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逆袭:女配她茶香四溢》 第666章 枪? 温幼梨垂眸去看自己拎着的小包。 抽绳活口,很容易被人往里塞进东西。 她掂了掂重量。 比刚才沉。 呵? 在这儿等她呢。 眼尾抬起,温幼梨又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浑身是血的聂书臣。 白雅蕊和聂瑶汐的小把戏太拙劣。 她能看出来,那他也一定早有察觉。 私语声愈发嘈杂。 温幼梨甚至能听见有些人的嗓音透着激动。 譬如... 刚被张铭诚请去茶室歇息,这会儿出来瞧热闹的聂家二房和三房。 还有些和副都统冯德昭关系密切的政要官员。 局势明朗,温幼梨已然洞悉聂书臣究竟在下什么棋。 先是将计就计,接着引蛇出洞铲除异己,最后怕是要对自己三堂会审,逼她掉马,请温峥嵘出面赎她。 啧啧。 眼毒心脏的聂书臣。 真是不亏骂他。 算来算去,就不怕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 或许。 已然搭进去却不自知? 他刚才站在楼梯口时,呼吸声明显渐急渐重。 温幼梨不确定聂书臣是心动,还是享受这场“猫鼠游戏”带来的刺激。 今夜过后,自见分晓。 “聂夫人,这边女客的包都检查完了,烦请您也把包打开。”穿着中山装,梳了油头的几个男人朝温幼梨走来。 见她神色恍惚往后瑟缩,白雅蕊抬着下巴,笑容玩味,“聂夫人怕什么?这两位可是从南京保密局出来的,搜查相当仔细。你放心,他们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真凶。” 小包被粗鲁抢走。 其中一个油头男像是故意羞辱她似,倒拎着包把里面的东西往地上倒。 “枪、是枪!”有眼尖的惊呼,“枪在她身上!是她蓄谋暗杀少帅?!”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刚换好衣服出来,我也不知道我的包里为什么会有枪!”温幼梨摇头否认,又迫切拉住油头男的胳膊解释。 “我根本不会用枪,更不可能用枪暗杀少帅。对...对了!刚才有人撞我,是有人故意把枪放进我的包里,是真凶栽赃我——” 白雅蕊挑眉,“聂夫人的意思是,你前脚刚到会客厅,就不巧碰到停电了。接着有人对少帅开了枪,又凑巧把枪塞进了你的包里?” “对!”少女用力点头,小脸白如薄纸,“我真的是被陷害的,白小姐你相信我!” “瑶汐,我们都是复华大学的学生,你告诉白小姐我不可能是杀手的,我也没理由要杀少帅啊!” 被突然点名的聂瑶汐蹙起眉。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聂书臣,似在确定什么。 很快,聂瑶汐暗咬后牙槽,冷漠道,“温同学,可是这把枪确实是从你包里找到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开枪的人不是我...”少女眼窝湿透,喉咙里翻涌着委屈哽咽,像涨潮的浪一样,一次比一次来势汹汹。 角落里的老者用力攥紧掌心的拐杖。 而那攥着拐杖的大手因为震怒青筋绷动。 这一刻,温峥嵘气愤自己手里握着的是根破拐杖,不是35德造冲锋枪。 他失而复得的宝贝孙女,被这么些蝇营狗苟的货色欺负? 要不是二丫刚才给他使了眼色,他今天拼上这条老命也要拿拐杖敲死这些腌臜货! 温峥嵘心酸难受撇开头,不敢再去看小姑娘委屈巴巴掉眼泪的模样。 而与他同样有情绪波动的还有一人。 他阖着眼睫安静躺在血泊里,黑发被血水打湿。 诡糜的红与潮湿的黑交织在一起,衬着他肤色白薄,像古堡里久不见日的血族。 气氛紧张,没有人看到他浓眉轻颤,在少女无助哽咽的时候... “你究竟是不是被栽赃的,那还要调查后才知道。”白雅蕊给两个油头男递了眼色。 “聂夫人,请先跟我们走一趟。” 两个油头男一左一右将少女架走。 私人医生也在同一时间赶到。 “血暂时止住了,但是中弹的位置离心脏太近,要赶紧送医院做手术。” 站在一旁的白雅蕊暗暗咂舌。 怎么会打在胸口的位置? 万一聂书臣真死了... “多亏今天有白小姐在。”张铭诚一脸感激,“早听说白小姐对我们少帅一片真心。” 白雅蕊心底嗤笑。 真心? 那玩意儿值几个钱?! 她看重的是聂书臣的身份和学识,还有那冷俊一副皮囊。 像她们这种名媛淑女,婚姻都是互惠互利的生意罢了。 可聂书臣现在生死不明,她还有必要上赶着非他不嫁吗? 白雅蕊把这桩婚事重新掂量,半晌她莞尔笑道,“张副官误会了,我这次是代表南京来的。少帅遭遇暗杀,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她继续说,“折腾一晚我也疲惫,就不去医院陪少帅做手术了。烦请张副官等少帅手术结束,给我报个喜。” 张铭诚颔首,“自然。” “那我先回酒店了。” “我送白姐姐回去。” 聂瑶汐跟在白雅蕊身后,两人一道上车。 开车的司机是白家人。 白雅蕊一上车就朝聂瑶汐发起火,“你还有脸跟着我?!你找的什么下三滥的破杀手?故意搅和我跟聂书臣的婚事是不是?” “白姐姐,你不觉得今晚的事儿不太对吗?” “你缺心眼儿?当然不对了!说好中弹的位置是肩膀,让聂书臣去趟医院,给我们腾出灭口的时间就成,怎么现在把人给弄得昏迷不醒?” “我说的不是这件...”聂瑶汐咬字冷冽,她忍了一整晚,已到极限。 白雅蕊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 可想到车上司机是自己的人,又冷言冷语讥讽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到底藏着什么心思!聂瑶汐,我弄死你只会比弄死那个小贱人费些力气,想在我面前摆谱,你还不够资格!” “路边停车,请聂家收养的这位三小姐下去。”白雅蕊又阴恻恻瞥她一眼,“事已至此,那个姓温的活不过今晚。而你,要想活久一些,最好把知道的都给我憋在肚子里。” 聂瑶汐自然憋屈。 可谁让白雅蕊有个好爹,是名正言顺的豪门大小姐。 她本想把刚才发觉的异样再和白雅蕊商讨一番,谁料这蠢货盲目自信,还把锅都甩在自己身上! 不过温幼梨那贱人难逃一死,这遭也不算白费工夫。 车子停下。 白家车夫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昏暗的光线落在车夫的白色编织帽上。 随着车夫缓慢抬头,眉眼处狰狞的刀疤也渐渐显露。 “你、你谁啊——”白雅蕊惊出一身冷汗。 她眼睁睁看着陌生的“车夫”拿着白手帕捂住聂瑶汐的口鼻将人迷晕,又粗鲁把人丢下车。 “白小姐,坏事做尽是要赎罪的。今晚,就送你去见你的债主...” 第667章 光线挤进漆黑狭窄的审讯室。 悬在屋子中间的老式吊灯没有开,微亮从走廊暂借。 严密狭小的屋子里,气味并不好闻,阴潮发霉的酸臭混着血腥,大口呼吸起来只会让人隐隐作呕。 气味和光线最能刺激人的感官,无论犯错与否,只要是具肉体凡胎往这冷冰冰的凳子上一坐,心就不由自主会跟着慌起来。 何况... 眼前那挂了满墙的刑具也不是摆设。 空气里的血腥味也多半是那些刑具散发出来的。 温幼梨在心里掐算时间。 从她被关押进审讯室起,约莫一个小时。 那些人将她反手铐在受审凳上,丢下一句“想清楚就赶紧交代”,随后便没了人影。 害怕? 不。 在督军府时,她被那两个油头男带上了车。几乎是上车的同一时间,又来了两个自称沪海保密局的人和油头男们套近乎。 几人似乎是旧相识,聊了片刻就一块儿走到不远处去抽烟。 车门再度被拉开,上车的人俨然换成了沪海保密局的那两位。 油头男呢? 温幼梨猜想,多半已成两具尸体。 两副生面孔刚上车,她就敏锐闻到他们身上透着淡淡血腥。 “温小姐,您涉嫌刺杀少帅一案,现归我们沪海保密局接管。” 霉潮味把温幼梨的思绪拖回审讯室。 许久等不到审讯的人,加上这地方的味道确实刺鼻,打心里的嫌弃让她逐渐失去耐心。 沉稳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片刻又没了动静。 这是... 正主到了? “我真的没有蓄谋暗杀少帅,那把枪也不是我的,是有人撞到我把枪塞进我包里的!有人吗?来人好不好,别把我一直关在这里——” 矿石收音机里传来少女惊惧恐慌的声音。 聂书臣瞥了眼面前的收音设备,“闹了多久?” 站在他身后的情报员对视一眼,问,“谁?” 张铭诚无声翻了白眼,指着收音机,“还能是谁?关在隔壁的小姑娘呗!” “哦哦!车上闹了会儿,刚被关进审讯室的时候也哭了十来分钟,估计被墙上的刑具吓到了。”年轻的情报员邀功似又说,“小姑娘们来这种地方哪个不害怕?我还专门没给她开灯,这会儿她哭闹八成是忍受——” 冷不丁对上那双漆黑沉冷的眼眸,小年轻顿时没了声音。 电话铃凑巧响起,张铭诚赶紧给他使眼色,“愣着干啥,赶紧接啊!” 几分钟后电话挂断,刚还一脸邀功的小年轻战战兢兢地跟男人汇报,“圣玛利亚医院被围了,有冯德昭的人,还有...聂家二爷跟三爷的人。” “没想到少帅这引蛇出洞,还真有愣头蛇顺杆爬。万一少帅今夜真的中弹了...”张铭诚不敢多想,也祈祷眼前这位运筹帷幄的男人能一直活着。 他要真出了事儿,不止沪海会乱,南方城市也都岌岌可危。 “冯德昭是巴不得少帅有个三长两短,那聂老二跟聂老三平日就只会吸督军府的血,这节骨眼还胳膊肘往外拐?真是两个吃里扒外的老蛤蟆!”张铭诚啐了一口,愤愤不平地问自家少帅,“左右都姓聂,您不发话弟兄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您拿个主意吧。” 聂书臣神色淡淡,“公事公办。” 张铭诚先是诧异,脑子一绕好像又转过弯,“您早就算到他们俩会在您病危时和冯德昭联手,对督军府趁火打劫?” “二人名下财产全部充公。”聂书臣一顿,又补道,“该是聂嘉树的都列出来,找时间让他去过户。” 张铭诚跟在聂书臣身边的时间不短。 这么些年,他是眼睁睁看着聂家老二跟老三恬不知耻私吞聂嘉树母亲的陪嫁。 老督军在时,对这两位兄弟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咽气了,他们少帅可不惯着那两位。 “二少爷要是知道是您做局帮他拿回他母亲的陪嫁,定会高兴地不得了。” 聂书臣对这番话置若罔闻,撇头问张铭诚,“今晚值班的审讯员是谁?” “秦...秦友明?对,是他!东郊秦家的小少爷,也是法国航空学校留洋回来的。到底是留过洋的年轻人,我听说他在法国还主修了心理学,在保密局实习的这段时间表现也可圈可点。” 聂书臣,“就他。” 张铭诚立马起身,“我去值班室喊他。” “等等。”聂书臣垂下睫帘,盯着陷入安静的收音机看了一会儿,“她...还是个学生,审问方式一定要注意分寸。” 张铭诚道了句“明白”,离开监听室许久才回来。 他指指桌上的耳机,示意审讯已经开始了。 聂书臣刚拿起耳机窃听,最先入耳的便是少女饱含委屈的哽咽。 【那把枪真的不是我的,我也不可能做出刺杀少帅的事情!】 【单凭一张嘴为自己开脱。温小姐,这样是没有任何信服力的。】 【我姐姐进入冯府那晚,也是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少帅...是少帅对我伸出了援手,我即便不报恩,但也绝不会恩将仇报。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这些年少帅为沪海市做了许多,无论是军事治安还是出口贸易,少帅在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眼里就是大英雄!我们只会觉得他了不起,怎么可能会、会对他下杀手?】 张铭诚听不见耳机里的声音,只发觉自家少帅的眉眼微微扬起,黑冷冷的眸光比平时添了丝柔和。 他这副暗爽的模样张铭诚看不懂,正在受审的少女却能准确无误的脑补出画面。 温幼梨坐在受审凳上,她一边哭诉,一边观察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审讯员。 从他进来后,目光总有意无意去看墙上挂着的闹钟。 尽管掩饰的很好,但毕竟坐在他面前的是活了上千年的女妖精,这点观察力她还是有的。 闹钟里应该嵌装了窃听器。 也就是说... 有人在暗处监听着这场审讯,她也能这样理解—— 无论是今晚的刺杀遇害,还是她被当成凶手关押审问,都是聂书臣在蓄意布局。 他故意入局又自导自演,想抓住要刺杀自己的真凶,也想套出她的真实身份。 少帅就是少帅,有胆量有谋略。 但她不是能被肆意玩弄的棋子。 而且。 他棋下何处,她也早已洞悉。 第668章 “抱歉温小姐,我忘了自我介绍。”男人放下笔,双手交叉在一起置于桌面,语气傲慢道,“东郊秦家的秦友明。哦对了,我和贵府的二少爷同为首批赴法留学的飞行员,除了完成主修课程,我还专修了心理学。” “上面也是看重我专修的技能,特意将我从沪港航编队调任过来。虽然来的时间不长——” 秦友明停下话音,站起身慢慢靠近神色不安的少女。 脚步声在她身边徘徊。 “砰——”大掌用力拍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紧随之便响起男人鄙夷的冷笑声。 “但是温小姐,我可是审讯了太多敌国女特务。她们刚坐上这把椅子时,也跟你一样满口委屈,我动了几样刑就什么都全招了。” 落在桌上的手掌又猛地揪住少女松散垂落的发髻,迫使她抬头去看眼前那些好似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的满墙刑具。 “像你这样惯会装可怜的敌国女特务我见多了,劝你识相赶快招供,也能少吃点苦!” 来的路上,秦友明也打听了受审人的底细。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姐姐还是个卖唱的戏子,前不久死在了冯德昭的府里。 冯德昭和聂少帅不和,这是沪海高官们不争的事实。 眼前的小姑娘即便不是敌特,也有杀人的动机!聂少帅若没死成,定会把这笔账算在冯德昭的头上,若真死了... 聂家掌控的部队那可不是吃素的,武器装备都是精良的德系,又对聂家忠心耿耿,不要冯德昭半条命这事儿都不算完! 这些天他勤勤恳恳在保密局工作,也没来得及去找瑶汐,不过他向瑶汐身边的朋友们打听了,说学校里有个姓温的女同学总是跟瑶汐过不去,但凡有个出头露脸的名额都要跟瑶汐抢。 还说那小姑娘最近堂而皇之,都欺负到家里去了。 桩桩件件秦友明都上心了,只不过保密局事务繁忙,加上沪港航编队刚刚成立,近期有不少敌特渗入沪海,想窃取情报。 今夜找他审理案件的长官很是眼熟。 那是常跟在少帅身旁的张副官,颇受信任。 张副官满面愁容找到他,委托他务必将今夜刺杀一案审理清楚,给正在医院做手术的少帅一个交代。 张副官还交代,让他先别动酷刑注意分寸。 酷刑倒也没必要动,对待那些小姑娘,一针西蒙斯喏马叮比什么都管用。 今夜若能把这小姑娘审明白,等少帅醒来也会承自己一个人情。 秦友明心里的弯弯绕绕温幼梨不清楚。 但她对这号人却极有印象。 聂嘉树这次回国给聂瑶汐带了不少东西。 起初聂瑶汐自以为那些礼物是聂嘉树精挑细选,随后才得知他只是付了钱,选礼物的人是秦友明。 那天她凑巧要出门,在客厅听见了“秦友明”的名字,也听到这人不争气的事迹。 他是考核不及格,被航编队刷下来了,秦家四处托关系才调剂进了保密局。 一开始,她只把这位当成聂瑶汐的死舔狗。 关键这死舔狗竟然敢拽她头发? 这就是沪海留洋归来的大少爷? 什么素质!和聂嘉树比起来差远了! 那是连索吻都会拖住她后脑勺的细节控小狗。 简而言之。 她不喜欢秦友明,甚至厌恶。 “秦先生刚才说的没错...单凭一张嘴解释,很难有说服力。”知道聂书臣在暗处偷听,温幼梨再开口让语气更显娇柔孱弱,忍着哭腔委屈道,“可是...你们不能连一个让我申辩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这、这不公平!” 第669章 “好。”秦友明目露讥笑坐回椅子,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那你说说今夜聂家宴会你都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 温幼梨省略掉聂嘉树那部分,言简意赅把自己做过的事如实陈述。 半天没个重点,秦友明不耐烦记录着。 “至于见了什么人...”温幼梨故意停顿,耸动鼻尖抽噎道,“宴会开始前,南京来的那位白小姐与我见了面,她威胁我...让我在宴会前收拾东西滚出沪海,要是不按她说的做,今夜就会被折磨而死。” “等等,你说这件事跟白小姐有关?胡乱攀咬高官之女,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我没有胡说,白小姐今夜真的来找过我!不信...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去向她求证!” 前提是,你有本事真能把白雅蕊找到。 温幼梨按捺住心里泛起的戏谑,继续跟秦友明周旋。 “就算白小姐不承认也没关系,你们可以去问聂瑶汐,她与白家小姐相熟,也知道我房间在何处,若不是她指路给白家小姐——” “够了!”秦友明一巴掌拍在记录本上,眼睛死死瞪着被他吓到惊慌失措的小姑娘,愤恨质问,“你还敢诬陷瑶汐?” “我、我没有诬陷!我其实知道她对我一直有成见,因为当初《校刊》记者竞选我的票数比她高些,她身边朋友多次找我麻烦!今天宴会上,我也是被她的朋友泼了一身酒,然后才回房间去换衣服——” 秦友明冷笑着打断她,“换衣服?你根本不是去换衣服的,你是回房间拿了枪放进包里,然后和你的同伙里应外合,让督军府断电制造恐慌,你好趁乱对少帅开枪行凶!” “不是这样的!” “你咬准事发前只是上楼换衣服,可有人证?” “有...没!没有人证...” “到底有没有!” “没、没有人证。”温幼梨低眸垂睫,声音比刚才细弱许多,咬字却清晰。 秦友明低笑着插兜起身,漫步走到少女身旁。 他笑出褶子的一张脸凑近她,“我看你长得乖巧,跟瑶汐又是同学本不想下重手。你倒好,给脸不要脸?” 少女抿紧唇,呼吸声渐渐急促,眼神也在明显躲避男人审视的目光。 这副紧张到不知所措的模样被秦友明看在眼里,加上她刚才对“人证”的回答模棱两可,很难让他不怀疑。 即便开枪的人不是她,少帅被刺杀这件事也绝对和她脱不开关系。 说不定... 她刻意隐瞒的“人证”就是真凶! “温小姐,你知道西蒙斯喏马叮这种药物...会对人体有什么作用吗?”秦友明从口袋拿出一支密封针管和一小瓶奶白色的液体药剂。 他用砂轮片割开装着药剂的玻璃嘴。 撕开包装袋,拔下针头盖子。 尖锐细长的银针将奶白色液体抽进容器里。 “西蒙斯喏马叮是专门给甲级战俘使用的精神药物,它不但能催眠你的大脑...”秦友明一手扼住少女胳膊,一手拿着针管缓慢靠近。 针头离细白的皮肤只剩一寸距离。 他笑意深深展露的皱纹显出狰狞,“还能...让你染上短时间的——性瘾。”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我说了凶手不是我!不要...不要碰我,离我远点,滚开,滚——” 铁质手铐发出阵阵刺耳的碰撞声。 即便如此,也根本压不住少女无助的哭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姐姐...救我,救救我...” “砰——” 枪响。 朵朵靡艳的血花开在少女素白的旗袍上。 第670章 秦友明吃痛惨叫,还莫名其妙将少女的凳子撞翻。 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一边怒骂,一边坐起身子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 房门口,男人一身军装,脊背挺拔,握着枪的右手青筋暴动,食指和中指依旧停留在扳机上。 他站在门口,身影全然陷入黑暗里,脸上没有半分光亮,整个人周身的都布满死寂,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少、少帅?您怎么会在这儿?”秦友明憋了一肚子的气愤,在看清楚男人那张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时顷刻消失。 他飞快瞥了眼男人握着枪的手。 没敢咄咄逼人着质问,强扯出一抹笑,“友明不知怎么得罪了少帅,还望少帅看在我父亲曾是老督军旧部的份儿上给个明示。” “你就是这样审人的?”聂书臣迈步进来,视线落向掉在地上的针管时微松了口气。 幸好他来的及时。 抬睫又看向面容苍白、神情恍惚的少女,聂书臣眉间掀起深深折痕,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怜惜。 看来,是他想得太多。 秦友明不痴不傻,纵然少帅没表露太多情绪,但以他眼下观察所见,少帅并不想伤害那姓温的姑娘。 那这一枪就让他白挨了? 他们秦家是没落了,没有聂家尊贵,可骨气和傲气还是有的,不是任谁都能踩上一脚给个巴掌! 秦友明忍着剧痛,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咽下满腔怨恨,扬起嵌满讨好的一张脸,“少帅误会了,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不是真打算对小姑娘用这种下流手段。” “咔嚓——”子弹上膛。 聂书臣持枪抬手,枪口不偏不倚对准秦友明的面门。 “少、少帅...” 军靴逼近的同时,秦友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似在击鼓,震耳欲聋。 紧紧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像极了一潭死水凝结而出的剧毒珍珠。 阴冷。 有杀意。 距离越来越近,枪口也渐渐要抵上他的额头。 刚踉跄爬起来的秦友明还没站稳,扑通一声又狼狈跪在地上。 “秦小少爷误会了,我也只是吓唬吓唬你,不会真的...”聂书臣垂眸看他,薄唇又轻吐出几个字,“杀了你。” “张副官。” “到!” “你推荐的人,有劳你将他带去医院处理伤口。” 张铭诚大屁不敢放,干脆利落撂下一个“是”后,架起秦友明就往门口拖。 他跟在少帅身边已有小半辈子,眼神语气有个细微变化他都能察觉出。 刚才少帅点他名字时掷地有声,显然已经动怒。 其实早在监听室时他就发现少帅眉眼阴郁,握着耳机的大掌几番都有要把东西捏碎的架势。 他听不见耳机里的谈话声,也不知道秦友明是如何审问那位温小姐的。 可在少帅用力扔下耳机,起身拔枪往审讯室走去,他知道秦友明完了。 他自己... 估计要做数不清的俯卧撑。 张铭诚刚把秦友明带走,跟在聂书臣身后的两个年轻科员对视一眼,自以为很有眼力见儿的想去把摔倒在地的少女扶起来。 “别动。”聂书臣又发号施令,“去车上把我大衣取过来。” “是!”两人前后脚逃离气压低沉的房间。 四下再也无人。 他靠近倒在地上的凳子和她。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像是怕吓到她,更像是薄情寡恩的冷血蛇王低头认错。 他露出毒牙狩猎她,弄伤她。 她却将他捧在掌心,说他这样的人很好很好。 他从没算错过人性,但始终对她徘徊。 这一次。 他看明白了,也亏欠她了。 聂书臣将地上的针管踢远,单膝跪在她身旁将人半抱着扶起。 黑暗里,他看不清她脸上现在是何模样,只感觉到她像是一条柔软灵活的细蛇往他怀里钻。 “夫人。”他轻喊,又叹气道,“没事了,别害怕。” 少女无话,只把小脸紧贴在他胸膛上。 “咳...”聂书臣用咳嗽掩饰尴尬,“我帮你把手铐解开。” 他弯腰,几乎将她全部拥进怀里。 蚕薄的旗袍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材,挺翘压得他甚至不敢呼吸。 “温幼——”尾字被她黏腻滚烫的吻融化掉。 聂书臣四肢瞬间僵硬,本应该将她推开的动作也全然忘了干净。 柔软。 湿润。 带着欲望。 也撩拨着他的欲望。 她就是这样和聂嘉树接吻的吗? 不。 狂烈。 缠绵。 香艳色情到让他嫉妒。 聂书臣薄唇阖动,倏地撇过头躲开这温柔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克制着粗重的呼吸声问她,眼睛却不敢看她。 没了手铐禁锢,少女双臂缠上他的脖颈,滚烫的脸颊又贴近他,似哭似喘吻咬他的耳朵,“好难受,阿梨好难受...” 旗袍裙摆随着不停摩挲扭动的双腿挪至腿根,玻璃丝袜也被昏暗的光照得亮汪汪,似在奶油蛋糕上撒了一层亮晶晶。 聂书臣目光下至,看到雪白纤细的胳膊上凝结了血珠,他心绪五味杂陈,更多是苦涩的后悔。 所以。 还是晚了一步吗? 第671章 这边聂书臣紧搂着被欲望缠身的少女,满心满眼只剩下悔恨。 而瘫软在他怀里的少女在心底双手合十,感慨妖神显灵。 就差一点点,这针她就打不上了。 知道聂书臣会来救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开枪的时候,秦友明那个笨蛋还没给她打针,是她和秦友明双双倒地故意让胳膊撞上去的。 不过这药性还真猛! 她胳膊刚撞上针尖儿就拔出来了,摄入量最多几毫升,但是五感最大限度的将药性发挥出来,她这会儿确实有想要强抢聂书臣的冲动... 戏还没演完,温幼梨只好先深深呼吸克制住躁动。 她佯装沉浸在情迷意乱里去吻聂书臣的下颌、嘴唇还有脸颊。 门外,急匆匆的脚步靠近。 “少帅,衣服拿——”两个小年轻话没说完,立正转身,瞪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屏息面壁。 老天爷! 他们冰清玉洁的少帅脏了! 那是平日里身边连个母蚊子都近不了身的主儿,今夜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抱着乱啃,还不带反抗的... “把衣服拿过来。” “哦...”抱着衣服的小年轻刚要转身。 “等等。” 小年轻又赶紧转回去继续面壁,“少帅,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倒退进来把衣服给我。” “!!”两个小年轻对视一眼。 倒退着送衣服? 难道真有什么不能看的?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进展这么快? 他们就出去拿个衣裳的功夫,这干柴烈火就烧起来了? “在愣什么?” “哦...是!” 暗绿色的呢子军大衣交到聂书臣手里,小年轻又飞快站回同伴身边一起面壁。 聂书臣抖落开宽厚的大衣将少女包裹严实,又将人打横抱起往屋外走。 路过两个小年青时,他落下句“不管刚才看到什么,都给我忘了”后疾步离开。 ... 聂书臣打开车门,将被他裹成粽子一样的少女放进后座。 后者紧闭双眼,小脸涨红,额头还生出一层薄汗,看上去痛苦难耐。 犹豫两秒后,聂书臣又弯腰将人抱出来放上副驾驶位。 保密局到医院有些距离,她在他视线范围内能更安全些。 修长的手指握紧方向盘,引擎发动,大灯照亮空无一人的街道。 旁边就是黄浦江,有几艘渔船零星亮着灯。 聂书臣把窗户放下来,侧头看到她咬出牙痕的嘴唇时拧紧眉心。 “温幼梨,别咬。”他手指去掰她的嘴,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指尖从唇侧探进。 “咬自己会疼。太难受的话...可以咬我。”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紧接着就响起低低的轻笑。 温幼梨怕给这家伙咬爽了,赶紧吐出他的手指,还装模作样哼唧两声。 “怎么不咬了?” “疼...不想你疼。” 聂书臣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看向她。 你?! 所以她知道自己是谁? 她...这算是在心疼他吗? “聂...”她喘息着呢喃。 聂书臣脊背绷紧。 如果她真的还有意识,会不会察觉到今晚的一切都是他的圈套。 因为他不相信她的身份故意而为。 是他的猜疑让她受到屈辱和药物折磨。 她该是恨他的吧... “聂嘉树...谢谢你来救我...” 聂书臣卸下紧绷着的气力,唇角却噙了一抹苦笑。 她将自己当成了聂嘉树,不咬他手指也是因为心疼聂嘉树。 她是真的喜欢他啊。 只是为什么这个答案会让他觉得有些苦。 还有些—— 不甘心! “聂嘉树,我真的快要忍不住了。”她突然贴上他的手臂,娇滴滴着喘,“你停车...停车帮帮阿梨好不好。” 聂书臣认清她内心喜爱的人不是自己,尽管再不甘心,也绝不会趁人之危。 阖上眼睫,再睁开已然清明许多。 “阿梨乖,再忍忍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温幼梨见他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脑袋都快炸了。 忍忍忍! 她要是真的能忍住,他军大衣的下摆也不至于变得湿漉漉... “姐姐?姐姐你是来接阿梨回家的吗?” 聂书臣看她目光逐渐变得空洞游离,油门一下子踩到底。 西蒙斯喏马叮是精神药物,如果短时间内没有打入抗生素,她极有可能会精神失常。 “阿梨不要念书了,不要姐姐做戏子卖唱赚钱。冯德昭名声败坏,姐姐不要去他的府邸,阿梨可以去赚钱,阿梨也可以学唱戏...不要去见冯德昭,不要去...” “死了,姐姐死了,她不会丢下我自杀的。冯德昭杀了她,是冯德昭害死了她,他们让她尸骨无存,报仇,阿梨要报仇,杀了冯德昭,杀了他——” 拳头似暴雨疯一般的砸着窗户。 聂书臣停车摁住那骨节破了皮的小手。 “杀!杀光他们!”少女满脸是泪,黑长的睫羽被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弯弯翘翘,像正做着噩梦的婴儿。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碰触她的眼尾帮忙擦掉眼泪。 她喜欢的人是聂嘉树。 手停在空中,正要收回却被一捧滚烫填满。 是那张泪汪汪的小脸。 “我...坚持不到医院了,我不想忘了姐姐,也不能忘了姐姐。从记事起,我就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为了把我养大她牺牲了太多,我不能就这样把她忘了,我要查清真相给她一个清白,我要报仇...要报仇...” “不管你是谁,不要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帮我...”她攥紧他的衣袖,凑身靠近,像是患有眼疾什么都看不见的盲人,拼尽全力也要握住身前的一线光亮。 片刻。 男人叹气妥协。 车钥匙被他拔下,骤亮的车灯逐渐熄灭。 漆黑的车身与笼罩着黄浦江的浓夜融为一体。 就像他与她一般。 细软的发丝缠上他的手指,恰到好处的柔软让人发出喟叹。 她软的不止有发丝。 珍珠般的耳垂,月亮弯的脖颈。 还有不盈一握的腰和涂了甲油亮粉粉的脚趾。 “我不是聂嘉树,也不是谁。”他拂开她耳畔的湿发,薄唇贴近想让她听清记住,“书臣。阿梨,我是聂书臣。” “我...好像嫁给已经去世的老督军了,你、你是他的长子...要叫我夫人。” “知道了,夫人。” 第672章 “嘟——”货轮靠岸。 温幼梨被嗡鸣的汽笛声吵醒。 她拢了拢披盖在身上的军装外套,低头凑近轻嗅,是很清爽的味道,像皂荚混着淡淡的烟草香。 车窗关了严实,车子里也只有她一人。 如果没有一片狼藉的后座,空气里也没有流动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光是少女餍足睁开眼,慢条斯理拉上旗袍侧链的这幅画面确实很有意境美。 穿好衣裳,温幼梨刚放下半截车窗,冷风就刺啦啦灌进车里,她打着哆嗦又瑟缩在座椅上,抱着怀里军装外套往外看。 男人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双手懒散搭在围栏上,袖子也挽到小臂,背对着她站在江畔。 他指尖还夹着一根点燃的烟,随着吞吐的动作忽明忽灭。 温幼梨猜聂书臣多半正在想事情,老式汽车摇放车窗的动静不小,如果只是纯粹抽烟打发时间,以他的警惕性早就发现她醒了。 可他还是迎风站着,抽烟的动作机械僵硬,像是想事情入了神。 接连几日都是阴天,云很厚,将微微亮的星悉数遮掩。 江畔的浪潮比风要大,到了深夜嗷呜嗷呜着拍涨上岸,像是要吃人般。 也是。 眼下沪海的这片天,还有面前的这条江水,吃的人还少吗? 温幼梨盯着那道背影也出了神。 看着他被风吹起又瘪落的衬衫勾勒出挺拔的脊背,像戒尺,不屈不折。 聂书臣... 你应该背负了许多东西吧。 拉开车门,温幼梨扶着窗框下了车,盖在身上的军装外套被她搭在臂弯里。 听到身后有动静,聂书臣转过身,看到她醒来,只灭了烟,没靠近。 风呼呼卷起地上的烟灰,江潮也不停地拍打在岸上。 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刚才那番男欢女爱只是错觉罢了。 只要她不想面对,他就心甘情愿做个哑巴。 何况,像他这样的人... 已经短暂得到过她的爱了,不是吗? 所以不用走过来,也不用清醒着拥抱他。 “嗒、嗒嗒——” 白色的复古小皮鞋缓慢走近。 系带旁边的珍珠扣也越来越亮。 更亮的,是那双蒙尘许久、却在这个夜晚被温柔蜜意盛满的眼睛。 “聂书臣...”她仰头看他。 “夫人会恨我吗?”他问。 温幼梨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说完又急切解释,“开枪的人不是我,你不要抓我!我不知道那把枪为什么会在我——” “我知道不是你。”聂书臣扯唇苦笑。 枪,是他的。 开枪的人,也是他的人。 至于白雅蕊和聂瑶汐找的枪手,宴会开始前就被他的人给控制了。 今夜这盘棋,他将自己也算进去了,他们都是盘中棋子。 而眼下,他好像是陷得最深的那颗棋子。 “那、那你的伤?” “除了刚才被夫人的指甲挠伤了几处,我身上再没有其他外伤。” “你今晚中弹吐血,还有我被人带去保密局审问——” “一时很难解释清楚。”聂书臣语塞停顿了片刻,咳嗽了声说道,“等事情全部处理完,我会再跟夫人解释。” 少女被他一口一个“夫人”喊得粉腮耳红。 不是害羞,是替面前的男人害臊。 谁能想到清冷凉薄的聂少帅,关起车门来骚话不断。 “我、我不要听解释!”少女红了脸也红了眼,“老督军头七已过,我也要离开督军府,说不定...还会离开沪海。” “离开沪海?你不想要找冯德昭报仇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温幼梨惊诧后忙恢复镇定,眼底的心虚却还是被男人敏锐捕捉到。 “你不是要离开沪海,而是要离开督军府找机会接近冯德昭。” 聂书臣似想到什么,用力扼住她的手腕质问,“你想去给冯德昭做姨太?” “是!我承认我想给姐姐报仇想疯了,今夜老督军与我姐姐同为头七,督军府门庭若市蓬荜生辉,而我姐姐呢?她被冯德昭看上,进了一次冯府就命丧黄泉,他们还谎称我姐姐是自焚而死,我...我连她的尸体都没有见到!” “聂书臣,你告诉我!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不会恨吗?你不想报仇吗?” 少女突然痴笑着摇摇头,“我怎么会问你这么蠢笨的问题。你出身显赫,像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永远不会落在你头上。” “有。” “什么?” “丧尽天良的事,有落在我头上。只不过,不是姐姐...”他帮她擦掉眼泪,“是我母亲。” 少女睁大了眼,不敢置信望着他。 “和聂嘉树在一起,是希望他帮你报仇?” “一开始是...” “现在,你喜欢他。” 温幼梨吐出一口气,垂下眼睫,“我现在这副模样,还配喜欢他吗?” 聂书臣胸腔酸胀,许久才动唇,“对不起。” “你刚才问我会不会恨你,我说不知道。其实不是不知道,是不敢...我不敢恨你,我怕惹你生气你把我关起来,或者就在这里开枪把我杀了。我还要为姐姐报仇,我不能就这样死了。聂书臣!我不能死!” 不能死。 不能死。 这句话太过耳熟。 无数次厮杀搏斗濒临绝境的时候,他也会对自己说这句话。 “今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夫人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喜欢聂嘉树。如果真有一天,他因为贞洁厌弃了夫人,夫人也可以...看看我。” “聂、聂书臣?” “在这之前,我希望夫人可以留在督军府。冯德昭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他没那么容易扳倒,夫人需要给我一些时间。”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帮我?” 江面上,一艘渔船亮起了灯。 灿黄在水波上洒下一片倒影,照得水里的鱼鳞闪着油亮亮的光。 她的眼睛,亦是如此。 “嘟——”货轮鸣笛离港,不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有些话不说出口,就再难开口。 有些人不尝试挽留,就要错过一辈子。 聂书臣接过挂在少女臂弯的外套,抖开披在她肩上。 “江边风大,夫人愿意跟我回家吗?” 第673章 车子刚在督军府门口停稳,管家周伯就急匆匆迎出来。 “少帅!不好了少帅,瑶汐小姐她——”看到身披军装外套的少女从车子副驾驶下来,周伯话音一顿,转而激动欣喜。 “夫、夫人回来了?!我就知道您是清白的,您...”周伯欲言又止,随后摆着手话题一转,“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夫人可是饿了?我让厨娘给您下碗热腾腾的鸡汤面可好?” 温幼梨,“不麻烦了周伯,我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房间洗个澡休息。” “好好好!那夫人快上楼歇着,有什么事儿了您吩咐。” “谢谢周伯。” 少女往前走了两步,似想到身上的外套该还回去,抬起胳膊正要把外套脱了,男人的温哄声从身后传来,“穿着吧,别着凉。” 周伯也奇怪。 少帅从小就不喜欢旁人碰他的东西,怎会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夫人身上? 还有啊,这没两步路就进屋暖和了,又不是大冬天,冷也冷不到哪儿去。 “那我...我洗干净再还给少帅。” “嗯。” 少女三步并两步进屋关门,消失在周伯满是疑惑的视线里。 “周伯?您刚才要说什么?” “哦、哦!迎宾酒店打电话过来,说白小姐还没回去,问我们知不知道白小姐去了哪儿。我想着瑶汐小姐和白小姐熟络,就上楼去敲了瑶汐小姐的房门,可瑶汐小姐不在房中。我又去门口问了站岗的,说是瑶汐小姐到现在也没回来呢。” 周伯满脸愁容,叹着气又说,“最近沪海不太平,两个小姑娘深夜未归实在是叫人难安。 而且那位白家小姐身世不凡,这次来沪海又是代表南京专程吊唁老督军的,万一真出了事情,您可不好跟南京交代啊!” “我知道了。我现在回部队派人出去寻,您不用担心。” “我给二少爷打个电话,然后跟着您一起去寻吧。” “您在家就好,人如果回来了就往部队打个电话。” “那...那行,瑶汐小姐回了家我就马上跟您联系。” 聂书臣低低应声,抬眼看到楼上某间房亮起了灯后,又向周伯交代道,“夫人她...咳,在保密局受了些罪,您多费心照顾好她。” “受了罪?!您让他们对夫人动刑了?”周伯立马脑补出一幅少女被严刑逼供的景象,皱着眉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这些天也算是和夫人朝夕相处,那乖巧又懂事的模样多稀罕人啊!我知道少帅您受大夫人那件事的影响对身边人都不信任,可是小夫人她身世坎坷,又刚逢姐姐凄惨离世,这已经够可怜了,您真是不该枉自乱揣测,还让小夫人受刑遭罚。” 周伯哀声怨道,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也不知道动了什么刑,瞧瞧那细皮嫩肉的可怜见儿,得哭成什么样,疼成什么样!我看她刚才走那几步路,腿都打着颤呢!” “周伯。”聂书臣沉声打断。 “不说了不说了,既然夫人清清白白,以后咱们聂家就要对夫人好些。虽说是冲喜嫁进府里,那也是明媒正娶的督军夫人,万万不能再受苦了。” 周伯话落,一抬眼,便看到自家少帅耳根发红,眼神也有些虚晃。 “少帅您这是怎么了?耳朵这么红?诶,您这脸怎么也红了?” “没事,有些着凉。”聂书臣撇头避开周伯仔细端详的目光,低声咳道,“我先回部队了。” “好好好,您慢些开,路上小心。” 车子疾驰离去,奔逃一般。 周伯纳闷。 平日少帅驱车来回,他也没见开这么快啊! 一同目送聂书臣开车离去的人,还有温幼梨。 她看了眼摆在梳妆台上的闹钟。 凌晨两点。 阴气正盛,很适合送人上路。 “啪、啪、啪——”房间里的灯被连续开关了三下后,温幼梨从衣柜翻出方便行动的长袖长裤进了浴室。 约莫半小时。 一抹瘦影躲开守在前门的周伯,动作迅速从督军府后门翻墙而出,又径直上了一辆黑漆老爷车。 车内,温幼梨刚关上门,辉子的两只眼就跟扫描仪一样,从上到下将人仔细打量。 “二小姐您没事儿吧?保密局那些人可有对您用刑?” “放心,我没事。还有辉子哥,我都说让你叫我阿梨,你再改不了我让爷爷扣你工资!” “哎呀,我这...阿、阿!”辉子张了半天嘴,最后急得一拍脑门,“不行不行!扣我工资我也喊不出口。” “这样!您喊我‘辉子哥’,我唤您一声梨妹子,我大老粗一个,二小姐您别跟我计较。”辉子挠头笑笑,视线往后一瞟,“李先生还在车里坐着呢,您别让我闹笑话。” 他这么一说,温幼梨也瞧见了笑眯眯坐在车后的李峰山。 李峰山大手一挥,朝俩人笑着道,“你们闹你们的,老头我看个热闹,不笑话。” 温幼梨好奇问,“先生怎么也来了?” “二小姐别怪辉子,是我问了他你们今夜的计划。”李峰山笑意敛去,神色突然变得严肃。 “你们今夜的计划虽然缜密,可也不是没有破绽。白家小姐这颗棋子要是能用好,南京政府便会损失一名情报高官,这对组织无疑是有大帮助。” “可要是没把这颗棋子利用好,还被对方看出了破绽,也定会借势为由,顺理成章清剿组织。” 眼见车内气氛愈发沉重,李峰山连忙笑着安慰道,“是我说的太严重了。我就是觉得,我对组织内部一些事比较了解,一同过来也会对你们的计划有帮助。” 温幼梨,“有先生参与,这次计划必定万无一失。而且您还要考核考核我,看看我能不能代替姐姐成为新的‘织女星’。” “你们按你们的计划来,全当老头我是个陪衬,跑一趟去看热闹。” “行!辉子哥,开车。” “得嘞二小...” “嗯?”少女鼻音吊起。 “梨...梨妹子。”辉子咧着嘴傻笑,“没想到我张辉孤儿一个,现在也是有妹子的人了!” 李峰山坐在车后感慨,“老头我也有一儿一女,离家四年,估计他们俩的年纪也跟你们差不多大。不知道...俩人现在还会不会因为一块儿肉斗嘴。” 温幼梨,“先生想家了吧。” “想,但我还不能回。”李峰山揉了下长满皱纹的眼睛,“国不稳,家难安。” 温幼梨,“会赢的,会和平的。” 李峰山,“但愿。” 车子一直往前看。 星星从夜里探出头来,亮着蒙蒙的光。 少女将脑袋倚靠在车窗上,抬着头默默数星星。 厚重的云被风吹散开,星星越数越多。 她忽然笑着说: “一定会的,我在梦里见到过。” 也拥有过。 第674章 湿黏黏的冷气顺着女人的脚踝一路爬至脖颈。 白雅蕊意识渐醒,想蜷缩起身子暖和些,却发现根本动弹不了。 眼前也是漆黑一片。 她只记得自己和聂瑶汐在车上起了争执,她让司机把聂瑶汐轰下车,没曾想司机是个脸生的面孔,给聂瑶汐弄晕了往车底下一扔,又把她也打晕了。 对方说她坏事做尽,今夜要送她去见什么债主? 她在南京的生死债多了去了,沪海这地方—— “嘶...”白雅蕊不由自主吸了口冷气。 “白小姐,你醒了?”少女嗓音僵硬,没有任何情绪,只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谁!” “白小姐不认识我了?” “别装神弄鬼!我看你们是疯了,竟然敢绑架我,你们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不想死就赶紧把我放回去,否则我让啊啊啊——”冰凉的手指抚摸着白雅蕊的脸颊。 “滚开!别...别碰我!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们白家有的是钱,只要你们放了我,我给我父亲打个电话,他一定会给你们个满意的数字。” “白小姐,我们这里的电话打不到阳间去。你父亲给的那些赎金,我们阴间也花不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阳间阴间?我活的好好的,我不可能死,是你们骗我,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怎么样才能放我走!” “已经回不去了,白小姐不如想想给你父亲托梦的时候问他要些什么,好让他中元节烧给你。”少女突然低声笑起来,喑哑的嗓音刮着人耳膜刺疼。 “就像我,前些天知道白小姐来了沪海,就给我父亲托梦,让他想办法杀了你,让你来地府里陪我。” “谁...你到底、到底是谁...”白雅蕊颤着声音问,字里行间没了刚才那般锐气。 若一开始尽是怀疑,现在便有了四五分相信。 确实古怪。 她根本感受不到身上有半分束缚,可就是动不了。 眼前也没蒙着东西,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还有这诡异阴冷的地方,四周都透着黏糊糊的阴风。 但也有可疑的地方! 她要是真已经死了,下了阴曹地府,为什么听不见其他鬼魂哭喊? 冷到能结冰的手指又抚弄上她的眼皮。 那温度像是把白雅蕊的呼吸给封冻上了,胸膛鼓胀胀的被气憋满。 她不敢呼吸,直到眼前缓慢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少女”黑发披盖着一半的脸,露出来的那一半脸苍白如纸,脸颊打着草绿色的腮红,嘴唇也是深暗的黑紫色。 这种妆容白雅蕊只在纸扎人上见到过。 “啊啊啊——”她再也克制不住恐惧,撕心裂肺着喊。 “白小姐想起来我是谁了吗?要是还没想起来,就看看这儿...” “少女”拉下衣领,露出干瘪的胸膛,只见胸口的几根骨头畸形凹陷进身体里,而凹陷的地方正嵌着一颗金属子弹。 “你、你是...方、方方...” “方茴。” “对!你是方茴,你是方茴——”白雅蕊眼睛一亮,什么都想起来了,但很快又陷入死灰。 她嘴里喃喃,“我、我死了...我真的死了...” 黑暗里幽幽响起铃铛声。 蓦地,低哑厚重的苍老声在白雅蕊头顶回荡,“方茴,她命不该绝,若她诚心悔过你可愿意放她灵魂归去?” “我、我悔!我悔过,诚心悔过!方茴,方茴,你放我回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方茴,求求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我、我回去一定给你烧很多纸,你想要什么你说,我全给你烧过来!” “对、对!你父亲,还有你们方家,我都会照看,我让我爹给你父亲升官,我求求你放我回去,我不想死,方茴我真的不想死,我求求你——” “白雅蕊你忘了吗,我当初也是这么求你的...不,我比你更卑微,像一条狗卑微着祈求你不要让那些人碰我,不要用枪指着我,不要杀了我。” “我错了方茴,我现在知道错了!”白雅蕊满脸涕泪,激动着哭喊道,“是聂瑶汐!这一切都是聂瑶汐出的主意,我也是被她利用的!” “聂、瑶、汐...” “对!聂瑶汐!她喜欢聂书臣,她也知道你我都钟情聂书臣,就计划借我的手将你除了,我本来只是想毁了你的清白,是她! 是她偷了聂嘉树的枪,还骗我说里面没有子弹,我就是拿枪吓唬你,我真的没想到里面有子弹,我真的没想过要杀了你!方、方茴,我也是被蒙骗被利用的,你该找的人是聂瑶汐那个贱人,你放了我吧,我也可以当条狗求你,我、我...汪,汪汪!汪汪汪——” 四周寂静。 没了所谓的“方茴”的回答,只剩下一位父亲在呜咽悲痛着啜泣。 温幼梨拍了拍身侧男人的肩膀,递去纸巾,“方先生,节哀。” “多、多谢二小姐。小茴她泉下有知,一定会开心的。” 白雅蕊听着突然多出来的几道声音不知所措,“谁!谁在说话!” “辉子哥,开灯吧。” “啪——” 刺眼的光亮让白雅蕊不由自主眯起眼来。 等她适应了光线后再次睁开眼,才发觉已然上当自招。 她根本不在什么狗屁阴曹地府,她在一个破船舱里。 而且她面前还站了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位长得浓艳精致的小姑娘,虽然穿着不起眼的衣服,可那耳垂上佩戴的翡翠耳铛很是油绿夺目,一看便知道价格不菲。 白雅蕊按捺着满腔怒火,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这位小姐可是认识我?” 温幼梨摇头,“不认识。” “与我可有仇?” “没有。” “那你今天晚上把我绑来,还装神弄鬼吓唬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白雅蕊气急败坏。 她实在想不通! 不过既然面前都是活人,对方也只敢绑了她不敢真动手,就说明还是惧怕她的家世,没胆量冒然动手。 “我父亲是南京政府高管,保密总局局长白靖林。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把我放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我白家定会满足的。” 温幼梨微笑颔首,一副清纯无害的小模样。 “早听闻南京白家财大气粗,有白小姐作保,我也很乐意送你回南京。只是——” 白雅蕊急声,“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知道,聂二少爷他...愿不愿意让你回去。” 第675章 聂家二少爷? 聂嘉树! 白雅蕊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逼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和眼前这些人无仇无怨,虽说对方是想要为方茴报仇,可真要想杀了她,早就动手了,何必只是吓唬吓唬她作罢。 这些人无非最看重利益,只要条件谈妥她就能换回一线生机。 但聂嘉树不同... 因为那把枪是聂嘉树的,她们枪杀了方茴后,只能把整件事全部栽赃在聂嘉树的头上。 督军府家法森严,老督军又对这位整日游手好闲的小儿子恨铁不成钢。 事发后,任凭聂嘉树满口喊冤,老督军的鞭子也不曾软下半分。 方家当初之所以决定不追责聂嘉树,其一确实惧怕督军府的势力,其二便是老督军惩罚儿子下手太狠,似真要把人给活生生打死。 白雅蕊当时只庆幸有人帮忙背了黑锅,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自己会把这本该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全盘道出,还被背了黑锅的人听了清清楚楚。 聂嘉树会饶了她吗... 白雅蕊不知道。 她只能赌。 赌聂家对南京政府的忠诚度到底有多少,赌聂嘉树会为了聂家日后的前程,自甘把这份委屈咽进肚子里。 “聂、聂嘉树,我可是南京白家的大小姐,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啊——” 血水在白雅蕊肩上炸开花,她吃痛哀嚎着,紧紧蜷缩起身子。 温幼梨静静看着站在白雅蕊身后的聂嘉树。 军靴。 迷彩裤。 暗黄色的衬衣,领扣解开两颗,袖子挽上小臂。 衬衣外还套了件宽松的皮马甲。 板正的军装被他穿出了野痞气,足够养眼,下手也足够狠戾。 “我管你是谁。”聂嘉树撂下话,持枪径直朝温幼梨走去。 “站住!”辉子和一旁的兰姑也纷纷拔枪对准他。 聂嘉树脚步未停,直至走到少女跟前,垂眸仔细端详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少女扬着巴掌大的小脸,乌黑曜亮的眼睛与他相视,一副坦荡荡的模样。 他紧锁着那双眼睛,来来回回着审视。 明艳又勾魂,像封冻在冰雕里的野玫瑰,只能欣赏,不曾被任何人占有珍藏。 像。 又不像。 她只有被他亲吻到动情的时候,眼里才会盛出娇滴滴的媚气。 平常时候,她是被他逗趣两句都会羞红满脸,被人奚落嘲笑也只会耷拉脑袋,找地方躲起来自愈疗伤。 他的小姑娘,像被雨水淋湿的花,又像柔软可欺的兔子。 “聂二少爷一直盯着我做什么?被我这张脸迷上了?”少女语调轻浮,抬手想触碰男人的胸膛,却被冰冷的枪口拦下。 “你该庆幸这张脸跟她有几分相似。”聂嘉树冷嗤一声,又问,“今晚冒充航编队往督军府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你安排的吧?” 温幼梨大方认下,“是。” “不认识方茴,和姓白的也无冤无仇,那真是奇了怪...温二小姐费尽心机调查我,还帮我洗去陈年旧案的冤屈,该不会...” 他目露戏谑,漫声嘲讽,“对我一见钟情,想嫁进督军府当二少夫人?” 温幼梨,“不行嘛?” “你要真是这么想的,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聂嘉树话音刚落,知晓内情的辉子险些笑出声。 臭小子,有本事你开枪试试啊! 这会儿你嘴硬,人要真没了,看你不跟孙子一样天天哭爹喊妈要媳妇儿。 “看样子...聂二少爷已经心有所属。”温幼梨抚了下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痣,若有所思说,“而且,我跟她长得还有几分相像。” 聂嘉树看着她停落在眼尾的手指瞳孔紧缩! 就是这个位置。 如果这里也有一颗泪痣的话,他真的就要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温二小姐,就是他的小姑娘。 不会的。 只是五官相像,性格截然不同。 冷静下来后,聂嘉树打量四周,慢条斯理着分析,“船舱堆了水果杂货,有几样是高档货,想必是往南京供的。” “既然知道这女人是南京白家小姐,你们也傻不到自投罗网。从绑架她,到引诱我上船,你们本就没想让她活着回去,无非是需要借我的手杀她罢了。” “啪啪啪——”少女微笑着鼓掌,“那聂二少爷再猜猜,为何非要你来动手?” 聂嘉树,“听说白靖林执政以来,全力清剿共党战绩显赫,加上他有手段有谋略,听说很受委员长器重。” 温幼梨,“继续。” “白雅蕊是白靖林很是看重的女儿,白家也有意培养这个女儿从政,今年年初就让她开始处理南京保密局的一些事务。” “接着说。” “这些年局势紧张,那艘红船要想重新驶回南方,白靖林这枚钉子就必须拔掉。” 聂嘉树懒洋洋抬起枪,枪口对着白雅蕊比划了三两下,“她,就是能否拔掉白靖林这枚钉子的关键。” “啧啧啧...谁说聂家二少爷是纨绔子弟的~”温幼梨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 瞧瞧这脑子,可真是胸肌啊! “只是我很好奇。”子弹上膛,聂嘉树缓缓举起枪,对准少女的面门。 辉子和兰姑,还有站在暗处的李峰山都呼吸猛滞。 “没事。”温幼梨慢条斯理抬起右手,示意他们别紧张。 “温二小姐,你不怕自己高估了我对白雅蕊的恨,也低估了我聂家对南京的衷心?” “我相信你会杀了她的。” 语气轻描淡写,字里行间却满是笃定。 聂嘉树冷笑,握着枪的手指根根紧绷,“你到底哪来的自信?” “我的自信,源自于我相信你。”少女目光蓦地变得柔和。 “聂嘉树,我相信你。”她指着他的胸膛。 “我相信你的心是红的,热的,藏着一股侠气的。” 第676章 相信他? “温二小姐,你不觉得自己这番话很可笑吗?我跟你拢共才见过几次面?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你这份信任对我来说很诡异。” 聂嘉树哂笑着又说,“我在想,你到底是太自以为是,还是说...我们认识?” 温幼梨微微扬眉,对他的问题不做任何回答。 身后,白雅蕊已然从两人对话中读懂了关键信息。 “聂嘉树,我的身份你再清楚不过,我这次来沪海也是代表南京来的!如果你真的敢对我动手,那聂家就等同于背叛南京政府,你们聂家就是叛国重罪!你和聂书臣都会死,你们一个都别想啊——” “聒噪。再那么多废话,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见方茴。”聂嘉树放下枪,继续跟眼前人谈判。 “她确实让人厌烦,死了不亏。不过我想知道,我帮你们青麟帮做事,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温幼梨,“聂二少,你帮的不单单是青麟帮,还有——” 聂嘉树,“我只帮青麟帮,与其他都无关。温二小姐要是执意拉我入局,恕本少难以配合。” “行!那就各论各的。德系最新轰炸机三架,这是我能拿出最大的诚意。” “十架。” “二少这是趁火打劫?三架,每架配备二十枚导弹。” 聂嘉树慢条斯理收起枪,“看来青麟帮是有诚意,但不多。” “聂、聂嘉树,救我,我、我可以让白家给你们航编队添五架、不不!十架,只要你救我,不管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会让父亲答应的!求你,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白雅蕊强忍着疼,竭力喊出自己最后的筹码。 聂嘉树,“二小姐听到了,这才叫诚意满满。” “五架,配弹。” 温幼梨话落,身后的李峰山便忍不住喊道,“二小姐慎重!” “就五架。只要白靖林倒台,我答应二少爷的东西就决不食言。”少女话音掷地,态度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你不怕扔出去的回旋镖,有一天会扎在自己人的身上?” “倘若你真有一天开飞机盘旋在自家人的头顶,炮轰自己的同胞,那就当——” 少女顿声,又勾起唇角,用那双漆如曜石的眼睛望着他。 “就当是我看错了人。二少爷出国归来,仍是纨绔子弟,并非是为了救国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的好儿郎。” 聂嘉树心跳剧烈,根根血管像被人燃起火把,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煮沸才能罢休。 这句话... 这句话他太过熟悉! “你到底是谁?”他目光牢牢将面前的少女锁住,瞳仁要将她看透般用力崭凿。 “正式认识一下。温二,刚从法国留学回来。”温幼梨大大方方伸出手。 聂嘉树盯着那只细如白瓷的小手看了会儿,又将视线落在她镇定自若的眉眼上。 “成交。”他又问,“需要我怎么做?” 温幼梨扭头去喊李峰山,“先生。” 李峰山走上前,从长衫里摸出一封信函。 他将信函递给聂嘉树,“一个小时后,这艘船将在沪港停靠,海警会例行上船检查。聂二少现役沪港航编队队长,跟随警员一同上船检查货物这件事应该难不住您。” 聂嘉树扫了眼信函,没动手去接,“一封信函而已,就能让白靖林倒台?” “是啊...”气息孱弱的白雅蕊突然疯癫笑起来,“单凭一封信函就想诬陷我,想给我安上叛党的罪责,还想让我父亲,让白家倒台?!” “你们白日做梦!做梦!哈哈哈——”白雅蕊笑容森冷,血淋淋的胳膊虚浮抬起。 第677章 她指着眼前的一众人,眼神不似刚才贪生怕死,反而充满讥讽。 “我告诉你们,南京对聂家早就不剩多少信任了,否则还能让冯德昭分去聂家在沪港的半壁江山?你们找聂嘉树诬陷我,诬陷我们白家通共...哈哈哈,你们就是让聂嘉树去送死,让聂家满门都去送死!” “南京几次让聂书臣交出沪港的财政军三权,聂书臣三番五次推辞,还跟南京提拔的冯德昭明争暗斗!他聂书臣要是当真聪明,想要保全聂家就该跟我们白家联姻,他就该娶我当少帅夫人。” 白雅蕊笑着咳出一口血水,唇齿泛着诡异的血红。 “聂书臣不娶我,聂嘉树你又想诬陷我...是!我是死了,可你们聂家兄弟俩还能活到几时?委员长疑心是重,但你们记住,聂家这根刺他疑了不止一两次,更不止一两年。” “我一人的命,换你们聂家满门陪葬...哈哈哈,值了!真是值了!” 白雅蕊咧着鲜血淋漓的嘴畅快大笑。 她蓦地瞪向脸色僵冷的温幼梨,“还有你这个小贱人!你们青麟帮,你们这群自作聪明的狗东西都得死!全都得死,都得死哈哈哈——” 辉子看见自家小姐脸色有恙,走上前低声道,“二小姐,要不然咱们再从长计议?” “覆水难收,无论如何她今天都必须死。”温幼梨皱起眉,心知这件事难以办得圆满。 她算准了一切,唯独没算到南京那边竟然早就怀疑聂家的忠心。 聂书臣战功显赫,能力又出众,这样惊才绝艳的将帅怎么会被故意针对? 北方大片城市沦陷,眼下抗日又正是用人的时候,她实在想不通。 不止温幼梨脸色不好,聂嘉树同样面露凝重。 南京早就怀疑他们聂家了? 冯德昭在沪港处处与聂家作对,他刚回国时还好奇这位到底借了谁的势... 原来是南京的制衡之术,隔山观虎斗罢了。 “我留下来。”李峰山边说边收起信函,长满皱纹的眼角弯成月牙状,喜盈盈的。 “先生!”温幼梨抿紧唇对他摇摇头,“我再想想办法。” 李峰山,“不用费精神了二小姐。眼下要想扳倒白靖林,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 “只要我死在船上,不管有没有那封信函,都能坐实白家背叛南京这件事。二小姐聪明,日记本在二小姐手上我也很放心,我相信二小姐一定能解开里面的谜题。” “先生...” “叫老师吧。”李峰山忽然湿了眼睛,“她是我唯一的学生,你又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的任务交给你,我...死了也安心。” 提起温小蝶,温幼梨这具身体本能性泪流不止。 “湘江边有个李家村,门口栽着两棵大槐树的小院儿就是我家。伢子李平二十有四,最会种黄桃子,妹陀李安十七八了,爱用红头绳扎麻花辫。老婆娘做的杀猪粉最香,就是她自己总舍不得吃肉...” “若是二小姐有法子,劳烦二小姐将我带回家。若没法子,就...就代我回去吧,代我回去看看他们。” “老杂种你以为你是谁?还只要你死在船上,我们白家无罪也成有罪了?我呸!”白雅蕊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又疯癫咯咯地笑。 李峰山不曾看她,先对着聂嘉树的方向深鞠一躬,又望着温幼梨一众人。 那张被岁月侵蚀的脸庞饱含热泪。 那腔忍辱负重了一生的喉咙,终在临死前迸发出怒吼。 “革命是惨痛的,是会吃人的,但我们不曾后悔。为了能吃饱穿暖,为了不受欺辱,为了子孙后辈们那永远能挺直的脊梁,为了中华崛起——我们不苦,不哭,更不怕死!” “‘星火计划’,老人星李峰山——任务结束。” 第678章 废弃别墅内,两男一女围坐在桌前。 “啪——”大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紧接着便响起男人低声的咒骂。 “你们让老子配合你们的计划,老子都配合了!可现在那位白家千金无故失踪,南京肯定会怪罪于我,你们必须给我想出个解决的办法!” “冯先生先别生气,我一定会帮你解决。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我们双方的友谊,还有利益。”身穿日式土黄色军服的男人用蹩脚的中文笑眯眯说道。 “吉腾先生说话可要算数!” “当然。”被叫“吉腾先生”的男人摸了摸人中胡,转过头,目光略显锋利地落在少女紧张不安的小脸上。 他问声:“梅花,白小姐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聂瑶汐只好把事发经过讲述一番。 她刚讲完,刚才气冲冲拍桌的男人就忍不住质问道:“谁知道你这话是真是假?我的人发现你时,白小姐早就没了踪影。” “还有今夜刺杀聂书臣的计划也被识破了,不仅没把聂书臣给弄死,还被他抓住了把柄!要是白小姐失踪一事被他截胡率先告知南京,我这沪海副都统的职务怕是要让贤了!” “老夫多嘴一句,吉腾先生可别觉得不中听。我要是被撤职了,下一任副都统可不见得会听你们的话,帮你们窃取前线所需要的情报!” “弄死?”聂瑶汐抓住重点,蓦地瞪向冯德昭,“蠢货!谁让你对聂书臣下杀手的?” “你、你——”被一个小丫头贬低怒骂的冯德昭气的吹胡子瞪眼,偏偏碍于对方的身份,他还不敢还口。 这小丫头现在明面上是沪海聂家的三小姐,背地里可是田中将军的养女,多年潜伏在沪海的日军女特务——梅花。 冯德昭很清楚,自己要想继续跟日本人做生意捞油水,这小姑娘他还不能得罪。 虽说不能得罪,阴阳怪气两句泄恨他还是够格的。 “梅花小姐对聂书臣如此看重,该不会早就在督军府和他私相授受了吧?” “据我这几年的观察,聂书臣对南京早有怠慢,若能在进攻沪海之前策反他,对我军只会有利!”聂瑶汐瞥了冯德昭一眼,对身旁留着人中胡的男人继续说道。 “聂书臣确有才干,我也是希望帮助父亲大人能用最少伤亡拿下沪海,希望吉腾先生相信梅花。” “我自然相信梅花小姐对将军的忠心,可就是不知道身在前线的将军会如何作想?前不久,我军一则高级机密被共党截获,自北方传至沪海再无音讯,梅花小姐怀疑那则情报在梨园一个戏子手中,那戏子已死,可是——” 吉腾突然压低声音,如鹰隼凌厉的目光在聂瑶汐和冯德昭的身上转了一圈。 “可是那则情报,这几天又鬼魅冒了出来,接头地点还是在梨园!” 聂瑶汐指骨绷紧,一言不发。 “梅花小姐,将军是如此信任你,要是他知道你这些年在沪海就是用这样的态度为他办事,他可还会选择继续信任你?” “我……” 吉腾冷冷地又说:“那则情报关乎我们明年能否顺利攻占南方,重中之重是赶紧拦截情报。至于聂家兄弟——若能效忠将军自然是好事一桩,若无效忠的意思,趁早除掉祸根。” 一说要把聂家斩草除根,冯德昭满脸堆笑,朝吉腾拱手恭维道:“为了帮将军截获情报,冯某可是出了不少力。届时,还望吉腾先生能帮我在将军面前讲几句好听话。” 第679章 “自然。”吉腾爽快应下,又问:“我听说那戏子去副都统府时还带了位小妆娘?不知可有仔细审问?” 冯德昭:“嗐,别提了!我就是让那小妆娘看着温小蝶是如何死的,谁料她被吓疯吓傻,嘴里神神叨叨。” 吉腾:“所以,你把人放了?” “我、我……”察觉到男人目光有恙,冯德昭忙赔笑脸,“她嘴里一个劲儿诅咒我死啊,说什么冤魂索命的,我着实觉得晦气,就把人送回梨园了。” 他继续找补:“来的时候两个人,要是全死在我府里,我也怕被戳着脊梁骨说闲话不是?” 吉腾冷嗤:“哼!你就不怕那妆娘是装疯卖傻?万一情报在她手里,你把她放走不就等同于要坏了将军的大事!” “这、这这——” “既然怀疑了,就要永绝后患全部清除!你们支那人行事,还是太心慈手软。” 最后一句话,吉腾说的是日语,冯德昭听不懂什么意思,聂瑶汐却能听懂。 不仅能听懂,她还能听出那语气充斥着嘲讽贬低之意。 “梅花小姐,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吉腾依旧用日语问道。 “我会再探梨园,帮父亲除掉接头人,拦截情报。‘聂家三小姐’这个身份有利于我的行动,希望吉腾先生暂时别动聂家。” “这么多年过去,你始终没能拿下聂书臣为将军所用。如今聂嘉树回国,他本就与你亲近,你该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尽快想办法和他发生关系顺势结婚。” 聂瑶汐垂眸沉默。 哪有那么容易。 若是以前还好说,可自从温幼梨那个贱人进了督军府,聂书臣和聂嘉树的魂都跟被她勾跑了似。 她本想借白雅蕊的手除掉温幼梨,谁料白雅蕊突然失踪。 听冯德昭刚才所说,他的人去了医院想堵截暗杀聂书臣,没曾想竟然扑了个空。 看样子,今晚她与白雅蕊的所有行动都在聂书臣的掌握之中! 好在白雅蕊现在没有踪影,她也能顺理成章把脏水都扣在白雅蕊的头上。 但天亮回到督军府,依旧会有一场硬仗在等着她。 无论如何,她若想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温幼梨就必须死! “我始终坚那封信情报在温小蝶手里!她宁死都不开口,有可能怕牵连到至亲之人,也就是她妹妹——温幼梨。” 吉腾思忖片刻,颔首道:“你既然怀疑她,就趁早找机会盘问清楚。记住,宁可杀错,也千万不能放过。” “是!”聂瑶汐话音刚落,冯德昭又凑了上来。 他满脸愁苦着问:“我呢?那白家小姐人突然没了,我这该如何跟南京交代啊!” 吉腾露出高深一笑,安抚道:“我的人打探到青麟帮正在大量购买盘尼西林,预计十月初会在沪港交货。若冯先生可以截下那批货送给南京,相信南京拎得清轻重,不敢拿冯先生如何。” “盘尼西林?前线在打仗,那东西放在前线可是价比黄金的东西!”冯德昭觑了吉腾一眼,疑道:“你能放任我把东西送去南京?” “那东西对你们来说稀有珍贵,对我军却多不见怪。”吉腾哂笑,又说道: “我们帮助冯先生,也是看重冯先生的能力。两国军事实力悬殊,这场战役也必定是我们胜利,冯先生只要一心效忠,战争结束后,将军定不会亏待您的。” * 温幼梨几乎一夜未眠。 回到督军府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袋里全是李峰山那张凛然赴死的面庞。天蒙蒙亮,聂书臣驱车回来,又一个人从车上下来。 温幼梨站在窗户边,见此便猜出他是没找到聂瑶汐。 依照聂书臣的手段,想要找个人再简单不过。 除非是聂瑶汐自己躲起来,不愿意被人找到。又或者……有人率先发现了聂瑶汐,将她给带走了。 温幼梨更相信是后者。 当初在温家弄堂,她听见那两个日本杀手提及“梅花小姐”时就怀疑上聂瑶汐了。 想想也是有趣。 沪海督军府的聂家三小姐,竟然是日军安插在沪海、并在督军府潜伏多年的女间谍! 不过她手里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而且要调查清楚温小蝶的死因,聂瑶汐这条鱼她还是要钓的。 换了件旗袍下楼,温幼梨迎面和刚走进客厅的聂书臣撞上了。 她佯装慌乱,脚步连连后退,忽然一崴,身体失了重心往后仰。 “小心。”男人箭步上前,一手握在她腕上,一手揽住她的腰。 微微用了些力,就让她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嘶——”温幼梨腕骨绷起,嘴里倒吸一口凉气。 见状,聂书臣忙松开手,目光落在那还有些红肿的腕处。 “抱歉,弄疼你了。” “也不差疼这一次了……” 听见小姑娘略带责备、又有些娇气委屈的埋怨声,聂书臣不禁神色讪讪。 不过转念又想。 她既然能把昨夜的事摊开在他面前讲,想来心里并没有多怨恨他。 想到这儿,聂书臣暗松口气,从新换的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两支药膏。 他递过去:“白色的外用,蓝色的那支...洗完澡后内涂。” 温幼梨装着听不懂的模样,随即立刻面红耳赤,咬着唇嗔瞪了男人一眼。 聂书臣唇梢弯出不易察觉的弧度,漆黑明曜的眼睛也带出一丝温柔。 “三小姐?二少爷?”大门外传来周伯的惊呼声。 片刻,聂瑶汐就和聂嘉树一前一后进了客厅。 温幼梨抬眸,很快又垂落下睫帘,盖住眼底的意味深长。 看样子,有人这是憋着大戏要唱了! 第680章 果不其然。 聂瑶汐快步跑进屋,两只眼睛很快就盯上了温幼梨。 她似是早有准备,膝盖朝着温幼梨的方向扑通一跪,眼泪簌簌落下。 “聂、聂瑶汐……你这是什么意思?”温幼梨暂不清楚她又要作什么妖,只能继续装小白兔,颤着声问她。 “对不起幼梨,昨夜让你受委屈了。那个庄宜霏我和她根本就没什么往来,我也不知道她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些话。”聂瑶汐跪在地上抽噎解释,模样好生可怜。 她似想到什么,抹了把眼泪又往下说:“几天前,我听同学提了一嘴,说是庄宜霏和她父亲去拜访过白雅蕊。 这几天庄宜霏的父亲升职频繁,一定也是白雅蕊承诺了他们父女俩什么。” 幼梨,我知道你对《校刊》选拔记者这件事一直对我耿耿于怀,觉得是我给你使绊子,抢了你的位置。” 温幼梨反问:“难道不是吗?” 聂瑶汐一脸无辜着辩解,“当然不是!《校刊》都是老师们挑选的,而且我也只是督军府的养女,我没那么大的权力去左右学校选人。” “好!”温幼梨红着眼睛挪开话题,又问: “就当《校刊》这件事我对你有所误会,那昨晚我被当成杀手被抓走的时候,你是我的同班同学,为什么不能为我讲一句公道话?” “我……”聂瑶汐咬住嘴唇,泪光满溢的一双眼睛先是凄凄看向聂书臣,后又望向聂嘉树。 她叹了口气,将脑袋埋得更低:“书臣哥,嘉树哥……对不起。我也不想按照白雅蕊的计划陷害自己的同学,更不希望书臣哥哥受伤!可是——” “可是白雅蕊拿督军府,还有你们的前程威胁我,逼我妥协。我虽然不是聂家血脉,但老督军和二夫人都拿我当亲生孩子对待,两个哥哥也对我关照疼爱,我实在没有办法。 白雅蕊找来杀手,说只会让书臣哥受点皮外伤,不会伤到性命,她再三跟我保证,所以我才……” 温幼梨冷冷打断她的话:“所以,你‘书臣哥’的命就是命,我的命就是卑贱的,是不值钱的!对吗?” “对不起幼梨,我真的是被白雅蕊的威胁吓住了,我……我当时也害怕啊,我想和哥哥们坦白,又担心白雅蕊真的会对聂家做出什么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和书臣哥都平安无事就好。” 温幼梨看她哭得情真意切,心底暗暗夸奖这小玩意儿演技还不错。 啧啧啧。 瞧瞧那跟豆子一般大的眼泪。 要不是她提前攻略下聂书臣的身心,也让聂嘉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自己宠爱多年的好妹妹是如何吃里扒外栽赃陷害他的,估摸这一哭,两个大男人多多少少也会怜香惜玉。 可惜了聂瑶汐。 今时不同往日。 你的两个好哥哥都已经成了我的裙下臣。 所以你今天就算把眼睛哭肿了、哭瞎了,这两个人都不会再心疼你分毫。 “我……”温幼梨死死咬住唇,和聂瑶汐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大不相同,她强忍住眼泪,满脸倔强更叫人看着心疼。 “抱歉,我做不到原谅。”温幼梨轻轻阖眼,刚躲在眼窝里打转的泪珠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 她再睁开眼时,泪光浮现着一抹决绝:“我不知道白雅蕊是如何威胁你的,就像你也不知道我在保密局的审讯室里都经历了什么……” 聂嘉树看向聂书臣,声音冷到凝冰:“审讯室都发生了什么?” 他是后半夜处理完事情后接到周伯电话的。 周伯把事情大概跟他讲了。 虽然知道小姑娘已经平安回家,可他还是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驱车回来看她。 现在看来,他的小姑娘昨夜在审讯室一定受了许多委屈。 青麟帮那群废物,为了借他的手除掉南京白家,昨晚处心积虑把他调离督军府。 如果他能一直守在她身边,没有离开过督军府,那他也一定不会让小姑娘受半分委屈。 “少帅!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周伯突然慌张跑进来。 “怎么了?”聂书臣问。 “白、白家!南京白家小姐找到了!” “人在哪儿?” 周伯被刚才接的那通电话吓得够呛,好半天都没能把话说清楚,“船!人死在船上了!” 除了聂嘉树,剩下几人都神色骇然。 聂瑶汐的眼底更是被惊恐填满。 白雅蕊死了? 沪海明里暗里的势力她都了如指掌,到底是谁敢在这种节骨眼动南京保密局局长的女儿? 白雅蕊是被人抓走的,那些人究竟为什么抓她,她死前会对那些人说什么?! 聂瑶汐全都不得而知,可越是这样,她才更加后怕。 聂书臣只觉得这件事来的蹊跷,惊诧过后便陷入沉思。 “怎么会、会突然死了呢?”温幼梨小嘴微张,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白雅蕊的死讯不该由她过问,可谁让聂嘉树探究的目光很是灼热。 她要是不把这份“震惊”表演的活灵活现,要不了多久,小马甲就会被扒掉了。 角色扮演的游戏她还没玩够呢! “就死在沪港往南京去的航线上!”周伯朝聂嘉树看去,“二少爷,你昨夜说在执行任务,难道……” 聂嘉树不以为然,“昨夜我们确实和海警队拦下了一条可疑的货船。 船上应该有共党的重要成员,他们在船上秘密接头,我们刚把船拦下他们就开枪自杀了。 我是没跟着上船,也不知道船上到底有谁。” 周伯,“就是那艘船!共党身份已经核实,是一个叫李峰山的共党高级情报联络员!他手里的情报也确认过了,信息属实!” “现在整座南京城都炸锅了!内部有多人举报白雅蕊也是共党,南京白家更是……更是背叛了党国,还说他们早就通共了!” 第681章 “不可能!白雅蕊怎么会是共党?”这话是聂瑶汐问的。 她在问周伯的同时,也在心里问着自己。 难道白雅蕊和她父亲真是共党? 如果不是,李峰山怎么会和白雅蕊有联系? 李峰山这人是共党内部重要的联络员,手里掌握着许多重要的情报,不仅是南京政府的首要通缉罪犯,更是前线日军的眼中钉。 也是他突然出现在沪海,还去了梨园,自己才怀疑他的上线有可能就在梨园藏匿。 可是现在这局面,完完全全的乱套了。 聂瑶汐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但她也不能再帮白雅蕊辩解,担心多说则乱,万一有哪句话说错了,一定会引起聂书臣的怀疑。 只是她刚把脏水泼在白雅蕊身上…… “白小姐的真实身份,和聂小姐刚才形容出来的模样截然不同。”温幼梨话音刚落,聂嘉树便冷冷扬声。 “聂瑶汐,母亲在武南路给你留了一处大平层,你今天就搬过去住。” “嘉、嘉树哥?”聂瑶汐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聂嘉树嘴里说出来的,“你是要赶我走?你是打算不要瑶汐了?二夫人临终前嘱托你照顾好我,你难道都忘了?” 聂嘉树面无表情说:“我就是没忘记母亲的嘱托,才让你拿着东西搬去武南路住。” “我知道了……”聂瑶汐覆下眼睫,遮住眸底的暗色。 她声音忽然变得凄婉孱弱,不再争辩什么,只耷拉着脑袋认错道:“事到如此,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挽回不了哥哥们的信任,也弥补不回我与幼梨同窗多年的情分,我等下就去收拾东西,今天就会搬出督军府。 二夫人在世前,还有这些年哥哥们送与我的那些珠宝首饰,我就不带了……我也没脸面带走。以后瑶汐独自在外居住,绝不会称自己是聂家三小姐,不会给聂家再添半分麻烦,愿两位兄长珍重。” 好一招以退为进。 温幼梨听完都想给她鼓鼓掌了。 不就是装可怜博同情? 谁不会啊! “该走不是聂小姐,是我才对……我嫁给老督军当冲喜新娘,本就是图钱救我姐姐。如今姐姐已死,老督军也过完了头七,理应是我离开督军府才对。” 温幼梨微微侧身,低着头又朝身旁男人说道:“幼梨命贱如蒲柳,早年克死父母,如今又克死姐姐,日后还不知道命数如何。我这种不祥之人,该是早些时候离开督军府才对,还望少帅尽快结清我嫁给老督军冲喜的报酬。” “昨晚折腾一夜我也疲乏,先上去收拾东西了。”说完,温幼梨抬脚就往楼上走,脸上端着伤心欲绝的模样。 聂嘉树怎肯放任她离开。 拔腿就要追上楼。 “幼梨——” “站住!”聂书臣伸手将人拦下:“先去书房,我有事要问你。” 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聂瑶汐,冷冷地发落:“珠宝首饰是自愿赠与,你可以拿走。毕竟你是二夫人收养的,名义上确实是聂家的三小姐,往后只要不打着聂家的旗号作恶,直至结婚出嫁,抚养基金聂家都会按时打给你。” 聂瑶汐彻底心死。 她知道“以退为进”这一招棋也无用了。 天秤已经失衡。 他们偏向的人都变成了温幼梨! “去房间收拾东西吧,等下我安排人送你去武南路。”聂书臣将视线重新落回聂嘉树身上,不容拒绝道:“你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客厅。 第682章 站在旁边的周伯长叹口气,心里也是可怜在地上跪了半天的小姑娘。 他走上前,微微弯下身子,伸出手想要将人扶起来:“地上凉,三小姐先起来吧。” 聂瑶汐没动,也不说话。 “嗐!我多句嘴,不管那白家小姐什么身份,什么计划,三小姐你是督军府的人,怎么能忍心看着少帅涉险?若你早些把白家小姐的计划告知少帅,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她逼的。”聂瑶汐喃喃自语。 周伯没听清楚:“谁?谁逼的?” 聂瑶汐抬起头。 阴冷的目光落在楼梯上,似要顺着那些台阶爬行到某处,将心头怨恨的人撕咬个粉碎。 “三……三小姐?”周伯有些恍惚,他从未见过乖顺温柔的三小姐露出这种表情。 可眨眼功夫,她又成了孤零零的凄苦模样。 “我没事。你去忙吧,我也回房间收拾东西了。”聂瑶汐用手撑扶着地站起身,一扭一拐的往楼上走。 见状,周伯只好叹声连连离开了客厅。 * 回到房间后,温幼梨便坐在梳妆台前,故意拿出聂嘉树昨晚送她的相机把玩。 直到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她才收敛起那股漫不经心,转而变得乖巧可欺。 敲门声刚响一两下,对方就自己拧开门把手走进来。 “砰——”门又被关上。 温幼梨佯装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来人后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 “聂瑶汐,你、你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来看看你~”聂瑶汐闲庭信步在温幼梨的房间里四处打量,“温同学,鸠占鹊巢的感觉如何?” 温幼梨瑟缩脖子,抿着嘴不说话。 “你勾引嘉树哥不就是为了报复我吗?气我抢走你《校刊》的记者位,还气我在学校拉帮结派故意针对你?”聂瑶汐抬起下颌,又倨傲道:“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有本事你现在去书房告状啊~” “你……” “你也看到了,不管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我还是聂家的三小姐,书臣哥和嘉树哥都会原谅我。” “可、可你还是要搬到外面去住。” 聂瑶汐冷起脸,又忽然笑起来:“那又如何?温同学你还不知道吧,二夫人收养我以后,也是一直把我当成嘉树哥哥的未婚妻来教导的。” 温幼梨死死握着手里的相机,眼睛通红道:“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只是把你当成妹妹。” 聂瑶汐盯着她手里的相机看了片刻,眯起眼:“看样子,你是真喜欢上聂嘉树了?要是让沪海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先不说你下场如何,聂嘉树从今往后在沪海定会被人诟病耻笑。儿子和小妈背地偷情,私相授受?温幼梨,你是真打算毁了他?” “我没有!” “那你就离他远点,拿了给老督军冲喜的钱后立刻离开沪海。你要是执意赖在聂家不走,我给你提个醒——温小蝶的下场,便就是你的下场!” “你知道你姐姐死状有多么凄惨吗?她是被关在铁笼子里,被火活生生烧死的,死前哀嚎的声音撕心裂肺。对了,与她一同进副都统府的还有一个小妆娘,事发后那小妆娘都被吓痴傻了,回梨园看了医生还是得了失心疯的模样。” “温幼梨,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在理。像你们这种低贱的人,命也是低贱的,你们要学会认命,不要妄想得到自己配不上的东西和人。” 聂瑶汐撂下一句“我给你十天时间考虑”后摔门离去。 房门阖上,温幼梨这回是真的红了眼睛。 温小蝶。 温明珠。 你真的是被关在铁笼子里,被那些畜生活生生烧死的吗? 第683章 “到底怎么回事?”聂书臣关上书房门,转过身抬起眼睫,凌厉的目光似要把聂嘉树看穿。 聂嘉树知道面前这位兄长在问什么。 绕开步子跨过他,身子懒洋洋往书桌前一靠,双手环胸冷笑着反问: “现在知道问我怎么回事了?拿幼梨当鱼饵,钓你那些大鱼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要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聂书臣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第一层,拿出一个文件袋放置桌上:“我会补偿她。” 聂嘉树放下胳膊,两手撑在桌面,与坐着的男人四目相对。 审视片刻后,他逐字逐句问道:“你昨晚将她带去保密局都做了什么?” 聂书臣沉默了瞬才开口:“与你无关。” “砰——”桌面被聂嘉树用力拍响,他近乎咬牙切齿,但也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气愤道:“与我无关?聂书臣,你知道我喜欢她的!” 聂嘉树不给男人辩解的机会,话接话又质问他:“聂书臣,你要不是个窝囊废,你就把话给我挑开了说,说你也喜欢上她了,想要抢自己弟弟的女人!怎么?你现在连这点儿勇气都没了?” 半晌,聂书臣抬眉看他,眼风平静坦然,让人瞧不出喜怒。 “抢?聂嘉树,她现在名义上还是督军府的小夫人,是你我的小妈,我若真要跟你抢,不放人就好。别忘了,我是督军府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可以继承的不仅有督军府的地契财产,还有她。” “还有,她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儿。喜欢谁,往后让谁照顾她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别把资本主义那套强买强卖的生意经用在她身上。” “呵...”聂嘉树笑着坐回椅子,与面前男人平起平坐,“我不会强迫幼梨做选择,但聂书臣,我也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做的那些事,已经把你自己的命,和督军府的前程全搁在了鬼门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聂书臣,你当年明知道开枪的人不是我,可还是执意让父亲把我送出国。你不是讨厌我,怕我和你争家产,而是——”聂嘉树眯起眼,上半身往桌面前倾。 他表情故作神秘,语气却截然笃定:“你把我送走,也是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让聂家绝后吧?” 聂书臣盯着他看了半晌。 没反驳。 指尖轻叩在桌面上,发出节奏规律的嗒嗒声。 聂书臣:“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才。”聂嘉树说:“在周伯提到李峰山的时候,你捏了手指。说明你不仅认识这个人,对他还极为熟悉,他同样对你也很重要。” 谈话至此,聂书臣看向聂嘉树的目光多了丝赞赏。 察觉男人不再辩驳,聂嘉树神情变得激动起来。 “你现在真的在帮共党做事!”他急问。 “聂嘉树,我只能告诉你我在帮这个国家做事,帮那些被战火摧残、无家可归的百姓做事。”聂书臣回答完他的问题,又说: “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不要插手我的事。还有,照顾好她。” 得到准确回答的聂嘉树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聂书臣又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他。 “这是里面是督军府名下的一些房产地契,还有二叔和三叔这些年侵占你亡母留给你的遗产,东西已经清点好了,有些被他们私下贩卖的追不回来。” “你……”望着递来的文件袋,聂嘉树嘴唇蠕动,似想说些什么。 蓦地,他又板起脸,一把将文件袋拿走:“本就是我的东西,现在只是物归原主,别想着我会跟你说一个谢字!” 聂书臣全然不在意他的嘴硬。 又问:“聂瑶汐是你送回来的?” 聂嘉树:“门口遇到,怎么了?” “遇到?”聂书臣垂眼,“我派人找了她整整一夜,一点线索都没有。她可跟你说过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提过一些,说是送白雅蕊回酒店的路上被人迷晕了丢下车,然后又被路人带去了医院,醒来后马上叫了黄包车赶回来。怎么,有问题?” 聂书臣:“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呵?那你还问我?有本事你别问啊!”聂嘉树讽刺完又好奇问道:“你既然对李峰山那么熟悉,应该也知道他这次与青麟帮二小姐的计划吧?” “青麟帮?” “看样子你是真不知道?”聂嘉树身子懒散往椅子后一靠,“看在你帮我夺回财产的份儿上,本少爷好心把昨晚的事儿跟你透露些。” “昨晚喊我提前归队的电话是青麟帮故意打来的。回去的路上他们拦下我,将我带到一艘货船上,还请我看了一出好戏。” “不过那青麟帮的温二小姐确实巧舌如簧,把我骗上他们的贼船,还哄骗我配合他们的计划。” “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我当年被白雅蕊陷害过,一开始那疯女人还要我开枪杀了白雅蕊,后来——” 聂嘉树话音停顿,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哥,你知道南京那边儿对你已有猜疑吗?” “知道。” “白雅蕊说光是开枪杀了她,拿几份情报密函放在她身上没有用。南京根本不会信,还会认为是我们聂家在栽赃陷害。” 听至此,聂书臣了然:“所以李峰山主动献身,只为把白家彻底变成一颗废棋。” “没错!一介文人能为了革命事业牺牲到这种地步,我敬他是条汉子。”聂嘉树说:“南京白家这次可是要栽了,估摸南京保密局也要大洗牌。” “我现在就是好奇,那位李先生是如何跟青麟帮的温二搭上关系的,俩人对话也是神神叨叨,什么日记本还有解谜来着。” “暗号!”聂书臣一瞬恍惚,眼底慢慢又逐渐清明:“你出去吧。” 聂嘉树不爽:“不是……有什么你倒是说啊,非要瞒着我算怎么回事?” “她刚才看到你与聂瑶汐一同回来脸色很不好,多半误以为是你将聂瑶汐带回来的。怎么,你还不打算去哄?” “你倒是早说啊!!”聂嘉树拔腿就要走。 聂书臣:“今晚杜元喜在梨园摆宴,你与我一同前去。” 聂嘉树八卦道:“杜元喜?外头现在都在传,说梨园杜老板是杜元喜的私生子,还是唯一的血脉。” “杜元喜摆的就是认亲宴。” “那倒是有趣!我打算带着幼梨一起去,她姐姐昨晚也是头七,没能好好祭拜,今晚带她去一趟梨园,也让她给她姐姐烧些东西,落个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