻回答他,表情淡淡的放下酒杯,随后不等薛姚和沙曼打招呼,一把拎起薛姚便飞身离开。 茫然失措的薛姚只得下意识的抓住叶竹青,离开的时候还隐隐的听到小皇帝的一句“薛护卫慢走不送”。 跟醉鬼怕是说不通什么了。 抓着叶竹青在空中飞腾的薛姚,脸上被夜晚的寒风冰冷的拍打着脸庞,面无表情的想着。 比起被叶竹青带飞这件事,更恐怖的是薛姚不知道叶竹青说的那句回岛上是不是真的要回去他的那座孤岛上,要知道,那座岛离京城可不近。 难不成叶竹青打算这样一直拎着她飞回去?或者说飞到叶竹青酒醒? 这和赛车手带着你飙车结果他却喝了酒听不见你讲话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件恐怖故事。 区别是不知道是叶竹青的轻功先带着薛姚飞到,还是他半路失手把薛姚从空中摔下去这两件事哪件事更先发生。 还是期盼叶竹青吹着风半路就醒酒更好一点。 赶路用轻功没什么,只是薛姚觉得短时间的飞还行,长时间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吐在叶竹青身上。 或许是叶竹青的酒量确实十分的好,他竟然很快就清醒了。 在快得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的轻功之下,薛姚干脆直接闭上了眼,死死的抱着叶竹青的腰,这样就算叶竹青拎着她衣领的手不小心失手了,她也还能挂在叶竹青身上,不会从天上掉下去,她的轻功还办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自己安全着陆。 所以薛姚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叶竹青的眼神随着内力的消耗越来越清明,直到薛姚明显的感觉到速度降了下来。 因为不知道飞了有多久,薛姚在冷风中被冻得有些恍惚,还以为叶竹青慢下来是因为他终于酒醒了。 薛姚僵硬的放开手,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好在叶竹青及时拉住了她,让她不至于因为手脚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僵硬的缘故摔了一跤。 叶竹青问道:“你还好吗?” 薛姚睁开眼,活动了一下四肢,有气无力道:“你觉得我还好吗?” 天空中有些泛白,薛姚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似乎还闻到了海水的味道。 叶竹青或许是良心发现,轻轻抓住薛姚的手腕,给她输送了一点内力,温暖的气流在薛姚的四肢游走,让她僵硬的肢体快速的恢复了知觉。 薛姚有些恍惚道:“你是酒醒了还是我们已经到了?” 叶竹青的手微微一顿,问道:“你不知道我们飞了多久吗?” 薛姚搓了搓冰冷的脸摇头:“我都快失去意识了。” 叶竹青缓缓道:“你不是快失去意识……你在路上睡了一觉了。” 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点震撼,还有一丝无语和惊奇,他对着薛姚回答道:“我们飞了一夜,现在已经到了岛上。” 薛姚脑袋一懵,随后瞬间清醒:“难道你没喝醉?” 叶竹青知道飞了多久,又这么明确目的地,看上去不像是个一个喝醉的人啊? 叶竹青笑道:“当然没有,不会喝酒,怎么练剑?我只是喝了酒,说话稍微有些直接而已。” “我早已听到你和沙曼之间的对话,既然她让你来岛上找机缘,你也想要来找机缘,我又不想拒绝你登岛,自然就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岛上休息了。” 叶竹青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补充道:“不过你路上已经睡了一觉,我看你现在还挺有精神的,要不要先去岛上转转,再回去休息?” 薛姚默然:“我看你是因为想知道我能拿到什么样的机缘,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连夜带我回来吧。” 虽然薛姚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那么奇葩的赶路环境里睡着了,不过她迷糊了一阵子倒是真的,她自己也记得这回事,姑且但她确实在那么奇葩的环境和姿势下睡了一觉,但那样的睡觉怎么能算做休息?驴都没有这么马不停蹄的上工吧? “还有,不会喝酒怎么练剑是什么歪理?剑客不是应该少喝酒才对吗?听说叶孤城都不喝酒的,西门吹雪也是很少喝酒,怎么到你这里反过来了?喝酒难道不会影响握剑的手吗?” 叶竹青挑了挑眉:“他们不喝酒,不代表喝酒会影响练剑,何况,不会喝酒怎么练剑这话是我说的,而我的剑比他们的剑,都要强。” 薛姚偏了偏头,有些不理解。 叶竹青问道:“你知道我所练的剑法叫什么吗?” 薛姚点头:“你可以告诉我了?” 叶竹青忽然笑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站在薛姚面前,忽然念出了这句诗,带着咸味的海风吹起他的衣摆,他的手握到了腰间的那柄剑上。 海平面上,静谧幽蓝的海水和灰蒙蒙的天空之间升起一轮圆日。 东方既白,海水与天际的那一道分界线越来越亮,像忽然炸开的白色炫目的光芒,刺得人眼睛发痛。 薛姚终于看清,那不是太阳升起时不能直视的日光,那是叶竹青手中挥出的那一剑——排山倒海,惊天动地! 第68章 叶竹青握着剑:“我所修功法为《太玄经》,此剑法名为青莲剑法。” 薛姚被这震撼的一剑惊得说不出话来,但目光所及之处…… 忽然,薛姚一愣,随后有些恐慌的叫道:“等、等等!” 叶竹青有些莫名的回过头,却在下一秒,瞳孔紧缩。 被剑尖所划过的方向,像烟花一样反向绽开了刺眼而炫丽的华光,一股莫名的吸力伴随着光芒涌向了他们两人,在失去意识之前,薛姚终于大叫出了声。 “不是!等等!你这一剑怎么破碎虚空了啊啊啊啊啊——” …… …… “嘀嗒……嘀嗒……” 薛姚在一阵水滴声里醒来,头痛欲裂。 捂着头睁眼的时候,薛姚想,这大概是她经历的最刺激的一次换世界穿越。 下一秒,更刺激的事情发生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叶竹青抱着剑,面无表情的盘腿坐着。 叶竹青很少露出这副看起来不太爽的表情,还挺唬人的。 如果他不是变成了一个手办大小的小人盘腿坐在她的记忆之书上的话…… 薛姚瞪大了眼:“你怎么回事!” 一个陌生的童音传来:“事实上,本来时间就到了你穿越的节点,但是因为他身上也带着时空之力,又刚好在合适的地点使出了那一剑,所以多重巧合之下,他破碎了虚空,你们俩一起绑定掉进来了。” “但是对于他本身而言,他原本还没有到达那个可以破碎虚空的节点,不应该穿越了时空,可是因缘巧合之下和你有了牵连,我只好把他装进了空间,不然他会直接重伤昏迷,如今只是变小,可能是自我保护机制吧。” “不过因为你们有了牵连的缘故,他在这个世界要恢复,恐怕只有靠你了,简而言之,在这个世界里你们暂时绑定。” 薛姚转向说话的地方,一颗圆滚滚的白色珠子发着光在说话,重要的是,它的位置是在叶竹青的头顶上,看样子和叶竹青已经交流过的模样,十分亲近。 薛姚迟疑道:“你是……我的空间?” 虽然她有预感她的空间吞了沙曼身上的那个伪系统会进化,但没想到这个进化会是……一个珠子长了个嘴。 当然,不是一个珠子上面真的长了个人的嘴那么惊悚的画面,而是说这个珠子会开口说话了,要知道之前它是没法和薛姚交流的。 珠子上下浮动了几下,似乎是在点头。 薛姚问道:“什么叫作到了我穿越的节点?” 珠子回答道:“从我传承的记忆来看,你应当是在各个小世界历练,你需要从每个去过的地方获得足够的东西,才能够从那个世界离开。” “而上个小世界的话……似乎已经默认获得了他。” 珠子围着叶竹青转了一圈,叶竹青的脸很臭,抱着剑一言不发。 薛姚想了想,从红楼世界离开,不管什么原因,但是可以视为她得到了空间这个巨大的好处,空间里面的东西不知道算不算? 而从陆小凤世界离开,她得到了沙曼身上的伪系统,虽然被空间给吞了,但空间是她的东西,似乎也能算作她得到了什么,只是为什么还带上了叶竹青? 薛姚有些疑惑:“获得的东西……标准是什么?金钱?珠宝?还是类似于不明来源能量这样的事物?” 珠子解释道:“是价值。” “打个比方,获得珠宝算一种价值,获得能量也是,但是如果一个世界没有这样的能量,那你一直不停的收集财富,当财富的价值累积到一定的阶段,你也可以达成这个条件。” 所以,其实这个所谓的薛姚身上的历练需要花费的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要长的多,在红楼世界,她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薛家的财富,可是也是直到救了仙草,仙草赠予她空间再给了她传送的力量送她离开,那个时候才符合了她“离开的节点”。 而陆小凤的世界她待的时间并不长,吞噬了伪系统算一个价值,但是连带着叶竹青也被绑定了,她们离开的方式是因为叶竹青的一剑破碎了虚空。 看似合理或者巧合的离开当时,其实都是薛姚本就应该离开的契机。 薛姚问道:“你说叶竹青和我绑定了,那之后还能解绑吗?” 她看了眼手办大小的叶竹青,他已经沉默很久了,似乎十分接受不了自己这个模样,沉浸在自己的自闭里去了。 珠子又上下晃了晃,点头道:“本来吞噬了那个伪系统价值就够了的,虽然是被我吞噬,但我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绑定他只是一个意外,当时的那个情况,我要是不绑定他,他可能直接会被卷碎在时空之流里面,只是他也受了伤,不是比武的那种重伤,他的武功没有问题,只是其他的某种特定的能量逸散,所以才造成他现在的模样,等到他恢复了,他是可以脱离的。” 珠子围绕着叶竹青转了转,似乎在打量什么,继续道:“只是他的身上似乎也有些奇遇,如果不是他身上也有时空之力,当时也不会将他一起卷了进来。所以我也无法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这得看他自己了。” 薛姚点了点头,看了眼仍旧自闭的叶竹青,她缓缓的伸手。 叶竹青抬头,疑惑的看了眼薛姚,原本只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可是因为身躯的缩小叫他变得有些可爱了。 薛姚点了点他的头,用力很轻,叶竹青蹭得一下站起来,有些恼怒道:“你做什么?!” 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薛姚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回答道:“你起来,坐着我的书了,我得看看这个世界的关键人物是谁。” 薛姚已经发现,这本伴随空间一起出现的莫名的记忆之书上浮现的人像,可能就是她去的每个世界的关键人物。 正好,薛姚之前搞不懂有什么用,这下可以问珠子了:“你知道上面出现的这些人物究竟是什么含义吗?” 珠子摇了摇头:“这是自然生成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只是空间生出的灵智,但空间属于你,并不属于我,我只能解答一部分问题。” “不过我感觉这个书上面出现的人物,应该是按照他们身上所具备的价值排序的?它在指引你找到这上面的人,他们本身或者说身边会出现你所需要的东西。” 薛姚问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我怎么称呼你?你有名字吗?” 珠子摇了摇头:“不用称呼我,我也没有名字,我只是空间,要不是感觉到你需要我来解答一些问题,我可能都不会跑出来说话,现在我要回去了,你以后如果还有想知道的,可以再叫我出来。” 薛姚现在也没什么要问的,就看着它这样重新消失在眼前。 叶竹青从记忆之书上站了起来,薛姚拿起来,翻开,略过了上一个世界,新的世界出现在第一页的是一个男人。 薛姚扫了眼这个英俊的男人,最后目光落到了他的武器上——他的之间夹着一柄小刀。 叶竹青凑过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或者说气运之子?” 薛姚默默看了眼他的背影,小人需要爬在书页上才看得清整页的内容,看起来有些滑稽。 薛姚道:“你还知道挺多,看来珠子和你说了不少。” 叶竹青偏了偏头:“我在想,要是你以后某个世界不再是你所熟知的某本书的世界,你要怎么仅凭这一页纸上的东西找到你需要找到的人?” 他指了指人像:“上面的字你认识吗?” 薛姚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 薛姚合起记忆之书,将它收回了空间,继续道:“不过这不重要,至少目前为止,我所到达的都是我有记忆的世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迟早有机会研究这些文字的。” 叶竹青抱着剑重新盘腿坐了下来,问道:“那你知道这个画像上的人是谁了?” 薛姚闭上了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让我先接收一下这具身体的记忆……” 叶竹青有些好奇的趴下来看着薛姚:“你的记忆里的故事是一定会发生的吗?我是说,命运有很多种可能,你怎么你记忆中的世界就是你所达到的世界呢?会不会有所不同?如果因为这种不同,你误判了信息,陷入危险怎么办?你的武功可不怎么样。” 或许是因为叶竹青现在和薛姚绑定在了一起,他说话的意思委婉了不少,薛姚的武功何止不怎么样,简直就是差到极点。 上个世界要不是有花满楼那样的好人,后来花满楼的武功出问题后又抱着陆小凤的大腿,最后还遇到了叶竹青,她能混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谢谢你的关心,”薛姚闭着眼道,“不过我自己记忆中的那些故事只是参考,我已经感觉到了,现实和故事是有差别的,并且所发生的事情也未必相同,我只是需要这些故事和记忆之书来确定,我应该找上谁才能尽快达到我的目的。” 薛姚似乎是在记忆里获得了什么令人烦躁的信息,整个人脸都皱了起来,随后她睁开眼,又把记忆之书拿出来翻了一遍。 叶竹青问道:“你在找什么?” 薛姚关上书:“没什么,只是在确认有的人会不会在这个书上,而我杀了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而已。” 叶竹青抽出自己的剑看了一眼:“我现在怕是没办法帮你杀谁。” 他人变小了,剑也跟着缩小了,像牙签一样,他武功没丢又能怎么样?拿着剑给人身上戳个牙签一样小的洞吗? 不过叶竹青觉得也不是没有办法,用得合适,牙签也能杀人:“你要杀谁?” 薛姚冷哼一声:“我那荒唐的未婚夫的救命恩人,结义大哥,龙啸云。”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开了本穿越文换换脑子,名字叫《我在古代当游戏制作人暴富》,不长,计划只写十几万的样子,有兴趣可以收藏下~ 第69章 叶竹青并不知道龙啸云是谁,不过没关系,薛姚是记得的。 薛姚大概将前情提要告诉了叶竹青,随后道:“现在的剧情已经进行到了这位李探花的救命恩人龙啸云,为爱绝食,意志消沉,一病不起。” “而李寻欢挣扎一番,决定先让他的未婚妻对他死心,如今流连青楼不肯回家。” 叶竹青忍不住问道:“他就没想过,龙啸云是有武功的江湖人,把一个柔弱的女子和这个江湖人单独放在一个府里,要是出点什么事,他未婚妻还活不活?” 林诗音是个美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出自书香门第,如今孤苦无依,还好有自幼订婚的未婚夫兼表哥,不然她在父母皆亡之后可就要无处可去了,这样一位美人要是无人庇佑,那可能会遇到很糟糕的事情。 至少在林诗音的记忆里,她之所以选择投靠表哥,这个还未成婚的未婚夫,而不是选择投靠林氏家族的人,就很能说明这一点。 庇护她的不是李寻欢探花郎的身份,也不是李寻欢是她未婚夫的缘故,让那些抱着不怀好意的心思的豺狼虎豹退却的,应该是小李飞刀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 而他现在将林诗音一个人留在府里,虽然龙啸云还没有冲到她面前来,可是以她的聪明,她难道真的猜不到事情的真相吗? 这跟将林诗音扔给她以前差点面对的那些豺狼虎豹有什么区别?也难怪林诗音会绝望了。 薛姚嘲讽道:“可能在他心里,他的结义大哥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出现我们所担心的那种情况吧。” 林诗音又不是江湖女子,而是真真正正的书香世家,闺阁小姐,对清白一定十分看重,要是龙啸云真的做了歹人,林诗音除了嫁给他,就只能选择死了。 表面上看李寻欢是在给林诗音选择,可是在林诗音看来,这何尝不是她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人在逼她,不肯就范就去死。 薛姚理解原著中林诗音为什么要嫁给龙啸云,因为她对李寻欢除了恨,还有爱,因为爱,她不可能选择死在李园,也因为恨,她嫁给了龙啸云。 叶竹青跑到了桌边:“帮我扶一下。” 倒在桌边的酒壶摇摇欲坠,方才听到的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就是里面的酒全部都倒出来了。 薛姚一边帮叶竹青将酒壶扶起来,一边道:“林诗音不肯放弃,今日跑到青楼去找了李寻欢,然后失望跑回来喝酒。” 屋子里满是酒气,林诗音还赶走了李园的仆人,结果醉死在屋子里。 叶竹青居然去喝酒壶盖子里的酒,薛姚无语道:“你在干嘛?” 叶竹青舔了舔嘴唇:“这酒挺不错的。” 薛姚:“……” 叶竹青问薛姚:“你打算怎么解决那个龙啸云?” 薛姚道:“林诗音不会武功,我的武功也不怎么样,直接杀龙啸云还是有些难度的。” 虽然书中的龙啸云风评很差,更多人对他的印象是一个心机深沉又武功不济的小人,可是龙啸云要真的是如此,李寻欢真的会和他结义吗? 很多人都因为李寻欢和龙啸云结义并且让未婚妻的事,认为李寻欢在这事上的表现十分愚蠢。 可是细究起来,这事很值得思索一番的。 先说李寻欢遇伏之事,那一次有包括凶名在外的关外三凶共计20人出动,而李寻欢在杀了19人后几乎力竭,最后被龙啸云一柄银枪挑了最后一人所救。 能将李寻欢消耗到这个份上,那这些埋伏李寻欢的人,就绝对不会是一群乌合之众。 荆无命后期也说过一句话,那就是李寻欢这一生杀了76个人,但这76个人没有一个人的武功比龙啸云差。 这句话能佐证的是,龙啸云绝对不会是江湖一流高手,所以在一众主角配角和江湖名宿的印衬之下,显得龙啸云似乎是个软脚虾一般,被人一打就趴下,只能凭借心机混江湖。 可是疑点也正在这里,他于李寻欢的救命之恩,经过多方探讨,几乎可以确定是他算计而来的了,那他是怎么请动这20个人来埋伏李寻欢的? 靠武功怕是不可能,那就是靠别的东西,鉴于龙啸云并没有什么背景,他能打动关外三凶的能是什么呢? 薛姚只能猜,钱财! 李寻欢后来将李园让给了龙啸云,成为了龙啸云一无所有的佐证,而龙啸云能凭着李园和李寻欢结义大哥的名号,后面在江湖上混的风生水起,那么在算计李寻欢之前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以他的智谋他竟然没有一点家产吗? 这不合理,除非他将以前多年的积蓄挥霍而空,而怎么空的,带入到关外三凶身上就眉目了。 带着这么大一笔钱财请关外三凶带人伏击李寻欢,如果他武功很差的话,关外三凶难道是什么正人君子吗? 所以龙啸云的武功不可能会差到什么地步,他最有可能的就是绝非一流高手,但至少算得上二流,能够在关外三凶面前说得上话。 只是他没想到李寻欢居然这么生猛,能够杀死19个人,只好灭了卜霸的口,佯装救下李寻欢,能在对阵时一击必中,让他不至于在生死关头拆穿龙啸云的谎言,就算卜霸当时已经被李寻欢消耗了一番,龙啸云的武功也绝不可能太差。 至于原本李寻欢自己猜测的可能是自己的仇人请来的关外三凶,这根本经不起推敲,因为关外三凶的武功对上李寻欢,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仇人若是真的恨李寻欢恨到这个地步,会做出这样显而易见的愚蠢的决定吗? 江湖人更适应的想法,绝对不会包含围杀和消耗战这样的手腕,上官金虹明明是个大帮帮主,却偏偏死于李寻欢的飞刀之下,他要是搞消耗战围杀这一套,死的就是李寻欢而不是他了,而龙啸云这样的小人,却很符合这样的想法的来源。 薛姚对着叶竹青推测道:“龙啸云的武功不会太差,至少是二流,他的武器还是用的枪。” 叶竹青若有所思:“用枪的人,说明他自有一套武功秘籍,不然行走江湖,很可能会用剑,用刀,三流的枪法不如换成刀剑顺手,只有枪法练到了一定成果,才不会舍弃自己的武器。” 叶竹青继续道:“你的判断很有道理,要是正面对上他,你不可能杀得了他。” 薛姚点头:“并且他如今在装病,可是他装病,李寻欢不可能不会给他找大夫,他能骗过李寻欢,在用药上,也未必不是不懂。” 在林诗音的记忆中,这位李寻欢的结义大哥病得很快也很重,李寻欢是给他请了大夫的,并且请的是江湖上的大夫,之后还熬了药,龙啸云要是纯粹装病没有动什么手脚,李寻欢不可能这么蠢看不出来。 所以龙啸云也懂药,以他的个性,他怕是对江湖上下三滥的药了解不少,自己会不会用,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也绝不可能不懂,薛姚要是想下药,机会也不多,并且她无法解释毒药的来源。 她还记得,自己要获得有价值的东西,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但是排在首位的人物是李寻欢,她可以和李寻欢单方面的反目,可以对他动手,但前提是在她还是林诗音的身份之下,她可不能让李寻欢怀疑她的身份。 叶竹青偏了偏头:“用药也不行,你打算怎么做?时间不多了吧?” 再等下去,李寻欢只会越跑越远,薛姚还怎么找到合理的理由跑出去? 毕竟她还是李园主人的未婚妻,现在的李园的仆人都还是很关注她的,近的地方,林诗音还能跑出去找李寻欢,远的地方,林诗音想出去,李园的老人们也不放心。 薛姚道:“我需要时间来练武功。” 叶竹青挑眉:“我没办法教你《太玄经》。” 他说的是没办法,而不是不会,或者教不了。 薛姚注意到了,却也没有太在意,她走到林诗音的床边,在最里侧的隐藏暗格里摸出了一本书。 叶竹青抬眼看去:“什么东西?” 薛姚笑了笑,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这可是好东西。” 叶竹青看清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怜花宝鉴?” 薛姚郑重其事的翻开了这本好东西:“怜花公子亦正亦邪,他留下的毕生心血《怜花宝鉴》里面包含了很多东西,武功、毒术、易容术、蛊术……虽然时间上来不及让我立刻成为高手,但是我的毒,现在可以有合理来源了。” 叶竹青绕过去随着薛姚一起观看了这本宝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确实是本好书,你打算怎么做?” 薛姚忽然一笑:“林诗音太憋屈了,有这样一副容貌,注定她卷入江湖不会默默无闻,不如直接搞个大的?” 叶竹青头顶问号:“你要搞什么大的?” “首先……”薛姚摸着下巴,“咱们先搞个口号,就叫做……” “杀、尽、天、下、负心人!” “头号目标——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兵器谱第三,李寻欢!” 第70章 “林小姐在万花楼对面摆了擂台,少爷您……快去看看吧。” 作为李园的老仆人,铁传甲在李家待了十几年,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对本该是新婚夫妇的年轻人,做出如此放荡又伤害彼此的举动。 为了让林诗音死心,李寻欢不得不在最出名的青楼万花楼流连,又叫了声名在外的花魁林仙儿为他弹琴,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本以为柔弱的表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万花楼的林仙儿是天下第一美女,所以小李飞刀流连万花楼不愿离去众人也都没有觉得这件事奇怪,只是会说“连小李飞刀也败在了林仙儿的裙下。” 可是当小李飞刀的未婚妻买下万花楼的对面,短短一日内砸重金建立了一座高台,并且放上了三个宝箱时,这件事的热度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林诗音没有见过林仙儿,但薛姚也并不怀疑林仙儿天下第一美人的水分。 可是这也不代表林诗音不如林仙儿,李寻欢这人不谈,龙啸云此人,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难道他看一眼林诗音从此魂牵梦萦,不是因为林诗音的容貌,而是内心吗? 何况后期龙啸云又不是没和林仙儿相处过,林仙儿住进了冷香小筑,龙啸云怎么还对林诗音痴心不改?要说林诗音比不上林仙儿,薛姚是不信的,只单从林仙儿裙下之臣的数量和含金量来评判她们之间谁更美,这是没道理的,因为林诗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多少男人喜欢她,并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 天机老人的孙女也说过,林诗音比林仙儿美。 之所以薛姚要想这件事,那就是因为噱头!她要逼李寻欢见她,并且解决龙啸云的噱头! “高台之上放了三个宝箱,第一个宝箱里全是金银珠宝。”铁传甲对着李寻欢道,“只要回答了她的一个问题,就可以从宝箱里带走一样东西,可是……” 铁传甲苦着脸,叹了口气:“少爷,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李寻欢本不欲听信他的话,可是他知道林诗音是什么样的女子,她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即便他投身江湖,可她也只是静静的在李园等着,待着,从来没有要求过要和他一起去见识江湖的意愿。 所以铁传甲的话令他难以相信,可是,这也让他十分不安,他决定去看一眼。 林诗音自身虽然寄居于李园,看似孤苦伶仃,孑然一身,但她还是有一笔丰厚的财富的,那就是她家里为她准备的嫁妆。 凭李寻欢的家身和品行,他并不会觊觎林诗音的嫁妆财产,而出于对他和林诗音未婚夫妻的身份,他也不会让林诗音住在他的地方,还要花费自己的银钱去维持生活,所以他并不太清楚林诗音的嫁妆究竟有多少。 而如今,从铁传甲嘴中所得知:“诗音小姐,将自己的嫁妆全都换成了金银珠宝,放进了第一个宝箱中,随后在万花楼对面的高台下摆了擂台,请了一干护卫,说谁能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就能从第一个箱子里拿走一样东西。” 万花楼对面的高台,李寻欢一眼便能看见,高台之上四面挂着轻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众多护卫之中,环绕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而高台之下架起了一个擂台,最前方摆上了三个箱子,第一个箱子已经打开,里面装满的金银珠宝财光四溢,李寻欢可以看见周围不少人贪婪的目光。 李寻欢心里一紧:“诗音怎么这般糊涂!” 财不外露,更何况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将这么一大箱财宝摆出来,看着她又是那副柔弱的模样,一眼便能瞧出不会武功,如今还没有人强夺,不过是因着他李寻欢的名号震慑。 但时间一长,财帛动人心,迟早有人会对她动手的! “少爷,您去劝劝吧。”铁传甲叹了口气,“也许,您该先瞧瞧……” 正说着,有人走上前去。 那是一个身穿黄衣,头戴斗笠的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江湖行客,可是不知为何,李寻欢却皱了皱眉头。 那人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对着坐在高台之上的林诗音问道:“听说,只要回答得了你的第一个问题,就能从第一个宝箱里拿走一样东西?” 林诗音……也就是如今的薛姚,瞧了瞧他的装扮,所有所思,她没有说话,她身边请来的一位女护卫大声回答道:“正是如此!” 那人看了一眼宝箱,说是金银珠宝,有些低估这些东西的价值了,金银是有的,可金子都是大块大块的金砖头,普通人若是得到一块,那便是吃喝几代人不用愁,而银做的繁华的摆件,上面镶嵌了炫目的珠玉宝石,一个个撬下来,价值也十分不菲。 那人顿了顿,随后继续问道:“若是能回答你第二个问题,便能从第二个宝箱里面拿走一样东西?” 那女护卫继续大声回答:“确实如此!” 那人问道:“那第三个箱子也是一样咯?” 那人没有等女护卫继续回复,却是对着林诗音道:“第一个箱子里是价值连城的财宝,我想问,第二个和第三个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女护卫回头看了一眼林诗音,没有说话。 林诗音的脸上带着面纱,隐在纱帐之后,声音轻轻的回道:“第二个箱子里的东西,是比第一个箱子里的东西更珍贵的物品,第三个箱子里的东西,是比第二个箱子里面更珍贵的物品。” “第一个箱子能被打开,是因为有人回答上了我的第一个问题,他在第一个箱子里面拿走了一样东西,选择不再回答我下一个问题,所以第二个箱子没有被人打开过。” “你要是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大可以自己来瞧瞧。” 那人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似乎在沉思,在考虑什么。 倒是旁边围观的人忍不住说起话来:“其实这第一个问题,大家都能回答,只是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得有足够的身家支付回答问题的代价。” 那人似乎是有些心动,看向一旁说话的人,好奇问道:“支付回答问题的代价,为什么需要足够的身家?” “因为……” 女护卫在林诗音的示意下,大声道:“因为这第一个问题,就是江湖兵器谱排行第三的见血封喉、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李寻欢,他的未婚妻子林诗音姑娘想问大侠,万花楼的林仙儿姑娘与她,谁更美?” 旁边没说完话的人补充道:“所以要回答这个问题,你需要先进万花楼见到花魁林仙儿,再出来见这位林诗音姑娘,然后告诉她谁更美,只是万花楼的花魁可是没那么好见的人,何况如今那李寻欢在林仙儿那住了好些时日,若是想要武力强创却是不能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塞足够的钱给这万花楼的老鸨,她拿捏着林仙儿的身契,纵使她不想太得罪李寻欢,但只要给的足够多,要么李寻欢花重金把林仙儿赎走,要么他就不能拦着林仙儿见别的客人。” 那人的斗笠压得很低,旁人只能看见他露出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随后道:“有趣……那第一个回答了问题的人,他的答案是什么?” “他回答,是林诗音姑娘更美,若是世上的人都见过林诗音姑娘,这天下第一美人,便不会是林仙儿了。” 那人笑了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发笑的回答:“他拿了林诗音姑娘的财宝,自然要为主人家说话,这算什么答案?” “可是那人并不缺钱财,他是这万花楼的常客,一个浪荡的公子哥,往日里可是花魁林仙儿的头号客人,自从见了林诗音姑娘,他便再也没有踏入万花楼一步了。” “哦?”这话令那人来了兴趣,他饶有兴致的问道。“那这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不知道。”一旁的人回答道。 “不知道?” 一旁的人摇头:“第二个问题是在那高台之上问的,我们没那么好的耳力,没听见,不过那位公子哥在听了第二个问题之后,直接下来开了第一个宝箱,随意拿了一件东西便走了,想来,那一定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那人忽然向着林诗音的方向,浑厚响亮的声音传去高台:“林诗音姑娘,这天下第一美人,合该配天下第一英雄!既然李寻欢抛弃了你,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将斗笠一掀开,那是一个气质沉稳的青年人,可他说出的狂妄的话,却并不符合他周身透露出来的气度。 “我这就去见见那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是个什么模样?若是她比你美,那我也只好带走她了,因为天下第一美人,李寻欢这个排行榜第三还配不上拥有她,若是她没有你美,那李寻欢这样的人,也配不上拥有诗音姑娘。” 语毕,他竟然飞身进入了万花楼,丝毫不害怕他口中贬低的主角李寻欢就在其中。 林诗音……薛姚站起身来,向对面望去,有客人惊惶的跑了出来,万花楼里似乎发生了什么? 女护卫在一旁道:“似乎是刚才那位侠士强闯花魁林仙儿的屋子,与屋中的人动了手。” 叶竹青在空间里悄悄的问:“这人是谁?你有印象吗?”魔/蝎/小/说/m/o/x/i/e/x/s/.c/o/m 70-80 第71章 薛姚沉吟了一瞬,随后并不在意身边还站着人,直接开口回答叶竹青,但落在别人身边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不怕李寻欢的飞刀,虽然李寻欢如今尚且年轻,可是敢单打独斗对上李寻欢的,武功一定不差。” 女护卫以为薛姚在跟她说话,附和道:“并且他没有被李探花打出来,说明他并不是盲目自信于自己的武功。” 薛姚轻声道:“着黄衣,戴斗笠,衣着朴素,却对财宝不屑一顾,心高气傲,有心挑战李寻欢的飞刀……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说话间,李寻欢搂着被吓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林仙儿飞身出来,落在了高台前的擂台上,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将他逼出来的黄衣人,而是抬头看向了高台之上的林诗音。 林仙儿如天仙一般的容貌,落在了围观众人的脸上,芙蓉春色,冰肌玉骨,不少人都看呆了,空气中一片寂静。 “叮——” 有人带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从万花楼里走了出来,“林仙儿我已见了,我很好奇,林诗音姑娘见到我,想到了谁?” 薛姚看了李寻欢一眼,属于林诗音的爱恨交织似乎从心底涌了上来,她缓缓上前,撩开面纱:“金钱帮,上官金虹。”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薛姚为这一场亮相,可是准备了很久,甚至还喝了空间里可以洗髓伐骨的灵泉,直到喝到没有用处,如今已经有了脱胎换骨之像。 单论容貌评判谁是天下第一美人,或许还有争议,可是当被洗髓伐骨的林诗音站在林仙儿面前时,就连林仙儿也不得不承认她已黯然失色。 上官金虹叹道:“在诗音姑娘面前,林仙儿这等蒲柳之姿,也敢妄称天下第一美人?” “诗音姑娘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他并没有否认林诗音说他是上官金虹的话,可是如今的江湖,金钱帮还并未快速崛起,声名不显,是以在林诗音说出“金钱帮上官金虹”七个字的时候,并未在李寻欢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也唯有上官金虹四个字让他分心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比起金钱帮上官金虹这个名字,李寻欢更在意的是这人从一开始叫的林诗音姑娘变成了更为亲昵的诗音姑娘,他有什么目的?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你和李寻欢比试,能否……取、他、性、命?” 李寻欢瞳孔一缩,他怀中的林仙儿惊叫一声:“诗音姑娘!” 林仙儿目光盈盈,眼角含泪:“李公子不过是个男人,男人逛逛花楼又如何?他终究会回到你的身边,似我这等无依无靠的女人,也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罢了,你何必要因他逛几次花楼,就要取他的性命呢?” 李寻欢逛花楼,林诗音其实没有说过什么,但他逛花楼的目的,却让林诗音十分痛恨。 如果林诗音还活着,薛姚不知道她会怎么做,但既然林诗音如今已经死了,那就由薛姚说了算。 李寻欢做朋友,他或许是个十分有魅力的人,可是作为情人、爱人、未婚夫,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他看似为林诗音考虑过了,龙啸云是他的结义大哥,义薄云天,风评极好,也是个相貌堂堂的人物,再加上他把李园给了林诗音当陪嫁,龙啸云又确实爱林诗音,所以他觉得林诗音此生会无忧。 但抛开这些,让薛姚感觉到恶心的是,龙啸云比林诗音整整大了二十岁!他比上官金虹的年纪都要大的! 虽然武侠故事的主角大多是浪子,可李寻欢绝对算得上是最不负责任的浪子! 陆小凤风流,可他也不会随意替他的红颜知己做决定,他知道自己风流,也从不对红颜知己轻易许下承诺,陆小凤要说渣,那也是渣得明明白白,渣得坦坦荡荡。 可是李寻欢,竟然从来也没有当面问过林诗音的想法,就擅自替她做了决定。 别说林诗音也没有主动对李寻欢说,从身份上来说,林诗音寄居李园,她是李寻欢的未婚妻,自己又是个大家闺秀,李寻欢可不是待在李园的那个探花郎,他时常去江湖行走,不然也不会有百晓生兵器谱排行第三的名气,他根本没有认真陪伴过林诗音,这让林诗音怎么有勇气主动开口呢? 站在林诗音的角度,自己青梅竹马武功高强、青年才俊的探花郎未婚夫,眼看该到适合成婚的时候,突然性格大变,花天酒地不说,还故意将她往别的男人身边凑,林诗音是真的不会懂吗?是真的自愿选择一个比她大二十岁并且一事无成的江湖人做丈夫吗? 她只是自觉走投无路罢了,李寻欢摆明不想娶她,还撮合她一个未婚女子和另一个单身男人在一处,她不答应,就只有死一条路了。 薛姚接手林诗音的身体,真要杀李寻欢是做不到的,毕竟主角光环这种东西,薛姚不想亲自去挑战一下,可要报复他,让他心中悔恨痛苦,给林诗音出出气,却是可以做的。 上官金虹并不在意林仙儿说了什么,他对着林诗音回答道:“我未必杀不了他,但……诗音姑娘能给我什么,让我愿意出手杀了他呢?” 薛姚想钓鱼,所以第一个箱子里是财宝,可是她没想过钓上官金虹这么一条大鱼,所以第二个箱子里的东西,未必会对上官金虹有吸引力。 第二个箱子里是叶竹青默下的武功秘籍。 作为夜帝的儿子和曾经的天下第一,叶竹青看过太多的武功秘籍,在得到太玄经以前,他所练的也是集百家之长的武功,最后终于突破走了自己的路。 同样是博学精通的王怜花却因为学得太杂迟迟没有突破,所以原本薛姚是想将《怜花宝鉴》放在第二个箱子里面的。 叶竹青看过后说,这本书可以让一个初学者速成功法,也可以缓慢修行,若是选择速成之道,那最多练到初达一流高手便无法存进,若是缓慢修行作为参考,那也是一本能有很大机会带给人突破的宝书。 只是王怜花是出海了,不是死了,何况他也才把《怜花宝鉴》交给林诗音不久,为的是让李寻欢替他找个心智坚定的正派人作为传人,薛姚可不想利用这本书引起一番腥风血雨,将王怜花这个大佬给招回来。 所以原本打算放《怜花宝鉴》这本书的箱子,最终换成了叶竹青默下的其他武功秘籍,虽然没有放进能同《怜花宝鉴》一样地位的宝书,但也有许多高阶武功的秘籍。 薛姚道:“那就要看,上官大侠所求为何了。” 金钱帮的崛起,可以看出上官金虹是个什么样的人,金钱、势力,在他得到之后,他好似显得没有那么在乎。 但那是站在顶端的从容,而他在兵器谱排名第二,没有站在顶端,所以他杀了天机老人,又因为李寻欢的名气之盛,所以他想要挑战李寻欢的飞刀。 换句话说,他是个top癌。 而今的他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左右的模样,或许江湖人显得年轻,所以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年轻气盛的江湖人。 但他又不是真的很年轻,所以气质显得很沉稳,可他内心站在顶端的欲望,一定比若干年后被称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的时候还要强的多。 上官金虹见林诗音目光看向第二个箱子:“你大可以先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若是没有,我并不强求你回答第二个问题。” 与其说第二个问题是回答能不能杀了李寻欢,倒不如说那就是在问他,能不能杀了李寻欢。 若是有人看了第二个宝箱里的东西,自然能猜到第三个宝箱是什么意思——那是给杀死李寻欢的人的真正的报酬。 薛姚不太自信第二个宝箱里的东西能打动上官金虹,甚至第三个箱子里是空的,只放了一张白纸,因为她没有想过会有人回答第二个问题,或者说答应杀了李寻欢这件事。 李寻欢的仇家纵然很多,可他如今活着,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恨李寻欢的人还没有办法取走他的性命。 而他的软肋是什么呢? 如果是书中,那或许可以给出一个答案——林诗音。 因为人人都知道他的“深情”,人人都知道他对林诗音的在意,就连被让了“妻子”的龙啸云,在李寻欢抛弃林诗音出走多年后回来,他也不相信他对林诗音放下了。 所以有人想要威胁李寻欢,就会想要抓走林诗音,她因他陷入危险,人人都说他爱她,可她明白,他早已抛弃了她。 只是林诗音作为一个闺阁女子,在这个连百晓生兵器谱都不会排女人的江湖,她的声音发不出,无人肯聆听。 既然无人能杀李寻欢,薛姚要怎么替林诗音寻求公道呢? 能让至强者痛苦的,唯有他自己。 李寻欢从出现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或许因为林诗音这副让他意想不到的激烈抗争陷入了思考之中,但不管他想不想得明白,薛姚作为死去的林诗音的身份,也不会再接受他毫无诚意的劝解和歉意。 上官金虹打开了第二个宝箱,忽然,他眼神一滞:“我回答不了你的第二个问题。” 他关上了宝箱:“因为我也很不知道,我的子母龙凤环和李寻欢的飞刀,哪个更强?” “我可以不要这个宝箱里面的东西,但我愿意为了诗音姑娘,领教领教李寻欢的飞刀!” 他露出了手上的子母龙凤环,这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二的上官金虹的武器,他看向李寻欢,道:“久闻小李飞刀出刀见血,列不虚发,在下金钱帮上官金虹,请赐教!” 作者有话要说: 林诗音真的很惨……原著林仙儿第一次见李寻欢不是在十多年前,也就是根本没有天下第一美人花魁让李寻欢流连青楼,在林诗音眼里她连普通青楼女子都比不上,李寻欢不肯娶她还花天酒地整整两年。而林仙儿第一次见李寻欢是他十三年后回关,脱了衣服勾引李寻欢失败后跑了说了一句“难怪你未过门的妻子会跟你最好的朋友跑了……”还有铁传甲说“少爷你本该是天下最有作为的人,你的好处谁也比不上,你为何定要如此自暴自弃,自伤自苦,为了林诗音那女人,这值得吗。” 明明是李寻欢自己作的,但是由此可见林诗音的名声已经传成什么样了…… 还有年龄问题,原著后期龙啸云和上官金虹碰面,上官金虹问龙啸云多大,龙啸云说51,上官金虹说“那我也该叫你一声龙大哥”大概是这个意思,忘记原话了,也就是说龙啸云比上官金虹还要大……看看上官金虹再看看龙啸云,李寻欢这也好意思觉得龙啸云是个良配。 第72章 “诗音……”李寻欢终于开口说了到现在为止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你想杀了我? 李寻欢不明白,他只是……只是还在挣扎之中,为什么诗音就恨他到如此地步。 可是他的挣扎是什么? 自己出去花天酒地,抛下未婚妻子,还让未婚妻子照顾一个对她心思不洁净的单身男子,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影响什么吗? “诗音姑娘!” 又是一个人的声音传来。 “咳咳……”来人正是尚在病中的龙啸云。 龙啸云顶着一脸病容走到李寻欢面前,挡在李寻欢身前,看着林诗音比之前更为惊艳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龙啸云开口道:“寻欢只是……” “你又是何人?”上官金虹不爽的问道。 李寻欢插嘴也就罢了,毕竟他也是当事人,可这个武功不怎么样的男人突然跑出来插什么嘴? 李寻欢上前挡住上官金虹射向龙啸云的视线:“这位是我的结义大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过是为我说两句话而已。” 上官金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或许他并不理解李寻欢这种拜一个武功不如他,人看起来的结义大哥的行为,看上去跟有病似的。 但先说话的是林诗音:“他是你的结义大哥,不是我的,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我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林诗音:“你想报恩,你大可以自己报恩,难道你的报恩之法,就是所谓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若是你有这个想法,那便自己以身相许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要将我许出去?” “我只是你的未婚妻,只是你的表妹,又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是人,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你的奴隶,就算我以后会成为你的妻子,可是从没有听说过有人报恩,是把自己的妻子送给救命恩人报的恩。” 林诗音的话引起围观者一众人的哗然。 在这个江湖,纵使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众多,纵使他们只将妻子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可是同时,他们也将妻子视为自己的尊严,妻子跟人跑了是大失颜面的事情,何况是将自己的妻子拱手让人之事。 他们实在难以相信林诗音口中所说出来的话,可是当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李寻欢的时候,他们只能看到他苍白的脸,和难以辩驳的神色,无法言喻的嘴唇。 李寻欢微微动了动嘴唇,他想说点什么,想说不是的,他没有想过要把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送给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想到他这些时日的挣扎,他说不出口。 他如果足够坚定,足够坚信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为什么不能断绝龙啸云的心思?救命恩人救了他的命,他报答不了,难道就不能说自己把命还给他吗? 不过也是惜命而已,若不是如此,他怎么说不出把命还给龙啸云的话? 当然,这些都只是薛姚的想法,或许有人会说这样的想法有些无理取闹,有些没有道理,李寻欢不是那等尖锐而咄咄逼人的人,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说到底是在他心里,林诗音终究是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周围的人的眼神不仅看向了李寻欢,还看向了他身边的龙啸云,灼热的目光让龙啸云脸色一僵。 上官金虹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原来事实竟然是如此?怎么会有人为了报恩,而把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送人的呢?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报恩的办法,不亏是小李飞刀李寻欢,你的人就跟你的飞刀一样不可思议。” “也难怪诗音姑娘恨你恨到想要杀了你了,你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女人的未婚夫,竟然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还要将她推入危险之中,李寻欢,你实在枉为男人。” “做出这种事情,你也不过是欺负诗音姑娘不会武功罢了,看她柔弱可欺,所以便使劲的欺负她,你如此欺凌一个弱女子,你可曾觉得愧疚?” “我若是你,做出这种事情,只会觉得面上无光,哪里还有心思流连青楼,还和花魁喝酒听琴厮混,只怕恨不得找个坑将自己埋了,不然实在是无颜见人。” 上官金虹的话并不客气,但是也没有人觉得他说错了,或许有人会觉得这话难听,说得有些过了,可是在林诗音描述的事实之下,没有人敢在此时出言为李寻欢说话,不然岂不是和他一样,是个没种的男人了? 铁传甲最先沉不住气,作为李寻欢的老仆人,他反驳道:“诗音姑娘!少爷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污蔑他!” 铁传甲生气的质问道:“你和少爷青梅竹马,你孤苦伶仃,住在李园,和少爷一起长大,少爷何曾看不起你过?又何曾对你不好过?你如今为何要这样污蔑少爷?” 薛姚反问道:“我若是污蔑,他为何不出言辩驳?” 铁传甲看向李寻欢,着急的道:“少爷……你说句话呀!” 李寻欢依旧苍白着脸看着林诗音,一言不发。 倒是龙啸云先受不住众人打量的目光。替李寻欢解释道:“诗音姑娘,或许是你误会了,寻欢从来没有说过要将你送给我这等话……” “你闭嘴!”薛姚冷声道,“他何须亲自开口。” “他只要告诉我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作为他的未婚妻,在流连青楼万事不关心的时候,我必须承担起未婚妻的责任照顾你,照顾好他的救命恩人。” “可是他却流连青楼,带着妓女在家中厮混,花天酒地,就是不愿意和我完婚。” “他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名声?我一个清清白白的未婚女子照顾你一个尚未成婚的单身男子,时间长了,我还有什么清白可言?他是不知道,还是看不见?” 李寻欢声音沙哑的解释道:“龙大哥品行端正,不会……” “你敢说,他对我没有旁的心思?”薛姚质问道。 李寻欢被问得住了嘴。 薛姚继续质问道:“你敢说,他没有对我起不该有的心思?你敢说,你没有因此而犹豫,你敢说,你根本没有了和我成婚的念头?” 薛姚嘲讽道:“你明知道他对我起了心思,还让我去亲自照顾他,你存的什么心思?他又存的什么心思?” “有些事情不说,不叫破,便也不是代表不存在,你明明知道这些事情的存在,却依旧如此行事,你扪心自问,我说的那些事情,真的就不会是真相吗?” 李寻欢被问得哑口无言,被叫破了心思的龙啸云也沉默了。 就连一旁的林仙儿而远离了这两人,她实在觉得有些可怕,小李飞刀李寻欢,似乎也没有传闻中那么的风光霁月。 上官金虹道:“诗音姑娘何必再质问他们,男人的心思,男人最懂不过,诗音姑娘说的这些,不必让他们两人承认,在场的男人都能知道他们的想法。” “不过是一个伪君子,一个真小人罢了。” “一个小人,仗着救命之恩看上了主人家的美貌妻子,却故意装作不敢透露却偏偏又透露出来的模样,将心思表露得一干二净,逼迫主人家做出选择。” “一个伪君子,明明知道报恩该是他自己的事,却要转嫁给自己的妻子……甚至只是未婚妻,还没有成为一家人,想要逼迫可怜的无依无靠的女人自己做出决定。” “若是这个可怜的女人迟迟不肯就范,那两个人便一起钝刀子割肉,一天天,一月月的磨,直到将人磨得鲜血淋漓。” “最后可怜的女人被逼无奈,要么顺从,要么死去,若是顺从,那无辜者自是这两个男人,一个被妻子背叛,一个被美人投怀送抱情难自禁,总之他们都有理由,自己是无辜的,只留下专一和痴情深情的名声,骂名都是这个可怜的女人背负的。” 上官金虹虽然并不知道什么原著,也不是什么重生的人物,可是已经将林诗音原本的命运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诗音姑娘,要我说,你这样的美人,何须掉死在李寻欢这一颗歪脖子树上。” “你的他的表亲,出于血脉亲缘,他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你只是他的未婚妻,又不是他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奴隶,你大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薛姚的目光向上官金虹的脸上看向,他似乎对着林诗音动了旁的心思,说的话也是十分具有鼓动的性质。 可是薛姚看得分明,上官金虹的眼里满是冷静,他或许对美人有兴趣,或许惊艳于林诗音如今的美貌,可是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他更在意的是其他。 比如李寻欢,比如第二个箱子里的那些武功……林诗音能拿出来,让他不得不怀疑,林诗音这个女人没有那么简单,他开始好奇了。 或许别人以为那些书籍,只是林诗音出自书香世家的孤本古籍,对于江湖人来说。他们没那么感兴趣。 可是看清了里面是什么东西的上官金虹,十分有兴致,想要探寻林诗音演这一出背后究竟想要做什么。 上官金虹对着林诗音道:“天涯何处无佳婿,诗音姑娘,不如放眼看看这世上别的好儿郎?”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时速!!! 第73章 薛姚却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她将面纱重戴回了脸上,一步一步往李寻欢的面前走来,却没有看李寻欢。 而是站在李寻欢的面前,对着上官金虹道:“男人嘛,世上多得是,我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到。” “李寻欢也不过如此,我有什么好留恋的。” 上官金虹微微眯了眯眼,薛姚却继续往李寻欢的身后走去,不过两步,她略过了林仙儿,站到了龙啸云的面前。 面前的龙啸云一副病容,精神气十分差,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病中之人。 可是薛姚可不信,一个人仅仅凭一面,就能得这种荒唐的相思病,他又不是什么本就病弱的人,而是个身体强健的习武之人。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薛姚在龙啸云面前站定,问道:“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你可承认?” 龙啸云目光一闪,正要开口,薛姚却先打断道:“你可想好了。” 薛姚似笑非笑:“我与李寻欢的婚事,虽然是父母之命,可是先背弃我的人是他,如今我们父母也已经不在世,即便我取消这桩婚事再谈,也没有谁能做主继续这桩婚事。” “如今李寻欢已不是我心中的良配,一个自己报恩却将未婚妻拱手送人的人,怕是连一个倒夜壶的普通男人也比不上,我自然要挑选一个新的未婚夫。”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只是惟独不会是那个没有担当的男人李寻欢。” 李寻欢听了林诗音口中的话,心中更痛,他不知道林诗音这样的举动究竟是要做什么,以为她略过自己,只是单纯的不再想跟他说话,因此也不敢再回头看到这一幕。 龙啸云纵然觉得奇怪,可是当林诗音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时,他的心中也不免生出被压抑许久的妄想……如果林诗音放弃了李寻欢,那是不是他也有机会呢。 所以龙啸云没有否认,他承认了林诗音的话,却也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觊觎他人妻子的卑劣。 龙啸云为难的开口说道:“诗音姑娘……我从未想过,要因我对寻欢的救命之恩,就要求他以诗音姑娘来报答。” “我只是……人生一世,我已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像诗音姑娘这样令我魂牵梦萦的人,爱上你非我所愿,实在是情难自禁,可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只是如今诗音姑娘站在我面前问我,我也不敢对诗音姑娘说话,不敢否认……” 李寻欢背对着他们两个人,听到这话,惨淡的一笑,补充道:“没错……龙大哥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任何关于表妹你的话,只是我不是瞎子,看得出来……” “那就够了。”薛姚淡淡道。 所有人都以为,林诗音说这句够了,就是想要当着众人的面,选择嫁给龙啸云,来报复李寻欢,让他颜面扫地,令他求而不得,痛苦万分。 唯有林仙儿察觉到了林诗音神色的不对劲。 林仙儿小声的试探问道:“诗音姑娘,若是为了报复男人,而嫁给另一个男人,最痛苦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薛姚有些意外的看了林仙儿一眼,林仙儿在原著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没想到在这里,她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倒是让她有些想将林仙儿也拉入她的势力之中了。 薛姚笑道:“你说的不错。”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却抬手往龙啸云的脸上抚去,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摸龙啸云的脸,可是下一秒,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了龙啸云的胸膛。 匕首淬着见血封喉的毒药,所以即便只是轻轻的一插,可龙啸云却立刻七窍流血,瞬间栽倒在地。 因为她抬手的力道太轻柔,她没有会武功的迹象,又毫无杀气,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李寻欢在察觉出事的那一刹那,瞬间回身跑到龙啸云倒下的身旁,一手扶起他,一手飞快的在他身上点穴。 可是霸道的毒药并不给他救治龙啸云的机会,不过瞬息之间,龙啸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了呼吸,失去了性命。 李寻欢呆愣了两秒,在忽然涌上的悲痛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交织中,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林诗音。 林诗音依旧是那副不会武功,安静又文雅的站在那里的模样,平淡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她刚才就那样毫无预兆的、云淡风轻的将一把匕首插进了龙啸云的胸膛,轻描淡写的像只是提笔在纸上划了一下。 “不……诗音……你为什么……”李寻欢语无伦次。 薛姚笑看着他道:“你明明方才也听到,是他对我心怀不轨对不对?” “不……”李寻欢摇了摇头,“他只是心中爱慕,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也没有心怀不轨,若是爱一个人被算作是心怀不轨,那对这世上……” “你只相信他。”薛姚打断了他的话。 她看着李寻欢失魂落魄的模样,表情变得冰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却只相信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结义大哥。” “既然我们不能达成共识,那也没有互相理解的必要。” “如今也好,你的救命恩人死了,你的恩不用报了,而我杀了你的救命恩人,以你李寻欢对你结义大哥的一片真情,你也不用娶我了,因为如今我是你的仇人。” 薛姚蹲下身,看着李寻欢的眼睛,他却不敢直视他,垂下眼眸躲避了她的眼神。 薛姚伸出手,缓缓的向前,落到了插在龙啸云胸膛上的那柄匕首上,轻轻一拔,将匕首拔了下来。 她掏出手帕,就那样蹲在李寻欢的视线范围内,缓缓的擦着匕首,非要擦干净这上面的脏东西不可。 李寻欢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个毒药?” 他似乎是因为发现这个匕首上见血封喉的毒药不应该是林诗音这个大家闺秀能接触的事实,以为发现了什么林诗音不是主导者的线索。 或许是他的仇家威胁了林诗音,或许是有人哄骗了林诗音,总之,这一切不是林诗音自己的想法,或许其中还有隐情,他因为这样的猜测显得眼中有了些光亮。 他终于敢抬头看林诗音的眼睛,他目光有神的问道:“你不应该会有这样的毒药。” 薛姚却很开心的笑了:“你是因为爱我而不想恨我,还是因为愧疚而不敢恨我?” 李寻欢狼狈的闭上眼,他从薛姚的眼中看见了嘲笑,因为他不愿接受的事实是真正的事实,而被他心中的表妹林诗音狠狠的嘲笑了。 薛姚站起来,收起了匕首,随后看向林仙儿:“仙儿姑娘,你会不会武功?” 林仙儿有些意外,但随即摇了摇头:“我不会。” 叶竹青在薛姚的空间道:“不会武功的林仙儿,还会是原著中的那个心狠手辣的林仙儿吗?” 薛姚打量着林仙儿,她本应比林诗音年纪小很多的,如今看上去却和林诗音的年纪差不多,薛姚在心里回答叶竹青:“怕是早就不是那个林仙儿了,正好,我的计划需要人手。” 她看向一旁看热闹的上官金虹,他原本因为李寻欢的飞刀,多少有些另眼相看,可是看了如今这一出滑稽的戏剧,他不免对李寻欢有些失望了,倒是对这个李寻欢的表妹林诗音来了兴趣。 他有预感,这个女人身上拥有很多秘密,或许会给江湖带来不一样的腥风血雨。 薛姚问上官金虹:“金钱帮是做什么的?可接什么生意?” 上官金虹没有料到她如今居然会问这个,愣了愣,还是回答道:“只要是江湖事,什么都接,百无禁忌。” 如今的金钱帮还不是那个忽然之间名震江湖的金钱帮,一个响彻江湖的大帮会,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足够的钱财维持运转,所以薛姚认为,如今的金钱帮还不会拒绝钱财。 当然,她猜对了。 薛姚脸上露出一个笑,晃花了众人的眼,她随手一指:“你们帮主都说接我的生意了,怎么还不把你们的东西搬走了?” 围观的众人如潮水般褪去,走上前来的几人却和上官金虹一样的打扮,原来刚才这些围观接话的人,全都是金钱帮的人! 只有那几个回答了上官金虹的问话的路人,才是真正的路人。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了袖中的兵器,额头冒出了冷汗。 上官金虹微微一笑,挺直了背,轻轻摘下头上的斗笠:“李寻欢纵然有很多错,但他有一句话可没有说错。” 他看着那几个握着兵器的路人,笑道:“姑娘没有武功,又这般露富,财帛动人心,可是会引来豺狼虎豹的觊觎,想将姑娘吞吃殆尽呢!” 薛姚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抬手,似乎想要搭上上官金虹的肩膀。 可是下一秒,上官金虹脚步微动,使用起了轻功,瞬间和薛姚拉开了距离,他礼貌道:“我若是这个时候还觉得姑娘是个可以亲近的柔弱美人,只怕就只能做个和李寻欢相提并论的蠢人了。” 第74章 上官金虹是个聪明人,但其他人可未必。 拿着武器的路人自然是冲着林诗音的宝箱来的,只不过是因为这高台设在李寻欢所在的万花楼对面,众人有些犹疑,暂时没有动手。 可是现在,林诗音杀了李寻欢的救命恩人龙啸云,她就算是李寻欢的未婚妻又如何?李寻欢都能为了报恩把她送给救命恩人了,想必她在李寻欢心中也没那么重要。 李寻欢不会保她,自有人冲着林诗音来了。 抓住这个女人,可以获得宝箱里的钱财,还可以全身而退! 实在是财帛动人心,还有金钱帮如今没有名气,也就上官金虹的名气大一些,但李寻欢都这副颓废的模样,让他们也下意识的鄙夷起了上官金虹。 来人轻功极佳,这或许也是他如此有自信的缘故,他趁着众人未反应过来时,飞身而上,飞快的飘到了林诗音的身后,一伸手,便将扣成鹰爪的手指掐到了林诗音的脖子上。 他还没来得及感叹手指之下触摸到的肌肤细腻的手感,下一秒,他瞬间收了手,后退几步,捂住胸口,口吐黑色的血液倒地,咽喉上还插着一把飞刀。 好毒,这个女人浑身都是毒! 他是死于林诗音身上的毒,而不是李寻欢的飞刀。 “蠢货!”上官金虹冷笑。 他早已看出,林诗音之所以没有武功还这么一副有依仗的模样,自然是靠的毒。 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自然也清楚,龙啸云死得那般快,毫无反应,几乎瞬息死亡,这样的毒药可不是普通的毒能做到的。 什么柔弱的女人,只要她浑身都是毒,就算没有武功又如何,剧毒永远都是比武功更难令人防备的东西,何况看看第二个箱子里的东西,她是真的没有武功吗? 这个没有姓名的江湖人的死去惊醒了站在旁边的其他几个路人,他们虽素不相识,此刻却不得不背靠背在一起,将后背交给对方。 但这样的抵抗毫无用处,上官金虹不过一个点头示意,金钱帮的人便一拥而上,留下的只是这些人倒在地上的尸体。 此时在场的人,除了林诗音身边的护卫和金钱帮的人,只剩下一个孤身的李寻欢和一旁被卷入的林仙儿,林仙儿很有眼色,也十分识时务,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李寻欢虽然孤身一人,但也没有人敢小瞧他。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但是更多的人出现了,从四处飞身而来了几名女子,从金钱帮众人之上一掠而过,她们都长得很漂亮,轻功也不错,武器却各有不同。 她们围着李寻欢,在李寻欢戒备之时,抛出了手中的白色卷轴,卷轴随着惯性滚落在地,尽数展开,上面的大字清晰的出现在李寻欢的眼前。 李寻欢的目光落到了上面,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杀尽天下……负心人?” 没错,这正是薛姚cos移花宫所做的计划。 薛姚已在无人注意之时,将从方才死去之人身上拿走的飞刀收进了空间,空间的波动告诉她,李寻欢的飞刀也可以提供她所需要收集的“价值”。 李寻欢的飞刀实际上不过是寻常的精铁打造,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可是被李寻欢使用过的飞刀,却被赋予了价值。 薛姚虽然不明白这个价值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条件,但是现在能在李寻欢身上薅到这个羊毛,自然是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这四个女子是薛姚特地花重金买下的武师,女子在江湖本就难过,武师属于是最底层的人物,若不是走投无路,没有女子会选择这条道路,哪怕女护卫或者女镖师,都比女武师要好得多。 前者有固定需求的客户,需要护卫但又要求女性的小姐之类的,并且身家清白值得信任,后者有固定的生计,镖师都是常年在一家走镖,时间越久越被信任,很多时候都是家传职业,唯有女武师,两者的条件都不满足,又因为别的原因无法从事其他职业,只有这一条出路,为了保住饭碗,甚至大多时候自卖自身,倒是便宜了薛姚。 将叶竹青默下的武功选了几本速成之道传给了她们,她们自然也十分忠心耿耿,速成之道虽然有弊端,但是比起武功只能练到一定程度便不能寸进的弊端来说,能摆脱武师的身份,还能不再遭受欺凌,有自保的能力,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事了,毕竟要不是走投无路,哪个女人愿意做女武师呢? “杀尽天下负心人?好一个杀尽天下负心人!” 上官金虹大笑道:“那么李寻欢是你的第一个目标了?” 薛姚却没有点头,身后的另一名女子走上前来,手腕一转,有什么东西从她手中飞出,直直射向李寻欢的方向。 李寻欢轻松的接住了,原来是一张请柬样式的东西,他展开来,上面写着的字让他眼神一暗。 薛姚见李寻欢看清了上面的字,这才开口道:“我现在杀不了你,可我也不愿意让别人取走你的性命。” 薛姚不知道对这类世界主角出手会有什么后果,但是第六感告诉她,这不是一个好的想法,所以她放弃杀掉李寻欢这个选项。 要让他悔恨,痛苦,也不必取走他的性命。 何况不止李寻欢将林诗音视为可以随意让来让去的物件,这里的整个江湖都充斥着对女人的贬低和忽视,薛姚不喜欢这个世界,好不容易能够有学习武功的机会,她自然会好好把握。 她指了指上面的字迹:“从今日起,我便是移花宫宫主林诗音,杀尽天下负心人,而你李寻欢的命,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来取!” 她最后看了呆愣在原地失魂落魄的李寻欢一眼,目光转向林仙儿:“移花宫也收留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 薛姚的目光落到上官金虹身上:“那箱金银财宝,便是我给金钱帮的报酬,请将此话传遍江湖——我移花宫,收留全天下无处可去的无辜可怜的被辜负的女子。” 那箱财宝价值连城,只传递个消息,显然是大材小用了,可是上官金虹也清楚,他今日是落入了这个叫做林诗音的女子的算计之中。 虽然可能她想算计的人一个是李寻欢,另一个是谁都行,只是刚好是金钱帮上官金虹罢了,但无疑,一个百晓生兵器谱第三的李寻欢就已足够达成她的目的,可是在她发现另一个被算计出演的人是兵器谱第二上官金虹的时候,她并没有退却或者放弃计划,反而大胆的更利用了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眯了眯眼,林诗音赌对了,金钱帮如今还没有达到他想要的规模和势力,他的确对这箱价值连城的财宝很心动。 上官金虹看向第三个宝箱:“我猜,那里面应该是空的。” 薛姚笑了笑,没有说话。 上官金虹可惜的眼神划过第二个宝箱,虽然那里面都只是一些不算一流的武功秘籍,可是只有第一个宝箱才是林诗音支付的报酬和补偿……应该补偿,是对她利用上官金虹的补偿。 第二个宝箱固然有用,但是上官金虹也不能强抢,那可不是出于江湖道义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不过是因为林诗音这个移花宫宫主武功平平,却能拿出众多流派的武功秘籍令上官金虹不敢动手罢了。 林诗音不可怕,但能提供这么多武功秘籍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他可不会认为,能够搜罗这么多江湖上未闻的不传秘籍的人,会是个简单的背景,而那个人提供了这些秘籍,却不代表他只能提供这样等级的武功秘籍。 只是这样的人,上官金虹竟然未曾听闻,他心中闪过很多念头和怀疑,最终都压在了心底,他有预感,今日之后,江湖会多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势力。 移花宫吗? 倒是有意思了,上官金虹有心想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上官金虹手一挥,金钱帮的人有序的上前搬走了那箱财宝,随后挨个撤离,最后转身的是上官金虹。 他朗声道:“移花宫宫主林诗音姑娘,在下记住了!” 上官金虹再没有看李寻欢一眼,大步离开了此地。 李寻欢沙哑着声音:“移花宫……诗音,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苦笑一声:“若是想要我的命……我……” “不可!”铁传甲着急的拦住了李寻欢想要说的话。 铁传甲恨恨的瞪着林诗音:“林诗音姑娘!你从小在李园长大,少爷待你不薄,你怎么能想要少爷的命?若不是当初你父母双亡投靠了少爷,你可能安稳到如今?怎么能做如此恩将仇报之事!” 铁传甲只差指着林诗音的鼻子骂她忘恩负义了。 薛姚嗤笑一声:“你家少爷风光霁月,是全天下最完美的圣人,而我嘛……” 薛姚看着李寻欢的眼睛,不闪不避,眼里只有一片冷意:“我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来说。” “李寻欢,你要是有种,现在就杀了,不然,以后就是我杀你了。” 第75章 李寻欢陷入极大的痛苦和挣扎之中。 他没想过事情会演变到这种程度,林诗音杀了他的救命恩人、结义大哥,若凶手是这江湖上的任何一个人,他都可以用他的飞刀,为他的恩人和大哥报仇,可这个人偏偏是林诗音。 他下不了手,对林诗音,他无法用出他引以为傲的飞刀。 可是如今,林诗音还说她要杀了他。 他没有怀疑林诗音的话,这更令他痛苦万分。 他自认他是爱林诗音的,她是他的青梅竹马,未婚妻,他的心上人,正因为如此,在知道他的恩人爱上了林诗音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痛苦,在情爱和恩义中,他无法两全,所以不得不靠喝酒来逃避。 可是……这不是他流连青楼和妓女鬼混的原因,他也十分茫然,林诗音说出的那些话,说他是故意逼她,故意要让她背负背叛的名声,他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些,他只是……他只是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做出这些事的时候,想要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但他清楚,他想要得到的结果绝不是现在这样,恩人身死,恩义无存,他甚至无法报仇,而情爱不再,只剩下仇恨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深深地看着林诗音,却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来,他想,他或许需要一些时间,重新思考这一切。 最终铁传甲强硬的拉着李寻欢离开了。 而林仙儿看了林诗音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话来,自己回了万花楼。 “失望吗?”叶竹青问薛姚,“林仙儿看起来并没有加入移花宫的意思,可惜了这么一个招牌美人。” 万花楼对面摆擂台,用巨额财宝吸引江湖人的注意力,再靠李寻欢的名气打响移花宫的招牌,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薛姚自己的江湖势力,这是薛姚一开始与叶竹青商讨后的决定。 既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是要有“价值”的东西,想要最大限度的进行全天下的搜罗,有自己的势力是最好的选择。 扯个与李寻欢有关的大旗,一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建立势力,传出名声,二是为了掩盖其他的行动目的,江湖本就轻视女人,更何况是一个因爱生恨的女人,在她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的时候,这是暂时妥协寻找一个挡箭牌的完美选择。 毕竟用毒一直都是下下策,出其不备的毒才能对付高手,然而真正的高手决心要杀了一个人的时候,绝对的武力值碾压,薛姚是无法使用出毒药的。 何况像杀了龙啸云和那个路人那样无色无味无声无息的触之即死的剧毒,的确如上官金虹猜测的那样,不是什么普通的毒药。 那是在红楼世界的仙草给她准备的,仅凭仙草留给薛姚空间里的数量来看,这种毒药确实十分稀少,薛姚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多少个世界,自然不敢放肆使用。 就连叶竹青都说这种毒药连他都不能反应过来,薛姚猜测,这怕不是普通的凡人能制作出的毒药,联想到仙草的神异,薛姚认为这毒药真正对付的对象,恐怕不会是普通的凡人,她更舍不得多用了。 薛姚叹了口气:“虽然少了这么个招牌美人,不过一开始的目的还是超额完成了,倒也没有那么可惜。” 一开始只不过是想利用李寻欢的名声罢了,如今另一个参与者是金钱帮的上官金虹,虽然他不好惹,薛姚也出了好大的血,但比起获得的东西,钱财这玩意才是薛姚最不必心疼的。 一个兵器谱第二一个兵器谱第三,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失去了一个临时起意想要招揽的林仙儿,倒也没有那么可惜。 叶竹青道:“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薛姚挑眉:“自然是练功。” “虽然意外碰见了上官金虹,但我没有打算变更我的计划,等我的武功足够应付李寻欢……” 叶竹青接话问道:“那你就试试真的杀了他?” 薛姚翻了个白眼:“那我就才出来搅风搅雨。” 叶竹青的语气有些失望:“这么没志气?” 薛姚无语道:“我明明对杀了他这件事有不好的预感,我干嘛要去挑衅自己的第六感。” “如果他真是我猜测的世界主角气运之子主角光环之类的,那只要我的武功水平能够达到可以应付他的地步,那就证明那时候我可以应付这江湖上的绝大多数人了,拥有了自保的能力的时候,才是我放心出来活动的时候。” “反正时间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保住小命,前期先苟着发育。” 说着,薛姚问道:“对了,李寻欢的飞刀什么情况,你研究出来没有?” 薛姚这么说是搞了一把李寻欢使用过的飞刀和用李寻欢的飞刀一样铸造的方式和材料制造的飞刀对比,想要搞清楚这两样飞刀究竟区别在何处,能够让空间判定那么大的价值差异。 一模一样的材质、铸造方式甚至是人选,一个毫无价值,一个价值高到空间发来提醒,这可不就是很大的价值差异。 叶竹青摇了摇头:“李寻欢使用过的和没使用过的飞刀本身没什么变化。” 薛姚疑惑道:“难道不是什么,见血或者没见血?跟着主人所以有了灵性之类的?” 叶竹青依旧摇头:“精铁制成的飞刀没入人体肉身,连骨头都没碰到,刀身上连磕碰的痕迹都没有,见血之后一清洗,根本分辨不出来两者有什么区别。” “非要说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叫做精铁飞刀,一个叫做李寻欢的飞刀罢了,只是文字叙述上的区别。” “奇了怪了……”薛姚想不明白。 叶竹青倒是没有纠结这个:“既然上个世界你的空间进化到能说话了,说不定这个世界过去,它现在不清楚的事情也可以进化到清楚,我觉得既然没有时间危机,倒也不用太着急解决这个问题。” 薛姚想叶竹青说的也对,她根本不存在什么到一定时间完不成什么就会被抹杀之类的设定,从仙草最初对她所说的话来看,最多她完不成会推迟她知道一切起源的真相的时间而已,对于她本身好像并没有什么惩罚之类的,她倒也不用太过于着急。 叶竹青倒是提出了别的东西:“与其纠结飞刀与飞刀的区别,不如你试试别的东西。” 薛姚疑惑:“别的东西?什么东西?” 叶竹青道:“李寻欢身上有价值是肯定的,但是你的武功不济,倒也不必招惹他,你总不能把他用过的飞刀全部给偷了,他不会任由你这么做。” 李寻欢的飞刀又不是可以自动无限循环生成的武器,虽然锻造方式不难,获得材料不难,但他行走江湖,也不能总是在等武器锻造好没有。 李寻欢平日里行走江湖,使用了的飞刀,他自己肯定是会回收的。 虽然这么听起来有点掉份,远远的耍帅飞刀杀了人,结果等人死了还要自己跑过去扒出来再洗洗继续用什么的……但这确实是事实。 不然要是用一把少一把,他还怎么潇潇洒洒的行走江湖,不过偶尔有遗失却是有可能的,所以薛姚薅走了一把也就算了,当时的李寻欢也没在意这点小事,但要是一直薅他的飞刀,李寻欢肯定得怀疑不是林诗音疯了就是别的什么阴谋。 薛姚好歹用着林诗音的身体,虽然现在由她支配,但她自认为往她认为好的方面用是可以的,比如放个牛逼哄哄的移花宫宫主,但随意摸黑身体主人的名声就算了,林诗音本人可不想当个疯子。 叶竹青道:“既然你的武功暂时不能把李寻欢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样偷武器的事就别做了,不如试验一下兵器谱上有名的其他人的武器是不是有一样的价值。” “不过那些人的武器可不同于李寻欢的飞刀是消耗品,你想要得到还得废一番功夫。” 薛姚恍然大悟:“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本来练武就不能闭门造车。” 她如今练习了《怜花宝鉴》,感谢仙草给她留下的宝藏空间,让她如今以林诗音成年人的身躯能顺利一日千里的修习武艺,而她如今又不像在上官丹凤的身体里不能吸引人的注意还得躲躲藏藏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林诗音除了李寻欢在意,也不会有什么了解又能威胁她的人在意她了,自然给她提供了足够的空间,何况还有叶竹青这个某世界的天下第一当场外指导,她对于自己能成长到和李寻欢相提并论的地步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 只是她清醒的知道,决定胜负的,除了本身武功的强大和内力的深浅,还要有足够的对战经验,如今手办大小的叶竹青可没法当她的陪练。 “本来我也需要积累对战经验,就照着兵器谱上的排名,挑着来试试,赢了除了能获得他们的武器,还可以增长对战经验。” 叶竹青笑了笑:“输了怎么办?我想你主动打上门的,对方应该不会怜香惜玉放你一马吧?” 薛姚眨了眨眼:“不是还有你吗?” 叶竹青只是变小了,不是失去武功和内力了,薛姚要是打不过,叶竹青那个牙签一样大小的剑照样能要了敌人的命。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薛姚搞到了一本兵器谱翻了翻:“你说我从第几十名开始挑战比较好?” 第76章 李寻欢还是远走关外十三年。 只是这一次,他远走的理由不一样,回来的理由也不一样。 十三年前,他的未婚妻杀了他的救命恩人和结义大哥龙啸云,而缘由却是两个男人都不敢诉之于口的——他的大哥爱上了他的未婚妻,而他却无法开口断绝他的念头,他的未婚妻难以容忍这样的他们,决定杀了他们。 龙啸云武功不济,死于林诗音身上的毒,但因为铁传甲的戒备,林诗音没找到对李寻欢下毒的机会,李寻欢的武功虽然能杀了林诗音,可是当时的情况令他无法清醒的下手。 他远走关外十三年,活在痛苦的折磨之中,是否为恩人报仇和是否要杀掉自己心爱之人的念头一直撕扯着折磨他。 所以他酗酒,疯狂的酗酒,成了人尽皆知的大酒鬼。 但他心里也还保持着理智,所以他未曾因为酗酒而影响了他的手,影响他的飞刀,他日日夜夜的用雕刻小象的方式锻炼着自己握刀的手,只是这样的情形落在身边的老仆身上,却令人误会。 雪下得很大,马车压在路上,一片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 李寻欢一边咳嗽一边放下手中的木雕,那是一个女人的小相,只是他没有刻出那个女人的脸,因为他不记得了。 这么说似乎有些奇怪,但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本该是记得的,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一个人,日日夜夜都在回忆,反反复复的回想回忆,他怎么会忘记她的脸呢? 可是当他拿起小刀,他可以雕刻他的身形,摩绘她的衣着,甚至连她身上带的钗环都能清晰的记忆起来,可是偏偏到了她的脸部,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因为他记忆中的表妹,是柔弱温和而安静寡言的,可是现实中…… “砰——” 马车似乎是撞到了什么,突然停顿了下来,因为向前的惯性被摇起的马车的前帘飞了一瞬,外面的寒风趁机钻了进来,又引起李寻欢一阵阵的咳嗽。 他习惯性的在咳嗽后打开酒壶喝了口酒,蔓延的酒味立刻被外面的人闻到。 老仆铁传甲担忧的劝道:“少爷,你的身子都这样了就别喝酒了。” 李寻欢习以为常的笑了笑了,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铁传甲在门外道:“雪太深了,方才马车的车轮膈到了被雪埋住的石块,我去搬一下,很快就好,少爷你千万别出来。” 外面的天太寒冷了,这不是李寻欢如今这样的破身体能待的环境,方才说话,为了不让寒风又吹进马车里,铁传甲连帘子都没掀开。 但李寻欢一如既往的没有听话。 铁传甲虽然衷心,可他只是个仆人,他劝不动李寻欢不要为了林诗音痛苦,也劝不动李寻欢放下龙啸云的仇,更劝不动李寻欢日日夜夜不顾身体的酗酒,以至于他明明武功高强,如今却成了个病酒鬼。 李寻欢抬手掀开了车帘,跳了下来。 马车确实撞上了埋在雪下的拦路石,因为雪太深太厚了,行路难免会出现点状况。 但吸引他目光的不是这样的状况,而是蔓延在前路的脚印。 脚印深深浅浅,一眼望不到来处,也望不到尽头,只有那一排,只有那一人,孤独的在雪地里行走着。 李寻欢忽然来了兴趣,他想见见这人。 于是抓着酒壶,仰头又是一口酒,带着浑身的酒气寻着脚印轻功追赶而上。 一个年轻人静静的站在原地,这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他很年轻,年轻得像以前的李寻欢,但是他和李寻欢不同,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他沉默的看向李寻欢的时候,他的眼中是倔强,是坚强和冷硬,而李寻欢却全然是忧郁。 李寻欢停下了脚步,又咳嗽了两声:“咳咳……你是在等人吗?” 风雪已经停了,他就这样站立在其中,冰霜不如他脸上的表情更冰冷,也不如他的语气更僵硬:“我在等人。” 李寻欢笑道:“你在等谁?” 他回答道:“显而易见,我在等一个追着我的足迹而来的人。” 李寻欢的笑意消失了,他忽然叹了口气:“我想,我与阁下当素不相识。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答道:“我原本叫阿飞。” “原本?”李寻欢咳嗽了两声,“那么现在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阿飞道。 “所以你暂时可以叫我阿飞。” 李寻欢被逗笑了:“好吧,阿飞,你是在等我?还是在等追着你足迹而来的人?” 阿飞冷冷道:“原本是在等追着我足迹而来的人,但现在,我确认我是在等你。” 阿飞终于动了动,但却是将埋在雪里的双腿给拔了出来,可以看得出来,他在此地站了有一会儿了。 阿飞穿着一身轻薄的衣服,看起来十分单薄,并不抗寒,一般的江湖人不会知道他穿的是什么,可是李寻欢不是一般的江湖人。 一门三进士,父子三探花,虽然听起来只有三人,可是进士与探花的底蕴背后,是庞大的家族和极高的地位,那不是江湖人涉足的领域。 所以他可以清晰的辨认出,这个少年身上看似轻薄的布料,其实曾经是给天下之主的贡品,一种奇特的蚕丝制成的布料,可自行发热保暖,价值连城,一匹难求,却被这个少年随意的穿在身上,随意的站在雪地里,被化去的雪水打湿、弄脏。 李寻欢忽然头疼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找上自己,但显然,这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他本不想惹麻烦的,他回关是因为昔日好友的朋友送来了一封信,他只想悄悄去,悄悄回,他不想惊动故人,更不想惹上麻烦。 李寻欢的朋友不多,寥寥数人,即便他远走关外,可是当他的好友的朋友送来求助信的时候,他实在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时隔十三年,他再次入了关。 只是没想到刚入关,就有了不妙的预感。 李寻欢忍不住又喝了口酒:“咳咳,那么,阿飞,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阿飞眨了眨眼,李寻欢的问题似乎是将他问住了,他沉默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嘎吱嘎吱的压雪声响起,失去了主人的马车姗姗来迟,铁传甲驾着马车远远的靠近,喊着李寻欢:“少爷,请你快回来吧,冰天雪地的,何必在外面站着呢?” 铁传甲走进了,才瞧见面色冰冷的阿飞,戒备道:“你是何人?” 阿飞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一样,没有理他,没有回答,仿佛刚才李寻欢的问题叫他陷入了困难的思考之中,让他不能分神出来关注别的新出现的人。 李寻欢笑道:“他叫阿飞,是我的新朋友。” 李寻欢伸出手:“阿飞,要不要上我的马车,我请你喝酒。” 阿飞奇怪的看着李寻欢,这个人毫不在意他刚才的不友好,也不在意他的不回答,自顾自的说要请他喝酒。 但阿飞喜欢酒,因为某人的影响,他特别喜欢酒,可是又因为某人,他总是不能尽兴的喝酒,所以他闻着酒香,有些馋了。 看出阿飞的意动,李寻欢笑了笑,这个少年的心思没有那么深沉,浅显得像一张白纸,养大他的人一定很爱护他,才会让他养成这样的性子。 李寻欢没有再多问一句他的意见,直接拉着他上了马车,少年没有拒绝,默认着跟了上去。 “你请我喝酒,我便不跟你要东西了。” 阿飞灌了几口酒,眼中露出满足的神情。 李寻欢好奇问道:“哦?原本你找我,是为了跟我要东西的?” 阿飞点了点头:“是的,我找你是想跟你要一样东西?” 李寻欢问道:“你想要什么?” 阿飞放下酒杯,目光一转,看向一旁雕刻木雕的刻刀:“你是李寻欢吗?百晓生兵器谱第三的小李飞刀李寻欢?” 李寻欢笑出了声:“咳咳……我以为你找上我,总该知道我长什么样子的。” 阿飞偏了偏头:“我只是确认一下。” 阿飞道:“我原本想要你的飞刀。” “要我的飞刀?”李寻欢有些错愕,“你该知道,飞刀是我的武器,没有江湖人会轻易将自己的武器送人,即便是我的飞刀也一样。” 阿飞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甚至赞同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也不会把我的剑送人,所以我也没想过你会直接同意把飞刀送给我。” 李寻欢又问道:“那要是我答应送给你,你会怎么做呢?” 阿飞看着李寻欢道:“我要飞刀送给我的阿姐过生辰,我想来想去,也找不到比李寻欢的飞刀更令她满意的礼物了,所以如果你不答应给我,那我只好靠我的剑了。” 李寻欢微笑:“靠你的剑,你要把你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吗?” 阿飞睁大了眼,似乎被李寻欢的话惊到了:“当然不是,我只是要给阿姐送生辰礼物,不是要给阿姐送生辰噩耗。” “我只是想要和你友好的比试一场。” 第77章 李寻欢笑了笑,并不是嘲笑,而是好久没有听到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话了。 远走关外这么多年,他都快忘记了,以前的自己也是这么无知无畏意气风发的在江湖上闯荡,最后还闯荡出了个江湖兵器谱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的名号。 哪怕他已经离开关内这么多年,却依旧有人惦记着他。 李寻欢回道:“我的飞刀,不适合与人比试。” 飞刀不同于剑这样的武器,出手无回,出必见血,用来“比试”这样友好的交流方式,不适合他的飞刀,所以他未曾与人这样切磋比试。 阿飞并没有在意,又倒了杯酒一口饮尽,咽下杯中酒的时候,脸上露出馋足的表情。 阿飞放下酒杯道:“所以我说的是原本打算。” 李寻欢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何你阿姐的生辰,你要送的礼物会是我的飞刀呢?难道你阿姐与我是旧相识?” 阿飞听到这话,抬头看了李寻欢一眼,摇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阿姐只是喜欢收集那些百晓生兵器谱上有名的武器,我想了好久,才决定选择你作为目标。” 李寻欢哭笑不得,以为阿飞选择他的原因是他的飞刀不如别人的武器,就数量上来说,他的飞刀要是因为动武丢失一把也没什么所谓的,要是找别人要武器,那恐怕就不是友好的比试,而是一场守护自己武器的生死之战了。 毕竟江湖人,特别是出名的江湖人,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武器送给别人,更何况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人。 阿飞道:“不过原本我也没想好是不是真的要送飞刀,因为阿姐不让我现在跟人比武。” 李寻欢有些好奇的看了眼阿飞的剑,从外形上来看,那是一把好剑,不像是个花里胡哨的装饰品。 李寻欢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说法?为什么你的阿姐不让你现在跟人比武?” 李寻欢并不认为眼前的阿飞武功不济,这是一种直觉,一种行走江湖多年对高手的直觉,从这个少年的透露出的气质来看,他认为阿飞在剑道上必定不凡。 阿飞叹了口气:“阿姐说,男子二十才及冠,未及冠前就不算成年,不许我未成年就胡乱找人比试,我如今才十九岁,要想找人比试,还得再等上一年。” 李寻欢大笑起来:“从未听过这样的事……你阿姐竟然是到了如今还将你当做一个小孩子吗?” 他并非是嘲笑,只是实在觉得这样的事听起来可乐极了,如阿飞所言,他的阿姐如今还将他当做小孩子对待,可是他明明距离二十也就一年的时间,难不成时间一到,就自动成小孩变成大人了吗? 小孩变成大人,那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需要经过不断的成长和锻炼,在尚且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要开始的,直到到了一定的时间才能够磨练好成长为大人,阿飞的阿姐这样的想法着实是可爱,但是却能看出她对阿飞的爱护之情。 笑着笑着,李寻欢在心里叹了口气,当大人哪里有当小孩子快乐呢? 阿飞点了点头:“确实,阿姐如今也将我当小孩子,阿姐说当大人哪有当小孩子快乐,所以叫我珍惜如今的日子,毕竟我不能永远当个小孩子。” 阿飞还没有说的是,当初他被自称是他舅舅的徒弟的阿姐找到,阿姐说他以前过得日子,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过的日子,所以要将那些时间都给他补回来。 当他觉得自己应该成长为一个大人的时候,阿姐说有她在,他大可以保持一个小孩子的性子,因为这样的单纯和真挚远比成长为一个大人的品质难能可贵。 只是这些就不必告诉眼前的李寻欢了,他虽然被阿姐当做小孩子养,可也不是真的小孩子,不然他不会在全天下都传着移花宫宫主对李寻欢恨之入骨要亲手取他性命的时候,轻易的察觉到阿姐其实并不在乎什么李寻欢什么小李飞刀,还有那个与阿姐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的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阿姐从来没将他们看在眼里。 应该说,阿姐不在意这个江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 阿姐说,既然这个江湖被男人占据,瞧不起女人,那她就要站在所有男人的头顶,叫他们从此知道女人的可怕,记住女人的地位该在他们之上。 在她的伟业达成之前,这些男人不过都是她利用的工具,都是她扬名立万的踏脚石,谁会那么在意脚下的石头是什么。 虽然他也是个男人,但他觉得阿姐说得对,因为他依稀记得,自己的母亲也一定曾经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尽管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母亲的印象越来越淡,但他不会如同江湖上的那些男人一样轻视女人。 阿姐这么厉害的人,竟然都没有上百晓生的兵器谱,这些轻视女人的男人,迟早会为他们的傲慢和偏见付出代价。 就连李寻欢也一样。 他的优点毋庸置疑,他是一个极其有魅力的江湖君子,很多人愿意和他交朋友,也很乐意与他做朋友,可是他的缺点也显而易见,他与这江湖上那些轻视女人的男人们也没有任何的不同。 阿姐说,不应该因为一个人的缺点而否认他的优点,因为人无完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完美的,哪怕是神仙也一样。 所以他接受了李寻欢的邀请,喝了他的酒,上了他的马车,他的确感受到了李寻欢的魅力,愿意和他短暂的交个朋友。 马车在雪地里缓缓的行进,雪化之时尤其的冷,天色也渐渐暗淡。 李寻欢对阿飞道:“阿飞小兄弟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呢?” 阿飞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我出门之前告知阿姐,我想一个人出来游玩,所以能在外面待很长的时间。” 李寻欢笑了笑,经过这一路与阿飞的攀谈,他觉得这个少年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于是忍不住动了与他同路的心思:“既然没有安排,那不如与我同行?” “我已经离开中原许久了,此次回关乃是受朋友邀请,若是你漫无目的,倒是可以和我一起行动。” 阿飞想了想,问道:“你的朋友是谁?” 李寻欢笑道:“你或许也听过他的名字,嵩阳铁剑郭嵩阳。” 阿飞立刻道:“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四,嵩阳铁剑郭嵩阳!” 李寻欢道:“正是他!” 阿飞不知想了什么,顿了顿,才继续道:“原来他是你的朋友。” 李寻欢并没有注意,回答道:“我的朋友不多,他算是一个。” 阿飞挑眉,他心道,阿姐的情报网中,似乎从来没有人提到过这一点,嵩阳铁剑郭嵩阳和小李飞刀李寻欢竟然是朋友? 阿姐的情报网有两条来源,一条正是移花宫现在使用的这条,阿飞的权限足矣知道所有的信息,阿姐从来不隐瞒他任何事情,包括他自己的身世。 虽然阿姐嘴上说让他当个小孩,但她那是从来不会过分磨练他,也不会让他因为武功高强而出面替移花宫办事,可是在教导上却也是做足了的。 她喜欢阿飞真诚的品质,所以也不会胡乱的欺骗他,愿意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叫他好好看,好好学,良好的品质固然可贵,但也不要因此轻易被人欺骗。 而另一条消息来源很神秘,阿飞知道阿姐身边还有一个神秘人,似乎是个剑道高手,神出鬼没,无痕无迹,阿飞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人,但仅凭借他偶尔通过阿姐之口告知的几句指点话语,阿飞的剑法便能突飞猛进。 这条消息的来源似乎就是这个神秘人,知道很多江湖隐秘之事,不过这些事情总是需要阿姐自己去验证。 而今,这两条消息来源里,都没有提到嵩阳铁剑郭嵩阳和小李飞刀李寻欢竟然在十多年前就成为了朋友,阿飞觉得,他似乎应该接受李寻欢的提议,就跟着李寻欢同路一段时间。 于是阿飞点了点,应道:“那好,那我就跟着你。” 马车停了,铁传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少爷,附近就这一家客栈,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明日一早再出发。” 李寻欢应了声:“好。” 掀开门帘,外面的风也已经停了,只是格外的冷,李寻欢带着阿飞下了马车。 铁传甲道:“我方才已经去给店家说准备一桌酒菜,少爷和朋友先吃着,我去将马车拉到后院去,顺便喂喂马。” 铁传甲向来周到,李寻欢习惯了,点了点头:“阿飞,我们先进去吧。” 阿飞看了眼客栈的名字——无名客栈。 阿飞笑出了声:“好。” 李寻欢带着阿飞走了进去,却有些好奇的发问:“你方才为何发笑。” 阿飞笑道:“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有人说,江湖人行走在外,要是会在一间客栈里发生什么大事,那在关内的客栈就一定会叫无名客栈,关外的客栈就会叫做龙门客栈,此刻看到这间客栈叫做无名客栈,忍不住有些想笑。” “哦?”一个沙哑又阴冷的声音坐在一旁道,“那你再说说,这间无名客栈里,究竟会发生什么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发出加班狗的尖叫! 第78章 这个客栈从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里面的生意却相当的好。 小小的客栈大堂内,几乎所有的桌子都已经坐满了。 说话的人正是坐在进门门口,左手边的一桌,那人的声音阴测测的,看上去脸色也阴沉沉的,他那一桌坐了三个人,除了他之外,另一旁坐着一个脸色青白的瘦高的个子的人,另一边坐着一个身胖如山肥墩墩的满面红光的一个人。 说话的这人体型居于他俩之中,看上去正是一个正常男人的体型,空着的一条凳子上放着一个奇怪的背篓,里面似乎有嘶嘶的声音,像是装了一背篓的蛇。 这几人身上都纹着蛇纹,李寻欢以为是自己离开关内太久了,竟不知道江湖上何时出了这样一派人物。 因为他们几人听呼吸,内力不浅,武功都还算不错,而身上同样的蛇纹,看着不像是乱纹的倒像是有什么传承说法一样,虽然他们三人体型相差如此之大,外表也并不相似,但很明显能看出他们就是同出一脉的,还有那泛着幽蓝光芒的纹身,叫人一眼便能瞧出来,他们身上是带着毒的。 他们背后靠得近的有一桌人,是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年纪都不算轻,但这个女人还是十分有气质,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而这两个男人,一个弓腰驼背,体态丑陋,另一个虽然身材挺板,可是脸上有好大一块黑色的斑。 这个女人的武器是一条鞭子,这不是一条普通的鞭子,似乎是由金属做成,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上都带着细小的倒刺一般的尖刺,可以想象,这条鞭子打在人身上,不仅仅会有被鞭笞的疼痛,还有那些尖刺几乎能把皮肉给刮掉。 弓腰驼背的那个男人,杵着一根拐杖,拐杖的下半部分是一个金属倒钩,上面暗沉的血迹斑驳,带着红色的锈,两者交融在一起几乎令人分不清。 而那个脸上有斑的男子,手中却拿着一个与他本人格格不入的折扇,折扇是铁制的,明显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折扇,里面应该还有机关,是这人当做武器所用。 在他们对面的却正相反,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男人十分年轻,长的也很清秀,而那两个女人,都带着面纱,体态婀娜,像是两个美人,他们似乎都没有携带什么武器,身边空荡荡的。 在他们之前还有一桌,那是三个胡茬满脸、身材魁梧的大汉,大大咧咧的把武器摆在一旁,身上带了些行李,像是在出远门。 而进门右手边的那两桌,两桌都只孤零零的坐了一个人。 一个是穿着黄色衣袍,带着斗笠的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另一个则是身着粉衣,飘飘欲仙,头上簪着精致的簪花的漂亮少女。 左手这一边,虽然他们的姿态平静,可从这平静的气氛中,李寻欢也嗅到了几丝僵硬的气息,这几桌人都在互相戒备着。 而右手边这两人虽然孤身一人,可姿态却十分的随意,甚至左手边的人对他们的态度更为慎重,有些敬而远之的意味。 黄石衣袍,带着斗笠,这样的打扮让李寻欢想起了一个帮派的名字,这人像是金钱帮的人。 进了门,李寻欢和阿飞都没有讲话,倒是在柜台后的掌柜迎了出来。 “客官里面请,方才那位老仆已经来安排过了,行李可先往楼上放,这大堂没什么位置了,倒还有两桌客官是一人,若是想坐,客观可以自行去问问能不能拼一个桌?” 若是可以,李寻欢其实并不太想要在这里,因为很明显会惹上什么麻烦,毕竟他进关内是十分低调的,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进了关。 但舟车劳顿,他也确实想要在堂内坐坐,喝点小酒吃点东西。 金钱帮和不知名的少女,李寻欢犹豫一番,准备去往金钱帮的方向,那个少女明显不是善茬,因为她太不像一个江湖人。 她应该出现在大家闺秀的闺房,赏花宴的聚会,总之,不该出现在这里,入关三不管的混乱地带的客栈里。 可她偏偏出现了,并且这么多人都十分畏惧她的模样,所以她应该不简单。 李寻欢心里暗自叹气,他是离开关内太久了,时隔十几年而已,他竟然感觉到了如此陌生的感受,他明明在关内待的时间更长,可是却觉得如此生疏。 江湖代有新人出,在这个小小的客栈里他就见到了这么多不简单的人物,可是绝大多数,他竟然都说不出来路。 李寻欢正欲带着阿飞往里走去,却不曾想,阿飞直接走到了那个少女的地方,随后将剑放在一旁,笑着道:“没位置了,姐姐,我们拼个桌不介意吧?” 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地方,那少女明明看上去年纪比他还要小,他却叫人家姐姐。 而那少女也应了,咯咯的笑了起来:“好呀。” 她目光扫过阿飞的剑柄,那里刻着一道花瓣模样的暗纹,没有人注意,这道暗纹与那少女头顶上簪花的镂空花瓣纹路一模一样。 少女的态度比想象中要好,或者说,她对阿飞的态度比别人的要好,看着客栈内众人脸色各异的表情,李寻欢得出了这个结论。 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女是什么来路,但是既然阿飞是他刚交的朋友,那他愿意相信这个朋友,所以李寻欢也走了过去。 阿飞坐了少女的侧旁位置,李寻欢自觉不好挨着别人太近,正欲坐到少女对面去,谁料那少女突然开口道:“你别坐我对面。” 李寻欢一愣,随后无奈笑道:“姑娘……” 李寻欢看了眼阿飞:“我与这位小兄弟是一道的。” 阿飞点了点头:“姐姐,他与我是一道的。” 少女撅了撅嘴,似乎有些不满的模样,随后道:“好吧,那你坐旁边去,别坐我对面。” 李寻欢无奈坐到了阿飞的对面,咳嗽了两声,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 那少女摇了摇头:“我要看美少年,谁要看你这老菜帮子坐我对面的脸。” 李寻欢哭笑不得。 李寻欢虽然如今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好歹当年他也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若不是容貌出众风姿仪态皆佳,怎么可能会被点为探花郎。 即便如今上了年纪,可仍旧是个极其有魅力的男人,这少女明显是看不惯他的模样,叫李寻欢倒是无话可说了。 只不过她没有赶走李寻欢,李寻欢也随她去了。 只是说到美少年,李寻欢这才看向阿飞,方才他笑起来,李寻欢才看到他脸颊旁边竟然有两个酒窝,难怪叫着姐姐笑起来甜甜的,这少女对他态度和别人就是不同。 忽然,门外又有热闹的声音响起,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一掀,走进来,看着坐满人的客栈,他皱了皱眉头。 大汉问道:“掌柜的,还有没有客房?” 掌柜连忙跑了出来,门外又进来好几个人,外面喧闹的声音显示,他们还有很多人。 “哟,客官,不巧了,客房还有,但是大堂没有位置了,今年的雪比往年的雪都要大,原本再走几里就是小镇的,那里有更大的客栈,于是这雪大了,从关外走到这儿,刚好夜黑,所以小老儿这客栈最近都满满当当的。” 这种不是繁华地带的客栈的客房,自然不会在屋中摆着桌子,客房只是拿来睡觉用的,他们这么多人要住店,肯定要吃东西,但这大堂确实是没有位子了。 那大汉皱了皱眉头,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要一张桌子,我们挤一挤轮换着吃。” 掌柜为难的看了一眼大堂内,听见的人都没动静,他也不敢上前去吆喝。 “喂——”那少女开口,对着旁边穿着黄衣的人道,“过来坐坐。” 那人抬眼看了眼门口的几人,又看着那对他招呼的少女,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过来。 掌柜连忙上道的将桌上的东西都端了过来,那几个大汉走到被腾空的桌子边坐下,顺便道了声谢,看得出来,他们的表情有些意外,看了穿粉衣服的姑娘好几眼,最后因为不知道有什么缘由,没有再多说话。 那黄衣男子坐在少女对面,端起酒杯喝着酒,并没有和他们这桌人讲话的意思。 少女倒是笑了笑,轻声道:“对嘛,我们只是路过,掺和他们的事做什么?” 少女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但是今日坐在这里的人似乎都另有目的,对于少女的话都没什么反应,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总归大家都没什么动静。 铁传甲走了进来:“少爷,行李都放好了,客房也收拾好了,少爷等下累了可以直接上去休息。” 他顿了顿:“少爷的朋友的房间就安顿在隔壁。” 阿飞道了声:“多谢。” 铁传甲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少爷,我在外面看到了金狮镖局的旗子,似乎是刚刚押镖回来。” 第79章 旁边一桌上的人听到金狮镖局四个字,向他们望了过来,但随着又有更多的人进来,他们收回了目光,抓紧吃东西,吃完起身,换了刚进来的那几个人。 若说方才的人还十分低调,现在进来的这几个,怕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金狮镖局的人。 李寻欢眯眼瞧了瞧,又很快低下头喝酒,似乎有意避开那几人的目光。 不过有些多此一举,这几人根本没将客栈里的人放在眼里,再怎么奇怪的打扮都没能叫他们多看几眼,将目中无人显露的淋漓尽致。 那少女轻哼一声:“原来是金狮镖局的疾风剑诸葛雷。” 黄衣人未曾说话,李寻欢也没有开口,阿飞好奇的问道:“疾风剑诸葛雷,他很有名吗?” 他并没有掩饰他的声音,以很正常的语气说着话,金狮镖局的人,离他们如此之近,自然也听得见他们说话。 旁边的人正是诸葛雷。 听到阿飞的话,他并没有直接向阿飞挑衅,而是大声道:“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太行四虎的事儿吗?” 被叫做老二的人,眼睛一斜,往阿飞这桌撇了一眼,瞧见这是个面无白须的年轻小子,声音更大了:“怎么会不记得?” “那太行四虎,别人称他们一声四虎,还真当自己是只老虎了,竟然敢来动大哥的货。” “四个人猖狂不已,还敢对大哥说,只要你在地上爬一圈,他们就放你走,否则的话,不但要留下你的货,还要留下你的命。可惜他们只有猖狂的嘴,没有猖狂的本事,自然被大哥教训了。” 另一个坐在一旁的人也大声道:“正是如此,然后他们是在太行山下打家劫舍做久了,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大哥的剑都已插进他们的喉咙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去握刀呢,就这点本事也敢把这牛皮吹破天。” 另一人笑道:“现在这江湖上年轻的小伙子,哪个不是这样?前辈们懒得与他们计较,他们倒真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了。” “不是俺赵老二吹牛,这江湖上,若论掌力之雄厚,还得是咱们的总镖头的金师掌,要是论剑法之快,自然是咱们大哥疾风剑了!” 三人像是一起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吵得在客栈内的众人都微微皱了皱眉,只是还没有人讲话,风雪将客栈的门帘掀起,两道鲜红的人影站在门口,众人的目光一时之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个人披着血红的披风,披风的颜色十分暗沉,看上去像是被鲜血浸染而成一样。 众人盯着他们看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的打扮十分的惹人眼目,而是因为在风雪掀开门帘,让众人看见他们的身影之前,几乎没有人听到他们走近的脚步声,这两人轻功卓绝,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客栈,是有什么目的? 这两人沉默不语,轻轻地走进了客栈,因披风上已经沾满了落雪,他们在走进来的时候,脱下了披风,里面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这两人身材枯瘦,看起来像两根竹竿一样。 他们的行动十分的同步,但因为他们的身材和打扮,看起来又十分的诡异,他们俩就这样同手同脚的走到了诸葛雷的面前。 他们虽然枯瘦,但身高却十分的高,这让他们站在坐着的诸葛亮旁边,显得十分的有压迫感。 这一桌人忽然紧张了起来,旁边两人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而诸葛雷咽了咽口水,装作镇定的问道:“两位有何贵干?” 其中一人忽然开口道:“你要是像狗一样在这地上爬一圈,我们就放你走。” 另一人继续道:“否则你就要留下你的货,还有你的命。” 这两人说出了,刚才三人说笑时一模一样的话来,但此刻没人觉得他们是在说笑。 因为他们的表情十分认真,他们的语气也十分认真,他们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这又是谁?”阿飞在一片寂静中又开口问道。 少女依旧好脾气的回答了他:“他们应该是碧血双蛇吧?” 诸葛雷的脸色忽然苍白了起来:“两位……” 他站了起来,可是依旧没有这两人高,气势上怎么也比不过,甚至他还弯下了背脊,“两位似乎与我们金狮镖局有什么误会?” 其中一人阴测测的回答道:“就算你打着金狮镖局的旗号,刚才那话也不会是误会。” 另一人嘲讽道:“就凭你……也算是疾风剑吗?” 诸葛亮的额头忽然滑下斗大的汗珠,他连声道:“不敢不敢。” 坐在一旁的赵老二也站起身来,恭敬地回答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碧血双蛇,两位怕是误会了,我们这一趟是回程,货在关外已经空了,没有押镖回来,也没有什么货,两位……” 赵老二的话还没有说完,其中一人的手腕一抖,一件什么东西如绸带般柔软地从他手中滑落下来,定睛一看,原来那是一柄软件,在它使用之时,这柄软剑便直如立尺。 不过眨眼之间,如绸带般的软剑往赵老二脖上一绕,他的脑袋便跟着那柄利剑一起从空中飞舞了起来。 软剑被收回了手腕之处,而那头颅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大堂的地面之上。 整个头颅都被切掉了,出血量是极大的,那喷薄而出的鲜血尽数喷在了站在一旁的诸葛雷身上,让他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浇透了。 诸葛亮浑身一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黄布包裹,他抬头道:“两位要的货,可是这个货?” 那碧血双蛇其中一人笑道:“你我心知肚明,我要的货不是这个货,还能是哪个货,你要早点这样识趣,你的兄弟也不必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而另一人却不依不饶:“货给了,你还没有爬呢?” 诸葛雷定定的站了一瞬,似乎是身体一僵硬了,随后青白着脸趴在地上,真的围着桌子爬了起来,像一条狗一样。 李寻欢忽然叹道:“原来,疾风剑诸葛雷竟然变成了这样,难怪他还能活这么久。” 阿飞却道:“这江湖上难道得了名号,竟然是这般简单的事情?听着疾风剑三个字,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没想到竟是个愿意在地上学狗爬的人物。” 诸葛雷低着头趴在地上,没有讲话,倒是那碧血双蛇,眼睛扫了过来。 一桌的少女却忽然骂道:“人家活的久不久,干你什么事?就你长了一张嘴,爱说书去别桌说去,别在这里打扰我。” 李寻欢莫名被骂,只是看着这少女小得能当他女儿的年纪,摸了摸嘴唇,住了嘴,没有再说话,他自觉得是不好跟女人讲道理的,自然也不会在此刻为自己讲道理。 阿飞眨了眨眼,那少女对着阿飞道:“你还小,行走江湖,交朋友要多长个心眼,别有什么好的坏的,都跟着学。” 阿飞乖巧的笑道:“好的,姐姐。” 只是这少女骂人似乎只是想平息这件事,可惜那碧血双蛇并不领情。 其中一人目光一扫,似乎是觉得李寻欢这个中年人怕是不太好惹,于是,将目光对准了接话的阿飞,他看着年纪轻轻穿着的衣着也十分富贵,就连剑的剑鞘也花里胡哨的样子,一眼瞧过去,倒像是个公子哥一样。 于是他对着阿飞道:“疾风剑吗?江湖上能叫出来,自然也是有几番道理的。至于我看不起他这个名号,自然是我的剑比他的剑要快。” “方才这人说的也没错,现在的小年轻,毛都还没长齐,就学人家闯荡江湖,前辈懒得跟他计较,还一个个的当自己有多厉害似的。” “小子,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看在你年纪轻轻的份上,你也在地上爬一圈,刚才你冒犯我的话,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这话说的,阿飞微微眯起了眼睛。 其余的人目光也都隐晦的盯着这边,他们似乎是想看看这个少年究竟有几斤几两。 阿飞坐在侧边,只需偏头便可以看见他们俩,只是阿飞没有偏头,也没有看他们,倒是悠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后又一口饮尽。 阿飞放下酒杯,两手放在了一旁桌子上的剑柄上,似是天真的问道:“原来,这所谓的碧血双蛇,听起来似乎厉害,没想到实际上倒也不怎么样嘛。” 阿飞看着李寻欢,像是求证般的说道:“我阿姐说,这江湖上有名有姓有号的人,大多是沽名钓誉,没什么好重视的,若是遇到那等要拿名号摆出来才能与人讲话,那更没什么好怕的了,那说明他们要先把名号摆出来,才能震慑住别人,不然的话就轻易被别人发现他们名不副实,这他们的老脸往哪搁呢?一开始我还不相信,没想到这么快就见识到了,我阿姐说的竟然全都是真的。” 李寻欢和黄衣人还有这少女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们都是被阿飞说的话给逗笑了。 那碧血双蛇其中一人目光一暗:“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 第80章 那人又是手腕一抖,看似是要将这方才取赵老二首级的那招再重演一遍,可是又忽然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脖子尖忽然出现了一丝极细小,像红线一样绕在脖子上的红色线条,那是一道割喉的剑伤! 众人发现这一点,乃是那伤口越扩越大,这一剑割断了脖子间的大动脉,血液喷薄而出,再次铺洒在了大堂的地面上,也浇到了趴在地上的诸葛雷的另一半身上,这下他浑身都成了一个血人了。 “好快的剑!”李寻欢惊叹道。 所有人回神之后,心里也都是在想,好快的剑,若不是察觉到他放在剑柄上的手已经变成了握住剑柄,怕是没人知道这剑是他出的。 阿飞轻轻将最后一点剑身,顺着剑鞘的位置推回了去,剑柄与剑鞘合拢,发出轻轻一声咔嚓的声音。 碧血双蛇中的另一人这才回过了神,他的脸色本就苍白,这下变得更加苍白了。 他发着抖问道:“他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你就这样……就这样杀了他?” 随着这人的话音一落,那被割了喉的尸体,终于反应了过来,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阿飞终于第一次偏头看向了这人,淡淡的笑道:“他叫我学狗爬,竟然是开玩笑吗?那现在我叫你学狗爬,你觉得我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呢?” 那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随后,带着难看的又哭又笑的表情,抽出他的剑,对着阿飞:“我不与你开这个玩笑!” 他的剑也很快,快到所有人只觉得一眨眼,剑尖便已到了那少年的面前。 但是阿飞的剑更快! 这次大家都瞪大了眼准备要看这少年出剑,可是仍旧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剑的,碧血双蛇的另一人,便也跟前面一个人一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黄色的包裹自然也重新落到了地面上,诸葛雷一咬牙,便扑上去将那包裹拿了回来。 他小心翼翼的瞧了瞧阿飞的脸色,这年轻人接连出了两剑,第一剑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有看清,而第二剑明明是他全神贯注着睁大了眼睛看的,却仍旧没有看清,他自然知道自己和这年轻人的差距。 若说在那年轻人杀掉碧血双蛇的第一人的时候,他还想着,若是他能偷袭这年轻人一把,只要偷袭成功了,今日这般碧血双蛇逼他学狗爬的事就能找回面子,可当这年轻人杀了碧血双蛇第二人的时候,他便完全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虽被人称为疾风剑,可在今日,他的剑快不过来找麻烦的碧血双蛇,也快不过这杀掉碧血双蛇的年轻人,他能活到现在,还是有些许自知之明的。 所以他在年轻人不在意的神色下抢回了货,只要货还在,只要金狮镖局的招牌不倒,碧血双蛇又死了,今日这样丢脸的事,迟早会被江湖上其他的新鲜事掩盖过去的! 这里已不是久留之地! 诸葛雷伸手在脸上一抹,擦掉了多余的血迹,虽然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干净处了,可是他仍旧坚定了他的想法,他抓着自己的剑,怀揣着那个引起血案的黄色包裹,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另一个镖师看了眼地上赵老二的尸体,最终也放弃了多生事端耽误时间的想法,跟着诸葛雷跑出了客栈。 外面短暂的产生了一阵喧哗,但随后似乎被诸葛雷镇压了,接着众人听到了马车离开的声音,他们一行人竟然准备连夜赶往小镇,不在这处停留了。 客栈的其余人顿了顿,随后有些人起身回房,有些人从大堂正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只剩下李寻欢和阿飞还有黄衣人和那少女的这一桌人。 阿飞将最后一口酒饮尽:“看来阿姐又说对了,这无名客栈,总是事故的高发地。” 李寻欢笑了笑:“若不是阿飞兄弟的剑够快,恐怕这场事故结束得还没这么快。” 黄衣人忽然起身,对着少女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少女扬了扬头,似乎是在回应他。 这人从一开始到结束,从坐下来到站起来,从头到尾,就只说了那刚才的一句话,将自己只是路过,是个路人的身份,贯彻了到底。 少女也放下筷子,她装模作样在这吃了好一会儿了,其实也是想看热闹,如今这热闹没了,人也走空了,她本来也只是路过,自然也不打算再留在这里了。 这一次她连招呼也没打,直接就起身离开了,还是阿飞主动道:“姐姐慢走。” 那少女才看了眼阿飞点了点头。 李寻欢有些好奇的问阿飞:“你们认识?” 阿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认识她,她可能认识我,不过这不重要。” 李寻欢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认识她,她却认识你?她明明一开始对你态度很好,这会儿离开却连招呼也不跟你打了,这是发生什么了吗?” 想着这姑娘从头到尾对他都没有一个好脸色,李寻欢不禁猜测道:“难道是我连累你了?” 阿飞摇了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阿飞思忖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态度冷淡了下来,不过我们本来也不熟,她离不离开都没有必要跟我打招呼的,我阿姐说,女人不理你,不要跟她问为什么,自己想就好了,越问会越生气的。” 李寻欢笑道:“那你自己想,能想出个什么来呢?” 阿飞眨了眨眼:“想不出来就不想了,下次遇到了再想。” 李寻欢哈哈大笑,觉得这小兄弟真是个妙人。 也许是今天酒喝多了,又在外面吹了风,在这坐了好一会儿,李寻欢笑着笑着,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这一阵咳嗽可比白日里的大多久,咳了个惊天动地的模样,一直不停,听得人快喘不过气来。 铁传甲在一旁忧心忡忡的递上了药丸,忍不住絮絮叨叨:“少爷今日的酒喝得太多了,本来冬日里身子就不大好,这几日咳嗽比往日都频繁,怎么还喝这么多酒?” 阿飞看着那药丸,问道:“咳嗽的人不该用喝酒来治疗。” 但李寻欢是就着那酒将药丸吞了下去,他似乎并不想吃药,但是又懒得拒绝他衷心的仆人,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如果想接下来耳边少一个人的絮絮叨叨,能够清净一点,最好接受老仆照顾的好意,尽管是就着酒吃下去的药。 听到阿飞的话,李寻欢笑道:“可是不舒服的人,应该做些让自己舒服的事情。” 阿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好吧,你似乎说的对。” 阿飞被教育得很好,不会对别人不想说的事情刨根问底,当然,那只是在面对他所认可的人面前,他觉得应该给予尊重,李寻欢暂时是他短暂认可的朋友,所以他选择暂时的尊重他。 酒已饮尽,夜也已深。 也许是吃的药起了作用,李寻欢的咳嗽终于平息了下来。 他从怀中摸出一节木头,又摸出一把刻刀,随后雕刻起来。 他对着阿飞道:“阿飞小兄弟,你可以先回去歇息了。” 这一次,阿飞虽然好奇的看了眼他雕刻的东西,但是没有再问什么话,点了点头,回房休息去了。 …… …… 马车在雪地里再次前行,阿飞坐在李寻欢的马车中,里面被布置了暖炉,所以马车内温暖如故。 他想着,似乎有人照顾着出门,确实比他一个人出门要舒服得多。 他这么想,也这么感叹了一句:“你的老仆,对你的照顾可真是无微不至。” 李寻欢笑了笑:“他在我家待了已经有几十年了,在我父亲还在时,便已经在我家里了,自然是忠心耿耿,无微不至的。” 阿飞有些好奇的问道:“我只知道小李飞刀在江湖上的名号,却也没仔细打听过,你家里也都是江湖人吗?” 李寻欢忽然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为何要打听我的家里人呢?” 阿飞目光一闪:“哦,我只是有些好奇,毕竟江湖传闻的,和事实上的,总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李寻欢表情淡淡,再次想笑,却发现自己有些难以撑起嘴角,最后无奈道:“我未曾问过你的来路,未曾问过你的剑,你为何跟那个女子认识,那个女子又出自哪里?你为什么要来问我呢?” 李寻欢道:“有些时候,问得太多了,反而不好交朋友了。” 阿飞偏了偏头,似乎有些不太理解他的话:“可是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仅凭一面之缘的契合,又怎么知道交的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交的朋友值不值得呢?” 李寻欢正欲解释,忽然,马车又挺住了,这样突兀的停顿很是熟悉,和昨天行进在路上是的停顿一样,那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李寻欢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皱着眉头掀开门帘,看清了马车外的情形,忽然瞳孔一紧。魔/蝎/小/说/m/o/x/i/e/x/s/.c/o/m 80-90 第81章 马车外的景象有些壮观。 本该是行路的路段,前方被人堆出了一番壮观的景象,一堆雪做的马车、货物、还有人。 金狮镖局的旗子就那样飘荡在马车前面,这车队被做得栩栩如生,甚至那个熟悉的人,昨日从客栈连夜赶路逃走的诸葛雷,就站在车队的最前方。 李寻欢表情凝重的下了马车,铁传甲已经从那边查探回来了,表情一样的凝重。 铁传甲对着李寻欢道:“少爷,我看过了,这不是雪堆出来的。” 阿飞问道:“不是雪堆出来的?” 可是这明明全都是雪,如果是被冻硬在这里的真实货物、车马、还有人,那应该雪只是覆盖在上面吧?不会像这样全身上下都是被包裹住的。 铁传甲脸色十分严肃:“雪下……全都是真人。” “马车是真的,马是假的,货物也是假的,可人却都是真的,有人故意将雪裹满他们的全身,令他们看起来像是被人为堆出来的雪人,但事实上,每一个雪人下面都是真人。” 随着铁传甲的话,李寻欢手中抓了一把雪,握紧团了团,团成了一个雪球,手腕一扬便抛了过去。 雪球在击中雪人的时候炸开,雪人身上的雪也纷纷落了下来,里面真的是一个真人。 那正是昨天连夜赶路的诸葛雷,此时,他已经成了一个死人,面色青白,身上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口。 铁传甲已经走上前去仔细查看,李寻欢皱着眉头,站在不远处打量着这一行车队。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将这一整队的人都杀了?那个包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何会如此重要?” 金狮镖局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镖局,押送过的宝物也不计胜数,鲜少有这般全军覆没的时候,更何况,诸葛雷的名气在那里,虽然昨日他表现不佳,并不代表他的武功真的很差,只能说碧血双蛇更胜一筹罢了。 阿飞问:“那包裹里究竟是什么与我们无关,究竟是有多么重要的东西,也和我们无关,最重要的一点,是谁杀了他们?又是谁将他们做成这副模样,挡在我们行进的路上。” 李寻欢忽然回头,向阿飞问道:“你觉得杀了他们的人,将他们做成这副模样,是为了挡我们的路?” 阿飞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故意为了挡住我们的路。” 大雪之中本就难行,何况,这关外通往关内的路能够供马车行驶的就这么一条,他们要往关内走,必然会走这条路,所以做这件事的人,肯定是为了挡路而做的。 李寻欢又向阿飞问道:“可是为何是挡我们的路?昨天在客栈里,除了我们还有好几拨人呢。” 阿飞回答道:“那孤身的两人,自然不会被这样的路挡住。” “那三个身上纹了蛇纹的人,他们是往关外去的,那个年轻公子哥带了两个美人的,他们没有带行李,也没有坐马车,他们轻功卓绝是靠双脚赶路的,并且他们是自关外往关内而走,轻装简行,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赶着去关内做,这个车队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也不想在这路上耽误时间,他们没有坐马车,自然也不会拦的是他们。” “而剩下的两桌人,那三个大汉和那一个妇女带着两个男人,他们都在昨天诸葛雷出发之后跟了上去,他们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里没有他们的痕迹。” 剩下的两桌人都是有武器的,并且武器都十分的明显,若真是他们对车队动手,这一堆死人不可能身上一点利刃的痕迹都没有,并且那个妇人带着的那两个人,他们一行人的武器都很容易辨认,这些死人身上丝毫没有他们武器的痕迹。 李寻欢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人的行踪的?” 阿飞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听出李寻欢有些怀疑的口吻:“昨天的那位姐姐告诉我的。” 李寻欢住了嘴,没有再追问。 阿飞却又对着他追问道:“你为何不问我,那位姐姐出自何门何派,为什么知道这些人的行踪,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情?又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我呢?” 李寻欢嘴唇动了动,最终幽幽的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阿飞好像不怎么意外,他笑了笑:“看来你好像并不太想知道。” 李寻欢哑然,随后,有些无奈道:“你还小,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懂得,有时候有些事情不必说的那么明白。” 阿飞没有再追问,而是问着正在查看尸体的铁传甲:“老伯,没有找到伤口的话,便不必找了吧?” 李寻欢也道:“没错,人都已经来了,也没有必要去找那伤口了。” 李寻欢并不意外,阿飞与他同时发现了正在靠近的人,他早已在这短短的相处中感受到了,少年虽然因为年纪的缘故,内力不如他深厚,可是武功绝对算得上是个顶尖高手,在他这个年纪能达到他这个地步的人不多。 有人大笑着从林间走出来,大大方方,毫不遮掩:“探花郎,十来年未见,可别来无恙呀!” 那是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老人,虽然满脸皱纹,是看起来并不老态龙钟,反而双目炯炯有神,眼中冒出熠熠的精光。 而另一边,一个干瘦枯小的男人走了出来,踏雪无痕,脚步无声,他没有开口,只静静地抬头看了一眼李寻欢。 阿飞注意到,这人的双脚似乎有些不协调,他好像是一个跛子,一个跛子竟然有这般高超的轻功。 李寻欢看着对他打招呼的人,淡淡回应道:“竟然是金狮镖局的查总镖头……” 他转头看向从另一边出来的干瘦男人:“这位应当是神行无影虞二先生吧!” 那位被称作虞二先生的人,这才对着李寻欢开口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探花郎,当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们不过十三年前偶然见了一面,没想到探花郎竟然还能再认出我来。” 李寻欢正欲再寒暄,他不知道这些人出现在此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已经预感到了麻烦,没想到阿飞却有些不耐烦了。 阿飞直接道:“既然是旧相识,为何还有几位朋友躲躲藏藏?难不成是长的不敢见人了?” 虞二先生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阿飞,打量了他几眼,倒是看不出他的来处,只是瞧着他年纪如此之小,倒有些轻视,便也十分不满这小年轻的态度。 虞二先生冷冷道:“既然探花郎的小朋友相邀,那我也介绍几位我的朋友给探花郎的小朋友吧。”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林间又走出了四个人,他们打扮怪异,瞧上去精神不太正常的模样,明明是成人,却偏偏要做儿童的打扮,一身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嘻嘻哈哈的跑了出来。 许是因为阿飞刚才的话冒犯到了他们,其中一名穿着黄衣童子打扮的,带着叮叮当当的声响,直直的冲向了阿飞。 那声音似乎是他们手腕间的银镯互相碰撞而成的,可是听起来却有些摄人心魄的意味,若是没得一点抵抗力,听了进去,整个人都会恍惚起来。 但阿飞不会,于是阿飞的手握住了他的剑柄,他没有动,只等着那黄衣童子飞扑到他眼前,可是在黄衣童子飞到空中的时候,却被那神行无影的虞二先生一把飞身拉住,他制止了黄衣童子的行动,并且将他拉到了一边。 “既然是交朋友,何必上来便动手动脚的呢?” 虞二先生看似劝告,实际上,却死死的拉着黄衣童子,黄衣童子偏了偏头,眨了眼,瞧着虞二先生的表情,倒也没有再挣脱他。 一旁红衣的童子笑道:“你昨日怕是没有仔细听,这位小少年可不简单,他昨日,可是仅仅只出了两剑,就杀死了江湖上大名鼎鼎心狠手辣的碧血双蛇。” 黄衣童子恍然大悟:“能够两箭杀死碧血双蛇,看来是真有两把刷子的,我还以为你拉住我是不想在这里得罪李寻欢,看来你是怕我死在他的剑下,无法对我的师傅交代。” 黑衣的童子咯咯的笑道:“好吧,可要是不试试,谁死在谁手里还不一定呢?” 话虽这么说,他们却收起了要动手的架势。 阿飞不远处的雪簌簌的响了几下,几只蝎子和蜈蚣从雪地里钻了出来,迅速的往几个童子身边爬回去。 这些蝎子和蜈蚣个头都比寻常的要大很多,并且一看都是毒性很大的。 铁传甲在这时候忽然开口道:“他们都是被毒死的。” 是被毒死的,却没有说是被蝎子和蜈蚣蛰死的,这几个人看起来和虞二先生还有查总镖头是一路的,应当不至于自己毒死自己人。 可是李寻欢却脸色微变:“原来四位是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门下。” 他变了脸色并不是畏惧他们,比起被武功高超的人围攻,江湖上用毒的才是防不胜防,他变了脸色,不过是知道自己在毒之一道没什么太大的建树,他是怕因为自己的麻烦连累了阿飞。 李寻欢冷声道:“查总镖头有事不妨直说,带着这么多人来,总不会是来找我喝酒闲聊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想到我是在休年假呢……谁家好人年假还加班呢,一抬头假期一半都快没了QAQ 第82章 移花宫练功室内。 薛姚吐息结束了内力修炼,王怜花的怜花宝鉴不愧是他的心血,不过短短十几年,薛姚迅速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变成了一流高手,对付这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绰绰有余,只有极少数她无法正面对敌。 但薛姚的诉求又不是追求武道极致,她练武不过是为了更方便收集有价值之物,保全自己和更快达成目的而已,现在的武功已经足够,何况她还有叶竹青这个外挂。 为了建立移花宫,她这十年搜罗了不少人才,薛姚自认为她其实并不是什么绝顶聪明的人,所以原本可以依靠她空间的财宝以及叶竹青贡献的武学宝藏快速发展起来的移花宫硬生生拖了近十年才低调内敛的发展起来,不过还不够。 现在的移花宫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仅限于移花宫的宗旨“杀尽天下负心人”这一点,男女皆有,未曾失手,不过也只是因为她们杀得人中没有极其出名的罢了。 除非练武奇才,否则练武还是得从小练起,虽然建立移花宫另有目的,但是薛姚也不是准备完成自己的目的后拍拍屁股就走,把移花宫弃之不顾的那种人,她自然要为移花宫的以后考虑。 收拢的宫人中也有不少小孩子,有的是投靠移花宫的宫人自己的孩子,有的是移花宫的人外出的时候救助回来的,还有的是特地去人牙处买的,只是好的练武苗子难找,给这些小孩十年的时间是不够的,所以薛姚又想到了阿飞。 当初她决定借着李寻欢的名气传播移花宫的存在的时候,她就想到了阿飞。 在李寻欢与阿飞相遇时,阿飞还很年轻,那在他们还未相遇的十几年前,阿飞应该还是个小孩子。 薛姚不知道白飞飞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在她想找过去的时候,她考虑过白飞飞还没有去世的情况,论聪明才智和阴谋诡计,她绝对比不上白飞飞这个样样顶尖的女子。 所以她犹豫过,毕竟她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说服白飞飞,因为她其实有些看不懂白飞飞这个女人,她就像个谜团一样,更别提在这个世界,她没有真真切切的和白飞飞接触过,她更摸不准白飞飞的态度了。 只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在江湖上广撒网,倒不如找那个明明就知道是个好苗子的阿飞,再有叶竹青的保障,薛姚最终还是放开手寻找,找到了阿飞的所在之处。 那时的白飞飞刚去世,薛姚就这样以他舅舅王怜花的徒弟的名义出现在了阿飞的面前,带走阿飞也变得非常顺利。 如今十几年过去,移花宫韬光养晦也已经足够,薛姚觉得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这一次你要找谁比试?”叶竹青轻声问道。 从薛姚开始练武之后,她每一年都会找一个人比试一番,至于人选,感谢百晓生兵器谱的指引,她甚至不需要自己琢磨,直接按着兵器谱排名选合适的人就行了。 听见叶竹青的问话,薛姚摸了摸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支玉笔。 她挑选了很多武器,但事实上她并不喜欢手中有武器的感觉,这很奇怪,比起武器,她更适应用自己的双手和双腿进行攻击,然后就是暗器和毒药,所以她选择了一支笔。 空手会让人看清,但也容易让人更戒备,何况龙啸云死在毒下,稍有对移花宫了解的,都会戒备空手的林诗音。 但薛姚不能让毒成为移花宫的代表,所以以移花宫之名行事之后,她吩咐宫人出行一直都是使用的武器,并没有将自己手中的毒药大肆分发给她们,不过不用不代表不能用,她也精心挑选心性合适的人来掌握这一部分的内容,就如同掌握情报的分部一样,和移花宫的其他人是分开的,独立出来的。 薛姚回答道:“这一次吗?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十,东海玉箫,玉箫道人。” 一个江湖门派的兴起很简单,支撑门派运转的财力——薛姚的空间里足够;支撑门派运转的人力——有钱有武功秘籍,自然能办得到;还有支撑门派行走江湖的高手,或者一位震慑江湖的掌门人。 前者,如同金钱帮网罗一众高手,移花宫不欲在没有发展起来之前与金钱帮争锋相对,自然不会和金钱帮竞争,但是百晓生兵器谱不排女人,这些被忽略的女人,是薛姚争取的目标。 而后者,林诗音踩在李寻欢身上出名,移花宫搭着金钱帮传出名字,靠着杀尽天下负心人的口号,移花宫出手至今没有败绩,靠的就是移花宫宫主林诗音,因着她的美貌和武器,江湖上的人逐渐显少称呼她的名字,而叫她作玉笔仙子,将她的武器称作勾魂笔。 这其实不是一个友善的称呼,但这个江湖本就是如此,薛姚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听说玉箫道人武功身兼十三家之长,武器玉箫可以打穴,也可以作为剑来用,玉箫中还藏着暗器,正适合给我当对手练手之用。” 他身兼十三家之长,而王怜花武功博杂又样样精通,最终一身精华汇集成了一本《怜花宝鉴》,薛姚学了怜花宝鉴,虽然到不了王怜花的地步,但也可以说得上一句集百家之长,正适合与类似的玉箫道人练手。 “而听说他的另一层身份与魔教有关,就算是杀了他也没什么所谓。” 虽然移花宫暂时还没有查到确切的信息,但是玉箫道人和魔教有联系却是一定的。 而薛姚从第一次挑选对手时,就因为杀了对方收缴武器之后,空间给出了此物有价值的回应,薛姚自那以后便特地挑选能够直接动手杀掉的对象。 为了不给移花宫惹麻烦,她都是用易容术改头换面上门挑战,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武器是玉笔,可是当她换成剑这样行走江湖最普通的武器之一的时候,没有人会联想到她身上。 “魔教的人,死不足惜。” 很多年后,玉箫道人以魔教长老的身份出现,死于如今兵器谱排名第四嵩阳铁剑郭嵩阳的传人郭定的手里,而百晓生兵器谱不排魔教中人,所以现在的玉箫道人在魔教中的地位应该没有那么重要。 现在的中原武林,魔教的势力还暗自潜伏,没有大到可以与中原的人叫板,就连百晓生兵器谱不排魔教中人,不也没有魔教人出来闹腾吗? 而这里的魔教,是真真实实的草菅人命的邪教,纵使有极个别的魔教中人有什么苦衷之类的难言之隐,但这位以后坐到了魔教长老位置上的玉箫道人绝不在其中,所以薛姚杀他没有心理负担。 叶竹青点了点头:“虽然你习武的时间比起这些人来说要短,但有药物加持,你和他们相比,只缺经验而已。” “排名再往前的人,要是再动手,怕是会打草惊蛇了,不过我预计你现在的武功,应该能和排名第五的银戬温侯吕凤先打平。” “他虽然江湖经验比你足,但是他太骄傲,容易轻敌,这是他致命的缺陷。而再往上的嵩阳铁剑郭嵩阳,只拼硬实力,你要打败他还有些困难,你与高手对决的经验还不够多。” 若是叶竹青没有出现意外,有他喂招,薛姚绝不会才止步于此,只是对战经验在实战中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单说李寻欢,在他远走关外之前,身经百战不是一个虚数,而是实打实的,更别说暂且排在他之前的上官金虹和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虽然之后死于上官金虹之手,但正如上官金虹死于李寻欢的飞刀之下一样,并不单纯是武功实力的缘故,下克上的情形常出现于百晓生兵器谱的排名中,可是薛姚这数十年来挑战了那么多兵器谱排名上的人,她是能肯定的说,百晓生在这个排名上是很客观中肯的评估了每一个人的综合实力的。 “所以硬碰硬,你没办法对付他,但你还有暗器和毒,如果他挡了你的路,要解决他也不是没办法,同理,上官金虹和天机老人也是一样。” 叶竹青没有提到李寻欢,是因为之前薛姚对他提过主角光环的问题,叶竹青也赞同薛姚的观点,不必与李寻欢硬碰硬,要他的飞刀,另想办法就是了。 薛姚点点头:“看来我得小心了。” 公开魔教身份的人不好轻易招惹,免得给移花宫惹来麻烦,而剩下的排行榜靠前的人,要么被金钱帮收拢,要么卷入了梅花盗事件中,前者迟早覆灭,还不到薛姚打草惊蛇的时候,后者涉及到李寻欢,她打算将计就计,不想妄动,所以她的实战经验确实还不够。 但这种不够不是说她经验不足,而是说在面对顶尖高手如李寻欢之流,她还没有足够的胜算。 薛姚道:“我这就去找玉箫道人试试我的剑。” 移花宫没有找到玉箫道人是魔教中人的证据,但是他们之间有联系的消息却是已经确认了,既然是魔教的人,薛姚便隐藏身份上门了。 “怜花公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有你这个顶尖剑客的指点,我应该只凭剑法就能打败他吧?”因着早期武功不济,有次差点翻车,还好被叶竹青的“牙签”暗器所救,薛姚每次出行都要暗暗估量一番。 叶竹青笑了笑:“阿飞现在都还打不过你,你在担心什么?” 薛姚这才想起似乎好久没见到阿飞了,召来宫人问道:“阿飞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不完第二更了,今晚无了,明天大概有三更的样子,可以明天晚上看。 第83章 宫人回答道:“阿飞公子往关外去了,做什么倒是不清楚。” 薛姚点了点,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叶竹青道:“好端端的往关外去了,看来是听到消息去见见那位大名鼎鼎的小李飞刀了吧,你打算怎么做?” 薛姚起身在武器库房里找一柄合适的剑,淡淡道:“他好奇而已,我能有什么打算?他想看看李寻欢什么样就去看看,见识一番也没什么坏处。他如今也是个大人了,不需要事事都跟我报备。” 虽然薛姚对阿飞这个从小孩子看着长大的年轻人还算不错,但是她不是真正的林诗音这件事是她的秘密,她不会告知给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关于她的这个秘密,任何一个世界都不会。 所以随着李寻欢远走关外十几年却依旧在兵器谱排名第三的位置上屹立不倒,而金钱帮韬光养晦完毕在某个一夜之间忽然声名鹊起,铁剑嵩阳在中原多年打遍天下无敌手却依旧稳居第四,李寻欢这个名字就跟着他的花边绯闻一起被流传得广为人知。 神秘的移花宫宫主林诗音,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盖棺认定的江湖第一美人玉笔仙子,也因着与李寻欢的前尘往事传出各式各样的版本,阿飞很难不对此产生好奇心。 “毕竟八卦是人的天性,好歹我没有经过王怜花的同意就偷学了他的《怜花宝鉴》,到底是不道义的,只能好好照顾他的外甥作为补偿了。” “何况白飞飞根本就没有在好好养小孩子,要是王怜花在,我觉得他肯定比白飞飞对阿飞好多了。” “倒是你……”薛姚终于挑好了剑,转头看向飞在一旁的叶竹青。 他的身形缩小,和薛姚对话就变得很不方便,要是待在空间倒是方便对话,但是薛姚的空间她自己暂时进不去,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子,而叶竹青只说里面空间很小,待着不舒服,不愿意待在里面,所以他现在变成了时刻飞在外面,像个小精灵一样。 “你在移花宫里做了什么?” 最近宫中忽然传出了什么花间精灵,薛姚选在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买下来作为移花宫的据点建设移花宫。 因为移花宫的名字,宫人们以为薛姚喜欢花,从各处自发开始中起了各式各样的花,导致移花宫像个森林花园一样。 薛姚没有管叶竹青的行踪,她本来也管不着,叶竹青就没事飞出去,薛姚以为凭他的武功自然没什么好担心会不会被人看见的事,但是宫中忽然讨论起了什么花间精灵倒是让薛姚听到了风声。 “花间精灵?怎么会传出这么个称呼,你在搞什么?”薛姚一边问话,一边神色古怪。 叶竹青可能根本不会被人发现他的模样,可是不被发现模样,要是被偶然看到,那很可能传出的是花园里多了只大飞虫,怎么会传出什么精灵的传闻,山精山灵都是类似人形的,一定是有见到过他才会有花间精灵的传闻。 叶竹青飞累了,坐到了薛姚肩上,有些无奈道:“阿飞的剑使的不错,我只是见猎心喜。” 原本只是借着着薛姚的口指点一下阿飞,但是时间长了,难免觉得不便,又忍不住想要开口指点一下,他并非好为人师,但是面对天才少年,他又不是真的无动于衷,总有那么些心痒想要指点一番。 何况指点又不是收徒,指点比收徒弟轻松多了,他不想收徒,但是看见好苗子来指点一下是很有欲望的。 “偶尔去瞧他练剑,忍不住出声指点了几句,被他看见了模样,小时候还能糊弄他几句,他如今已经长大了,自然会学会跟移花宫情报网的人打听。” 小时候还能糊弄他,说自己是花间精灵,只有他才能看见,作为一个小孩子,阿飞的好奇心虽然还行,但那时候还没有摆脱他母亲的影响,对于大多数好奇的事物并没有一定要弄懂的决心,一心还是只有练剑。 他的心中始终牢记着他母亲的话,出人头地,名震江湖的念头一直压着他,就算他好奇也不会多嘴到处去问。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薛姚好好的将他养大了,他的性子自然也发生了改变,他没了母亲,但还有别的亲人疼爱,也不会那么偏执的只剩下一个执念,更多的是能够自己去思考问题,所以抛开了练剑之后,他就对这个“花间精灵”又产生了好奇。 原本以为这世上既然有山精山灵的传闻,那一定是有人见过的,可是自打听之后才知道,那是没有人见过的,不过是话本里的传说罢了。 若是别人告诉他的事实不可信,但是移花宫的情报网发展了十多年,阿飞自然能够了解移花宫的情报网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薛姚在这一块投入的金钱不计其数,就是为了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快发展,阿飞确信移花宫的情报不会有误,所以也知道了“花间精灵”的骗局。 薛姚顿了顿:“所以他识破了你?你又怎么说的?” 叶竹青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我说我是你养的精灵……” 不然阿飞肯定得想办法给他捉起来,他可没兴趣陪别人玩捉迷藏,薛姚身上本就有些神神秘秘的,把锅甩到薛姚身上,阿飞自然就不会追问了。 薛姚无言。 薛姚身上本就就很多不能解释的地方,别人不清楚,但移花宫几个分部的负责人还有她一手带大的阿飞肯定是清楚的。 就说那源源不断供给移花宫发展的资金和众多武功秘籍,许多人不问来处,反正她们都是被薛姚救助的可怜人,能有移花宫的安身之地,还有提升自己武学的机会,聪明人都不会多问。 特别是阿飞,白飞飞对他的教育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对小孩子的教育,所以薛姚带走阿飞之后,阿飞对于母亲的濡沫之情逐渐转移到了薛姚的身上,他小时候一直以为薛姚是什么下凡的仙子或者变成人的妖精,即便察觉了什么也不会多问,生怕多问两句给薛姚问跑了。 这个世界没有神异力量,也没有什么仙子妖精,薛姚教育小孩子的自然也得给他树立正确的观念,好不容易掰了这么多年的观念,叶竹青一句话就给打回去了,薛姚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难怪他突然跑去关外,看来都是你的缘故。” 反正不知道阿飞脑补了什么,总之薛姚在他心里应该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了,他肯定得好奇李寻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和薛姚这样“不是人的人”有了纠葛。 叶竹青自知理亏,摸了摸剑转移话题:“不是要去找玉箫道人比试吗?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薛姚抽出挑好的剑,随手试了试,柔软的剑身在空气中划出破空的气音。 叶竹青挑眉:“你要用软剑?” 薛姚不喜欢用武器,虽然学了王怜花的武器精通,剑用得算最好的之一,可是她更习惯标准的硬剑,软剑倒是用得极少。 因为软剑比起硬剑,对于薛姚来说,她使用起来的感觉要更难一些,软剑虽比硬剑容易多变,可是这样的变化在对战之时,更需要对战的经验来满足软剑的变化,薛姚本就欠缺经验,用软剑不明智。 “虽然我说你如今应该能和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五的银戬温侯吕凤先打个平手,但是这不代表对于排名在他之下的人你就能轻松应对了。” 之前说过,百晓生的这个排名是综合实力排名,并不代表低排名的人一定不能打败高排名的人,特别是在排名相近的情况下,排名前十的人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你用硬剑硬实力应该能打败玉箫道人,如果玉箫道人如今在排名中的表现就是他真正的实力的话……别忘了,他可是跟魔教有关,却上了百晓生所谓不排魔教中人的兵器谱排行榜,他很有可能隐藏了实力。” 所以叶竹青并不推荐薛姚用软剑,这有些像那个银戬温侯吕凤先一样,轻敌了。 薛姚淡淡笑道:“我可没有轻敌,我记得他和魔教有关,所以我和他比试不止的武器不止是剑与玉箫。” “他的十三家之长我要领教,玉箫的打穴作剑之功我也要领教,他玉箫中的暗器,我依旧要领教。” 所以她的目的虽然是要带走玉箫道人的武器玉箫,但同时,她不会一上来便用能够打败他的姿态,用软剑正好。 她要做到和他缠斗,直到他受不了使用了玉箫的暗器,发挥他所谓的身兼十三家之长,将他的对练经验消耗得干干净净再杀了他。 薛姚戳了戳肩上的叶竹青:“所以这次,麻烦你跟我一起去,委屈你进一下空间了。” 薛姚并没有轻敌,也怕自己翻车,以前为了锻炼自己,她出门之前都精心挑选能够打得过得对手,再一个人上门,险些翻车的那次就是,这些都是为了锻炼她,让她不要太过于依靠叶竹青。 可是现在不同,她的诉求不是成为顶尖高手,所以一流高手的地位已经足够,若是遇到无法对付的人,别忘了她还有暗器和毒药,这是叶竹青在锻炼她的武功时不赞同的东西,薛姚不在意。 “我不会用别的手段,所以得你跟我一起去了,玉箫道人未曾流露出魔教的影子,他肯定隐藏了实力,你得帮我兜底。”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还有一更!高估了我的码字速度,二更大概在12点前,困了宝贝们先睡觉,明天看也一样! 第84章 叶竹青点了点头:“行。” 薛姚收好软剑,飞身往情报分部的院内走去,找到了如今的负责人林朝夕,这是一个被毁了容的女子,也是在十多年前找上薛姚想要报仇杀掉负心汉的女子,如今她已经成为了薛姚的心腹。 林朝夕原本不叫林朝夕,但她抛弃了自己的过去,重新给自己取了名字,从此只叫林朝夕。 那时候移花宫还没有建立完备,薛姚刚刚踩着李寻欢的名声,借着丐帮和金钱帮,用金钱开道,扩散了移花宫的名号,林朝夕就是那个时候找上门来。 经脉尽断,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浑身浴血的爬到了薛姚的面前,拿着她家传的武功秘籍,寻求薛姚的出手。 那个武功秘籍其实对薛姚没什么用,叶竹青手上太多了,《怜花宝鉴》里也收录了许多,林朝夕家传的秘籍不过算江湖二流。 但是江湖上本就人人敝扫自珍,寻得一本武功秘籍是很难的事情,要么拜入门派奉献终身,要么拜入帮派卖命,普通人根本无法习得一门还算不错的功法,不然林朝夕也不会遭此之难。 林朝夕的家传武功不太出名,那个为了武功骗了林朝夕的负心汉也不出名,还有那个伙同负心汉算计她的好姐妹,她们之间没有一个江湖名宿,可是灭门之仇这样的事常常发生在这样不出名的小人物之间。 有人管便能大快人心,无人管无辜者便不过死得默默无闻。 于是才刚刚开始练武没多久的薛姚带着叶竹青上门替她报了仇,从此林朝夕就成了移花宫的元老,也自然知道薛姚每年都会寻一个兵器谱排行榜上的人挑战。 薛姚问道:“玉箫道人如今在何处?” 林朝夕熟练的将情报递给了薛姚,一般来说,她都会很安静,不会对薛姚说什么话。 她算是对薛姚最衷心的心腹之一,从不多嘴,不对薛姚做下的任何决定进行质疑。 不过这次却忽然开了口:“已经确定他和魔教有关联,但是魔教总部多在关外,我们的势力在关外发展不太顺畅,更具体的消息很难查证,你要小心。” 薛姚有些意外,不过也接受了她的好意,笑道:“我知道,我有准备。” 林朝夕皱了皱眉头,似乎在犹豫什么,但见薛姚立刻就要走的样子,还是开口道:“还有阿飞公子……” 林朝夕顿了顿,补充道:“他前些日子打听了小李飞刀李寻欢的消息,得知李寻欢近日将从关外前往关内,便直接出门了。” 薛姚对此倒是不意外:“他去找李寻欢了吗?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林朝夕犹豫道:“他说要去找李寻欢比试,赢走一把飞刀作为您的生辰礼物……宫主,阿飞公子现在应该还打不过李寻欢。” 阿飞就算是个剑术天才,可是他如今才多少岁,而李寻欢又多少岁? 李寻欢江湖成名多年,他远去关外这些年也未曾放下过他的飞刀,他的武功只会比十多年前更强,不会比十多年前更弱。 林朝夕的担忧也有一定的道理。 她想着,李寻欢到底是个江湖人,他不会滥杀无辜,但也不是一个老好人,有人找上门来挑衅他,他也绝不会毫无缘由的手下留情。 林朝夕毕竟也看着阿飞长大,何况阿飞和薛姚的关系不一般,整个移花宫只有阿飞叫薛姚姐姐,林朝夕难免在对待阿飞的事情上会多上几分心。 薛姚也皱了皱眉头,轻声骂道:“简直在胡闹。” 但薛姚没有林朝夕的那种担忧,她解释道:“阿飞不是个傻子,不会挑衅李寻欢到一招就要取他性命的地步,你不用太担心他。” 虽然对一个人说我要你的武器是一件非常冒犯的事情,因为对于江湖人来说,卸下武器就是等同于我要你的命这样的挑衅,但阿飞不是傻子,也不是呆子,更不是没有智商不知道死活的人。 阿飞也不是一个不惜命的人,就算他想要不惜命,薛姚也不会允许,薛姚给他的成长环境,让他并不会成为一个毫无情商的人,所以他就算想要和李寻欢比试,赢一把他的飞刀,也不会直愣愣的,就那样对李寻欢说要他的飞刀这种话。 “不过你既然对我说这个话,当初你也一定劝过阿飞吧,他没有听你的话,是不是?”薛姚有些无奈。 因为白飞飞养孩子实在是一言难尽,所以薛姚难免对阿飞放纵了一些,这也导致阿飞有些我行我素,不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但是想到记忆中没有被薛姚带走的阿飞自己成长的模样,薛姚不知道阿飞如今的性格,是他原本就会长成这样的性格,还是她放纵的缘故了。 林朝夕无奈道:“孩子大了,总是不听话,这满宫里,又不止阿飞一个人不听话,我都习惯了。” 因为移花宫收容的小孩子多是经历过很多苦难的,这些同样经历过苦难的大人们,就难免对他们放纵溺爱了一些,这也导致这些鬼精鬼精的小孩子们仗着这些大人们的溺爱放纵有些调皮,不过他们也十分懂事,知道分寸,倒是叫人教训他们都不太好找机会教训。 “算了,不提他们了,玉箫道人大多数时候在海外,踪迹难寻,难得最近得知他的行踪,不知是何缘故,竟然回了内陆,趁着他还没有离开,早点去吧。” 林朝夕对着薛姚道:“梅花盗的事情愈演愈烈,宫主若是不早点回来,怕是会错过这个热闹。” 薛姚点了点头:“我会快去快回的,这些时日,宫内的事情你们就多费点心,阿飞那边,若是他跟着李寻欢,就暂时不用管他。” 林朝夕点头应声,看着薛姚动身离开了移花宫。 …… …… …… 另一边,阿飞和李寻欢遇到了金狮镖局的查总镖头,和神踪无影虞二先生,还有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门下的黑绿赤黄四个童子。 不知为何,金狮镖局的查总镖头一口咬定,是李寻欢拿走了诸葛雷身上的黄色包袱,李寻欢解释几句,但他们怎么说都不愿意相信,也不知道是真的认为李寻欢拿走了诸葛雷身上的货,还是想要把这个由头就按在李寻欢身上,让李寻欢去帮忙寻找丢失的货。 看着查总镖头油盐不进的模样,想到他在路上还邀请了阿飞作为他的伙伴,此刻李寻欢难免有些后悔。 他不是后悔入关,也不是后悔自己非要在那个客栈入住,导致惹上了诸葛雷身上的麻烦事,而是后悔自己邀请了阿飞与自己同行,看现在的模样,这件事势必会连累到阿飞身上,不得已,李寻欢只好爽快地认下了这件事。 “我本欲邀好友一同畅快饮酒,可是你们却在此拦路败坏了我的兴致,又叫我如何甘愿将包袱还给你们呢?” 李寻欢虽迫不得已认了这件事,而所谓被他拿走的货,是金狮镖局的暗镖,若是查总镖头不能顺利运完这趟标,金狮镖局的名声便会毁于一旦,这样看来,大名鼎鼎的李寻欢是做了一件不道义的事。 可如今,他被迫认下了他做的这件不道义的事,行为便也变得不那么道义了,明明是他拿走别人的货,此刻看来他却是如此猖狂,被债主堵上门来也不愿归还。 查总镖头并没有气愤地立刻对李寻欢出手,而是好声好气的道:“败坏了探花郎的兴致是我们的不对,若是探花郎肯立刻将包袱归还,我愿献上我们金狮镖局珍藏的好酒,送给探花郎和你的朋友共饮。” 李寻欢并不曾看他,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飞刀:“你说让我还我便还,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查总镖头铁青了脸,他自认为已经给了李寻欢足够的面子,没想到李寻欢还这般得寸进尺,他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很久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了。 他正要再说话,可是他脸色铁青,看起来便像是会冲动的模样,虞二先生只好拦住了他,开口道:“那不知探花郎何时能归还这包袱?” 李寻欢放下了手里的飞刀,抬起头:“你们搞的这出挡了我的路,先将这道路清理干净,让我的马车过去,让我和我的朋友在前方的小镇里畅快饮酒,等我们喝够了,就把包袱还给你们。” 虞二先生又问道:“不知探花郎,这喝够了是需要多久的时间?” 李寻欢略一沉吟,给出了回答:“两个时辰。” 虞二先生皱了皱眉,似乎是这个回答让他不太满意,两个时辰有些太长了,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他并不想等这两个时辰。 可是查总镖头到底是忍不住了,气冲冲的回答道:“好!两个时辰便是两个时辰,希望探花郎说到做到!” 虞二先生抿了抿嘴唇,到底是没有再反驳查总镖头的话。 倒是一旁的童子笑嘻嘻的问道:“两个时辰这么久,要是你们跑了怎么办?” 李寻欢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阿飞反问道:“我们若是要跑,你们还能在这里拦住我们?” 虞二先生沉声道:“我相信小李飞刀李寻欢不是这样的人,两个时辰后,在小镇的客栈,我们会上门会见探花郎,还请探花郎准备好包袱还给我们。” 说罢,一众人便一齐退了,消失的一干二净,马车被挡了路不能行进。 阿飞不用李寻欢招呼便下了车,他转头问李寻欢:“两个时辰过后,你拿什么还给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在明天中午,想了想还是不熬夜了,加班熬夜已经搞得我生物钟太乱了,12点前得睡觉,明天午休的时间补上最后一更,晚安! 第85章 李寻欢没有说话,阿飞接着道:“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冤枉我,把别人做的事强硬的安在我身上,若是我做的,我绝不会不承认,可若不是我做的,我也绝对不会承认。” 阿飞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寻欢:“你明明没有拿走他们的东西,为什么要承认?” 李寻欢无奈笑道:“你方才也看见了他们的态度。” 阿飞回答:“嗯,他们似乎认定了是你所为。” 李寻欢道:“他们认定了是我所为,态度坚定,我口说无凭,纵使说干了口水,他们也不会相信我,我又何必与他们浪费口舌。” 阿飞摇了摇头:“就因为不想和他们浪费口舌?你难道害怕与他们一战?若是好好讲话他们不听,直接动手便是,行走江湖,拳头硬才是真道理。” 前面的话还有些像样,后面的话倒不像是阿飞表现出来的性格说的了。 李寻欢哭笑不得:“拳头硬?这是谁教你的?你姐姐吗?” 阿飞点了点头:“我觉得很有道理,我阿姐说,这江湖上的绝大多数人,因为有了超乎普通人的武力,所以很不讲道理,有的人看似讲道理,其实也不过是讲的利于他自己的道理,遇上说不通的,那就不必讲道理,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真道理。” “你的拳头很硬,你的飞刀应该取他们的性命很简单,为什么要跟他们讲道理,还要在他们的逼迫下承认不是你所做的事?” “是阿,少爷。”铁传甲接话道,“那个金狮镖局的查总镖头虽然名声赫赫,可也不过是因为在走镖一道上算得是个人物,要是在真正的江湖高手中排名,他的名气可名不副实,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少爷轻松取他首级简单得很!” 阿飞认真听着,他还没有出来行走过江湖,对所有人的认知都只在移花宫的消息和外界的传闻上,并不清楚这些传闻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究竟实力如何。 虽然有百晓生兵器谱排名和移花宫的情报网,但是薛姚并不会让阿飞太过于关注这个,她告诉阿飞对于外界的传闻和所谓的排名不能笃信,不可轻敌,所以阿飞即便在剑法上的得了叶竹青的指点和肯定,也不会在未曾对战之时,就轻易对对手的实力下定论。 是以铁传甲说的话,他听得十分认真,并且还继续问道:“那所谓的神踪无影虞二先生呢?他真正的实力又是如何?我听说他不但轻功不错,还使得一手毒辣的暗器,轻功方才我见识了,能够踏雪无痕,确实是不错,不知道他的暗器又如何?” 李寻欢耐心的替他解答:“虞二拐子……轻功和暗器都不错,但我对付他也绰绰有余。” 阿飞目光一闪:“还有那个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门下……听说他们每人都有几手邪门的功夫,武功路数和中原的大不相同。” 李寻欢微微一笑:“我未曾将他们放在心上。” 阿飞更不解了:“如此说来,你杀他们轻而易举,绰绰有余,为什么还要被他们逼迫承认你没有做的事?” 李寻欢道:“虽然是被迫承认,但并非被逼迫。” 李寻欢带着阿飞往林中走去,他们被挡了路,但也不会就停留在这里不走了,风雪过了一夜更加寒冷和凌冽,马车可以先放在这里,他们一行人倒是能先往小镇上去。 “第一是为了不跟他们浪费口舌,我若是不承认,想必还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和他们掰扯许久,太浪费时间,为他们浪费时间,不值得。” “第二是为了打发走他们,我不喜欢麻烦,麻烦却总找上我,他们如此笃定拿走东西的人是我,不会是平白无故的,一定是有人误导了他们,或者给他们送去了能够让他们认定是我的消息,我不喜欢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也不喜欢麻烦,但却不代表我会害怕麻烦,我会尽力解决掉我身上的麻烦。” “所以第三,在这两个时辰中,我们得去找人,找那个真正拿走了金狮镖局押运的暗镖的人,也是嫁祸我的人。” 李寻欢眼睛有些发亮,他转头看向阿飞:“刚出江湖,便遇到这样的麻烦事,你还有兴趣和我同行吗?” 他明明已经远走关外十三年,远离了中原江湖十三年,看似从江湖销声匿迹,可是从他现在表露出来的模样看得出来,他和十三年前的李寻欢仍旧是一模一样的,他仍旧喜欢江湖的生活。 嘴上说着怕麻烦,要低调回来,可实际上,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依旧十分有兴致,并没有不想遇到麻烦的疲惫和烦恼。 阿飞看着李寻欢,忽然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来:“有何不敢!” 李寻欢哈哈大笑:“好,那便跟我走吧。” 他飞身,在皑皑白雪中穿梭而过,阿飞紧跟而上,两人一起用轻功飞到了距离小镇外不远处的一座山脚之下,那里正有一个可以落脚的酒家。 朱红栅栏碧纱窗,那是一处敞轩,四面都有走廊,看上去有些年份了,幽幽的飘来一阵阵酒香,远远的望去,可以看见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同昨日的关外客栈里一样热闹。 李寻欢和阿飞没有直接飞到那边去,而是在远处停留了脚步,因为李寻欢急促得咳嗽了起来。 “你喝了酒又吹了风,所以咳嗽不停,你有旧疾?”阿飞之前没有问,本也不打算问,在李寻欢不想谈论某些话题的时候更不应该再问,可是他仍旧问了出来。 李寻欢淡然道:“咳咳……旧疾,也是顽疾,只是冬日里格外爱复发罢了,没什么大碍的。” “好吧。”阿飞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好言难劝想死鬼,今朝有酒今朝醉。” “哈哈哈哈……”李寻欢大笑起来,“这句话,格外有意思,你说得对,好言好语的确难以劝住想死的鬼,今朝有酒,也该今朝饮尽今朝醉。” “前面的酒家,我十几年前路过时他们便开在那里了,如果过了十几年,没想到他们还在此处,他们的酒很不错,过了十几年应当更不错,不如我请你去畅饮一番。” 阿飞握着剑,缓慢的走在雪中,虽然距离那酒家尚远,可他却像是忽然来了兴致,不再轻功向前,反而慢悠悠的在雪中漫步起来。 脚踩实了落到地面上,将蓬松的雪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阿飞问道:“你对嫁祸你的人,可有什么想法了?” 李寻欢并没有问阿飞为什么忽然不用轻功了,而是跟着他,随着他一起在雪中,用双脚像个普通的人一样行走着。 听到阿飞的问话,李寻欢回答道:“那个人,一定在昨日的客栈中。” 阿飞抬头:“我也这么认为。” 李寻欢忽然一笑,似乎是有些鼓励的模样,对着阿飞道:“你也这么认为?那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他像一个老大哥一样,他看出了阿飞似乎武功虽高,却好像还没有出来行走过江湖,他浑身散发着被圈养在家中的公子哥的气息,那是被家中长辈宠爱着养大的模样,但他的性格更像只狼,他有自己的烈性和个性。 良好的环境只会给他养成足矣欺骗别人的气质和样貌,但混迹江湖的圈子养不掉狼的野心,李寻欢在试图教他,引导他,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江湖人士。 阿飞或许看出来了,又或许没有看出来,他并不是很在意李寻欢的态度,只是道:“那个所谓的疾风剑诸葛雷,武功不济,口气不小。” 他回忆起昨日的一切来:“他若是谨慎、谦卑,像个合格的镖局镖师,而不是迷惑于旁人送给他的疾风剑的称号,他本不该那样骄傲自大和猖狂。” 合格的镖师在走镖的时刻,即便是暗镖,即便是在明镖结束之后的回程,也依旧低调谨慎,以不惹是生非为宗旨,安全带领镖师队伍回镖为前提。 可在昨日的客栈中,明明客栈里那么多一眼看去就是江湖人士的人,一眼看去好些个不太好惹的人,一眼看去不太简单的人,诸葛雷却偏偏目中无人,眼睛长在了头顶上,一个也未曾正眼看去。 所以这个所谓的暗镖,应当不是一个正常渠道走的镖,而是意外之得。 “他丝毫不将旁人放在眼里,说明他很自信,他的武功不足以支撑他这样的自信,除非货物的来路无迹可寻,既然无迹可寻,那便是意外所得,这样的话,他才能笃信没有人知道这个货,没人知道的货,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劫这个镖。” 李寻欢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他将那黄色包袱贴身放在怀里,这不是正常押镖的手段。” 就算是暗镖,也不会是空无一物的镖师队伍带着空荡荡的马车,自己却将货物贴身存放,暗镖多是隐藏在明镖之下,空无一物,反而显得奇怪,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阿飞继续道:“碧血双蛇神出鬼没,他们知道这东西,肯定是在关外知道的,他们或许知道诸葛雷这件货物的来源,所以他们在关外找上了诸葛雷。” “只要还未进入关内,很多消息便可以隔绝在那里,就算诸葛雷将消息先行送回了金狮镖局,只要金狮镖局的人还没有到,便无人说的清那货物的去路。” “碧血双蛇在客栈中找上诸葛雷,也该是十分自信的,虽然客栈的人多,可是他们点名了货物的存在,并且那样嚣张的让诸葛雷交出来。” “他们当时的打算,应当不止是拿走货物。” 李寻欢肯定道:“没错,他们的打算,是灭了所有人的口,只有一个不留,才不会走漏消息。” 第86章 “诸葛雷自信过头,碧血双蛇也自信过头了,他们以为自己都能很轻易的解决客栈里的人,说不定,他们可能是当时的人里面,武功最差的那一批。” 李寻欢挑眉:“你知道当时在客栈的那些人的身份?” 阿飞却忽然狡黠一笑:“我不说了,该你说了。” 李寻欢想要引导他,教他江湖之事,可阿飞也想听听大名鼎鼎的李寻欢的本事。 他远走关外的这些年看似从江湖销声匿迹,可是阿飞早已从他的表现中看出来,李寻欢天生就喜爱闯荡江湖,他人虽不在江湖,却一定还关注着这个江湖,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知道他的消息来源是哪里,是那个衷心的老仆铁传甲吗? 阿飞回头看向远处架着马车赶来的铁传甲,如果是他,倒也说的通,只是如果是他,想必他虽然不会隐瞒李寻欢什么消息,但是应该会在两人不可言说的默契之下,刻意回避一些消息吧。 李寻欢倒也觉得有趣,于是便接了阿飞的话,继续道:“那三个拿着剑的大汉,应当是三个镖师。” 阿飞偏头问道:“何以见得?” 李寻欢道:“他们很有警惕性,他们一言不发,却时刻关注着客栈的所有人,隐秘而不冒犯,低调不想惹是生非,他们的观察和动作,都带着非针对性的目的,说明他们这样做的缘由,不是对别人有想法,而是怕别人对他们有想法。” “他们三个入座之时,尽管是在休息,可始终只有一个人没有握住武器的时候,另两个人都会把手放在武器边上,而他们吃东西的时候是三个人轮流进食,这是为了防止在吃食之中被暗算,他们除了剑没有携带别的任何东西,他们才是真正的刚刚押镖结束准备回程的镖师。” “这是长期押镖以来形成的习惯,已经刻在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之中,一时半会也难以改变。” “他们应当是一些小镖局的镖师,谨小慎微,没有太过于出名的名气,押送的也不是什么宝物之类的镖物,武功应当也不算特别高,凭借着他们常年以来累积的经验,足够维持他们所在的小镖局的运转。” “且这三人看上去经验丰富,虽然他们个人的武功应当一般,可一定有三个人合力的绝招,他们应当是真正的路过人,就算见到了碧血双蛇向诸葛雷讨要的货物,意识到了那一定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他们恐怕也会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早早避开,所以他们也在匆匆离去的人选之中,算计我的人,不会是他们。” 阿飞笑了笑,补充道:“没错,这三人出自一个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的镖局,因为他们所押运的货物,大多数不是江湖人的东西,而是普通百姓的东西,他们根本就不混迹江湖。” “哦?”李寻欢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出自什么镖局?” 阿飞回答道:“他们的剑上都刻了一样的花纹。” 李寻欢回忆一番:“花纹?在剑柄上?” 他沉思了一瞬,很快就想了起来:“是一只昆虫。” “没错。”阿飞点了点头,“是一只昆虫,确切的说是一只蜜蜂,采花蜜的蜜蜂,这是蜜蜂镖局的标志,这家镖局在江湖上几乎没有什么名气,但他们的镖师都是一些老道的镖师,在普通百姓里十分有名。” 李寻欢恍然:“原来如此,蜜蜂镖局,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意思,想必这个镖局的总镖头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 既然他们不混迹江湖,李寻欢认为自己并不知道他们出自什么镖局是很正常的事情,并没有怀疑什么,他是只凭经验判断这三人是过路人,而阿飞凭的却是他的消息渠道,作为一个江湖人,能关注一个非混迹江湖的镖局,阿飞的背景应当不简单,普通势力可不会关注这样的小消息。 李寻欢没有继续追问,将话题转了回来:“而另外三个看起来打扮奇怪,形迹诡异,身上纹着花纹的男人,他们的武功不错,我不知道江湖上竟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不过我听到他们的背篓中有蛇的声音,想来他们该是苗疆的人。” “苗疆虽在中原偏远之处,但是也并非没有行走江湖之人,不过他们一向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观念,只要不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在他们的地盘之外,大多数时候他们不会主动招惹是非。” “而他们的目的地……”李寻欢对着阿飞轻轻一笑,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你昨天也说过了,他们是自关内往关外去的,我猜应当是奉了苗疆里的什么命令,去关外办一些事情,听说苗疆里面等级森严,外出的人若是有任务,却没有办好事情,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所以他们应当也不会是对那个货物出手的人。” 阿飞挑了挑眉:“可是我所说的行踪也是昨天在客栈的人告诉我的,你难道不觉得那个人会骗我们吗?” 李寻欢笑了笑:“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明明说出那些人行踪的人,是那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少女,可偏偏李寻欢却说阿飞不会骗他。 若是那个少女骗了阿飞,那阿飞再将不真实的消息告诉李寻欢,李寻欢不也会被骗吗? 阿飞定定的看了一眼李寻欢,两人直直的对视,没有一人率先移开目光,几息之后,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阿飞笑着点头:“她不会骗我,我自然也没有骗你。” 李寻欢也没有再追问,接着继续分析道:“还有那个年轻的公子哥,带着两个美人,他们自关外往关内去,行迹匆匆,你说他们应当是有急事要办,我相信这句话。” 阿飞有些不满道:“难道就这样?” 这些都是阿飞告诉李寻欢的,可是在阿飞告诉李寻欢之前,阿飞觉得李寻欢应当早已经看出了这三人的行迹,也早早的排除了这三人的嫌疑,阿飞要听的,可不是李寻欢这个新交的朋友相信他这样的话。 李寻欢并没有逗阿飞,他补充道:“那件货物就那样包裹在那个黄色的包袱中,没有层层伪装,也没有用专门的木盒装着,其实我大概好像能猜到那里面是什么。” 李寻欢看似神秘的一笑:“不过我却先不说这个。正因为我好似猜到那里面是什么了,所以我才认为,那三个轻装上阵的兄弟姐妹们应当对这个东西不太感兴趣。” 阿飞又发问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三个是兄妹?是姐妹呢?” 若是让旁人来看,他们都以为那三个人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带着两个美貌的婢女,怎么李寻欢就认为他们三个会是兄妹?是姐妹呢?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和兄长看妹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那个公子哥一样的人物,虽然气质风流,但眼神并不下流,那两个带着面纱的美人儿,虽然好似装作一副婢女的模样,他们看那个男人的眼神,可不是婢女看公子的眼神,他们是平等的。” 这却是阿飞不了解的关键点了:“眼神?可是不过匆匆一瞥,也未曾与他们对视,他们还坐在角落里,是怎么看清他们的眼神呢?” 李寻欢自信一笑:“这却是你不了解的……江湖经验了。” “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些东西不需要挑明,不需要对视,甚至不需要看得太清楚,说的太明白,那只是一种感觉,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自然也会很轻易的就察觉出来。” “我确实未曾与他们对视,也确实没有太关注他们,他们的伪装也很自然,旁人恐怕很难看出漏洞。” “但是你不一样。”阿飞看着李寻欢,眼里不知道闪过什么,语气有些微妙,“你是风流倜傥的小李飞刀,想必你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物,你很有魅力,也很英俊,还曾是探花郎,又是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三的人物,文武双全,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喜欢你这样的人。” “男女之间的事,你确实不需要琢磨太多,恐怕随便一眼,就能看破他们的伪装。” 李寻欢觉得前面的话似乎在夸他,可后面的话又好似没有在夸他……他大概不知道,这是阿飞从薛姚身上学到的“阴阳之术”吧。 阿飞站在原地,和李寻欢一起等着马车缓慢的行进到眼前,然后并不客气的掀开马车的门帘,抬脚便钻了进去。 然后很快又将头钻了出来,只露出一个头颅,在外面寒冷的风中,对着李寻欢道:“这样的经验,就算我以后到了你这个年纪,恐怕也不会有,我要是敢不学好,阿姐一定会打烂我的屁股。” 李寻欢失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脚也跨进了马车里,衷心的老仆继续载着主人和他的客人往小镇的方向走去。 李寻欢自然想要解释这不是什么“不学好”,但是想到这年轻人一句一句的阿姐,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算了,别家的长辈教养孩子,他一个外人要是将人带歪了,恐怕人家会杀上门来。 阿飞坐稳了马车,催促他:“这三人说完了,还有呢?” 李寻欢摇了摇头,感受着阿飞这活力的年轻人的模样,倒像是将他当做一个讲故事的说书人了。 不过李寻欢并不介意:“剩下的,除了那个穿粉色衣服的少女和穿黄色衣袍的男人,就是那个拿着鞭子的女人,和她的两个男人。” 第87章 “这三拨人都有嫌疑。” “都有嫌疑?”阿飞有些惊讶,“这话却是怎么说?” 阿飞以为李寻欢说相信他,那至少那个粉色衣服的少女应当不会有嫌疑吧? 李寻欢这会儿却没了笑容,面色沉吟:“那个孤身一人的男人,黄色衣袍,带着斗笠,这样的打扮,让我联想到一个江湖帮派的名字,那个帮派叫做金钱帮。” 阿飞疑问道:“金钱帮?” 李寻欢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个一夜之间声名鹊起的金钱帮,他们帮派的人似乎大多都是这样的打扮。” 李寻欢没有解释为什么怀疑他,而是继续说:“那个粉色衣服的少女看起来和他相识却不相熟,想必她也出自一个和金钱帮有交集的大门派,我出关已久,倒是对中原江湖兴起的门派不算太了解。” “可若是金钱帮有兴趣的东西,那那个少女也未必会没有兴趣,所以如果那个男人有理由出手,那那个女人同样也有理由出手。” 李寻欢这下却没有再卖关子:“那件货物,其实我已猜到是什么东西,它应当是号称武林三宝之一的金丝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虽然是个宝物,可是一般人拿到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是像金钱帮这样的大帮派,像上官金虹这样的人物,他们可以有很多理由会想要拿到这样东西。” 这并不是泼脏水,也不是恶意揣测,无论金丝甲的原来的主人是谁,可现在它已不知转手了几道,变成了镖局的押运之物。 是不是真正的镖局的押运之物已经不得而知,这已经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而偏偏,成为押运之物的金丝甲,又在镖局的押运中失踪,那便成了不可寻的无主之物,按照江湖规矩,无主之物,最后的主人是谁,那便是谁的。 这听起来有些没道理,可是江湖规矩就是如此,和阿飞说的,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真道理,这是一个理。 所以李寻欢才说,无论是金钱帮还是上官金虹,都有无数的理由会对金丝甲出手。 论名气,金钱帮如今已经超越了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派,可是丐帮源远流长历史已久,光凭祖上的累积就有许多流传下来的珍宝,这才撑得住江湖大帮派的底蕴。 而金钱帮以前并没有名声,它是不知蛰伏多久,忽然之间出现的帮派,他网罗各大高手,和寻求江湖至宝都是一个道理,就是为了壮大帮派,增加底蕴。 只是他们并不想被打成邪道和魔教,所以出手会含蓄一些,并不是只要有名声,便会无理由无条件的去抢夺,但像是金丝甲这样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主人,流落在江湖之中的,他们自然也有兴趣去争夺一番。 而金丝甲这样的东西,对于普通的江湖人来说,用处并不大,但是在两个同样的顶尖高手之间,金丝甲却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瞧瞧金钱帮的出现,作为帮主的上官金虹野心勃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帮派的行使方式就是这个帮派帮主性格的体现,所以作为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二的上官金虹,他是真的甘心屈居第二吗? 这可不见得。 就像金钱帮忽然出现,一跃成为江湖第一大帮一样,上官金虹也一定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打败排名第一的天机老人,成为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一的人。 他和天机老人的差距可能不大,小到可以支持他这样的野心,所以金丝甲的作用,就变得尤为重要。 而他们也有嫁祸李寻欢的理由,上官金虹不会大大咧咧的找上天机老人,也不会大大咧咧的告知金丝甲这物如今被金钱帮得了,旁人不可染指。 身外之物,要出其不意才能起到作用,要是金丝甲被金钱帮带走的消息传得广为人知,上官金虹怎么能有把握让金丝甲发挥作用?天机老人又不是傻子。 阿飞继续问道:“那还有一拨人呢?那个使鞭子的女人和与她一道的两个男人。” 李寻欢道:“他们……不过是真正的临时起意罢了。” “昔年有位用鞭高手,在百晓生兵器谱上排名第七,名为西门柔,他的武器是一条鞭子,有人称呼他为神鞭,有人称呼他为蛇鞭,不管是什么鞭,他的武器非乃普通的鞭子,那女子手中的鞭子与西门柔的有些相似之处。” 这并非来源于似是而非的消息,当年他是真的和西门柔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未曾发生什么事,所以并不为人所知罢了。 同为江湖兵器谱排名前十的高手,说句实话,年轻气盛的时候,谁会不对这个排名产生好奇,谁会不想着要去见识见识? 就连他当初也想见见排名第一的天机老人,只是那时遇到了别的事情,在他还没有付出行动的时候,他就不得不远走关外,这件事只好就此作罢。 但当初他也遇到了上官金虹,事情发生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后面知道金钱帮的崛起,知道了上官金虹的身份,他多少也有一些想法,恐怕上官金虹那时候是故意出现在那里的,只是他原本的打算应该是不会露面的才对。 不少人都以为,像他们这样排名越靠前,越在意这等排名的人,要是见面一定会是一场惊天动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大战,在这江湖,为名利汲汲而奋不顾身的人太多,两大高手相遇,必会相争。 可事实上,没有人会是个傻子,能拥有极高的声望和名声的人,更不会是个傻子,根本不会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时候莽撞的撞过去。 聪明人就算想去挑战获得更高的地位,在面对传闻中与自己实力差距不大的高手时,除非真的是个狂妄自大的傻子,否则一定会事先打听好对方所有渠道流程出来的消息,慎重一点的会显隐姓埋名,不经意的遇见一下。 高手往往会有一种预感,若是觉得自己有很强的把握,见面的那一刻,就会放出自己的气势,告知对方自己来了,可若是十分没有把握,便会藏好自己的气息,只当做偶遇一般擦肩而过,所以才会不为人知。 这样听起来似乎跟热血的江湖有些不搭边,但这事实上才是江湖上聪明人的权衡利弊,不够聪明的人是在江湖上待不久的。 正如已经死去的诸葛雷,他的快剑其实并没有那么快,但偏偏就他有了疾风剑的称号,他似乎很狂妄,很自大,很蠢笨,但这是在他如今已算不得年轻的年纪,加上他算不得特别厉害的剑法映衬之下罢了。 而在李寻欢认识他的时候,那时的他还很年轻,那时的他剑也很快,一个年轻人拥有一把快剑,意气风发,能闯出疾风剑这样的称号并不算很意外。 而这样的人,要么剑术精进,直至真正配得上疾风剑的称号,要么剑术就此止步,须得靠着小聪明才能活下去,就如同对那碧血双蛇跪得如此轻易,将尊严抛弃得如此容易,所以李寻欢才说出他如今已变成这样的话来。 “江湖上未曾流传西门柔的门派,事实上,江湖上很多人的门派和背后势力都不会太过于大大咧咧的摆出来。” 行走江湖难免会杀人,也难免会遇到仇敌,难免会被追杀,都说了能够混迹江湖已久的人,必然是有些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大大咧咧的将自己背后的势力摆出来,除非一整个背后的势力都让人难以招惹,不然这样只会给自己惹祸而已。 “而那女子看起来像是与西门柔同出一派,她虽然未曾出过手,但她身上的气势与西门柔十分相似。” “而另外的那两个男人似乎是听她号令……这女子虽然很端得住,但那两个男人的眼神可没那么端正,在知道碧血双蛇找上诸葛雷是为了一件货物的时候,他们的眼神没能控制住,他们也心动了。” 李寻欢讲话太多,咳嗽了两声,随后继续道:“他们心动了,并且那个女人没有制止他们,没有表态便是一种态度,他们也在诸葛雷出发之后离开了客栈,若说他们不是为了那件货物而行动,我是不信的。” 说了这么多话,李寻欢和阿飞两人已经快要靠近那处小镇外的敞轩。 因为连日的风雪未停,所以这路上的痕迹很容易被新下的雪花覆盖,前往那处敞轩的路上,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人路过的痕迹。 阿飞默默听着你寻欢的分析,没有说话,忽然走在前面的他停住了脚步,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远处的敞轩。 外面停着马车,还拴着几匹马,看上去生意很好的样子,可是他们已离得算尽,却并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喧闹的声音。 李寻欢皱了皱眉,也跟着阿飞停住脚步,风的方向突然变了,自敞轩之处向他们吹来,李寻欢忽然变了脸色。 风中带来了血的味道,很浓重。 浓重的有些不太寻常,阿飞的眼神也冰冷了下来,这样的血腥味已经超过一两个人血液流尽的浓重味道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看样子我们来晚一步。” 阿飞面无表情,淡淡道:“看来你说的酒怕是喝不成了。” 第88章 两人一同往前方飞去。 近了,眼前是一片血色,明明是冬日,按理来说,便是再大的伤口,在人死之后,在这寒冷的天气之下,血液应该很快凝固,不会造成如今的状况。 可是两人到了近前,整个敞轩之内没有一块没有血迹的地方。 最近之处,便是厂敞轩的台阶,一具高大的尸体被钉在梁柱之上,而定住他的,正是他喉咙的一把木桩。 那木桩看起来一点也不锋利,并且十分脆弱,它就是这敞轩里随处可见的桌子腿,以这尸体的高大的身板和结实的肌肉,这脆弱的桌子腿若是被人用来打在他身上,只怕是会折断才是,如今这样毫不锐利的桌子腿,就这样穿透了他的喉咙,将他牢牢地钉在了梁柱之上。 “竟然是他。”阿飞的语气有些惊讶。 此人正是才见面分开不久的金狮镖局查总镖头查猛! 他的面目可憎,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十分惊讶又十分惊恐的表情,就这样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双脚站立在地上,双脚叉开,与肩齐平,双手就那样垂在身侧,可是却牢牢地捏紧了拳头,这样的站姿让他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可是金狮镖局的张总镖头在江湖上也是有点名声的,如今看他这副模样似乎是被杀之时,竟然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而明面上的伤口似乎只有他喉咙的那一处,一个血洞就那样出现在他的尸体之上,明明被桌子腿给堵住了伤口,可是血液仍旧流淌了满身。 这十分的奇怪,因为若是用钝器,那他喉咙上的皮肉和骨头必是被暴力碾碎的,他的伤口血液不应该是流淌而出,而是应该四处喷溅,可偏偏他的血液就是从那个血洞之中涌出,并且侵染了全身,将一身的衣服都染成了血衣,并且流淌了满地。 这说明这血液甚至没有凝固的流淌了很久,直至尸体的血液流尽。 阿飞只凑上去瞧了瞧伤口,便道:“他的血液有奇怪的味道,他应当是中了什么毒。” 而与他同路的虞二先生还有那四个童子,却不在此处。 地上的血液早已凝固,两人踩在上面,除了感觉有些滑以外,并不会沾染上身,于是又往里面走了走。 这一回死在面前的尸体是三具,是那个拿着蛇鞭的女人,拄着拐杖的男人和拿着折扇的男人。 这拿着蛇鞭的女人死于自己的蛇鞭,那鞭子是精铁制成,细碎的锁扣将它们扣在一起,可展开也可合拢,这需要极大的手上功夫,才能在挥舞之间将它们用到极致,上面密密麻麻的倒刺也是如此。 而此时这蛇鞭的鞭头之处,从那女人的口中倒着冒出来,顺着鞭头往下深入她的喉咙,又从她的后脑勺处穿了出来,绕着她的脖子,一圈又一圈。 每一圈边身上的倒刺,都牢牢地挂着她脖子上的皮肉,张开的嘴唇,因为口中的鞭头不能合拢,这导致她脸上的表情与门口的查猛的尸体一模一样,都是一副瞪大了眼睛,惊恐又惊讶的模样。 最令人惊异的是,她的尸体是直直的坐在板凳上的,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她后脑勺的那个伤口就那样哗啦啦的流出血液,将她整个背部浸染的湿透了,也将她身后半尺的地面也全部浸上了鲜血,同样,这些鲜血如今也已经凝固了,但是仍旧看得出,当时这鲜血流淌的场景。 而那个弓腰驼背,拄着拐杖的男人,也是死于他自己的武器。 那根血迹斑斑沾满锈迹的拐杖根部的铁钩,就那样勾着他的舌头。 没错,这人的舌头被这铁钩从口腔里给拉了出来,长得跟吊死鬼一样。 拐杖被倒插在桌面之上,偏偏桌面除了拐杖插进去的那个洞,没有一点裂痕,而因为拐杖是被倒插的,导致那铁钩也是倒立着的。 所以这个弓腰驼背的男人不得不站在凳子之内,桌子之外的方寸之间,就那样支着脖子,让自己的舌头被倒立的铁钩勾住。 血液从他的口腔里流出,可是仅凭舌头上的伤口是流不出那样多的鲜血的,偏偏他的鲜血像是桌布一样,将整个桌面铺了个满。 而他的尸体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就那样靠着细细的拐杖站立着,背部的驼峰高高的耸起,他的双手展开撑在桌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他自己这样站着的一样。 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就是那个脸上有斑拿着折扇的男人,折扇的机关已经完全弹了出来,原来是折扇顶部有着如同锯齿一般的铁片。 这人与他们的表情都不同,他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十分平和地微笑着。 而那把这扇倒插在他的胸膛之前,在这折扇之上,他表情平静地微笑着,在这折扇之下,浑身的血液将他下半身湿透了,他竟是被一柄折扇划分成了两个模样。 李寻欢的表情,越看越凝重:“好狠毒的人,好恶毒的杀人手段,我竟不知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样的人物。” 这四人的伤口,其实都不算特别大,并不能造成这样遍地鲜血的情况,偏偏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流的血液,已经超出了他们原本的伤口大小能够流出的血液。 人若是一击毙命,在他已经失去生机之后,他体内的血液会逐渐凝固,再加上现在是冬日,何处又是敞轩,外面还下着雪,这里的空气应当十分寒冷才对,更会加速了血液的凝固。 所以这满地的鲜血是有人故意而为,是下了毒,让他们不能动弹,活着流出这样多的血液,再这样无力地看着自己将血液流尽而亡。 阿飞也皱着眉头:“这样的手段,倒像是魔教。” 只这四人就算将血液流干,也无法造成这样浓重的血腥味,二人心里有所准备,再继续往里面走去。 内堂的大门,站着一个人,确切的说那是一具尸体,或者说半截尸体。 正是那原本与金狮镖局的查猛一起的神踪无影虞二先生。 他原本是个瘸子,可是却能将轻功练到了极致,够让自己踏雪无痕,同样,他的轻功也足够让他在遇到绝大多数高手时快速逃跑,可在这里,他没能跑得掉。 他的手还抓着大门,身子微微前倾,做出一副要逃跑的姿态,他的身上并无明显伤口,看起来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就保持着这样前行的状态,凝固在门边。 可是他的身下仍旧是一大滩血迹。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他的双腿已被不知如何锋利的利器给切断了,切口平整,他已失去了他的双腿,却被人用冰雪将双腿和身体重新连接了起来,冻成了一个冰雕的模样,这才能将它固定在一起。 而在他的背后,四个童子就像是拼接的木娃娃一般,被人给拆散了四肢,头颅整齐的摆在一边,血迹更是不必再重复赘述。 就连李寻欢这等见多识广杀了无数人的人,也不免觉得这人的手段十分残酷:“中原武林,我想不出有谁有这样残忍的手段,若真是魔教之人,倒是有些猖狂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身后的铁传甲:“此等手段,江湖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此人心性之狠辣,又如此之猖狂,魔教何时如此高调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铁传甲一路皱着眉头跟着走了过来,听单李寻欢的话,他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些年未曾听过魔教崛起的迹象,也未曾听过魔教出了什么厉害的人物。” 李寻欢有些忧虑:“这江湖怕是要不太平了。” 此时,阿飞已走到了这客栈的最里面,他对着李寻欢道:“这三人应当不是与外面的人被同一人所杀。” “哦?”李寻欢快速往里面走了几步,在走到最里面的时候停了下来,是客栈的柜台内侧,连接着后门,背后是客栈的后院。 从后院一路往这客栈的地窖之处走去,这路上躺了三具尸体。 一具尸体身材肿大,像个癞蛤蟆一样矮矮短短,另有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一对普通的客栈夫妻一样。 李寻欢叹了口气:“这躺在地上的瘦干的小老头,正是这客栈的老板,而这中年女子应当就是老板娘了。” 这三人应当是最正常的死亡之相,这个身材肿大的男人,死于内伤,像是被谁用拳头重重的击打,胸膛前全都凹进去了,应是内脏全部破裂了。 而另外两人嘴唇留着乌黑的血倒在地上,像是死于中毒。 阿飞走上前去凑近了看这几人的长相,若有所思道:“好似有些面熟。” 他当然不会认识这样的人,觉得面熟自然是因为移花宫的情报网。 情报网不只是消息,还有相关人物的画像,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阿飞自小生活在移花宫,也知道移花宫的情报网收集的东西究竟有多么的详细,有这样的资源,他怎么会不好好学习呢? 所以他的学习内容也包括了这些情报,躺在地上的三人,那个面目肿大的男子,倒是有些难以分辨,可是这另外两人看上去像是他曾经见过的画像的模样,应当不是江湖上不出名的人物,只是他一时之间不太想的起来了。 李寻欢倒是认识,因他十多年前离开关内,与这客栈掌柜有过一面之缘,许多事情他未曾说,也未曾点破,但并不代表他不清楚。 他对着阿飞道:“这个掌柜,应当是当年的紫面二郎孙逵,那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李寻欢一说,阿飞便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 以阿飞的年纪,不该听说过他,李寻欢问道:“你也知道他是谁?” 阿飞道:“我听说过,紫面二郎孙奎……当年明明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若是继续闯荡,恐怕也能成为一方赫赫有名的江湖名人,可惜胆大包天,竟然勾引了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总瓢把子的妻子,并且私奔去了,从此便销声匿迹。” 阿飞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没想到竟是到了这边关荒凉之处,开了一家小酒家,如今却遭此横祸,实在是让人唏嘘。” 他的目光转向那个女人:“想来这便是当年那位赫赫有名的江南七十二道水路码头总瓢把子的妻子,名满江湖的美人蔷薇夫人了。” 可是这位当年美名远扬江湖的蔷薇夫人,像普通的老妇人一般那样躺在地上,再也看不出昔年的美貌的痕迹。 李寻欢的目光看着那个身材肿大的尸体:“倒是不知和他们死在一起的这人是谁?” 第89章 阿飞瞧了一眼:“若这个老头子是昔年的紫面二郎孙逵,而这个老妇人是名满江湖的蔷薇夫人,那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七妙人中的黑心妙郎君花蜂了。” 李寻欢问道:“何以见得?这三人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所以他们才会一起出现。” 他看向那所谓的黑心妙郎君花蜂,那是一个像肉球一样的脏兮兮的疯子模样的人,他没有双腿,像是被人恶劣的砍断,并且已经砍断了很多年。 他的头发长满了虱子,又脏又油,乱糟糟地缠绕在一处,身上满是污垢,离得远远的,哪怕这是冬日,也似乎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还有他那如同癞蛤蟆一样的身材…… “虽然奇妙人中的妙郎君不是什么好名声,可是他有妙郎君这样的称号,自然是有道理的,听说他还勾引良家妇女,我想那些人应当不会是瞎子,这样一副模样,怎么能够勾引良家妇女呢?” 阿飞淡淡道:“那些良家妇女自然不是瞎子,也不是疯子,不是傻子,当年的妙郎君花蜂是可以勾引的,只是在他勾引了江南七十二道水路码头总瓢把子的妻子之后,他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据我所知,当年真正与蔷薇夫人私通的人正是妙郎君花蜂,而非紫面二郎孙逵。” “蔷薇夫人与妙郎君花蜂私通之后怀了孽种,此事自然被江南七十二道水路码头总瓢把子发现了,蔷薇夫人不愿自己的情郎陷入危机之中,便挑选了一个替罪羊,于是她去勾引了紫面二郎孙逵。” “不过看这三人的模样,妙郎君花蜂变成了这副样子,想来蔷薇夫人最终选择了紫面二郎孙逵,两人一同将罪魁祸首囚禁,以至于昔年的妙郎君变成了如今我们所看到的这副样子。” 李寻欢不禁皱眉,叹了口气:“她有孩子,有情郎,恐怕妙郎君也没有想到,女人竟如此易变……” 若不是轻信了自己的女人,以妙郎君花蜂的手段,也不会变成这个模样。 “女人易变,男人又何尝不是?”阿飞冷不丁的突然说了一句。 不过他很快转移了话题:“想来这三人,因是自相残杀而亡。” 妙郎君花蜂应该是一直被他们关在地窖里面,能够在这两人身上下毒,他在这被囚禁的日子里,从来没有放弃过,于是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客栈外不知出了何事,令蔷薇夫人和紫面二郎孙逵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和囚禁,或者说他们二人已经顾不上了,这才中了招。 铁传甲甲的声音,从后院的后门处传来:“少爷,这里还有死人。” 阿飞和李寻欢继续顺着路往后门处走去,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暗器,倒着一辆破碎的马车,马车的车身还在,马儿却已经跑了。 在这后门之处,散乱着好几具尸体。 阿飞和李寻欢一具具的辨认而去:“这里这么多暗器,这个女人应当是千手罗刹了,传闻,她能将十三种暗器同时发出,可惜……竟然也死在了这里,还如此的不体面……” 千手罗刹是个女人,还是个爱打扮自己的女人,所以她的穿着必定十分华贵,镶嵌了许多珠宝,是因为如此,所以她的衣服被人扒去了,就这样光溜溜的躺在雪地上,而她的胸口插着一柄短矛。 短矛的顶端镶嵌着一个翡翠。 “杀了人还要扒衣服,只因为衣服上有珠宝……杀了他的人,应当是……” 铁传甲大声道:“棺材里伸手,死要钱……施耀先!” 阿飞瞧了瞧:“可若是他,他绝不会留下这样的武器。” 短矛的顶端还镶嵌着翡翠,那个死要钱怎么会任由它留在千手罗刹的尸体上? 李寻欢点头:“没错,除非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铁传甲又道:“这短矛制作的如此精美,莫非是江湖上的那位败家子花花大少潘小安?” 李寻欢认同:“怕是这两人一起动手。” 再往前走去,果然看见了这两人的尸体,马车的尸体旁,还躺着两名貌美的侍女。 阿飞冷声道:“合作杀人,可宝物只有一件,所以两人必会反目。” 貌美的侍女和潘小安的尸体,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死前,十分的意外的模样,说明他们对于他们被杀,完全没有防备,甚至十分的惊讶。 “施耀先先出了手。”阿飞下了定论,“交友不慎,潘小安怕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之快的被背刺吧?” “可惜,施耀先似看似是最终的得手之人,却并没有得到什么。” 施耀先的尸体,面对着这里躺着的四具尸体,跪在了雪地上,他的胸口背心和脖颈之处皆有一道伤口,而这些伤口,正如这死去的四具尸体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但是与之不同的是,他的伤口与这死去的死去尸体上的伤口一模一样,却没有如同这四具尸体一样的死相正常,他的每一道伤口中都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将周围的血滴浸染出了一大片鲜艳的红。 看到尸体这个样子,李寻欢才道:“此人是被敞轩动手的那人所杀。” 事情终归又回到了原点。 那个动手之人究竟是谁?他制造的每一处伤口都看不出任何派系武功的痕迹,也并不能看出武器的痕迹,而此在这里的这些人,也并非都是无名之辈,为何死得毫无还击之力? “现在重要的是,那个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拿走金丝甲?他拿走金丝甲,有什么目的?” 都说金丝甲的用处并不大,此人的武功如此之高,金丝甲对他的用处也不会特别大,但若是在两大武功差距不是特别大的高手对战之间,金丝甲的用处可就大了。 此人若真是魔教之人,是魔教新出的高手,那他拿走金丝甲,是否是对中原武林有所算计? 李寻欢问阿飞:“你觉得拿走金丝甲的人会是金钱帮的人,或者是那个少女吗?” 阿飞却反问他:“你觉得呢?” 李寻欢顿了顿,回答道:“我对金钱帮的作风并不熟悉,这样狠辣的手段似乎不是他们的作风,但是在我没有真正接触过金钱帮的人之前,我怕是不能下这样的定论。” 金钱帮的作风是霸道,一向如此,却不会是这样的狠辣,可是李寻欢也知道,上官金虹野心勃勃,他虽应该不该如此狠辣,却也不是什么君子。 所以李寻欢道:“一个人若是拥有了金钱,权利和地位,可偏偏还有一样东西没有达成,那他一定会日思夜想,抓心挠肺的想要做的这件事,当一个人想要做到一件事的执念达到了顶点,那他会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便不是别人可以凭借对他的推测能够猜出来的了。” 若是上官金虹,对于天下第一这样的执念达到了顶点,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想要,只有这一个执念的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这是旁人无法下定论的。 所以也不能够说下手的人,不会是上官金虹的金钱帮。 而对于另一个粉色衣服的少女,李寻欢继续道:“金钱帮已经如此霸道,而这个少女却与金钱帮似乎有平起平坐之感,它背后的势力恐怕也不容小觑,甚至面对金钱帮,绝不会有退让之意。” 阿飞点了点头:“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上官金虹确实对天下第一十分有执念,他也确实不是什么君子一样的人物,若有拦路之人,他必定会派人清除,如果有什么手段可以让他在对决之时得胜,他也不会真正的去讲究什么公平。 只是因他这人十分自傲,所以他也自傲的自己不会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但这并不代表他会阻止自己的手下使用旁的手段,也不会以君子的行为准则去要求自己的门下人做事。 不过阿飞却没有直接回答李寻欢的话,而是转头对着一旁的铁传甲说道:“你家少爷知道金钱帮,为何不知道那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女子是出自什么门派呢?” 铁传甲沉默了许久,听见这话浑身一震,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说不出话来。 李寻欢并非什么愚笨之人,瞧见他这副模样,已察觉出了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他并没有深想。 因为他想不到,在他记忆中柔弱的表妹,如今已成了一个庞然大物的掌控者。 就算当初他离开之时,是被林诗音逼走的,甚至知道林诗音成立了移花宫,知道林诗音,说她终有一天要取他的性命,可是他从内心里仍然认为,他的表妹仍旧是当初那个需要他保护,需要他照顾的表妹。 这一切是他无法想象,也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所以他即便知道铁穿甲有些不对劲,但他也没有想到那个程度。 所以他开口问道:“为何不能告诉我?” 铁传甲咬了咬牙:“我本以为少爷不会再回关内,不会再听到这些,可是少爷如今已回了关,便是我不说,少爷也迟早会知道的。” 听到这话,李寻欢心中莫名的感觉越来越浓,他不知为何也没有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阿飞静静的站在原地,听着铁传甲继续道:“金钱帮一夜之间声名鹊起,越过丐帮,已经成为了如今江湖中第一大帮派。” “可是这江湖中第二大帮派却也不是丐帮。” 铁传甲似乎是在整理语言,说完这几句话后,又陷入了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 李寻欢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开口问道:“丐帮也不是第二大帮派,那第二大帮派是什么帮派?可是以前的什么帮派重新崛起,越过了丐帮?” 也只有这样的猜想才对,金钱帮这样的只是一个意外,帮派的发展必然要经过长久的时间才行,不然兴起的年轻帮派没有底蕴,如何能支撑?更别说成为江湖顶尖的大帮派了。 这样的想法确实没错,毕竟默默蛰伏,等到一定的时间才突然出现在江湖的金钱帮,出现一个就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谁还能想到,这江湖上竟能再出现第二个呢? 铁传甲顿了顿,继续道:“如今的江湖第二大帮派……也并非是真正的江湖第二大帮派,因为很多人认为它与金钱帮相比并不逊色,之所以有一二之争,乃是金钱帮的帮主上官金虹更为出名罢了。” “帮派的名字叫……移花宫。” 第90章 “移花宫……?” 李寻欢低声喃喃,十几年未曾听过这三个字了,上一次听这三个字还在十三年前,那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而在这十三年后,他第二次再听到这三个字,自己刻意遗忘的一切又开始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 那些隔阂着人命的爱恨交织又开始折磨着他……原来诗音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吗? 如果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关内,会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会不会……已经准备好了要取他性命? 李寻欢得不到自己的答案。 或者说,他无法想象,也不愿去想。 铁传甲看着陷入沉默的李寻欢,从他不由自主低垂的眼眸中看出了他的忧郁和哀伤,他就知道……提起这三个字,总会让少爷陷入这样的颓唐的状态中。 所以他才一直隐瞒这些消息,也从来不在李寻欢的面前提起。 可是他知道,自从李寻欢决定再次入关的那一刻,他将再也无法逃避这一切。 李寻欢和铁传甲因为移花宫三个字沉默着,阿飞不知为何,也并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李寻欢从沉默中清醒过来。 李寻欢叹了口气:“原来那个姑娘竟然是移花宫的人,阿飞小兄弟可知道移花宫?” 阿飞挑了挑眉:“方才才说,移花宫是可以与金钱帮抗衡的江湖一大帮派,能与金钱帮势均力敌争个高低,我自然听过移花宫的大名。” 李寻欢问道:“阿飞兄弟竟然与移花宫的高手相识吗?” 阿飞眨了眨眼,摇了摇头:“我并不认识她,但不妨碍我认识移花宫的标志,她既然对我好言好语,我尊敬下前辈也是正常的。” 行走江湖,遇到名门大派礼让些是正常的,尊敬前辈也是正常的,更何况这个前辈既是出自江湖大派,底蕴深厚,不可随意招惹,又是个女子,作为后辈,乖巧听话些,难道不正常吗? 谁都不能说这不正常,毕竟脑子清醒的人都会如此行动,不是不想活了,明知道是硬骨头,还偏偏去招惹干什么呢? 所以李寻欢虽心有疑问,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这个新交朋友。 李寻欢不再询问,而是道:“既然债主已死,金丝甲不知所踪,此事与我们本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倒是不必再追着线索而去了。” 此事本来也与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要不是不知道谁嫁祸于他,让金狮镖局的查猛对他穷追不放,李寻欢本也不想插手此事。 而如今,堵着他的查总镖头、虞二先生和四个童子都已死了,他还去追查这件事做什么呢? 李寻欢入关本也是为了别的事情,倒也不想在此多费工夫。 何况这里已死了这么多人,若是再追着线索而去,不是对上金钱帮,就是对上移花宫,若是麻烦没有主动找上他,李寻欢也不想自找麻烦。 李寻欢咳嗽两声:“此事到此为止,我们就此启程吧。” 三人坐着马车,终于进入了繁华的小镇,一路舟车劳顿,风雪交加,一行人找到了一间上好的客栈准备住宿。 只是在踏入之时,却有人在里面捣乱。 满地的酒气,乱糟糟的大堂,上好的客栈变成了一片废墟。 五六个大汉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瘦弱文人,武器就快要怼上他的脖子,却又不知为何,似乎有些顾忌,将他打吐了血,却只拿着武器吓唬他。 那人嘴角带血,奄奄一息,却又梗着脖子,他的身材又黄又瘦,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文弱的模样,偏偏梗着脖子的样子,又有着不符合身躯的倔强和强硬。 似乎是这两方人在这大堂内产生了冲突,一个人逃六个人围殴,围殴之人甚是霸道,这人逃逃窜窜,应该是借助了堂内的桌椅做障碍物,却没想到,这六个人根本不在乎什么障碍物,尽数乱劈乱砍,推翻在地,导致现在这大堂内一片狼藉。 桌上的饭菜翻倒在地也就罢了,其余人不敢招惹,要么缩在角落,要么已逃窜出去,只是所有桌上的酒坛也尽数碎裂在地,导致一进来,这鼻息间满是酒气的味道。 李寻欢这等好酒之人十分心痛。 那文弱的男子梗着脖子道:“小老头我酒瘾犯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喝酒!” 此话正中李寻欢这酒鬼的下怀,他大笑道:“却不知我这酒鬼竟然在此遇见了同好之人,当浮一大白!” 李寻欢说出这话,就是表明要掺和他们之间的矛盾意思。 那其中一个大汉忽然皱眉抬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打量了一瞬,便冷冷的笑道:“原来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探花郎。” 那大汉冷静下来,静静的看着李寻欢,随后冷哼一声,转头对着那文弱的男子道:“梅二先生,如今是人还未死,你若不来,等人死了,你也不必活了,自己想想清楚吧!” “我们走!” “可是……大哥,老四他……” “走!” 一群人走了个干净,李寻欢微微皱眉,觉得方才那人的态度实在奇怪,走得也奇怪。 不等他再多想,那梅二先生爬了起来,明明已经受了伤,可他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去治伤,而是扶起凳子桌子,又叫掌柜的给他拿酒来。 梅二先生热情相邀:“好友可要一同畅饮?” 竟是瞬间从陌生人升级为好友了。 李寻欢当然不会拒绝,要不是路上发生太多事,他此刻早该在和阿飞畅饮了。 一酒饮罢,梅二先生道:“你也是来找我治病的?” 李寻欢愣了愣,笑道:“我这咳嗽是旧疾,算不得急症,要想治早该治了,可是看过的大夫都说治病要戒酒,我想了想,咳嗽一时半会儿要不了我的命,可不喝酒这一两天却能叫我生不如死。” 梅二先生挑眉:“如此一说,你不是来找我治病的?” 李寻欢微笑:“相逢只是有缘,并非我刻意寻上门,先生怕是误会了。” 梅二先生没对此话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随后道:“我说的治,可不是治你的咳嗽,而是你身上中的毒!” 阿飞忽然转头看向他:“什么毒?” 他们明明同路,若说有人下毒,那他应该和李寻欢一样中了毒,可是阿飞虽然在毒一道不太精通,但是自己中没中毒,他却是知道的。 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中毒,所以李寻欢身上的毒又是哪儿来的? 铁传甲变了脸色,他也想不明白,自家少爷竟然中了毒,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为什么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而且他变了脸色的是,他一直觉得自家少爷进关的一路都有些奇怪,可是他说不上来,他以为是因为入关想起了那个人,所以才叫少爷变得奇怪,可是如今一想,若是他中了毒,很多事情都能得到解答。 虽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可是他偏偏自己也已经从推断中确定了李寻欢中毒的这件事,这叫铁传甲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铁传甲连忙问道:“先生可有解毒之法,我家少爷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一行三人,两人都对此事如此关切,可偏偏中毒的那个人却不慌不忙。 梅二先生一边觉得有趣,一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中毒的人都没想要解毒,我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铁传甲着急的唤着李寻欢:“少爷,你究竟是何时中了毒?为何要瞒着我?” 李寻欢叹了口气:“阁下是七妙人中的妙郎中梅二先生?” 梅二先生回答:“正是。” 李寻欢又问:“方才那人要你救人,你为何不救?” 梅二先生冷冷道:“因为我有三不救。” 李寻欢继续道:“你若不救,他必要你你的命。” 梅二先生回答:“但他看见你却立刻就走了。” 堂内被毁坏的桌椅如今已被收拾干净了,掌柜的看出他们留下来的这几人也是江湖人,上了酒菜便早早的躲了出去,如今,这大堂内空荡荡的,只余他们一桌人,气氛有些奇怪。 梅二先生看着李寻欢:“我知道他要我救何人,但我不想救,我还知道他想带我走,因为某处还有人等着我去救,我也知道他为何见了你就走,因为他知道我迟早会去那处。” 李寻欢又咳嗽了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问道:“你若是不想救,你为何要去?” “人生在世,总有不想面对的东西,也总有想要的东西,还总有好奇的东西,只要我是人,还是个活人,我就不会无欲无求。” 梅二先生嘴里说着叫人听不懂的话:“只要我不是无欲无求,总有东西能够打动我,你中了毒,你会死,但有人买了你的命,她不叫你死,你就不能死在我面前,所以,我得保你现在不能死。” “你若不想死,我现在就能帮你解毒,可你若想死,那我就只能帮你延缓毒发,总之,你不能死在我的面前。” 听了这话,李寻欢好似有些意外,又好似有些意料之中,他犹如同之前一般,不知陷入了什么样的回忆之中,沉默着。 隔了好一会儿,李寻欢才开口问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梅二先生道:“不止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他戳破了李寻欢回关的目的:“二十年前横行天下的梅花大盗重出江湖,百晓生广邀天下英雄共谋大事,天下第一花魁林仙儿许诺会从此侍奉杀了梅花盗之人,就连天机老人和上官金虹也受邀在其中,为名利为钱财为情义为美色,没有人会拒绝这个要求,小李飞刀更是如此。” 李寻欢接到的信件中并非如此详细,所以他到如今才知道,原来对金丝甲有觊觎的人有这么多,因为谁要是杀了梅花盗,谁就从此傲视江湖英雄名震天下,为名利为钱财为美色为情义,所有的欲望被集中在此,如同猛兽放出牢笼,无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当然,梅二先生的话中还有未尽之语,若是有谁在这样的境况下拒绝了邀请,不曾出现,那他一定会被第一时间怀疑是否与梅花盗有关联,风起云涌,这不是他躲在关外能够躲过的,所以他选择回关。 这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因为他本没有选择,他甚至觉得,在促成此事的背后,一定有那个他曾无比熟悉,后面却觉得无比陌生的人在出力。 这或许是她对他下的战书,她觉得时间到了,他迟早得回来,他们之间该有一个了断。 最终,李寻欢问出了那句话:“要你保我命的人是谁?” 梅尔先生近乎怜悯的看着他:“移花宫宫主,林诗音。”魔/蝎/小/说/m/o/x/i/e/x/s/.c/o/m 90-100 第91章 听到这个名字,李寻欢怔愣了一下,但是他没有意外。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这个如同枷锁一般的名字出现之后,像是被打开了一样,疯狂的涌上来。 他努力保持着冷静的思考:“所以,你接下来要跟着我走?” 梅二先生点了点头:“原以为你还要等两天才到,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他笑了笑,继续道:“我瞧你的样子,好似不太想解毒?那我便只能跟着你走了。” 他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李寻欢要到这里,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他原本以为李寻欢还要等两天才到。 只是他说楚李寻欢不想解毒的事,让铁传甲十分着急:“少爷!你这样自暴自弃,可对得起老爷?” 竟是连李寻欢的父亲都搬出来了,李寻欢自然也只能叹口气:“我没有不想解毒,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安排。” 李寻欢看着梅二先生:“先生若是跟着我,恐怕还会有麻烦,不如就在这里帮我解毒吧。” 百晓生给他发出的邀请函,是让他去一座庄园。 虽然如今还没有到达那处,李寻欢已经可以知道,那里究竟会有多少人的存在,而大家都是各怀目的的江湖人,明枪暗箭在所难免。 梅二先生这样一个无功不济,善治外伤又擅长解毒的大夫,在这样一群人中呆着,可不是一件好事。 梅二先生定定的看着李寻欢,半晌,他大笑道:“好吧好吧,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别人又怎能勉强你呢?” 他向李寻欢抛出一个小瓷瓶,对着他说道:“解药就在这里面,你爱吃便吃。” 说完,他转身便走,没有人拦住他。 沉默许久的阿飞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怎么知道你中了什么毒,又怎么会刚好把解药准备好?” “阿飞……”李寻欢淡淡道,“这并不重要。” 他是否真正中毒,这并不重要,是否是因为梅二先生的诓骗,喝了酒才中了毒,这也不重要。 既然有人觉得他一定要中毒,那不管这个毒是谁下的,总之他在到达那座庄园之前,他一定得是身上中着毒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中毒这事防不掉,倒不如就让自己中着毒,将暗箭变成明枪。 阿飞不再询问,转而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李寻欢回答:“梅园。” …… …… 梅园是一座很大的庄园,坐落在江南之地,庄园内种满了梅花,在这冬日盛大开放,幽香阵阵。 李寻欢一行人被仆从牵引入内,阿飞看着这庄园的内部,发出感叹:“这一定是大户人家。” 不是大户人家,拿不出这么一笔钱,建造出这么大的一座梅花庄园。 李寻欢咳嗽了两声,微笑道:“天下第一富甲豪商钱万三的庄园,自然是大户人家。” “没错,昔年梅花盗残害了无数人家,而他消匿于江湖前做下的最后一件恶事,便是残害了钱万三的爱妾。” 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说着话走了过来:“正在钱万三受此大辱,立誓准备抓捕梅花盗时,他却突然销声匿迹。而今,过了几十年,他又重出江湖,当年的苦主和现在的苦主一起联合起来,奉上巨额家产,一定要将这个恶徒抓住,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 他一路走到了李寻欢和阿飞的面前,停住了脚步:“若不是这等集百家苦主倾家荡产的力量,这次抓捕梅花盗又如何能有这浩大的声势。” “如此一来,你是说大家都是为了钱财而来了?” 说话的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人,而是从一旁又走出了几个人。 说话的人正是他们其中之一。 那白衣男子笑了笑:“有人是为钱财,但也有人是为名利,有人是为美色,有人是为情义。” 他看着向他走来的一行人,不明意味的道:“像是藏剑山庄少庄主游龙生少爷,就不可能是为了钱财,像是铁面无私赵正义大侠,也不会是为了钱财。” 随着来人逐渐露出正脸,铁传甲面色一紧,这里太多的江湖名人,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铁传甲太清楚这些江湖人的虚情假意,何况李寻欢的毒至今尚未彻底解除。 那白衣男子向一众人打着招呼:“游少庄主、赵大侠、田七爷、秦大侠……还有心眉大师……怎么今日这园子这般热闹?” 未被打招呼的一众人中,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别人尚未开口,她倒是笑道:“听说大名鼎鼎的李寻欢来了,我们自然想来凑个热闹。” 这个女子凑热闹的模样倒是显而易见,可别的人是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来,却不得而知了。 只是这女子开口说话,其他的人竟然都未曾反驳。 李寻欢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眼神暗了暗,他大概能猜到这女子是有何倚仗,她一定是出自移花宫。 李寻欢笑了笑:“我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这里的青年才俊如此之多,我身上有什么热闹可看呢?” 那女子忽然掩唇一笑:“因为天下第一花魁林仙儿姑娘早已在梅园中居住下来,林仙儿姑娘不负盛名,庄园中的青年才俊如此之多,也没一个能夺得林仙儿姑娘的欢心。” 她嘴唇一勾,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倒是有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叫林仙儿姑娘念念不忘,这件事自然引得人好奇。” 那行人中的另一个青壮男子也笑道:“何况仙儿姑娘已经如此之美,可偏偏天下第一美人竟然是那位神秘的玉笔仙子,探花郎竟然还与玉笔仙子有一段纠葛,这怎能让人不……啊啊啊!” 那人正说着话,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定睛一看,竟然是他的嘴唇被一根银针连着上下穿刺,银针后还有丝线,就像是要被缝起来一样。 心眉大师皱了皱眉头:“阿弥陀佛,木姑娘,有话好好说,何必下此毒手。” 被称作木姑娘的女子冷哼一声:“我早说过,要是谁嘴里不干净,那便闭上嘴,什么都别想说了。” 只是因着心眉大师发话,少林寺在这武林还是很有些地位,旁人多少会给些面子,木姑娘便没有再继续做什么,一甩手便离开了。 那个青壮的男子,这才小心翼翼的扯出自己嘴唇上的银针,银针不知刺到了什么穴位,痛是极其痛的,不然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被针扎一下就会痛得喊叫出声。 赵正义皱着眉,看了他一眼:“老六,管好嘴,不要惹事。” 随后,赵正义看着李寻欢道:“梅二先生为何没有来?我们这里可还有人等着梅二先生救命呢!” 李寻欢挑了挑眉,十分意外的模样:“哦?梅二先生有没有来,为何要问我?” 一旁的秦孝仪狠狠皱了皱眉:“梅花盗已经显露踪迹,我儿秦重便伤在他手下,正须梅二先生救命,我们派人去请他,却已被你李寻欢给请走,他怎能不跟着你来?” 阿飞已经认出来,当时在客栈里伤了梅二先生的人,正是眼前的赵正义,当时的赵正义瞧见李寻欢便离开了,他可没有说要李寻欢带着梅二先生来梅园。 阿飞讽刺道:“从来只听说过派人求大夫没有求来。换个大夫求的,却没有听说过派人求大夫,大夫被请走,便要叫请走那人将大夫送上门的。” 秦孝仪瞧见阿飞只是个年轻的男子,名不见经传,看起来又像个公子哥,他如今对着李寻欢好言好语,只不过是摄于李寻欢小李飞刀的威名,可不是,真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他眼神一厉,狠狠道:“我们已付了诊金,他如今收了钱还不肯来,那便是看在你李寻欢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会客气了。” 李寻欢毫不在意,微微笑道:“可是你们就算不客气,又能把我怎么样?我的大夫,我想带他便带他,不想带他便不会带他,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你……!”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忽然有人冲出来打断。 “好啦!”那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钱老爷子重金请人将梅二先生带来了,赵大侠,秦大侠,你们快回去看看吧。” “洪长老……”看到来人,面色不好的几个人终于缓和了脸色。 “竟是又麻烦钱老爷子了,居然将梅二先生带回来了。” 被称作洪长老的人并不老,是一个青年人的模样,听到这话,温和的劝道:“人既然已经到了,旁的事倒也不必计较了,你们都是为了抓住梅花盗而受的伤,钱老爷子自然会尽心尽力。” 游龙生冷哼一声:“我们皆会尽心,只是有的人想必不那么尽心罢了,这等沽名钓誉之辈,我等却也不想与他为伍。” 游龙生一甩袖子,第一个离开,随后几人跟着游龙生的脚步一同离去。 被留下的洪长老看了眼阿飞和李寻欢,随后对着带领他们的仆人道:“大家都是为了捉住梅花道而来,来者皆是客,快去带客人回房歇息吧!” 说完,他也离开了。 阿飞皱着眉头问李寻欢:“你为何又要那样说?明明是他们没理,为何别人一说你就承认了?” 李寻欢已瞧出阿飞有些生气的模样,无奈地回答道:“他们不相信我,只认定自己所想,我又何必与他们说太多,道不同,不相为谋。” 阿飞摇了摇头,不太认同的模样:“一个人污蔑你,你不解释,一群人污蔑你,你干脆承认。” 阿飞定定的看着他,第一次对李寻欢这个朋友的身份提出了否认:“你这人交不到好朋友,也不适合交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的李寻欢和铁传甲都有种令人心梗的“虽然全都是误会但我都不解释我是为了你们好随便污蔑我吧我都认”,看得我想要掐人中。 第92章 “因为你会给你的朋友带来无数的麻烦。” “朋友想要帮你,可是你不解释,朋友想要维护你,可是你也已经承认。” “你看似有情有义,可却是无用的情义,你这样的人真的会有真心的朋友吗?” 李寻欢愣了愣,随后笑道:“我如何会没有真心的朋友?一个人若是在这世上生活了几十年,连一个真心的朋友都没有,那岂不是太可悲了?” 阿飞摇摇头:“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真心的朋友。” 李寻欢回答道:“如今,在你眼前便有。” 阿飞眨了眨眼:“铁传甲?不,他不是你的朋友,他是你的仆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忠心的仆人,算不得朋友。” 李寻欢微笑道:“他虽是做着忠仆的事情,可他也是我的朋友。” 阿飞摇头,他并不认同。 李寻欢又道:“你不也是我的朋友吗?” 阿飞道:“我只是短暂的做了一下你的朋友。” 李寻欢问:“可是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与我做朋友的。” 阿飞又否认:“我与你做朋友并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你请我喝酒,所以你便认为我是真心的吗?那只不过是短暂的交了一个朋友,不是真正的真心的朋友,真心的朋友情同兄弟,可以互相为彼此舍命。” 李寻欢忽然又露出了回忆的表情,他叹了口气道:“我也确实曾有过这样的朋友,我们可以互相为彼此舍命,情同兄弟。” “那他人呢?” 李寻欢轻声道:“他死了。” “他死在我的面前,我可以为他舍命,可是我却没有勇气替他报仇。” 阿飞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极其嘲讽的表情,似乎是李寻欢说的这话十分搞笑。 毕竟他刚刚才说他与这位朋友情同兄弟,可以互相为彼此舍命,但是这个情同兄弟的朋友死了,他却没有勇气替他报仇,如此前后矛盾的举动,自然引得阿飞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李寻欢本可以解释,可他却又依旧不曾解释,任由阿飞嘲讽他:“所以你如今确实也没有真心的朋友。” 李寻欢却道:“我也曾与你说过,嵩阳铁剑郭嵩阳也是我的朋友,而如今我也可以告诉你,百晓生也是我的朋友。” “这正是我原本早已不打算回关,却又重新进入关内的原因,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极力的请我回来帮忙,我又怎么能够拒绝他们呢?” 然而,阿飞比李寻欢心里想的知道的更多,也比李寻欢自己本身所知道的更多。 阿飞听见这两个名字,只觉得十分可怜李寻欢,郭嵩阳或许算得上是个好人,可那也只不过是在这烂透了的江湖相对比之下的,然而对比之下算得上是个好人,他本身便就是个好人了吗? 李寻欢说郭嵩阳是他的好友,可阿飞敢打赌,若是有一天李寻欢拿不起小李飞刀,或者说他远走关外这十三年,早已将他的飞刀忘的一干二净,郭嵩阳可绝对不会想起来,他有一个朋友叫做李寻欢。 或许可以说,他并非刻意,但他事实上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算不上是个武痴,可他已具有武痴的品行,他记不住太多人,唯有能胜过他的人,叫他欣赏。 而百晓生…… 阿飞暗自砸了砸嘴,忽然对之前李寻欢说的话没有那么生气了,因为他有些可怜他。 仆人将他们带到客房安顿好,方才那个在园中的白衣男子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带着有些搭话的和善模样,却问了李寻欢一个不太和善的问题:“小李飞刀的飞刀,与金钱帮的帮主上官金虹的子母环相比,哪个更厉害呢?” 李寻欢坐在屋内,对不请自来的客人没什么介意的模样:“虽然你如此好奇,可是我也不能回答你。” 那白衣男子笑了笑:“我叫上官飞。” 阿飞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一个是兵器谱排行榜第二,一个是兵器谱排行榜第三,除非他们真正的面对面动手一次,不然想要分出胜负,可不是光凭嘴能说的。” 上官飞的目光在阿飞身上转了一圈:“听说你叫阿飞?” 阿飞点了点头:“是又如何?” 上官飞笑道:“真巧,我也叫阿飞。” 阿飞冷冷道:“不巧,我可没有兄弟。” 上官飞毫不在意阿飞冷冰冰的态度,被阿飞撅了回来也不生气,而是温和道:“听说你喜欢喝酒?” 阿飞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头:“你从哪里听说我叫阿飞?何人告诉你的?” “好吧。”看出了阿飞不太配合的态度,上官飞无奈的放弃了搭讪,“那等你想喝酒的时候,我这里有好酒,会一直等你来喝。” 上官飞没有再看李寻欢,也没有跟他打招呼,似乎过来只是为了问一句话,再搭个讪,如今话问完了,搭讪也失败了,他也丝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等到白色的身影走出了两人的视线之外,李寻欢有些好奇的看着阿飞:“我看他对你的态度很是友好,你为何那么烦他?你们之前认识?” 阿飞拧紧了眉头:“我们之前不认识,但是我一看见他就知道,我们不会成为朋友,我也不喜欢他。” “而且,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 李寻欢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上官飞是谁,听到阿飞这么问,他有些好奇的问道:“听起来他似乎有个了不得的身份,他究竟是谁?” 阿飞挑了挑眉:“他是上官飞,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姓上官,他是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的儿子。” “他方才跑来问你,你的飞刀和上官金虹的子母环哪个更厉害?恐怕上官金虹早已有心与你比试一番,你可要做好准备。” 李寻欢大笑:“你莫不是在关心我?若不是我的朋友,你何必这样提醒我?” 阿飞看着他大笑,抿了抿嘴:“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了可未必笑得出来。” “移花宫的人在此处,你若不想遇到麻烦,就不要去见林仙儿,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要单独、主动、故意去见林仙儿。” 李寻欢的笑僵在了脸上。 “难道你以为,我也是为了美色而来?” 阿飞提出这样的话,并不是因为认为李寻欢色欲熏心,偏要在这个时候去找上天下第一花魁林仙儿叙叙旧情,惹怒移花宫的人。 毕竟,随着移花宫的崛起和李寻欢的回归,李寻欢和林诗音当年的那一段故事,迟早又会被江湖人重新提起。 当年不过是一个李寻欢比较出名,最多再加上一个路过的上官金虹。 而如今这个故事里的好几个人,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沉寂,反而在这江湖上更加的出名。 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如今仍旧是天下第一花魁,而当年被上官金虹认证的寂寂无名的天下第一美人林诗音,如今已经成了江湖的顶尖帮派,移花宫的宫主玉笔仙子,而当年不过是靠着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二子母环出名的上官金虹,如今有了一个更为令人敬畏的身份,天下第一大帮派金钱帮的帮主。 也就是李寻欢远走关外十三年,名声有些沉寂,可是他当年经历的几百场比斗无一败绩,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的赫赫威名,在他并未掉出百晓生兵器谱排行第三的时候,迟早会随着他的回关而重新被人提起。 要说梅园内的人私底下对他们的关系没有互相嘀咕,是不可能的,若是保持现状也就罢了。 可是林仙儿的艳名不减,即便过了十三年,她仍旧将这江湖里的年轻小子迷得神魂颠倒,她的魅力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消失,反而愈发的沉淀出韵味。 更别说那些人已经知道林仙儿对李寻欢念念不忘,若是这个时候李寻欢去找上林仙儿,不管是什么理由,总之,移花宫的人总会认为这是李寻欢对林诗音的挑衅。 十多年前,他流连万花楼,将自己的未婚妻弃之不顾,十多年后,在移花宫人的眼皮子底下,他若是再敢勾搭林仙儿,让林诗音成为笑柄,以移花宫如今的势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其实真正的薛姚并不在乎,阿飞也知道薛姚不会在乎,可是移花宫的人在乎,那他们作为移花宫的人,就不能不把这件事当回事。 阿飞当然不会认为李寻欢真的是什么色中恶鬼,他只是好心提醒:“你心里想什么,我自然是清楚的,可是别人却不清楚。” 李寻欢听见林仙儿的名字究竟有没有兴趣,阿飞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世上的人大多是愚昧的,光是你知道,光是我知道,又有什么作用?偏偏你心里想的和你实际做的却总是不一样,总是那么容易让人误会,而你又从来都不解释。” 阿飞说到这件事,又皱起了眉头:“总之,作为朋友,我言尽于此。” 阿飞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 梅园的主人财大气粗,每一位客人都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所以阿飞的房间并没有在他隔壁,是要出了这个院子,在他的旁边。 所以在阿飞离开之后,李寻欢很快感觉到了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向他靠近。 李寻欢也听见阿飞离开的脚步声顿了顿,但随后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离开了。 李寻欢正思索着来人会是谁? 毕竟在这个梅园里,对他有兴趣的人好似还挺多的,下一秒,他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婢女。 那正是林仙儿的婢女。 不是他对一个十几年未曾见过的婢女印象如此深刻,那他当年在万花楼花天酒地之时,为了让林诗音死心干过不少荒唐事。 他为青楼的女子画过花样子,设计过衣服和头饰,对于从他自己手中出去的东西,他自然是有印象的,而如今这个婢女就穿着他熟悉的衣服和头饰出现在他面前。 她对着李寻欢行了个礼,轻声道:“故人相邀,日思夜想,可否一见?” 第93章 才说完林仙儿,林仙儿的人便出现在了李寻欢的面前。 如果没有阿飞说的话,李寻欢或许真的会去见林仙儿,但阿飞作为朋友,刚刚告诫了他,他却立马就去,哪怕是李寻欢这样自我的人也难免觉得不好违背朋友的意思。 所以李寻欢拒绝了婢女:“夜色太晚,我一个大男人跑到一个女人的院子,怕是不太好吧。” 婢女只以为李寻欢在推脱,可是在这梅园里,哪个男人拒绝得了林仙儿的邀请呢? 所以婢女并没有将李寻欢的推脱放在心上,而是继续道:“正因是夜色太晚,所以仙儿姑娘才只会邀请李公子到她的院子里去。” 这话说的十分的引诱人。 作为一个艳名远扬的花魁,大晚上的邀请一个男人到她的住处,并且还说出只有你才有这样的待遇的时候,哪个男人会不心动? 所以婢女也认为,哪怕是李寻欢也不会不心动。 李寻欢看上去十分惊讶的模样,但是随后他还是微笑着说出了拒绝的话:“我到梅园之时,听说钱老爷子明日一早要邀请众位江湖豪客一同共商大事,我可不年轻了,不是仙儿姑娘身边的那些青年才俊,这大半夜的,我怕是没有精力再去别处一趟了。” 虽然他的话还比较委婉,可是作为花魁娘子身边的贴身婢女,必然是个人精,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李寻欢坚决拒绝的意思? 婢女一时之间有些诧异,好似是很久没有被这样拒绝过了,她也有些生气,可是生气过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对着李寻欢道:“仙儿姑娘是有要事想请李公子商议。” 她的面色不免带出了有些威胁的意思,像是今晚不让李寻欢去林仙儿那处便誓不罢休的模样:“李公子可还记得,当年那一座故人的坟冢?” 李寻欢与林仙儿哪有什么故人有所交集,李寻欢眉眼跳了跳,若说是有,那也只有他那死去的结义大哥,龙啸云之事了。 当年他在万花楼被摆擂台的林诗音逼出来,龙啸云就死在万花楼对面,在林诗音走后,李寻欢便收敛了龙啸云的尸骨,替他修了坟冢,当时林仙儿一直跟在他身边,李寻欢沉溺在悲伤之中,也未曾赶走她。 他也似曾听闻,在他远走关外的十三年内,林仙儿也时常替他照看坟冢,因为李寻欢也安排了李园的人年节去上香烧纸,李园的老仆人传来消息,确实是能经常碰到林仙儿。 李寻欢是该记一下这份恩情的,但是如今的林仙儿身边的事太复杂,他不想碰,谁料林仙儿竟然拿出此事来说嘴。 李寻欢面色有些不悦道:“仙儿姑娘这是想做什么?” 婢女笑了笑,有些得意道:“仙儿姑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前些日子,那坟冢出了一些事情,仙儿姑娘为了避免地下之人受到骚扰,将他的尸骨重新收敛,如今,那坟冢已成了一座空冢。” 李寻欢脸色大变,他对自己的命或许没有那么在意,对自己的身后事或许也没有那么在意,说到底,他也是一个叛经离道之人。 可是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江湖上,绝大多数人对自己的身后事都是十分在意的,而他自然也对他心中有所亏欠的结义大哥的身后事十分在意的。 李寻欢厉声道:“毁人坟墓,挖人尸骨,某些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那婢女委屈道:“做下这等恶事的该遭报应,自会遭报应,可是这跟我们仙儿姑娘有什么关系呢?” “若不是我们仙儿姑娘心善,将散落的尸骨收敛,怕是李公子的故人就要尸骨无存了,李公子难道不该对我们的仙儿姑娘道谢吗?” 她说的理直气壮,仿佛真的只是一个看见坟墓被毁而去收敛尸骨的心善之人,想来以林仙儿在外的形象,所有人都会这样认为。 可是无缘无故,谁会去挖别人的坟墓? 那可是损耗阴德的做法,何况龙啸云的坟墓,李寻欢当时可是好好花了大价钱修的,只是江湖之人并没有什么陪葬的习俗,所以并没有什么陪葬品,自然也不会引得盗墓贼去做出挖坟之事。 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坟墓,谁会去出力不讨好的挖掘它呢? 除非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 而李寻欢相信龙啸云不会有这样的仇家,恨到要将他的坟墓挖开,让他尸骨无存,若是这件事会对谁产生影响,那也只有他李寻欢了,只有他李寻欢会在意。 李寻欢意识到这件事,意识到是因为他,他的结义大哥的坟墓才会遭此毒手,他的内心更加难过了,龙啸云竟然连死都不能安宁,这全都是他的过错。 他不能让他的结义大哥死后安宁,已是他的过错,如今可也不能让他的尸骨落在别人的手里。 李寻欢下了决定,口中冷冷道:“既然仙儿姑娘想约我叙旧,盛情难却,那我便走一趟吧。” 冬日的天色总是暗得特别快,以至于入了夜叫人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深夜,但园中十分安静,像是所有人都休息了一样。 婢女引着李寻欢,一路走到了林仙儿的小院处。 四周很是幽静,似乎是为了可以不让她被人打扰,所以她周围的院子都没有安排别的客人,而梅园的宽敞也足以满足这样的要求。 如今的梅园住满了江湖人,总有那么些脾气和摩擦,也就钱万三这样的富豪,能够提供这么大的园子供所有人居住。 园子够大,将一些人的住处安排得远些,碰面的机会少了,自然出现摩擦的机会也少了。 江湖人士中也不乏有女子的,但是极少,若不是有移花宫这样的庞然大物压在众多江湖门派之上,以这里的江湖人的性子,这样的大事恐怕是不会邀请女人参与的。 所以这次以移花宫为带头,邀请了移花宫之后,也有不少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女侠,倒也让林仙儿的出现,没有那么众星拱月了。 林仙儿也低调的住在梅园里,但她的名声太响亮,又怎么不会惹人好奇? 李寻欢根本不必刻意观察,便察觉出她的小院外有人曾徘徊过的痕迹,梅花树低矮又密集,若是有人常来,其实是很明显的,想来来人也并不在乎被人知道,所以痕迹没有丝毫的掩盖。 李寻欢被婢女引进了一处房间,一进去便香风一阵,比这香风更诱人的,是一丝浓重醇厚的酒香。 “这一定是一坛价值千金的好酒!”李寻欢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酒边坐着美人,身姿绰约,正扶着酒壶轻轻将酒倒入酒杯中,在月色之下,好似玉露琼浆一般。 听到李寻欢的夸奖,林仙儿转头微微勾起嘴角,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她比十三年前更美了,美得有些神秘的魅惑。 林仙儿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这坛酒,我藏了十三年,就为了等你回来的这一天。” 李寻欢脚步微顿,随后不在意的上前,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他伸手欲拿起酒杯,却又被林仙儿翻手一压,轻轻的按在了酒杯之上。 林仙儿看着李寻欢,柔声道:“难不成你见我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先喝一杯酒吗?” 李寻欢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仙儿姑娘请我来叙旧,不就是请我喝酒的吗?和一个酒鬼有什么旧可叙的?” 林仙儿淡淡的放开了手,将酒杯推到李寻欢的面前,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早就知道你是个酒鬼,哪有什么旧情可以叙,你只会喝酒罢了。” “我还以为,这世上会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可是你连问都不问,想来那件事,也没有比你喝酒更重要了。” 李寻欢知道,林仙儿说的事,正是指龙啸云的尸骨之事。 他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他自诩风流浪子,却发现自己实在难以猜透女人的心思,若是十几年前的李寻欢,要说让女人倾心,他并不会觉得意外。 可是当他如同一条败犬一样,狼狈的远走关外,堂堂的小李飞刀连替自己的结义大哥复仇都不敢的时候,他早已声名扫地。 而他如今回来,也不过是一辆马车,一个老仆,一个残破的身躯和一个年近中年的酒鬼罢了,又有什么值得天下第一花魁美人念念不忘呢? 李寻欢叹了口气:“仙儿姑娘,不妨有话直说。” 林仙儿道:“你瞧,你还是跟十几年前一样,不肯与我多说半句。” 说完这话,林仙儿忽然露出伤心的表情:“酒已倒给你了,这坛酒,我为你留了十三年,任谁来我都不曾拿出来过,你……你不喝吗?这是我亲手酿的。” 李寻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 美人的盛情难却,李寻欢也并不拒绝这一杯酒,这的确是一杯好酒,只是味道有些怪异,但没毒。 喝了人家的酒,自然也不该说不该说的话,李寻欢道:“仙儿姑娘怕是误会了,我何曾不想与你多说半句?实在是我李寻欢就是这等无趣之人,自然也不会说话,若是伤到了仙儿姑娘,我自该赔罪。” 林仙儿却是转悲为喜,她有些俏皮道:“现在赔罪却是晚了,我早已捉弄了你,以消我的气。” 李寻欢道:“如何捉弄的我?” 林仙儿开心的笑道:“我在你的酒里撒了一把沙子,你可喝得出来?” 李寻欢被逗笑了,这等捉弄他自是不会放在心上:“沙子是喝到了,可酒也是好酒,我也不能将这好酒给吐出来,浪费了仙儿姑娘藏了十三年的心意,所以只好一起喝下去了。” 林仙儿笑着笑着,却将嘴角扬得越来越高,这样一副模样,早已破坏了她的美貌,因为这样的笑容,让她显得有些……恶毒! 她恶毒的说道:“喝得好呀!你可是将你大哥的骨灰吞进了肚子里,他与你融为一体,从此你再也不怕他的坟冢毁坏了,你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林诗音叫回来的李寻欢离林仙儿远一点,不管有什么误会,总之他刚答应了林诗音转头就追人追去了林仙儿院子emmmm然后还很痛心林诗音不相信他的模样……相当于你刚答应了的事完了被抓个现行,而且他还有前科,都是自作受还一副自己深情却被误会很受伤的样子,真的不理解。 第94章 李寻欢蓦然变了脸色。 江湖人的直觉是很准的,所以他的直觉也很准,靠这种直觉,他躲过了无数次埋伏和暗杀,也躲过了无数的仇家。 可是现在他有些厌恶自己的这个直觉,因为他直觉林仙儿说的话是真话。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起,李寻欢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这样的一个酒鬼,有一天竟然喝了好酒却想吐。 李寻欢苍白着脸质问林仙儿:“我李寻欢何时得罪了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林仙儿冷笑一声:“你我没有深仇大恨,我就不能这样做了吗?” 林仙儿并不想和李寻欢解释,若说十几年前,她还曾对他有过动心的话,在林诗音那件事之后,她却突然发现原来李寻欢也不过如此。 李寻欢和他的结义大哥龙啸云一样恶心。 林仙儿出身万花楼,这是一个青楼,她自小流落青楼,早已看惯了男人的脸色,后来遇到李寻欢,她深知李寻欢与其他男人的不同。 只有李寻欢,从不曾正眼看她,只有李寻欢留恋青楼却不是真正的为了寻欢作乐。 她还以为李寻欢的不同,是因为他没有将青楼中的女人当成物件,当成可以随手一用的货物,林仙儿为了隐藏身世,在这万花楼里忍辱负重,为了做到最值钱的花魁,成为价值最高的货物,她忍受了太多太多。 可是直到林诗音出现在万花楼里,直到她见到了龙啸云看着林诗音的眼神,作为一个阅人无数的花魁,林仙儿太知道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她对李寻欢失去了滤镜,连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也看不穿,纵使李寻欢才情出众,容貌出众,家世出众,武功出众,可他仍旧不过是一个愚蠢的男人。 而令她更为厌恶的是,连这样一个愚蠢的男人,她竟然也掌控不了,既然掌控不了,那她就毁了他。 李寻欢并不知道林仙儿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听到林仙儿这样满不在乎的回答,纵然李寻欢总是在怜香惜玉,也觉得像林仙儿这样恶毒的女人根本不配被怜惜。 李寻欢迅速的站起身,手里握住了飞刀。 他的动作很快,可是林仙儿的眼睛也很利。 林仙儿收住了笑容,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道:“探花郎,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竟然想要用你的飞刀杀了我吗?” 李寻欢皱着眉头还未回话,一柄利剑突然从背后刺来。 这是不道义的偷袭的一柄剑,出自堂堂的藏剑山庄少庄主游龙生,他手里拿着的,也正是大名鼎鼎的鱼肠剑。 可是李寻欢行走江湖太多年,也比他年长了那么多年,不知经历过多少大大小小的对战,此等偷袭,他着实不会放在心上,这样拙劣的偷袭,游龙生也根本伤不了他。 游龙身不是个草包,藏剑山庄财大气粗,自有名师教导,他的剑或许在年轻人一代看来还算不错,可是那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 他算不得是天才,就算收获了许多赞许,也不过是旁人看在他背后的藏剑山庄的份上。 他更比不得李寻欢这样年少便早早成名,而后排在百晓生兵器谱第三,如今更是多了十几年的阅历的人。 所以他一剑偷袭了过去,可是李寻欢毫发无伤,李寻欢若是出手,绝不会没有命中,他的小李飞刀百发百中,因着游龙生背后的藏剑山庄,李寻欢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对他动手。 看着态度不好的游龙生,李寻欢道:“游少庄主背后出剑,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游龙生面带怒气:“对你这等道貌岸然的阴险小人,不必如此客气。” 随后,他转向一脸楚楚可怜的林仙儿,担忧的问道:“仙儿姑娘,你没事吧?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林仙儿摇了摇头:“我只是因许多年没有见故人,想请他叙旧,没想到他喝了酒却对我……” 游龙生气势汹汹:“仙儿姑娘,你放心,我就在此处,替你教训这等轻薄小人。” 不等李寻欢开口解释,游龙生再次出剑,刺向李寻欢的心口,这一剑毫不留情,是冲着取人性命的地方来的,李寻欢若是再不出手,就要受伤了。 可是他仍旧没有动他的飞刀,只用着轻功的步伐,轻易的躲过了游龙生的剑。 狭小的房间里施展不开,李寻欢倒退着飞了出去,游龙生举着剑,紧跟而上。 明明林仙儿的周围院子是空的,可是两人动手的声音却不知为何又引来别人的惊呼声。 “仙儿姑娘,你没事吧?” 又一个年轻的男子飞身过来,此人却是之前找过李寻欢的上官飞。 他也拿起剑一同加入了对抗李寻欢的战斗之中,二对一之下,李寻欢依旧游刃有余。 可是李寻欢察觉到上官飞似乎并未尽力,只是做做样子,正在他犹疑之时,上官飞的剑却突然刺向了游龙生的心脏。 游龙生没有防备,被一剑刺穿了心脏,倒在地上的他已瞬间没了气息。 李寻欢一愣,正惊讶之时,林仙儿却大叫道:“李寻欢,你竟然杀了游少庄主!” 刺中游龙生心脏的剑明明是上官飞手上的剑,可是林仙儿却叫着是李寻欢杀了游龙生。 下一秒,上官飞果然面色悲戚的大喊道:“可恶!堂堂小李飞刀竟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竟然用我的剑杀了游少庄主!” 三人的打斗,加上林仙儿的叫喊,早已引来了庄园内的其他人,赵正义秦孝仪心眉大师田七爷等人都飞快地跑到了林仙儿的住处。 “好你个李寻欢,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寻欢一句话都未说,所有的人便一拥而上,认定了他是杀害游龙生的凶手,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李寻欢被众人团团围住,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人对于李寻欢来说成一句乌合之众也不过如此,他小李飞刀的赫赫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 可是他也知道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今晚他在这里用小李飞刀杀了这群人,恐怕此后再也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而在这群人身后出现的,乃是三个脚步不紧不慢的人。 看见走在最前面的人,这些气势汹汹的乌合之众都退却了一步,他们嘴里喊着:“钱老爷子。” 原来这正是梅园的主人钱万三。 李寻欢不认识钱万三,可是看见他身后走来的两人,他也住了手,因为这两人正是他的好友,嵩阳铁剑郭嵩阳和百晓生。 钱万三开口问道:“诸位,大半夜的,为何聚集在此?这是出了何事?” 赵正义大声道:“藏剑山庄游少庄主被李寻欢所杀!我们正在擒拿凶手。” 钱万三听见此话,皱了皱眉头:“探花郎为何要杀游少庄主?” 藏剑山庄不是好惹的,更何况游龙生是藏剑山庄庄主的独子,如今,这藏剑山庄的独子竟然死在了他的梅园! 钱万三拧紧了眉头看着李寻欢,他知道以这些人的本事想要抓住李寻欢,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李寻欢不过今日白日才到梅园,如何会与游龙生发生冲突,以至于杀了他呢? 上官飞站了出来:“我是听见仙儿姑娘的惊叫声,担心仙儿姑娘出了什么事,这才赶过来,谁知道看到游少庄主护着仙儿姑娘与李寻欢对战。” “李寻欢迟迟不用他的飞刀,我以为他是在戏耍游少庄主,生气不过便提剑主动与游少庄主一起应对李寻欢,谁知道他竟然夺走我的剑刺穿了游少庄主的心脏。” 他知道他说的这些话经不起推敲,可是当时在场的人只有他和游龙生,还有李寻欢和林仙儿,于是他继续道:“仙儿姑娘可以作证。” 听到后面这句话,李寻欢立刻意识到自己今晚来林仙儿的住处,便已是踏进了林仙儿的圈套。 果然,林仙儿在上官飞说出这句话后,立刻道:“正是如此。” 李寻欢百口莫辩,也未曾再开口解释。他认为在场的三人,一个人死了,另两个人串通一气,他根本没有辩解的必要了。 所以在郭嵩阳问李寻欢有何话可说之时,李寻欢笑了笑道:“我无话可说。” 听到这句话,郭嵩阳立刻皱起了眉头,拔出了自己的铁剑:“我相信李兄不是这样的人,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可是如今游少庄主已经死在了这里,李兄准备如何交代?” 李寻欢还未曾开口,百晓生上前一步,作为江湖前辈,百晓生在江湖中还是很有地位的,所有的人看着百晓生上前都止住了跃跃欲试的话和拳脚,退了一步,让出位置,让百晓生走到了游龙生的尸体面前。 百晓生像模像样地查看了尸体,随后到道:“我相信小李飞刀不至于连自己的飞刀都发不出,此事存疑,何况,游少庄主也不至于如此武功不济。” “大家聚集在此,都是为了梅花盗之事而来,我看我们需要检查游少庄主的尸体,看看他是否是中了毒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以免被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梅花盗还未寻到踪迹,我们不可内讧,自乱阵脚,不如这样……” 百晓生看着李寻欢道:“上官飞少帮主和林仙儿姑娘都看着是李兄杀了游少庄主,我们都相信李兄不是这样的人,但毕竟游少庄主死了,我们得给藏剑山庄一个交代。” “若是李兄无异议,不如先呆在房间里,不要外出,等我们查找了游少庄主真正的死因,必还李兄一个清白。” 百晓生将要李寻欢乖乖的呆在屋子里,变相的监禁,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和他的地位,其他人倒也没有意见,李寻欢考虑了一番,最终点头答应道:“好。” 第95章 “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这么蠢,明知是陷阱,还自投罗网。”阿飞站在门外,隔着被锁住的房门,对着李寻欢如是道。 此时的李寻欢已有一整日未见任何人,也未进一滴水,这是一间空置的屋子,虽然环境没有恶劣到像牢房一般,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连可以坐的椅子凳子都没有,全都是空荡荡的,并不太舒适的环境引得李寻欢旧疾复发,一张嘴便咳嗽了起来。 听见李寻欢的咳嗽,阿飞讥讽道:“难道此时,你还相信你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吗?” 剧烈的咳嗽过后,李寻欢身体有些无力道:“我应当还没有蠢到这样的地步吧。” 若是朋友,怎么会一边说要还他清白,一边又像这样认定了他是凶手一般,将他关在这里,不管他的死活。 ……并且还任人对他下毒。 没错,李寻欢如今还待在这里,正是因为他被人下了毒,虽不至于武功尽失,但他现在的状态想要逃离这里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所以他索性就没有打开这个房门走出去,因为留在这里,他保存的体力至少能在有人想要靠近他,刺杀他之时有力气还击。 李寻欢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或许他回关这个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阿飞拿出剑,将它放在锁下,轻轻一挑,那锁链便断了。 从李寻欢的目光看去,那把剑削铁如泥,是一把不输于鱼肠剑的好剑。 “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毕竟当初是阿飞告诫李寻欢,不要去找林仙儿,可他偏偏还去了,才造成之后的这一系列事情。 一开始李寻欢还有希望,或许铁传甲无法突破众人的围困,可是阿飞一定能够找到他,在等待了一天一夜之后,李寻欢忽然有些不太确定了,而又在他不太确定的时候,阿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阿飞冷冷道:“虽然我现在已不觉得你是一个好朋友,但是我也不喜欢所有人一起污蔑一个人。” “我来晚了,是因为有事情绊住了我的手脚。” 李寻欢站起身来,走出房门,一边咳嗽一边问道:“难道梅园内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阿飞面无表情的回答:“梅园内没有发生大事,但是梅园外却发生了大事。” “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一的天机老人死掉了。” “咳咳……”这消息实在惊人,惊的李寻欢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金虹穿着金丝甲挑战了天机老人,明面上似乎是上官金虹打败了天机老人,如今他是天下第一。” 李寻欢并没有错过阿飞的话中有话,提出了疑问:“明面上?” 阿飞回答道:“事实上,天机老人有一个孙女,在上官金虹挑战天机老人的时候,金钱帮派人抓走了天机老人的孙女孙小红。” “若是天机老人的孙女能够那么容易被抓住,那人人都可以挑战天下第一了。” 李寻欢说的没错,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轻易抓住天机老人的弱点的,阿飞继续道:“天机老人看似孑然一身,实则也有不少簇拥,可是那时,其他人皆被金钱帮的帮众缠上,上官金虹这些年网罗了不少江湖高手。” “这些江湖高手缠住天机老人的手下绰绰有余,而真正出手绑走天机老人孙女的人叫荆无命,是一个用剑高手。” 李寻欢好奇道:“连你都说是一个用剑高手,想必这个叫荆无命的剑客真的有些不凡。” 见李寻欢还有些虚弱的模样,阿飞有些不解,但只以为李寻欢是旧疾复发造成的,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它递给了李寻欢,示意他吃掉。 李寻欢也没有多问,直接打开瓷瓶,吃了几粒药丸,他面色好了些,阿飞继续道:“他纵使剑术不凡,可是遇到我也只不过是手下败将。” 李寻欢明白了:“所以你这一日未出现,是去救天机老人的孙女孙小红?” 阿飞点了点头:“没错。” “我救了她,也已将她安置好,可是她不肯安分待着,说要为她的爷爷报仇,我只好告诉她,江湖排行榜第三的小李飞刀可以杀掉上官金虹,他能为天机老人报仇。” “咳咳……”李寻欢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可真是……” 阿飞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已发现了梅花盗的踪迹,并且杀了他。” “我将他的尸体带到了梅园之内,这也是我如今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李寻欢以为他只是找个借口来救他:“可是他们如何会相信你带的人就是梅花盗?想必一定是因为他们争论不休,所以你此刻才可以在梅园内自由行走,趁机跑来救我吧。” 阿飞冷笑:“我带的就是真的梅花盗,可他们也是真正的不相信,不是别的理由,而是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梅花盗。” 李寻欢诧异的问道:“这话却是怎么说?” 阿飞回答:“这还是孙小红告诉我的。” “梅花盗当年有后人,他有一个女儿,正是林仙儿。” “林仙儿才是真正的梅花盗,是她组织了梅花盗重出江湖之事,并且拉了很多人入局,就连百晓生都是她的同伙,所以他们都是梅花盗。” “可惜,钱万三声势浩大的要抓住梅花盗,钱万三虽然只是一个富商,可是他底下的产业太多,若是贸然杀了他,让他的产业生乱,他们不仅不会得到钱万三的钱财,还会损失很多东西,引起江湖震荡,还有朝廷的注目。” “所以他们不能阻止钱万三寻找梅花盗,就必须要让钱万三抓到梅花盗,而你李寻欢,则是最好的替罪人选。” 李寻欢不由得苦笑一声:“看来我入关真的是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阿飞没有在意他的自言自语,继续说道:“梅花盗之所以被称为梅花盗,而是死于他手下的之人,心口前皆有一个类似梅花的印记。” “众人猜测那是一件暗器造成的,而能够杀了这么多人,却没有被捉到丝毫的踪迹,这人一定轻功极佳,并且他□□了众多女子,也一定是一个风流好色之人。” 不巧,这些都与李寻欢的标签对上了,李寻欢并非真正的好色之人,可他是个风流之人确实他自己作出的名声。当林仙儿盖棺论定他是个好色之徒的时候,那他这个风流好色的标签也脱不掉了。 “你确实不该回关,你从踏入关内的那一刻,已陷入了这遭泥潭里,涉足已深,无法自拔,何况一人之势,难以抵众口铄金,此事已无破解之局。” 李寻欢又忽然像是恢复了智商一般,底气十足地看着阿飞,平静的问道:“但我想,我不会没有脱身之法。” 阿飞回望他,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唯有一计,就是你小李飞刀真正出手,杀掉所有的梅花盗,移花宫和丐帮会还你一个清白。” 李寻欢忽然眼皮一跳:“为何是移花宫和丐帮?金钱帮不也是江湖顶尖门派吗?” 阿飞解释道:“丐帮乃是老牌的江湖第一大派,金钱帮本应是如今的江湖第一大派,可是移花宫后来崛起,如今,江湖前三门派大家都公认是金钱帮、移花宫和丐帮。” “移花宫和丐帮自然是没有参与此事,上官金虹看似只是为了天下第一而与天机老人比斗,可是他的儿子上官飞参与了诬陷你的事件。” 李寻欢淡然道:“上官飞也终究不过是个年轻人,林仙儿在这江湖年轻一辈中无往不利,想必上官飞也不过是一个迷失在她裙下的迷途人罢了。” 阿飞冷笑:“上官飞算的什么?” 他似乎是对上官飞与他同名十分不爽:“林仙儿怎会看上他,真正与林仙儿有关系的,乃是上官金虹。” “江湖上从未传出上官金虹与林仙儿有什么牵扯,这是不是最佳的掩护。若说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也只有十三年前,上官金虹说否认了林仙儿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 “可是谁知道这看似没有交集的两人已经偷偷生下了一个女儿?” 李寻欢一愣,这却是他着实没有想到的! 阿飞看着李寻欢问道:“现在选择权在你,你是打算就这样任由他们将你污蔑为梅花盗凄惨的死去?还是就此出手重现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的江湖威名。” 李寻欢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阿飞给他的药丸不知是什么药丸,他所中之毒好似已经逐渐被消解,旧疾复发而感到虚弱的身体也逐渐回满了精力。 现在的他确实是有体力去清洗梅园的梅花盗们的。 李寻欢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他可以杀人,却不善辩解。如今,阿飞已指出了一条明路,他去杀了所有的梅花盗,而移花宫和丐帮的人会还他一个公道。 李寻欢并不怀疑阿飞,就像他之前也不会怀疑百晓生一样,虽然事实证明他看朋友的眼光总是出错,可是他仍旧愿意相信阿飞的话。 李寻欢摸了摸身上的飞刀,阿飞忽然向他扔出一个小包裹,包裹撞到了李寻欢怀里,李寻欢接住了。 身体与包裹的碰撞,使包裹中传出了兵器的声音,这个包裹是他放在铁传甲那里的,里面都是他的飞刀。 他平日里身上并不会带太多的飞刀,可是飞刀与普通的武器不一样,小巧精致,并且有遗失的可能,李寻欢除了身上常带的,也会在行李中准备一部分未曾用过的,阿飞都尽数带给了他。 李寻欢从中摸出飞刀,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随后捏紧了刀柄:“你说的对,也该让他们感受一下小李飞刀的赫赫威名了。” 第96章 原来,当梅花盗的人比他想象的更多。 林仙儿是主谋,百晓生是同伙,而原本正义凛然的赵正义,田七爷,秦孝仪等人,都各自暗怀自己的心思。 李寻欢不知自己出手了多少次飞刀,阿飞就一直那样站在一旁,天机老人的孙女孙小红对着李寻欢,一一爆出同谋者的名字。 李寻欢已没有精力去分辨她说的究竟是真正的梅花盗参与者,还是夹杂着私仇在里面,因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所有人都对他拥有恶意。 而他的朋友郭嵩阳虽然未参与此事,可是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被害死。 究竟是谁动的手,他已无法分辨,他只知道,相信他无辜的,或者没参与此事的人,已经死的所剩无几。 而剩下的人都该死。 直到孙小红叫停,并且告诉他,梅花盗此事已了的时候,李寻欢才回过神来。 孙小红看着他道:“你需要休息,然后去做最后一件事。” 李寻欢看着孙小红有些疲惫的想,想必是孙小红说的李寻欢答应要替她爷爷报仇之事,李寻欢点了点头,问道:“上官金虹如今在哪里?” 孙小红却摇了摇头:“他已经死了。” “什么?”李寻欢脚步一顿,“他已经死了?” 什么人能杀得了上官金虹?甚至是在金钱帮的势力之下? 他觉得自己完全想不到,可是又觉得自己应该能想到。 梅园如今已成了尸横遍野之地。 此时,消失已久的钱万三才带着一个僧人出现。 “阿弥陀佛。” 那是少林寺的住持,看着满地的尸体,难免叹息一声杀孽太重,可是这里该死的和不该死的人,都已经死去了。 他只能重重的叹息一声:“贪嗔痴念,爱恨情仇,若是放不下,终究会为此付出代价。” 钱万三看着李寻欢,道:“李大侠,移花宫和丐帮已经戳破了金钱帮和林仙儿,还有百晓生的阴谋,还了你的清白,此间事了,我们承诺会给杀掉了梅花盗的人献上我们一半的家产。” 李寻欢立刻就道:“我不需要。” 他叹了口气:“梅花盗已残害了太多人,他们都是无辜受害之人,留下这些财产,让他们过得好些吧。” 钱万三也跟着叹了口气:“是,李大侠是心善之人,我会劝他们的。” 丐帮和移花宫来处理这些尸体的人李寻欢都不认,钱万三叫人准备着棺材和灵堂,少林寺的方丈准备在此超度亡魂。 李寻欢环视一圈,自己似乎无事可做,便又将目光转向孙小红:“你方才说我还有一件事要做,请问是指什么?” 他已不知为何,曾经喜爱的江湖,如今却感觉到如此疲惫,确实不再适合留在关中,他想,他应该出关,在关外度过余生。 孙小红却没有回话,而是阿飞开口道:“我以为你知道,你不是一直在等吗?” 李寻欢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浑身一震:“你……原来你竟然是移花宫的人。” 阿飞只静静的看着他:“阿姐在等你。” 李寻欢忽然说不出话来,也忽然感觉到胆怯,但他最终还是抬起了脚步。 时隔多年,他再次见到了林诗音。 印象中的她总是文静柔弱,永远那样温柔的注视着他,静静的在梨园等他回来。 可眼前的她耀眼强大,她回头的目光,甚至第一时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李寻欢忽然感觉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头皮发麻,他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他的表妹已经死了,死在了十三年前,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他的表妹林诗音,而是强大的移花宫宫主玉笔仙子。 薛姚看着眼前的李寻欢,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可是主角就是主角,即便时光流逝,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可是即便有如此狼狈和落魄之感,他仍旧有股难言的魅力。 难怪阿飞只是好奇去见他,最后却说他们做了短暂的朋友,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主角之间的吸引力。 薛姚并没有责怪阿飞,可阿飞却感到了心虚,此刻一言不发,也不为李寻欢说什么。 薛姚没有与他叙旧,也没有说任何话,她没有拿起武器,而是戴上了一双手套。 她对着李寻欢淡淡道:“我想你的飞刀应该还没有用完。” 李寻欢忽然明了,这最后一件事,是叫他与林诗音比试。 林诗音已经不是十三年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林诗音,她如今是天下第一大帮移花宫的宫主,是她杀了金钱帮的上官金虹。 而天机老人早已死在上官金虹手里,如今只剩他李寻欢,这个江湖第三没有与她交手,作为一个女人,成为领头的帮派,她需要一场绝无仅有的比试,来奠定她天下第一的地位。 可他能对着林诗音出手吗? 在他犹豫之间,薛姚却忽然再次出声:“怎么?你不为你的大哥报仇了吗?” 李寻欢浑身一震,随后默默的握住了飞刀。 飞刀出手只需一瞬。 飞刀没入了薛姚的身体,而薛姚的手指捏上了李寻欢的喉咙。 “我赢了。”薛姚冷冷道。 她轻描淡写的拔下了插在她肩上的飞刀,李寻欢的手抖了,没能将飞刀没入她的喉咙和心脏。 而她的手指只需轻轻一用力,就能捏碎他的喉咙。 她并不在乎他为什么手抖。 李寻欢艰难的扯起嘴角:“我输了,你要如何。” 薛姚看着他:“我要你,将所有的飞刀都给我,从此世上再无小李飞刀。” 李寻欢沉默半晌,最终回答:“好。” …… …… 叶竹青问薛姚:“如何了?” 薛姚将这些年挑战百晓生兵器谱排行榜上高手收缴的兵器尽数送到了空间,其中包括了天机老人的天机棒,上官金虹的子母环,还有李寻欢的小李飞刀。 听见叶竹青的问话,薛姚感受了一番空间回应,有些迟疑的回答道:“好像是行了?” 之所以迟疑,是因为空间迟迟没有给出回应,但是薛姚已经感受到了空间的波动。 忽然,薛姚心念一动,她从原地消失,随后又很快出现。 她有些兴奋的看着叶竹青:“原来如此!” “我的空间可以随便进入了!” “原来这是一个交易器,只是我一直没写开启正确的用法,只当做空间来用,导致它原本应该靠位面交易获取的能量不足,无法支撑我们的穿越活动。” “我经历了三个世界,终于将能量收集满,它现在已经升级了,我以后不用迷茫我去每个世界该做什么了。” 叶竹青静静的听着薛姚的讲解,许久,他平静的问道:“那我怎么变回去?” 他如今还是一个手办的模样。 薛姚尴尬了一瞬,解释道:“它把你识别成了交易品……但是你又是个活人,交易器不能买卖活人,所以出现了bug……” “没事!等我再收集足够价值的交易品进行交易,我可以雇佣雇员,到时候只要把你登记成雇员,你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叶竹青静静的看着薛姚,将薛姚都盯得心虚了。 最终,他还是放过了用目光谴责薛姚:“行吧。” “什么时候走?尽快去下一个世界吧,我可不想一直保持这个模样。” 薛姚清了清嗓子:“我把移花宫安排好就走。” …… …… 在梅花盗事件之后,移花宫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江湖第一大帮派,但是移花宫并没有就此坐上老大的位置,而是低调的退居第二,将老牌第一帮派丐帮重新推上了位置。 移花宫是薛姚为了达成目的快速推成的,比起底蕴确实欠缺了许多,何况她要考虑她离开之后移花宫的众多宫人的生存。 坐上第一这个位置考验太多,也是个太过于显眼的靶子,而这里的江湖已经完全被洗牌,女子也有一席之地,移花宫已经不再突出,有了生存的空间,低调才是发展的保护色。 自薛姚成为天下第一后,所有人都默认她会离开,像以往的高手如沈浪王怜花那些前辈一样前往海外。 虽然薛姚有心将移花宫宫主之位传给更成熟的其他分部的负责人,但是她们一致认为给阿飞最合适,因为他足够强,他迟早会成为下一个天下第一。 而聪颖精敏的孙小红竟然和阿飞看对了眼,有她在,薛姚也对阿飞的脑子有时候不太容易绕弯子的事放下了心。 “阿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看着阿飞的!” 孙小红的话总是令薛姚安心,她轻易了看出了薛姚在担心什么。 “阿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罩着移花宫!” 阿飞果然还是让人不放心! 薛姚黑了脸,阿飞并不心虚,而是笑道:“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去海外!” “到时候找到阿姐,再去挑战那个人!” 阿飞没有说那个人是谁,但薛姚知道,孙小红虽然不知道,但也有眼色的没有在此刻发问。 薛姚看着阿飞,养了十几年的少年,她多少生出了养儿子的感觉,有些不舍,但她注定不会在一个世界永远停留。 “好,我等你。” 第97章 作为雇员的叶竹青收到了一柄有些奇怪的剑。 自从他收到了这柄剑后,他便有些茶饭不思的模样,甚至总是看着剑出神,还藏着掖着不让薛姚看,引得薛姚十分好奇。 于是她决定在叶竹青没注意的时候,偷偷见识见识那柄剑。 那是一柄看起来十分秀美的剑,剑身很薄很薄,薄得像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就在她触碰到剑柄的那一刻,一道耀眼的光芒骤然爆发,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薛姚只觉天旋地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入了时空的漩涡之中。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里山川壮丽,古木参天,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气。 她愣住了,没有动用到万界交易屋的力量,她居然就这样穿越了? 薛姚环顾四周,很显然,这样原始的环境中应该不会有人,就算有,恐怕也是野人。 薛姚随意选了个方向,提起气运着轻功便向前飞去。 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一片清澈的小溪流,流水干净透彻,缓缓的流动着,河边有些亮得发黑的岩石,看起来时常被人使用。 薛姚顺着河流往前走去,一个晃神,她似乎看见了一位绝代佳人,挽着轻纱,步履轻盈,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云端之上。 她的眼眸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薛姚发现自己与那美人竟然对视上了! 薛姚再次眨眼,这才看清,美人没有踩在云端,她只是挽着纱,在清澈的溪水里清洗。 远处,一叶扁舟悠然驶来,舟上站立着一位身着华服、气度不凡的男子,他目光深邃,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气。 他乘着舟缓缓靠近,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溪边浣纱的美人身上。 美人也望向了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们似乎是旧相识? 那男子开口道:“夷光,许久未见,你过得可好?” 薛姚还未反应过来,便听那位叫作夷光美人对着他叫道:“范公子,无事不登门,找我有何事?” 电光火石之间,薛姚脑海里冒出来两个名字——施夷光,西施!范蠡! 她脑子有些混乱,从乱糟糟的思绪里,她勉强捋出了一点儿思路…… 西施和范蠡一早便认识吗? 不对,有人说是范蠡为越王献出美人计,得了越王的首肯才出来到处寻找美人,听了西施的名声才找上门。 也不对,也有人说范蠡和西施早就认识,所以范蠡才想出献美人这个计谋。 到底哪个是对的? 薛姚没研究过,自然分辨不清楚,但很显然,现在的情况符合第二种,范蠡和西施早就认识。 范蠡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薛姚,或许薛姚是个女子,这让他没有太多的防备态度,但是也因为薛姚是个陌生的女子,所以他原本想说什么,最终却沉默了。 施夷光好像早已料到了范蠡这副模样,转头对着薛姚道:“可要来我家吃个午饭?” 她的态度熟稔,好似她真的与薛姚认识一般。 薛姚抬头,阳光有些晃眼,日头大了起来,薛姚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不过既然施夷光都说了,薛姚自然也乐意接受。 毕竟西施真的太美了……以往见过的美人中,上官飞燕、沙曼、林仙儿,都远远不及她的分毫。 “好呀,一起回去吧。” 薛姚没有继续用轻功,而是脚步轻盈的走到施夷光身边,替她一起捞起了在溪水中的纱布。 两人收拾好之后,施夷光带头,薛姚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范蠡站在原地,没有第一时间跟过来,施夷光也没有回头看他。 薛姚搞不清楚如今这两人是什么状况,重要的是,她也搞不清楚如今自己的穿越是什么状况。 万界交易屋为了搜集有价值的交易品,会带领薛姚在各个世界中穿越搜寻,而为了不打乱真实的历史进程,她们所去的地方,一般是独立于薛姚的主世界的平行小世界,通俗来说,古典名著或者历史衍生以及各类完整世界观的现代书籍都在此类,只要有足够有价值的交易品,不够出名的书本世界也可能会在其中。 所以她此刻无法断定,自己是穿越到了西施和范蠡的某个古人流传下来的故事集中,还是别的什么名作者写的同人作品中。 远离了范蠡,薛姚这才好奇的问施夷光:“我们都不认识,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施夷光抿嘴一笑,当真是美人春色藏不住,晃了薛姚的神,薛姚看呆了两秒。 施夷光笑意更深了:“我还是看得出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的。” 施夷光将薛姚带入了她所居住的村落中,或许这里鲜少有外人来,其他人看着薛姚的眼神都有些好奇和疑惑。 只是因看着带她来的人是施夷光,大家都没有开口问起她。 不过令薛姚感到疑惑的是,他们不但没有问起薛姚,而且对着施夷光也没有搭话。 西施难道与她的村人关系不好吗? 这看上去却是不太的,因为若是关系不好,总能看得出来,可是他们对于西施似乎更多的是望而却步,而非排挤。 施夷光将薛姚带回了家。 她家看起来不太富裕的样子,屋舍在这村中并不算好的那一等。 “母亲,我回来了,父亲呢?” 施夷光的母亲走了出来,看见薛姚,她有些意外,但还是什么都没有问,随后回答着施夷光:“他去砍柴还没回来,想来快了。” 施夷光的母亲看起来是个十分普通的老妇人,长相也十分普通,实在难以相信,她竟然能生出西施这样的大美人。 施夷光将东西放下,拉了拉薛姚:“今日来的朋友多了一位,辛苦母亲多做点饭菜。” 那老妇人点了点头,随后瑟缩的钻进了灶房。 薛姚好奇道:“你原本今日就邀请了朋友吗?” 施夷光点了点头:“原本今日请了一位好友来做客。” 说着她看向薛姚:“女侠是游子罢?我那位好友也喜剑,或许和女侠会聊的来。” 薛姚这才看向自己的身侧,她竟然将那柄精致轻薄的剑给带来了,光顾着看美人,她都忘了这件事。 她忘了的事可不止一件,都跟了人家这么久,快要蹭人家的饭了,她都还没有告诉人家自己的名字。 薛姚有些腼腆的自我介绍:“我叫薛姚。” 施夷光笑意盈盈:“这里是施家村,我姓施,名夷光,家中常住此地为村西,所以大家也习惯叫我西施。” 既然是施家村,姓施的人肯定不止他们家一户人家,住村西的也不止一户施家人,偏偏别人只叫她西施,看来是这副容貌带来的盛名。 “这里甚少有外人前来,女侠可是游历到此?” 施夷光的问话十分寻常,似乎只是好奇随口一问,可是她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可不是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 她在打探薛姚的来路,薛姚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随后她又立即想到,无论这是哪一个世界,西施出现的背景,应该都是吴越两国在打仗。 所以她怀疑我别有目的? 薛姚忽然想到,每次穿越她都会借用所去的世界的某个人的身份,可是这个世界她是真身到来的,她该不会……没有类似身份证的东西吧? 薛姚沉默了半晌,随后决定半真半假的实话实说:“我原本在山中习剑,今日只是随意选了个方向,因为好奇,所以飞出来走一走,没想到却见到了你。” 薛姚脸色一红:“你长得太美了,我一下就忘了来时的路,暂时回不去了,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这样经不起推敲的来路让施夷光一愣:“如此说来……女侠乃是隐居之人吗?飞出来是……因为隐居之所地势较高?” 她的意识中好似没有轻功的概念? 薛姚立刻察觉到了证明自己的方法,她笑着对施夷光伸出手:“飞……是字面意思,你可要试试?” 施夷光目光一闪,很快就将手搭在了薛姚手上:“我想试试。” 传闻隐士之世多有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技艺,因不合于普通百姓,所以选择隐于山水之间。 武技高强之人也不少,他们有人身法卓绝,可借力腾空,如飞鸟一般,可是真正的飞……却是传闻中仙人的手段。 薛姚习武开始,第一个学的就是轻功,学得最久和最好的也是轻功,叶竹青的轻功也是举世无双。 她一手握住施夷光的手掌,将她轻轻一带,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一提气,将她整个人带离了地面,腾空而起。 薛姚并未飞远,只拉着她在这一处房顶之上掠过,随后扶摇直上,云雾遮住她们的身影。 薛姚带着施夷光彻彻底底的感受了一番什么叫“浩浩乎如冯虚御风”,在察觉施夷光手指冰凉的瞬间,很快将她带了下来。 平飞不能给她荒诞的来路作证明,但直升入云却可以,叶竹青当初就是靠这一手吓唬的她。 当脚底重新落到了地面,踩到了实处时,施夷光的手指才逐渐回暖,她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女侠……竟是会腾云驾雾。” 她的思绪似乎有些混乱,还不能好好的组织语言,以至于她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是半晌没有说得出来。 正在此时,一个美丽的少女的带着一柄剑轻盈的飞奔而来,她浑身充满着活力,像是烈日骄阳一般。 她唤着:“夷光——” 声音如同百灵一般悦耳。 施夷光忽然露出一个笑容,绝色的面庞好似云雾缭绕朦朦胧胧的撑起一抹温柔来,她声音低柔:“郑旦——你来了。” 第98章 郑旦,有人说她是西施的姐妹,是越国送给吴王夫差的“姐妹花”。 也有人说她是范蠡从别的人家搜罗出来的美人,为了加重她们美人计的砝码,特意将她们两人说成是姐妹花。 传言她们两人都出生于越国句无苎萝村。 由此见来,她们是好朋友,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可是这真的正常吗? 这个苎萝村似乎只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贫穷村庄,算不得富裕。如此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怎么能够孕育出这样两位绝代佳人? 若说是地杰人灵,这地看起来也不怎么样,这人灵怎么会只灵美女呢?而且只有这两位美女。 要知道,和西施浣纱总连在一起的一个故事,还有一个叫做东施效颦,所以这个村子里,说不定还有一位东施。 若真是出美女的村庄,又怎会出如此丑陋的丑女呢? 如果东施不存在,又怎么能衬托出西施究竟有多美呢? 因着范蠡的出现,和他明显与西施相识的表现,还有郑旦这不输于西施的美貌,薛姚不免陷入了阴谋论。 搜罗美女再行教导,这说不定只是越国给吴王夫差送美女的说辞,但事实上,西施进入吴国迷惑夫差实行的美人计乃是间谍所做之事。 传闻中越国为了将送给吴国的美女教导歌舞,用了三年的时间,才送到吴国去讨吴国夫差的欢心。 可是短短三年的时间,真能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教导成能够毁灭一国的间谍女子吗? 若吴王夫差,真是那等无比昏溃之人,用得着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吗? 只能说得到他宠爱的西施,一定有过人的美貌,智慧和计谋,这样才能完成越国的复仇大计。 看着郑旦飞奔而来的身影,和她身上的佩剑,薛姚更确定了这对所谓的姐妹花可能只是依托于施家村身份,掩盖真实身份的不知被哪个世家培养的女间谍。 可她们又不可能真正的让别人知道,她们乃是间谍,所以她们要找一个合适的身份常住于施家村。 给她们在施家村找父母是一个缘由,让她们不要被施家村的其他不明真相的男人骚扰,也是一个缘由。 如郑旦和西施这样的美貌,是绝不可能轻易作为弃子的,所以培养她们的世家,绝不可能将她们放置于此处,便不管了,只不过是给她们一个清白的身世出现在人前,以待启用的时机。 施夷光看着郑旦靠近,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慢点。” 西施温柔似水,朦胧如月,郑旦活力四射,艳似骄阳,是一对完全相反,又各具特色的姐妹花,吴王便是再不好色,恐怕也会忍不住在她们身上停留目光。 范蠡今日的出现,是否意味着,启用她们的时间到了? 薛姚不能肯定。 用过饭,郑旦看着薛姚身上的佩剑,好奇的问道:“薛女侠是剑客吗?” 薛姚道:“……算是吧。” 郑旦说:“我也喜欢剑,只是不得章法,可否请女侠指点一番。” 薛姚自是不会拒绝,道:“请——” 二人拔剑对立,施夷光看了眼,却是回了屋内。 “母亲,父亲今日午时未归,可是担忧?” 施母正愁眉不展,施父以砍柴为生,做的是体力活,今日午时却没有回来,他不可能不吃这顿饭,不然怎么有力气砍柴背柴火呢? 施母担忧不已,此时听到施夷光的问话,连忙道:“夷光这么说,可是知道些什么?” 施夷光垂眸解释道:“今日遇到了范公子,想来,是他将父亲找去说话了。”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施母险些反应不过来,随后呆愣的“哦——”了一声。 施母看着施夷光,如此貌美的女儿,自然不是他们夫妻亲生的。 原先他们夫妻在城中过活,摆着小摊,勉强能为生,有一日不幸被路过的公子哥掀翻了摊子,赖以为生的伙计被砸掉了,正愁眉苦脸之时,遇到了一位姓范的公子。 他将施夷光带到他们面前,让他们夫妻俩收养她,随后给了他们银两,让他们回村生活。 虽然他们不敢光明正大的用那些钱,但是有了这些银子,他们也有了生活的底气,即便如今的日子与之前的没什么区别,丈夫砍柴她浣纱,可是藏在屋子里的银钱叫他们过这样的日子,也过得十分甘愿。 做这些活计,日常能过得起来,而藏着的银子,能叫他们若是生病养老也能无忧,只是养一个女儿,倒也没什么难度。 她与丈夫本就因早年生活困苦,导致身体不好,不能生育,有一个女儿还好堵住村中人的闲言碎语。 只是这女儿着实太美了些,他们不敢细想他的身份,而后范公子又有几次出现在村中,不少人以为是施夷光是他看中的女子,只是因身份之差,他不能将施夷光迎接回门,所以村中人即便惊艳于施夷光的美貌,但是施夷光身边也没有男人敢冒犯她。 如今,施夷光已到了适婚的年纪,范公子迟迟未曾出现,他们还道那位范公子莫不是做了大人,要成婚了,所以不会再来见施夷光了,没想到他竟然又出现了。 不知为何,施母有种预感,这一次施夷光会跟着范公子离开。 门外的利剑声已经停了,施夷光告知了施母施父的下落,没有再多说什么,又转身出去了。 只见郑旦活动后的脸微红,有些兴奋的看着薛姚:“薛女侠的剑用的真好,不像我只会乱比划。” 薛姚笑了笑,说道:“你的剑虽无章法,却热情刚烈,你适合舞剑。” 薛姚可以感觉到郑旦的剑法没有被训练过的痕迹,可是她握剑的手势却又是对的,像是被人给指点过一样,她的确是更适合舞剑。 施夷光对着两人喊道:“日头大了,外面热,两位快进屋来喝杯水吧。” 两人正要进去,门外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回头望去,来人十分眼熟,正是之前薛姚见过的那位范蠡。 施夷光还未说话,郑旦却一皱眉头:“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郑旦便抬脚离开。 薛姚注意到,郑旦的表情似乎是也认识范蠡,只是她似乎不如施夷光与范蠡熟稔,瞧见他的第一眼,竟是想着先避开。 不过范蠡也没有在意,默默地看着郑旦离开,然后将目光落到了施夷光身上。 施夷光微微皱了皱眉头,施父从范蠡身后走了进来:“夷光,有客人到了。” 施夷光舒展开眉头,轻声回答道:“父亲回来了,母亲在担忧你,快去见见母亲吧,客人我来招待就好了。” 施父看了一眼院中的三人,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往里走去。 施夷光和范蠡对视半晌,施夷光没有先开口,范蠡也不曾开口说话。 薛姚觉得自己此时站在这里,好似有些像电灯泡,耽误了他们说话,可是这屋子就这么点地方,薛姚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到哪里去。 这两人又没叫她走,也没看她一眼。 想了想,薛姚对着施夷光道:“夷光,我去外面逛逛,很快就回来。” 施夷光正要叫住她,薛姚就直接飞身而起,轻功飞走了,却没有注意身后范蠡投来的惊讶的目光。 薛姚也没有往别处飞去,而是飞往了她刚刚遇到施夷光的地方,那处小溪,毕竟别的地方她可不认识路,要是迷路了,找不回去了,可就好笑了。 落地之后,薛姚才有心情关心自己的情况,她浑身摸了摸,很好,除了这柄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剑,她身上并没有出现多余的东西,也就是说,她没有什么户籍证明、路引之类的东西。 薛姚不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没有这种东西,她能顺利在此处行走吗? 按常理来说,一般她到一个世界,只要收集了足够价值的交易品,就可以离开了,可是这里不是万界交易屋送她来的,而是这柄奇怪的剑导致她过来的,这里真的会有足够价值的交易品吗? 薛姚倒是没有担心出问题,有可能有回不去的情况,毕竟她现在虽然无法召唤万界交易屋,可是叶竹青还在呢。 当交易屋的主人出现状况不在时,雇员可以暂代主人的功能权限,若是发现薛姚和这柄剑同时不在了,以叶竹青的聪明才智,他一定能够想到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就是不知道叶竹青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接她,要是时间久了,她又不能在这地方到处走,那她要怎么生活? 她的身体还没有达到能不进食的程度,她依旧是个普通凡人的身体,需要吃喝拉撒,需要洗漱换衣服。 今日午时,在施夷光家中用的午饭虽然粗糙,但也不是不能下咽,可是这里的社会生产力与她之前所待着的世界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她觉得她恐怕不能在这样的贫困小山村呆很久,得找到一个大户靠着吃饭才行。 何况看今日这模样,她的猜测多半是对的,那这样的话,施夷光和郑旦应该很快就会被范蠡带走了。 她们俩都不在了,薛姚还能怎么待在苎萝村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范蠡走,跟着他好歹可以混个饭吃。 只是她已经在施夷光面前显露了武功,跟着范蠡也有风险,若是范蠡将她举荐给越王勾践,那可怎么办? 薛姚可不想和这类王权之人打交道。 身后突然传来郑旦的声音:“薛女侠,你怎么走的这么快?” 第99章 郑旦虽然先行离开,可是她用的是脚。 若不是薛姚离开,辨认了一下方向,在路上绕了几下,可能还会更早就到这里。 薛姚转头看见郑旦手里的纱,心想原来郑旦也是来浣纱的。 郑旦看见薛姚看着她手里的纱,解释道道:“我们这村叫苎萝村,也叫浣纱村,村里人都是来这条溪里浣纱的,只是她们喜在更上游的地方,我和西施倒喜欢在这地方,更安静些。” 薛姚好奇的问道:“你和西施住的似乎不算近。” 郑旦点点头:“苎萝村其实不小,西施住的这块儿叫施家村,我住的那一块叫郑家村,合起来才是苎萝村。” “我们俩也是在浣纱时碰到才认识的。” 见郑旦这么好说话,薛姚忍不住八卦:“方才去找夷光的那个男人,你也认识吗?” 郑旦放下了手里的活,顿了顿,随后道:“薛女侠可知,前几年吴越征战,越王战败之事?” 薛姚一愣,她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一想就该知道是什么事,正是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那个故事。 于是薛姚点了点头,郑旦见她知道,便继续道:“几年前,越王不听大臣劝告,一意孤行率军攻吴,结果却吃了大败仗,被吴王的军队围困于会稽山,不得已屈膝请和。” “吴王作为被围攻却战胜了的一方,自然不可能就将此事轻描淡写的揭过,于是命越王携夫人一同入吴三年,想必越王吃了许多苦头。” 按理来说,如郑旦这样的寻常百姓不该知道的这么详细,所以她将此战争之事也没有描绘的太详细。 可是那句越王吃了许多苦头,说的简略,看上去像她不知道一般,可是听她的语气,她又好似对越王在吴国的遭遇十分清楚。 也不知是她从别的渠道知道,还是吴王刻意羞辱越王,特意宣扬给越国的百姓听。 郑旦继续道:“受此大辱,越王必会计谋复仇之计,我听我……” 郑旦顿了顿,没有说自己这样隐蔽的消息是从何听来的:“我听闻,越王回国之后,采纳范蠡、文仲九术之策,欲在全国遴选美女,以美人计灭吴复国。”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便知道,我和西施迟早会迎来这一天。” “我们将会被选中,随后进行秘密训练,然后送往吴王身边。” 说完了这一串话,郑旦才回答薛姚最初的问题:“我认识他,他是替越王选美人的大夫范蠡。” “我和西施想来应该要被带走了。” 薛姚后知后觉,郑旦是在跟她告别吗? 薛姚忍不住问道:“那你们……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不去……” 但话一说出口,薛姚就知道自己说出了蠢话。 越王虽败,虽被吴王羞辱,当牛做马,可他仍旧是越人心中的王。 王有令,敢不从? 郑旦果然只是笑了笑:“我只盼望……这个时间能短一些。” 薛姚依稀想起,郑旦好似在吴王宫中病亡,有人说她是真病了,有人说她是因“妒西施之宠”心病而亡。 薛姚想,病是真的,心病也应该是真的,但不会是妒忌西施的宠爱,很有可能的是,她是失去了自由抑郁而终。 郑旦和西施不一样,西施娇柔,看似柔弱温柔,令人怜惜,可是她的内心一定十分强大,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郑旦却热情刚烈,即便做好了为国忍辱负重的准备,可是去了吴王宫中,却如同飞鸟折断了翅膀,她很难不抑郁。 可是薛姚没办法救她,因为这里不一样,若是她阻止了西施和郑旦被选中,她能带她们两人去哪里呢? 她连自己的身份都解决不了,何况她迟早要离开,她带不走西施和郑旦,又怎么能庇护她们。 更重要的是,就算她救得了西施和郑旦,却也救不了别的被选中的女子,被送往吴王宫中的美人可是足足有八位。 但除了西施和与西施有关的郑旦,其他六人都藉藉无名,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万界交易屋的规则曾经告诫过薛姚,她去的诸如红楼、陆小凤、李寻欢他们这样的没有涉及到她的主世界真实历史的世界,需要关注的只有主角。 而进入到拥有真实的历史线的世界,却不能妄动,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一个举动,能引起整个小世界多大的改变。 可能会救人,可是也可能会毁灭一个小世界,所以万界交易屋告诫薛姚要慎重。 薛姚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她们的命运,所以插手不一定会有更好的结果,她只能期盼这个进程至少能够快一些。 好让她们早日脱离吴王宫中,不至于将余生都付出在那里。 “郑旦——” 是施夷光找了过来,薛姚还说回去找她,没想到她却先来找她们了。 郑旦回头:“你与范大夫说好了?” 施夷光脚步一顿,随后点了点头,她看向薛姚:“原本还想与薛女侠交个朋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道别了。” 她走近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裹,随后塞给了薛姚:“薛女侠是隐士之人,若是想在路上游历,恐怕少不了这东西,我向范大夫求来的,薛女侠尽可放心使用。” 薛姚忍不住道:“你们现在就要走?” 范蠡才到,她们这就要走了吗? 施夷光点点,郑旦看向手中的纱,笑了笑:“让我把这东西先放回去吧。” 施夷光拉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可是她们依旧将亲人当做亲人,所以无论生活是否贫困,她们也不曾抱怨。 因为拥有这样平静的生活,已经是她们的大幸,但是这样的生活终究有结束的一天。 薛姚叹了口气,只能道:“珍重。” 两个美人携手离去,又一同回头,相视一笑:“薛女侠,珍重。” 直至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再也看不见了,薛姚眼前忽然出现了点点光斑。 一开始,薛姚以为是日头太大,将她晃花了眼,可是她又很快反应过来,以她练了武的身体,没那么容易头晕眼花。 光斑越来越大,薛姚目之所及,全部被耀眼的光芒占据,刺得她忍不住闭上了眼。 只听“哗啦——”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她的记忆之书竟然出现在了面前。 薛姚没功夫在意她现在周边的情况,连忙翻开了她的记忆之书,在最新的一页上,出现了两个美人携手的身影。 薛姚轻轻一碰,一道画卷竟然掉了出来,薛姚展开一看,上面画的竟然是西施和郑旦,一旁还写了画卷的名字,正为“浣纱双殊”。 这难道是被万界交易屋评定为交易品的东西? 薛姚来不及再仔细查探,身侧的轻剑忽然抖动了起来,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在呼唤着它。 它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即便薛姚将手放在剑柄上也没什么作用,直至它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似乎在响应谁的呼唤。 一刹那间,光斑尽数将她吞没。 再次睁眼,她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地方有些像她刚到这个世界的丛林里,环境十分的原始,没有人的痕迹。 但是又和她刚到这个世界之时落地的地方有些不同,她可以辨认出这不是同一个地点。 树林中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薛姚握住剑,警惕的望去,却见丛林中钻出了一头罕见的白猿。 那白猿见了她,退后了一步,薛姚竟然能从中看出它有些警惕之色。 ……真是见了鬼了。 薛姚心里嘟囔,但是白猿没有别的动作,只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下薛姚,随后似乎是评估出薛姚没什么威胁,神色轻松的走了过来。 薛姚站着没动,看见白猿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路过了她,随后爬上树摘果子。 薛姚这才注意到,她身后有一颗不知名的果树,树上的果子散发着莫名的清香。 那白猿摘了果子,极具人性化的在胸前擦了擦,随后咔擦咔擦的啃了起来,吃得十分香甜。 它十分克制,只吃了几个便不吃了,然后看了眼薛姚,从树上摘了两个扔给了她。 薛姚连忙接住,这果子有拳头大小,看起来有些像香梨的模样,薛姚尝试着咬了一口,一股香甜可口的琼浆瞬间涌入喉咙。 这竟然有些像绛珠仙草留给她的灵果! 薛姚吃完了一颗,想了想,将另一颗留了起来。 那白猿叫了两声,见薛姚看见了它,又指指果子,然后指了指一个方向,又对着薛姚指指点点。 薛姚有些迟疑:“这是叫我……吃了果子就赶紧走?” 白猿不耐烦的拍了拍树干,听见薛姚的话,它竟然点了点头,随后又摘了两个果子扔给薛姚,指向刚才的方向。 薛姚瞧着它似乎有些生气了,连忙揣起果子就往它指的方向飞走。 直到见到一片羊群,似乎是有人在这里牧羊,薛姚才停下来。 不是,一只猿猴,她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薛姚站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 身后,有个少女好奇的声音传来:“女侠,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100章 薛姚转身,原来这是一位牧羊女,她的手里拿着竹竿,闲着没事在地上一戳一戳的。 薛姚手上拿着三个果子,十分不方便,幸好施夷光给了她一个小包裹,她连忙将果子装进包裹里。 记忆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不见了。 因为手中不得闲,仓促装果子的期间,包裹里的一本小册子掉了出来,薛姚只顾上装果子,没来得及去捡,想着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这里又没别人,不会丢了,便也让它躺在地上,没着急去拿。 那牧羊女看薛姚手中不空,主动上前将她的东西捡了起来。 因为那小册子掉在地上摊开了,少女只是晃了一眼,便瞧见了上面的内容。 这正是施夷光向范蠡为薛姚要来的“身份证”。 这套册子会详细记录本人的信息,所以少女一眼便看见了上面为薛姚证明身份的“范蠡范大夫门客”的字眼。 至少在越国旧地,如今的范大夫门客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倒也不耽误薛姚游历。 施夷光替她这个一面之缘的人用了心安排身份,范蠡居然也就不问直接给她用了。 少女惊喜道:“女侠也认识范蠡!” 薛姚一怔,因她惊喜的声音而感到困惑。 正想着为什么一个牧羊女也会认识范蠡的时候,范蠡从山坡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说着:“你说的那位白公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 他看见了薛姚,忽然一愣,似乎是许久没有看见她,又觉得她十分面熟一样。 “你是……薛女侠?”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迟疑和不能肯定。 薛姚偏了偏头,不是才见了面吗?怎么忽然感觉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不对,她现在所出现的这个地方,和苎萝村的地势根本不像是同一块地,她应该不在苎萝村了才对。 范蠡不是正要接郑旦和西施走吗?怎么忽然又出现在这里?还和一个少女在一起牧羊? 薛姚敏锐的察觉,事情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倒是那牧羊女听见范蠡不能肯定的语气,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这位女侠不是你的门客吗?你怎么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她忽然又转头看向薛姚,仔细打量,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随后又有些期期艾艾道:“她就是你说的那位湘妃吗?” 薛姚一愣,范蠡也愣住了,随后他摇了摇头。 范蠡问薛姚:“薛女侠是游历到此处吗?” 薛姚不对劲的感觉更深了,皱着眉头问道:“夷光和郑旦,她们在哪儿?” 范蠡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随后又有些疑惑地回答薛姚:“她们早已在三年前便已经去了吴王王宫,如今还没有回来。” “三年前?”薛姚有些惊讶。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这是又跨过了三年的时光吗? “原来她们已经去了三年……” 薛姚忽然想起郑旦病逝之事,质问他:“范大夫,她们如今在吴王宫里忍辱负重,你在这里又是为何?” 不管范蠡和施夷光之间有没有超出常人的感情,她们在吴王宫中受苦,范蠡怎么在这里陪着一个年轻灵秀的少女牧羊呢?他这么闲吗? 范蠡看出了薛姚眼神的不善,但他并没有立刻解释,而是问道:“薛女侠,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再说?” 一旁的少女也跟着道:“我的羊儿也该回去了,看来今日白公公是不会来了。” 薛姚没有拒绝,跟着范蠡一起回了他的宅邸,没想到,这个少女竟然和范蠡一同住着。 许是因为施夷光临走时对范蠡说了什么。范蠡认为薛姚是施夷光的好友,他对待薛姚的态度也十分的友好,并没有试探薛姚的身份。 范蠡吩咐仆人将餐食放置在凉亭之中,请她们一起用膳。 用过饭后,见薛姚和范蠡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那位少女起身,便说先走了。 范蠡见只剩他们两人,这才露出一抹苦笑来:“薛女侠问我这些年在做什么……” “是否以为我如今享受安宁的生活,没有着急去将她们救回?” 没有等薛姚回答,他自顾自的说话:“并非如此,只是时间太紧了……太紧了……” “我和文仲向越王谏言九术之策,当初的第四策,就是向吴王赠送八位越国美女,尤其是西施和郑旦这对姐妹花,她们担负了迷惑吴王,使他迷恋美色,不理朝政的重担,而今,三年过去,我们已完成了八策,只剩下最后一策,这最后一策是铸造武器,训练士卒,待机攻吴。” 范蠡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但这一策实行何其艰难,我们都在等待良好的时机。” “前些日子,吾王派人向越王送宝剑,一行来了八名壮士,越王派出宫中的一流剑士与那八人对战,竟无一获胜。” “越国的剑比不上吴国的剑是一个缘由,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的铸剑大师之徒,指点我们造出了更厉害的兵器,可是对于吴国剑术高手的回击却也有些束手无策。” “剑器利而人不强,不管吴王是什么缘由,他派出八人对战,确实是狠狠打击了越国士兵的信心,现在可不是出战的好时机。” 薛姚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该做的,是寻找剑术大师为越国战事训练,而你现在……” 范蠡知道薛姚的未尽之言,他陪着阿青牧羊的这些时日,他自己也听到不少别人的荒唐流言,都以为他像一个痴儿一样,陷入了与少女的爱恋之中,就连文仲也旁敲侧击的问过他。 范蠡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抛到脑后,他解释道:“那位牧羊姑娘,当日……吴国八壮士在街上与她冲突,她一人仅用竹竿便戳瞎了他们的眼睛,以一敌八,轻而易举。” “她的剑术很强,她说她的剑术是一位叫白公公的人指点她的,我欲与她一同等待那位白公公的现身,只是接连等了好几日都未曾见到。” 虽然他的解释十分合理,可是薛姚仍旧有些不喜他的行为:“你可知道那姑娘看起来天真烂漫,她只知道你耐心的陪她,且还将她接到家中居住,孤男寡女……” “薛女侠……”范蠡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复国大计未成,何谈儿女私情?何况在我眼中,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哪里懂什么。” 纵然少女长的好看,可是他已见过施夷光那等的绝色,如何又会对旁人动心?何况这少女天真烂漫,又哪里懂得什么叫男女之情? 薛姚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她问道:“那位少女叫什么?” 范蠡回答道:“她说她叫阿青。” 阿青……越女阿青? 难道她竟是那个一剑破三千的越女剑阿青? 薛瑶有些惊讶。 那那位白公公是谁? 不会是主世界历史上传说的阿青,那位教导她剑术的应该是一位叫袁公公的人,若说是什么白公公,难不成这不是主世界历史传说中的那个世界,而是…… 想到在来之前,丛林里碰到的那个颇具灵性的白猿,薛姚忽然想通了自己究竟是来到了哪个世界! 薛姚对着范蠡道:“那你不需要等了,她的那位白公公并不是一个人,无法教导越王宫的士兵们剑术。” 范蠡微微皱眉问道:“薛女侠难道知道那位白公公是谁?为什么说他不是人?” 薛姚叹了口气:“他不是一个人,那是因为他是一只具有灵性的白猿,阿青并没有谁教导,而是与白猿的对战中自己悟出来的,她是天生的剑术大师。” “你若要找白猿教导越王宫的士兵,那是不成了,恐怕只有叫阿青去与越王宫的士兵一一对战,一流的高手自然能从对战中领悟高超的剑术。” 范蠡觉得薛姚的话语十分的荒诞,但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薛姚。 可是薛姚看得出来,范蠡并没有相信她。本来也是,这是范蠡盼了如此久的大事,他与薛姚本也不怎么相熟,更没有信任度可言,怎么可能因为薛姚一句话就放弃寻找白公公呢? 薛姚拧了拧眉头,见劝不动动,她倒也没有再劝诫他,所幸她记忆中好似等待这位白猿出现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倒也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只是想到郑旦在吴王后宫中病逝一事,虽然她与郑旦只有一面之缘,如今郑旦该做的都已做了,她接受了越国的训练,也去了吴王宫中,现在已过了三年。 若是如她记忆中那样,范蠡找到阿青训练越王宫士兵之后,应该很快就能复国成功,那郑旦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 薛姚立刻问范蠡:“可知道夷光和郑旦的近况?” 范蠡脸上又露出那等挣扎痛苦之色:“我自然关注的……她们两个过得还算不错,因为她们十分受吴王的宠爱。” 薛姚冷冷道:“在敌国,受到覆灭自己国家的人的宠爱,有什么过得不错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1.102 第101章 范蠡被怼的一时之间没有说出话来。 范蠡陷入了沉默,他张不开嘴,因为薛姚说得没错,在敌国的王的后宫,她们怎么能算是过得不错呢? 薛姚讥诮的想,恐怕那些送美人们去的人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吧。 不过范蠡这么说,郑旦想来应该还没有出事,薛姚松了口气。 要接施夷光和郑旦回来,必定只能在越王完成复国之时,薛姚就算自己现在赶过去,应当也没有什么大用,她总不能将好好的两个活人从吴王的后宫里给偷出来。 何况如今复国大计还没有成功,施夷光和郑旦的任务尚未完成,就算薛姚能够进吴王宫中见到她们,她们也未必会愿意跟着薛姚离开。 这是她们的任务,也是她们的使命和责任。 从接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们永不背离。 薛姚对着范蠡道:“你们可否与西施和郑旦有所联系?” 范蠡摇了摇头:“毕竟那是吴王的后宫,若是有什么联系,容易引起吴王和吴国大臣们的误会和警惕,对她们也没有好处,吴王后宫实在是我们力所不能及的,一切只能靠她们自己。” 薛姚又想了想,问道:“吴王派来的那八位壮士是否已经回国了?” 范蠡道:“还未曾回去,他们嘴上虽说,死在越国也无所谓,但我们绝不可能让他们死在越国,他们的眼睛被阿青姑娘所刺伤,想要恢复是不可能了,如今正在医馆中医治,恐怕等伤好之后便要回去。” “他们回去总不会空手回去吧?吴王派人向越王送来宝剑,越王是否要给吴王回礼?” 范蠡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现在的越国还必须对吴国保持尊敬,所以不可能做出此等无礼之事,让吴王的外使空着手回去,我们自会备上厚礼。” 薛姚看着范蠡若有所思,随后道:“依你之见,从越国送去吴国的礼物,若是其中有适合女子所用的物件,以夷光和郑旦获得的宠爱,吴王是否会直接赐给她们呢?会不会顾忌这是从越国过来的东西,而怀疑有什么,从而不会赐给她们?” 范蠡道:“这倒是不会。吴王此次派人来送宝剑,虽有警告之嫌,可是也不是真的怀疑越王想要复仇,只是顺手敲打一番罢了,若他真有怀疑,以吴王的性格早就发兵了。” “吴王狂悖自大,他不是一个能够隐忍的人,他如今没有出兵,那一定是没有这样的怀疑,所以若是越王送给吴王的礼物中有适合女人用的物件,以他如今对西施和郑旦的宠爱,恐怕有九成都会赐到她们手中。” 薛姚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想请范大夫帮忙在礼物中夹带一点东西给她们。” 薛姚拿出一个瓷瓶,万界交易屋没有跟着她,她随身带着的也就这么点东西了。 “这里面是上好的灵药,用来保命之用,找灵巧的匠人将这药丸封入珍珠中,无论是做珠钗,还是告诉收礼的登记之人,这是可以用来磨作上好的珍珠粉给美人敷面的,都要尽力让它们到达夷光和郑旦的手中去。” 既然吴王没有太过怀疑越王,想必越国趁着送礼的时刻,短暂的间隙时,和郑旦夷光两人见上一面,应该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美人离家离国,只求和自己的故国之人见个一面,又是他的地盘,吴王应当也不会拒绝。 到时候见了面,便将这药丸的事情告知她们,不管如何,也不管范蠡他们的计谋多久能成功,总得让她们尽量把命给保住。 至于复国之后……想到历史上传闻西施应“祸水”的指责被越王解决,薛姚眼神暗了暗,此事只有到时候再说了,至少在范蠡他们打到吴王的宫殿前,西施和郑旦都要好好活着。 范蠡接过瓷瓶,紧紧的握住,他没有怀疑薛姚此次话语的真假,薛姚没有理由加害西施和郑旦,若能在完成复国前保住她们的性命,那自然是范蠡所期盼的。 …… …… …… 薛姚在范蠡的府中暂住了下来。 她如今虽然有心替范蠡推动计划,可是涉及到国事,比起土生土长的阿青,凭空出现的薛姚显然不能取信于越王。 而且范蠡虽然因为西施对薛姚某些事情十分信任,但涉及到越国之事,他显然更加慎重。 若要薛姚这等来路不明的人让越王相信,如今只有靠范蠡和文仲的联合推荐,可是范蠡自己都不敢这般相信薛姚,又如何能拉文仲下水,还是本为越国人的阿青更显得可靠。 何况此事虽急,却是范蠡因个人私情而着急,越王虽急,也不过是等待多年,只差一步的心急,绝不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的心急,这样的心急,在薛姚无可查证的来历上,便显得没那么心急了。 在范蠡保证一定将药丸送到郑旦和施夷光手中之后,薛姚便不再试图说服范蠡,安静的在屋中打坐。 范蠡依旧保持着他之前的安排,每日便陪着阿青一起出门牧羊,等待那位叫白公公的出现。 阿青天真烂漫,或许也有少与人交往的缘故,范蠡也曾怀疑过薛姚说得话是否是真的,于是试探过阿青,可阿青并不能领略他的意思,只能眨着眼说“白公公就是白公公,我一直都是这样叫的。” 范蠡怕再试探错了,冒犯了阿青的师傅,便也不敢再挑明。 直至今日,范蠡衣衫不整,有些狼狈的走了回来。 看见薛姚在庭中静静的打坐,他叹了口气,走到薛姚面前,端起冷掉的茶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随后苦笑:“薛女侠说的果然没错,那白公公竟然真的只是一只白猿。” 薛姚睁开眼,打量了一下范蠡,淡淡道:“范大夫怎么如此狼狈?” 范蠡顿了顿,随后扯起一抹难堪的笑:“不知为何,那白公公极其厌恶我,看见我竟然想扑过来杀了我,幸好阿青帮我挡住了白公公,救了我,为此甚至打断了白公公的两条胳膊……” 薛姚并不意外:“它虽是白猿,却极具灵性,它喜欢阿青,乃是因为阿青一片赤子之心,天真烂漫,而你浑身心眼,满是算计,它自然讨厌你。” “何况你突然出现在阿青身边,还同阿青一起等它,它认为你算计阿青,还会带坏阿青,它自然想杀了你。” 范蠡语塞,半晌,只能吐出一句:“它确实极具灵性……” “唉……薛女侠,我如今要立刻进宫向王上禀报此事,到时候,我恐怕会带着阿青姑娘在宫中住一段时日,府中无人,招待不周之处,请薛女侠见谅。” 薛姚点点头,她本也不想进宫见到越王,想到她得到的那副“浣纱双殊”的画卷,她只需要静静等着越国向吴国发兵的那一天就够了。 虽然薛姚在范蠡府中住了一段时间,可是她与阿青并不太熟悉。 阿青眼里的东西太少,只有她的羊儿、她的母亲,还多了一个范蠡,她对薛姚并没有太多的好奇心。 而她每天一早便出去牧羊,直至日落才回来,回来之后还会陪伴母亲,若两人之间没有谁刻意去寻人,并不会有什么交集,薛姚也并不是很在意。 毕竟薛姚对剑之一道,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剑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趁手的武器,同样的趁手的武器,她还可以换成刀,换成鞭子,她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所以即便越女剑的传说如此传奇,薛姚也没有太大的兴趣,真正对此感兴趣的该是叶竹青,只是可惜,是她落到了这个小世界里来,不是叶竹青。 范蠡带着阿青进入了越王宫中拜见越王。 宫中的消息很难传到宫外来,所以薛姚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形,也就是这是范蠡自己的府邸,薛姚依稀能从府中的门客和谋士中听到一些消息。 薛姚只知道越王见识了阿青的剑法,随后便让阿青留在宫中,教导宫中的高手。 只是阿青的剑术本就是浑然天成,她是没有人教导,自己领悟的,所以也不会教导人。 因此事,范蠡还难得的出了一次宫,是为了见薛姚。 “听阿青说,薛女侠的剑术也很高超。” 范蠡到薛姚面前提起这话,薛姚倒是十分诧异,她问道:“我未曾在府中练过剑,也未曾与阿青姑娘比试过,她如何知道?” 薛姚对剑术没有那么痴迷,不是同叶竹青这等剑客一样,会对顶尖的剑客高手见猎心喜。 何况她虽已经历了好几个世界,练剑多年,可是她自己也清楚,自己与真正的天生剑客是有区别的,她肯定打不过天生剑心的阿青,也没有去自取其辱的想法,所以根本没有找阿青试过剑。 范蠡只道:“阿青说……感觉。” 范蠡难得露出尴尬的神情:“阿青虽然有心帮助越国训练士兵,可是却不知要怎么教导别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述语言,就连宫中的一流高手也不能从她手下走过一招,若纯粹靠他们从对招中领悟,进展太慢了……” 范蠡也不提之前不信任薛姚的事,对薛姚发出了邀请:“眼看成功之路就在眼前,哪怕是多缩减半年、几月或者十几日的功夫也行,请薛女侠与我一同进宫吧!” 第102章 薛姚接受了范蠡的邀请。 范蠡此次出宫本就是为了说服薛姚,此事早已向越王禀报过。 越王并不在意薛姚的身份问题,确切的说,他相信范蠡。 正如之前范蠡因薛姚的身份未曾考虑过将她列入计划一样,越王的犹豫才是其中最简单的事情,范蠡和文仲会比越王更在意薛姚的安全程度。 而当范蠡已经向越王提起此事时,就证明,范蠡和文仲这两个对越王忠心耿耿的大臣已经认真的考虑过一切薛姚身上可能带来的危险性,并且做出了决定。 所以在薛姚答应范蠡之后,薛姚甚至没有先去拜见越王,便直接被范蠡带到了阿青与宫中高手们对招的宫殿之中。 到达之时,阿青正在与越王宫中的高手对招。 她只拿着竹竿,轻轻抽出来一点,越王宫中的一流高手便直接倒飞了出去,捂着胸膛摔倒在地。 缓了几秒又站起身,快速的对着阿青一捧拳,立刻又换了下一个人来请指教,于是几秒过后,下一个人又飞了出去。 接下来又是一人。 如此轮换,不知疲惫,阿青倒是随意,甚至看上去有些无聊,可是打眼一看,外面捂着胸膛捂着肚子捂着脖子的剑士数不胜数。 薛姚挑眉:“他们都是些什么段位的剑士,都还接不了阿青姑娘的一击?” 范蠡听到这话,无奈的苦笑:“虽然难以置信,但他们确实都是越王宫中所有的一流高手了。” “最初我们只是想试试阿青姑娘的剑术在何等境界,想到她在宫外以竹竿一挑吴国八位壮士的壮举,我们安排了十人与她对战。” “谁知十人与八人并无区别,只不过一瞬,十个人便都倒在了地上。” “随后我们又将人数换成了二十人、三十人、五十人……皆是如此。” “纵使她在百人千人围攻中,也只一剑便横扫千军,我们这才明白,纵使人数再多,实力的不对等,让所有剑士们如同蝼蚁一般,不能撼动她分毫。” 忽然,薛姚一晃神,目光里似乎出现了熟悉的光斑。 而范蠡和周遭的人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位,全部都定在原地,动作也定格了。 薛姚轻轻伸手一碰,一副画卷又落到了她的手中,她拿起来展开。 一副名为“一剑破三千”的画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画中的女子是阿青,拿着一柄剑,轻描淡写的一挥,便将千人越兵瞬间击倒在地,透过这副画卷,薛姚似乎可以看到当时那副令人震撼的场景。 查看了画卷之后,记忆之书再次出现,薛姚将画卷收好,轻轻往记忆之书上一送,它便回到了记忆之书的书页中,随后一起消失不见。 这等奇特的景象似乎没有任何人发觉,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方才他们的时间被定格住了。 范蠡毫无所觉的继续道:“所以我们只能换成现在这样,让一流高手与她一一对招,阿青姑娘不会教导别人,只能让这些高手自己从对招中悟。” “能够领悟到多少便是多少,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对于我们对士兵的训练都是有作用的。” “只是这样的进度太过于依靠运气……还有每个人虚无缥缈的悟性,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范蠡的语气中有些疲惫,他不止是等不及这多年的隐忍,还心焦于西施的安危,越是在吴王后宫中待得久,越不是什么好事。 后宫中也并非平静无波,后宫中也有争斗,甚至更加的杀人不见血,不得宠不行,得宠也未必都有利,甚至不争宠也不是好事。 他们送去的八位美人中,现在唯有西施和郑旦还能听到消息,其余六位,甚至不知道她们只是不受宠被冷待了,还是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吴王宫中。 此事不能细想,范蠡也不敢细想,因为每想一次,他的心就在煎熬之中。 薛姚也不会教导人,但是薛姚有剑谱,且有很多剑谱,虽然当初是叶竹青默写给她的,可是后来她开始练习《怜花宝鉴》,十八般兵器皆有涉猎,也认真看了那些剑谱。 如今虽不说要怎么教导别人,至少选择一本基础的剑谱给他们倒是可以的。 越王的复仇在历史上的成功是必然的,她来插手这一下,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这才是她答应范蠡的原因。 薛姚看过所有人后,对着范蠡道:“我也不适合当个教导者,但我想,我能给他们一本系统性的剑法。” 或许是年代所限,如今的剑法还只是劈、挑、刺、砍……等基础剑术的合集,所谓高手,也不过占一“快”字,一流的高手身法可以达到足够的快,以至于让人误以为非凡人所能及之力,但这样的快是能够练习出来的,这才是他们为一流高手的原因,那是因为他们本就为难得的高材。 薛姚认为,只需要提供一本后世之人集百家所常,系统性的基本剑法,他们已然能够走出自己的路,也能找到合适的训练越兵的招式。 范蠡大喜,如今世人学任何本事,何尝不是以身求学,若是只凭一本书便能得到学习的机会,不知有多少人趋之若鹜。 范蠡立刻为薛姚准备了纸笔和安静的屋子,薛姚想了想,先在纸上默出了“三才剑法”四个大字。 这是叶竹青在当初移花宫建立的时候,提供给她的剑谱,他说原来的版本,是基于武当的三才剑,融合了道家的阴阳学说,还有天人合一的理念,经过他的修改,最后成为了一本最基础的剑谱。 初学者可以快速夯实基础,有基础者可以从中进阶,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这是一本最适合不过的剑法。 薛姚一边回忆一边默写和画图,堪堪用了一天,才将之默写完毕,毕竟太久没看过了,默写倒是还好,就是画出准确的身法图和剑招示范,花费了她不少时间。 最后一笔落下,范蠡立刻上前来,薛姚把笔一扔,便说:“我要睡觉。” 范蠡立刻安排她在旁边早已布置好的屋子里就寝。 薛姚或许没那么困,但是她要不是为了不想看到美人受苦和红颜薄命,也并不想这么尽心尽力的帮范蠡,自然也不会为了他们熬大夜,怎么舒服怎么来,所以她就去睡觉了。 甚至不知道得到消息的越王连夜赶来。 越王这个人怎么评价,一两句很难说清楚,说他光愎自用……原本吴越之间没有这场大战的,是他不听范蠡和文仲劝阻,执意发兵攻打吴国,结果下场是自己被围困会稽山。 要不是范蠡和文仲又是贿赂又是各种想办法让吴王夫差接受越国的求合,他可能早就死在会稽山了。 但要说他这个人非常不行,又不是那么回事。 他被吴王羞辱,入吴三年,给吴王当牛做马,堂堂一个国家的王过了三年奴隶的日子,甚至有传闻说他为取得吴王信任,在吴王生病之时,亲尝他的粪便,以辨别病因……先别说这么做有没有道理吧,总之吴王大为震惊并且感动,这才放了他回国。 想必以吴王夫差的个性,他以为越王这样做是已经彻底抛弃了作为王的尊严和脊梁,既然都如此了,他必不可能再有复国的念头。 谁知越王还真是个狠人,不仅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并且还能忍很多年。 这才有越王回国卧薪尝胆之事,首次奇耻大辱,反而让当年那个莽撞出兵的越王成长了。 他忍了又忍,忍范蠡和文仲的九术之策一一实现,见了成效,如今只差最后一策,他的复国大业就能完成,他已不在意究竟是谁帮助的他了! 越王飞奔而来之时,已经有一流高手拿到薛姚的手稿开始试着练习。 只一上手,便能感受到这剑招的作用,或许比不得阿青的一一对招来得提升作用更大,但是对于大批量的基础士兵来说,这样的招式更为实用和易学。 如此,最后一策的实行已无阻碍,只待时间成就成果。 “好好好!”越王得到自己身边一流剑士的反馈,连说三声好字。 他实在大为欢喜,他等这一天实在等得久了,等得他止不住的心焦。 越王本想见一见薛姚,得知她在休息便罢了,而后文仲也赶来,他已从范蠡的口中得知薛姚身份不明,或许为隐士,神出鬼没。 文仲认为阿青可靠,毕竟她生为越国人,还有母亲在范蠡府中,但薛姚这等不明之人,越王暂时还是不要以身试险,毕竟薛姚表现出来的脾气似乎也很一般,听说不和任何人交流,甚至连范蠡她看着都讨厌,万一越王那句话没说对,这位狂士冷不丁的给越王一剑可怎么办。 越王被劝住了,但欣喜之情又不是这么容易被泼灭的,他迫切的想做些什么,随后道:“将吴王送来的宝剑赐给阿青姑娘,若是复国之事成功,赐她国姓为越,从此为——越女阿青。” “至于那位薛女侠……等她醒来,再问问她想要什么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103章(正文完) 第103章 (正文完) 又是一个三年。 利器已备好,再不会被吴国的剑给一剑斩断。 而越国的士兵也在薛姚的基础剑法之下习得系统剑术,更因见识过阿青“一剑破三千”的神剑之影,当世已无敌。 薛姚重新回了范蠡府中,不与人来往,也不出去行走。 实在是这世界过于落后,要是出门,吃穿住行都不方便,也就在范蠡范大夫这等又是大臣又是富裕人家的府中,她勉强能忍受些。 她有预感,在越国复仇后,她或许能得到最后一副画,到那时候才能够脱离世界,所以她耐心的等待着。 而阿青却在越国发兵前神秘消失了,可范蠡无心去寻她。 复国之际就在眼前,范蠡着实分不出心神来想别的事情。 万事俱备,越兵出击吴国,一战,吴军大败,越国乘胜追击,再次交战,此次,吴王夫差在军队之中,吴军再次大败,吴王夫差兵败自杀。 越国士兵一路畅通无阻,所向披靡,攻入吴国的都城姑苏。 越王多年的隐忍终于苦尽甘来,在攻入吴王宫中的那一刻已一雪前耻。 范蠡身先士卒,领着兵先行入内,在完成了份内的清扫工作后,他飞快的往后宫中跑去。 吴王后宫中的女子只是被围困起来,具体要怎么处置还要等越王的命令,何况这里面还有他们越国送来的女子,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多惊吓。 或许是近人情怯,范蠡走入宫门之中,差点软了腿脚,却有人伸手将他扶住。 范蠡有些惊愕:“郑旦……” 眼前的郑旦已不是那等如骄阳般活力的模样,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瘦得脸颊有些凹陷,但未减她容色分毫,反而有些不似人间的飘渺之意。 她手里持剑,扶起范蠡:“范大夫,好久不见。” 范蠡怔愣道:“好、好久不见?” 郑旦微笑道:“还多谢了几年前范大夫派人送来的秘药,不然我怕早已成为这里的一缕孤魂,再无见故国之日。” 范蠡默默道:“那秘药其实是薛女侠送来的。” 郑旦惊讶:“是吗?那我要多谢谢她了。” 郑旦没有与他叙旧太久,将他轻轻一推:“在那边,她在……那边。” 郑旦也知道他这样迫不及待的冲进吴王的后宫之中是想要见到谁。 范蠡抓了抓衣摆,百感交集:“我……” 郑旦摇了摇头:“你是怕了?还是悔了?” 范蠡一下子生出了勇气,不再迟疑,他飞快的往郑旦所指的方向跑去,他从未如此尽力而失态的奔跑过。 他像是冲破了心中的藩篱,大声的呼喊着:“夷光——我来接你了——” “夷光——” 他的声音在寂寥的宫殿中回荡着。 忽然,一个轻柔的声音回应了他:“范蠡,是你吗?” 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他奔向她,像奔向了他的世界。 …… …… …… 薛姚没有加入越王的兵队出发,但她却早早的抵达了姑苏。 短暂的隐藏身份,她又是个女剑客的打扮,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她在这里等到了越王兵队的到来,在范蠡带着先行军进入吴王宫中之时,薛姚轻功一点,也跟着飞了进去。 她无意在这个时候打扰范蠡和施夷光的相聚,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离开的契机究竟在何处。 在范蠡遇到郑旦时,薛姚停住了脚步。 郑旦的变化如同她预料中的那般大,她已不是骄阳,倒像是清冷孤寂的寒月。 随着范蠡的离去,薛姚默默落到了地面上,郑旦正好看见薛姚从宫殿顶上落下来的身影。 她看着薛姚的身法,如同当初看见薛姚的剑一般好奇。 “要叙旧吗?”郑旦笑着问。 尽管时光对于郑旦来说,已过去了好多年,可在她眼中,那个带剑的隐世女剑客似乎一点儿也没变。 于薛姚而言,她们所见不过一面,相处不过半日,似乎没什么旧可以叙。 但是郑旦本该死去的命运因她而改变,薛姚又忍不住多了些好奇心。 “谢谢你送来的秘药。”郑旦对着薛姚道谢,“不然我怕是见不到回归故国的这一天了。” 薛姚摆手:“秘药于我不算珍惜,而且不过是一瓶药,能救人才是它的用处。” 何况薛姚只是身上只带了一瓶,不代表她只有这一瓶,这药对她确实不算珍贵,她每到一个世界,除了干正事,顺手也会尽多的搜集各种物资,来作为自己的库存。 郑旦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但是她不会因为薛姚这样说便觉得这药不珍贵,能于人生机绝境之时强行保命的药物,怎么也不可能不珍贵的。 薛姚道:“如今吴国已灭,你之后准备去哪里呢?” 越王不可能将吴国的百姓和士兵都灭绝,甚至吴国的大臣很多也可能会归降越国,郑旦与西施如此出名,想要隐姓埋名是痴人说梦。 范蠡凭借着功劳,可能会和越王求赐西施,毕竟她们到底算是功臣,可天下一绝色,范蠡占其一便足够显眼了,谁也不知道如今精明理智的越王以后会不会改变,范蠡最大的可能就是带着西施归隐。 原本郑旦死了倒没她什么事了,可她如今活了下来,“祸国”的名声她和西施分担了,倒也不至于让她们两人都该死去,以平息吴国百姓的无端愤恨。 若是只有西施一人担着祸国的名头,亡国之人无法质问自杀的吴王,一腔怨恨无法发泄,她就会被吴国还活着的大臣们推出来当这个挡箭牌。 现在她们两个人都还在,这件事提醒着所有人,她们是越国送往吴国的美人们,罪名无法这么简单的推在她们身上了,可这也并不代表她们的处境会好很多。 西施尚且有范蠡这个退路,郑旦能怎么办? 范蠡不可能同时向越王伸手要两个绝色,越王纵然不好色,没有别的想法,可是也会对范蠡如此不知分寸而心怀芥蒂。 要一个侍奉过君王的美人是情根深种,要两个是怎么回事?是好色?还是也想享受吴王之福? 郑旦叹息一声:“吴国旧地不可待,越国……又有何处能再接纳我?” 她如今已不是苎萝村的郑旦,而是吴王后宫的美人郑旦,她回不了苎萝村,也不能带着写明她身份的东西四处游历,因为她的过去无法隐藏。 薛姚皱眉,这确实是个难题。 忽然,郑旦问:“薛女侠,你可有听到羊儿的叫声?” 薛姚一愣,吴王的宫殿又不是牧羊的大草原,如何会有羊叫声? “咩——咩——” 可是宫殿中似乎的确传来隐隐约约的羊儿叫声,与之相伴的,还有薛姚身侧那柄剑的剑鸣! “范蠡——”有人叫着范蠡的名字。 薛姚脸色一变,她听出了那个声音——是越女阿青! 薛姚来不及和郑旦多说什么,脚步一点便往声音传来的那处飞去,那是范蠡和西施待着的地方。 薛姚已将轻功用到了极致,在阿青的那一剑指向被范蠡拥在怀中的那美人时,抛出利剑将剑尖一顶。 剑未刺中施夷光,但剑气已伤了她。 施夷光捂住心口,嘴角溢出一抹鲜红。 薛姚当然抵挡不住可以一剑破三越甲的阿青一剑,那是因为阿青在最后停了手。 或许是因为薛姚的那一挡,让她忽然清醒了一秒。 她看着施夷光的面庞,即便嘴角带血,她仍旧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阿青喃喃道:“范蠡,这便是你的湘妃吗?” 范蠡曾经未将薛姚的劝告放在心上,他以为阿青天真烂漫,是孩子心性,可他如今却明白,原来天真烂漫的阿青,也有少女心事,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严重错误。 他对阿青的好,对她的百依百顺,对她的处处满足,皆是别有目的,可是阿青是孩子心性,她不懂范蠡的抱负,不懂范蠡的谋划,所以她陷入了这样的美好之中。 范蠡惊恐的抱着西施,看着阿青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杀便杀我吧,夷光她没有任何错!” 薛姚连忙上前将身上仅剩的药丸掏了出来塞到施夷光嘴里,她皱着眉头咽下,嘴唇苍白,眼神却逐渐清明。 施夷光何等聪慧,仅凭这只言片语中便推断出了范蠡与这少女的纠葛,她淡然的回望她。 阿青却忽然慌了神,避开了施夷光的目光:“她……好美……” 阿青眼神黯淡了下来:“我不杀她,也不杀你了,世上原来真有湘妃……” 她说着话,直接提着剑转身离开,亦如当年离开越王宫,再无踪迹。 薛姚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光斑,记忆之书再次浮现,薛姚伸手,一副画卷落了出来,上面写着——西子捧心。 只是这次不止有一副,还有一副画卷掉落了下来,上面画着的却是拿着剑站在宫殿门口,抬头望着天空的郑旦,微风吹起她的衣摆,单薄的身躯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这副画的名字是——浮萍无根。 “浮萍无根”四个大字是金色的,上面好似有浮光流动,像是有生命力一般。 薛姚感受到了万界交易屋的召唤,再一眨眼,她回到了万界交易屋的空间中。 等待许久的叶竹青看着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下次不要莽撞碰还没有鉴定过的交易品了。” 薛姚的面前多了五个空间格子,里面放了“浣纱双殊”“一剑破三千”“西子捧心”“浮萍无根”四幅画和那柄剑。 薛姚好奇的看着那柄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越女剑?” 叶竹青点了点头:“从别的位面交易而来,还没有鉴定,便被你碰了,它身上有时空之力,还好万界交易屋能把你召唤回来,下次不要那么莽撞了。” 薛姚自己收集的交易品是安全的,但是万界交易屋交易来的物品却未必,所以每次还需要万界交易屋花时间重新进行鉴定,打上万界交易屋的印记,薛姚和叶竹青才能放心的使用和交易。 薛姚立马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看向“浮萍无根”那副话,问道:“为什么上面的字迹与众不同,好像是第一次遇到?” 叶竹青只微微看了一眼:“因为她是有生命力的。” 或许是因为叶竹青和郑旦有相同的遭遇,明明是活人却被不买卖活人的万界交易屋识别成了交易品,叶竹青轻易的察觉到了郑旦的处境。 他抬手轻轻将那副画从空间格子中拿了出来展开,下一秒,拿着剑的郑旦一脸惊讶的出现在了薛姚的面前。 叶竹青毫不意外:“现在,或许你可以雇佣第二个雇员了。” 薛姚看着一身轻松郑旦笑道:“意外之喜!” 能够将郑旦带回来,的确是意外之喜。 叶竹青将万界交易屋的雇员手册扔给了郑旦:“我们得继续去下一个世界了,薛老板。” “好!” 她们将会去新的世界,旅程尚未结束,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部指路专栏《[综穿]薛姚的万界交易屋》,推一推基友的红楼衍生《[红楼]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文案: 娇弱体虚才女×疯批护院教头 林·末世富户主母·黛玉×裴·巨石强森的石 新婚夜贾府被抄家,后宝玉被歹人掳走,家破人亡在即。 林黛玉守家打强盗,强盗贼人还是逼到了潇湘苑前。 三尺白绫想留清白而去时,她却被一光膀子壮汉劫了! 壮汉七尺身,猩红满月被他壮硕身躯完全遮挡。 但覆盖整条上臂结实肌肉上的月下牡丹,美得让人入迷。 逆光看不清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杀人无数的戾气。 只对视一眼,他眼中凶恶的光,便能让黛玉昏了过去。 被这种男人掳走,还不如一条白绫吊死。 被抄家的荣国府墙倒众人推,连自家子弟都上门抢掠。 谁想只过两年,贾府就变成朝代末年最安全的私家堡垒。 抵挡流民强盗,躲过闯王进京抢掠,熬过鼠患灾荒, 就连各家盐粮商号,都求租贾府的库房躲避灾乱。 裴护院杖守潇湘苑,练府兵堪比梁山汉。 林黛玉秉笔女子盟,贩盐铁高坐赈灾堂。 当白骨淹没荣国府,是病西施单手扶起倒塌的粮仓; 当流寇攻入石头城,是女秀才译军机布迷阵困杀千骑; 当权贵跪求通灵玉,是林姑娘冷笑焚毁婚书换万石粟; 当纨绔跪求家庇护,是宝二奶奶取贾氏族谱杖罚败家子; 当史书篡改女儿名,是潇湘苑万字《求生录》重写乾坤。 ————不文绉绉版文案———— 贾府囤粮练兵,救济流民,美名传到了紫檀堡。 贾宝玉带妻归来时,贾府正开门施粥,黛玉高坐赈灾堂。 宝玉刚欲上前,当家主母身旁罗刹恶道:“二爷,领粥排队。” 未过门的宝二奶奶,女子当家,却无人敢欺。 不仅她箭术过人,身边还有一持杖壮硕罗刹。 听说他会吃人!不好惹! 卯时见林妹妹练五禽戏,完了那护院还要跟她比箭术。 贾宝玉放下锄头忍无可忍, 自己才是贾家后人,竟也要在自家寄人篱下? 还有他那扶风弱柳的林妹妹去哪了? 宝玉:林妹妹,你这般铁血,与凤姐姐有何分别! 黛玉:凤姐姐守私库,我守方圆十里百姓的身家性命。 裴石:宝二爷若争,先问问洒家手中这禅杖是否乐意! 紫鹃冲进演武场:“姑娘!环三爷又带人来抢粮了!” 黛玉腕间账本未放,反手甩出金算盘: “告诉裴教头,今日又该练练贾家的败家子了。” 远处传来浑厚笑声:“得令!” “林姑娘,这孽海回头路——你可愿赏个馒头当渡资?” “饿了?卤牛肉与温酒,可好?” 潇湘竹遇上疯魔杖, 最锋利的剑刻最柔的字,最滚烫的血养最傲的花。 ◆排雷指南 ◆ 1.背景是癸酉本红楼梦,古代末世基建种田,有小冰河期丧尸红月。 2.青蛇能有美男法海水中戏,我也有猛男花和尚还俗。 3.黛玉武力值养成:从八段锦到五禽戏再到神箭术,主打强身健体,暴力美学。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