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争宠?真不用!我撒个娇的事》 第95章 却说温梨儿这边。 一下收到慈宁宫和凤翔宫送来的这么多赏赐,有些诧异。 整整齐齐的檀木锦盒,一字排开掀了盖子,里头的东西一一展现在了她眼前。 东海夜明珠、金累丝点翠钗、金镶玉步摇、金累丝嵌宝梳篦、点翠嵌明珠耳坠、白玉禁步、金镶玉蹀躞带、赤金累丝头面……等等…… 自她怀孕后,便一步步成了小富婆。 现在,更是有种一夜暴富的既视感。 她双眼冒着银星星,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的孩子生下来,也是一个富婆了呢。 不对,她想到昨夜做的那个梦。 温梨儿歪头思考。 她会生下一个男娃儿,那叫富翁? 温梨儿在那里自个乐呵呵的,两宫的人拿了赏银离开。 瑶花殿东殿的人一个个也是喜笑颜开,朝温梨儿道喜。 他们主子不止得太子看中,也得皇后和太后看重呢。 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吧? 他们作为伺候温梨儿的宫人,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就连秦嬷嬷,脸上都浮现出了浓浓的喜色。 她朝温梨儿低声道:“小主子还未出生,就对殿下有了救命之情。往后啊,定会贵不可言。” 温梨儿心道,谁说不是呢。 以前就听民间有个说法,即将出生的孩子有通神之力。 原来,说的是真的啊。 她的孩子还未出生,便知道自己父王有危险。 这定然就是受了天上神明的指引,帮他父王化险为夷呢。 温梨儿脸上满是柔色,指挥着几个宫女将这些东西都收进库房,好生存放着。 自她怀孕到现在,收到的赏赐太多,那只金龟的身子都已经容不下了。 这不,只能都抱去了库房。 …… 连着三日,整个皇宫都笼罩着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感。 人人自危。 禁卫军受命查太子遇刺一案。 不少可疑的宫人都被带走,严刑拷问。 而就在这么一片紧张压抑的气氛中,在碧水行宫住了一个月的皇帝回宫。 一是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他自然是要回宫的。 二是他的身体在太医的治疗下,恢复的不错。 虽然瘫掉的那半边身体还是微微有些僵硬,但行动已经完全没了问题。 三是听闻太子遇刺,他也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毕竟行宫的防御哪里比得上皇宫。 太子在宫里都能遇刺,那他就更不敢待在行宫里头了。 御辇一路低调的从碧水行宫回了宫。 另一边。 誉王也带来家眷进了京。 这是太后和皇帝给他的特例,无召他也能回京过年。 每年都是如此。 熙州距京城也就三日路程,这倒是同皇帝的御辇撞到了一起。 如此,兄弟二人一路叙着旧进的宫。 而且,先去的东宫。 见到他们,被太后勒令一直躺在床榻上的晏时叙起身行礼。 皇帝难得关心了他两句。 “身子如何了?太医院那群老东西还是有些本事的。要是身子不适,便宣他们过来再瞧瞧。” 晏时叙躬身应是。 皇帝的身子现在还不能站太久。 他在最上首的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蹙眉询问: “这都三日过去了,那些刺客是谁指使的还未查到?” 晏时叙摇头:“幕后之人行事极其谨慎,现在才找到一个突破口。” 皇帝正要问是什么突破口,太后和皇后便来了。 一进来便听到了皇帝和太子的对话。 太后冷声道:“这人就算藏得再深,哀家也会让人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第96章 敢伤害一国太子,便要做好诛连九族的准备。 “依哀家看,那幕后之人肯定是宫里的人,不然哪里能收买禁卫军。” 皇帝诧异,他都还不知道此事。 “收买了禁卫军?不知母后此话是何意?” 太后便同他说了。 刺客刺杀太子的那一夜,。 原本安排在东宫巡逻的那一队禁卫军,被队正孙尚故意带离了东宫。 周景韬已经将孙队正和那一队五十名禁卫军全部抓了起来。 严刑拷问过后,才知道孙队正早已经被人收买。 他那夜收到指令,故意带离了巡逻的禁卫军,让刺客有机可乘。 那幕后之人却是没想到。 太子突然吩咐张司成,增加在东宫巡逻的卫率。 皇帝闻言,有些不可置信。 原该保护皇家人安危的禁卫军,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人给收买了? 再想到自身的安全,皇帝不由生怒。 “反了天了!务必要将那个孙尚的底细查个底朝天!” 吼完,他才想起誉王还在一旁。 皇宫出了这么大一个岔子,还被自己皇弟听了个正着,皇帝感觉有些丢脸。 他朝誉王道:“你们夫妻带着孩子欢欢喜喜回京过年,倒是让你们撞见了这等事。” 誉王斯文有礼。 他摇了摇头诚恳问道:“皇兄,不知臣弟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皇帝想了想点头。 “还真有,我这病还未好全,不能操劳国事。叙儿现在又受了伤,处理朝政怕是也有些吃不消。这段时间,便劳烦皇弟代理朝政了。” 他一语落下,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得知皇帝和誉王来了,带着一众奴仆匆匆赶来毓庆殿的谢甄容刚好听到这句话。 她只感觉脑袋嗡嗡的。 谢甄容握紧拳头,心中大骂这个混账皇帝。 让藩王代理朝政,亏他想得出来! 他这是嫌藩王还没有造反吗???! 就连太后都觉得此事不妥。 虽然她最疼自己这个小儿子。 但让小儿子代理朝政太不合规矩。 那些个文武大臣也绝对会出来跳脚,从而引发朝堂动荡。 且太子就受了点点小伤,哪里就不能处理朝政了? 这个糊涂的混账东西! 她蹙起了眉头,一言难尽的看着皇帝。 与心思各异的众人相比。 皇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又让太后一阵气闷。 就在太后准备开口,将这一茬揭过去时。 誉王自己适时开了口。 “皇兄说笑了,臣弟代理朝政着实不妥,且叙儿的伤看着也好的差不多了,再有一群大臣帮着分担些,不会有什么岔子的。” 皇帝见他不愿意,只能作罢。 算了,坐的有些累了,便还是先回自己的养心殿休息吧。 皇帝起身,又嘱咐了晏时叙几句。 “你好好养伤,朝中之事有大臣们撑着,不必过于操劳。” 晏时叙应是。 皇帝正准备离开,周景涛和张司成大步而来。 两人进入殿中,朝几人行礼后道:“孙尚全招了。” 殿中各人眸光微亮,太后询问。 “谁指使他的?” 周景韬看了眼皇帝,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盘张司成禀道:“回皇上,回太后娘娘,是关雎宫的王嬷嬷指使孙尚擅离职守的。那些刺客,也是王嬷嬷派过去的。” 皇帝闻言,瞳孔骤然紧缩,暴喝。 “你胡说些什么?再去细细盘问一番!” 众人神色各异。 王嬷嬷乃关雎宫的掌事嬷嬷。 查出是她,幕后之人是谁一目了然。 第97章 以皇帝对杨贵妃无限的纵容,当即反驳此事倒也没有太让众人意外。 太后也怒了。 之前她确实也怀疑过杨贵妃。 但后面又觉得,杨贵妃就算胆子再大,应也是不敢直接在宫里行刺太子的。 结果,偏偏人家就是敢了! 要是太子死了,下一个太子必定会是杨贵妃的儿子。 她这是看皇帝去了行宫养病,太子代理朝政。 急了,才铤而走险。 太后凉凉的看了皇帝一眼,询问周景涛和张司成。 “王嬷嬷可抓起来了?” “是,已经抓了。” “她可如实招了?” 周景韬摇头。 “王嬷嬷被抓后,便一直沉默不语。无论微臣如何逼问,她都不开口。” 太后并不惊讶。 杨贵妃在宫里这么多年,有几个忠心赴死的奴仆很正常。 她又道:“继续审问,她一个掌事嬷嬷,与太子无仇无怨的,特意收买巡逻的禁卫军,又派这么多刺客刺杀太子,总归有个缘由。” 皇帝心中慌乱,强硬道: “依朕看,那孙尚定然是胡乱攀咬王嬷嬷!就如母后所言,她一个掌事嬷嬷,杀太子做甚?”说完,他转头看向周景涛和张司成,眼中满是冰冷。 “定是在你们的屈打下,孙尚才会胡乱指一个人出来!” 周景涛和张司成忙压低了脑袋,不敢再说话。 皇帝这意思,明显是要摘清杨贵妃啊。 太后见着皇帝这混账模样,气得心口疼。 而就在这时,杨贵妃闻讯赶来,还带来了两位皇子。 天寒地冻的,她跪在殿外,大声为王嬷嬷喊冤。 皇帝朝外头一看。 见杨贵妃衣裳单薄,一张小脸被冻的如同冬日的雪。 他心疼的想出去将人扶起来。 太后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的嗓音如同裹了冬日的冰雪,幽幽道:“你敢去扶她,别怪哀家用龙头权杖!” 龙头权杖由楠竹制成,雕刻了龙头,象征至高权力。 上可打昏君、下能打奸臣! 而这根龙头权杖,现在正由太后保管。 皇帝一下退缩了。 他深知自己母后说得出便做得到。 晏时城和晏时梁见母妃跪在了大殿外,他们也忙跪在了母妃身后。 晏时梁到底年纪还小,又从小被宠着长大。 他哪里懂什么刺杀,什么幕后黑手。 但他却隐约猜到了自家母妃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那事情严重到父皇都不敢救他们! 晏时城一张脸已经从铁青变得苍白。 他无力的闭了闭眼。 母妃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万劫不复的道路吗? 杨贵妃不知道自己两个儿子心中的想法。 她哭哭啼啼朝里头喊。 “陛下,王嬷嬷定然是干不出杀害太子之事的。那孙队正往日与王嬷嬷有过节,所以才攀咬王嬷嬷,行报复之事,求陛下明察。” 皇帝闻言,忙问:“你且说说,孙尚与王嬷嬷有何过节?” 杨贵妃哭诉道: “孙队正喜欢妾身宫里的春夏,陛下您也知,春夏是妾身宫里最漂亮的宫女。” “要是孙队正长得稍微周正些,妾身倒是也可成人之美。” “但他长得虎背熊腰的,面容也丑陋。” “妾身觉得他的长相与春夏不匹配,便让王嬷嬷去拒了。” “可孙队正还不死心,仗着自己可以在皇宫肆意行走,多次去妾身的关雎宫调戏春夏。” “一次被王嬷嬷抓了个正着,同他说了几句重话。” “孙队正定是怀恨在心,这才诬陷攀咬王嬷嬷的!” 皇帝似要说服自己般,连连点头。 “定然就是这样了,周统领,你再去给朕查!务必要让孙尚说出实话来!” 实话? 皇帝自己想听的‘实话’吗? 周景韬为难的看向太后。 她目光如剑的看向外头跪着的杨贵妃。 接着,视线又落在了皇帝身上。 她的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要是以往,太后还对皇帝抱有一丝幻想。 她觉得,有她的压制,她这儿子或许还有救。 现在,她清晰的认识到,她再如何努力都是徒劳。 她这个儿子,已经无可救药! 皇帝被她这般看着,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他心中也有些慌乱。 母后这眼神,肯定是要动真格的了。 可他想救下杨贵妃。 杨贵妃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还为他生下了三个孩子。 要是杨贵妃死了,那他怎么办? 三个孩子要怎么办? 且太子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吗? 哪里就需要牵动这么多人了?! 想到太子,皇帝的视线忙落在了晏时叙身上。 “叙儿,你向来聪慧,定然也能看出,王嬷嬷是被人诬陷的吧?” 晏时叙嘴角微微抽搐,他看向自己的父皇。 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父皇没什么用。 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老是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但这一次,他却同皇帝有一样的想法。 杨贵妃确实想杀他,且行动了很多次。 当杨贵妃除了勾引男人的手段厉害了些,并不擅长培养死士。 而这次刺杀他的死士,比之前杨贵妃派来的人强上太多。 晏时叙自认武功也算不错,对付十来个高手不成问题。 但这一次,五六个刺客脱离了东宫卫率,转头围攻他。 他明显有些吃力,还受了伤。 这足以证明,这一次的刺客,并不是杨贵妃派来的人。 那会是谁? 晏时叙用余光扫过誉王对他满是关心的神色,陷入了沉思。 第98章 皇帝见自己问话,太子竟然不回答。 他脸色一黑,就要训斥。 晏时叙却开了口。 “父皇说的对,儿臣也觉得,王嬷嬷可能是被冤枉的。” 他话音落下,除了皇帝、杨贵妃,晏时城和晏时墚。 其他人的目光皆是不敢置信。 谢甄容看着太子云淡风轻的模样,差点没忍住质问他。 他这是脑子进水了吗? 竟然屈服在了皇帝的施压下! 皇帝一脸慈爱的拍了拍晏时叙的肩膀,夸赞。 “叙儿果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没让父皇失望。” 太后瞪了晏时叙一眼,气得拂袖走了。 皇后也不明所以的看了晏时叙一眼,匆匆追上了太后的脚步。 就连誉王都挑了挑眉。 他还当这个侄儿有多大本事,原来,也是不敢忤逆皇帝的。 他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 跪在殿门口的杨贵妃其实也挺惊讶的。 太子竟然没有死咬着她不放? 很快,她又有些得意。 看吧,只要皇帝宠爱她。 就连太子,也是不敢拿她如何的! 晏时城和晏时墚朝晏时叙投去感激的目光。 不论他们的母后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 可终归是他们的母妃。 他们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问罪。 等人都离开后,毓庆殿就只剩下了晏时叙和谢甄容。 谢甄容看着太子,几个深呼吸下来,才没有直接暴走。 明明…… 明明只要太子继续坚持,太后这次就能将杨贵妃给解决掉。 但殿下为什么要临阵退缩? 他就这般害怕那个没用的皇帝吗???! 越想越生气,谢甄容开了口。 即使她极力压制,嗓音还是有些尖细,带着明显的质问。 “殿下,您为何要顺了父皇的意?” 晏时叙深深的看了谢甄容一眼,平静开口。 “我不是顺父皇的意,是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谢甄容不这么认为。 “不是她能是谁?殿下,她只要杀了您,她的儿子就能做太子,能做未来的太子。除了她,妾身想不出还有谁。” 她心中已经认定,太子就是为了迎合皇上才屈服的。 她眼中满是失望之色,晏时叙原本要开口的解释又给咽了回去。 “你且先回去吧,孤累了。” 谢甄容咬了咬唇瓣,转身离开。 晏时叙却并没有睡下,而是起身来到了窗前。 他看着外头扑簌簌落下,又在半空中消逝的白点。 有些出神。 下雪了。 雪花越下越大。 没过多久,便在枝丫上覆盖了一层白茫。 晏时叙双眸微微眯起,心里更加确定了某种猜想。 如若三天前,他被那群刺客杀死了。 有孙尚的口供在,皇祖母肯定会把杨贵妃处置掉。 三皇弟和四皇弟也极有可能受到牵连。 刺杀了太子,杨贵妃便是原罪。 朝中文武百官也会誓死阻止她的两个儿子为太子。 以父皇现在的身体及能力,先经受杨贵妃被赐死的打击,后抵不住大臣的压制。 很有可能会同皇祖母反目成仇。 要是病情再次加重,全身瘫痪也说不定。 那剩下的几个皇子,便只剩二皇弟可以继承大统。 可以二皇弟那性子,估计会带着妻儿逃得远远的,不淌这趟浑水。 朝中一日不可无主,那最后登上皇位的。 只有可能是…… 晏时叙双眸微眯,紧紧看着外头已经堆积到半指厚度的白雪。 他长叹一声,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惆怅。 他隐隐感觉到,这天下这朝堂,会有一波大动荡。 第99章 永泰和张司成立在他身后不远处,不敢做声。 良久,晏时叙转身往外走。 两人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踩在雪地上,只听寂静的夜色中,传来细细的沙沙声。 晏时叙来到丽正殿,正准备进去继续处理政务。 犹豫片刻,又转了身子,去了瑶华殿。 他静静立在东殿外,里头隐隐传来说笑声。 其中,还夹杂着温梨儿柔软的嗓音,似在看孩子的衣物。 皇孙虽然还没有出生,但东宫内坊已经为皇孙做了不少衣裳和鞋子。 今日晚膳前,送了一批来瑶华殿。 温梨儿将手伸入一只小小的鞋子里,眼中满是惊奇。 “真的好小啊,连我的三根手指都塞不下。” 秦嬷嬷在一旁笑道:“主子,孩子生下来,手和脚都是小小的一只,这鞋子的尺寸刚刚好。” 温梨儿可惜道:“可孩子长得很快啊,穿一两个月,孩子的脚就长大了,这么多衣裳鞋子不就浪费了?” 光鞋子就足足一百双呐。 “一日一双鞋子轮着来,两个月,这么多鞋子也穿不完。” 不说还有襁褓、胎衣、服饰、小虎帽、鞋袜等等…… 数量极多,都快堆满大殿了。 秦嬷嬷见温梨儿肉疼的模样,有些失笑。 “主子,这些不算什么的。皇孙乃天潢贵胄,不说一天换一双鞋子,半个时辰换一双鞋子都不为过。” 温梨儿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虽秦嬷嬷说的也没错,但她自小受到的教导,让温梨儿实在不习惯如此铺张浪费。 她吩咐一旁的青竹和青梅。 “你们明日去一趟内坊,让绣娘们等孩子长大些后,再重新做其他的。也不用做的太多,每个季度做十来套就够穿了。” 这…… 青竹青梅面面相觑。 两人一脸求救的看着秦嬷嬷。 她们真的要去说吗? 会不会被人说成她们主子小家子气啊? 秦嬷嬷也觉得不妥。 在这宫中,皇子公主们每日一套新衣裳都再正常不过。 一个季度就十来套,哪里够穿啊。 见秦嬷嬷要说话,温梨儿脸色有些严肃。 “嬷嬷,我决定不了其他皇子皇孙的吃穿用度,但能决定自己孩子的。” “有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便奢靡无度,挥霍享逸。” 秦嬷嬷见主子难得板着的小脸,忙点头。 “那便依主子的,青梅青竹,你们二人明日便去一趟内坊,同那里的管事交代清楚了。” “是。” 青竹青梅忙躬身应着。 而就在这时,外头缓缓走进来了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影。 见是太子来了,温梨儿眸光微亮,忙站起了身。 “殿下,您怎么过来了啊?伤可是好全了?” 她扶着大肚子上前,上下打量他。 晏时叙听她问起自己的伤,假意斥她。 “你还知道关心孤的伤?孤三日前便受伤了,你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孤!” 这话说的,饱含了委屈。 温梨儿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 她笑嘻嘻的为他解开了满是雪花的大氅,递给了一旁的青竹。 又吩咐青梅去打一盆热水来。 她要为殿下擦擦。 这天寒地冻的,本来就受了伤。 要是再染上风寒,如何是好。 接着,她又吩咐丁香和茉莉去膳房传些带汤的热菜来。 殿下这个时辰过来,定然是还未用过晚膳的。 晏时叙原本是真有些委屈的,可见着她一连串的吩咐下来。 他心头微暖,张开手臂将人轻轻搂入了怀中。 第100章 这一个月忙的脚不沾地,他都没有来看她。 这小傻子,还寻思着为他省钱呢。 后头的永泰和张司成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长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果然,温奉仪就是一朵乖巧又温柔的解语花。 殿下难过时,就需要她。 …… 膳房这边。 李御厨得知太子要在温奉仪殿里用膳,要吃带汤的热菜。 他乐呵呵的去将那锅正用小火煨着的羊肉给端了下来。 虽说温奉仪现在要控制食量,很少在晚膳过后再来膳房传吃食了。 但李御厨一直奉行有备无患。 不事先准备些,要是温奉仪突然就想吃了呢? 到时候再匆匆忙忙去做,手忙脚乱的,就容易出错。 烧制一些准备着,准没错。 且这冰天雪地的,吃上一口羊锅子不知道有多爽快。 伺候了温奉仪这么几个月,他算是将人在吃食上的喜好都摸了个透。 李御厨吩咐帮厨将其他几个菜装起来,让丁香和茉莉提着。 至于那锅羊肉,两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端的动。 而且,一不小心就得被烫着。 李御厨亲自端了那羊锅子,随丁香和茉莉一起送去了膳厅。 当揭开盖子的那一瞬间,热气裹挟着羊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温梨儿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她看着铜锅中炖得酥烂却没有散形,还泛着琥珀色的一块块羊肉,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她不应该跟着来的啊。 她好想吃,但她得忍住。 一刻钟后…… 温梨儿化身小狗狗,不停凑到铜锅前闻一闻羊肉的香味。 那眼睛里真的是泛着幽幽绿光。 晏时叙见这模样实在可怜,便拿了一只小碗,给她夹了一块羊肉。 温梨儿又捧着碗,凑到鼻子下闻,就是不吃。 这模样着实和太安公主养的那只雪宝儿极像。 晏时叙强忍住笑意道:“吃一块也没事,吃吧。” 温梨儿坚定摇头,放下了碗。 “妾身要是吃了一块,就会忍不住想吃第二块、第三块……那样太煎熬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没吃。” 晏时叙挑眉,作势要将那块羊肉夹到自己碗里。 “真的不吃?” 温梨儿的眼睛随着那块羊肉游移。 “妾身不吃,妾身今日吃的,已经达到何院判说的量了。” 晏时叙可惜的摇了摇脑袋,将那块羊肉送入了自己嘴中。 他还坏心眼的慢慢咀嚼,做出一副真好吃的模样。 温梨儿瞪他。 晏时叙心想,这小奉仪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等用完膳,晏时叙随着温梨儿来到了大殿中,继续欣赏那些孩子的衣物。 他随手拿起一双虎头鞋,也用自己的手指探进去,丈量鞋子的尺寸。 “这鞋子确实挺小的。” 温梨儿一愣,想到自己之前和秦嬷嬷的对话。 殿下应该是听到了。 她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放心了。 绣娘的手艺是真的极好。 不说这鞋子的款式和造型。 就鞋帮两侧绣的纹样都活灵活现,绣法精湛。 温梨儿伸手触摸鞋面上的纹样,夸赞道: “这绣娘的手艺是真的好,比妾身做的好看多了。” 这段时间,她可是顶着秦嬷嬷的不满,给孩子做了两套小衣裳和两双鞋勒。 就是做的有些偏大了。 晏时叙原本带笑的嘴角立马平了。 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那模样显然是极其不满。 温梨儿这一刻福至心灵,竟然很快就明白了殿下在想什么。 她老实甩锅:“妾身是想给殿下做几身里衣的,但秦嬷嬷说怀孕的女人不能动针线,不然孩子生下来会变成兔唇。” 晏时叙不满的看了秦嬷嬷一眼。 说的什么东西,吓着了他的儿子怎么办? 秦嬷嬷真的是要跪了,主子没事提自己做甚啊? 她嗫嚅道:“等主子生下皇孙后,就可以为殿下做里衣了。” 温梨儿在一旁点头:“到时我给殿下多做几身。” 晏时叙闻言,嘴角重新勾了起来。 他摸了摸她的肚子,温声道:“不急,等坐完月子再做。” 温梨儿点头。 他们二人在这边你侬我侬。 谁都不知道,瑶华殿正殿那边,杨婗珊此刻的脸色有多黑沉。 她立在窗前,看着东殿那边的方向,眼中满是疯狂和嗜血。 凭什么! 凭什么殿下这般宠爱那个贱人! 即使受了伤,还忍不住往贱人那里跑。 想她杨婗珊在家时,就是父母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她要月亮,爹娘绝不会只给星星。 她从小骄傲自己的出身,骄傲自己的样貌。 这世间除了公主郡主,没有其他姑娘比她更尊贵了。 以尚书府百年世家的门楣,她做太子妃都做得! 可她却只做了这东宫里一个位分最低等的奉仪。 她的自尊,她的骄傲都被人踩在了泥地里,狠狠碾压。 两年的时间了,她无宠无子,更无望擢升。 要是其他几个奉仪也是如此便罢了。 可凭什么她温梨儿就是一个特例?! 杨婗珊不服气,更不甘心再这样继续下去。 这样的生活跟死了有何区别? 她没有宠,别人也休想得宠! 温梨儿不就是仗着怀了孩子才处处碾压她吗? 那她就亲手将那个孩子……除掉。 杨婗珊从袖中拿出一个涂满鲜血的鬼面面具。 眼中浮现出一抹阴恻恻的笑。 …… 第101章 瑶华殿东殿内。 温梨儿躺在床上。 她看着立在床边的身影,低声嘱咐。 “殿下,那我睡了哦,您回去注意安全。” 从瑶华殿到毓庆殿,还是有些距离的。 就担心宫里还藏着一些没有绞杀干净的刺客。 “放心,孤会注意的。” 晏时叙帮她掖好被角,又俯下身子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转瞬离开。 他其实有些舍不得走了。 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置身在一片软绵绵的棉花当中。 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放松。 可现在和她躺在一张床上,他总担心会压到她的肚子。 所以,还是回毓庆殿比较合适。 等到晏时叙离开了好一会,温梨儿还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殿门的方向。 直到确定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她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色渐深。 冬夜的大地被白雪覆上了一层厚重的外衣。 月光穿透清冷的空气,又为雪地铺上柔和的轻纱。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一抹浑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下的身影缓缓从门缝处挤了出来。 这人身材瘦弱,浑身并没有什么力量感。 可她脸上却戴着一副森然可怖的恶鬼面具。 这面具上,还有几行嫣红的血液正一滴滴淌下。 落在了那黑色身影的胸襟前,凝成了一大滩。 黑影走到一处院墙下方,用力将立在墙角的木梯扛在肩上,缓缓朝东殿的方向去了。 大殿斜后方的耳房内,翠罗长长打了一个哈欠,强逼着自己不要入睡。 她这一连的烙饼翻身,又不停打着哈欠,将和她同一个房间的翠玉扰的睡不着。 翠玉微微有些恼了。 她斥道:“你到底要不要睡了?好不容易可以睡上一晚,你还要折腾我!” 翠罗见她被自己吵醒,微微有些抱歉。 “翠玉,我之前好像听到主子起来了,我们还是去伺候吧。” 翠玉翻了一个白眼,有些无语。 “你是生了一双顺风耳不成?你怎么知道主子起来了?” “况且,主子说了,今夜不让我们伺候,你凑上前去,不是找骂吗?” 想到杨奉仪的暴脾气,翠罗也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可她想不明白,主子今夜为何要将所有人都赶回房里? 还有,她之前确实隐约听到了殿门打开的声音。 翠罗总感觉今夜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颗心忐忑极了。 “翠玉,你说主子为何不让我们伺候啊?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翠玉被她念叨着,也很快没了睡意。 她同样掀开被子坐起了身,混沌的脑子懵圈了半响。 不知想到什么,她猛地转身看向翠罗,咽了咽口水。 “主子白日是不是往床下塞了一身夜行衣?” 翠罗点了点头,面上还有些疑惑。 “是啊,不知道主子哪里弄来的,我还看到一张极其恐怖的面具。” 说着,她自个打了一个哆嗦。 “眼球都爆出来了,大张着嘴,露出一条猩红的舌头。要是再配上一碗血,就跟刚吃了孩子的恶鬼一样,看一眼我都要做噩梦。” 说着说着,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翠玉也反应过来,视线和她撞在了一起。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好!” 主子这是又要作死了! 两人飞速从床上爬了起来,俯身去拿鞋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跟了这么一个主子,她们的脑袋时时刻刻悬在裤腰上。 主子今夜要是干出什么事情来,她们的脑袋就要悬不住了! 第102章 两人打开房门,直接冲向主子的寝殿。 翠罗因为跑的太快,在雪地上滑倒,摔出了老远。 但她似感觉不到疼般,又迅速爬了起来,追上前头的翠玉。 殿门微微敞开着,大风灌入门缝内,吹得里头的烛火忽明忽暗。 两人立在外头喊了两声,没听到里头有任何回应。 她们已经顾不上会被责罚,直接推开了大殿的门。 寝殿内。 平日里早该睡下的主子,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翠罗冲到床边,矮下身子伸长手,不停往床下勾。 很快,勾出来了一个竹框,里头空空如也。 “不……不见了,翠玉,我们该怎么办?” 翠罗的嗓音都带了一丝哭腔。 她太害怕了。 主子肯定是戴着恶鬼面具去吓温奉仪了。 大半夜的突然看到一张鬼脸,正常人都遭不住惊吓,何况一个怀孕的女人? 要是皇孙有个万一,杨奉仪还能不能活命不知道。 她们肯定是活不成了! 翠玉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她明显比翠罗沉稳很多。 她猛地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沉声道:“你快去扶摇殿,将此事告诉太子妃。” 想到什么,她又一顿,重新改了口。 “你还是去毓庆殿吧,将此事告诉太子!记得要快,我去阻止杨奉仪!” “好。” 翠玉和翠罗撒丫子冲出正殿,一前一右狂奔。 大冬天的,两人的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灼人的汗珠。 蝼蚁虽小,也希望苟活于世。 她们这是在同自己的生命赛跑。 …… 东殿内。 杨婗珊借用木梯成功越过了院墙。 今日殿门口值守的是万全。 他拢了拢自己身上厚厚的外袍,有些庆幸。 还好今夜穿得多,不然得被冻成狗。 这雪下得也太大了些,比往年下的都要大。 守着守着,万全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他揉了揉自己冻僵的脸,强打起精神。 他这边正和瞌睡虫战斗,丝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而院子的右侧高墙下方,一抹黑色的身影鬼鬼祟祟的靠近寝殿。 寝殿内,一连排绣花屏风将大殿一分为二。 外殿靠屏风的位置,放着一张小榻。 得主子体恤,负责守夜的宫女就睡在这里。 殿内烧了炭,极暖,比守在殿门外不知道幸福多少倍。 今夜是青梅和百合负责守夜,两人同以往一样分了工。 百合守上半夜,青梅守下半夜。 此刻,百合在小榻上睡得沉,青梅去到内殿。 她帮自家主子掖了掖被角,又去摸桌上的茶壶。 见茶水有些凉了,她将茶壶提到了炭盆上方的铁架上煨着。 主子夜里要是醒来,一般会抿上一小口水的。 等见到茶壶口冒出了白色雾气,青梅正准备将茶壶提回桌上,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异响。 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青梅一愣,思考着院子东侧那头是不是忘了收什么,被大风给吹倒了。 她穿过屏风,摇了摇小榻上的人,刻意压低了嗓音喊。 “百合,醒醒,百合。” 百合正睡得沉,听到喊声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呢喃问:“青梅,怎么了?” “外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我去看看,你清醒一会,等我回来你再继续睡。” “好。” 百合应着,努力睁大眼睛,但意识还是处于混沌状态。 青梅见人醒了,放心的出了大殿。 因担心吵醒主子,她只将殿门虚虚掩着。 然后提着一盏灯笼,大步朝平日里晒东西的院子东侧去了。 第103章 殿门一打开,寒风便争先恐后的涌入殿内。 躺在风口上的百合打了一个寒颤,脑子宕机了片刻。 然后,她的身子不听使唤的缩进了被子当中,又陷入了沉睡。 一抹黑色身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那人脸上的恶鬼面具在烛火的光晕下,阴冷又邪恶。 她淡淡睨了一眼在小榻上睡死过去的宫女,绕过屏风,走进了内殿。 温梨也睡得昏沉,但隐隐感觉到,一道毒蛇般的视线紧紧缠绕着自己。 她蹙了蹙眉,想翻一个身继续睡。 可肚子太大,翻起来有些困难。 她只能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 下一瞬,空气陷入了一片死寂。 温梨儿睁开眼睛的瞬间,竟然对上了一张恐怖的鬼脸。 鬼脸? 温梨儿呆愣了好一会,眨了眨眼。 然后她嘀咕了一句:“今夜没梦到儿子梦到了一只恶鬼,可怕。”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重新陷入了梦乡。 立在床边的恶鬼:“……” 恶鬼愤怒的瞪着床上熟睡的女人,面具下的一张脸逐渐狰狞扭曲。 她为什么没有被吓到???! 在杨婗珊的设想里,温梨儿见到她,肯定会吓得尖叫。 然后从床上跳起来,拔腿就跑。 双重刺激下,这个孩子很难再保住。 然后她从窗外翻出去,趁乱将夜行衣和恶鬼面具扔到东殿那几个宫女住的耳房里。 等住在西殿的林芙佳听到动静赶来。 她再从藏身的位置出来,随林芙佳一起出现在温梨儿面前。 她计划的好好的,结果这个贱人竟然不怕鬼!!! 杨婗珊面上闪过一抹狠毒,上手就拉住温梨儿身上的被子,准备将人捂死。 可她才将被子盖到温梨儿的脸上。 下一瞬,一股大力猛地将她甩了出去。 她正要痛呼出声,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动作极快的将人拖出了大殿之中。 晏时叙此时只着一身里衣,脚下没有穿鞋。 他立在床边,垂头看着床上的女人。 温梨儿似乎是热着了,她将脸上的被子扒拉到了脖子的位置。 咂了咂嘴,依旧睡得香甜。 晏时叙抿了抿唇,垂于身侧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而他的里衣,能看到几片明显的湿痕。 就在刚刚,他几乎是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飞驰而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施展轻功过来的一路,心中有多担忧和害怕。 他害怕她和孩子…… 或许是他的情绪太过浓烈,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当看到床边立着的太子时,温梨儿再次愣住。 咦? “殿下,妾身刚刚梦到了一只恶鬼,现在又梦到了你,是你将恶鬼打跑了吗?” 立在床边的宴时叙一愣,原来她已经看到恶鬼了。 他躺到了她的身旁,将人揽入怀中。 “梦到了恶鬼,梨儿不害怕?” 温梨儿大概是还没睡醒,她将脑袋埋进晏时叙的怀里,拱了拱。 “妾身才不怕呢,妾身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恶鬼肯定是跑错了,才会跑进了妾身的梦里。” 说完,她一手抓住晏时叙的衣襟,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睡得依旧香甜。 晏时叙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再抬头看着殿门的方向,眸色瞬间化为了一道冰冷的利刃。 …… 月色渐明。 瑶华殿西殿。 紫袖和紫心正交头接耳,脸上满是惊惶之色。 “昨夜你看到了吗?杨奉仪如同一条死鱼般,被张卫尉带着的几个卫率拖了出去。” 紫心连连点头:“当然看到了,嘴里还堵了一块破布,整个人血淋淋的,看着渗人得很。” 两人听到寝殿里传来主子起床的声音,忙打了热水进去伺候。 林芙佳疑惑:“你们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 紫袖和紫心同时看向邱嬷嬷。 那意思是在问,要不要和主人说。 昨夜一出事,西殿的人就都被门口值守的六福喊醒了,除了林芙佳。 邱嬷嬷还特意去看了。 杨奉仪被堵住嘴,足足打了五十大板。 一板没少,人直接被打没了。 她还清楚记得,杨奉仪死前,眼中的不甘和惊恐。 身体被打的血肉模糊,一个惨字了得。 正殿的奴仆倒是都活下来了,听说是翠罗和翠玉那两个丫头救的。 倒也是功德一件。 死了一个奉仪,主子最后肯定会知道的。 邱嬷嬷也没犹豫,便同林芙佳将昨夜的事情说了。 林芙佳听完,沉默了很久。 心中有些戚戚然。 想当初,刚进东宫时。 三个奉仪,就她的身世最差。 杨婗珊是世家大族的嫡女,她的父亲和叔伯,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权臣。 温姐姐是四品官之女,虽然是一个刚晋升的寒门子弟。 但官职也比她父亲高。 杨婗珊最看不起的便是她。 有事没事就嘲讽她几句,骂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她是很生气的,大家进宫选秀,一开始都只是秀女。 最后她们仨被皇后赐进了东宫,都是奉仪。 不论家世好坏,都在一条水平线上,凭什么看不起她! 但为了不给家里人惹麻烦,她忍气吞声,尽量避开杨婗珊,不和她正面冲突。 她一直觉得,杨婗珊这个人性子太差了,被家人宠得无法无天,还不清现实。 这样性子的人,即使有娘家做后盾,在宫里也是走不远的。 毕竟,这天下还是皇家的天下。 只是没想到,人这么快就没了。 …… 第104章 瑶华殿,东殿内。 温梨儿醒来时,晏时叙已经离开。 她摸了摸自己旁侧的位置,冰冷一片。 她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昨儿睡得正香的时候,殿下过来了呢? 还抱了自己一晚。 但很快,她又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殿下明明用了晚膳后就离开了的。 洗漱完用早膳时,她左右看了看,有些诧异。 “青竹,青梅人呢?怎么没看到她?” 问完,她又注意到,还少了一个百合。 “她和百合去哪里了?” 见主子问话,青竹袖下的手掌微微紧了紧。 再抬头时,她的神色看不出丝毫的异常来。 “回主子,百合的年岁已经到了,昨日一批宫人被放出宫,百合就在其中。” 温梨儿闻言,双眸微睁,有些懵圈。 “百合不是才二十四岁吗?还有一年啊?” 青竹坚定摇头:“不,主子记错了,百合今年二十五。” 见青竹如此肯定,温梨儿一时也以为,自己可能真的是记错了。 她微微有些失落,又隐隐感觉不太对劲。 “百合离开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呢?她好歹也伺候了我大半年,我总得赏她一笔嫁妆银子才对。” 而且,东殿里的几个宫女,就百合会下棋。 温梨儿平日里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拉着百合来上几局。 现在人突然被放出宫,她心里头很是不舍。 青竹早已经想好了说辞。 她垂下脑袋,轻声道:“主子您放心,嬷嬷从您的金龟里拿了银子赏她了。百合走前很舍不得主子,但又担心惹主子伤心,便没来同您拜别。” 温梨儿闻言,心头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闷闷问道:“那青梅呢?青梅才二十,我记得很清楚!” 青竹喉间微哽,禀道:“青梅昨夜毛手毛脚的,打碎了主子最喜欢的那个纸槌瓶,嬷嬷罚她跪了一宿,伤了膝盖,可能要个三五天才能好全。” 温梨儿闻言,不赞同的看向秦嬷嬷。 “嬷嬷,青梅定然是不小心的,你让她跪上一宿,罚的也太重了些。” 秦嬷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略微有些尴尬。 “主子,青梅之前就打碎了一只您喜欢的青花瓷盏,你已经饶过她一次了。可这才没过多久,她又将花瓶给打碎了。这性子着实太不沉稳,不罚一罚,不长记性。” 温梨儿有些沉默。 青梅那丫头平日里确实大大咧咧的,有些毛躁。 但青梅同时也是她殿里的开心果,总是时不时将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这一早上没听她在一旁叽叽喳喳,倒是有些不习惯。 但嬷嬷做的也对,虽说只是打碎一只茶盏一个花瓶。 但要是那碎片伤了人呢? 更严重些,要是一不小心,伤了殿下呢? 到那时候,就不是只跪一宿了。 温梨儿转头吩咐青竹:“你将之前剩下的那瓶化淤膏给青梅送过去,再去太医院给她开两副去寒药。这天寒地冻的,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青竹福身:“是,奴婢这就去。” …… 寝殿后头的几间矮房,就是秦嬷嬷和青梅青竹几个宫女的屋舍。 除了嬷嬷,宫女都是两人一间。 青竹端着一碗深褐色的汤药推门而入。 此时,青梅静静俯趴在床榻上,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无比。 听到声响,她猛地惊醒。 但见到是青竹,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青竹上前,将汤药置于床侧边的柜子上。 下一瞬,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青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嗓音干哑的厉害。 “青竹,我能不吃吗?” “自然不能。” 青竹不赞同的看着她。 “伤得这般重,不喝药哪里能好?今早主子都问起了你,你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不去伺候吧?” 青梅闻言,不由有些紧张。 “那后面呢?你们怎么回的?主子难道已经知道昨夜的事情了?” 青竹摇头,将自己同秦嬷嬷编好的说辞又同青梅讲了一遍。 “你记着,别说岔了。也要尽快好起来,不然主子肯定得怀疑。” 青梅重重点头。 就见她右臂用力撑在床榻上,左手端起床边柜子上的汤药。 都不用青竹喂,自己闭着眼睛一口饮下。 看她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当这是一碗毒药勒。 这喝药的动作太大,一下扯到了自己受伤的屁股,青梅痛得龇牙咧嘴。 其实,她的伤也不算太严重,就挨了十板子而已。 比起直接被打死的杨奉仪和百合,她算是祖坟冒了青烟。 想到百合,青梅眼眶一红,有些难受。 相处大半年了,感情还是有的。 原本好好的一个小姐妹,突然就没了,她心里多少有些惶恐和难受。 见着她发红的眼眶,青竹心里也不好受。 本来,青梅也是要保不住的。 毕竟,昨夜值守的人,是青梅和百合一起。 结果她们一个没守在主子身旁,一个在小榻上呼呼大睡,差点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还是秦嬷嬷上前同殿下说了情。 道主子一进宫,青梅便一直贴身伺候。 要是青梅不在了,主子定会伤心难过。 如此,青梅的杖刑才减到了十杖。 而百合呼呼大睡时,被殿下撞了个正着,还是打了三十杖。 百合被抬回屋时,其实还有一口气的。 但一个宫女,根本没有太医愿意过来为她诊治。 等青竹去太医院求了药来。 百合最终没有熬过去。 青竹匆匆转身,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泪意。 她道:“你安心养病,等你好了再去主子跟前请罪,我就先去前殿了。” 青梅点头:“好。” …… 第105章 扶摇殿。 此时,庄嬷嬷也在同太子妃禀昨夜瑶华殿之事。 “杨奉仪被打了五十大板,整个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就这样没了。” 谢甄容端着一盏茶。 原是要送嘴里的,听完庄嬷嬷所说的,她气得心口疼,哪里还顾得上喝茶。 ‘砰’的一声。 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置于茶几上,杯底与几面发出沉闷的碰撞。 殿内一众宫女内侍忙垂下脑袋,噤若寒蝉。 谢甄容真的是恼怒极了。 这种事情,原该她来处置才对。 结果殿下直接越过她,将人处置了不算,还将人给打死了! “奶娘,你说殿下怎的就越来越糊涂了呢?为了一个无甚根基的四品官之女,他直接开罪了杨家,他脑子是进水了吗?!” 庄嬷嬷脸色一惊,匆匆看向殿门外。 见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的小祖宗哎,您怎么的记吃不记打?要是殿下听到,又该恼你了。” “本宫就是气得慌,那可是杨家的女儿啊,他说打死就打死了!这要如何和杨家交代?又要如何同太后皇上交代?” 想当初,杨婗珊刚进东宫时。 太后为了帮东宫拉拢杨家,是属意杨婗珊做太子侧妃的。 结果殿下自己拒绝了。 说慢慢晋升也无妨。 结果这个慢是真的慢,两年了,杨婗珊还在一个奉仪的位置上。 对于这一点,谢甄容是开心的。 毕竟杨婗珊的家世在那,算是和她不相上下。 也因为杨婗珊的家世,且为了帮太子拉拢杨家人。 这两年来,谢甄容强行忍耐着杨婗珊上蹿下跳,对她各种不敬。 结果,太子自个不把拉拢杨家当回事! 谢甄容瞬间就感觉自己这两年的忍耐像是笑话一般。 庄嬷嬷劝道:“太子妃,殿下心中自有决断,您可不能为了这事去同太子吵。” 谢甄容冷笑:“我哪里敢同他吵?他为了一个女人昏了头,不惜砍断了同杨家维持的平衡。本宫倒要看看,这次他要如何收场!” 庄嬷嬷叹气,太子妃这是又轴上了。 她不由想到了国公夫人。 夫人这一辈子,忙活着和国公府的一堆妾室斗智斗勇。 不止蹉跎了自己一生,也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好好教育过一双儿女。 有道是上行下效,国公夫人的性子和行事,让太子妃在一旁学了个十成十。 人啊,性子执拗上了,九头牛都拉不回。 庄嬷嬷有些无力,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国公夫人的一生。 但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她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太子妃,殿下还是在意同您的夫妻情分的,他昨夜之所以越过您处置了杨奉仪,大概是恼你治理内院不严。您现在需要有所表示,让殿下看到您这个主母做的尽心尽力才对。” 谢甄容闻言,深呼吸了一口气,忙带人去了毓庆殿。 此时,晏时叙正听张司成禀昨夜瑶华殿之事。 “殿下,还有两处疑点。” “说。” “一名叫翠玉的宫女试图去东殿阻止杨奉仪的行动,可她还没跑到东殿,便被人打晕了过去。直到您过去制服了杨奉仪,她才醒了过来。” 晏时叙拧起了眉。 这便说明,此次还有人想借杨婗珊的手害温梨儿。 不,应该说是要害他的孩子。 他问:“杨婗珊的夜行衣和恶鬼面具哪里来的?” 张司成摇头:“并未查到,属下派人一一拷问过,杨奉仪最近很喜欢支开伺候自己的宫人,自己一个人独处,没人知道那衣物和面具是谁给她的。” 如此便说明,昨夜打晕翠玉的那人,极有可能就是给杨婗珊恶鬼面具和衣物之人。 晏时叙凝眉思考片刻道:“再去查查杨婗珊之前同关雎宫和凌云宫有没有来往。” 誉王一家回宫过年,便是住在凌云宫。 “是。”张司成抱拳退下。 而就在这时,永泰进来禀。 “殿下,太子妃来了。” 晏时叙点头:“让人进来。” 谢甄容一进来便道:“妾身今早一醒来就听说了瑶华殿之事,殿下,温奉仪和孩子无事吧?” 晏时叙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好一会才道:“无事。” 他说完,殿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两人都未继续说话,一股莫名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谢甄容脸色逐渐难看。 难不成,现在他们夫妻之间的话题,就只有一个温梨儿了不成? 她扯了扯嘴角,关心道:“殿下身上的伤,可好全了?妾身着人去请何院判过来,再为殿下看看吧。” 晏时叙摇头:“孤已经无事,太子妃不用担心。” 说完,空气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谢甄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道明了自己今日的来意。 “殿下,温奉仪毕竟没事,昨儿您真的没必要打死杨奉仪的。这杨家人要是转头投入了杨贵妃的阵营,这对殿下来说,无疑是将一把好刀亲手递到了别人手中。” 晏时叙一张脸瞬间就冷下来了。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谢甄容。 “依太子妃的意思是,温奉仪和孩子只要没出事,就没必要惩罚试图伤害他们的人?” “不……不是,妾身的意思是,罚是要罚的,可没必要将人打死。” 晏时叙轻嗤。 “太子妃,你要明白,孤是太子,是这大晏未来的天子。不论杨家人的权势有多大,都大不过孤。” 谢甄容抿了抿唇,坚持自己的想法。 “可殿下需要杨家人支持,太子之位才会更稳固。现在杨婗珊一死,杨家人定然会怨恨殿下。” 晏时叙驳回:“杨婗珊因嫉妒就敢害孤的奉仪和孩子,那下一次因其他的就敢害孤。他们杨家人要是敢为了此事投入杨贵妃的阵营,下次就敢为其他一些他们不满意之事造反!一味地迎合放纵,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太子妃,你可明白了?” 在谢甄容怔怔看着他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晏时叙又道:“昨夜之事,孤不想看到还有下一次。” 谢甄容有些待不下去了。 她福身道:“殿下放心,妾身以后定会严加看管其他几个奉仪,让他们不得靠近温奉仪的宫殿。” 晏时叙点头。 谢甄容走出毓庆殿后,在院子里立了很久。 彩霞轻轻提醒了她一句,谢甄容这才回神。 回扶摇殿的路上,谢甄容的神色还是有些恍惚。 此时此刻,她心中在害怕。 她能明显感觉到,殿下同自己,好像已经越行越远了。 以前殿下不是这样的。 即使有时候恼了她,依旧耐着性子包容她,体谅她。 现在,为什么就不可以了呢? …… 第106章 关于杨婗珊死了的事情,温梨儿一直不知道。 五日后,青梅终于是可以下床了。 她回到温梨儿跟前伺候,只是走路的姿势还略微有些别扭。 见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青梅,温梨儿担心她好不容易好了些的膝盖又伤着了。 “青梅,你快起来,膝盖上的伤都还没好全,你跪在做甚?” 说着,她看向青竹。 青竹会意,上前将青梅扶了起来。 温梨儿问了几句青梅膝盖的情况。 确定她没什么大碍了这才道:“秦嬷嬷平日里虽然严厉了些,但她体罚你,也是希望你能小心些,下次别再犯错。你可不能因为此事,与她生了芥蒂。” 青梅眼眶微红,重重点头。 “主子,青梅知道,定不会怪罪嬷嬷的。” 要不是有秦嬷嬷为她求情,她说不定也已经不在了。 她感激秦嬷嬷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怪她。 温梨儿微笑着点头,又安抚了她几句。 “年关到了,我们殿里也要好好布置喜庆些,欢欢喜喜过大年。青梅青竹,布置大殿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青竹青梅忙福身应是。 温梨儿又看向了一旁的秦嬷嬷。 她还没问,秦嬷嬷便回道:“主子放心,东殿里伺候的宫人都做了新衣裳和鞋子,老奴还找人融了银锭,刻了吉祥如意四个大字。除岁那日,便可以赏下去了。” 温梨儿点头。 秦嬷嬷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 除岁这日。 宫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若是按以往的惯例,除岁夜,几个奉仪也会摆上一桌席面。 用完后,等待大年初一,几个奉仪先去给太子妃请安。 然后再随太子和太子妃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拜个年。 等拜完年,她们几个奉仪就自己回来。 至于太子和太子妃,则会留在慈宁宫,同太后、皇上、皇后、皇子公主一起用团圆饭。 再过一个月,温梨儿就要生了。 外头冰天雪地的,天气又冷。 她一个大肚子孕妇,自然可以继续行使特权。 她没去给太后和皇后拜年,慈宁宫和凤翔宫却都遣宫女送来了赏赐。 毓庆殿送来的赏赐尤为多,在一堆金银珠宝下头,还压着一封信。 太子说,初二晚上会过来看她和孩子。 温梨儿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除岁夜有宫宴,还有祭祀活动,太子今夜自然不可能过来看她。 而明日又是大年初一,太子留在太子妃那里才算合规矩。 温梨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平安结。 平安结最中心的位置,穿插着一枚通体雪白的梨形玉佩。 这是她送给太子的新年礼物。 而这块玉佩,是她及笄那年,兄长送她的礼物。 她现在倒是有很多玉佩和其他值钱的东西。 但那些本就是宫里的东西,与这枚玉佩的意义不一样。 温梨儿轻轻摩擦着玉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眼中的笑意更浓烈了几分。 等到晚膳时。 太子妃授意,一桌席面摆在了温梨儿的东殿。 之所以摆在温梨儿这里,主要是考虑到她现在行动不方便。 而这桌席面,晚年该是东宫大膳房来准备。 但温梨儿这边有李御厨在,且他已经熟悉了温梨儿在吃食上的各种喜好和忌口。 所以,李御厨主动请缨,去大厨房领了些食材回来,自己准备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西殿的林芙佳来了,熙月殿的文婉琴和冯莹莹也来了。 四个奉仪坐在一起,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温梨儿和林芙佳倒是还好,两人早已经熟悉了彼此。 但是文婉琴,几乎不怎么与温梨儿接触。 有可能是因为温梨儿现在怀着身子,所以她才特意远避着,从不上门招惹。 倒是冯莹莹,登过几次温梨儿这里,总是说一些酸溜溜的话。 大概意思就是她现在已经怀了孩子,再独自霸占着太子就过分了些。 但温梨儿大多时候是不见她的。 就算见了,温梨儿也很快会以各种理由送客。 所以,她其实同冯莹莹也不太熟。 等席面都要开始了,杨婗珊还未来。 温梨儿只当她不愿意同她们几个奉仪一起用膳。 毕竟就在去年,还只有她、林芙佳、杨婗珊三个奉仪时,杨婗珊也就出来露了个面,然后回了自己的寝殿。 倒是她和林芙佳,因为贪杯,喝了整整一壶果酒。 林芙佳还醉得一塌糊涂。 想到往事,温梨儿眼中闪过一抹恍惚。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眨眼间,又过一年了。 林芙佳应也是想到了这两年在宫中的种种,有些感慨。 四人举杯相碰。 除了温梨儿的杯中是水外,其他三位奉仪的杯子里都是酒。 冯莹莹抿了一口清甜的果酒,脸上满是惋惜。 “可惜杨姐姐不在了,不然就能同我们齐齐整整的在一起吃顿年夜饭了。” 她话落,林芙佳蹙起了眉头。 她对面的文婉琴面色丝毫不变的抿了一口汤。 温梨儿疑惑:“不在了?杨奉仪去了何处?” 冯莹莹眼眸微睁,一脸诧异的模样。 “温姐姐竟然不知吗?杨姐姐已经死了啊。” 说完,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眸中满是歉意。 “看我,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说这些做甚?快用膳……用膳。” 此时,温梨儿眼眸中,满是震惊。 杨婗珊……死了?!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秦嬷嬷,用眼神问她: 是什么时候死的啊? 为什么她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突然得知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离开了,她心中还是有些怔颤。 秦嬷嬷的脸也有些难看。 本来,她是想劝自家主子不要出来露面的。 但想想今日毕竟是除岁。 且太子妃安排将席位开在温梨儿这里。 她作为东殿的主人,不出来露个面,总归说不过去。 所以,秦嬷嬷还是扶着自家主子来到了这宴席上。 因有其他几位奉仪在,她全神贯注的提防着,就担心有人搞幺蛾子。 没想到,真的被她猜中了。 这冯奉仪,明显就是知道自家主子不知道杨婗珊死亡之事,在这故意提的。 就在她准备找个什么理由蒙混带过去时,冯莹莹又开了口。 “温姐姐两耳不闻窗外事,羡煞我也。你不知道,杨姐姐的死状有……”多惨。 她一句话未说完,便被另一道女声打断。 “冯奉仪,这李御厨的手艺确实是极好的。” “你尝一下这道红烧鱼,肉质鲜美,刺又少。” 说完,林芙佳看向自己身后的紫袖,吩咐她给冯奉仪布菜。 紫袖忙上前,为冯莹莹夹了好大一块鱼肉。 冯莹莹嘴角一抽。 她不吃鱼! 林芙佳又道了其他的菜,让紫袖为冯莹莹夹了满满一碗。 那意思很明显,要用吃饭来堵住冯莹莹的嘴。 第107章 因为有林芙佳时不时在一旁截话,冯莹莹没能将杨婗珊的惨状说出来。 她有些恼火的瞪了林芙佳一眼。 一个进东宫两年都没得太子宠幸的女人,竟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同一个得宠的女人装姐妹情深? 蠢货! 冯莹莹好像完全忘了,自己进东宫快一年,也从未被太子宠幸过来着…… 这次,杨婗珊为何会死,消息被压得死死的,她的人根本就查不出来。 但冯莹莹自己猜测,肯定与温梨儿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毕竟,能让殿下直接将杨家女打杀掉的事情。 除了子嗣,她想不到其他。 且听说死的极其惨烈,身体血肉模糊,瞳孔爆出,面容扭曲,脸色青白如厉鬼。 这样的惨状,温梨儿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女人当东宫是她家的温室不成? 她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青菜,思绪都不在吃食上面,哪里能尝出李御厨的厨艺好还是不好。 她对面的文婉琴就如同一抹空气般,完全无视在场另外三个奉仪表情各异的脸。 她平静而优雅的用着自己身前的食物,举手投足间,就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挑不出任何差错来。 就连温梨儿,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之前,东宫多了两个奉仪时,青梅便去将两人的身份打听清楚了。 国子监司业文渊海之女。 温梨儿对文渊海不算陌生,因为当年父亲为了把哥哥弄进国子监,花费了不少心思。 文渊海是当世有名的大儒,门生遍布全大晏州府郡县。 有如此一位有名气的父亲,且自身长得也极美,加上这浑身上下的书卷气息。 文婉琴当初被选进宫成为皇帝的妃子倒也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皇帝为何又将人舍了,赐来了这东宫。 似乎察觉到了温梨儿的视线,文婉琴抬头,朝温梨儿温婉一笑。 温梨儿一愣,也朝她露出一个笑脸来。 等用完了膳,林芙佳、文婉琴、冯莹莹三人,一同告辞离开。 温梨儿想到冯莹莹离开时看向自己的幽幽目光,疑惑的询问秦嬷嬷。 “嬷嬷,杨奉仪怎的突然就走了?可是突发了什么旧疾?” 秦嬷嬷见已经瞒不住,便如实说了。 只是,隐去了其中一部分。 她道:“杨奉仪惹怒了殿下,殿下命人打了她板子。她自个没有熬住,就去了。” 温梨儿诧异的瞪大了眸子。 殿下给她的感觉,不像是无故打人板子的上位者。 这只能说明,杨婗珊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让殿下动了极大的怒火。 “嬷嬷可知发生了何事?” 秦嬷嬷摇头:“老奴不知,杨奉仪的死因,除了伺候她的几个宫人,应该就只有太子和太子妃知道。殿下已经下令,所有人不得胡乱传此事。不然,严惩不贷。” 温梨儿闻言,点了点头。 她看了秦嬷嬷一眼,又看向下首立着的几个宫女,吩咐道: “既然殿下压下了此事,那我们东殿的人都要切记,不许去打听,知道吗?” 几个宫女齐齐应声:“是。” 温梨儿又让秦嬷嬷去嘱咐了万安万全几句,便让几个宫女都去做自己的事情。 杨婗珊的死,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需要关心的,是自己要如何活得更久些。 杨婗珊那性子,早就将太子妃得罪了一百八十回,现在又得罪了太子散命,好像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只是可惜了一条年纪轻轻的生命。 温梨儿心中感慨了一番,便让青竹拿了一本游记过来,轻柔的为肚子里的孩子读着。 午膳前,万安进来禀:“主子,扶摇殿的落霞来了。” 温梨儿闻言,让他将人放进来。 落霞朝温梨儿笑盈盈的福了一礼。 “温奉仪,太子妃考虑到您很快就要生产了,而这东殿着实小了些。便让奴婢来通知您,换到瑶华殿正殿去。” 温梨儿身体微僵。 搬到正殿去原该是好事。 可…… 那正殿之前住的是杨婗珊,且刚去世。 虽她不信这世上有鬼魂一说,但想想还是浑身不舒服。 可这是太子妃为了她和孩子着想才下的令,温梨儿要是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她扯出一抹笑来,看向前头立着的落霞。 “难为太子妃时常想着我和孩子,还请落霞姑娘回去后,替我谢过太子妃的好意。” 落霞脸上依旧是满脸笑。 “温奉仪请放心,奴婢定会将您的感谢传达给太子妃。太子妃还说,您可以提前派人过去收拾收拾,要是缺了什么,就派人去扶摇殿说一声,太子妃自会安排人,给你添齐。” 温梨儿点头应下,落霞这才转身离开。 秦嬷嬷和青竹青梅见人走了,都有些忍不住心中的火气。 青梅气怒道:“奴婢觉得,太子妃就是故意的!先是将除岁宴席设在主子这里,等冯奉仪同主子您说了杨奉仪身死的事情后,又安排主子您住过去,这不是膈应人吗?!” 她话落,秦嬷嬷的视线猛地射向她,斥道:“才刚被罚了,又忘记什么叫规矩了?在宫中妄议太子妃,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你十条命都不够罚的!” 青梅忙捂住自己的嘴,有些担忧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好在,只有茉莉和丁香守在殿门外,没有其他人。 其实,秦嬷嬷此时也已经恼了太子妃。 但她担心自家主子多想或是害怕,从而影响肚子里的小主子。 秦嬷嬷硬扯出一抹笑容来,安慰道: “主子别担心,那杨奉仪也不是死在殿内的。且正殿比东殿大上很多呢,等小主子出生后,现在这点地方也不太够。” 温梨儿看着她脸上僵硬的笑,叹了口气。 难为嬷嬷自己都要气死了,还来安慰她。 她点了点头,笑道:“搬就搬吧,我其实还真的不怕这些东西,就是心里微微有些别扭而已。” 秦嬷嬷见她确实不像害怕的模样,提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 第108章 另一边。 落霞刚走回扶摇殿门口,就碰到庄嬷嬷带着彩霞从另一头回来。 彩霞手中捧着太子妃新做的宫装,这是刚从东宫内坊回来。 她忙上前,朝庄嬷嬷福了一礼。 庄嬷嬷疑惑:“你不在殿里伺候太子妃,跑出去做甚?” 落霞想也不想就回道:“太子妃让奴婢去瑶华殿同温奉仪传了个话。” “什么话?” “太子妃说温奉仪现在住的地方太小了,要给她换一个大些的地方。” 庄嬷嬷闻言,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欣慰。 不枉她一直以来的劝导,太子妃终于是开窍了。 结果,就在她要踏入扶摇殿的正门时,就听到了落霞的下一句话。 “杨奉仪死了,瑶华殿正殿刚好就空出来了,太子妃让温奉仪搬过去。” 庄嬷嬷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直接摔扑在地。 彩霞本来想扶人,但她手中抱着太子妃的宫装,她哪里敢弄脏。 好在落霞眼疾手快,在庄嬷嬷即将被门槛绊倒时…… 她匆匆上前将人扶住。 落霞其实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庄嬷嬷,您没事吧?” 庄嬷嬷可是太子妃的奶娘,在太子妃面前最得脸。 要是她老人家在她们面前摔出个毛病,她们准得挨一顿罚。 庄嬷嬷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了些青色丝线。 她此时已经顾不得回复落霞,直接将篮子往她怀里一塞,拔腿就往扶摇殿里头跑。 她心里那个急啊。 太子妃怎就能想出这种昏招呢?! 庄嬷嬷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后,冲进了大殿之中。 谢甄容第一次见她这般着急的模样,有些诧异。 “奶娘,发生什么事了?” 庄嬷嬷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些。 “太子妃,您不能让温奉仪住进瑶华殿正殿啊。” 谢甄容蹙眉:“奶娘此话何意?” 庄嬷嬷道:“那是杨奉仪曾住过的地方,人刚死,你便把温奉仪安排进去,着实不妥。” 谢甄容不满:“奶娘,有什么不妥的?皇宫里,死过人的宫殿不知凡几。别人都能住得,偏偏她温梨儿就住不得了?” “太子妃,不是这个理。太子有多在意温奉仪肚里的这个孩子,您也是知道的啊,容不得一点闪失。” 谢甄容抿着唇没说话。 在意又怎样?又不是她的孩子。 她今日又碰到了杨贵妃,那女人嚣张的在太后和皇后面前炫耀。 炫耀那个糊涂皇帝又给她娘家一位兄长升了官。 看着无动于衷的母后,谢甄容当时都恨不得冲上前给杨贵妃一巴掌。 一个妾室,得宠还有子,就会成为第二个杨贵妃。 她可不想有朝一日同皇后落得一个下场。 庄嬷嬷还在一旁劝:“要是温奉仪住进去后害怕,一不小心伤了孩子,或是发生一些更严重的事情,太子怕是会对您寒了心。” 谢甄容的眸光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那孩子生下来,不抱到本宫身边养,就会成为一大隐患!即使太子怨恨本宫,对本宫寒心,本宫也要解决掉那个孩子!” 庄嬷嬷眸子瞬间瞪大。 她快速看了眼门口,又给彩霞和落霞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忙低下脑袋,去门口守着。 庄嬷嬷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有杨奉仪害孩子的前车之鉴在,您出手并不是明智之举。” “杨奉仪背后有整个杨家,太子都直接将人给打杀了。” “您与太子已经做了四年夫妻,难道还不了解他吗?” “即便您是太子妃,要是做出残害皇嗣之事来,就算殿下不直接打杀您,也绝对会废了您的。” 谢甄容不可置信的瞪着庄嬷嬷,眼中满是怒意。 “你!说!什!么!再给本宫说一遍!” 殿门口守着的彩霞和落霞对视一眼,不由缩了缩脖子。 庄嬷嬷不愧是庄嬷嬷,可真敢说啊。 其实,庄嬷嬷的后背也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但现在已经开了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太子妃,太子厌恶妻妾相争,更加容不了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您确定自己能承受,殿下与您彻底离心的后果吗?” 谢甄容的瞳孔骤然紧缩。 两年前,也有一个人和她说过类似的话,那人是太子。 ——甄容,如若孤纳了妾,往后或许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变数,还可能会导致我们夫妻离心,你确定自己能承受那样的后果吗?—— ——殿下,妾身两年无所出,如若不为殿下纳妾,妾身便成了众矢之的,还请殿下纳妾延绵子嗣。妾身相信,殿下定不会干出宠妾灭妻之事—— 庄嬷嬷在一旁继续苦口婆心的劝: “后院的女人一多,为了争宠,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殿下两年前的话,便是担心他纳了妾后,您也会成为那些为了争宠而不择手段的女人之一。所以他才会事先敲打你,不希望你变成他所厌恶的模样。太子妃,您还不明白吗?” 谢甄容的身子不由一软,微微向后倒去。 她认真回想,自己当初执着为太子纳妾的初衷。 他见惯了后宫女人争宠的手段,厌恶乌烟瘴气的后宫环境。 即使他不爱她,也是愿意守着她一个人过的。 那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啊。 可她当时太着急太害怕了。 她生不出孩子,也担心自己太子妃的位置不稳,被休弃回家。 国公府那群贱妾生的孩子,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呐。 她怎么能如了他们的意呢? 她只要替殿下纳几个妾,等殿下有了孩子后,再将孩子抱到她身边来养。 到时,她身下有了嫡子,谁还能撼动她太子妃的地位? 可她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他不愿意将一个妾室生的孩子抱给她养。 她甚至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宠爱一个妾室。 原本,她只是一个踌躇满志,有目标有理想的女人。 她希望自己能成为全大晏最尊贵的女人,做全天下女子的典范。 现在,怎的就变成了如此反复无常,脾气暴躁的女人了呢? 为了一个小小的奉仪和她肚子里尚未确定性别的孩子,就要与太子彻底离心,值当吗? 谢甄容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思考良久,终于算是冷静了下来。 “奶娘,那你说,本宫给温奉仪安排何处殿宇比较合适?” 秦嬷嬷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这事,太子妃可以去和太子商量,按他的意思为主。” 谢甄容抿了抿唇,点头。 …… 第109章 翌日。 谢甄容收拾了一番,便带着宫人去了毓庆殿。 听到谢甄容竟然主动提出给温梨儿换一个住处,晏时叙还挺惊讶。 他之前便想着给温梨儿换一处宫殿了。 但想到她现在的位分还没升,换起来也不太合适。 便等到孩子生下来后再换。 但太子妃今日既然已经提出来了,他便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 “温奉仪住的那处偏殿确实小了些,等孩子出生后,定喜欢在院子里玩耍,那便换一个院子大些的吧,孤看琼华殿就不错。” 谢甄容面上的笑容一僵,眉心微微抽搐。 琼华殿不论大小还是位置,仅次于扶摇殿。 小小的一个奉仪住一个侧妃才能住的宫殿,她温梨儿真的是好大的本事! 等等……侧妃…… 谢甄容心头剧颤。 隐隐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不,不会的,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温梨儿的爹,就是一个刚升为四品官的农户子。 在朝中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力,门第太低,太后不可能允许,太子封温梨儿为侧妃的。 想通这一点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那便听殿下的,妾身这就派人去通知温奉仪,让她早做准备。” 晏时叙点头,想到什么,又开口道: “孤今日刚得了几盒‘顾渚紫笋’,你母亲喜欢,就差人将这茶随着年礼一并送去国公府吧。” 谢甄容见他还记得自己母亲的喜好,心头微暖。 她回扶摇殿后,便同庄嬷嬷说了此事。 庄嬷嬷便顺带又多说了几句。 “太子还是惦记着您的。所以,您无需用手段去做些什么。只要您为他打理好内院,与他多些推心置腹,殿下定然不会无故宠妾灭妻的。” 太子妃难得没有和庄嬷嬷呛,而是点了点头。 “好。” …… 瑶华殿。 秦嬷嬷都还没带人去正殿收拾。 主要是东殿的宫人都不开心去。 那边才刚死了人,凭什么让她们主子去住啊。 太子妃也没要求具体的搬家时间不是?她们想的就是能拖一天是拖一天。 此时见到落霞又来了,秦嬷嬷几个还当她是过来催促她们赶紧搬家的。 大家的面上瞬间扯不出一个笑容来。 落霞面不改色的朝上头的温梨儿福身道:“温奉仪,太子妃让奴婢来知会你,瑶华殿正殿无需再派人去整理了,太子妃让您直接搬去琼华殿。” 她话落,东殿的主仆各自愣住。 琼华殿? 太子妃怎的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 还让主子去住那么大一个宫殿? 秦嬷嬷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发现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 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询问落霞。 “这确定是太子妃的指令吗?之前不是说搬到瑶华殿正殿?” 落霞面不改色道:“瑶华殿正殿虽然也算大,但太子妃又考虑到,小主子长大些后,会喜欢满院子跑。琼华殿的院子足够大,房间也够多。既然要搬家,不如就一步到位,省得以后还要换一次麻烦。” 上首的温梨儿听到这话,眸光微微闪动。 落霞这段话可透出了几层意思,他抓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孩子会和她生活在一起!太子妃不会抱走! 得知这事,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原本,她是想探探太子的口风。 但那一次好不容易打算直接相问,太子突然被叫去慈宁宫,没来得及说。 后面又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便一直还没问。 现在看来,是不需要再问了。 温梨儿朝落霞露出一个柔和的笑脸来。 “还请落霞姑娘帮我同太子妃道谢。” “温奉仪放心,奴婢定会传达。” …… 等落霞离开后,东殿内伺候的宫人直接欢呼雀跃起来。 这反转跟做梦似的。 就在昨晚,她们还为即将搬去正殿愁眉苦脸。 结果今日,就能换去琼华殿了。 那可是仅次于扶摇殿的宫殿,且不用和其他两个奉仪住在一起,多好。 不过,一向多心的秦嬷嬷很快又担忧了起来。 太子妃的主意为何会变? 安排主子搬去那么大那么好一座宫殿,不太像是太子妃会做的事。 但现在,还没弄明白太子妃的用意,只能先顺着走下去。 晚上,晏时叙便来了温梨儿这里。 他身后的永泰还拎着几碟御膳房做的糕点。 温梨儿一样吃了一块,然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晏时叙。 晏时叙揉了揉她的脑袋,挑眉问道:“这般看着孤做甚?” 温梨儿将嘴中的糕点吞下去后,笑嘻嘻道: “殿下对妾身真好,不止赏了妾身那么多贵重之物,还让妾身搬去琼华殿,现在又送妾身糕点。” 晏时叙轻笑道:“脸皮越发厚了,谁对你好了?” “就是殿下。” 温梨儿说着,从枕头下方,摸出一个平安结来。 “殿下,这平安结是妾身送给您的新年礼物。愿殿下新岁伊始,日日吉良;愿尔祯祥,长乐未央。” 晏时叙有些诧异,没想到她还会给自己准备新年礼物。 见到平安结里的梨形玉佩,他轻咦了一声,伸手将玉佩拿过来端详。 “这玉佩竟然同你长得一模一样,倒也是别致。” 温梨儿:“……” 她确定了,殿下的眼睛不太好使。 但能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她还是很开心的。 两人用完晚膳,又下了两盘棋。 温梨儿的棋艺略有长进,但同晏时叙这位棋艺高手下起来,还是很快被秒成了渣渣。 她便弃了棋,拉着宴时叙说了很多关于孩子的事情。 直到她自己都说累了,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晏时叙将人抱到了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然后,他又拿了一本书坐在一旁看。 等她彻底入睡后,晏时叙才离开。 …… 第110章 正月初八,宜搬家。 秦嬷嬷早在前几日,便带着宫人将主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清早醒来,她便指挥着万安和万全将重一些的箱子慢慢抬去琼华殿。 那些轻一点的,便由青梅青竹几个宫女来搬。 而西殿,林芙佳已经事先知道温梨儿今日搬家之事。 大清早,用过早膳后,她便带着伺候自己的宫人过来帮忙。 多了几个人,搬家的速度瞬间快了不少。 林芙佳和温梨儿坐在一旁聊天。 她真的很舍不得温梨儿。 以前吧,日里虽然枯燥无聊了些,但至少还有一个伴。 烦闷时,过来同温姐姐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下下棋,这日子也算过得去。 可温姐姐这一搬去琼花殿,两人隔得就有些远了。 再等温姐姐的孩子生下来,位分定然是要升一升的。 那时,她们两人的身份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立在一旁的邱嬷嬷见自家主子落寂的模样,不由有几分心疼。 要说起来也是奇怪,林奉仪的样貌娇美动人,身材不错,性子也很好啊。 太子怎的就看不到呢? 只能说是同人不同命啊,她懂自家主子心中的苦。 温梨儿也看出了林芙佳的情绪很低落。 这两年,林芙佳变了很多。 刚进东宫时,她虽然老是受杨婗珊的挤兑,但性子却是她们中最为开朗的,也爱笑。 可现在,她脸上的笑已经越来越少了,人也清瘦得厉害。 温梨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林芙佳。 而且由她来说出安慰的话,总感觉有些奇怪。 良久,她只道:“林妹妹,你无聊了就去琼华殿找我。我们可以下棋的,我的棋艺真的长进了不少。” 闻言,林芙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她点头应下,便同温梨儿告辞,先带着邱嬷嬷回西殿了。 温梨儿便专心看着宫人将东西一箱箱抬着离开。 对于搬家,她其实还挺熟悉的。 在还未进东宫前,他们一家人就随爹的官职调动搬过两次家。 她出生在芈州洛河镇。 爹是镇上颇有才学的读书人,就是家里穷得叮当响。 因为祖父走得早,祖母独自带着父亲,省吃俭用供他读书。 就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娘是洛河镇最漂亮的一位姑娘,家里开了一个小酒馆,上门求娶的人家不少。 但娘就看中了爹会读书,长得好,性子好。 所以,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 好在,爹真的是个有大出息的。 在她出生那年,爹考中二甲进士,成为庶吉士,进翰林院学习三年。 那三年,娘独自带着哥哥和她生活在洛河镇,等着爹的调令。 那时她还太小,没什么记忆。 就听哥哥说,娘一个人带着他们兄妹,可辛苦了。 还有一些碎嘴的长舌妇,见不得她家好。 道爹高中进士,就不要娘和他们兄妹了。 好在,外祖母是个厉害的。 哪个敢在娘面前说这样的话,外祖母就撸着袖子上门,找那些长舌妇干架。 三年后,爹被下派到徽州缙云县做七品县令。 他们一家人自然随着爹的调令去了缙云县。 在她八岁那年,爹因为在缙云县政绩突出,擢升为从五品户部郎中。 他们一家人便又随着爹的调令,来到了京城。 两年前,也就是她进宫的那一年,爹擢升为户部侍郎。 爹升了官,娘这些年存了些钱,又考虑到兄长往后要娶亲,一家人商量着换一座大些的宅子。 第111章 可惜,她都还没来得及随爹娘兄长去看宅子,就进宫选秀了。 想到家人,温梨儿的神色一阵恍惚。 时间过得真快啊,两年的时间眨眼就过了。 而她,这两年一次也未见过爹娘和兄长,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这会,收拾出来的东西陆陆续续搬的差不多了,青竹青梅过来扶她。 温梨儿收回伤感的情绪,随着她们慢慢走去了琼华殿。 这处宫殿是真的很大呢,环境也很好。 温梨儿慢悠悠地将正殿和东西两殿都走了一圈,眼睛瞬间就亮了。 “嬷嬷,等孩子长大后,就让他住东殿怎么样?这边阳光挺好。” 秦嬷嬷赞同的点头。 “小主子住这里极好,寝殿旁侧的偏殿,可以用来做书房,南北都有窗,通风也好。” 温梨儿重重点头,又去庭院里走了一遭。 庭院以九曲白玉桥为中轴延伸,两侧对称分布着朱漆雕花游廊。 檐角飞翘的六角亭半隐于银杏树下。 青砖墁地的小径蜿蜒如篆,将庭院分割成回字格局。 西墙边植着数十株银杏,经过冬日的洗礼,银杏的枝干光秃秃的。 与东侧经冬不凋的罗汉松形成极大的反差感。 太湖石垒砌的假山缝隙间,几丛素心腊梅斜逸而出。 淡红色花蕊间还凝着水珠,恰似嵌在黛色山石上的琥珀。 温梨儿极其喜欢这处庭院,立马叫来万安和万全。 “你们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弄到几株梨树苗在庭院里种下。” 等梨树长大,孩子也长大了,多好。 因宫人事先来收拾过这里。 今日,宫人只需要将搬过来的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便也差不多了。 这边才整理好,毓庆殿的内侍便抬来了不少东西,说是太子赏赐的乔迁礼。 有一对错金螭纹酒樽,刻太子亲题“慎思明德”铭文; 有一块龙泉窑冰裂纹砚,配狼毫笔十支; 有一架四折缂丝山水屏风,题写‘庭有嘉木,室蕴清辉’; 有一件青铜连枝灯,仿东宫十二连枝灯缩小版。 再有就是漆器果盒、云纹地毡、摆件、鲜花盆栽等。 温梨儿最喜欢的,是眼前这一件青铜连枝灯。 灯以树形为主体,主杆采用分段套插结构,可分可合。 主杆分三段衔接,十字形托架向四侧延伸, 末端设透雕花叶灯盏,叶端饰桃形火焰纹,顶端有仙人骑鹿造型。 其铸造工艺极其精湛。 灯盏间缀以镂空花叶,叶脉纹理细腻,既模拟自然植物形态。 又暗含“生生不息”的哲学寓意。 每段枝干可放置多盏油灯,通过分层布局实现广域照明。 等到了晚上,把烛火点燃在上面,肯定会很好看。 秦嬷嬷脸上也满是笑意。 今日这个大喜的日子,太子特意赏了东西过来,足以证明太子对主子的宠爱。 主子越得宠,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自然就越得脸。 她指挥着万安万全将那架屏风和几件摆件都移到了合适的位置。 之前太子赏赐的那只大金龟,还是摆放在寝殿的角落里。 温梨儿躺在床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它的位置。 可惜,太子虽然送来了赏赐,但他今日并没有亲自过来。 温梨儿知道他忙碌得很,皇上虽然已经回了宫,但身子骨还是不能太过劳累。 所以,太子依旧要每日代理朝政。 他那般忙碌,还惦记着她今日搬家,温梨儿已经很满足了。 …… 第112章 京城东南隅。 云雀街,大吉巷。 巷尾倒数第三户人家。 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踏着夕阳回到了家里。 抬眼仔细打量这座宅院,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座四品京官的府邸。 宅子虽然称不上破败,但与京城其他同品官员的宅院相比,着实寒酸了些。 朱漆大门略显陈旧,一看便知已经多年未翻新。 门槛低矮无雕饰,仅悬一素木匾额,题‘温府’两字。 前院青砖墁地,无假山池塘,唯西侧植四株梨树,还开了一方菜畦。 绯色官袍下摆掠过梨树新抽的嫩枝,惊落几点残雪。 温庭宽驻足菜畦前,见那新翻的土,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 定是他晨起上衙后,夫人又领着老仆来此侍弄。 他绕过悬着苇帘的穿堂,忽听得西厢传来木梭击打声。 窗纸上映着个纤瘦身影,正将织机踩得轧轧作响。 温庭宽推门进去时带进一缕穿堂风,惊得竹篾笸箩里白茧齐齐颤动。 梁雨荷忙用素帕遮住织到半幅的梨花绫,脚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温庭宽无奈:“才挖了地,怎的又织起布来了? 梁雨荷道:"每年开春前,我都会给梨儿织上一袭襦裙。虽她现在已经嫁了人,襦裙也是要织的。先攒着,等哪天有机会见到她时,一并带过去。" 话音刚落,瞥见丈夫官袍肘部磨出的毛边。 她又道:"你这身官袍还是梨儿进宫那年织的,也该换一身新的了。库房里还有一匹红罗,正好给你也做一身。" 温庭宽摘下乌纱,置于一旁的作台上,摇头。 “你别太累了,我这身官袍再穿个两年都不成问题。” 梁雨荷停下了脚上的动作瞪他。 “我们家又不是穷得连一身官袍都做不了,你现在好歹是个四品官,也不怕被人笑话。” 温庭宽笑呵呵道:“他们笑他们的,我穿我的,管他们作甚?” 只是,梁雨荷这次态度强硬,非得给他做。 温庭宽拗不过她,只能应下。 但还是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我不急着穿,你别累着了自己。” 见着相公眼中的心疼和怜惜,梁雨荷脸一红,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做一身衣裳而已,哪里就能累着我了!” 温庭宽见自家夫人玉面含羞的模样,心头瞬间一股热浪翻滚,拉着她就要温存一番。 梁雨荷满面涨红,头顶都要冒烟了。 她一脚踩在温庭宽的官靴上,柔声哼斥:“你个老不羞!” 斥完,她赶紧逃离了西厢房。 温庭宽摸了摸鼻子,眼中满是笑意,慢悠悠的跟着走了出去。 梁雨荷径直去了书房,叫儿子出来用晚膳。 温执言听到母亲的喊声,快步出来,随父母去了膳厅。 此时,刘妈往桌上端了三菜一汤,然后同温庭宽告了自家夫人一状。 “老爷,您可一定要好好说说夫人,她今儿翻了一上午地,下午又马不停蹄去织布,没休息一会,老奴怎么都劝不住。” “刘妈!”梁雨荷在一旁跺脚,假装生气瞪她。 刘妈可太了解自家夫人是个什么脾性了,乐呵呵的跑路,去前院和自家老头子一起用晚膳了。 梁雨荷顶着两道不赞同的目光,很自觉开口:“以后不会了,我今儿就是精力有些充沛。” 结果这对父子齐齐哼了一声,根本不相信她。 两人轮番训了她一顿后,又开始不停往她碗里夹菜。 梁雨荷慢条斯理用膳,斜晲了两人一眼。 家里两只纸老虎,雷声大雨点小。 她见着儿子眼下的乌青,又瞬间心疼起来。 “阿言,你也不要太拼了,尽力就好,可别累垮了身子。” 温庭宽也附和着点头:“该学的,这些年你也都学了,不必紧张,一场会试而已,照常发挥就好。” 温执言点头:“儿子知道的,就是想着再将脑中的学识巩固一遍,心中便能多几分把握。” 温庭宽点头,没再劝他。 梁雨荷看了眼自家儿子认真的神色,想到一件事。 “相公,今儿礼部陈侍郎的夫人来过一趟,带了不少东西,我硬让她给带回去了。” 温庭宽点头:“夫人做的不错,往后少与他家来往。” “好。” 那刘侍郎与温庭宽是同僚,两人虽不在同部,但平日里也是有些来往的。 儿子到了娶亲的年纪,梁雨荷见陈家有一位待嫁的闺女,温柔贤淑,蕙质兰心。 她便寻思着想试试,看能不能成。 结果,陈夫人一口便回绝了她。 这道也没什么,各花入各眼。 儿子现在还只是一个举人,人家看不上也很正常。 只是,待宫中传出梨儿怀了孩子,太子代理朝政后,陈夫人的态度立马来了一个大转弯。 频繁登门同她联络感情不说,还有意无意重提儿女亲事。 陈夫人的态度定是代表着陈家的态度。 梁雨荷心里来气。 要是陈家依旧坚持之前的,她还会高看他们一眼,继续来往下去。 可他们这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着实让人心生反感。 梁雨荷平日里最讨厌和那些个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人相处,立马就决定以后远着点陈家。 想到女儿,梁雨荷将手中的筷子放下。 她哽咽道:“也不知道梨儿现在在宫里怎么样了,就她那软绵绵的性子,定是要被人欺负的。现在还怀着孩子,不知道有没有受罪。” 温庭宽和温执言都有些沉默。 两年前,梨儿被选进东宫后,他们一家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提心吊胆的。 生怕梨儿在宫里活不长久。 那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心思单纯的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不用说获宠了。 所以,当梨儿怀孕的消息传出宫时,最惊讶的其实是他们。 因为这与他们预计的相差甚远。 …… 第113章 梁雨荷因担心女儿,完全没有了胃口。 见她就吃了几口,温庭宽和温执言轮番哄着人多吃了半碗。 “娘,您就别担心了,梨儿看起来虽然不太聪明,但其实脑子还是有些灵光的。您看,她进宫两年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 “是啊,夫人,你就放心吧,梨儿是个好孩子,佛祖一定会保佑她的。你不是打算去寺庙给梨儿祈个福吗?记得多添一点香火钱。” 梁雨荷擦了擦眼角,点头。 “我明日就去,梨儿也快生了,不去祈个福我不放心。她的胆小向来小,生孩子肯定是会害怕的,可惜我不能进宫陪着她。” 温庭宽想到当初梁雨荷生孩子的那一幕,其实也很担心。 但嘴中还是安抚着自家夫人。 ”宫中聚集了全大晏医术最好的太医,又有嬷嬷和宫女陪着,梨儿不会害怕的。且那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太后皇后也不会允许那个孩子有事的,放心吧。“ 梁雨荷点头。 膳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不论他们如何担心,都不可能进宫见梨儿。 除非…… 梨儿有本事坐上侧妃的位置。 皇宫,慈宁宫。 ”咔……“ ”咔……“ ”咔……“ 瓜子连续剥开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就见皇后的眼前,已经堆了两座小山。 一座置于白色碟子中的瓜子仁,一座瓜子壳。 那瓜子仁一颗颗完整饱满,找不到任何一颗破碎的。 可见皇后剥瓜子的技术有多纯熟。 太后揉着眉心看着她,脑门突突的跳。 她斥道:“你给哀家回你的凤翔宫,在这里吵得哀家脑袋疼。“ 皇后闻言,终于是停下了手中剥瓜子的动作。 她将那叠瓜子仁移到了太后面前。 “姑母,我特意给您剥的,您慢慢享用。” 太后睨了她好一会,嗤笑一声。 “说吧,何事?” 皇后抿了抿唇,小心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总算是说了剥这碗瓜子的目的。 “姑母,您还在为了上回太子放过杨贵妃的事情生气呢?他前几日过来给您拜年,您都不爱搭理他。” 太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皇后每日表现得冷心冷情的,对太子也是爱搭不理。 现在竟然关心起太子来了,这着实让太后心中生出几丝欣慰。 她看向皇后,突然问:“你倒是说说,他在皇上的压迫下,那般没有骨气的选择不再追究杨贵妃,做的对不对?” 皇后想了想,如实道:“他没有办法,就算那天他坚持要追究杨贵妃的罪责,皇帝定然也是不会应允的。到时候,他们父子之间,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会更加恶劣。” 皇后说到这停顿了好一会,又道:“不过太子也有一点做的不对,姑母为了他操心劳力,他屈服于皇帝的威压前,也该考虑一下姑母的感受才对。” “考虑哀家?”太后冷哼。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为何要考虑哀家的感受?不考虑才是对的。” 皇后有些懵:“那姑母您老人家为何要生气?” 太后见她蹙眉沉思的模样,忍不住斥道:“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你是干什么吃的!” 皇后嘴角一抽,乖乖挨训。 太后见她不敢反驳,冷哼一声。 “皇上因为叙儿代理朝政之事颇有不满,现在,叙儿为了杨贵妃,忤逆了哀家的意思,从而被哀家冷落。依皇上的性子,多少会有一点补偿叙儿之心。既然如此,哀家演演戏又何妨?” 如此,便是皇帝想为杨贵妃偿还人情了。 皇后不再说话,告辞离开。 太后看着她孤傲的背影,无奈的揉着眉心。 真的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 东宫,毓庆殿。 晏时叙正埋头在一堆奏疏中,奋笔疾书。 张司成匆匆进来。 晏时叙抬眸看他。 “何事?” 张司成回道:“殿下,在京城发现了西虞国奸细。” 晏时叙蹙眉:“多少人?” “十余人。” 晏时叙点头:“你带一批人暗中追踪,无需打草惊蛇,发现他们据点后再动手抓人。” 张司成有些犹豫:“殿下,还是派左青去如何?您今日要同罗将军和苏将军去狩猎,属下需时刻保护您的安全。” 晏时叙摇头:“孤还有一件重要之事安排左青去做,此事你去。” 见殿下坚持,张司成只能点头应下。 要退出书房时,张司成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殿下,今日太医院为皇上进献了一粒药,属下发现有些异常。” “有何异常?” “时辰不对,往常,太医院一般是晚膳后进药,而这一次是午时。” 晏时叙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属下着人去探查了一番,是皇上不满何院判开制的药丸药效太慢,一位姓廖的太医毛遂自荐,进献了成效药。皇上服用过后,觉得不错,便定下往后由廖太医来负责他的药物。” 晏时叙蹙眉。 父皇这病,是日积月累而成,想要治好,不可能一蹴而就。 最保守的治疗方法就算是慢慢调理,归本溯源。 但依父皇的性子,别人劝是劝不住的,便只能随他自己折腾了。 等张司成离开,晏时叙最后一本奏疏批完起身。 还没走出毓庆殿,永泰来禀:“殿下,三皇子过来了。” 晏时叙只能又移步去了正殿。 当见到黑了几个度的晏时城,晏时叙诧异。 “三皇弟,几日未见,你怎的黑成了这样?“ ”皇兄,我这是练骑射时晒的。“ 晏时叙笑道:”这样看上去,倒是硬朗了几分。“ 晏时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好一会,才想起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 他朝后头招了招手,不远处两个内侍上前,将手中捧着的梨木盒呈上。 第114章 晏时叙的视线扫过两个盒子,疑惑:“这是何物?” 晏时城卖起了关子:“皇兄自己打开看看。” 晏时叙随手打开左手边的盒子,见到里头的东西,眉头微挑。 “前朝书法大家王公权的孤本?” 晏时城点头:“我知皇兄喜欢,特意寻来的。” 说着,他又让晏时叙去开另一个梨木盒。 里头静静躺着一块墨,墨质地细腻、光泽黑润、香气浓郁。 这是一块被誉为“墨中极品”的徽墨,因经久不褪而闻名。 晏时叙看着这两样东西,立马明白过来。 晏时城这是为着上一次,他没有追究杨贵妃而特意寻来的谢礼。 他失笑道:“三皇弟有心了。” 其实晏时叙还挺喜欢自己这个三弟的,性子简单淳朴,没有多少弯弯绕绕。 他有时候也很疑惑,杨贵妃那般精明又不安分的人,是如何教出这样一个儿子的。 晏时叙吩咐永泰,将这两样东西好好收起来。 接着,他又转头问晏时城:“孤今日约了罗云梡和苏暮扬去城郊跑马狩猎,你可要一起去?” 京郊的皇家猎场是皇祖父所建。 父皇对狩猎完全没有兴趣,倒是晏时叙自学骑射后,便常去。 晏时城听到狩猎两个,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学骑马射箭时,几乎都是在宫里那一片演武场。 狩猎他也想去,但有母妃压着,他一次都没有去过! 想到母妃,晏时城眼中的亮光逐渐褪去。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要是知道他随皇兄去猎场,母妃肯定会责怪他的。 晏时叙点头:”那行,等你哪天想去了,孤再陪你去。那边常年有凶兽出没,你切记不要自己一个人去。“ 听到猎场有凶兽,晏时城一颗心瞬间又开始雀跃。 他还没见过活着的凶兽长什么模样! 眼见晏时叙准备走了,他忙大步跟上。 ”皇兄,等等我……“ 晏时叙挑眉看他,这是不怕杨贵妃责罚了? 晏时城挠头,可以先玩开心了再回来受罚。 两人一同来到宫门口,罗云梡和苏暮扬已经等候多时。 见着一起跟来的三皇子,他们还挺诧异。 罗云梡和苏暮扬是晏时叙早些年的伴读,后一人从文一人从武。 他们三人的关系一向要好。 苏暮扬凑到晏时叙耳旁,低声问:“你怎得把这小子带上了?到时候不得还要照顾他?”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大家离得近,还是很清晰的听到了他的话, 罗云梡见苏暮扬完全不给三皇子一点面子,嘴角微抽,默默别过了视线。 晏时城脸色一红,大声强调道:“我不需要你们照顾,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晏时叙看了两人一眼,吩咐内侍再去牵了一匹马过来。 四人一路出宫,去了城郊。 现在的天气稍稍回暖,许多小动物都出来觅食,结果都成了晏时叙几人箭下的猎物。 只是,并没有看到老虎、黑熊那样的凶物。 晏时城就是来猎凶兽的,他有些急切的走进了林子深处。 晏时叙不太放心,忙跟着他一同进去了。 罗云梡和苏暮扬自然不可能放任两人进去,忙跟上。 晏时城走在最前头,他一心想着猎一只凶兽,并没注意到,两旁茂密的枝叶里,有黑影在浮动。 晏时叙的直觉一向敏锐,他察觉到四周的异样,立刻勒住马缰,低声喝道:“三皇弟,停下!” 晏时城正兴致勃勃地往前冲,听到晏时叙的声音,下意识地拉住了马。 他回头,疑惑地问道:“皇兄,怎么了?” 晏时叙没有回答,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的密林。 罗云梡和苏暮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策马靠近,护在晏时叙和晏时城的两侧。 “殿下,有埋伏。”罗云梡低声说着,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苏暮扬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锁定在远处的树影中,也低声道:“大概五十人。” 晏时城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他虽然喜欢骑射,但从未经历过被刺杀的危险,此刻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皇兄,我们……我们怎么办?” 晏时叙神色冷静,低声安抚道:“别慌,跟紧我。云梡,暮扬,你们断后,我们慢慢退出去。” 四人缓缓调转马头,准备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转身的瞬间,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紧接着,五十来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手持利刃,直扑他们而来。 “胆敢刺杀殿下,找死!”罗云梡大喝一声,拔剑迎敌。 苏暮扬也迅速抽出长剑,护在晏时叙和晏时城的身前。 晏时叙一手拉住晏时城的马缰,一手拔出佩剑,嘱咐道:“三皇弟,跟紧在我身后。” 晏时城虽然心中紧张,但也知道此刻不能拖后腿。 他紧紧跟在晏时叙身后,手中的弓箭也拉满了弦,随时准备射击。 黑衣人的攻势极为凶猛。 罗云梡和苏暮扬虽然武艺高强,但面对五十来名刺客,一时也难以脱身。 晏时叙一边挥剑抵挡,一边寻找突围的机会。 “往东边撤!”晏时叙下令。 四人迅速向东边突围,晏时城在慌乱中射出一箭,正中一名黑衣人的肩膀。 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晏时城心中一喜,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另一名黑衣人已经逼近,挥刀直劈他的面门。 晏时叙眼疾手快,一剑挑开黑衣人的刀锋,又一脚将那人踹开。 晏时城一阵心有余悸,紧紧跟在晏时叙身后,不敢有丝毫大意。 晏时叙、罗云梡、苏暮扬手中的长剑翻飞,突破一条重围,冲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四人策马狂奔,身后的黑衣人紧追不舍。 就在他们冲下山时,前头张司成带着百来名东宫卫率冲杀过来。 形势迅速逆转,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撤退。 但东宫卫率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很快便将剩余的黑衣人全部擒获。 晏时叙下马,走到一名被擒的黑衣人面前,若有所思。 约罗云梡和苏暮扬来狩猎,是他今日临时起意。 可这些黑衣人却来得这般快,还提前设下埋伏。 只能说明,东宫有暗探,就在他的毓庆殿。 第115章 祈临龑看向张司成。 “你为何会知道孤有危险?” 张司成解释道:“属下摧毁了西虞探子的一个据点,得知他们派了杀手过来刺杀殿下,便立马带人赶过来了。” 祈临龑用手中的剑挑开几个黑衣人脸上的黑巾。 确实,这些人的容貌特征,都不是大晏人。“ 晏时叙眼眸微眯,一道危险的光划过眼底。 西虞和大晏国立相当,多年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西虞现在却主动来招惹大晏,应是得知了大晏皇帝身体有疾,太子代理朝政之事。 西虞国只要杀了他,大晏朝堂必定动荡不安。 趁机发起战争,攻进大晏,抢夺城池。 想得道是挺美的。 如此,他也该送西虞一份大礼才是。 晏时叙看向罗云梡和苏暮扬。 两人立马会意,牵着马过来,要随他一起回东宫。 而晏时城,他见黑衣人都被抓住后,腿一软,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晏时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关心道:“三皇弟,你可是受伤了?” 晏时城摇头,一阵心有余悸:“我……我没事,就是有些后怕。” 这倒是也能理解,毕竟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害怕也正常。 晏时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他们胆敢来我大晏杀人,杀回去便是,有何可怕的?” 罗云梡和苏暮扬也同时看向晏时城,脸上是揶揄的笑。 那模样,仿佛是在说:之前信誓旦旦说不需要他们照顾的人是谁? 晏时城脸一红,不由挺起了胸脯,装成自己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 等两人回宫,晏时城与晏时叙告辞,便步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宫殿。 而晏时叙带着罗云梡和苏暮扬回了东宫。 半个时辰后,两人皆是震惊的看着晏时叙。 “殿下,我们当真要这么做吗?” 晏时叙点头:“来而不往非礼也。” 罗云梡点头:“殿下说得对,西虞都打到我们面前来了,既然敢行刺您,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出手震慑一番,西虞皇室还当我们怕了!” 苏暮扬:“嗯,我觉得老梡说的对,那我们即日便带人往西行。” 晏时叙点头,又吩咐了几句,让他们行事务必小心。 “知道了,殿下就放心吧。” 两人与他告辞,匆匆离开。 张司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转头问晏时叙。 “殿下,那此事可要禀告给皇上?” 晏时叙‘嗯’了一声,自然要禀的。 他这边不去说,父皇也会从杨贵妃口中得知。 等到了养心殿。 晏时叙发现,父皇的脸色确实好了很多。 连原本浑浊黯淡的眸子,都多了一层亮光。 可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病好的不太正常。 他有心想劝上两句。 “父皇,您的身体一直是何院判在调理,稍微慢了些,但是最温和的一种调理方法,不易伤身体,您……” “好了。” 皇帝打断他,满脸不悦。 想到什么,他的视线落在晏时叙的脸上。 心里猜想着,太子是不是希望他好的慢些,这样就能一直代理朝政。 晏时叙对于自己的父皇,不说了解十成,八成是有的。 对上他这道审视的视线,晏时叙脸微微一黑,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 “父皇,今日儿臣同三皇弟去京郊狩猎,遇到西虞国人行刺。” 皇帝诧异。 “西虞与我大晏多年没有战乱,今日为何会派人刺杀你?” 晏时叙摇头,猜想和推理的那一套说辞自然没有告诉父皇,只说不知道。 他派罗云梡和苏暮扬带人去刺杀西虞国太子之事,也未说。 主要是,他担心父皇得知后,此事再横生枝节。 皇帝摆手道:“明日早朝时,你同文武大臣好好商讨一下此事该怎么处理,朕累了。” 这回复,晏时叙一点也不意外。 他躬身道:“是,父皇早些休息,儿臣告退。” 出了养心殿,晏时叙又去了一趟慈宁宫。 等再回毓庆殿时,永泰将一封信呈到了他的身前。 “殿下,温奉仪又给您来信了。” 晏时叙伸手接了过来,摸到信的厚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鼓。 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将信带进了寝殿里。 信封里,塞了三张折叠好的宣纸。 一张是温梨儿作的画。 一张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还有一张才是信的内容。 信上写的,她前几日梦到了他们抱着孩子的温馨画面。 一醒来后,她就将那一幕给画了出来,也送过来给他瞄上一眼。 然后,还有另一件事。 她这几天没事的时候,给孩子想了几十个名字,问孩子的小名能不能在这张宣纸上选。 晏时叙好奇的将她说的那幅画展开。 当看到她那如同孩童般涂鸦的画技,他嘴角微微抽搐。 画上,能看出是三个人,两大一小。 那小孩的五官倒是比较清晰。 如果忽略眼睛一大一小,鼻子比嘴巴还大的话,可以称之为滑稽可爱。 另外两个大人,用身材一高一矮能看出,这是一男一女。 男人身上披了一件黑色大氅,腰间配了剑,还挂了一块梨形玉佩。 女人穿着一条青葱色的裙子,头上簪了一朵梨花。 只是这两位的五官和身体都有些抽象。 抽象到眼睛、鼻子、嘴巴都飞到了天上。 女人捧着小孩递给男人,男人垂眸看着孩子,伸手去接。 从那男人迫不及待的扭曲姿势来看,应该是很喜欢孩子的。 而女人立在男人身前,咧着一张血盆大嘴。 笑得不见了眼睛,只剩下一张嘴,和里头被画得唯一齐整的牙齿。 晏时叙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有些想不明白,他这个小奉仪,到底是怎么敢将这么一幅画送到他眼前的。 永泰疑惑,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突然就发起了呆。 他斟了一壶茶送上前,眼睛忍不住瞄了一眼太子手上的信。 这一看,他手一抖,茶水往旁边溢出来了些。 茶盏差点从他手中滑落,被他强行给掰了回来。 盏底与书案两相碰撞,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晏时叙斜睨了他一眼。 永泰忙用自己的衣袖抹去溢在书案上的水渍,连连告罪。 第116章 晏时叙欲盖弥彰的将那幅画倒放在桌子上,去取最后一张名字表。 当看到那一溜的小白、小黑、小鱼、小兔、小牛、小马、小猪…… 晏时叙一张脸都黑了。 他的儿子,能叫这么低俗的名字? 即便是小名,那也想都别想! 永泰双肩抖动,极力忍笑。 晏时叙又一次凉凉的看向他,永泰立马转变成了一副正经脸。 他一脸诚恳。 殿下,奴才啥都没有看到,也没有笑! 晏时叙懒的斥责他,思考片刻后,他提笔写下八个字,折好才交给了永泰。 “找一个擅画的宫人,调去琼华殿,教温奉仪作画。然后每日所作的画都送到孤这里来,一个月后要是还没有一点长进,孤会严惩她!” 永泰嘴角抽搐,心想殿下和温奉仪现在玩得是越来越花了啊。 他亲自去琼华殿传的信。 温梨儿给太子的信是午膳后送去的,后面听说太子一个下午都不在毓庆殿,她还以为今日是收不到回信了。 没想到才用完晚膳就等到了。 她迫不及待将封口撕开。 只是,当看到上面的四个大字时,她有些懵圈。 ——好好学画,孤会检查—— 温梨儿:“???” 她不是写信去问的孩子小名吗? 殿下回信怎么提的作画呢?她作了那一幅画,只是顺带啊。 温梨儿将那一张宣纸翻来覆去的查看,真的没有找到多余的一个字。 她疑惑的看向永泰。 “永公公,殿下这是何意?” 永泰咧了咧嘴,一字不差的传达了太子的原话。 温梨儿:“……” 所以,殿下觉得她想的名字太俗了,不同意? 然后,殿下还觉得她作的画太丑了,要找个人教她画画? 温梨儿翻了一个白眼,太子不会欣赏,明明兄长都夸她作的画很有特色的! 温梨儿气死了。 但想到永泰传达的话,她又有些紧张了。 殿下说,要是一个月后,她作画没有一点进步,就要罚她。 她可不想做一个因为作画不好,而被太子惩罚的奉仪。 她肯定会努力的! 温梨儿想了想,将宣纸递给青竹,让她将殿下写的这八个大字裁了下来。 裁好后,她又吩咐青梅青竹去将这八个大字贴在床头。 左侧:好好作画; 右侧:孤会检查。 秦嬷嬷看得扶额。 “主子,您将殿下写的字贴在床头不太合适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镇殿辟邪呢。” 温梨儿坚持:“我不管,要是我作画没有进步,殿下会罚我的!这样天天能看着,鞭策之力才能生生不息,我一定会努力的!” 青竹青梅闻言,忙去贴了。 秦嬷嬷嘴角抽搐,但也没有再阻止。 永泰听着,笑呵呵的离开了。 晏时叙见到永泰回来,第一时间便问:“她什么反应?” 永泰如实回道:“温奉仪将殿下写的八个字裁了下来,贴在了床头,跟贴春联一样。” 晏时叙疑惑:“为何?” 永泰咳了咳嗓子,模仿着温梨儿的语调和表情: “我不管,要是我作画没有进步,殿下会罚我的!这样天天能看着,鞭策之力才能生生不息,我一定会努力的!” 晏时叙:“……” 他嫌弃的看了永泰一眼,又嘀咕道:“她怕不是一个傻子?” 永泰偷偷打量太子的神色,见他虽然是在说温奉仪傻,可眼底却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 翌日。 琼华殿。 温梨儿刚醒来,秦嬷嬷就过来同她说。 “主子,昨日殿下是去狩猎了,狩了很多野味,有:鹿、獐、野猪、兔、貂、獾、雉、雁、鸭、鹤。您今日想吃什么?” 温梨儿听得眼睛都亮了。 “殿下也太厉害了吧,猎到这么多?我都没有去狩过猎呢!” 秦嬷嬷笑道:“以后是有机会的,皇家每年都会举办春猎和秋猎,还会有女眷同行。” 温梨儿心想,殿下就算要带女眷同行,带的也是太子妃啊,怎么会带她呢? 她也没再想这个,思考片刻道:“那今日就吃一只野鸡,一只野兔,一只野猪蹄。” 秦嬷嬷闻言,便安排青梅去同李御厨说了。 午膳时分,琼华殿内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三道野味是今日的主菜。 一道清炖野鸡汤,汤色清澈见底,野鸡肉鲜嫩多汁,汤中漂浮着几片翠绿的葱花和几颗枸杞,香气扑鼻。 另一道是红烧野兔肉,兔肉被炖得酥烂入味,酱汁浓郁,色泽红亮,配上几片嫩绿的青菜,令人食欲大增。 还有温梨儿最喜欢的那一道烤野猪蹄。 猪蹄外皮烤得金黄酥脆,内里软糯,咬上一口,外酥里嫩,肉汁四溢。 用完膳后,温梨儿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当天下午,教画的宫人便到了琼华殿。 那是一位年约四十的嬷嬷,姓徐,原是在凤翔宫伺候,画技精湛。 徐嬷嬷一来,便对温梨儿的画作进行了详细的点评和指导。 虽然徐嬷嬷说的很委婉,但温梨儿还是听懂了。 徐嬷嬷说她没有一点作画的天赋,只能靠后天勤奋努力。 温梨儿表示自己受了一万点暴击,拿着毛笔,奋笔疾画。 “徐嬷嬷,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徐嬷嬷见她态度诚恳,点了点头,开始从最基础的线条和构图教起。 温梨儿学得极其认真。 她按照徐嬷嬷的指导,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倒是慢慢的找到了一些趣味。 与此同时,毓庆殿内。 晏时叙每日都会收到琼花殿送来的画作。 起初,他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忍不住扶额叹息。 但几天过后,他发现她的画作逐渐有了模样,虽然依旧稚嫩,但至少能看出她在努力。 “倒是有些进步。”晏时叙低声自语,眼中有些笑意。 永泰站在一旁,偷偷观察太子的神色。 见他心情不错,便趁机说道:“殿下,温奉仪这几日可是废寝忘食地练习呢,听说手腕都磨出茧子了。” 晏时叙闻言,微微蹙眉:“这么拼命作甚?” 永泰提醒:“温奉仪大概是怕殿下您罚她,所以不敢懈怠。” 晏时叙:“……” 这个猪脑子,他无奈摇头,带着永泰大步朝琼华殿去了。 第117章 琼华殿。 温梨儿正专心画着画。 自怀了孩子后,她每日不是看书就是下棋,早就无聊透顶。 这好不容易找到了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她便上了瘾。 徐嬷嬷就一天布置了一幅画的任务,她自个偏要画两幅。 画好后,再让琼华殿伺候的宫人投票,选出哪幅画好看,就将哪幅送去毓庆殿。 她看着自己今日的杰作,笑眯眯的点头。 自己的画技可真好,看这盆百合花画的有多好。 简直就跟书案上的这盆花一模一样啊。 她心中正这般自吹自擂,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温梨儿吓了一跳。 她猛得转身,就见太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温梨儿气鼓鼓的瞪他。 “殿下,您走路怎的没有一点声音?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晏时叙去捏她的脸。 “自己赏画入了神,没有听到孤的脚步声,现在倒是怪起孤来了,你好大的胆子!” 见他佯装发怒的脸,温梨儿一点都不怕。 她已经发现了,太子就和她父兄一样。 每次凶巴巴的说教或是斥责她,但其实就是只纸老虎。 她要是故作生气,他们肯定会反过来哄她。 但对着太子,她自然是不敢故作生气的。 温梨儿笑嘻嘻的抱住晏时叙的手臂,左右摇啊摇。 “殿下说的对,妾身知道错了。” 太子看着她这张讨好卖乖的脸,就感觉浑身一种舒畅感。 他低头看向她书案上的那幅百合画,诚恳的点评道: “这花枝全挤在一起,都扭曲了。而且,花与叶的搭配太凌乱,百合花瓣上的颜色也不鲜艳,像是腐烂了一般。还有,你画的这叶子,这些圆圆点点的是什么?虫洞?” 温梨儿:“……” 她不想说话! 晏时叙侧头看向她一张脸已经鼓成了青蛙,微微挑眉。 “画成这样,还接受不了批评?” 温梨儿指着书案上的那盆百合,强调:“妾身这是写实画,您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晏时叙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嘴角微微抽搐。 “不能说一点都不像,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温梨儿心脏受创,将手中的画笔递给太子。 她认真道:“殿下,要不,让妾身欣赏欣赏您的杰作?” 然后心中的小人在疯狂说:殿下要是画的还不如妾身,妾身定会好好嘲笑您的! 在温梨儿心里,太子每日忙得连轴转,哪里还有时间学什么画画,指不定画的还不如她呢。 晏时叙一眼便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他接过画笔,温梨儿忙上前给他扑纸。 半个时辰后…… 温梨儿一张小嘴已经张成了O形。 她看看他画中的花,又看看书案上的花。 来来回回对比,眼中写满了震惊。 “殿下,您真的画得一模一样啊!” 她说着,又看了看自己那一幅。 瞬间感觉有些辣眼睛。 看着她这模样,晏时叙的心中莫名就生出了一种自豪感。 他咳了咳嗓子,一脸这不是什么大本事的模样。 “勤能补拙,你多练练,定能有所进步的。” 温梨儿这下没有任何不服了,连连点头。 “妾身定会向殿下看齐,发奋努力!” 她说着,偷偷摸摸将自己那幅画抽下书案,团成团。 晏时叙没有揭穿她的小动作,嘱咐道:“作画可以,但也不能废寝忘食。一日一幅画就够了,敢多画,看孤怎么罚你。” 温梨儿苦了脸,幽怨的看着晏时叙。 没有进步要挨罚,努力画画也挨罚。 殿下就是纯粹的想罚她吧…… 晏时叙这次过来,当真是要罚她的。 他从袖中抽出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名字的纸,斥她。 “你这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孤的孩子,能叫这么俗气的名字?” 温梨儿看着那张纸,一本正经的解释。 “殿下,妾身的爹娘说过,妖魔鬼怪不喜欢名字低贱的孩子,起贱名可以帮孩子避祸挡灾,平安长大。” 晏时叙一怔,看着她郑重又紧张的模样,他心头蓦地一软。 “你个傻子,孤的孩子,孤自会帮他避祸挡灾,保护他平安长大,哪里就需要贱名来保护了?” 温梨儿看了他良久,乖巧点头。 “那便听殿下的,妾身也相信,殿下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让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晏时叙将人轻轻搂入怀中,也郑重的‘嗯’了一声。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也是对孩子的承诺。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孩子。 当晚。 晏时叙照旧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等着温梨儿入睡再离开。 他翻了几页,突然想到什么。 “梨儿的小名叫什么?” 温梨儿原本已经昏昏入睡,眼看就要进入梦乡,突然就被他这个问题砸醒。 她身子一颤,将自己眼睛闭得更紧了些,装作自己已经入睡了的模样。 晏时叙看着她不停跳动的睫毛,微微挑眉。 第一次,他对某件事情,有了强烈的好奇心。 所以,隔天去早朝时。 晏时叙吩咐永泰:“你安排一个人,等早朝结束后,去宫门口堵住温侍郎,问问温奉仪的小名。” 永泰:“???” 殿下想知道温奉仪的小名,直接问她不可以吗? 为何要如此麻烦? 然后,等早朝结束,被他派出去的内侍回来偷偷与他耳语了一番后。 永泰才知道,殿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了。 他躲到一处宫墙角落,狂笑了好一阵后,才强忍着抖动的肩膀,去同晏时叙禀。 晏时叙此时正在紫宸殿批阅奏折,有宫人给他送来茶水。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 下一瞬,他一口茶水吐了出来。 “咳咳咳……” 晏时叙被茶水呛住了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下,永泰顾不上再笑了,匆匆递上绢帕,又帮太子抚背。 紫宸殿内,其他一同与殿下在这里处理朝政的大臣,皆疑惑的投去目光。 殿下这是也感染了风寒? 看着不像啊。 晏时叙从未在大臣面前如此狼狈过,咳了好一会才平缓过来。 他心里想着,这小奉仪害他丢了这么大的丑,等哪天得空了,一定要过去好好嘲笑她一番。 …… 第118章 温梨儿醒来时,便吩咐青梅青竹,将昨夜殿下画的那幅百合挂在床尾。 床头好好学画床尾画。 嗯,真不错。 丁嬷嬷悄悄退出大殿。 她是太后之前派来伺候温梨儿的。 只是温梨儿这里有秦嬷嬷殿内殿外一把抓,她倒是没有什么存在感。 一时半会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大家也没放在心上。 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太在意。 丁嬷嬷避开琼华宫众人,又来了慈宁宫。 当初,太后将她和四个宫女赐来东宫,照顾温奉仪,可不止是为了照顾温奉仪肚子里的孩子。 太后还交代她好好观察温梨儿。 毕竟,皇宫里可禁不住再出现一位杨贵妃。 要是温梨儿真的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孩子是万万不能留在她身边的。 丁嬷嬷过来后,照旧禀了温奉仪殿里的事情。 太后又问:“你觉得温奉仪的性子如何?可因为受宠就骄纵了?” 丁嬷嬷摇头,如实禀道:“温奉仪平日里并没有任何骄纵之色,对待宫人也极其和善,心地挺好,没什么坏心眼。” 太后心想,当初杨贵妃刚进宫时,不也这样? 只是后面孩子一连生了三个后,就开始不知所谓了。 有些人是一开始就戏演的好,有些是后面受不住荣华富贵和权力的诱惑,才变了性子。 太后吩咐道:“继续看着,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及时来同哀家禀告。” “是。” 丁嬷嬷躬身退了出去。 …… 而关雎宫这边,杨贵妃最近既气怒又慌乱。 太子代理朝政,站她这边的大臣,已经接连被太子解决了好些个。 她恼怒不已,也担心太子独揽大权后,她的两个儿子再也没有了登帝的希望。 要是让太子做了皇帝,皇后自然就成了太后。 到那个时候,哪里还能有她的活路? 杨贵妃越想越着急,忙收拾了一番,去养心殿求见陛下。 原本,太后担心自己这混账儿子养病期间还受不住女色,和嫔妃之间乱来。 所以,在皇帝从碧水行宫回京后,她就下了懿旨。 道皇帝在碧水行宫感染了风寒,反反复复不好,伤了元气。 在皇帝调养期间,所有嫔妃不得去打扰皇帝。 太后懿旨,哪里有人敢不从。 原本后宫中争奇斗艳的各嫔妃突然就消停了下来。 除了……杨贵妃。 杨贵妃毕竟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她跑去见皇帝,皇帝立马让洪运将人带了进来。 但其实,他也是珍惜自己小命的。 当杨贵妃一进去,便脱下了外头罩着的斗篷,露出了那条深深的rg后…… 他看得眼睛发光发绿,强忍着吞了口唾沫后,移开了视线。 “爱妃,今日过来找朕,所为何事?” 杨贵妃抬眸与他对上,眼眶瞬间泛红。 晶莹的泪珠从莹白的侧脸上划过,说不出的凄美。 “昨儿妾身做了一个梦,梦到皇上病情加重。妾身吓得一夜不敢再睡,又煎熬了一上午,最后还是没忍住跑来看一眼陛下。只有确定陛下无事,妾身才能放心。” 皇帝见她这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爱妃无需担心,朕这很快就要好全了。” 杨贵妃不信:“陛下说的很快是多久?要是真的快好全了,皇上为何连朝政都无法处理?” 听她说到这,皇帝就气。 “太医院那群老庸医,俸禄涨了不少,本事没有涨多少。这么一个小毛病,给朕治了这么久没治好。” 杨贵妃靠上前,一双柔嫩的手给皇帝揉着肩。 “太医院的太医没本事,陛下便从民间寻吧,民间有不少大夫,本事不比太医小。只是,这些太医还真是奇怪,之前太子被刺客所伤,几天就给治好了。到了陛下这里,这病还比不过太子的剑伤吧,怎的就这么久治不好呢?国一日不能无君,陛下您健在,主持朝政的却是太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她没再说。 却成功让皇帝变了脸色。 是啊,太子被刺客砍伤了。 虽然他没有看到伤口,但依据那裹得厚厚的纱布和纱布上的血迹来判断,伤的并不轻。 怎么几天太医就给治好了呢? 他这病无血无痛的,就最先半边身子动不了而已。 太医却磨磨蹭蹭的一直治不好他,母后又是送他去行宫,又是让他好好呆在养心殿,哪里也不许去。 见着他眼中的怀疑和怒意,杨贵妃眸光微闪,嗲着嗓子继续劝: “陛下,您也不用太着急。太子是个有本事的,朝堂里里外外都打理得极好。不时宣重臣进东宫商谈国事不说,还很关心陛下的药,都亲自去了太医院呐。有太子这般尽心尽力,陛下安心养病就是。” 闻言,皇帝一张脸都青了。 他转头看向洪运,怒问:“太子这段时间,当真宣了重臣进过东宫?” 洪运对上杨贵妃笑盈盈的眼,点头道:“是请过。” 罗小将军确实算得上是重臣了。 还有苏暮扬,百年世家苏府嫡孙,家中长辈皆在朝中担任重职。 他这也不算冤枉太子吧? 皇帝猛拍桌子,将上头的茶盏震落,摔成了碎渣。 太子还跑去太医院关心他的药? 皇帝记得,之前太子来同他禀西虞国奸细之事时,就劝他用疗效比较慢的药。 “混账!难怪朕一个小小的病拖了这么久!” 皇帝脸色涨红,胸口一阵急促起伏。 他甚至还将一旁的茶几掀翻在地。 慈宁宫。 太后正在修剪一盆迎春花。 见着匆匆跑进来的秀萍,她有些意外。 “你个丫头,平时看着沉稳,原来也是个毛躁的。” 秀萍忙上前福身:“太后娘娘,不好了,皇上在太医院大开杀戒,已经杀了好几位太医,现在正要杀何院判!” 太后手上的剪刀‘啪’的一声落地,差点砸到她的脚。 她都来不及换上一身宫装,直接大步往外头走。 钟嬷嬷见状,忙带着一众伺候的宫人跟上。 …… 第119章 禁卫军统领周景韬,此时正带人着急的候在小道上。 这处是慈宁宫去太医院的必经之路。 远远的,便见到太后被一群宫人簇拥而来。 周景韬忙上前行礼。 太后的脸色沉的厉害,冷声问道:“皇上为何会突然去太医院杀太医?” 周景韬如实禀道:“微臣不知,就杨贵妃进去养心殿后没多久,皇上便气冲冲的出来,带人杀去了太医院。” 太后眼眸微眯,又是杨贵妃! 她走去太医院的步子不由更大了几分。 此时,太医院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的太医,为首跪着的人正是何院判。 皇帝的咆哮声在院内响彻天际,太医院众人噤若寒蝉。 “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子!敢在朕食用的药里动手脚,活腻了不成?!” 宣泄完后,他一双阴沉的眸子冷冷的锁在何院判身上。 “何望,你可知罪?今日便同朕如实招来,谁指使你的?” 何院判趴伏在地上,嗓音出奇的平静。 “回皇上,您食用的药丸并没有问题,还请皇上明察。” “你个老匹夫,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给朕把他拖出去砍了!” 守在一旁的禁卫军面露纠结之色,频频朝外头看去。 他们大人关键时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们是砍呢?还是不砍呢? 何院判可是太医院的泰山北斗,医术了得。 要是砍了,绝对是大晏的一大损失啊。 见这些禁卫军,竟然连自己的命令都敢不从,皇帝更气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再不动手,朕连你们的脑袋一起砍!” 那几名禁卫军闻言,只能上前,架起何院判往外头走,要去砍了他的脑袋。 只是,一名禁卫军手中的大刀才刚刚举起。 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都给哀家住手!” 跪了一地的太医,以及那几个奉命砍脑袋的禁卫军,见到太后的那一刻,皆是松了一口气。 有几个胆子小的,此时后背都已经湿漉漉一片,连跪着的膝盖都是颤颤巍巍的。 皇帝此时还在气怒中。 他见到太后,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孝敬和胆怯。 “母后,您怎的过来了?” 太后年纪大了,一路从慈宁宫疾步走来,此时的喘息声都有些粗重。 她怒瞪着皇帝。 “皇上这是作甚?这是要把太医院所有人都杀了?哀家这么大年纪了,就指望太医院众太医给哀家调理好身子,多活几年。你现在要是将他们都杀了,就是在要哀家的命!” 皇帝呼吸一窒,有些恼怒。 他可不敢背上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 “母后,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群庸医故意给朕开一些疗效极慢的药,心怀叵测,朕今日务必要问出那个指使他们的人!” “怎么就心怀叵测了?太医院众太医这些年兢兢业业给皇上看病,皇帝忘了,哀家可没忘。” “皇上五岁那年腹痛,八岁那年中毒,十二岁那年摔断了腿,十七岁那年高热不退,二十三岁那年被刺客所伤,二十九岁那年身上长满了红斑,三十五岁那年感染风寒,四十岁那年双目赤红脸肿胀,四十五岁那年心悸汗多晕厥呕吐……皇上有个病痛,哪次不是诸位太医殚精竭力,为皇上治好的?” 太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帝,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皇帝对上她的目光,微微有些心虚,但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那为何这一次,朕病了这么久,他们都治不好?!” 太后有些恼:“皇上这次得了什么病,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这病是长年累月积压所得,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好全的?!或者你派人去民间打听打听,得了这种病的人,有几个人能恢复到你这个程度,还能生活自理的?!” 皇帝坐在上首,沉着脸不松口。 太后对自己这个儿子,不说了解十成十,九成却是了解的。 他今日搞这么一出,不过就是想针对太子,拿回朝政大权罢了。 太后长长叹息一声,为今之计,只能先将一众太医保下再说。 她放柔了嗓音,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些。 “若皇上是觉得自己的病一直未好,耽搁了朝政。不如一边休养一边处理朝政吧,只要不过度劳累,想来皇上现在的身子应该是能挺住了。” 皇帝闻言,面色果然缓和了几分。 太后垂下眼帘,眼眸中闪过一抹冰冷。 等她再抬眸时,眼中又布满了慈爱的笑意。 “叙儿到底年轻,朝政上的事情大多是找大臣帮着出主意,还得皇上多教导几年才是。” 听到这话,皇帝脸上的神色立马由阴转晴。 “既如此,这群太医便先留着,验证一下他们为朕治疗的成果。母后早些回宫休息吧,朕先行告退。” 说完,皇帝带着一众宫人大步离开。 太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眸中的火苗明明灭灭。 她心中再一次后悔,当初怎的就让这个最不成器最混账的儿子做了皇帝。 这些年,追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真的是够够的了。 现在有她压在还能将将拦住,可她终归老了,要是她去了呢? 太后一时陷入了沉思。 晚膳前,太子来慈宁宫求见太后。 太后的脸上有些歉意。 “叙儿,你父皇明日起,就要开始处理朝政了,你……” 晏时叙点头:“皇祖母,孙儿知道的。刚刚我已经去养心殿见了父皇,将最近朝政上的事情都同父皇禀了。” 太医院一出事,他便知道了。 也是他叫人,去通知的秀萍。 结果,他能猜到。 既然父皇不顾自己的身体,硬要处理朝政,他一个做儿臣的,遵命便是。 太后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听完晏时叙所说的,点了点头。 “这事委屈你了。” 晏时叙摇头:“孙儿以后要面对的突发情况千千万,这不过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孙儿不委屈。” 太后眼中浮现出赞赏之色。 “叙儿说的对,往后的路还长着,现在所有的经历,都会是你成长的垫脚石。往后,等你独当一面之时,面对的质疑和恶意只会更多更大。面对不如意之事能保持情绪稳定,便是已经胜了一步。” “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晏时叙躬身说完,犹豫着还是道了句:“孙儿只是担心,父皇的身体承受不住。” 太后抬头看向窗外,幽幽的语气莫名有种森然。 “承受不住便承受不住吧,哀家能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谁都挡不住一个自己硬要作死的人。” 晏时叙心头一跳,定定的看着皇祖母。 他心中有些预感。 皇祖母之前一直两难抉择之事,现在大概……已经有了选择。 …… 第120章 琼华殿。 何院判今日照常过来给温梨儿把脉。 皇宫里,几位贵人现在最紧张的,就是温奉仪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何院判即使再忙,都会抽时间过来给温梨儿把脉。 温梨儿也听说了皇帝发难太医院之事。 她原想关心两句,但见到何院判看着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一点也不像需要关心的模样。 她又默默闭上了嘴。 何院判给温梨儿把完脉后,嘱咐道:“温奉仪再有十来日就会生产。这段时间,定要格外谨慎些。” 温梨儿点头:“我会注意的,多谢何院判了。” 现在已经过完元宵,天气已经越发暖和了。 温梨儿如今独自住在琼华殿,院子又大。 都不用特意出去散步什么的,在自个院子里走走,也就差不多了。 而这段时间,琼华殿的一众宫人也忙得不可开交。 早就准备好的产房一日日反复清洗,生产时要用到的一任器具检查了又检查。 产婆也早就住来了琼华殿,与温梨儿说着不少生产时的一些小动作,有助于顺利生产。 这产婆是慈宁宫送来的,温梨儿很放心。 但看到宫人紧张兮兮又忙忙碌碌的,她不由也有些紧张了。 秦嬷嬷发现主子在害怕,斥责了众宫人一顿,大家这才放慢了动作,恢复了往日的不紧不慢。 秦嬷嬷又劝道:“主子莫怕,生个孩子而已,用用力就生出来了。您期待了小主子这么多个月,他很快就要出来同您见面了,您不应该开开心心的吗?” 温梨儿觉得秦嬷嬷说的很对。 她期待了这么久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她怎么能害怕呢? 要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害怕,那孩子要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得有多害怕啊? 午时过后,扶摇殿的落霞送来了一位奶娘。 她朝上首的温梨儿福身道:“温奉仪安,这位是小主子的奶娘,太子妃千挑万选后定下来的,也带去给太后看过了,姓贺。” 选奶娘之事,扶摇殿之前就派人过来知会过了。 温梨儿见这奶娘衣着干净,面容和善,声音爽利,微微放心了些。 但其实,她想自己喂养孩子。 但秦嬷嬷说了,要是自己喂养,那处会变形。 在这宫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自己亲自喂养孩子的。 温梨儿想到太子对那处的喜欢,犹豫纠结良久后,最后决定还是先将奶娘留下,让秦嬷嬷给人安排了房间。 等落霞回到扶摇殿后,同太子妃禀了温梨儿收奶娘时的犹豫不决。 谢甄容只当温梨儿在害怕自己会害那个孩子。 她嗤笑一声,并不在意。 自庄嬷嬷上次那番肺腑之言后,她也想明白了很多。 孩子现在还造不成威胁,她出手为时过早。 且她现在正在为太子手中的权利被夺之事,愁的不行,哪里还有时间搭理温梨儿的孩子。 杨贵妃那个女人,还真的有几分不入流的本事。 这皇帝也是够蠢的,杨贵妃指哪他打哪,现在都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了。 谢甄容气得咬牙,心中暗暗诅咒皇帝最好旧疾复发,累死得了。 …… 时间一晃,又过了几日。 温梨儿这下正在啃一个鹅腿。 她心里计算着,自己啃完这个鹅腿后,这顿饭的量好像就到了。 只是吃着吃着,她的肚子突然就抽疼了一下。 温梨儿惊呼一声,看向一旁的秦嬷嬷,有些着急。 “嬷嬷,我好像要生了。” 这般说着,她加快了啃鹅腿的动作。 不多吃点,等下没力气怎么办。 秦嬷嬷狐疑的看着她啃鹅腿的动作,忙叫丁香去请产婆来,又吩咐青竹青梅将温梨儿扶到产房去。 产婆很快就来了,查看了温梨儿的症状后,不慌不忙的吩咐宫人各司其职,又亲自将温梨儿扶出了产房。 还没有到要生的时候,温梨儿现在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温梨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刚刚肚子一抽,她就以为自己要生了呢。 原来只是孩子在肚里头翻滚了一下大的。 入夜,万籁俱寂。 温梨儿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突然又感觉自己的肚子抽疼了一下。 她猛得惊醒。 温梨儿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原本想喊一旁守着的青竹。 但想到自己白日里的大惊小怪,她忙将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可青竹已经发现她醒了。 “主子可是要起夜?” 温梨儿摇头:“没有,我再睡一会。” 青竹点头:“好。” 半个时辰后,青竹见着在睡梦中紧皱着眉头,额头上都沁出一层细密汗珠的温梨儿,吓了一跳。 她忙朝外头喊:“药勺,快去请秦嬷嬷和产婆过来。” 屏风后头,躺在小榻上的芍药一个激灵,猛得从床上翻身而起,拔腿就开门往外头跑。 很快,秦嬷嬷和产婆就来了。 见着温梨儿现在的模样,产婆确定,现在才是真的要生了。 她上前将温梨儿叫醒。 温梨儿眨了眨眼,还有些茫然。 见着床边立着的众人,她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唔……肚子好疼。” 秦嬷嬷在一旁安抚:“没事,主子。等孩子生下来后就不疼了,别慌。” 她说着,亲自扶着温梨儿去了产房。 产婆在一旁安排宫人去准备她之前就交代好的生产用具。 温梨儿躺在产房中,虽然极力忍着,自己也不停的做着心理建设,可还是害怕的浑身发抖。 她忍不住怎么办? 她想爹娘,想兄长。 还有太子呢? 温梨儿转过脑袋,着急询问秦嬷嬷。 “嬷嬷,太子知道我要生了吗?” 秦嬷嬷点头:“主子放心,已经吩咐万安完全去毓庆殿和扶摇殿报信了。” 温梨儿闻言,放心了些。 第121章 产房内。 等温梨儿感觉自己身体的疼痛感越发剧烈时,就听‘砰’的一声传来。 产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温梨儿忍着痛意,泪眼朦胧的转头看过去。 就见她刚刚还在想着的男人正朝她大步走来。 温梨儿见到太子的这一刻,原本的害怕和担忧,刹那间消失不见。 他说过,会保护好他们的孩子的。 只要他过来了,孩子肯定能平平安安出生。 她朝他露出一抹笑来,低低的喊了一声:“殿下。” 见到太子竟然进了产房,秦嬷嬷和产婆皆是吓得头皮发麻。 “殿……殿下,产房如此污秽之地,您怎的能进来?快快快……快出去吧。” 见着太子要往床榻的位置走,秦嬷嬷‘砰’的一下跪在他身前,一副要誓死阻拦他的模样。 晏时叙垂眸看着眼前拦路的人,嘴角微抽。 他斜晲了秦嬷嬷一眼,冷声道:“没人敢说出去,你急什么?孤就同梨儿说两句话。” 说着,他绕过秦嬷嬷,来到了温梨儿身旁。 此时,温梨儿一张白嫩的脸都已经被汗水浸湿,她那双眼睛却极亮,看着晏时叙的目光像是坠了满天星辰。 千言万语都只化成了两个字。 “殿下~~~” 晏时叙俯身看她,脸上的神色郑重又严肃。 “别怕,孤会在外头等着你,你可要自己争气一点。” 温梨儿重重点头:“好,妾身一定会争气的!” 晏时叙摸了摸她的脑袋,又转身绕过地上跪着的秦嬷嬷,大步出了产房。 产婆借着殿下开门出去的功夫看了眼外头,见门又关上后,她才同地上的秦嬷嬷道: “老姐妹不必害怕,外头都是自己人,没人会说出去的。” 这句话便表明了她自己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秦嬷嬷的后背都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男人进产房,闻所未闻。 何况那人还是太子。 女人生产时的污秽会给男人带来厄运,男人若是进入产房,不仅会削弱阳气,还影响运势。 这事可大可小,要是有心人拿这事做文章,琼华殿上下都活不成了。 但很快,她又为自家主子感到开心。 殿下不惧污秽,进产房为自家主子打气。 这足以证明,主子在殿下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听着床榻上传来的痛呼声,秦嬷嬷脑中的胡思乱想被打散。 她忙起身,上前给产婆打下手。 产房外,听着里头压抑着的痛呼声,晏时叙眉头紧皱,一颗心高高提起。 他转头看向永泰:“去将何院判叫过来等着,再叫几个医女。” “是。”永泰恭敬的退出了琼华殿。 永泰刚离开,太子妃就来了。 谢甄容看着太子眼中根本就藏不住的担忧,心头微涩。 犹豫片刻,她还是开口劝道:“殿下莫担心。女人生产,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一天一夜。依妾身来看,温奉仪的身体底子一直养的不错,估计很快就会将孩子生下来的。” 晏时叙闻言,心头咯噔一声,越发紧张起来。 一天一夜?这谁的身子能受得了? 他宽袖下的手掌紧紧握着,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装淡定。 …… 凤翔宫。 皇后得知温梨儿的肚子发动后,忙带着宫人来到了慈宁宫。 她知道,姑母定然是起来了,在等待着孩子的诞生。 果然,等她来到慈宁宫时,就见整座宫殿内灯火通明。 见到皇后,太后难得的对这个不成器的侄女露出了一抹笑来。 “过不了多久,你也是要做皇祖母的人了。” 皇后笑道:“过不了多久,姑母便是有曾孙的人了。” 太后有些感慨:“之前,哀家从未想过,自己能活到四世同堂的年纪,老天爷是真的对哀家不薄啊。” 皇后听到这话,不由有些紧张。 “姑母一向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的。” 太后嗤笑:“有你这个不省心的侄女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哀家可不奢望能长命百岁。” 皇后抿了抿唇,眼中满是歉疚。 她如何不知,这些年,姑母为她和皇帝操了多少心。 她一潭死水般的人生,皆因姑母为她披荆斩棘,才没有掀起致命的风浪。 姑母大概很累吧? 一个个都不让她省心,而且,她已经老了。 见着皇后浑身上下突然笼罩上了一层悲伤,太后嘴角微微抽搐,只能转移话题。 “温奉仪为皇家诞下子嗣,算是大功一件。哀家已经备下了给她和孩子的赏赐,你作为孩子的皇祖母,赏赐也不能少。” 皇后点了点头:“已经让雁回在备着了。” 太后提醒道:“也不能备得太盛,别让太子妃看着伤了心。” 皇后点头:“好。” 不知道坐了多久,皇后抬头看着外头的天色,不由有些担忧。 “这天都要亮了,还没生下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太后也看了眼大殿外头的天色,淡定的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别担心,叙儿寻的那名稳婆,可是京城有名的接生圣手,从未失过手。” 皇后一愣,有些不解:“姑母,那稳婆不是您找的吗?” 太后睨了她一眼:“这不论是找稳婆还是给孩子找奶娘,都该是太子妃的事,哀家没事去插什么手?” “那……”皇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太子不放心太子妃?所以自己去找了稳婆,然后请姑母送去了东宫?”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哀家本以为他们夫妻的感情尚可,可现在,哀家发现自己错了。” 她揉着自己发疼的眉心,幽幽道:“不止稳婆,就连孩子的奶娘都是叙儿自己找的。只不过,恰到时候的让她出现在了太子妃面前而已。” 皇后疑惑:“太子妃到底是做了何事,才让太子这般不信任?” 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想到太子妃的性子,又看了眼对面的皇后。 她突然就怒了,猛得放下了茶盏。 ‘砰’的一声。 皇后被她吓了一跳。 “姑母?” 太后看着殿门外头,冷哼道:“因为你和皇帝的那点破事,哀家就已经操了一辈子的心。现在,太子和太子妃的这点破事,便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哀家真的老了,没有精力再操心这些事了。” 皇后垂下脑袋,乖顺的点头。 …… 第122章 琼华殿。 夜色渐明。 产房里头,温梨儿躺在锦缎铺就的床榻上,额头上的汗珠密集的滚落。 她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指节泛白。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一阵接着一阵,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 她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叫得太凄惨,但偶尔还是有几声痛呼从喉间溢出。 殿内,两个医女忙碌地穿梭着,一个端着热水,一个捧着药碗,神情很是淡定。 这样的场景她们看过不少,妇人生孩子而已,都是要经这一遭的。 稳婆也极其淡定的立在床边,轻声安抚道:“温奉仪,再用些力,小主子就快出来了。” 秦嬷嬷在一旁给温梨儿擦着汗,不时打打气。 “是啊,主子您可答应了殿下,要争气的。再加把劲,小主子就快出来了。” 温梨儿深吸一口气,脑中浮现出太子担忧的神色。 她好累好累啊,却又强撑着意志。 为了孩子,她必须要争气的,太子还在外头等着他们母子呢。 温梨儿双手抓住床沿,身体跟着产婆的指令动作,咬牙使劲。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随即,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殿内。 “恭喜温奉仪,贺喜温奉仪,是位小皇孙!” 稳婆将襁褓中的婴儿抱到温梨儿面前。 温梨儿虚弱地笑了笑,还没看清孩子的模样,便昏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要先睡一会。 寝殿外,晏时叙立在晨曦的微光中,焦躁的来回踱步。 “这天都要亮了,怎的还未生下来?再叫两名医女进去看看。” 他话落,就听里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声。 生了! 他喜出望外,一时忘了谢甄容还在,抬脚就要往产房里走。 陪太子等了一夜的谢甄容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臂,脸上是不可置信。 “殿下,产房那等污秽之地,您要进去?” 晏时叙一顿,停住了脚步。 他解释道:“孤就站在门口,听听孩子的声音。” 谢甄容将信将疑的松开了他的手臂。 晏时叙果真只停在了门口,静静的听着里头的声响。 很快,产房的门打开。 晏时叙飞快的看了眼那个静静躺在床上的身影。 见她只是累得睡了过去,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稳婆已经将孩子抱到了他身前。 她笑容满面的同晏时叙道喜:“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温奉仪生下一位小皇孙,母子平安。” 身旁伺候的宫人接连道喜。 晏时叙垂下眸子,看着襁褓中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哭嚎的婴儿。 皮肤红红的,皱巴巴的,有些丑,不太像他,也不像温梨儿。 但一看着,心底就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他小心翼翼的从稳婆手中接过了孩子。 神奇的是,当孩子被他以着奇怪的姿势抱入怀中后,竟然就止住了哭声。 晏时叙诧异的盯着孩子看,却刚好对上了孩子睁开的一双黑葡萄大眼。 父子两人对视,晏时叙朝孩子露出一个笑容。 下一瞬,那孩子竟然学着他的模样,也咧开了嘴。 咦? 孩子这是朝他笑了呢。 晏时叙抱着孩子稀罕得不行。 见着殿下这番慈父模样,谢甄容心中酸涩得不行。 她走上前,看了那孩子一眼,面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来。 “殿下,我们以后,就有孩子了呢。” 晏时叙一顿,笑道:“太子妃同孤在这里守了一夜,也是辛苦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甄容确实累了,要不是庄嬷嬷拦着,她早就想回去睡觉了。 她一个太子妃,守着一个妾室生孩子,当真是掉价了一回。 但现在听到太子的关心,她瞬间又觉得,一晚上没睡好像也没什么。 “殿下也一夜未睡,要不,您随我一起回去休息一下?” 晏时叙摇头:“孤再陪陪孩子,你先回吧。” 谢甄容知道,太子刚得了一个孩子,稀罕些也是人之常情。 她没再说些什么,同他福身告辞。 等人离开,晏时叙立马抱着孩子,进了产房当中。 此时,里头已经被清理干净,但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息。 晏时叙抱着孩子走到床边,俯下仔细打量床上沉睡的女人。 虽然极度疲累,但温梨儿的眉宇间却带了一抹温柔又满足的笑意。 晏时叙眸中的浓郁再次化开,他看着怀中还在朝自己咧嘴笑的儿子,心中柔软的不行。 似乎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温梨儿悠悠转醒。 当见到床边,抱着孩子轻轻晃动的太子,她一愣,心中生出一股甜蜜的感觉。 太子竟然这般喜爱孩子。 真像一个慈父呢。 “殿下……” 听到喊声,晏时叙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他的嗓音刻意压低:“梨儿的身子可还有不适?” 温梨儿摇头:“殿下,我没事,就是有点疲累,又感觉有点饿。” “那先吃点东西再睡可好?” 温梨儿点头。 很快,青竹便端了一碗燕窝粥来。 晏时叙将孩子轻轻放在了温梨儿的身旁,接过碗亲自喂她。 温梨儿吞下一口温度适宜的燕窝粥,又垂眸看向自己的孩子。 只是,当见着襁褓中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小团时,她轻咦一声。 “殿下,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会这么丑?” 晏时叙一愣,他也不知道。 他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难道是,光逮着我们的缺点长了?” 一旁的秦嬷嬷:“……” 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嫌弃自己孩子的父母。 她解释道:“殿下,主子,小孩子刚生下来都长这样,长开了就好看了。” 温梨儿长舒了一口气。 她就说么,殿下长得这般好看,自己也不差,孩子没有道理长得丑啊。 温梨儿想到什么,询问道:“殿下,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 晏时叙点头,叫人拿了笔墨纸砚进来。 他在桌上铺开纸,提笔写上三个大字。 第123章 他写完,将宣纸递给温梨儿。 ——晏刑燚—— 温梨儿看着这霸气凛然的三个字,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听哎!” 晏字本身就有“安宁、平静”之意,如“海晏河清”寓意天下太平。 刑字象征威严、规则、力量、正法,代表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气魄。 燚由四个“火”组成,象征着炽烈的火焰,寓意光明、热烈与旺盛的生命力。 温梨儿想到自己之前起的那些阿猫阿狗的名字,瞬间感觉有些羞窘。 她小心询问:“殿下,那孩子的小名呢?叫什么?” 晏时叙对上她期待的目光,缓缓开口道:“袅字如何?枭雄的枭。” 枭? “枭枭好听!” 晏时叙微顿,他认为两个叠音削弱了这个字的霸气。 但见着温梨儿开心的模样,他将正准备开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那就叫枭枭。” 温梨儿侧过身子,将一旁躺着的小家伙揽入怀中,温柔的嗓音重复着叫他的名字。 “枭枭……” “枭枭……” “枭枭……” 小娃儿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又转着眼珠看向一旁的晏时叙。 他完全没有听懂温梨儿在说些什么,但这不影响他咧着一张小嘴,笑得开心。 温梨儿不由想到自己和兄长的小名,嘴角微微抽搐。 爹娘当年给他们兄妹起名时,起的什么名字啊。 害得他们都不好意思同别人讲。 还好殿下不知道,不然肯定会嘲笑她的! …… 慈宁宫这边。 在孩子生下来后,晏时叙便立马派人过来告诉了太后和皇后这个好消息。 连着一张写了孩子名字的宣纸。 太后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名字,满意点头。 原本,皇孙出生,该由皇帝赐名。 但皇帝那个不靠谱的,就甭希望他能想到一个靠谱的名字了。 晏刑燚,极好。 她朝一旁吩咐道:“钟芸,你亲自走一趟,将哀家和皇后准备的赏赐送去琼华殿,顺便将孩儿抱来给我们瞧瞧。” 钟嬷嬷躬身应是,带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去了东宫。 琼华殿这边,晏时叙亲自喂温梨儿喝完一碗燕窝粥。 枭枭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珠随着晏时叙手中的碗勺转动,然后嘴里还吐着小泡泡。 温梨儿有些不确定的问:“枭枭是不是饿了?” 秦嬷嬷笑道:“老奴这就将孩子抱去奶娘那里,刚刚听她说,半个时辰过后,就要给小主子喂奶的。” 温梨儿点头,有些不太放心的嘱咐。 “嬷嬷,你便在那里看着孩子吧,青竹和青梅照顾我就好。” 秦嬷嬷应声:“主子放心,老奴会照顾好小皇孙的。” 等秦嬷嬷抱着孩子离开后没多久,慈宁宫和凤翔宫都来了人,连着赏了不少东西。 要是以往,温梨儿自然要整理着装,跪拜谢恩的。 但现在情况特殊,她便没有下床。 钟嬷嬷笑呵呵的同太子道了喜,接着又道:“殿下,太后和皇后在慈宁宫里等着,让您和太子妃抱孩子过去给她们瞧瞧。” 晏时叙不由有些紧张。 “那么小一个孩子,可以抱出去吗?要是吹风着凉了怎么办?” 钟嬷嬷一愣,随即笑道: “殿下放心,做好防护措施就可以了。殿下和三位皇子,以及太安公主出生那日,也都是抱去过慈宁宫的,一点事都没有。” 至于太平公主,是太后在皇后宫里守了一夜,亲眼看到她出生的。 所以,太平公主在太后心中的地位,除了太子,其他皇子和公主根本无法匹及。 晏时叙闻言,微微放心了些。 …… 慈宁宫。 当晏时叙和谢甄容带着孩子过来时,皇帝和皇后都在。 没人不喜欢自己的血脉沿袭的,皇帝因为得了一个小皇孙,也是有些开心。 他最近虽然对晏时叙有颇多不满,但还是给出了一个笑脸。 “从现在起,你也是一个做父亲的人了,往后行事,切记要三思而后行,稳当些才好。” 晏时叙躬身应是。 然后他挥了挥手,让奶娘贺氏将孩子抱上前来,谢甄容跟着一起上前来。 太后和皇后垂头看向孩子,却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太后诧异:“这小家伙竟然还没入睡?” 太后将孩子抱在怀里,见孩子咧着小嘴笑的模样,稀罕的不行。 皇后也在一旁点头道:“看来,是个爱笑的孩子。” 晏时叙听皇后所言,不由想到温梨儿时常挂在嘴角的一抹淡笑。 性子要是像她,好像也不错。 皇帝见她们几个围着孩子,把他隔绝在外的模样,不由有几分气闷。 最后,孩子又由钟嬷嬷抱着,给他看了一眼。 只是没想到,袅袅在看到皇帝后,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皇上自个的脸也全黑了。 看着太后和皇后就笑,看着他就哭? 这是个什么意思? 太后睨了一眼皇帝那双浮肿青黑的眼眶,又盯着他灰白又凹下去的脸看了好一会。 这模样,吓哭孩子一点也不意外。 她漫不经心的询问道:“皇上的身体,最近感觉如何?哀家听说,皇上这十来天,就上了三回朝?” 皇帝面上闪过一抹心虚和尴尬。 他想到之前要回朝政大权的是自己,不想丢脸。 皇帝挺起胸脯,努力瞪大了一双眼睛。 “母后别担心,朕一点事也没有。” 至于早朝为何老是缺席,他只字不提。 谢甄容在一旁偷偷翻了个白眼。 这还叫没事?人虚脱成这样了还逞强呢? 作死了活该! 太后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招手让钟嬷嬷将孩子抱了回来。 她柔声哄了一会,孩子又笑了。 她这才道:“一点事也没有,哀家便放心了。听说一位廖太医配的药,皇上吃了极有效。皇上务必按着医嘱,每日别忘了服药。” 皇帝面上的尴尬更甚。 那名该死的廖太医,现在配的药,效果越来越差了。 原本,他是觉得自己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就在关雎宫宠幸了杨贵妃一回。 可自那次后,身体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球般,越发虚弱了。 他让廖太医再给自己配药,结果那药效越来越差。 他气怒的恨不得将廖太医给砍了。 可要是将人砍了,谁来给他配药? 他前些天才骂了何院判等太医都是废物,还要砍了他们的脑袋。 皇帝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而且,他现在处理朝政都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早朝才一次次取消。 他有心想让太子继续代理朝政,可又开不了口。 毕竟,前些日夺了太子权的是他,现在再重新给他权利,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皇帝只能咬牙挺下去。 …… 第124章 从慈宁宫回东宫的一路,晏时叙很沉默。 谢甄容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忍了又忍。 在进入东宫后,她让贺氏先将孩子给温奉仪抱回去,这才找了机会询问晏时叙。 “殿下,你现在是如何打算的?难道就任由手中的权利被父皇夺走吗?” 现在,皇帝指不定在思考着如何将这些权利给杨贵妃的孩子。 太子竟然还无动于衷。 而且,前几日还有闲心翻着闲书,就为了给温奉仪的孩子取个名字。 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法子,怎么应对皇帝作妖! 晏时叙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时机未到,太子妃无需着急。” 谢甄容微愣。 这火都烧眉毛了,还不着急吗? “殿下,甭管时机到没到,我们总该出手做些什么吧?在东宫坐以待毙,妾身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晏时叙蹙眉看她:“你想做些什么?” “妾身……”谢甄容要出口的话顿住。 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 自然是要看殿下想做什么啊。 她正想组织出合适的语言,晏时叙便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你先回去休息,此事孤自会定夺。” 说完,晏时叙准备离开。 见他转身要走的方向,谢甄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殿下昨夜也没睡,不回毓庆殿休息吗?” 晏时叙直言道:“孤去琼华殿陪陪孩子。” 谢甄容心中的怒火有些忍不住。 这不是才陪了一路吗? 她在心底几个深呼吸后,嘴角强行扯出一个笑来。 “殿下,温奉仪现在孩子都生了,可其他三个奉仪,都还未侍过寝。都是殿下的女人,厚此薄彼,怕是会寒了她们的心。且为君者,雨露均沾,才是平衡之道。” 晏时叙微顿,静静的注视着她。 谢甄容被他这双如同黑夜星辰般的深邃眸子看着,不由红了脸颊。 太子这般伟岸英俊的男子,世间有哪个女人不会倾慕于他? 虽然她也不希望太子宠幸别的女人,但只要能分分温梨儿的宠就好。 温梨儿现在有宠有儿子,已经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见他沉默不语,谢甄容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有之前多次惹怒殿下的经验在,谢甄容这次没再多说什么。 先回去听听奶娘的建议再说 “殿下,您好好想想妾身所说的,妾身就先回扶摇殿了。” 说完,谢甄容朝宴时叙福了福身,带着一众宫人走了另外一条道。 晏时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琼华殿。 晏时叙过来时,温梨儿正在睡觉。 晏时叙没让人喊醒她,就拿了本书,静静坐在床边看着。 屋内极其安静,宫人给太子上了茶后,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都要到午膳时辰了。 晏时叙见温梨儿还未醒来,有些疑惑的转过身子,朝床幔里头看去。 下一瞬,他的视线同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女人对了个正着。 晏时叙:“……你都醒了,为何一直不吱声?” 温梨儿嘻嘻笑道:“妾身见殿下看书入了迷,不忍打扰。” 其实是见他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一页书看了半天都没翻。 她思考事情的时候,就不喜欢被人打扰。 所以,自然不会去打扰他。 晏时叙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嗤笑道:“果然是朵傻花,真傻。” 温姒傻眼,被他这一句话惊的支起了上半身,结结巴巴问:“殿……殿下,您是怎么知道妾身小名的啊?” 晏时叙上前,轻轻的将人摁了回去,斥道: “好好躺着,别乱动,要是扯到了那处怎么办?” 温梨人后知后觉的‘嘶’了一声,忙乖乖躺下。 但她还没忘记刚刚的问题:“殿下,您怎的知道妾身的小名啊。” 晏时叙眉头微挑,打趣道:“孤还知道你兄长叫呆瓜,你傻花。” 温梨儿:“……” 是谁告诉殿下的啊???她聪明睿智的形象要一去不复返! 她努力回想殿下问自己小名的那夜。 她当时躺在床上装睡,结果后面真的睡着了。 温梨儿恍然大悟:“殿下耍赖,趁妾身说梦话时,套妾身的小名!” 晏时叙一言难尽的看着她,自顾自继续道:“温侍郎现在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 温姒不解:“妾身的父亲为何肠子都要悔青了?” 晏时叙幽幽看着她。 “他当初给梨儿起这么一个小名,估计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你真的会变成一朵傻花。” 温梨儿:“……” 殿下这是变着法子在说她傻呢?! 她朝人翻了个白眼,气哼哼道:“妾身才不傻呢,要是妾身傻,殿下哪里能喜欢妾身啊?” 晏时叙挑眉:“孤何时说过喜欢你了?梨儿的脸皮当真是越来越厚了。” 温梨儿将脸凑过去让他摸。 “妾身的脸皮才不厚,不信,殿下摸摸。” 晏时叙配合着伸手捏住了她的脸,一手酥软滑嫩。 他一只手认真的在她脸上游走,然后点头给出中肯的评价。 “孤确定了,比猪肉要厚。” 温梨儿:“……” 她拉高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瓮声瓮气道:“哼,那殿下去猪圈捏脸皮比较薄的猪吧!” 晏时叙:“……” 这是生气了?他轻笑。 晏时叙俯下身子,三两下将温梨儿脑袋上的被子拉下。 “好了,是孤说错了,梨儿的脸皮比猪薄。” 温梨儿:“……” 总感觉这话怪怪的。 第125章 温梨儿自然是不敢真的和太子生气的。 她这性子,也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大多只是佯装一下。 而就在这时,秦嬷嬷进来请示太子。 “殿下,您是移布去膳厅用膳,还是老奴让人将膳食送来这里?” 温梨儿现在不方便,自然是要在寝殿里吃的。 宴时叙道:“送进来吧。” “是。” 很快,一众宫人便将太子的膳食都送来了温梨儿的寝殿。 坐月子的女人在饮食上多有忌讳,温梨儿的饭菜自然就与晏时叙吃的很不一样。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身前小桌子上的饭菜,再抬头看着太子身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双眼瞬间冒着绿光。 自己生前的饭菜,一点都不香了。 晏时叙见她这副模样,嘴角微抽。 思考片刻,他坐来了床侧,挡住了她的视线。 “孤喂你。” 说着,他端起小桌子上的一碗红枣莲子粥,要亲自喂她。 温梨儿脸一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殿下,妾身自己吃。” “张嘴。”晏时叙坚持。 温梨儿只能红窘着脸,乖乖启唇。 原本,她还以为这饭菜不香的。 可太子喂她吃后,温梨儿瞬间觉得这些清淡的饭菜,好吃到她恨不得吞下自己的舌头。 一个一勺一勺喂,一个吭哧吭哧吃。 两人的相处模式,看上去极其和谐。 等喂饱了温梨儿,晏时叙这才开始用膳。 他下午还要处理一些职责公务,不能在琼华殿多留。 只是走前,他提醒温梨儿等下接旨。 温梨儿猜到估计是自己要晋升了。 同秦嬷嬷一说,她也这么觉得。 毕竟,主子生下一个皇孙,算是为皇家立了大功。 她立马通知琼华殿的宫人做好接旨的准备。 宫人们窃窃私语,盲猜着主子会晋到什么位分。 大家几乎都猜是正五品承徽。 奉仪是正九品,上面是正七品昭训。 要是自家主子只是一个纯粹的宠妾,多半是要被封为昭训。 可主子现在生下了殿下的第一个孩子,皇家第一个皇孙,昭训的位分就显得稍低了些。 所以,肯定是承徽! 为了这事,万安和万全还偷偷做了庄,让殿里的几个宫女下注。 当然,他们就在琼华殿里闹着玩玩,去到外头自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 秦嬷嬷淡淡扫过下头兴奋不已的一众宫人,眼眸中闪过微光。 依主子的家世,做侧妃大概是还不行的。 就算太子坚持,太后也不可能会同意。 但正四品良媛,还是做得的。 正三品良娣,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殿下对主子的宠爱,她可是看在眼里。 温梨儿可不知道自己殿里的宫人,怀揣着一颗怎样的心,急切的等待着圣旨。 她用完午膳后,便又睡了。 这一觉睡到申时初,迷迷糊糊中,被青竹唤醒。 “主子,您醒醒,圣旨来了。” 青竹向来沉稳,但此时的嗓音中,也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激动和兴奋。 温梨儿听到圣旨来了,忙清醒过来。 在青竹的搀扶下,就这般坐靠在床头接旨。 温梨儿刚坐稳,便听到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嗓音。 “圣旨到——琼华殿温奉仪接旨!” 殿内众人纷纷跪地,温梨儿也微微低头。 虽因坐月子不便下床,但姿态恭敬。 秦嬷嬷和青竹青梅跪在床的两侧,神情恭敬肃穆。 宣旨公公手持明黄色圣旨,缓步走入寝殿。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温梨儿身上。 然后这才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琼华殿温氏,温婉贤淑,德行兼备,诞育皇孙,功在社稷。朕心甚慰,特晋封为正三品良娣,以示嘉奖。钦此!” 宣旨公公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后,才爆发出阵阵惊叹声。 温梨儿也是微微一愣,心中有些茫然。 她虽然已经猜到自己会晋升,却没想到会从正九品奉仪跳到正三品良娣。 宣旨公公合上圣旨,笑眯眯上前一步。 “温良娣,接旨吧。” 温梨儿忙抬手接过圣旨,恭敬道:“妾身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旨公公点点头,又补充道:“温良娣,陛下还特意赏赐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稍后会由内务府送来。您好好休养,莫要辜负圣恩。” 温梨儿再次谢恩,秦嬷嬷趁机塞了一个鼓胀胀的钱袋到宣旨公公手里。 他笑呵呵点头,这才满意退出了大殿。 待宣旨公公带人离开,殿内瞬间热闹起来。 万安和万全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兴奋。 他们虽然赌错了主子的位分,赔了些银子。 当主子晋升为良媛,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万安笑嘻嘻地凑到温梨儿身边,恭维道:“主子,您可真是咱们琼华殿的福星!这下咱们往后的日子可要更风光了!” 秦嬷嬷也忍不住笑道:“谁说不是呢,主子长脸,我们这些伺候的宫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温梨儿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感慨。 想她刚进东宫时,直接被吓得病倒,也忧心自己怎么在东宫活下去。 但是,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日的荣宠,更未想过会因生下皇孙而晋升。 这一切,真的像是一场梦啊。 秦嬷嬷走上前,安抚道:“主子,您如今是良娣了,身份不同往日,日后行事也需更加谨慎。老奴会暂时帮您打点好一切,您尽管安心休养。” 温梨儿点点头,心中对秦嬷嬷充满感激。 她知道,自己能有今日,离不开秦嬷嬷的悉心教导和照顾。 傍晚时分。 晏时叙处理完公务,询问一旁的永泰。 “温府的赏赐可都送去了?” 永泰躬身道:“回殿下,张卫尉已经去送了,特意按殿下所说的,低调行事,尽量不让人发现。” 晏时叙点头:“做的不错,记得让温侍郎给良娣写封家书。” “是。” …… 第126章 朱雀街,大吉巷。 温府。 初春的风裹挟着凉意,从窗棂的缝隙中钻进了书房。 温执言将身上的青布长衫裹紧了些,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在他清瘦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案头堆满了书卷,最上面那本《策论》的边角被风卷起,书页间夹着密密麻麻的批注。 再过半个月就是会试,他必须抓紧每一刻光阴。 东厢房这边,温父温母准备歇息了。 梁雨荷看了眼书房还燃着的灯,有些担忧。 “相公,你说,阿言这般努力,会不会熬坏身子?”| 温庭宽漫不经心的从书本中抬起了头,失笑道:“你儿子哪里这般脆弱?甭管他,所有参加科举的考生都是这么过来的。” 梁雨荷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卸下发间的银簪,然后俯下身子去整理床褥。 温庭宽忙放下了手中的书,过来拿走了她手中的被褥。 “夫人,我来。” 梁雨荷没有抢着要做,就静静立在一旁,看着温庭宽熟练的铺床动作,眼中满是笑意。 这个时辰,整条大吉巷的人家都已经关上了院门,准备就寝。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拍门声让温庭宽抖被子的手一顿。 梁雨荷也有些疑惑:“这个时辰过来,估计是有什么急事。相公,你先去看看,我收拾一下。” 温庭宽点头,先出了房间。 而书房内,因这突如其来的拍门声,温执言执笔的手也是一顿。 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团污渍,他倾耳去听,隐约听到刘伯问话的声音。 "谁啊?这么晚过来......" 刘伯提着灯笼,声音里带着警惕。 这时,宅院外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清朗嗓音。 "在下乃东宫卫尉张司成,奉太子之命,给温府送来赏赐。" 刘伯一愣,有些懵然。 东宫?太子殿下? 温庭宽此时也已经来到了刘伯的身旁,听到外头的声音,他微愣过后忙让刘伯开门。 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晃动,门闩被拉开的一刻,就看到门前立着一行人。 张司成立在最前头,他后面十来个卫率抬着一个个极大的箱笼。 见到温庭宽,张司臣朝人施了一礼。 “温大人。” “张卫尉。” 温庭宽见到张司成的那一刻,便确定了这一行人真的是太子派来的。 他与张司成有过几面之缘。 张司成挥了挥手。 后头跟着的卫率立马抬着箱笼进了院子,将箱笼齐齐整整摆在院中。 张司成笑着同温庭宽解释道:"温良娣在今日寅时初诞下了皇长孙,太子大喜,特命本官来走这一趟,与温府同喜。" 这时,温执言和刚收拾好的梁雨晴也走了出来。 听到这话,梁雨荷的身子微微晃动,眼中浮现出泪花。 温执言连忙扶住母亲,眼中浮现出一抹诧异和欣喜。 傻丫头还挺争气啊,短短两年的时间,竟从奉仪一跃成了良娣,还生下了皇长孙。 他心里闪过五个大字:傻人有傻福…… 温庭宽的眼眸中也满是复杂慈爱之色。 他娇娇弱弱的女儿,原本还是一个需要他护在寓意小的孩子。 从今日开始,也成为了一位母亲。 他脑中浮现出自己女儿从牙牙学语到长成亭亭玉立的这些年,心中感慨万分。 那边,一位卫率正拿着单子在念: "东珠二十斛、蜀锦五十匹、羊脂玉如意两柄、红珊瑚树一株......” 卫率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箱笼被一一打开,珠光宝气的光芒差点晃瞎人的眼。 第127章 温庭宽看了眼身旁的夜色,又垂头看向院子中整齐排着的箱笼。 按着大晏惯例,东宫正妃侧妃以下的嫔妃生子,只会赏嫔妃个人。 梨儿现在虽升为了正三品良娣,也不具有福泽家人的能力。 所以,这纯粹只是太子对女儿的偏爱,所以张卫尉等人才会在天黑后才过来。 温庭宽有些感慨,看来,殿下还是很喜欢梨儿的。 张司成在一旁意味深长道:"温良娣一切安好,只是两年未见到家人,有些想家人了。" 温庭宽一愣,犹豫过后,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知张卫尉能否帮本官捎一封信给良娣?” 张司成故作为难,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 “那温大人便去写吧,要是能收到家人的信,温良娣大概也能一解心中思念之苦。在下一会还要回去同殿下复命,顺便帮大人送送信问题也不大。” 温庭宽大喜,将张司臣和他身后的十来名卫率迎进了大堂。 又吩咐儿子接待贵客,他则拉着梁雨荷匆匆去了书房。 温执言嘴角微抽,他也想给妹妹写几句。 但见爹娘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他无奈叹气,只能留在了堂屋,端茶倒水招待张司成等人。 张司成坐在大堂之中,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 发现这温家极其简陋。 除了桌椅板凳,摆件装饰一件没有。 张司成跟了太子这么多年,不知与多少官员打过交道。 却是第一次进入如此简陋的官宦府邸。 还有,温庭宽身为一个四品官,府中竟然只有两个老仆。 这…… 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肃然起敬之感。 书房内。 温庭宽眨眼间就写满了几页宣纸。 书案的另一边,梁雨荷手中的毛笔也刷刷的停不下来。 原本未出阁时,她在家中就极其得宠,爹娘并不拘着她习字看书。 后嫁给温庭宽后,她看的书就更广了些,连写的字都进步了不少。 信中,她一一嘱咐女儿坐月子期间需要注意的地方。 又嘱咐她在宫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可与人结怨,不能惹怒太子和太子妃。 毕竟,她现在虽然升为了良娣,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要依仗太子和太子妃而活。 然后,她又传授了一些自己当初养他们兄妹时的经验。 总之,梁雨荷想说的话十天十夜都写不完。 要不是温庭宽拦着,她能一口气将书案上的宣纸写完。 “好了好了,夫人。张卫尉已经等的够久了,再让他等下去,就过了。” 梁雨荷闻言,忙止住了话头,在信的末尾添上一句: ——梨儿,一定要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别担心爹娘和你兄长,我们会在宫外一直陪着你—— 当两人从书房出来时,张司成已经让十来名卫率先回去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温执言聊着即将要到来的会试。 聊着聊着,他心里便觉得,温家这个儿子谈吐不凡、举止得体;又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往后定然也会有一番大作为。 温庭宽和梁雨荷出来,将写好的信郑重地递给张司成,脸上是抱歉的笑。 “让张卫尉等久了。” 张司成不着痕迹的摸了摸信封的厚度,微微一笑,神色谦和。 “温大人、夫人,温良娣在宫中一切安好,殿下对她也是极为看重,你们不必过于忧心。” 温庭宽和梁雨荷听了,心中稍安。 张司成起身,笑道:“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回宫复命了。告辞。” 温庭宽点头,亲自送张司成出了宅子。 院中,夜色深沉,凉风拂过,带来一丝初春的寒意。 温家人望着张司成远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 第128章 等张司成离开后,温庭宽送梁雨荷回了房间。 等她睡下后,他又来到了书房。 果然,温执言还埋头在书海里奋发图强。 见到他,温执言有些意外。 “爹,您明日还要早朝,为何还不睡?” 温庭宽并没有回答,而是坐在他身前,抽查了一番他的功课。 见儿子每一题都对答如流,温庭宽满意点头。 抽查完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就准备回房间睡觉。 温执言却叫住了他。 “父亲是在担心太子?” 温庭宽一愣,很快又有些失笑。 什么都瞒不住这小子。 他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梨儿现在已经进了东宫,我们一家人便顺理成章的归为了太子一党。” 温执言点头,这个他自然知道。 温庭宽叹了一口气:“太子要是能顺顺利利的登上帝位皆大欢喜,只是最近朝中之事极其严峻,为父担心会有变数。” 温执言也知道皇帝带病亲自处理朝政之事,这明显就是不愿放权给太子。 “父亲是担心,太子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会牵连到梨儿?” 温庭宽点头:“皇帝的态度往往会带动朝臣的态度,现在,朝中文武百官的心思跟着皇帝变来变去,这对太子极其不利。” 温执言闻言,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父亲不用担心,皇帝最近多次取消早朝,已经引起了朝臣不满。只要皇帝不得人心,支持太子的人就会增多。所以,皇帝现在亲政,明面上是对太子不利,实则也能找出利处。” “阿言,莫要忘了,还有杨贵妃一党。” 温庭宽忧心忡忡,并没有温执言这般乐观。 皇帝对杨贵妃和两位皇子的宠爱,滋长了杨贵妃的野心,也让不少朝臣暗中支持杨贵妃。 加上杨家近几年越发势大,其族中子弟皆在朝中担任要职。 温执言明白父亲的意思。 现在,皇帝还在,太子一党和贵妃一党只在暗中交手。 可皇帝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要是哪天他突然就走了呢? 那两派的势力会无所顾忌的在明面上交锋,往更严重的想,这京城大概会变天。 还有,杨贵妃的亲兄长杨真雄,担任京兆尹一职。 负责统领京兵,维护京城的安全与秩序。 在特殊情况下,京兆尹还有资格协助皇帝处理紧急军务。 如此重要的职位落在杨贵妃一党的手中,对太子着实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温庭宽见儿子紧蹙的眉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在这次会试中正常发挥。其他的,先不用你操心。且太子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子,为父相信他自己能处理好的。” 温执言点了点头。 “父亲,我知道了,太晚了,您快回房吧。” 温庭宽点了点头,背着手出了书房。 温执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越发快速的翻阅起手中的书籍来。 今年的会试,他必须要高中,这样才有资格参加接下来的殿试。 只有成为了二甲进士,他才有资格踏足官场,为自己家人谋划。 …… 张司成回了东宫后,立马去见了太子。 晏时叙抬头问他:“都送去了?” 张司成点头,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和一个青色荷包呈了上去。 “殿下,这封信是温侍郎和温夫人写给温良娣的信,而这个荷包里,是温良娣的兄长请属下捎来的。” 晏时叙看了眼那个几乎要被挤爆的信封,并没有拆开。 他又拿着荷包掂了掂,询问张司成:“这里面是什么?” 张司成懵逼:“殿下,属下不知道呀。” 他哪里敢打开看。 晏时叙有些失望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荷包和那封信皆塞入了袖中,起身往外走。 张司成挠了挠头,不太明白殿下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永泰,无声问:“殿下难道是希望我拆开看看?” 永泰耸了耸肩,没有回他,忙跟上了太子的步伐。 张司成也默默跟上。 琼华殿内。 温梨儿此时已经睡下了。 秦嬷嬷等人见到太子这个时候过来,有些意外。 “殿下,老奴这就去将良娣叫醒。” 晏时叙摇头,阻止了秦嬷嬷。 “无需叫醒她,孤就过来送点东西。” 他说着走到床边,将袖中的信和荷包都放在了温梨儿的枕边。 原本,他之前答应了她,有机会就让她见见家人的。 可一直没能寻到机会。 这次她为他生下了长子,原是可以找皇祖母求个恩赐的。 可这次关于温梨儿晋升之事,他与皇祖母的意见产生了分歧。 要是再提省亲之事,估计会让皇祖母恼了她。 这对于温梨儿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只是苦了她了。 晏时叙看了温梨儿的睡颜好一会,又纠结的看了眼那个荷包。 最后他还是出了寝殿,同秦嬷嬷交代一番后,朝自己儿子住的寝殿去了。 翌日。 温梨儿醒来后,一眼就看到了枕边的信。 当她看清信封上强劲有力的大字时,怔愣了好一会,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今日是青梅和芍药负责伺候她起来。 两人端了温水进来,一眼便看到温梨儿正在掐自己的脸。 青梅疑惑。 “主子,您掐自己做甚?” 温梨儿见她来了,忙找她确认。 “青梅,你帮我看看,枕头边这封信是不是真的?” 青梅见她不可置信的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 “自然是真的,昨夜殿下亲自拿来的,主子还怀疑这信是假的不成?” 青梅也好奇的看了那封信一眼。 听秦嬷嬷说,这是主子的父母写的呢。 温梨儿哆嗦着手去拿。 信封上的大字,她一眼便认出,是父亲的字迹! 她匆匆将信封拆开。 当展开厚厚的一沓宣纸后,她眼中的泪‘刷’地一下决堤。 —— 吾女如晤: 时光荏苒,转眼汝已入东宫两载。 自汝离家,父母之心常系于汝。 然宫规森严,未能与汝通音信,心中常感遗憾。 今日得此良机,特修书一封,以慰吾心。 家中一切安好,汝母与汝兄皆康健,唯念汝远在深宫,不知冷暖,心中常忧。 望汝保重身体,饮食有节,起居有常,切莫因琐事而劳心伤神。 …………………… 梨儿,今日得闻你升为良娣,又喜得小皇孙,为母心中甚慰。 你初为人母,需谨记坐月子之禁忌,切莫大意。 月子期间需静心休养,切勿劳心伤神,凡事以身体为先。 多食温补之物,如红枣、桂圆、鸡汤等,忌食生冷辛辣。 切勿受寒,需着厚衣,避风避凉,以免落下病根。 勿因琐事忧心,保持心情愉悦,方有益于身体恢复。 …………………… 第129章 温梨儿泪眼朦胧的一张张翻阅着信纸。 前面几张,是父亲写的。 叮嘱她在东宫行事要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还讲解了一些为人处世之道。 后面几张,是母亲写的。 叮嘱她坐月子期间的各种禁忌。 又讲了一些她与兄长幼年时成长的一些琐事。 每件事都很小,却都很重要。 温梨儿眼泪哗哗的掉,根本就控制不住。 她这模样,把青梅和芍药都吓了一跳。 “主子,您现在在坐月子,不能哭的啊。” 青梅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拭眼泪,芍药则赶紧跑出去寻秦嬷嬷。 秦嬷嬷和青竹等人闻讯赶来,也是被她哭成泪人的模样惊吓到了。 一个个轮番上阵相劝。 “主子,您可别难过了,要是温大人和温夫人知道您看了信会如此伤心,他们定会后悔给您写信的。” 温梨儿闻言,匆忙抬起手背擦拭着脸颊。 那模样,看得人心疼。 秦嬷嬷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又将枕边的青色荷包递给她。 “主子打开看看,殿下说了,这是您兄长给的。” 温梨儿闻言,忙将信放下,又打开了荷包。 荷包里,是一块由白玉雕成的梨形印章。 那印章底部为平整的方形,刻有十字格,一分为四。 每个格子里都雕刻了一个图案。 第一个图案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牛。 第二个图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第三个图案是一个笨重的瓜。 第四个图案是一朵看起来有些丑的梨花。 温梨儿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眼中带着泪,笑得开心。 秦嬷嬷瞄了一眼,大概明白了这四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但几个宫女却没有看明白,青梅是个好奇宝宝,忍不住开口问: “主子,这几个图案是什么意思啊?” 温梨儿小心捂着印章,小气哼哼道:“不告诉你。” 青梅:“……” 得,主子您开心就好。 梨形印章上面,有个小洞。 温梨儿立马让青梅给自己找了一根红绳过来,穿好后戴在了脖子上。 至于那封信,她想了想,让秦嬷嬷拿去放在了金龟里。 青竹拧了热毛巾过来为她擦手擦脸,又伺候她漱了口。 而就在这时,芍药端来了早膳。 温梨儿这才想起来问一句:“嬷嬷,这信和印章是殿下昨晚送过来的吗?” 秦嬷嬷点头。 “殿下见您睡了,便没让老奴叫醒您。” 温梨儿心中甜蜜。 她有好多事情想问殿下,但殿下现在肯定听课去了。 她便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情绪,又问起自己儿子。 “枭枭醒了吗?昨晚他可哭了?” 秦嬷嬷笑道:“主子,老奴一早就去看了,还睡着呢,贺氏说小皇孙昨夜睡得极好,就夜里醒来哼了几回,要喝奶,喝饱后,又立马睡了。” 温梨儿闻言,放心了些。 等用完膳,她让人将孩子抱到她这边来。 枭枭现在已经醒了,被人抱着,他就好奇的转动了眼珠,查看四周的环境。 当看到温梨儿时,他立马咧开了小嘴,眼睛弯弯的,像一轮月牙。 温梨儿的心瞬间就化了。 她让贺氏将孩子抱过来给她,低头亲他的脸。 孩子当她是在陪他玩,笑得越发开心了。 温梨儿同他说话,但枭枭还太小,自然不可能回应她。 但温梨儿还是乐此不疲的继续说着,然后又用拨浪鼓逗他玩。 而就在这时,茉莉进来禀:“主子,太平公主来了,说是要见见您。” 温梨儿疑惑,但她很快明白,公主应该是过来看枭枭的。 她还记得,去年太子妃举办赏花宴,她同林妹妹在路上碰到了太安公主。 太安公主硬说她踩了那只叫‘雪宝儿’的狗,后面还是太平公主出现,给她解的围。 所以,温梨儿觉得,这位太平公主人人还挺好的。 “快将公主请进来吧。” “是。” 没一会,太平公主步入殿内。 她身姿优雅,步履轻盈。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尊贵的气息。 皇后本来就是一个美人,皇帝的外貌也不差。 他们生下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太平公主的容貌堪称秀丽绝伦,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盈盈,鼻梁高挺,唇色如樱。 她身着一袭淡紫色宫装,衣料上绣着精致的金丝花纹。 裙摆层层叠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仿佛云霞在流动。 “妾身参见太平公主。” 温梨儿在床上恭敬的垂下了身子。 晏时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温良娣无需多礼,本宫就过来看看我的侄儿。” 温梨儿朝秦嬷嬷使了个眼色。 秦嬷嬷会意,过来将枭枭抱到了太平公主身前。 晏时姝垂眸看着孩子,眼中满是喜爱之色。 她微微一笑,嗓音也极其柔和。 “这孩子长得眉目清秀的,眼睛清亮,将来定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也会是个有福之人。” 温梨儿笑道:“借殿下吉言了。” 太平公主朝身后看了一眼,两名宫女立马上前,将手中捧着的锦盒放下。 “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愿孩子平安健康,茁壮成长。” 温梨儿感激道:“多谢公主厚爱,妾身代枭枭谢过公主。” 晏时姝见她不急不躁的,这才诧异挑眉,打量起了温梨儿的模样。 五官倒是精致,即便现在长得胖了,也不丑的。 看起来有种珠圆玉润的感觉。 也难怪太子皇弟这般宠爱她,连一些宫规都视若无睹。 第130章 晏时姝生来便是公主,有太后在,虽然皇后不得宠,但皇后之位还是固若金汤。 她自个有本事,不止得太后的宠爱,还得皇帝喜欢。 就连嫁人了,婚事也是幸福美满,丈夫疼爱,儿子懂事。 且晏时姝身上还有全大晏女子都羡慕的一点,她的驸马没有纳妾。 在大晏,即便是公主、郡主的夫君,后院都是纳了妾的。 就她的驸马,一个妾都没有。 她真的算是人生赢家了。 可现在,这个人生赢家看着温梨儿的目光逐渐不善,与她看孩子的目光天差地别。 晏时姝看着温梨儿的眼睛,凉凉道:“我要抱孩子去慈宁宫。” 温梨儿并不觉得有什么:“太后娘娘想见枭枭,公主抱过去便是。” 晏时姝微微一笑,又低头逗弄孩子。 “往后温良娣想见孩子了,去请示太子妃就是。甄容心善,会带你去慈宁宫见孩子的。” 温梨儿愣住。 往后?她要去慈宁宫才能看到孩子? 晏时姝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模样,心中不由有些快意。 想当初,杨贵妃生下孩子,皇祖母原是将孩子抱到了慈宁宫养的,但杨贵妃死活不肯。 父皇疼爱杨贵妃,禁不住她哭闹,就还是将孩子给她抱了回去。 可当初的一时心软,造就了杨贵妃的野心! 现在,不止皇祖母不愿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她也是不愿意再看到的。 所以,她来做这个恶人又如何? 且温梨儿一个妾室,生的孩子本该抱给无子的太子妃养,但听闻太子皇弟给阻止了。 现在抱去皇祖母那里养着,他们还能拒绝不成? 温梨儿总算是回过了神。 她脑中飞快的思考着对策,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太子不会允许的。 没有理由的,她就坚信太子不会允许将枭枭抱去太后宫里养。 他答应过她,会好好护着他们的孩子的。 孩子只有在自己母亲身边,才最安全。 而且,就算要抱,也只会抱去太子妃那里。 既然太平公主直接略过了太子妃,说要抱去慈宁宫,那就说明,抱去给太子妃的可能已经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肯定是太子做了什么! 温梨儿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公主殿下,妾身是否要去慈宁宫才能见到枭枭,该由太子来做主。要不,您去同殿下商量商量?” 晏时姝脸色一僵,抱着孩子就往外头走。 温梨儿忙将人喊住:“公主,等等。” 晏长姝转头看她,眸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 “你要阻拦我?” 温梨儿摇头,她就算想阻拦,也拦不住啊。 她只是提醒道:“公主,外头不比殿内暖和,还请公主先让奶娘给枭枭裹好襁褓,防止被风吹着。” 晏时姝抿了抿唇,先将孩子递给了贺氏。 确定孩子不会受风着凉后,她这才抱着孩子大步离开。 青梅急得不行,想上前抢,被秦嬷嬷拉住。 秦嬷嬷朝青梅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冲动。 青梅强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平公主将孩子抱走。 等人离开后,琼华殿一众宫人都急得不行。 她们小心翼翼地打量温梨儿的神色,生怕她伤心过度。 坐月子的女人,最忌讳情绪波动了。 温梨儿笑了笑,反过来安抚她们。 “你们别太担心,殿下定会将枭枭抱回来的。” 秦嬷嬷看她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诧异。 她以前只觉得主子娇娇傻傻的,没有任何心机谋划,又没有与其他女人相争之心。要不是运气好,真的很难获宠。 今日她才发现,主子这哪里是傻,是大智若愚啊。 她也点头,转头看向一众着急的宫人,面露威严。 “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还惹主子担忧你们不成?太平公主与殿下关系极好,再怎么也不会伤害孩子的。就抱去慈宁宫给太后看看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一众宫人听主子和秦嬷嬷都这般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 …… 太平公主这边,抱着孩子一路就来到了慈宁宫。 太后看到她怀中的孩子,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甚?哀家就叨了两句而已,你怎的就跑去东宫将孩子抱过来了?孩子着凉了怎么办?” 说着,她吩咐一旁的秀萍去叫太医过来瞧瞧。 太平公主完全没了刚刚那冷傲嚣张的模样。 她笑道:“皇祖母放心,孩子不会着凉的,裹得严实着呢。” 太后让她将孩子抱到眼前来,摸了摸枭枭的小手和小脸,确定体温正常后,这才放心了些。 “下次不可如此莽撞。” “知道了,皇祖母。” 皇后也过来看孩子,她一向冷清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慈爱。 “这孩子,长得真好,人也乖,还爱笑。” 太后点头认同:“长得像他父王,这双眼睛,倒是和温良娣长得比较像。” 听她说到温梨儿,晏时姝不由又提起早先谈论的事。 “皇祖母,孩子确实不能给温良娣养,要是又出现一个杨贵妃,后患无穷。要我说,就直接抱去甄容那里。她向来心善,难道还会对子不好不成?而且,甄容现在还没有孩子,朝中那群老古董又要叫了。” “胡说什么呢?”皇后难得斥了女儿一句。 “母后,我没有胡说,本来,温良娣就不该养孩子的!” 皇后不赞同:“夺人孩子,同杀人父母有何区别?你也生了两个孩子了,要是别人来夺你的孩子,你能答应?” 晏时姝蹙眉:“母后,你做何拿一个小小的良娣同我比?她一个妾室,孩子能过继到主母的名下,她该偷着乐才是。在我朝,任何一个主母都有资格抱养妾室的孩子。” 皇后还是坚持:“太子妃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本宫知道,你自小与太子妃的关系好,但这不是你帮她夺别人孩子的理由,你……” 太后在一旁听着,眉头都蹙了起来:“够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 皇后和宴时姝同时闭了嘴。 太后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又瞪了皇后一眼。 见两人消停了,太后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同晏时姝道:“姝儿,此事便先作罢,太子妃还年轻,或许很快就有自己的孩子了,早早的过继一个过去,对她未来的孩子也不是一件好事。” 晏时姝见皇祖母都这般说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第131章 果然如温梨儿所料,过了小半日,枭枭就被抱回来了,是太子亲自抱回来的。 温梨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中他。 “殿下,枭枭没事吧?” 晏时叙走上前,轻柔的将孩子放在了她的身旁。 “没事,他被太平抱去慈宁宫后没多久就睡着了,中途醒来喂了两回奶。刚刚我抱他回来的路上,才醒过来。” 温梨儿将孩子揽在臂弯里,与他的小脸贴贴。 好像是没有什么事。 枭枭挥舞着手臂,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温梨儿俯身凑近他,想听听孩子的语言。 “砰……” 枭枭的小拳头,挥舞着给了温梨儿的下巴一爆锤。 “唔……” 她痛呼出声,这小家伙的劲儿也太大了些。 晏时叙见她下巴都红了,心疼不已。 他俯下身子瞪了儿子一眼,呵斥道:“以后再敢碰到你母亲,父王就打你小屁股。” 枭枭像是听懂了一般,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就嚎哭了起来。 这惊天动地的哭声把晏时叙都弄懵了。 这孩子怎的不讲武德,做错了事还哭。 温梨儿瞪了太子一眼。 “殿下,孩子都听得懂的,您别吓他。” 她将孩子抱在怀中,心疼的柔声安抚:“不哭不哭,爹爹坏,爹爹要是打你的小屁屁,娘亲就打他好不好?别哭了哦,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枭枭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总之,在温梨儿温声细语的轻哄了一刻钟后,他总算抽抽噎噎的不哭了。 他小脑袋靠在温暖梨儿的怀里,小模样可怜得不行。 晏时叙一颗老父亲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伸手要去抱抱他。 可枭枭还记仇呢,见到晏时叙伸来的大手,他一头扎进温梨儿的胸口,两只小手还死死的抓住她的衣裳。 “噗……啪。” 下一瞬,他赏了老父亲一个香屁。 晏时叙:“……” 温梨儿怔愣了好一会,双肩开始疯狂抖动。 晏时叙见她强行忍笑的模样,幽幽道:“要笑就笑,别憋坏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梨儿仰头,笑出猪叫声。 她笑得胸中一阵颤动,枭枭好奇的抬起脑袋打量她,片刻后,也咧开了小嘴。 晏时叙真的是被这一对母子笑得没了脾气。 见温梨儿笑得开怀,他也长舒了一口气。 今日委屈她了,孩子被抱走,她应该很害怕吧? 他上午在德里阁听课,出来时,永泰同他说,孩子被太平抱去了慈宁宫,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他都没来得及用午膳,立马就去慈宁宫了。 好在,皇祖母并没有要强行留下枭枭的意思。 晏时叙招了招手,让贺氏过来,将孩子抱下去喂奶。 他则坐到床边,关心问道:“今日身子如何了?还疼不疼?” 温梨儿摇头:“已经好多了。” 她说着张开手臂抱住了晏时叙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间蹭了蹭。 晏时叙一愣,抬起手轻拍她的后背。 “没事了,别担心。” “嗯,妾身知道,殿下肯定会将孩子抱回来的,妾身真的很感激殿下。” 晏时叙心头柔软,见气氛莫名伤感,他打趣道:“就口头上谢吗?” 温梨儿歪头思考片刻道:“等妾身坐完月子,就给殿下做里衣,还有……” 她后面一句说得极小声,晏时叙与她贴一起都没听清楚。 “梨儿说什么?” 温梨儿扭捏道:“等妾身坐完月子,就好好伺候殿下,殿下想怎样就怎样。” 这声音,比蚊子嗡嗡大不了多少。 但这次,晏时叙听清了。 他闻言,一股热浪疯狂地涌入某处。 想到两人曾经的欢好,他不由一阵心猿意马。 就他从福州回来那次,两人有过一回。 后面,他即便想,也是不敢动她的。 见她还没坐完月子就来勾自己,晏时叙怒了,伸手捏她两边的脸。 将她一张脸捏成了包子,他这才满意。 “你个坏家伙,再敢勾引孤,就要你好看。” 温梨儿见他黑了脸,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嘟起嘴去亲他。 晏时叙诧异,生了孩子后,就变这么大胆了? 他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秦嬷嬷见主子这才刚坐月子,两人就胡闹,有些担心。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太子不是那种只顾着享乐就不顾女人身体的人。 她挥了挥手,将殿里伺候的宫人都带了出去,还轻轻关上了门。 殿内,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气温节节高升。 当晏时叙意乱情迷的去咬温梨儿的耳朵时,这轻微的刺痛总算是让她回过神来。 “殿……殿下,妾身没洗澡,臭得很,您离妾身远些。” 她不说还好,一说晏时叙便凑到她身前,来回闻着。 “还真有股味。” 温梨儿:“……” 她将被子拉上来,蒙住脑袋,没一会就将自己裹成了蚕茧。 “等妾身能洗澡了,殿下再过来吧。” 晏时叙掰回了一局,哈哈大笑。 好一会,温梨儿都没出来。 他笑问:“睡了?” 被子里没有人回应。 晏时叙可惜道:“原本,孤还打算说说你兄长的事,没想到,你就睡了,那便下次吧。” 温梨儿闻言,猛得就将脑袋上的被子掀开,脸色还有些潮红。 “殿下,妾身的兄长怎么了?” 晏时叙眼中的笑意更甚,帮她把被子掖好了才说: “你兄长参加去年的秋闱,考中了举人,今年的会试定在二月初八,他也会参加。” 温梨儿惊喜,爹娘在信里都没说,肯定是担心她紧张。 哥哥可真争气呢,她有些骄傲。 “妾身的兄长从小就读书好,今年定能考中进士的!” 晏时叙挑眉:“会试过后还有殿试呢,你就这般自信?” 温梨儿重重点头:“妾身坚信!” “唔……那孤就等着看他的成绩。” 温梨儿暗搓搓想,不知道殿下能不能关照关照兄长。 就比如,分号舍时,不要分到茅厕边上啊。 父亲之前说过,他科考的时候,就有一场被分到了茅厕旁边的号舍,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要不是靠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健康的体魄硬撑着,危矣! 当然,温梨儿就心里小九九一下,她是不可能开口让殿下关照兄长的。 毕竟,殿下还有好几个女人呢。 要是一个个关照下来,那还得了? 第132章 宴时叙下午还要处理政务,准备走前,他突然想到什么。 见他都走到门口了又返了回来,温梨儿疑惑。 “殿下,怎么了?” 就连她怀里的枭枭也好奇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走?” 晏时叙无视自己儿子嫌弃的目光,看向温梨儿。 “信可看了?你兄长给你的荷包里装的什么?” 这把温梨儿问的愣了一下。 “殿下没看?” 毕竟是送来东宫的书信和物件,且是经过殿下之手。 她还以为,他已经看过了呢。 晏时叙摇头:“那是你爹娘和兄长给你的,我看做甚?” 他说完,也没走,就立在原地看着她。 那双幽黑精亮的眸子里写着:给我看看呗…… 温梨儿见他单纯只是好奇,忙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枚精巧的梨形印章,递给他看。 “就是这个,哥哥亲手刻的。” 晏时叙见那印章的形状,揶揄道:“看来,在你兄长眼里,你就是妥妥一只胖梨。” 温梨儿有些脸红,扭捏道:“那是小时候长得胖,现在……” 话到这,她突然顿住。 似乎、好像、大概……她现在也挺胖的? 晏时叙看了看她的身形,又看向手中的梨形印章,点了点头。 “你兄长雕刻得还挺像的,但这印章比你稍微瘦了那么一点点。” 温梨儿:“……” 她决定了,等坐完月子,她一定要瘦成一道闪电,闪瞎殿下的眼! 在她幽怨的目光中,晏时叙已经看到了印章的底部。 嗯? “你父亲的小名里带一个牛字?老牛?小牛?还是大牛?” 温梨儿:“……” 她咽了咽口水,无法想象殿下有一日见到父亲,突然喊出‘*牛’的模样。 看来,父亲高大威猛的形象还得靠她来捍卫啊。 温梨儿果断摇头:“没有,就一只牛的图案而已,跟我父亲的小名一点关系也没有!” 见她极力掩饰的模样,又想到温侍郎严肃又正板的面容,晏时叙眼中的笑意更圣。 温梨儿催促:“殿下,您不是还要去处理政务吗?再不去,就晚了!” 晏时叙将印章还给她,背着手悠哉悠哉的离开了。 走前,幽幽道了句:“要是你想给他们回信,就让张司成给你送。” 温梨儿一双眼眸中爆发出强烈的惊喜。 “谢谢殿下!” 等晏时叙走远了,她催促一旁的青梅青竹:“快快快,给我备笔墨纸砚。” 秦嬷嬷见她激动到恨不得跳起来的模样,咂了咂嘴。 主子这刚开始坐月子,就大悲大喜,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等下要叫个太医过来看看才好。 但她其实也能理解主子的心情。 任谁与家人整整断联了两年,突然可以通信了,那自然是天大的惊喜。 很快,温姒身前小桌子上的宣纸一页页变少。 整整两年的思念和感怀,写了二十张宣纸。 要不是手腕都开始疼了,她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写的。 秦嬷嬷在一旁劝:“主子,殿下既然让张卫尉帮您传信,那就代表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您今日写的够多了,先休息吧,下次再写!” 温梨儿想想也是,让人准备了印泥过来。 然后用自己的印章盖在宣纸的右下角,每一张都没有遗漏。 等所有宣纸干了后,她这才叠了起来,分了三个信封装的。 担心爹娘和兄长看的顺序乱了,她还贴心的在信封上标了一、二、三。 “好了!让万全送去毓庆殿,交给殿下。” “是,主子。” …… 另一边,晏时叙回了毓庆殿没多久,内侍来禀,有人来访。 他蹙眉看了那内侍一眼。 永泰心里慌得一批。 他走到那内侍面前,压低嗓音斥道:“你通传就通传,怎的不说是谁来拜访?我看你这脑袋瓜子怕是要熟了!” 那内侍缩了缩脖子,忙解释道:“是罗小将军和苏公子不让奴才说的……” 永泰一愣,看向书案后的太子。 晏时叙也诧异:“他们回来了?快请他们进来。” 很快,两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进书房。 晏时叙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见他们不像有事的样子,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 “孤后来给你们传的信,你们都没有回,孤还以为你们出了事。” 他连前去救援的人都已经选好了。 苏暮扬摆了摆手,骄傲得鼻孔都要朝天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杀了西虞国太子后,我们遭大量兵力追杀。一路撤回大晏,又急着赶回京,所以来不及回信而已。” 晏时叙微微挑眉:“真杀了?你们可有受伤?” 苏暮扬和罗云梡此时已经走到了晏时叙身前,永泰亲自给这两位抬的椅子过来。 苏暮扬却不坐,开始手舞足蹈的描述那场刺杀。 “有什么黑白双煞出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了?我一剑就将那个西虞国太子挑下了马,刷刷几下就打得他哭爹喊娘,磕头饶命。老罗在后头补了两刀,他就彻底死翘翘了!” 罗云梡听得嘴角疯狂抽搐,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这货每次都颠倒黑白,禀事情反着来。 他都懒得揭穿他。 在京城,估计无人不知黑白双煞这个名号。 主要是苏暮扬和罗云梡自小一起长大。 一个只穿黑衣裳,一个只穿白衣裳,且行事凶残,是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 天人天不怕地不怕的,第一次见太子时,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吐了两个字: ——弱鸡—— 结果,晏时叙当即就抽出了腰间的配剑,将两人吊着打了一通。 两人哭爹喊娘,跪着求饶命,晏时叙这才放过了他们。 后面,这三人的缘分渐渐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京城百姓闻风丧胆的黑白两煞开始缠着晏时叙,要认他做老大。 后来,听过晏时叙要选伴读,这两人过关斩将,成功来到了晏时叙的身边。 晏时叙见两人除了冲动好惹事外,脑子还挺好用,就一直带在了身边。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已经成长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除了……苏暮扬这颠倒是非的性子,怎么都改不了。 听他手舞足蹈地阐述完他们如何刺杀西虞太子,然后又是如何被追杀一路,再然后成功回到大晏的历程。 晏时叙的嘴角也是微微抽搐。 他自然清楚苏暮扬的性子,这货不到危机时刻,几乎都不会出手。 然后很喜欢……在后头补刀。 所以,将他们俩的事情反着来听就对了。 第133章 既然刺杀西虞太子的任务完美完成,还是要给予嘉奖的。 晏时叙道:“这次,你们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比孤预计的,还要提前了一两个月的时间。” 苏暮扬听到这,趁机告状道:“本来还可以更快的!我打听到西虞太子的贴身内侍爱财,打算买通他,直接下毒一了百了。结果老罗死活不肯,硬要在西虞太子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刺杀。把事情弄得复杂了不说,还耗时更久!” 罗云梡白了他一眼:“他再爱财,毒杀西虞太子的几率也不大,事情败露,命都没了,拿着那么多钱做甚?你冒然去收买他,他要是转头告诉了西虞太子,增加防守,我们再行动就难上很多。” 苏慕扬也白了他一眼:“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可是抓到了那内侍的把柄,他不从也得从。” “……” “……” 见着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就吵了起来,晏时叙揉着发疼的眉心,很想将这两人都给扔出去。 见他们还要继续,晏时叙打断道:“结果是好的就行,慕扬的法子虽然听起来更便捷,但未知的风险也更大些。” 苏慕扬闻言,幽怨的看着他,显然是因为晏时叙没有站他这边沮丧了。 晏时叙见他眼中的怨念实在太重,扬手道:“你之前看中的那匹汗血宝马,今日就可以牵走,当这次立功的奖赏。” 苏慕扬刚刚还幽怨的目光瞬间就亮了。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罗云梡虽然没有开口,但他眼睛里的羡慕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晏时叙挑眉,笑道:“他拿了汗血宝马,孤兵器房里的那把 ‘七星龙吟剑’,便给你。” 罗云梡‘蹭’的一下站起了身,眼中迸发出的亮光,几乎要将苏慕扬的眼灼伤。 他朝晏时叙抱拳道:“谢殿下!” 苏慕扬:“……?!” 七星龙吟剑,被誉为“天下第一剑”,象征正义与威严,天下学武之人无不趋之若鹜。 “那个……老罗,你不是一直想要殿下的那匹汗血宝马吗?要不,我们换一下?” “滚!” 苏慕扬:“……” 晏时叙摆手打发人:“你们一路风尘仆仆,想来也累了,便回府好好休息两日。” “是。” 等罗云梡和苏慕扬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什么。 罗云梡转身道:“还没恭喜殿下,喜得麟子。” 说着,他从自己袖中掏出一个雕花檀木盒,放到了晏时叙的书案上。 “这是我为小皇孙准备的,还请殿下帮忙转达。” 晏时叙打开一看,微微愣住。 这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羊脂白玉雕刻成了一只雪狼的模样,很霸气。 晏时叙记得,这块玉是罗云梡满月那年,罗大将军花重金寻来的。 这些年罗云梡一直将雪狼玉佩戴在身上,极其看重。 见殿下要说话,罗云梡忙道:“小皇孙我们已经期待了好几年,现在终于给盼来了,我自然要送自己最珍视的礼物。” 晏时叙抿了抿唇,点头。 “那我就代枭枭收下了。” 罗云梡见他收下了,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苏慕扬看了眼那块玉,啧了两声:“老罗,你个抠搜鬼,这次终于是大方了一回,不过比起我准备的,你这块玉还是比不了。” 罗云梡白了他一眼:“在哪?” 苏慕扬嘿嘿一笑,认真听了一下外头的动静后,他拍了拍手。 很快,书房的门从外头推开,两个内侍抬了一把绑了红绸的金锁进来。 真的是抬…… 那金锁目测得有三十公斤。 罗云梡差点没被这金灿灿的光闪瞎了眼。 晏时叙看得嘴角微微抽搐。 苏慕扬的母亲,是大晏第一皇商戚富余的独生女。 据说,苏夫人出嫁那日,嫁妆足足绕了京城三圈。 他没有亲眼看到,不知真假。 现在,他完全是相信了。 苏慕扬大手一挥,提醒两名内侍小心些。 “殿下,这是我给小皇孙准备的长命锁。共六十二点四九斤,为九百九十九点九两黄金,换算为白银的话,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点九两。怎么样?这个数字吉利吧?” 说着,他又走到长命锁前掀开红绸。 就见那金锁的表层,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全部由福、寿、禄、喜、吉、安、祥、瑞、康、顺十个字组成。 “我可是知道你女人怀了孩子后,就让人准备了,简直完美!” 晏时叙一言难尽的看了眼这个散财童子,点了点头。 “那我代枭枭收下了。” 苏慕扬笑得开心:“殿下,你尽管生,往后出生的小皇孙,我都按这个规格来给他们准备长命锁!” 罗云梡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戚姨知道你这么败家吗?” 苏慕扬甩了甩脑袋,一脸就我最酷的表情。 “知道,她每天愁钱多的花不完,当初打造这金锁时,就是她提议的。” 罗云梡:“……” 晏时叙:“……” 琼华殿。 当温梨儿收到永泰亲自带人送来的两样东西时,惊的咽了咽口水。 “永公公,这是?” 永泰笑呵呵道:“这是殿下的两个好友,送给小皇孙的礼物。” “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上好的羊脂白玉,还有这把长命锁,是不是太大了些…… “殿下说,良娣安心收着就是,这把锁与那只金龟极其相配。” 见殿下都让她收了,温梨儿自然没有不收的道理。 等送走了永泰,她看了金锁一眼,又看向大殿角落里的金龟。 真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果然,在大晏王朝,贫富差距太大了! …… 第134章 二月初九这日。 自怀孕后就时常睡懒觉的温梨儿起了个大早。 因为今日是会试的第一场,她替自己的兄长感到了压力。 能走到会试这一步的,都是从各州府郡县筛选出来的优秀学子。 在大晏,会试分三场考,一般定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 每场考试持续一天。 第一场考诗赋,侧重文学才能; 第二场考经义,侧重于儒家经典解读; 第三场考策问,考学子对时政的分析与思考对策。 温梨儿之前就翻过父兄科考的书籍,只觉得晦涩难懂。 她虽然相信自己兄长的能力,但还是不由有些紧张。 她就坐靠在床上,对着天的方向拜了几拜,诚挚的祈求。 “求菩萨保佑我兄长这次考试旗开得胜,拔得头筹。” 等十五这日过后,温梨儿想写一封信回去,问问兄长考得如何。 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会试结束后,差不多要一个月后才会放榜。 现在写信去问兄长,徒增他的压力罢了。 便等放榜后再说吧。 …… 眨眼间,便到了枭枭满月这日。 个把月的时间,枭枭就已经长开了。 原本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现在已经白皙红润,皮肤也已经完全张开。 细细打量的话,会发现枭枭的鼻子和嘴巴像极了晏时叙。 而他的一双眼睛,又很像温梨儿。 每日扑闪着一换大眼睛看人,任谁看上一眼心都化了。 可惜,温梨儿作为枭枭的生母,今日却不能参加他的满月宴。 主要是她还没有坐满四十二天月子。 她现在才坐了一个月,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琼华殿,给枭枭好好打扮了一番。 然后等着扶摇殿来人。 满月宴快开始时,扶摇殿的彩霞和落霞过来抱枭枭。 小家伙此时正鼓着粉嘟嘟的脸蛋睡得正香,被人抱走了都没有一点感觉。 直到进了举办宴席的大殿中,欢快的歌舞声才将他惊醒。 大殿中的百官及家眷纷纷朝孩子看过去。 枭枭裹在绣金线百子图的锦缎襁褓中。 乌黑胎发用红绳扎成小髻,圆润的脸蛋如剥壳荔枝般白嫩透亮。 一双黑葡萄大眼似浸了山泉,清澈透亮,还带了些刚睡醒的朦胧。 几个命妇连声夸赞:“小皇孙这眉眼,活脱脱是太子殿下小时候的模样啊!” 枭枭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挥舞着一只藕臂咿咿呀呀。 他手腕上露出戴着的七宝金镯,铃铛随动作叮咚作响。 小家伙好奇的看了七宝金镯一眼,然后转动着小脑袋,似乎在寻人。 只是,他还太小,颈部肌肉和骨骼尚未发育完善,头部控制力太弱,导致转动的幅度也有限。 见洗儿剃发·祈福纳吉吉时快到了,皇后的贴身宫女雁回过来抱枭枭。 枭枭的胆子真的极大,一连被不认识的人抱着,他依旧不哭不闹的。 只是坚持不懈的转着小脑袋。 片刻后,司礼太监高唱:“洗儿礼启——” 宫女端来铜盆,艾草煮就的温水里浮着葱段和铜钱。 皇后执玉勺舀水轻淋婴孩额头。 “一洗聪慧通达,二洗福寿绵长!” 礼毕后,钦天监官员用金剪剪下枭枭一缕胎发,装入绣金纹的锦囊,悬于宗祠横梁,寓意“受先祖庇佑”。 皇帝今日身子不适,并没有出席自己皇孙的满月宴。 晏时叙便亲自提朱笔在玉牒册页写下“晏刑燚”三字。 第135章 笔锋刚落,太庙九声钟鸣震彻宫闱。 等宴席摆开后,御厨特制的“百福糕”先呈到了百官身前。 上用山楂酱描出胖娃娃抱鲤鱼的图案,红蛋壳内藏着拇指大的银花生。 再配合着各种表演,大殿内好不热闹。 宴酣时,数百盏兔形灯笼从宫墙升起,夜空如缀繁星。 百官和皇子公主纷纷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满月礼。 就连远在冀州的临王晏时临,都送来了一整车礼物。 等满月宴结束,晏时叙命人将今日收到的礼全送去了琼华殿。 当温梨儿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贵重礼物时,陷入了沉思。 谁能懂,真的有一种一夜之间实现了财富自由的感觉。 等坐满四十二天月子,温梨儿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身旁的青竹和青梅。 “快快快,给我备浴汤,我要大洗!” 不知是不是上次殿下说有味的心理阴影,坐月子期间,温梨儿差点没被自己身上的气味熏晕。 等浴桶里的水换了三次,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第二件事,自然是好好吃了一顿。 这段时间的吃食,几乎都是少油少盐没有辣椒,她感觉自己现在急切地想吃些重口味的东西,拯救一下自己的味蕾。 现在月子都过了,没人再阻拦她。 只是,孩子生完了,月子坐完了。 意味着……她又要开始去扶摇殿请安了…… 温梨儿这一年的时间,几乎天天睡的懒觉。 这突然要早起去请安,就感觉怪不适应的。 但不管适不适应,都是要去的。 翌日。 她顶着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游魂似地用了早膳,问了儿子。 然后,又游魂似的飘出了琼华殿。 没想到这么巧,又碰到了林芙佳。 温梨儿掐了一把自己,强迫自己清醒了些。 “温姐姐,好巧啊。” “林妹妹,好巧。” 林芙佳亲热的上前挽住温梨儿的手臂,笑道:“又能和温姐姐作伴了。” 温梨儿看着她嘴角牵强的笑意和消瘦的脸,抿了抿唇,点头。 “有林妹妹作伴,我也很欢喜。” 温梨儿上次见林芙佳,好像是两个月前。 林芙佳估计是看她要生了,刻意避嫌。 可才两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瘦脱了相。 眼窝深深的凹陷,眼睛里原本所剩无几的光,现在已经彻底没了。 温梨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如何开口。 良久,她从喉中硬挤出一句:“林妹妹,你要多吃点饭。如果,我说如果,没人爱你的话,你一定要好好爱自己。” 林芙佳看着她脸上诚挚的关心,怔怔出神。 她突然就有点明白,殿下为什么会喜欢温梨儿了。 明明,温梨儿现在的位分甩了她无数条街,还有宠有子。 为什么还能始终如初的对她呢? 这深宫中,命苦的女人不计其数,偏偏她林芙佳就是一个。 转眼间就两年半了啊,同她一起进东宫的温梨儿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而她呢?怎的就自郁成了现在这模样? 她明明已经想通了的啊,也规划出了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心中的寂寞和苦涩就逃出牢笼,肆虐她的身体。 她反反复复与自己做着斗争,却怎么也走不出心底的阴影。 然后,变成了现在这模样。 她都感觉自己想彻底摆烂人生了,结果温梨儿一句话,又让她重拾了信心。 她重重点头,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我最近没什么食欲,姐姐那边有李御厨,请完安后,我就去姐姐那里蹭饭可好?” 温梨儿猛点头:“随时都可以。” “好,一言为定!” 两人走到扶摇殿前时,又碰到了来请安的冯奉仪和文奉仪。 文婉琴恭恭敬敬地朝温梨儿行了一礼。 “妾身见过温良娣。” 温梨儿朝她点了点头:“起来吧。” 冯莹莹看着文婉琴的做派,有些不屑。 但想到温梨儿现在的位分,还是不情不愿的随意福了个身。 见她这个态度,温梨儿也懒得搭理她,先一步走进了扶摇殿。 庭院内,种了两排杏花。 初春时节,枝头杏蕾已悄然挣破褐色的萼壳。 远远看去,整棵树像盖了一层薄雪。 走近时才发现,每朵花都带着淡淡的粉色,像撒了一层糖霜。 温梨儿不由抬眼多看了几眼,心里开始期待琼华殿那几株梨树成长开花。 …… 第136章 等温梨儿、临芙佳四人进入大殿后,等了差不多两刻钟,太子妃才缓缓出来。 四人忙起身行礼。 谢甄容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温梨儿身上。 “刑燚近日可安泰?乳母奏报饮食眠卧皆调否?” 温梨儿忙回道:“谢太子妃关心,一切皆好。” 谢甄容点了点头:“刑燚是殿下的第一个儿子,出不得任何差错,你平日行事上心谢。” 温里儿虽然不理解她这一嘱咐是何意,但还是点头应着。 她的孩子,她怎会不上心呢? 等各自落座,太子妃说的话跟往常无甚区别。 差不多就是谨守宫规,不能给东宫蒙羞,然后伺候好太子之类的话。 说完,谢甄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随后将茶盏放下,目光再次落在温梨儿身上。 语气听起来还算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思。 “温良娣,殿下事务繁忙,难免疏于后宫之事。你身为刑燚的生母,殿下对你多有眷顾,也该多为殿下分忧才是。” 温梨儿心中一紧,微微抬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无辜和茫然。 “太子妃说的是,不知妾身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谢甄容见她装傻,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的语气依旧温和:“本宫的意思是,殿下虽宠爱你,但后宫之事,终究要讲究个雨露均沾。你平日里多劝劝殿下,莫要冷落了其他姐妹。毕竟,东宫的和谐,才是太后和皇后最愿意看到的。” 温梨儿眨了眨眼,依旧一副不解的模样。 她轻声道:“太子妃说的是,妾身定会谨记在心。只是……殿下平日里心思都在政务上,妾身实在不敢多言,怕惹殿下不快。” 谢甄容眉头微蹙,显然对温梨儿的推脱有些不耐。 但碍于她太子妃的身份,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悦,淡淡道:“你只需在殿下面前提一提便是,殿下自然会明白。” 温梨儿低下头,恭敬地应道:“妾身明白了。” 她明白了,可没答应会和殿下说啊。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傻,怎么可能跑去和殿下说这个呢。 况且,殿下的思想哪里是她能左右的。 谢甄容又道:“此事你心中有数便好。本宫也只是为了东宫的和谐着想,你们各自回去好好想想吧。” 温梨儿四人连忙起身行礼退出了大殿。 出了扶摇殿后,林芙佳跟在温梨儿身后,要同她一起去琼华殿。 远处,传来一声讽笑。 冯莹莹心中恼火得很。 她本以为太子妃都已经开了口,温梨儿应该不敢不从。 没想到她却装傻充愣,显然是不愿将太子的宠爱分出去。 刚刚应了跟没应一样。 必须要想想法子才是,不然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等温梨儿和林芙佳看过去时,只看到两抹从另一条小道离开的身影。 林芙佳看向温梨儿,有些担忧:“太子妃让姐姐劝殿下雨露均沾,姐姐若是置之不理,恐怕太子妃会对姐姐不满,还会……” 温梨儿叹了口气,太子妃早就已经对她不满了,又何须在意多一点。 她目光望向远处的宫墙,拍了拍林芙佳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放心吧,我毕竟生了殿下的长子,只要我不犯大错,太子妃再不满,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林芙佳想想也是,点头。 两人一路慢悠悠走回琼华殿。 刚进殿门,温梨儿便看到太子正坐在殿中,手中拿着一本书,神情专注。 她有些意外,殿下这个时辰过来,好像还是第一次。 她上前行礼,林芙佳紧随其后。 “殿下今日怎的来了?” 太子抬起头,看到她身后的林芙佳时,回想了片刻,想起她是东宫的一位奉仪。 林芙佳被他淡淡一扫,心口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有些慌乱的行礼。 “妾身参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晏时叙点了点头:“免礼。” 林芙佳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太子了,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晏时叙已经看向了温梨儿。 他的语气比面对林芙佳时,要温和很多。 “今日太傅请假,孤过来看看枭枭,顺便过来将这个给你。”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温梨儿一看信封上的字迹,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是会试放榜了,爹娘来信同她说结果。 温梨儿接过信,迫不及待的就要拆开。 晏时叙拦下了她:“等下再拆,先随孤去看看枭枭。” “好。” 温梨儿珍重的将信放在了袖中,随他去枭枭的寝殿。 林芙佳默默跟在身后。 …… 第137章 枭枭的寝殿内,小家伙刚喝完奶。 一群宫人围在他的摇篮旁,逗他开心。 丁嬷嬷、奶娘贺氏,以及四个从毓庆殿拨过来的宫女:月然、夕然、芷然、安然; 此时,夕然手中正拿着一只拨浪鼓摇晃。 枭枭听着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拨浪鼓鼓面。 然后,眼珠子随着敲击鼓面的珠子转动,乐此不彼。 见到太子和良娣过来,一行人福身行礼后,退到了一旁。 枭枭看到来人,眼珠子还条件反射的又转了两圈才停下。 “呀……咿……呀……” 等看清温梨儿后,枭枭有些激动,咿咿呀呀时,朝她挥舞着两只藕臂。 温梨儿朝儿子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来,但并没有上前抱他。 她等着殿下去抱呢。 果然,晏时叙走到摇篮前,将儿子从里头抱了出来。 枭枭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咧开小嘴就笑了。 一双同温梨儿极像的眼睛,灿若星辰。 只是,当晏时叙准备亲他一口时,枭枭就生气了。 他伸长一双藕臂推晏时叙的脸,不给他亲,又咿咿呀呀的继续朝温梨儿喊。 温梨儿见这对闹腾的父子,眼中的笑意更胜。 她走上前,嘟着嘴要亲他。 枭枭乖乖的让她亲。 晏时叙:“……” 他抿了抿唇,瞪了儿子一眼,然后飞快的在温梨儿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枭枭看到这一幕,微愣了片刻。 下一瞬,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声。 晏时叙:“……” 温梨儿:“……” 这小家伙的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点啊。 温梨儿轻轻拍了晏时叙一下,递给他一个眼神:自己惹哭的,自己哄。 晏时叙认命的上前哄人。 结果枭枭已经来了脾气,挥着手臂不让他抱。 嘴中发出的‘呀’字,转变为了吼的音调。 晏时叙无奈的转头看着温梨儿,也给她递了一个眼神:搞不定。 温梨儿学着枭枭的模样,嫌弃的撇嘴,然后上前抱起了孩子。 刚刚还生气的小豹子,瞬间变成了软绵的小白羊。 枭枭的小脑袋靠着温梨儿的胸中,泪眼朦胧的盯着祈临龑。 温梨儿柔声哄道:“这是你父王呀,这世上对你最好的父王。枭枭是个乖宝宝,不能吼父王的哦。” 温梨儿连着哄了小家伙好一会,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总之,枭枭突然又咧开小嘴笑了。 这下,晏时叙一只大掌握住了他的小手,他都没有挣扎。 晏时叙叹气:“枭枭为何不跟孤亲?” 温梨儿失笑道:“因为妾身每日伴在他身旁,而殿下就偶尔才过来一次,他自然会同妾身更亲些。但等他长大后,能认人了,也会同殿下亲的。” 晏时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旁,林芙佳将这一幕从头看到了尾。 她心中升起一股羞窘。 人家一家三口欢欢喜喜、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她这个局外人杵在这,说不出的狼狈和压抑。 失落……难过……无力……伤感……恼怒…… 种种情绪充斥在心里。 就在这之前,她刚建立好的心理防线,又一层层坍塌。 林芙佳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大概是真的病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两道声音在撕扯她的灵魂,有两种情绪在主导她的思想。 现在,心中的不甘占据了上风。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她也是殿下的女人啊。 为什么殿下能旁若无人的,和温梨儿这般亲密? 这是置她于何地? 把她当成了什么? 空气吗? 骤然间,她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一支巨剑搅了一个粉碎,然后心中升起了熊熊怒火。 很快,另一道声音又占据了上风。 ——别气,这是你的命,你要认命。只要你能一直同温梨儿交好,只要殿下一直宠她,以她对你的态度,你想在宫中安安稳稳、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并不难—— 下一瞬,另一道愤怒的声音出来将这道声音拍死。 凭什么?我林芙佳到底差在了哪里?殿下凭什么这般无视我? ——别冲动,林芙佳,你不能被心中的恶念主导了思想。你忘记了吗?曾经开朗明媚的那个你,有多美—— …… 温梨儿注意到林芙佳的脸色有些不太对。 她抱着枭枭走到了她的身前。 “林妹妹,你看,枭枭在朝你笑。” 林芙佳一怔,垂眸看向她怀中的孩子。 枭枭此时还在笑呵呵的挥着藕臂,朝林芙佳‘呀’了一声,似乎在好奇她是谁。 温梨儿柔声给他介绍:“枭枭,这个是佳佳姨,佳佳姨给你做了衣裳和虎头鞋哦,等过段时间,阿娘就给你穿上好不好?” “呀……” 林芙佳看着孩子脸上纯净的笑容。 良久后,她道:“枭枭长得真可爱。” “是吧。” 温梨儿有些小骄傲,又俯身亲了亲枭枭的小脸。 晏时叙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同温梨儿道:“孤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下次再过来看你和孩子。” 温梨儿点头,嘱咐道:“殿下不要太累了,注意身体,每顿饭记得按时吃,也别穿少了。” 晏时叙揉了揉她的脑袋,失笑:“孤会照顾好自己的,梨儿放心,不用送孤。” 说完,他又捏了捏孩子的小脸,转身离开。 温梨儿举着枭枭的手臂,朝晏时叙的背影挥了挥。 “枭枭,和父王再见。” “呀……” 等晏时叙离开,三道目光还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 温梨儿和枭枭,以及……林芙佳。 林芙佳看着那抹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有种无力和挫败感。 这次好不容易见到了殿下,竟然就只同他说了一句话啊。 他走时,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温梨儿将孩子抱到了自己的寝殿,又吩咐秦嬷嬷去和李御厨说一声,午膳加几道林芙佳爱吃的菜。 上午,两人边逗孩子玩,边下棋。 温梨儿感慨道:“自从百合被放出宫后,这么长时间,我就和茉莉、丁香、芍药轮流下棋。可她们不会,我慢慢教会了她们一点。可是,她们下的实在是太笨了!还是和林妹妹下得比较过瘾。” 百合被放出宫? 林芙佳疑惑的看着温梨儿。 温梨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林芙佳忙将自己因惊讶而微张的嘴闭上,摇了摇头。 “没事,我就觉得,温姐姐的棋艺长进了不少。” 温梨儿最喜欢被人夸棋艺长进了,她立马就笑眯了眼。 连续输了三盘后,她还要拉着林芙佳继续。 等用午膳时,林芙佳吃的少得可怜。 米饭就用了半碗。 温梨儿想到自己干下的三碗米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第138章 用完午膳,林芙佳便告辞回了瑶华殿。 温梨儿这才将太子带来的那封信从袖中拿了出来,飞快撕开封口。 她之前就想看的,但想到自己能和家人联系,林妹妹不行,担心她看到伤心,便一直忍着没有拿出来。 温梨儿飞速看完信,眼中的开心几乎要溢出眼底。 兄长考得不错呢。 为前列贡士,完全具备参加殿试的资格。 只要殿试没有发挥失常,二甲进士几乎已经板上定钉。 温梨儿开心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然后又咋咋呼呼的喊秦嬷嬷准备香炉,她要恭敬的为菩萨上一炷香。 秦嬷嬷等人,也为她感到开心。 温侍郎虽然也是一个四品官,但也只能算是一个不上不下的品级。 且家族根基几乎没有。 要是温家能多出一个年轻一辈在朝为官,于主子来说,是好事。 一整天,琼华殿的众人都相当喜悦。 夜里入睡时,温梨儿还在床上打着滚,激动地睡不着。 她可清晰的记得,兄长的愿望,就是成为同父亲一样的为民请命的好官。 现在,兄长很快就要踏出第一步了呢。 夜里睡得太晚,温梨儿很快乐极生悲…… 隔天,等她醒来时,莫名感觉日头有些刺眼。 温梨儿揉了揉眼睛,看向外头的天色。 下一瞬,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坐而已。 “秦……秦嬷嬷,青竹青梅……” 温梨儿一边喊一边自己套衣裳,心里急的不行。 怎么回事? 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完蛋了完蛋了,估计要去扶摇殿跪上一整日了。 青竹青梅从外头端了水进来,正要说话,就被温梨儿抢先了一步。 “青竹,之前那一副超厚的护膝呢?我记得是你收起来的,放哪了?” 说着,她已经走到了柜子前。 跟了主子这么久,青竹青梅大概已经了解了自家主子的性子。 找护膝还能有什么事? 这是要赶去扶摇殿受罚呢。 青梅‘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她笑道:“主子,今日不用去扶摇殿请安,不对,应该是往后一年都不用去扶摇殿请安了。” 温梨儿闻言,要去开柜门的手顿住,有些疑惑。 “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啊?” 青竹在一旁解释:“今日清晨,就在我们准备叫醒主子时,扶摇殿的落霞过来了一趟,道太子妃怀孕了,要好好养胎,往后一年的请安都免了。” 温梨儿闻言,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惊喜道:“真的?” 青梅青竹同时点头:“真的。” 啊啊啊啊……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感到开心的事。 温梨儿心中发出土拨鼠尖叫。 后面一年都不用去请安了呢。 最重要的一点是,太子妃自己有了孩子,往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打她枭枭的主意了吧? 还有,殿下有了嫡子,在朝堂的地位,也能更稳固呢。 很快,太子妃有孕之事,在宫中传开。 太后和皇后第一时间就亲自来了东宫,后头的宫女内侍排成长龙,一个个手中捧着奇珍异宝和滋补的珍品。 太平公主闻讯也进了宫。 还有就是太医院里不少太医都被叫了过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将扶摇殿围得水泄不通。 这场景,与当初温梨儿怀孕时的场景天差地别。 这便是主母和妾室之间的区别。 太后高兴的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皇后一向清冷的面容上也出现了几分紧张,对着谢甄容千叮咛万嘱咐。 晏时姝和谢甄容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皆是一阵后怕。 要是她们当初坚持将温梨儿的孩子抱过来,那东宫嫡长子的名头,便成了他人的了。 谢甄容抚摸自己的肚子,激动得眼含泪花。 直到现在,她都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做梦。 四年半的光阴,她早已经不敢再抱希望。 她还以为……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好在,上天还是垂怜她的呀。 晏时姝自然知道好友这些年的心结是什么,见谢甄容此时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 她转头看向太后和皇后道:“皇祖母,母后,甄容怀了孩子,荣国公夫人定然也是极其开心。不如,请她进宫陪陪甄容吧?” 太后笑道:“还是姝儿想得周到,是该请国公夫人进宫陪陪太子妃,住上几日也无妨。” 说着,太后看向了皇后。 皇后点头:“本宫这就派人去请。” 谢甄容有些感动,连忙道谢。 “谢皇祖母,谢母后。” “这有什么好谢的?以后想见你母亲,随时着人去请就是。” 谢甄容重重点头。 没多久,太子也来了。 晏时叙得知太子妃怀孕后,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过来关心了几句,又嘱咐她好好养胎,其他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谢甄容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其他什么的,都可以先扔一边了。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几个妾室靠近她。 她一定会好好养胎,将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等众人都离开后,谢甄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惋惜。 “太医要是能辨别出男女就好了。只可惜,月份还太小了。” 庄嬷嬷笑道:“太子妃,您不用纠结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既然怀了,就说明您的身体已经好了。就算第一个是女儿……便再生一个儿子就是。” 谢甄容点了点头:“奶娘说得在理,本宫就算生的一个女儿,地位也是远远超过庶子的,且兴许怀的就是一个儿子呢。” 庄嬷嬷认同:“是啊,老奴问过太医,说是您左手的脉象较强,兴许就是儿子。” 谢甄容瞬间就开心了,午膳时,都多吃了一碗饭。 …… 第139章 琼华殿。 温梨儿正吭哧吭哧给太子缝制里衣。 这是之前就答应给太子缝的,从出完月子到现在,她每天都有绣一点。 终于,快完成了。 等最后一针收了口,两套完成。 一套绣了青松、另一套绣了青竹。 温梨儿将月牙白的里衣展开,在自己身前比划。 她的绣艺虽然没有东宫内坊的绣娘好,但温梨儿看着也挺满意。 她将两套里衣叠好,亲自收了起来,想着等哪天太子过来时,让他试试。 没想到的是,她刚关上柜门,就听外头万全来禀。 “主子,冯奉仪和文奉仪来了。” 温梨儿疑惑,她们俩怎么来了? 她犹豫片刻,让人将睡着的枭枭抱回了他自己的寝殿,然后才让人将她们俩都领了进来。 “妾身见过温良娣。” 两人齐刷刷行礼。 温梨儿见这一次行礼姿态极其恭敬的冯莹莹,心中越发疑惑了。 这是?有求于她不成? “文奉仪、冯奉仪坐吧。” 冯莹莹和文婉琴坐下后,冯莹莹率先开的口。 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与上次相比,变了很多。 “温良娣,此前是我不懂事,多有冒犯。还望你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 温梨儿一顿,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要作什么妖? 她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冯奉仪言重了,不知今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冯莹莹看了眼文婉琴,见她悠闲自在的喝着茶,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她只能笑了笑,接着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现在太子妃怀了身孕,无需我们去请安,闲着也没什么事,就过来找姐姐聊聊天。” 这话,温梨儿自然是不信的。 就在她心中暗自思忖两人过来的真实目的时,外头又传来万安万全的通禀声。 “太子殿下到——” 温梨儿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这两位过来的目的。 这是看林妹妹在她这里碰到了太子,所以她们也过来她这里碰太子呐。 太子妃现在怀了身孕,无暇拘着她们,这心思变开始活络了。 只是,她都不知道殿下今日会过来,她们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如果说是随便一来就成功碰到了,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温梨儿起身,上前迎接太子。 冯莹莹和文婉琴也起身跟上。 “妾身参见殿下。” 三道齐刷刷的声音一同响起。 晏时叙看了温梨儿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的两个女人,眉头微微蹙起。 这傻子,何时成了别人的跳板石了? 他直接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去。 “温良娣刚坐完月子,又每日需要看顾孩子,你们往后无事莫要来打扰她休息。” 冯莹莹脸上挂着的柔魅笑容彻底僵住。 太子这般直白的赶她们? 她努力恢复了些表情,正要说话。 晏时叙看了看永泰,永泰立马会意,伸手请两人离开。 冯莹莹咬了咬唇,一双美目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和文婉琴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此时与刚生完孩子的温梨儿站在一起,不知道甩了她几条街。 殿下莫不是有眼疾?分不清鱼目和珍珠? 可惜,任她心中百转千回,晏时叙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倒是文婉琴,她的表现与冯莹莹算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好像自温梨儿认识文婉琴以来,她就没有难过,没有窘迫,更没有愤怒。 就像是一株冰天雪地里绽放的寒梅,孤傲清冷,又因为满身的书卷气息,多了几分温婉柔美。 等两人离开,晏时叙伸出手指,给了温梨儿一个暴栗。 “疼……” 温梨儿捂着额头,一脸控诉的看着他。 晏时叙嘴角一抽,陈述事实:“孤就轻轻弹了一下。” “殿下那叫轻轻的?妾身的额头都红了。” 晏时叙俯身一看,就见她洁白的额头上,确实有了一个指印。 他伸手帮人揉了揉,斥道:“该,整天傻乎乎的什么人都见,哪天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温梨儿不服:“妾身其实很聪明的,她们是杨贵妃的人,妾身才不会傻傻的遭她们算计。” 这下换晏时叙诧异了。 他微微挑眉:“你如何知道她们是杨贵妃的人?” 温梨儿一脸这不很明显吗? “她们被选进了后宫,原本该做皇上的嫔妃,却无缘无故被赐来了东宫,且容貌还那批秀女中的顶尖,这怎么想都不简单。” “而在整个后宫,除了太后和皇后,能有本事说动皇帝将她们赐来东宫的,应该只有杨贵妃。” “且杨贵妃觊觎太子之位,派两个样貌绝美的女人来迷惑殿下完全说得通。” “要是殿下从此沉迷女色,或者被她们吹两句枕边风,做出一些荒唐之事,这就更合杨贵妃的意了。” 温梨儿说完,一脸骄傲的看着晏时叙。 脸上的神情明显是在说:我说的对不对?我就说自己很聪明吧?! 晏时叙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 “看来,傻花也有不傻的时候。” 温梨儿撇了撇嘴:“殿下,能不能不要提这个名字! 看她炸了毛,晏时叙的心情更加愉悦了几分。 “今日都做了什么?” 听他问起这个,温梨儿忙去柜子里拿了那两套里衣出来。 “殿下,这是妾身给您缝制的里衣,您看看合不合身。要是穿着合适,妾身有时间了再给您做两套。” 晏时叙当即张开了手臂,让她给自己换。 温梨儿一张脸瞬间通红。 “殿下,您自己换,妾身去看看晚膳好了没有!” 说完,她将衣裳放下,赶紧溜之大吉。 结果,等膳厅里的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晏时叙出来。 温梨儿疑惑,回寝殿喊他用膳。 结果就看到那两套里衣还整整齐齐的放在原本的位置。 而晏时叙手中捧着一本……她刚好了一半的话本子。 咳咳咳…… 名字叫:《哎呀,王爷和他侍妾的那点事》 想到这话本子里的情节,温梨儿尬得脚指头抠地。 “殿下,你怎么还不试里衣啊?” 晏时叙抬头,一脸意味不明的看向她。 温梨儿被他这么一看,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殿……殿下,该用晚膳了。” “嗯。” 晏时叙起身,随她一起往膳厅走。 温梨儿眼珠子飞快转动。 等到了膳厅,她飞快道:“殿下先吃着,妾身去看看枭枭醒了没有。” 说完,没等晏时叙回应,她飞快的跑出了膳厅。 等确定晏时叙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后,她偷偷摸摸的回了自己的寝殿,跑到床边柜前拿起了那本话本子。 她将寝殿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感觉藏在哪里都不安全。 当目光落在那只金龟身上时,她眼睛一亮。 等回到膳厅,见晏时叙还在等着自己。 温梨儿笑嘻嘻道:“殿下,枭枭刚喝完奶睡了,我们也快用膳吧。” 晏时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坐孤身边。” “好勒。” …… 第140章 温梨儿在晏时叙身旁坐下。 她刚拿上筷子,就听晏时叙突然开口。 “孤的槐花酒喝完了。” 温梨儿一愣,很快明白过来。 这槐月马上就要到了,殿下这是提醒她酿槐花酒。 她点头。 “好,等到了四月,妾身就重新给殿下酿,多酿两坛。” 晏时叙勾唇,亲自给她夹了一块红烧猪蹄。 一旁的永泰听殿下说要喝酒,眼珠一转,立马去找了李御厨。 因为温梨儿几乎不会主动提出要喝酒,所以,琼华殿的膳房里,只有一些炒菜用的烈酒。 但听到是殿下要喝,这没有也得有啊。 李御厨将最里头一扇橱柜的门打开,拿出了一坛自己珍藏已久的桂花酿,递到了永泰的手上。 他脸上是讨好的笑:“永公公,您看……” 永泰斜晲了他一眼,点头:“放心吧,咱家会在殿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的。” 李御厨脸上立马笑开了花,连连躬身:“多谢永公公。” 等永泰离开,李御厨哼着小曲,拿出了仅剩的另一坛桂花酿,小心翼翼倒出半杯,一口喝下,然后舒爽的眯起了眼。 膳厅。 永泰送着酒进去,躬身同太子禀道:“殿下,这是李御厨呈上来的桂花酿,您可要尝尝?” 晏时叙睨了永泰一眼,又看向他手中抱着的酒坛,点了点头。 “倒上。” 永泰招手让一个内侍过来试了毒。 确定酒没问题后,这才给晏时叙倒上。 温梨儿闻着桂花酿沁人心脾的醇厚酒香,默默将自己的杯子递上。 永泰提醒道:“温良娣,奴才闻着这酒有些烈。” 温梨儿坚持:“我就喝一小杯。” 永泰看向晏时叙,见他点头,这才往温梨儿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杯。 琥珀色的液体清澈见底,酒液中还漂浮着细小的桂花花瓣,像是繁星点点,煞是好看。 温梨儿将酒盏捧到身前来,照往常般,先伸出小舌舔了舔。 唔……下一瞬,她辣的五官都拧了起来。 这确实是够烈啊,与她酿的槐花酒完全不是一个烈度的。 温梨儿犹豫片刻,还是将酒杯推到了一旁。 这小半杯,足够撂倒她。 还是不要喝了。 宴时叙失笑,伸手将那小杯酒拿到自己身前来,一口喝了。 温梨儿想到那酒是自己舔过了,有些脸红。 又担心他喝得急了,伤胃,忙给他夹菜。 “殿下别光喝酒,先吃些菜。” 晏时叙拿起了另一个盛了酒的杯盏,同她道:“你喂孤。” 温梨儿:“???……” 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像开玩笑。 膳厅内伺候的宫人很有眼色的集体退了出去。 温梨儿默默夹了一块肉递到他嘴边。 晏时叙张嘴吃下。 再然后,膳厅里的画面开始有些怪异。 温梨儿喂他一口,自己吃一口,然后晏时叙再喝一口酒。 如此反复。 温梨儿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殿下似乎在不开心? 可为什么啊?| 太子妃今天传出喜脉,殿下不应该开心吗? 她夹了一片菜叶子递到晏时叙嘴边。 晏时叙看了眼那绿油油的菜色,偏过了脑袋。 “孤不吃这个。” 咦?殿下不吃这个?她以前倒是没注意。 温梨儿反手将那菜叶子塞自己嘴里,又夹了一块豆腐到他嘴边。 晏时叙这一次张嘴吃下了。 因太子殿下突然化身巨婴,这一顿饭吃得前所未有的久。 温梨儿让人进来将碗筷撤走,又摇了摇已经空荡荡的酒坛,认真打量起了太子的神色。 看上去除了脸颊有些薄红外,眼神看着倒是还很清明。 “殿下,你醉了没有?” 晏时叙轻笑摇头:“孤的酒量一向极好。” 温梨儿将信将疑的将人扶进了寝殿,让他自己洗漱。 见他洗漱的动作有条不紊,与往常并无什么区别。 温梨儿这才相信了,应该是真的没醉。 可当她洗漱好转身,就见晏时叙抱着两套里衣站在她身后,沉默不语。 “殿下?” 晏时叙将里衣递给她:“你还没帮孤试。” 眼神微微透出控诉,那模样,看上去还有些委屈。 温梨儿:“……” 见温梨儿没有回应他,晏时叙便握住她的手,引到自己腰间,慢慢去解玉带。 温梨儿一张脸瞬间烧脸,殿下怕不是在装醉! 她抽回自己的手,背对着他。 “我不帮你脱。” 后头静默了好一会。 片刻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从她背后圈了过来,将她搂进了怀中,去解她的衣裳。 周遭涌来桂花酿浓烈的香气,格外好闻。 他低着头,滚烫的呼吸拂在她的耳边。 “孤可以帮你脱。” 温梨儿低头一看,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利落的拨开了她的裙子。 转眼间便只剩下了一件小衣。 当被那双有力的臂膀提溜到桌子上时,温梨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唔……他们好久没有那个了呢。 但这是不是太快了啊。 温梨儿被他充满阳刚气息的身影笼罩着,一时紧张地眼神躲闪。 晏时叙垂眸看她,一双黝黑的眼睛里,两簇火苗熊熊燃烧。 此时,他身上已经换上了温梨儿给他做的里衣,青松的那一套。 看上去很合身呢。 衬得他原本颀长挺拔的身姿如同山颠上岿然屹立的青松。 晏时叙执着的拉着她的手,来到自己腰间。 温梨儿一双手微微有些抖。 不对,她整个身子都在抖。 明明两人连孩子都有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会如此紧张。 好一会,温梨儿总算是帮他褪掉了上衣。 这么简单一件事,她身上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尤其是……当她微凉的手掌触摸到他滚烫的胸膛时,她难耐的低吟了一声。 铺天盖地都是清冽酒香,温梨儿抓着他的袖子,耳尖红透。 只觉得腰间的手,禁锢得越发紧,几乎要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141章 温梨儿被晏时叙身上的热度烫得浑身发软。 她颤声道:“殿……殿下,我们,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晏时叙没有回答,他低头衔住她的红唇。 见她一动不动,又顺势撬开齿关,汲取她的甘甜。 温梨儿呻吟一声,根本无从招架住他攻势。 她就睁着一双朦胧的大眼,攀着他的脖子,任他为所欲为。 缠吻分开一瞬,他垂眸,看着那双水光潋滟的杏儿眼轻轻道:“闭上眼睛。” 温梨儿乖乖闭上眼睛,她清晰的感觉到,一只大掌已经探到了她的衣襟口。 有风透过窗缝飘进寝殿,吹得烛火左右晃动。 他微垂着眼,一边轻咬着她的唇,一边飞快解着她剩下的衣襟。 片刻后,她便成了一只被剥完壳的白煮蛋,莹白的肌肤还透着一层薄粉。 温梨儿摁住那只作乱的大手,杏眼中满是羞涩。 “不要……” 晏时叙轻笑问:“不要?” 他伸出一只手,轻捏她鲜红欲滴的耳垂。 然后注释着那抹晶莹剔透的红蔓延到了她的脸颊。 接着延至脖颈、锁骨……持续往下。 温梨儿被他揉捏的话不成声。 “不要……不要在这里。” 晏时叙欺身靠近。 他两臂撑着桌沿,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可是孤喝了酒,没力气抱你去床上了。” 温梨儿傻眼,反应了好一会要溜下桌子:“我……我自己走……。” 晏时叙又摇头:“孤走不动路了,今日就在这里可好?” 温梨儿才不信这鬼话,抬头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他那双眸子像是两只正在灼烧的火炉,盯得她心里发毛。 她颤着嗓音道:“你……你耍无赖!” 她要跑,却怎么都跑不出他的包围圈。 温梨儿气的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晏时叙挑眉,有一次俯身衔住了她的唇。 原本是要报复性的咬回去。 但见她娇气的模样,嘴中不忍咬得太重,转而化作舔舐。 他的舌尖沿着她的唇形描绘,重新撬开了齿关。 只是这一次,就凶猛了很多。 他勾出一汪清甜,与之纠缠。 然后,他将温梨儿一双柔夷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之上,低哄道:“搂着。” 温梨儿很快就忘了自己刚刚的坚持。 浑身发软的她,凭着本能缠住他的脖子,慢慢回应他。 可一番缠斗下来,没一会便落了下风,晕乎乎的喘不上气来。 她呜咽着偏过脑袋,一离开这个吻,她就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 可晏时叙很快又追了上来,急切的延续这个吻,给她渡气。 好一会,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当温梨儿被晏时叙摁倒在桌子上时,她还在想:力气明明就很大,殿下耍无赖! 他俯身下来,撑在上方落下连绵的细吻。 从红唇到耳根,再到下颚,脖颈,锁骨。 细密的痒渗入肌肤,逼得温梨儿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 晏时叙被她蹭到,重重喘息了两声,一双眼睛泛起了赤红。 下一瞬,他伸出两只手,将她的膝盖分开…… 殿内的烛火一夜未灭,照映着桌上重叠的身影在烛火中明明灭灭。 …… 翌日,温梨儿醒来时,是躺在床上的。 晏时叙在天还未亮时,便已经离开。 温梨儿完全没有听到动静,可见她睡得有多沉。 她揉着发疼的眉心,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良久,昨晚的一幕幕在脑中浮现。 她整个人‘刷’的一下烧得通红。 然后拉过被子盖住了脑袋,如同虫卵般在里头来回蠕动。 第142章 真的是羞死个人! 扶摇殿。 谢甄容一醒来,便问昨夜太子可是留在前殿。 落霞早上为太子妃熨衣裳去了,庄嬷嬷嘱咐宫人的时候,她刚巧不在。 此时,她捧着太子妃的衣裳过来,要伺候她更衣。 听太子妃问话,她顺嘴就回道:“殿下昨夜在琼华殿留了宿。” 谢甄容闻言,胸口一阵气闷,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秦嬷嬷一进来,便看到她气得胸口起伏的模样。 了解原因后,她瞪了落霞一眼,又忙去劝谢甄容。 “太子妃,太子不论去哪里,都没有您肚子里的孩子重要,您万不可为了这种事情影响胎儿啊。” 谢甄容知道这个理,可就是忍不住。 她眼泪都气出来了,舌尖泛起苦涩。 “奶娘,太医昨日诊出本宫有喜脉,可太子就公事公办的过来走了一遭,连句体己话都没说。就算他不留下来陪本宫,也不该去温梨儿那里才对,他这是在打本宫的脸!!!” 秦嬷嬷面不改色的继续相劝,心中却是急的不行。 庄嬷嬷没敢同太子妃说,太医把脉时,道她的脉象比较弱。 这事太后和皇后也知道,只是担心太子妃知道后心里紧张,影响胎儿,便没同她说。 这种脉象,可是禁不住母体的情绪大起大落的。 好在,她一通劝下来,太子妃也算是听进去了。 庄嬷嬷将落霞叫出宫殿,斥了一顿。 又叮嘱她,这种事情,往后切记不能和太子妃说。 落霞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连连点头。 关雎宫。 杨贵妃在殿内来回踱着步,看上去心事重重。 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这着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她上次成功挑拨了皇帝和太子的关系,但太子却没有被废。 等皇帝驾崩,能顺理成章登上帝位的也不会是她的儿子。 为了将晏时叙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这些年她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却一次都没有成功。 就连她精心挑选的两个女人,一送去东宫就坐了冷板凳。 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现在太子妃还怀了孩子。 若让她生下嫡子,太子在朝中的地位只会越发稳固。 不行,绝对不行。 皇位只能是她儿子的,她必须要尽快扫除这些障碍! 杨贵妃在大殿中足足转了一个时辰,终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让人去将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洪运请了过来。 洪运这些年帮着杨贵妃做过不少事情。 可以说,杨贵妃能得皇帝十年如一年的恩宠,洪运功不可没。 她们早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要是太子登基,他总管太监的位置保不住不说,还可能连命都留不住。 所以,就算杨贵妃不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的。 洪运将自己的计划同杨贵妃说了。 杨贵妃听完,眼睛一亮。 “洪公公,这样真的可行吗?” 洪运的眼眸中划过一抹阴狠。 “娘娘,不成功便成仁!皇上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的,为今之计,只能铤而走险。” 杨贵妃点头。 “那就这么办。” 洪运微微一笑,起身告辞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杨贵妃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而她身旁的王嬷嬷却是神色凝重。 犹豫了良久,她还是开了口。 “娘娘,情况还没有这么糟糕,我们如此做,就是彻底没有退路了。您……” “闭嘴!” 杨贵妃将王嬷嬷的声音打断。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在那说什么晦气话?!事已至此,总要拼出个输赢。我儿子,必须是皇帝!” 王嬷嬷的脸色越发煞白了几分。 她低垂着脑袋,没再说话。 …… 第143章 而太子这边。 在杨贵妃见了洪运后,他立马就知道了此事。 在宫中,他的眼线也不少。 比如……禁卫军统领周景韬。 在这宫中,绝大多数事情都逃不过禁卫军的眼睛。 而安全起见,晏时叙从不私下与张景韬接触。 负责与之暗中联系的,一直是张司成。 张司成大半夜一身夜行衣落回东宫,他并没有耽搁,匆匆来到了毓庆殿,神情凝重。 晏时叙的面色也严肃起来:“发生了何事?” “殿下,杨贵妃同洪运见过后,又分别见了其他各宫的一些掌事嬷嬷和太监。过两日还打算举办一场百花宴,已经给京城各府邸的女眷送去了邀请函。” “洪运也是如此,见了不少人,又派人趁夜里在东宫附近踩点,一看便知在谋划着什么。” “再有,杨贵妃今日求见过皇上,刚入夜时,皇上便召了她父兄进宫,一个时辰后才离开。” 入夜进宫,还私谈了这么久。 晏时叙询问道:“父皇召见完他们后,可有什么异状?” 张司成摇头,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并没有任何异样,等两人离开后,皇帝便睡下了。” 晏时叙若有所思,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 他吩咐道:“你让左青带些人,去护着琼华殿。以防他们对梨儿和枭枭下手。” 张司成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询问道:“太子妃那边呢?” 晏时叙一顿,点头:“也派一队人过去。” “是。”张司成恭敬退下。 …… 温梨儿见着自己琼华殿外头突然守了不少东宫卫率,有些疑惑。 一通问下来才知道,最近宫里不太平,这些卫率是殿下派来保护她和枭枭的。 如此,温梨儿便决定,窝在琼华殿哪里也不去。 反正现在也不需要去扶摇殿请安。 琼华殿的花园也够大,无聊的时候就抱着枭枭在花园里走走。 或者给枭枭念书,再教芍药她们下下棋,日子也可以很滋润的。 可惜,她才刚这般想完,慈宁宫便来了人。 说是太后想见枭枭,让她抱着孩子过去一趟。 温梨儿疑惑。 太后之前想将枭枭,都是派人过来直接抱过去的。 怎的这一次,就要她亲自抱枭枭过去呢? 温梨儿不由有些紧张,趁那宫人在外头喝茶,她轻声问秦嬷嬷。 “嬷嬷,你说,太后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秦嬷嬷拧着眉,摇了摇头。 “老奴不知,大概与太子宠主子有关,主子行事还是要小心些。” 温梨儿闻言,忙去柜子里将出自己的护膝戴上。 有备无患。 确定看不出任何端倪,她这才去抱枭枭。 枭枭原本还在睡觉的,被她一抱就醒了。 他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认真看了温梨儿好一会。 确定这个是亲娘后,他开心的‘呀’了一声。 温梨儿抱着他往外头走,后头跟着青梅青竹和奶娘贺氏,她们随着那个宫人一起去慈宁宫。 出了东宫后,温梨儿便将枭枭递给了贺氏。 她则从青梅手中拿过一个布老虎,边走边逗枭枭玩。 枭枭伸长小手去扯布老虎。 别看他人小小一只,手也小小的,但力气贼大。 他扯着老虎尾巴一用力,竟然真的将布老虎从温梨儿手中给抢了过去。 然后,布老虎整个压在了他的小脸上。 温梨儿见他一脸茫然的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又忙将布老虎从他脸上拿开。 枭枭盯着温梨儿手中的布老虎,瘪了瘪嘴,就要哭。 温梨儿忙哄人:“我们枭枭是男子汉,不能哭哦,小老虎踩了枭枭的脸,阿娘帮你打它好不好?” 说着,她对着布老虎的屁股拍了几下。 “咿呀……”枭枭看着,便又开心的挥起了手。 等到了慈宁宫,他还是这个兴奋的状态。 皇后此时也在慈宁宫。 温梨儿忙朝两人行礼。 “妾身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起来吧。” 太后见枭枭笑得这么讨喜,忙让贺氏将孩子给她抱。 枭枭盯着太后看了好一会,似乎在辨认她是谁。 他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浸在水中的玛瑙,让人移不开眼。 太后伸手去捏他的小鼻子,枭枭的视线立马落在了太后指尖戴着的戒指上。 “呀……” 他伸出小手要去够,但他的手太短,没有够着。 太后见此,主动将戒指取下来给他玩。 枭枭小手死死抓着,开心的咯咯直笑。 温梨儿担心他将戒指塞嘴里,小心翼翼的看着。 太后细细打量枭枭,越看越喜欢。 她同皇后道:“枭枭同叙儿长得像,但这爱笑的性子倒是和叙儿不太一样。” 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点头认同。 温梨儿心想,是像她呢。 听爹娘说,她小时候就很爱笑。 太后终于想起旁边还有个温梨儿,夸赞道:“温良娣,你将这孩子养的极好,白白胖胖的,又爱笑,往后时常抱来给哀家瞧瞧。” 温梨儿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忙点头应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说实在的,温梨儿抱着枭枭回到东宫后,还处于懵逼状态。 太后当真只是让她抱着孩子过去瞧一眼的? 秦嬷嬷问了情况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梨儿想到自己膝盖上的护膝,有些羞愧。 这样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第144章 等温梨儿抱着孩子离开后,皇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姑母往日看枭枭,都是直接让宫人去抱过来的,今日为何让温良娣亲自抱来?” 太后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哀家就是想看看,她现在有宠有子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皇后消化了一会才问:“姑母好似没有同她说过几句话,她就默默站在一旁,姑母能看出她变没变?” “为何不能?” 太后看着皇后,陈述道:“一个人的心性,就算藏得再好,眼中的神情也能暴露一切。” 皇后一愣,细细回想温梨儿的那双眼睛,如实道:“我看温良娣的眼神确实是有些变了。” “哦?” 太后来了兴趣。 “你来说说,何处变了?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皇后想了想,如实回道:“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在生孩子之前,她目光便明亮澄澈,现在依旧如此。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慈爱,那是对孩子的。” 太后没有回话。 皇后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姑母,我看的不对吗?” 太后笑道:“你看的对,哀家看着,温良娣现在也是没什么变化的。” 皇后长舒了一口气:“那便好。” “也别高兴的太早。” 太后幽幽道:“现在不变,不代表以后不会变。等她的孩子大了,不能保证她不会生出别样的妄想来。” 皇后点了点头。 人性多变再正常不过。 太后看向殿门口的方向,平静道:“如若她能始终如一的保持初心,哀家并不反对叙儿宠她。叙儿那孩子也不容易,身边要是能有一个可心的人,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皇后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三个字:“太子妃……” 听她说到太子妃,太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哀家以前只以为,太子妃只是性子执拗了些。现在看来,是个和你一样蠢的。” 皇后:“……” 太后瞪向她:“哀家这辈子,眼睛被鹰啄了两回,一回是你,另一回还是你。” 皇后抿了抿唇,知道姑母说的是什么意思。 太后揉着眉心,想到当初为太子定下谢家女的原因,就更气了。 “走走走,滚回你的凤翔宫去,别杵在这碍哀家的眼。” 皇后乖乖起身,朝太后福了福身。 离开前,又问:“姑母,那杨贵妃那边……” 太后凉凉道:“急什么?先让先她多蹦跶一会。蹦得越高,摔下来才会越惨。” 皇后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殿内,只剩下了揉眉心的太后,和恭敬立在一旁的钟嬷嬷。 良久,太后开口问:“钟芸,叙儿那边,可都准备妥当了?” 她这明明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却莫名有股阴森森的感觉。 钟芸点了点头:“太后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太后低低‘嗯’了一声,闭了闭眼,喃喃道:“这天确实该变了。” 钟芸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才好。 要说这世上最了解太后的人,非钟芸不可。 她很清楚,接下来的这一步,太后下了多大的决心。 有些东西一旦破裂,随着时间的推演,裂缝只会越来越大。 直到……无可挽回。 …… 扶摇殿。 谢甄容得知殿下派人来保护自己,心中有些甜蜜。 看来,殿下还是在乎她的呢。 被接进宫陪自己女儿的荣国公夫人陈氏见此,也是眉开眼笑的。 容儿现在怀了太子的嫡子,看来太子心中也是有数的。 那些个宠妾,一个玩意而已,哪里比得过容儿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扶摇殿的一众宫人,很默契的没说太子也派人去了琼华殿。 杨贵妃的频繁异动,连打算在扶摇殿安心养胎的谢甄容都发现了端倪。 她真的恨不得将杨贵妃大卸八块。 这些个贱人,总是去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杨贵妃以前行事时,还藏着掖着,现在明目张胆的来,连装都懒得装了。 看来,是心中的底气很足。 谢甄容不由又着急起来,太子可能应对? 她虽然同太子是夫妻,但连他有没有底牌都不知道。 她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吩咐一名内侍去毓庆殿请太子来一趟。 很快,那内侍回来了,太子却没有来。 谢甄容一双眸子冰冷的盯着他,那内侍吓了一跳。 “太子妃,奴才过去时,殿下正在见小罗将军和苏公子。所以,奴才只能将太子妃的话传达给了永公公。” 谢甄容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天晚上,晏时叙匆匆来了扶摇殿。 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话,直接问道:“太子妃有何急事要同孤说?” 谢甄容上前拉他,要进寝殿内慢慢说。 “殿下,先进去吧。” 晏时叙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神色有些凝重。 他挥手让所有宫人都退了出去,强调道:“便在此处说吧,孤一刻钟后就要离开。” 谢甄容一愣:“这么晚了,殿下还有急事要处理?” “嗯。” 闻言,谢甄容没有再坚持去寝殿:“杨贵妃现在蹦跶得太过了,妾身心里发慌,殿下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晏时叙蹙眉:“你说的急事就是这个?” “是,这个还不急吗?杨贵妃都已经明目张胆挑衅东宫了。” “你无需担心,此事孤会解决的。” “殿下有何应对之策?可否同妾身说说?妾身心里也能有个底。” 晏时叙又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认真道:“此事牵连甚广,一时不会说不清楚。你安心养胎便是,此事孤会解决的。” 说完,他又匆匆离开。 谢甄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身子气得一个踉跄。 陈氏和庄嬷嬷忙进大殿扶住了她。 庄嬷嬷道:“太子妃,太子应当是有急事,您又何必在这紧要关头刨根问底?” 谢甄容气道:“我不问,他能和我说吗?就算我问了,他也不同我说!有什么事情,连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这不是还没到一刻钟吗!” 看着生气的女儿,陈氏心疼的不行。 她招来一个内侍,吩咐道:“你跟着太子去看看,看他是不是去了琼华殿。” 那内侍呆住,只感觉脖颈凉飕飕的。 让他去跟踪太子,是认真的吗? 钟嬷嬷看着这对不靠谱的母女,嘴角微微抽搐。 她苦口婆心的劝了一通,才打消了陈氏的念头。 …… 第145章 等晏时叙回到毓庆殿时,三抹身着夜行衣的黑影已经等候多时。 他迅速回到寝殿中,再出来时,身上也换上了一套夜行衣。 四人分作两队,分别朝东西两侧飞驰而去。 翌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京兆尹杨真雄昨夜在房中被刺杀身亡。 心脏被刺穿,当场毙命。 而凶手,是西虞国刺客! 因为就在杨真雄尸体旁边,有一封他临死之前奋力写下的血书。 ——西虞杀……我。 ‘我’字还没来得及写完,但通过他已写的笔画,足以证明那是一个什么字。 大家不明白,西虞国的刺客为何会杀杨真雄。 皇帝震怒,派禁卫军协助京兆少尹全城搜捕西虞刺客。 两队人马在京中搜捕了一日,终于在城门口抓到了几个意图蒙混出城的西虞刺客。 一番严刑拷打下来,其中一名西虞刺客招供。 他们奉西虞皇帝之命,潜伏进大晏,为他们前太子报仇。 文武百官皆听闻前段时间西虞太子被刺杀之事,可他们却不知,此事竟是杨真雄下的手。 虽然他们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所有证据都指向西虞,他们不得不信。 而这事还涉及到两国邦交,大晏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京兆尹而发动两国战争。 要真比起来,西虞死的是太子,大晏死的只是一个京兆尹,怎么算都是他们划算。 …… 关雎宫。 杨贵妃双眼赤红的将身前的桌子掀翻,上头的碗筷噼里啪啦砸碎了一地。 “晏!时!叙!” 她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 什么西虞刺客,是晏时叙杀了她兄长! 当真是好手段啊。 他以为,杀了兄长,她就没有后手了吗? 杨贵妃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恻恻的笑,看着渗人得很。 三日过后。 宫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点像当初陨星雨降降落的那一天,宫中所有人噤若寒蝉。 原来,是后宫嫔妃中,有人使用巫蛊之术! 就是用针扎小人,小人上面写着被诅咒之人的名字及生辰八字。 杨贵妃就被人诅咒了,一连病了三日。 直到一位嬷嬷来关雎宫举报,说行巫蛊之人,是冷宫疯疯癫癫的薛嫔。 薛嫔便是陨星雨降落那日,独自在小楼上跳舞的那位冷宫嫔妃。 她当初怀胎十月,生下一个死胎。 她坚持说是杨贵妃害她孩子,且不顾自己刚生产完的身子,冲进关雎宫,同杨贵妃拼命。 可后来,皇帝审都未审,便将薛嫔打入了冷宫。 薛嫔遭不住双重打击,一进去便疯了。 如若是她行巫蛊之术害杨贵妃,所有人都是相信的。 害子之仇,不共戴天。 且关雎宫的王嬷嬷带人去冷宫一搜,便搜出了诅咒杨贵妃的巫蛊小人。 杨贵妃当即哭哭啼啼的跑到皇帝身前告状。 “皇上,妾身前几日浑身无力,吃不好,睡不好,还头疼欲裂,恶心想吐,一连宣了好几个太医,都没人诊出个所以然来。要不是负责看守冷宫的嬷嬷过来举报,妾身都要被薛嫔给害死了!” 原本,皇帝对这巫蛊之术是不太相信的。 毕竟,这东西要是真的能有这么神奇,那这世上哪里还有刺客和犯罪一说? 看谁不惯,直接做的小人戳一戳不就好了? 杀人于无形,还能逃脱罪责。 但在杨贵妃情真意切的哭诉下,皇帝又有些摇摆了。 他不太确定的问:“被诅咒了,身子真的会不舒服?” 杨贵妃泪流满面的连连点头,脸上还有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后怕。 “妾身怎会骗皇上?妾身前三日的症状,关雎宫的所有人,和数十位太医都可作证。” 说完,她又加了句。 “其他像妾身一般,明明生的不是什么大病,却又怎么都治不好的人,说不定就是被人用巫蛊之术诅咒了!” 皇帝心头‘咯噔’一声,立马联想到了自己身上的病。 明明原先只是小病,太医扎个针就好了。 可他的病情却一直得不到根治,现在还越演越烈。 难道,也有人用巫蛊之术诅咒他?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皇帝就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有人把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写到了一个歪嘴斜眼的小人身上。 然后上头密密麻麻的扎满了针。 皇帝在梦中头疼欲裂,恶心想吐,还浑身无力。 等他醒来时,这些症状从梦中延续到了现实。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 洪运立马为皇帝请来了何院判等一众太医。 这些个太医给皇帝看过后,开的药和之前一模一样,还是老一套,让皇帝慢慢调养。 然后再戒骄戒躁戒欲戒怒,还有就是不能操劳。 皇帝听完,当即就怒了。 “你们这群庸医!朕怎的就养了你们这些废物!都给朕滚出去!” 何院判带着一众太医,淡定地滚了。 后面接连两个晚上,皇帝每晚都做关于巫蛊之术的梦。 他冷声同洪运道:“朕身上的症状,同杨贵妃被诅咒时的症状一模一样,朕肯定也是被人诅咒了!” 洪运当即点头:“皇上的身子一向极好,这一病病了这么长的时间,奴才看着也觉得有些蹊跷。” 说到这,洪运一双眸子瞬间瞪大,里头满是不可置信和惊恐。 “难道是……” 他说到这,立马闭上了嘴,不敢继续往下说。 皇帝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双眼微眯,斥道:“有话就说,敢有隐瞒,朕拿你是问!” 洪运惶恐跪下,结结巴巴解释:“老奴……老奴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说。” 洪运似乎是做了好大一番心理建设。 深呼吸一口气后,低声道:“皇上,老奴前些时日,碰到张司成领着一个黑袍道士出宫。当时也没有多想,现在巫蛊之术爆出来后,老奴便想到了那个道士。” 皇帝闻言,双眼圆瞪。 “是太子?!” 果然,自己这个儿子,一直盼着自己早死。 等他死了,太子不就可以继承皇位了么! 之前动他的药不成,现在又想下蛊害死他! 不,说不定他这一场病,从一开始就是太子用巫蛊之术诅咒出来的! 第146章 他看着洪运,怒道:“还跪着做甚?速速带人去东宫搜!” “是,老奴这就去。” 洪运连滚带爬的起身,有些担忧:“皇上,太子要是阻拦怎么办?” 皇帝冷笑,扯下腰间的一块令牌扔给他。 “带朕的亲卫去,他要是敢阻拦,就证明他做贼心虚。直接将人押到朕的面前来,朕治他一个重罪!” 得了准话,洪运立马点了皇帝的一队亲兵,大摇大摆的要去东宫。 此时,洪运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他派人去东宫踩点,可不是白踩的。 只要将那几处巫蛊娃娃挖出来,即便大罗神仙下凡,也都救不了太子了! 结果,一行人还没走两步,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当洪运看到周景韬带了百余名禁卫军匆匆赶来时,心头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见周景韬要见皇帝,洪运下意识就伸手要拦。 “周统领,皇上在休息,有什么事情,等皇上醒了后再说吧。” 周景韬直接将这个拦路的人推开,大步走进了养心殿内。 见周景韬没有通传就擅自闯了进来,皇帝大怒。 可还不待他开口斥责,周景韬便已经跪了下来。 “皇上,臣带人巡逻关雎宫时,撞破杨贵妃行巫蛊之术害您和太子殿下。” 说着,他将两个扎满针的巫蛊娃娃呈到了皇帝身前。 皇帝看着其中那个和自己极其相似,且写了他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小人,身体一晃,差点栽倒。 而殿门外的洪运闻言,只感觉天旋地转,身子差点软倒。 他们的计划被人发现,还捷足先登了? 只听周景涛又道:“ 这两个巫蛊娃娃,是臣在关雎宫的院墙脚下挖出来的。” 皇帝死死盯着他,将双标发挥到淋漓尽致。 “是谁指使你的?妄图用一个巫蛊娃娃就定杨贵妃的罪?当真可笑!” 皇帝现在完全忘了,就在刚刚,他就妄图用一个巫蛊娃娃就定太子的罪。 周景韬平静道:“无任何人指使臣,臣作为禁卫军统领,负责皇宫的安全是臣的职责。杨贵妃在臣的眼皮子底下行巫蛊之术,害的还是皇上和太子,臣便是拼死也会阻止的。” 见他还坚持这个巫蛊娃娃是杨贵妃弄的,皇帝气得一脚踹向周景韬的胸口。 结果,周景韬人高马大的,又是练武之人。 皇帝这一脚不但没有伤到他,自个还因为反作用力往后弹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他脸色难看,气哼一声,拂袖而去。 皇帝大步往关雎宫走,他不相信杨贵妃会害他。 杨贵妃明明那么爱他,怎可能害他! 这一定是谁设下的圈套,想要杨贵妃的命! 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洪运见皇帝不仅没有降杨贵妃的罪,还为杨贵妃撇开罪责。 他心中大喜,越发坚信自己当初选择站杨贵妃这边,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皇上,那太子那边?” 皇帝面色阴狠无比。 对了,肯定是太子,肯定是太子要害杨贵妃! 他怒气冲冲道:“继续带人去查,务必要将东宫翻个底朝天,要是有人敢阻拦,杀无赦!” “是!” 洪运带着人,几乎是用跑的,往东宫狂奔。 周景韬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面色微微有些复杂。 当真被太子说对了。 即便证据确凿,即便将巫蛊娃娃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也不会治杨贵妃的罪。 他挥手,让自己带来的禁卫军都跟上,匆匆追上洪运。 二话不说,禁卫军直接将洪运和他带着的那一批亲卫全部制住。 被五花大绑的洪运不敢置信。 “周统领,你这是要造反吗?!” 周景韬冷哼:“要造反的人是谁,你心知肚明。本宫奉太后懿旨,将尔等意图谋害殿下之人全部捉拿归案。” 说着,他手一挥,冷声道:“都带走。” 洪运煞白了脸。 有太后的懿旨在,周景韬不止敢绑他,还敢将他拖到某处偷偷杀掉! 他张嘴就要大喊,一禁卫军眼疾手快的将他的嘴堵住。 然后迅速将人押走。 而周景韬派人分别去慈宁宫和东宫禀告此事,而他自己,又马不停蹄的带着剩余的禁卫军,匆匆往城门口赶。 慈宁宫。 得知皇帝匆匆去了关雎宫之事,太后气定闲情的喝了一口茶。 她目光淡淡的看向被五花大绑押跪在大殿中的杨贵妃。 此时,杨贵妃头发和锦裙皆凌乱不堪,妆容糊的已经没法看。 与平日里美艳动人的贵妃形象相去甚远。 她嘴中还塞了一块破布,嘴里发出‘呜呜’的颠狂吼声。 太后看着这个自己早该弄死的女人,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她之前之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动杨贵妃,主要是担心皇帝和她反目成仇。 即便皇帝几十年都没有一点长进,即便皇帝为了这个女人屡屡犯下荒唐之事,但他确实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为了这份母子情,太后忍耐的够久了。 这一次,那所剩无几的母子情,已经不足以再让她饶过杨贵妃一命。 她挥了挥手,嗓音冷冽彻骨。 “赐酒吧。” “是。” 钟嬷嬷带着手捧鸩酒的秀萍走到杨贵妃身前。 杨贵妃用力挣扎,她眼中浮现出一抹惊恐。 不要……不要……她不要死! 她的儿子还没有登上皇位,她还没有当成太后,她怎么能死! 可是,不论她如何挣扎,她身后的禁卫军都能很轻松的制住她。 第147章 钟嬷嬷伸手扯下杨贵妃嘴中的布条。 杨贵妃终于是知道怕了。 她朝坐在上首的人求饶:“太后,妾身知道错了,求太后再给妾身一个机会。妾身定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求太后饶过妾身这次。” 她说着,砰砰磕头,眼角的泪水翻飞。 太后并没有丝毫动容。 呵……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看了钟嬷嬷一眼。 钟嬷嬷会意,一手捏住杨贵妃的下颚,一手端起宫女托盘上的鸩酒。 死亡前的爆发力,让杨贵妃猛得挣脱了钟嬷嬷的手,继续声泪俱下祈求。 “太后,看在妾身为皇上生了三个孩子的份上,求您放过我这次吧。要是妾身死了,梁儿会难过的,他还那么小……” 可惜,杨贵妃错就错在,企图把用在皇帝身上的那一套,用在太后身上。 要是她不挣扎不求饶,挺着胸膛赴死,太后说不定还高看她一眼。 看着眼前这个有野心谋帝位,却没有勇气赴死的女人,太后眼中闪过不耐和厌烦。 钟嬷嬷重新捏住了杨贵妃的下颚,这次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没让杨贵妃再次挣开。 当一杯鸩酒缓缓灌入杨贵妃的咽喉,她用力的咳着嗓子,试图将喉咙里的酒液咳吐出去。 可惜,她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钟嬷嬷固定住她的下颚,迫使她高仰着脑袋。 酒液顺着她的咽喉全部进入腹中,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她撕心裂肺的咳着,癫狂地挣脱众人,伸手捅入自己喉间,做着最后的挣扎。 直到,有鲜血从她嘴角涌出。 “噗……” 她吐出一大口黑血,神情涣散的缓缓倒在了地上。 她蠕动着身子,脸上满是痛苦和煎熬。 鸩酒的毒性摧残着她的意志,她缓缓地……缓缓地停下了挣扎。 死亡前的恐惧和不甘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在杨贵妃的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瞬间,她死死的瞪着上首的太后。 眼睛鼓得吓人,眼中的怨毒仿佛在说,即便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太后。 太后面色极其平静。 她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尸山血海的,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多杨贵妃一条也不多。 太后挥手让刚刚禁锢住杨贵妃的两个禁卫军离开。 她就静静地坐在上首,等着皇帝过来。 殿中,杨贵妃的身体横陈在华贵的地毯之上,再也没有了一丝生息。 …… 另一边。 皇帝来到关雎宫后,才得知杨贵妃被带去了慈宁宫。 他心中‘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皇帝拔腿往慈宁宫跑,身后抬着御辇的宫人差点都要追不上他。 等抵达慈宁宫,他都来不及整理跑乱的头发和衣着。 他还没跨进去就开始喊:“母后,杨贵妃是不可能用巫蛊之术害朕的,朕相信她,定是有人诬陷她,想置她于……”死地。 皇帝一句话未说完,便被大殿中横陈的尸体惊得止住了所有的声音。 他目眦欲裂,撕心裂肺的大喊:“茹儿!” 太后坐在三屏式靠背凤椅之上,冷眼看着皇帝朝着杨贵妃的尸体狂奔而去。 皇帝‘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抱起地毯上冰凉的尸体,只感觉浑身血液停滞。 他牙齿打颤,身体忍不住颤抖。 完全不敢相信,那般鲜活的一个人,现在却已经无声无息。 “茹……茹儿?” 没人回应他。 “茹儿,你快醒醒。” “你醒来啊……” “求求你醒过来。” 大殿中安静的可怕,只余春日的风温柔的抚摸大地,更衬得殿内的场景凄凉无比。 第148章 皇帝将脑袋埋进杨贵妃的脖颈间,低声哀求。 “茹儿,只要你醒过来,朕什么事情都答应你好不好?” “你不是想让城儿做太子吗?只要你醒过来,朕就答应你好不好?” “求求你,茹儿,朕求你醒过来……” 皇帝低低的泣鸣在冰冷寂静的空气中飘荡,殿内的宫人只感觉头皮发麻。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朝殿内的两人投去视线。 很快,有凌乱的脚步声从外头狂奔而来。 是晏时城和晏时梁。 “母妃……” “母妃……” 晏时城毕竟比晏时梁大了十岁,他的速度快上很多,远远的将晏时梁抛在了后头。 他目视前方,脑子已经一片空白,只余一个念想,要尽快赶到母妃身边。 他要为母妃求情; 他可以带母妃去封地,永世不归京; 他不要做什么太子,他只想让母妃好好活着,看着他和皇弟娶妻生子,含饴弄孙。 风吹糊了他的眼,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只凭着本能,疯狂地跑进了慈宁宫。 “砰……” 跨门而入时,晏时城被门槛绊了脚。 他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猛地朝殿中央的尸体扑了过去。 当见到躺在父皇怀中,已经毫无声息的母妃时。 晏时城的瞳孔骤然紧缩,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母妃?母妃!” 他踉跄着扑到杨贵妃的身前,双手颤抖着去探她的呼吸,去感受她的体温。 没了,母妃的身体已经冰凉一片。 他……来晚了。 晏时城如坠冰窟,整个人就如同一尊冰雕般,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反应。 母妃还这么年轻,怎的就去了呢? 母妃前段时间不是还说,要给他相看世家小姐吗? 不是要看着他结婚生子吗?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母妃为什么一定要争太子之位? 为此拼上性命,真的值得吗? 晏时城心中悲痛又绝望。 他匍匐在地,歇斯底里的宣泄着心中的迷茫和悲痛。 真的……死了啊。 所有的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晏时梁此时也已经冲进了慈宁宫。 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些懵然。 死去的母妃,悲伤的父皇,绝望的兄长。 今年才八岁的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明白目前的状况。 母妃……死了? 以他现在的年纪,只以为死亡离自己很远很远。 可突然间,母妃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不敢置信地哭喊着扑了过去。 如同往日般扑进了母妃的怀里,急切的喊她。 “母妃?梁儿和皇兄过来接您了啊。” “您为什么躺着不说话?您睁开眼睛看看梁儿好不好?” “母妃……” 晏时梁哭喊着摇晃着杨贵妃的身体,求着她赶紧醒过来。 “母妃,您醒醒好不好?” “梁儿以后一定听您的话,好好读书,努力超过太子皇兄,您醒过来啊。” 晏时梁哭声泣血,他一手紧紧的抓着母妃的衣袖,一手抓住兄长的。 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茫然无措。 皇帝看着这两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神情有些恍惚。 曾经他和她,带着三个孩子,过了无数个欢乐时光。 那一幕幕就像是昨日才发生过一般。 从今往后,却是再也不会有了。 他脑中又浮现出他们相遇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繁花似锦的春日,皇家园林中百花争艳,蝶舞蜂飞。 他穿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冕旒,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漫步园中。 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琴声宛如山间清泉,叮叮咚咚;又似黄莺啼鸣,婉转清脆。 第149章 他心念一动,顺着琴声的方向而去。 在一片桃花林里,他看到了杨真茹。 她身着淡粉色桃花罗裙,梳着精致的桃花髻,发髻上插着桃花簪,额间贴着一朵红艳的桃花花钿。 几缕青丝垂落在她绝美的脸颊旁,娇俏又妩媚。 整个人美的像是林间桃花幻化而成的桃花妖。 他挥退众人,独自上前捉桃花妖。 听到脚步声,桃花妖缓缓转过正脸。 那双明亮的眼眸如同融入了璀璨繁星,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 她朝他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绝美的笑。 阳光透过桃花的缝隙洒在她精致的桃花妆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整个人都看痴了,孟浪的上前,直接将人拉入了怀中。 他问她愿不愿意入宫为妃,她羞涩的点头应好。 他把她带回了宫中,从此,谁都入不了他的心。 可是,他这个皇帝做得可真的孬啊。 她想让城儿做太子,他没有应承她。 因为,他这个皇帝连哪个儿子做太子都决定不了。 她对他失望,想靠自己的手段来争。 他纵容她,偏袒她,给了她希望,却没有保护好她。 如今,这个唯一让他心动让他欢喜的女人,冰冷地躺在了他的怀中。 皇帝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他紧紧地抱着杨贵妃,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 晏时梁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大殿中回荡。 春日的暖阳应和着殿内的哀鸣,连空气都变得有些悲凉。 太后坐在上首,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神色依旧坚定。 殿外。 晏时叙立在窗下,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面色沉静。 一场长达数年的太子争夺之战,在今日彻底落幕。 杨贵妃落得今日这个下场,是注定之事。 因为她的谋略她的能力,配不上她的野心。 各有各的立场,他今日主导了这一切,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这里,心中却没有丝毫开心。 他只是感觉有些悲哀。 为父皇,也为自己。 父皇身为皇帝,却糊涂了一辈子,现在连喜欢的女人都没能护住。 而他,一个不被父皇认可的太子,只能通过如此手段来稳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似心有所感,太后朝着窗户的方向看了过来,与晏时叙四目相对。 她朝晏时叙摇了摇头,示意他离开。 这个时候,晏时叙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一件好事。 晏时叙点了点头,又深深的看了晏时城和晏时梁一眼,才转身离开。 殿内,皇帝的情绪似乎已经崩到了极致。 “噗……” 他吐出一口鲜血,人缓缓倒下。 “父皇……” “父皇……” 晏时城和晏时梁扶住他突然瘫软的身体,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母妃死了,父皇倒下了。 他们要怎么办? 两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上首的太后身上,却又同时惊吓的垂下了脑袋。 他们原本就不敢同皇祖母亲近。 现在,皇祖母杀了他们的母妃,他们心中的惧意更甚。 太后看了眼倒地不起的皇帝,下条件反射般就要起身。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依旧坐在凤椅上,岿然不动。 钟嬷嬷上前询问:“太后,那皇上?” 太后思考片刻,吩咐道:“送皇上回养心殿。” “是。” 宫人立马上前扶起皇帝,几人协力将皇帝送走。 而杨贵妃的尸体,被晏时城背回了关雎宫。 他走的小路。 母妃生前就极其爱美,肯定不会愿意让宫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他牢牢的背着母妃的尸体。 原本在慈宁宫极力忍耐的泪水,此时一滴滴砸落在他的脚尖,一步一步上前。 晏时梁抽抽噎噎的拉着母妃的袖摆,垂着脑袋跟在皇兄身后。 而他的眼泪似乎已经在慈宁宫流干,此时再也流不出一滴来。 “皇兄。” “嗯。” “我们以后真的没有母妃了吗?” “嗯。” 晏时梁紧紧咬着下唇,干涸的眼泪再次泛滥。 晏时城低低喊他:“阿梁。” “嗯?” “别哭了,你还是皇兄。往后,我会代母妃照顾好你的。” “可皇兄你也在哭。” “我没有。” “你有,阿梁都看到了。” “你看错了,男子汉大丈夫,都是不哭的。” 晏时梁看着皇兄背着母妃的高大脊背,点了点头。 “那是阿梁看错了,皇兄没哭。” 太后看着他们俩离去的背影,并未阻止。 今日做下这个决定,她便无所谓儿子恨她,孙子恨她。 只是作为一个母亲,与自己儿子走到了现在这一步,确实是一件悲哀之事。 太后去拿茶盏的手,似乎已经忍到了极致,开始剧烈颤抖。 杯盏与杯底发生刺耳的碰撞声,她恍若未觉。 钟嬷嬷在心底长叹了一声。 她上前拿走太后手中的茶盏,亲自递到了她的唇边。 太后看了她一眼,微微低头抿了一口茶。 直到温热的茶水流淌进了身体,太后抖动的手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静静看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良久,她的一双眼恢复了清明,让人去请太子过来。 …… 第150章 听到皇祖母要见他,晏时叙很快就来到了慈宁宫。 太后抬头看他,眼眸中满是疲惫。 “叙儿,宫外的情形如何?” 杨贵妃一死,宫内宫外的局势变得有些严峻。 处理的稍有不当,晏时叙在文武百官心中的地位怕是会动摇。 晏时叙知道她的担忧,温声道:“祖母放心,杨贵妃一派的人,已经全部压制住了。” 按杨贵妃原本的计划是,如果不能成功让皇帝废了太子,应该会直接带兵逼宫。 但她依仗的兵力是她兄长杨真雄能调遣的六万左右羽林军和左右龙武军。 北衙四军,每军一万五,总兵力六万; 原该由皇帝直接控制,属于宫廷近卫军。 但皇帝信重杨家,虽主权在皇帝手中,但实际上京兆尹杨真雄可任意调遣。 而杨真雄的死,将杨贵妃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 杨贵妃一派的其他势力,见杨真雄死了,都不敢冒然行动,只在暗中观望。 如此,今日的局势,晏时叙控制起来倒是简单很多。 但其实,就算今日杨贵妃一派的所有兵力皆倾巢而出,也不会成功。 晏时叙手中虽没有兵权,但掌管南衙十六卫的罗大将军罗渊和荣国公谢贺奇是他的人。 南衙十六卫负责全国府兵的轮换宿卫和边疆防御,其兵力在京师约有十二万驻守。 加上后增设的左右神武禁军,兵力约三万,由禁军统领周景韬调遣。 所以,杨贵妃如若选择逼宫,无异于以卵击石。 晏时叙已经提前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叛军自投罗网。 但解决掉杨真雄,提前压制住了此次的叛乱,没有兵力损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太后看着晏时叙,眼中满是欣慰。 她揉着发疼的眉心,直截了当开口。 “叙儿,从今往后,大晏国往后便交于你了。你需以国家社稷为重,以百姓福祉为念,励精图治,做一个好皇帝,莫要让你皇祖父失望。” 晏时叙明白皇祖母的意思。 父皇的身体本就已经如风中残烛,经此一遭,再度受创,怕是…… 晏时叙跪在太后身前,郑重磕头。 “皇祖母放心,孙儿定尽自己所能,治理好大晏,不辜负您与皇祖父的期望。” 太后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自幼聪慧过人,心怀天下苍生,我相信你有能力担此大任。” “只是皇位之路,从来都不是铺满鲜花与赞誉的康庄大道,而是荆棘满布、危机四伏。” “你要做好应对一切艰难险阻的准备,如若把握不住,便多请教太傅。他乃三朝元老,辅佐过你皇祖父和父皇,且心中有大义,实乃忠良之臣。” 晏时叙抬起头,目光坚定。 “孙儿明白,对于朝堂之事,还望皇祖母也能多多提点。” 太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哀家能帮你的,也就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去走。”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最主要的是学会平衡与制衡、识人善任、稳固政权。” “那些跟随你多年的心腹,自是可以信任,但也不可完全依赖。” “同时,杨贵妃一党,你也不必急于打压。” “平衡各方势力、分化瓦解敌对派系,从而为你所用,才是最佳决策。” “还有,城儿和梁儿,要妥善安抚,莫要让他们对你心生怨恨,以免再生事端。” 晏时叙认真听着,心中感慨。 皇祖母虽是一介女流,但心中的见识与谋略却远胜大多男人。 这便是皇祖父信重皇祖母的原因。 父皇能登基,算是皇祖母一手扶持的。 数十年来,她竭尽全力的护着父皇,帮父皇坐稳皇位。 其中的心血和努力,他都全看在眼里。 可惜,父皇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 晏时叙想到皇叔暗地里的异动,又看向两鬓斑白的皇祖母,心中微涩。 他刻意放轻了嗓音,同寻常人家的孙儿般笑劝道: “皇祖母,您操心了一辈子,也该放松放松了。” “有孙儿在,您便安心的做个甩手掌柜如何?” “平日里同母后喝喝茶,种种花,让她帮您念念书都可。” “或者,您要是想出宫走走,游历一下大好山河也行,孙儿会给您安排好的。” 太后看着晏时叙眼中真切的关心,心头滚热,那热度差点逼得她落下泪来。 她笑骂道:“哀家一把年纪了,哪里还能游得动大好山河?等时局定下了,哀家倒是想去附近的行宫住些时日。” 晏时叙点头。 “皇祖母何时想去,让秀萍去同孙儿指挥一声,孙儿提前给您安排好。” “哀家知你孝顺,但接下来的国事,你都忙不开身,再惦记哀家做甚?你且安心去忙你的事,哀家需要你的时候,自会让人去知会你的。” 晏时叙应着,恭敬的退下了。 …… 杨府。 昌顺侯杨宏志一直在等女儿从宫里传递消息过来。 结果等啊等,等了整整一日,等到的却是噩耗。 紧随而来时,是一大批禁卫军。 他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擒了。 杨宏志根本没什么大志,能力也远不及他的长子杨真雄。 这个侯爷的爵位,也是靠杨贵妃受宠得来的。 现在儿子死了,女儿也死了,全家人都被收押。 他心中悔不当初。 为何要鬼迷了心窍,做这一步登天的美梦? 杨宏志浑圆的身体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软趴趴的瘫倒在地。 口中还不停念叨着:“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现在,皇帝还处于昏迷状态,杨家人自然要尽快处置。 不然,等皇帝醒来,又得出些什么幺蛾子。 至于杨贵妃,她因谋逆罪被赐死。 原本,都不该葬进皇陵。 但太子念其诞下二公主、三皇子和四皇子有功,还是下令将其葬至皇陵。 晏时城得知后,带着晏时梁来到东宫,两人磕头谢恩。 晏时叙将他们扶起,见沉浸在悲伤中的两人。 良久,他拍了拍晏时城的肩膀,真心实意道: “阿城,你还有阿梁要照顾,切莫倒下。” “等你母妃的葬礼结束后,所有的一切还是同往日一般,没有任何差别。” “你要记住,你永远是大晏王朝的三皇子,是孤的皇弟。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们,随时找孤,知道吗?” 晏时城呆呆的看着他。 良久,他忍住几乎要夺眶的泪,重重点头。 晏时叙看着一大一小手牵手远去的两个身影,心中叹息。 …… 第151章 扶摇殿。 谢甄容听闻杨贵妃死了,她微微怔愣,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真死了? 她让庄嬷嬷亲自去确定此事。 等庄嬷嬷再回来时,带回了确切的消息。 “太子妃,杨贵妃是真的死了。” 谢甄容惊喜,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 她日日盼,夜夜盼,这些年不知道诅咒了杨贵妃几百回。 现在,这只讨人厌的狐狸精,终于死了! 谢甄容太过开心,一连点了几十道菜,让人去请太子过来用晚膳。 庄嬷嬷也笑了。 杨贵妃身死,皇帝倒下了。 皇帝的身子还能不能恢复都是一个问题。 不,就算恢复了,大概……可能……也许……也只能乖乖的做一个太上皇了。 太子登基,那太子妃必定是皇后。 毕竟,她听闻此次国公爷立功不小。 加上太子妃怀了孩子,太子没有理由不立她为皇后。 太子妃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心满意足,庄嬷嬷也替她感到开心。 等去请太子的内侍回来时,太子没有一起过来。 但让永泰亲自过来传了话。 “太子妃,殿下这两日忙得脱不开身,连饭都顾不得吃了。殿下让奴才过来给您捎句话:其他什么事情,等他忙完了再说。殿下让太子妃安心养胎,有时间的话,可以多去慈宁宫,陪陪太后她老人家。” 这次太子没来,谢甄容没有生气。 毕竟,太子现在就要全面接手朝堂之事了,忙得脱不开身很正常。 且殿下让永泰过来传话,可见太子因为自己不能过来,心中对她是有歉意的。 她想到这,立马就笑了。 又嘱咐了永泰几句,让他好好照顾太子之类的。 至于要不要去慈宁宫陪太后,她并没有回应。 谢甄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脸慎重。 她可不敢出去冒一丁点风险。 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比她的性命都重要。 陪太后什么的,还是等孩子出生后再去比较稳妥。 庄嬷嬷劝道:“太子妃,慈宁宫离东宫也没有多远,且您也无需自己走,坐个辇车就可以了。” 谢甄容思索片刻,还是摇头。 “等孩子平安出生后再去吧,太后也知道本宫怀了孩子,哪会在意这些虚礼,她之前也嘱咐本宫安心养胎的。” 庄嬷嬷哑然。 太子妃这些年盼这个孩子盼得太辛苦,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难免紧张。 只是,这小心得有些太过了。 但庄嬷嬷也知道,涉及到孩子的问题,是怎么也劝不动太子妃的,她只能默默闭上了嘴巴。 琼华殿这边。 温梨儿正坐在枭枭的摇篮旁边,看着他吐泡泡。 她现在很稀罕小娃儿各种有意思的举动。 比如,咬自己的小手和脚丫子。 又比如,睡着睡着,突然闭着眼睛张开了小嘴,等着投喂。 她将孩子的举动一一记录了下来,准备让人送去毓庆殿。 殿下的身份毕竟特殊,不可能像普通人家的父亲那般,见证孩子所有的成长。 所以,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殿下参与其中,然后对孩子多一点疼惜。 温梨儿写完后,将宣纸装进了信封。 又拿了另一封写给爹娘和兄长的信一起,准备吩咐万全将信送去毓庆殿。 结果她还没吩咐,万全就来禀说:“主子,杨贵妃死了。” 温梨儿眨了眨眼,有些懵逼。 谁?杨贵妃? 死了? 温梨儿第一反应是不太相信。 但万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她询问其中的原由。 万全将自己在外头打听到的事情全部同温梨儿说了。 温梨儿嘴巴微张,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 她倒不是为杨贵妃惋惜,只是心中有些感慨。 那么一个风华绝代,备受皇帝宠爱的贵妃,竟然真的死了。 全大晏,可有不少女子羡慕杨贵妃的好命。 结果,谁又能想到,她会落得这个下场? 温梨儿让秦嬷嬷去对琼华殿伺候的宫人耳提面命一番。 这个时候,大家尽量别出去,少打听,然后处事要低调。 至于太子那边。 温梨儿犹豫片刻,还是将两封信都收起来了。 杨贵妃死了,皇帝晕倒了,殿下现在定然已经忙成了陀螺。 她不应该再写信过去让他分神。 至于给家人的信,晚些时日也不要紧,不急。 …… 杨贵妃的死,真正的阐述了什么叫有人欢喜有人愁。 关雎宫内。 杨贵妃的葬礼仪式算是中规中矩。 灵堂设在正殿,四周挂满了白色的帷幔,烛光摇曳,有些肃穆和森然。 杨贵妃的灵柩被安放在大殿中央,灵柩前摆放着她生前最喜爱的珠宝与衣物。 可进宫参加杨贵妃葬礼的,寥寥无几。 宫女和内侍也不知道躲到了何处。 就连她的女儿太安公主,进宫一趟就匆匆离开。 晏时城和晏时梁身穿素服,跪在灵柩两侧。 晏时城看着皇姐匆匆离去的方向,双手紧握,强忍着心中的气恼与悲痛。 晏时墚也看向皇姐离开的方向,眼中含泪,满脸的不解与茫然。 “皇兄,皇姐她不送母妃最后一程吗?” 晏时城心中叹息,皇姐这是担心受母妃牵连,在驸马与婆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撇清又有何用? 他对上皇弟的目光,口中的话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皇姐有重要之事不得不去做,阿梁别生她的气。母妃向来疼爱皇姐,定然也不会责怪她的。” 晏时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续帮自己母妃烧着纸。 等时辰一到,杨贵妃的灵柩被抬出宫殿,送往皇陵安葬。 宫里的钟声再次响起,钟声凄凉萧瑟,卷起一地残叶,似在阐述一个生命的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