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男儿》 第52章 刚刚开始 罗道全回到办公室刚眯睡着一会儿,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将他吵醒。 “所长,走访调查的资料整理好了。” 罗道全本能想发火,见是自己徒弟廖志峰,揉了揉眼睛说道:“小廖啊,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师父就行了。” 廖志峰将资料放在罗道全桌子上,“师父,厚慈街两边的店铺老板全部排查完毕。” 罗道全没有翻看资料,点燃一根烟说道:“讲讲,让我看看你最近进步如何。” 廖志峰点了点头,颇为激动地说道:“师父,走访与审讯的结果基本一致,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疑点。” “吴朝阳从早上八点一直到下午冲突爆发的三点,一直都在厚慈街。而且,他一单活儿都没接。” 罗道全淡淡道:“继续。” “师父,我怀疑这不是一场简单争执引发的事件,而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恶性事件,我申请重新审讯吴朝阳。” 罗道全抬头看了眼神情激动的廖志峰,一脸平淡地说道:“其它呢?” 廖志峰说道:“黄玲玲走访了花子巷,把吴朝阳底细摸了一遍,巫县偏远山村来的,初中毕业,到十八梯有十几天,巷子口小卖铺老板说他抠门得很,估计是在农村穷怕了......” 不等廖志峰说完,罗道全打断问道:“一年前你来到所里,熟悉环境花了多少时间。” 廖志峰不太明白罗道全的意思,回答道:“大概一个星期吧。” “所里的规矩传统呢?” “大概一个月。” “那你是多久才发现老梁和老王不对付的?” “半年。”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你警校毕业,还出身警察世家,就我们所里二三十号人,尚且花了半年时间才搞清楚所有人际关系和规矩传统。他初中毕业,出身偏远山村,无父无母,就一个山村老头儿养大他,估计以前连县城都没怎么去过。这样的人,来到大城市才十几天就把十八梯棒棒这个行业了解得清清楚楚,还会设局预谋挑起两帮人大乱斗,你觉得不矛盾吗?” 廖志峰神色尴尬。 罗道全缓缓道:“你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吗?不,你是在侮辱你外公、你舅舅传承在你身上的基因。” 廖志峰羞愧难当,低着头不敢看罗道全。 罗道全一脸的失望,“跟你说了多少次,遇事不要急于下定论,要多看、多想,要把所有信息仔仔细细研究,反反复复推敲,你一拿到资料就急吼吼地申请重审吴朝阳,我平时教你的全当耳旁风了吗?我们所警力本来就不够,要是像你在这样抓到半截就开跑,还怎么开展工作,你对得起培养你的国家和人民吗?” 廖志峰眼里闪着泪光,哽咽道:“师父,我错了”。说完拿起桌子上的资料转身就走。 “等等,去哪里?” 廖志峰回头过,满眼的泪水,“师父,今晚我不回家,就住所里,认认真真研究一晚上。” 罗道全叹了口气,“知道你舅舅为什么把你送到十八梯派出所吗?” 廖志峰说道:“我舅舅说在十八梯待一年顶在其它地方十年,还说您是一位极其优秀的派出所所长,从您身上能够学到终身受用的东西。” 罗道全心里暗骂,去你妈的,老子这么优秀怎么不升老子官,不调老子走,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这个烫手山芋没人接,老子后面没有人。 “嗯,你舅说得没错”。罗道全看着廖志峰,说道:“你上午不是说你外公家今天有家宴吗,别加班了,早点回去。” 廖志峰摇了摇头,“师父,您说过,作为一名警察,当夙夜为公、拼死为民,始终把.....” “够了够了!”罗道全很想骂人,但还是轻言细语地说道:“小廖啊,有些事情要变相看,有些话要辩证听,比如说你可以借此机会在你舅舅、外公面前诉诉苦,讲讲有多么的不容易。” “我不苦!”廖志峰擦了把眼泪说道:“师父,在您身边我不觉得苦,反而觉得很充实。我上次回家就是这么跟我外公和舅舅说的。” “我艹尼玛!”罗道全终于忍不住骂出口,“傻逼玩意儿,你是想坑死老子吗?” 廖志峰茫然无措,才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师父,我哪里说错了?” 罗道全气得浑身颤抖,“你不诉苦,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苦,你不诉苦,他们怎么会给老子多分配几个编制名额!你还充实?你充实个锤子,有本事过两三年别走,在这里充实三十年!” “师父.......” 罗道全深吸一口气,起身缓缓走到廖志峰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惆怅地说道:“对不起啊,师父今天心情不好,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师娘发疯给了我一耳光,现在还没消气。” 廖志峰茫然地含泪摇头,“我理解,师父您也不容易,一年当中有大半年都住所里,师娘肯定有意见。” 罗道全语重心长地说道:“师父再教你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 蒋文正抽着烟,见吴朝阳一身狼狈走过来,惊讶道:“靠,你是被几十个壮汉强暴了吗?” 吴朝阳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埋着头往前走,脸色白得吓人。 “喂,被打傻了吗?” 吴朝阳仍旧没理他,从小卖部走过,连看都没看蒋文正一眼。 “靠,臭小子,刚才警察来过,你犯啥大事儿了?” 吴朝阳脚下停顿了一下,拔腿就往巷子里跑。 进屋关上门,吴朝阳靠在门背后,剧烈喘息,一抹额头,入手全是汗水。 大意了! 一路上他一直在复盘,实话实说事情的起因,卖惨博警察同情,同时为自己打那一耳光铺垫合理的理由,这都是他之前就想好的对策。 自以为天衣无缝环环相扣还是露出了大破绽,被那位胡子警官一眼看穿。 ‘不要小瞧任何人!’罗道全的这句话一直在耳边萦绕。 幸好这位胡子警官还有点良心,没有死揪住他不放,要不然他就栽在自己挖的坑里面。 先不说预谋挑起一场群殴会不会坐牢,单单是让那群体格强壮的大件棒棒知道,不管是垫县籍棒棒还是罗温籍棒棒,都不会放过他,到时候都不用人撵,自己就得半夜卷铺盖跑路,想想都后背发凉。 唯一没被胡子警官猜到的是他提前去找了赵雨亭,没有这一步,后果同样不堪设想。赵雨亭这个人心思太缜密了,这是吴朝阳对他最深刻的印象。 聪明反被聪明误,吴朝阳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在伤口上疼得龇牙咧嘴。 还有黄土火,一看就是个狠人,现在暂时没察觉,不代表以后就一直反应不过来。 而且,他们会就此作罢吗?屎尿不泼了,会不会还有其它更脏的手段等着自己。 他隐隐意识到,事情也许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第53章 扒光她 过了很久,吴朝阳才从紧张的心情中平复下来。 打开门坐在门槛上,弄堂风吹过,头脑逐渐恢复了清醒。 赵雨亭对此事的态度会是怎样,经过今天这件事,是否具备了进入他视野的资格。 那两个垫县棒棒为什么要陷害高坡,是私人恩怨还是有人授意,目的又是什么? 该不该再去找赵雨亭探探态度,该不该将高坡被陷害告诉他? 更重要的是接连两次疏漏,先是被赵雨亭看破小聪明,这次又被罗道全一眼看穿他的精心设计。 有句话叫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个人的智力始终有限,但他现在连个跟他商量给他查漏补缺的人都没有,这才是最致命的。 还有就是高估了自己的战力,他这点牛力气,真正打起来,除了能多扛几棍子之外,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如果再有下次怎么办,黄土火缓过这段时间再找他麻烦怎么办? 未雨绸缪,下一步必须得尽快做点什么。 “你没事吧?”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吴朝阳的思绪。 吴朝阳抬起头,向东那高大的身躯站在隔壁门前。 “听说了?” 向东打开门锁推开门,也坐在门槛上。 “这么大规模的群架,回来的路上很多人都在聊。” 吴朝阳哦了一声,“还好,就是有点疼。” 向东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钱。”吴朝阳半开玩笑的咧嘴笑了笑,疼得嘴角嘶的一声。 向东摇了摇头,“有时候挺搞不懂你,明明已经很惨,却还能笑得出来。” “哭也没用啊。”吴朝阳自嘲道:“要是哭有用,我肯定会嚎啕大哭一场。” “事情解决了?”向东问道。 吴朝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向东眉头微皱,“打算怎么办?”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还能怎么办。” 向东嗯了一声,“你打算跟他们干到底?” 吴朝阳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天真,蚍蜉撼大树,不知天高地厚?” 向东说道:“符合你不要命的性格。” 吴朝阳摇了摇头,“傻子才不要命。若能幸福安稳,谁愿意跟人拼命。” 向东沉默了几秒钟说道:“其实你这人挺不错,就是跟我一样,运气不太好。” 吴朝阳笑了笑:“我觉得还好,虽然来的路上不太顺利,但最终还是到了这里。虽然头一天在门口冻了一晚,但第二天就有了房子住,虽然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但第三天就找到了条活路,虽然被一个神棍骗得只剩一块钱,但我大年三十竟然吃上了肉,正当我发愁没钱买手机的时候,野哥就送了我一台手机。” 向东怔怔地看着吴朝阳,那张肿成包子的脸上带着自然清爽的笑意,不搭配,但不违和。 吴朝阳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递出一根烟,“东哥,抽烟不?” 向东摇头道:“我不抽。” 吴朝阳把烟放进兜里,“不抽也可以备一盒,挺管用。” 向东缓缓道:“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吴朝阳淡淡道:“其实我脸皮也薄,但没办法,尊严当不了饭吃。” 向东微微低着头,“你不懂。” 吴朝阳不置可否,问道:“能问你个问题吗?” 向东抬起头,“什么问题?” “赵雨亭为什么要帮你?” 向东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吴朝阳说道:“不回答也没关系” 向东仍然没有说话,等了半晌才说道:“不是我刻意隐瞒,是我也不太清楚,但是.....” 向东眉头皱得很深,“总之你有你的困境,我有我的难处,而我的难处,你最好不要参与进来。” 吴朝阳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对了,上半城的老旧小区去了没有?” 向东点了点头,“这两天多挣了几十块钱,谢谢你。” 吴朝阳笑了笑,“不客气,你只要不记恨我抢你小卖铺业务就够了。” “我没那么小气。”向东拍了拍屁股,转身走进了屋子。 ———————————— 清洗伤口、涂抹膏药,整个过程所产生的痛楚一点不亚于又打了一架。 今天出门没带手机,从枕头下拿出手机一看,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曹牧野打过来的。 还有一条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只有八个字,但却看到吴朝阳内心激荡。 ——‘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就那么几个人有他的电话,不用多猜就知道是赵雨亭,多半是他从熊彪那里要了电话号码。 从现在开始,赵雨亭才算是认可了他这颗棋子。 哪怕只是一颗充当炮灰的棋子。 罗道全只猜对了一半,他计划这场群殴的目的,的确是想让他出面解决泼屎泼尿的事情,但更多是为了向赵雨亭证明自己有成为那颗棋子的资格。 《金瓶梅》里面的故事讲的没错,人性、私欲、贪婪,越是在高位的人越甚,大到罗温、垫县、碧城三地棒棒的群体利益,小到赵雨亭、黄火土、李啸虎三人的个人利益,这里面的争夺博弈不可避免,一直都有。 只是三方一直处于某种微妙的平衡状态,没有彻底撕破脸而已。 他那天晚上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把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都想了一遍,甚至连跪地求可怜求放过都想过,没有一个办法行得通。 最后只剩下一个办法——躬身入局,成为那颗打破微妙平衡的棋子。 唯有躬身入局才能破局! 吴朝阳握着手机,牙关紧咬,如果有面镜子,他一定会被自己那张狰狞的脸吓到。 黄土火,你不让我活下去,我就把你拉下来! ———————————— 蒋小咪在校门口踮起脚尖张望,直到下晚自习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等到吴朝阳。 十八梯的街只是名字叫街,实际上不过是大一点的巷子,十八梯的巷子才是真的小巷子。 相比于上半城的灯火辉煌,十八梯街道的灯光只能算是能照得见路,在某些人少的路段,甚至连路都看不清楚。 走下十八梯顶端第一步石梯,就犹如从白天踏入了黑夜。 走过月台街到凤凰街,中间有一段又窄光线又不好的路。 蒋小咪心怀惴惴,她最怕的就是晚上独自一人走这一段路。 前方闪烁的路灯下出现三个人影,蒋小咪不敢抬头看,抱着书包加快脚步往前走。 还没走到路灯下,三个人从路灯下走出,挡在了路中间。 蒋小咪侧身向往街道边缘走,又被其中人拦住。 “接你的棒棒呢,今天没来?” 熟悉的声音响起,蒋小咪抬起头,拦在她面前的正是陈婷婷,她的旁边还有两个叼着烟,染着红发的年轻女孩儿。 “陈婷婷,你...你要干什么?” 陈婷婷推了蒋小咪一把,“那天中午在食堂,你不是很拽吗?” 蒋小咪挺起胸膛,睁大眼睛瞪着陈婷婷,心里默念着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还敢瞪我!”陈婷婷猛力又是一推,蒋小咪啊的一声摔倒在地。 “小骚货,天天装清纯扮可怜勾引男同学!” “你胡说。”蒋小咪泫然欲泣。 “我胡说?你当我眼瞎吗!正是因为你,王杰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陈婷婷单手叉腰,指着蒋小咪骂道:“狐狸精!小骚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见王杰长得帅,家里住别墅开奔驰,就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我呸,十八梯的垃圾、贱货、贱人!你也配?!” “我没有。”蒋小咪泪眼汪汪。 陈婷婷上前一把夺过蒋小咪怀里的书包扔掉,对身后两个年轻小太妹说道:“兰姐,扒掉她的衣服。” “陈婷婷,我明天就去告诉黄老师。” 陈婷婷咯咯笑道:“你要是敢告状,我就把你一丝不挂的裸照给全校同学每人发一张。你不是咱们二十一中的校花吗,相信那些看着你就流口水的牲口会非常感谢我。” 蒋小咪吓得花容失色,起身就想往回跑,两个小太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她摁在了墙壁上。 “不要啊!”蒋小咪奋力挣扎。 两个小太妹合力脱掉蒋小咪的羽绒服,脱下了她的毛衣,扯掉了她的牛仔裤。 “呜呜呜,不要啊!” 撕心裂肺的喊声没有让她们停止,反而令三人更加兴奋。 陈婷婷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单反相机,脸上满是恶毒的兴奋。 “扒光她!” 第54章 发个毛线 “放开她!” 一声咆哮如九天惊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快如闪电的矫健身影,刹那间穿透黑夜! 三人不约而同打了寒颤,呆立在原地,直到隐约看见那张要杀人般的狰狞面孔。 两个小太妹最先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呆若木鸡的陈婷婷被吴朝阳一把抓住衣领提在半空。 吴朝阳一把夺过陈婷婷手里的相机砸在地上,左臂拳头高高扬起,拳头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陈婷婷吓得全身发抖,过了好几秒才哭了出来。 “朝阳哥...呜呜呜...。”蒋小咪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吴朝阳松开手,暴喝一声:“滚!” 陈婷婷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几秒,连滚带爬边哭边朝上半城跑去。 吴朝阳转过身,看见蒋小咪只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蜷缩在墙角呜呜抽泣。 捡起地上的羽绒服走过去,轻柔地披在蒋小咪身上。 “好了,没事了。” “朝阳哥!”蒋小咪一把扑进吴朝阳怀里,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吴朝阳半蹲在地上,轻轻拍打蒋小咪的后背。 “对不起。” “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 吴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蒋小咪,只能反复重复着这三个字。 温暖柔软的身躯在怀里剧烈颤抖,震得他内心阵阵作疼,像针扎一样。 他不明白同样作为人,为什么有的人就能坏到这个程度。 重岩村如此,十八梯如此,上半城也如此。 陈麻子如此,黄土火、李洪亮、张发奎如此,家里开豪车的陈婷婷也如此。 他们在把别人逼到绝路上的时候,心里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同情吗,就没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忍吗? 那他们还是人吗? 蒋小咪哭泣了十几分钟才逐渐平复下来,吴朝阳起身转过身去,等她重新穿好衣服裤子才带着她往十八梯下方走。 一路上蒋小咪都没说话,只是一遍一遍地擦眼泪。 吴朝阳也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到响水街,蒋小咪才说道:“朝阳哥,谢谢你。” 吴朝阳很愧疚,“对不起,我...” 蒋小咪突然停下脚步,吴朝阳不知道蒋小咪要干嘛,也跟着停下。 “朝阳哥,疼吗?” “嗯?” 蒋小咪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带有皮卡丘图案的卡通创可贴,温柔地贴在吴朝阳眼角处,踮起脚尖轻轻地吹气。 “朝阳哥,不用说对不起,你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对吧。”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蒋小咪这么一说,他心里更加难受了。 “朝阳哥,我虽然住在十八梯,其实不太了解你们这个圈子的生活状态,但看见你伤得这么严重,我心里好难过。” “谢谢。” 蒋小咪微微一笑,“朝阳哥,能答应我以后尽量少打架吗?” 吴朝阳不敢保证,轻轻点了点头,“我尽量。” 蒋小咪笑脸如花,除了眼睛还是红的,再看不出其它异样痕迹。 吴朝阳却笑不出来,心里反而越发疼痛,这么好的女孩儿,她们怎么下得了手。 蒋小咪瞪大眼睛盯着吴朝阳,“朝阳哥,你忘了那天晚上对我说的话吗?即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也要面带微笑,一路朝阳。” “嗯。” 蒋小咪仰着头,面带微笑,一路往下走。 “爸爸妈妈爱我,你也没抛弃我,那我就更应该笑,对不对?” “对。” “那你也笑一笑。” “好。” “你笑得真难看。” “呃....那是因为我脸受伤了。” “朝阳哥。” “嗯?” “你上学的时候有女孩儿喜欢你吗?” “..........还好吧。” “肯定有,像你这么帅的男生,怎么可能没有女生喜欢。” “是吗?” “当然是,特别是今晚,特别帅。” ———————————— 吴朝阳一大早按例去储奇门码头提货。 交货的时候蒋文正一边核对货物,一边拿他那双滴溜眼睛瞟吴朝阳,看得吴朝阳心里发虚。他不知道蒋文正两口子昨晚发现蒋小咪的异常没有,以奸商的狡猾奸诈,单纯的蒋小咪很难瞒得住。 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但凡蒋小咪有任何磕磕碰碰就是他违约,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直接撕毁合同他也无话可说。 “小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蒋文正突然正色道。 吴朝阳心里咯噔一下,“蒋叔,货没问题吧,提货的时候我一件一件核对过。” 蒋文正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少给老子打马虎眼,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吴朝阳一脸的茫然无辜。 蒋文正指着吴朝阳的眼睛,“你眼角的创可贴哪来的?” 吴朝阳暗自松了口气,呵呵笑道:“昨晚小咪见我脸上有伤就给了我一张。” “是我自己贴的。”吴朝阳赶紧又补充道。 蒋文正冷哼一声,目光上下扫了一遍吴朝阳,“就你这熊样还学人家打架,空有一身蛮力,遇到练家子两拳打死你。” 吴朝阳笑了笑,“谢谢蒋叔关心。” “我关心你个锤子,别给老子发好人卡,要不是看在小咪的份上,老子都懒得理你。” “是是是,蒋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咪。”吴朝阳边说边准备离开。 “今天不来包朝天门?” “不用了,昨天那包还剩得不少。” 蒋文正看着吴朝阳的背影,掏出根烟点上,“傻不拉几。” ———————————— 曹牧野怔怔地盯着吴朝阳,不悦地说道:“打架了?” 见曹牧野神色不对,吴朝阳勉强地笑了笑。“与同行起了点小摩擦。” 曹牧野眉头微皱,淡淡道:“我没有资格管你,也没有义务管你,但好歹相识一场,我劝你少跟那些江湖混混打交道,没前途。” 吴朝阳嗯了一声,“谢谢野哥,我知道了。” 曹牧野沉思了半晌,说道:“十八梯是个大染缸,多少人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有机会搬出来,找份正经的工作。” 吴朝阳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道:“野哥,今天是什么活儿。” 曹牧野指了指地上的一大摞宣传单,“下个星期商场周年庆搞促销活动,我给你争取了一个发传单的名额,二十五块钱一天。” 吴朝阳拿起一张一看,惊讶道:“全场六折,太夸张了吧。” 曹牧野瘪了瘪嘴,“别信这些玩意儿,先提价再打折,羊毛出在羊身上,真当那些老板是搞慈善的?” “就不怕顾客发现吗?” 曹牧野翻了个白眼,“这个行当你不懂,同样的东西在不同店面是差异化型号,顾客即便发现了,我也可以说型号不一样功能不一样,再加上电器二次消费周期长,出现回头客买同样型号电器的几率几乎为零,发现不了。” 吴朝阳茫然地哦了一声,“这么大的商场也玩儿得这么脏?” “越大越脏,不脏怎么大得起来。”曹牧野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赶紧去发传单,呆会儿主管看见了又要骂老子。” “我去哪里发?” “发毛线,你脑筋是钢筋做的吗?”曹牧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出去转一圈随便找个垃圾桶扔了,然后该干嘛干嘛,下午四点钟过来找我结钱。” 第55章 真的很划算 被曹牧野骂了几句,吴朝阳非常高兴。 步行街的人群中,吴朝阳开心地发着传单。 “帅哥,江州百货周年庆,全场六折,看一下嘛。” “走开,我很忙。” “美女,电饭煲、电炒锅打六折....” “我不做饭,用不着。” “老师,江州百货周年庆,索尼液晶电视,六折.....” “不需要。” “美女....” “离我远点,脏兮兮弄脏我衣服。” 吴朝阳从步行街一路走向商圈外的老旧小区,边走边发传单。 他发现一个规律,虽然商圈里人多,但大部分人不愿意接他的传单,反倒是商圈之外的人更容易接受,特别是那些老旧小区的住户,甚至有居民主动询问周年庆打折的细节。 吴朝阳哪里知道什么细节,一一记下这些人的电话号码,打算带回去给曹牧野。 附近老旧小区挨着转了一圈,不到中午就发完了传单,还记下了十几个人的电话号码,顺带还接了几趟搬家具上楼的活儿。 三十块钱,再加上二十五发传单费用,一上午时间就挣了五十五块钱,这还是他入行以来,除了给石继东搬办公家具那次之外,收入最高的一天。 中午回家吃完饭,吴朝阳放好竹棒,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门。 路过小卖铺的时候,蒋文正对他一顿调侃。 “哟,穿得嫩个撑头,去耍朋友啊?” “哪个女孩儿没长眼睛,看上你这个泥腿子。” “不会是给人当小白脸吧?” “那些富婆玩儿得花,小心被吸干。” 吴朝阳只是笑了笑,懒得理他。 ———————————— 沿着校场路走了十几分钟,进入春风路,又走了二十几分钟才到了春晖路。 在路上问了很多人,转了大半个小时,才在一处偏僻的老旧小区里面找到了神武拳馆。 这间让吴朝阳有些失望的拳馆门前有一对霸气的对联。 ‘拳打南北无敌手,脚踩东西尽低头’ 横批——武镇山河。 正当吴朝阳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样子的男人走了出来,颇为激动地问道: “学拳?” 吴朝阳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与他身高差不多,但要壮很多的男人,摇了摇头。 “我只是路过。” 男人拉着吴朝阳的手就往里面走,“打拳不仅能够强身健体,还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最重要是能锻炼男子气概,耍妹儿的成功率都要高些。” 吴朝阳半推半就跟着走进去,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面积大概两百平米左右,地板是木地板,虽然有点老旧,训练器械很多,虽然不少都掉了皮掉了漆。 拳馆中央的擂台上,两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正打得有来有往。 男人拉着吴朝阳的手,热情洋溢地介绍拳馆的情况。 “这边是力量训练区,杠铃、哑铃、壶铃、龙门架、深蹲架全部齐全。” “这边是体能训练区,你看,跑步机、椭圆机、敏捷梯、跳箱应有尽有。” “你再看看这个,自由搏击组合套装,别看这玩意儿看着不好看,这可是我们拳馆才有的宝贝,是我们教练自己设计的,别说江州,全华夏都是独一无二。” “还有还有,那边是休息区、更衣室、淋浴区、教学区,中间是擂台区。” 男人讲得唾沫横飞,“别看我们拳馆有点小有点偏,但曾经出过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冠军,还有三个打进过WAKO。” “但是别担心,我们收费一点都不贵,私教88一个小时。集体教学月卡只要888,年卡还能打折,只要6666,绝对是江州最有良心的价格。” 吴朝阳听得汗流浃背,低着头看着地板,不敢看男人的眼睛。 男人顺着吴朝阳目光看去,对着擂台喊道:“小梁,赶紧下来擦地板,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擂台上穿红色短裤的年轻男人诶了一声,一个翻身下了擂台,拿起一张毛巾就开始擦地。 “不好意思,平时我们这里挺干净的,我接着给你介绍,我们拳馆....” “我不是来学拳的。”吴朝阳抬头看着男人,尴尬的说道。 男人噎在当场,半晌后才说道:“大哥,你不学拳怎么不早说,我在这儿讲了大半天,口水都讲干了。” 吴朝阳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你硬拉我进来的。” 男人无语地说道:“我拉你进来你也可以早说啊。” 吴朝阳挠了挠头,“你讲得兴起,我也听着有趣,所以没有打断你。” 男人呼出口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还不走,不学拳还赖在这里干嘛。” 吴朝阳抱歉地笑了笑,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吴朝阳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们这里没有请清洁工?” “关你什么事?”男人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们请清洁工吗?我可以。”吴朝阳问道。 男人不可思议地瞪着吴朝阳,心里头又气又好笑。“小子,你脑袋有病吧,我们拳馆是开门挣钱的,你倒反过来想挣我们的钱,你是怎么想的?” 吴朝阳说道:“我的要价不高,一个月只要两百。” “你他妈!”男人提起拳头,“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死你。” “一百也行。”吴朝阳下意识后退一步。 蹲在地上擦地板的年轻男人立即抬头,兴奋地对男人说道:“大师兄,一百很划算。” “划算个锤子!”男人对年轻男人大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教练的秉性,铁公鸡一毛不拔。” 吴朝阳紧张的看着男人,忍着喊出再打个对折的冲动,硬着头皮说道。 “不能再低了。” “滚!”男人不耐烦的撵人。 吴朝阳失望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男人生气地点燃一根烟,刚吸了一口,就看见吴朝阳又跑了进来。 “你他妈....” 吴朝阳快速将一张纸条放在门口的柜台上,转身就跑。 “这是我电话号码,想通了可以联系我。” 男人看着吴朝阳逃离的背影,问道:“小梁,你说这家伙是不是脑袋有病?” 小梁停下擦地动作,说道:“是有点。不过,大师兄,一百真的很划算,这么大面积这么多器械,一个月才一百,这种傻逼百年难得一遇啊。” 男人猛吸一口烟,“用你一分钱不花,赶紧擦,擦完了赶紧去陪客户练拳。” 小梁瘪了瘪嘴,劝道:“大师兄,别抽烟了,教练看见该抽你了。” “关你屁事,老子又不打比赛。” 第56章 别坑我了 “野哥。” 曹牧野接过吴朝阳递来的烟,眼睛扫了圈周围,低声问道:“扔哪里了,没有扔太近吧。” “没扔,我发完了。” “所有传单都发完了?” “嗯,一张没浪费。” “你傻啊!不是跟你说了吗,找个远点的垃圾桶扔了就行了。” 吴朝阳笑道:“我是觉得既然拿了钱就该把事情做好。” 曹牧野一脸无语,从柜台里拿出一张表格递给吴朝阳,“签个字,我好报账领钱。” 吴朝阳签了字,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曹牧野。 曹牧野接过一看,先是眉头微皱,然后两眼放光,纸条上写了十几个姓名和电话号码,详细记录了意向购买的电器。 吴朝阳说道:“野哥,很多问题我回答不上,你最好给他们回个电话。” 曹牧野瞪大眼睛盯着吴朝阳,兴奋地说道:“你小子可以啊!当棒棒太浪费了。但凡你要是有个高中文凭,老子一定强力推荐你到商场当销售员。” 见曹牧野兴奋,吴朝阳也很高兴,“野哥,这个对你应该有帮助吧。” “太有帮助了,这些都是精准客户,就算只有一半转化率,老子这个月的任务就完成了。” 吴朝阳激动地问道,“那明天还发吗?” “发,当然发,明天、后天继续,我私人掏钱也必须给你发。” 吴朝阳暗自握了握拳头,五十块钱到手。 “对了野哥,那天我看见老张了。”吴朝阳突然说道。 曹牧野兴奋的表情瞬间暗淡下去,低着头假装翻产品资料。 吴朝阳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看见他在垃圾箱里翻烟屁股,恐怕境遇不是很好。” 曹牧野翻资料的手停顿下来,眉头微拧,“跟我说这些干嘛,他又不是我爹,境遇好不好关我屁事。” “哦。”吴朝阳淡淡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曹牧野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吴朝阳。 吴朝阳盯着百元大钞,没有伸手去接,“野哥,找不开。” 曹牧野把钱塞在吴朝阳手里,“明天后天还有两天,提前结给你。” “野哥,我今天出门没带钱,还是找不开。” 曹牧野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吴朝阳,“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聪明的时候比猴精,傻的时候比猪还蠢,我有说让你找钱吗?” 吴朝阳摇头道:“野哥,这样不行,生意要长久,还是得亲兄弟明算账。” “傻逼。”曹牧野低头骂了一句,“这样吧,剩下的钱买点水果送到下半城长嘉路323号,去帮我看看另一个傻逼死了没有。” 吴朝阳欢快地收起钱,咧嘴笑道:“好勒野哥。” 曹牧野白了吴朝阳一眼,“晚上去,他现在多半不在。” ———————————— 吴朝阳在步行街商圈转了一大圈,终于在一棵黄桷树下看见了侯尚蜀。 侯尚蜀正一脸享受地给一位中年妇女看手相,一边看一边不住的揉捏。 吴朝阳站在他背后没有打搅,安静地听他瞎侃,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翻翻嘴皮子,画了张鬼画符,就忽悠了那女人五十块钱。 看得吴朝阳心里极度不平衡,自己花了大半天时间,又是发传单又是当苦力,还是运气好才挣了五十五块钱,这家伙竟然轻轻松松就挣了五十块,太没天理了。 侯尚蜀发现吴朝阳站在身后,吓了一大跳。 “你又想干嘛?” 吴朝阳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别紧张,我是来找你算命的。” 侯尚蜀警惕地盯着吴朝阳,“大哥,别开玩笑了。” 吴朝阳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认真的。” 侯尚蜀瘪了瘪嘴,“铁公鸡,一毛不拔,你付得起钱吗?” 吴朝阳走到侯尚蜀对面,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这样吧,你要是算得准,我请你吃烧烤。” 侯尚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吴朝阳淡淡道:“我好歹也救过你一命,人品总比你好吧。” “不算。” 吴朝阳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张嘴就喊,“他是骗子!” 侯尚蜀神色大变,一步上前捂住吴朝阳的嘴巴,“大哥,我算怕了你了,你到底要干嘛呀。” 吴朝阳笑呵呵地看着侯尚蜀,“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算得准不准。” 侯尚蜀无可奈何,问道:“想算什么?” “前途,事业。” 侯尚蜀问了吴朝阳的生辰八字,双手在半空中飞快地掐来掐去,看上去非常专业。 “不好,非常不好,前途堪忧,命运多舛,不过没关系,我给你画一张符,保证能逆天改命。” “等等。”吴朝阳打断了侯尚蜀的话,“具体说说,为什么不好?” 侯尚蜀捋了捋山羊胡子,微微摇头道:“多木缺金、火多水少,伤官见官、枭神夺食,财多身弱不胜财,年柱与日柱天克地冲,孤辰、寡宿当道,命带亡神、劫煞......” 吴朝阳眉头微皱。“说人话。” 侯尚蜀咳嗽了一声,“通俗点说,你两柱克冲,在事业上容易遭遇突发灾祸或意外变故。你神煞孤星,缺乏团队支持,很难取得较大的成就。” 吴朝阳淡淡道:“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最近发生过大变故,有过血光之灾。” 侯尚蜀看了眼吴朝阳脸上明显的伤痕,尴尬地笑了笑,“你就说我算得准不准?” 吴朝阳竖起大拇指,“很准,走,我请你吃烧烤。” 侯尚蜀一脸为难道:“烧烤就算了吧,你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吴朝阳突然问道:“你听说了?” “听说什么?”侯尚蜀一脸的茫然。 “要不然你为什么生怕跟我扯上关系。” 侯尚蜀眉毛微微跳了跳,“大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吴朝阳淡淡道:“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说你住在厚慈街轿辅巷。” “是啊,怎么了?”侯尚蜀仍然一脸的不知所谓。 “昨天厚慈街发生的事情你不知道?” 侯尚蜀一拍大腿,“哎呀,我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个当然听说了,上百个棒棒在大街上混战,啧啧,可惜我没有亲眼看见。” 说着,侯尚蜀呀的一声,“你不会也参与了吧?” 吴朝阳指了指自己的头,“睁着眼睛说瞎话有意思吗?” 侯尚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朝阳兄弟啊,三教九流,咱们不是一个行当的,俗话说井水不犯河水,你就别坑我了。” 第57章 你就从了吧 吴朝阳一脸疑惑地问道:“我请你吃烧烤怎么反倒成坑你了?这是什么逻辑?” 侯尚蜀苦着脸说道:“算命这一行吧,跟中医一样,讲求望、闻、问、切,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是基本技能。我在十八梯呆了这么多年,自然对各个行当都有所了解,棒棒这一行为了独占十八梯搬运业务,都是亲戚带亲戚、老乡带老乡,圈子之外的人很难立足。” 侯尚蜀看了吴朝阳一眼,“如果昨天只是罗温和垫县两地棒棒打架很正常,但你一个巫县人参与进去就很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吴朝阳理直气壮地说道:“有两个垫县籍棒棒天天往我住处泼屎尿,我昨天正好看见有两人发生争执,其中一人又是垫县籍,我火气一上来没控制住就上去打了一耳光。这哪里不合理不正常?” 侯尚蜀翻了个白眼,“兄弟,麻烦你说谎也过过脑子。泼你屎尿的真凶不打,就因为那人是垫县籍你就打人家,这不是神经病吗?米国经常针对我们,那你是不是见到个米国人就上去捶一顿?” 不等吴朝阳说话,侯尚蜀接着又说道:“你千万别说找不到真凶,这是在侮辱你自己的智商,也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再说了,那么多垫县籍棒棒你不打,偏偏就挑了个正与罗温籍棒棒起争执的人出手,你觉得合理吗?” 吴朝阳听得心惊肉跳,后背又是出了一身冷汗,难怪胡子警官说漏洞百出,这简直就是千疮百孔啊! 侯尚蜀一脸忧伤的说道:“兄弟,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三十块钱的烧烤钱都能不顾脸面要回去,你是个狠人啊。” “继续说!”吴朝阳感觉到额头冒冷汗,手心里也是汗。 侯尚蜀欲言又止,“我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吴朝阳脸色变得阴沉,吓得侯尚蜀缩了缩脖子。 侯尚蜀硬着头皮说道:“几方势力角逐,你一只小蚂蚁就敢孤身入局,兄弟,你到底是无知无畏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这是虎口拔牙啊!” “继续!”吴朝阳冷声道。 侯尚蜀可怜巴巴地看着吴朝阳,“兄弟,别说和你一起吃烧烤了,我现在跟你多说一句话都害怕啊。” “害怕什么?” “害怕溅我一身血啊。” 侯尚蜀苦着脸央求道:“兄弟,求求你以后离我远点好吗?”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缓下语气说道:“很好,你真的很不错,我突然觉得开始仰慕你了。” “什么意思?”侯尚蜀惊恐地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探身拍了拍侯尚蜀的肩膀,“既然你叫我一声兄弟,那你就是我大哥,以后我跟你混,侯哥,以后多多关照。” “兄、、”侯尚蜀张大嘴巴,欲哭无泪。“那只是客套话啊!” 吴朝阳一本正经地说道:“江湖男儿,一口唾沫一个钉,一天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不能啊!”侯尚蜀大呼出来,“不带这么坑人的啊。” 吴朝阳缩回手,笑道:“怎么能是坑呢,我是真的仰慕你。” “仰慕你妈....”侯尚蜀手忙脚乱卷起摊子扛起就跑,连吴朝阳屁股下面坐的小板凳都不要了。 吴朝阳提起小板凳就追,“侯哥,你板凳忘了。” 侯尚蜀跑得不慢,但哪里跑得过吴朝阳,刚跑到十八梯顶端就被撵上。 吴朝阳不容分说,上去就一把搂住侯尚蜀的肩膀。 侯尚蜀吓了一跳,“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吴朝阳也不理他,搂着他就往下走。 下方走上来一个扛着大麻袋的大件棒棒,吴朝阳笑呵呵的说道:“这是我结拜大哥。” 那人抬头看了吴朝阳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艹尼玛!”侯尚蜀脱口而出,奋力挣扎,但他那点力气哪能摆脱得了。 “大哥、大爷,不就是吃了你一顿烧烤吗,三十块钱已经给你了,何必非要把人逼上绝路,你这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一路向下,吴朝阳见到一个棒棒就说一声,“这是我大哥。” 侯尚蜀想死的心都有了,“天啊,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下方,终于迎来一个熟人,吴朝阳一把将侯尚蜀搂得更紧,几乎是把他揽进了怀里。 “侯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洪亮,李哥在垫县籍棒棒里面很有威望。” 侯尚蜀想张嘴,但被搂得一阵窒息,根本说不出话来。 李洪亮挑着两大箩筐东西,没有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从吴朝阳脸上扫到侯尚蜀身上。 吴朝阳介绍道:“他是我结拜大哥,侯尚蜀。” 李洪亮冷哼一声,挑着东西擦肩而过。 一直到李洪亮走远,吴朝阳才放开侯尚蜀。 一阵剧烈的喘息之后,侯尚蜀走到一棵梧桐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吴朝阳走过去,伸手去拉他。“侯哥,你怎么了?” “啊......你把我手弄脱臼了,呜呜呜.......” 吴朝阳歉意地笑了笑,陪着他坐下。“侯哥,不好意思,刚才太激动了。”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你上辈子是平头哥吗?三十块钱的烧烤就把人往死里整,老子给你三百块行不行。” 吴朝阳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侯哥,我是发自内心的仰慕你。” “仰你老母啊,有你这样仰慕人的吗?你当我傻吗,你是在拉我陪葬啊!” 吴朝阳缓缓道:“侯哥,你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不是个小气的人,怎么可能拉你陪葬,要拉也是拉着你共创美好未来。” 侯尚蜀猛地抬起头,眼里还擎着泪水。“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朝阳下意识直起脊梁,无形中涌起一股豪迈气概。 “我想干黄土火。” “黄土火是谁?” “垫县籍棒棒的核心人物、业务总包、领头人!” 侯尚蜀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半天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 “吴朝阳!我艹你祖宗!” 吴朝阳诚恳地说道:“侯哥,我一个人做不到,需要你的帮助。” “滚你妈的!”侯尚蜀扛起包裹就跑,飞快,快到令吴朝阳都觉得不一定能够追得上。 吴朝阳起身对着侯尚蜀的背影大喊,“侯哥,事已至此,你就从了吧。” 第58章 亡命之徒 一路上,吴朝阳看见好几个和他一样脸上带伤的棒棒,但都没什么印象。 毕竟昨天那种激烈场面,哪还有心思去记别人的长相,除了高坡、陈自强和那个扛麻袋的棒棒,其余人一个都没记住。 他不认识别人,不代表别人也不认识他,作为最先挑事被围殴的人,别人想记不住他都难。 但遇到的这些人,没有一个理会他,只能从看他的眼神中分辨出哪些是罗温棒棒,哪些是垫县棒棒。 垫县棒棒不理他很正常,但罗温籍棒棒也不理他,这让吴朝阳感到有些不爽。 这些罗温人太不讲义气了。 走到驻马街,吴朝阳正准备在水果摊买些水果,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高坡。 “兄弟,昨天谢谢你。” 吴朝阳笑了笑,“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你,那些垫县人欺人太甚,我也是被他们欺负火了。” 高坡点了点头,歉意地说道:“我大概猜得到,你一个外来人,无亲无故,很难进入这个圈子。” “对了,坡哥,我刚才在路上碰见几个罗温棒棒,他们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高坡看了眼周围,拉着吴朝阳进了大观巷。 “兄弟,你刚来,可能不是太了解十八梯棒棒行业的规矩,其实不管是垫县、罗温还是碧城人,都比较敌视外来棒棒,原因很简单,十八梯的大件搬运是整个江州搬运界最肥的一块肉,整个江州三十个县,任何一个县从事棒棒行业的人都想吃上一口。” 吴朝阳点头道:“我知道,但我不从事大件搬运也不行吗?” 高坡说道:“老弱病残可以,但是你不行。” 吴朝阳眉头微皱,高坡接着说道:“老弱病残成不了气候,但其余县的年轻棒棒进来多了就会逐渐抱团,一旦抱团成势,就会有资格与我们三个地方棒棒抢业务。” 吴朝阳摇了摇头,“听上去有道理,但那只是站在你们的立场,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公平。” 高坡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小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公平,我们这些泥腿子起早贪黑卖命挣了几个钱,上半城有些人每天喝茶逗鸟什么都不做,每个月就收收房租就过得很滋润。” 说着,高坡叹了口气,“我跟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不是他们对你有意见。说到底,大家都是老实庄稼汉,逼不得已才出来,为的就是挣几个钱养家糊口,昨天那一架是因为垫县人把我们压得太狠了才爆发,在他们看来跟你没什么关系,所以也不会对你有多大的感激之情和认同感。”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明白,大家出来的目的是挣钱不是打架,我估计部分人冲动之后冷静下来,反而会埋怨我连累了他们吧。” “埋怨倒不至于。”高坡一脸歉意地说道:“是赵老板放了话出来,让大家少跟你接触。” “哪个赵老板?”吴朝阳一脸茫然地问道。 “赵雨亭,罗温籍棒棒的大件搬运业务都是他在分配,其实我去找过立龙哥,也就是赵老板身边的助手,想让他去找赵老板说说情,看能不能破例让你加入进来,但是....哎。” “谢谢坡哥。”吴朝阳笑了笑,“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三地有协议共同排挤外来人,赵老板没有主动出面撵我走,估计垫县人就已经意见不小了,要是再破例接纳我,那岂不是等于公然撕毁协议吗,我想赵老板放话的原因也在于此,垫县人本就很猖狂了,他不想被抓住借口惹麻烦。” 高坡无奈地笑了笑,“小兄弟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以后在公众场合我也只能装作不认识你,你千万别放心上。”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理解。对了坡哥,昨天那个扛麻袋的垫县棒棒是故意的,你知道吗?” 高坡点了点头,“当时没反应过来,晚上回去之后我才回过味来,干我们这一行,不管是上坡还是下坡,都格外留意上下扛货的棒棒,几乎不存在两个同行上下撞在一起的情况。我把这事儿也告诉了立龙哥,他说可能是因为最近赵老板让我们忍让垫县棒棒的消息传出去后,对方想试探一下我们的忍让程度。其实哪怕昨天不打那一架,把我揪到赵老板那里,最后双方也会笑呵呵把事儿处理了,不会真撵我走。” 吴朝阳现在才知道赵雨亭下命令让罗温棒棒忍让垫县棒棒的事情,之前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昨天是碰运气碰上了双方的争执,原来这一切都在赵雨亭的掌控之中。 这值得高兴,因为赵雨亭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但同时也让他感到心惊,赵雨亭不仅把自己算得死死的,把黄土火也算进去了,这说明赵雨亭非常了解黄土火,知道自己走哪步棋之后,黄土火会跟着下哪一步棋。 如此老谋深算,做他的棋子,到底是福还是祸? 再次看向高坡,他甚至怀疑高坡今天跟他讲的这番话,也是赵雨亭刻意让他过来当传声筒。 “小兄弟,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天伤得太重了?”高坡关心的问道。 “没事。”吴朝阳笑了笑,看着高坡一脸的憨厚和关切,打消了之前的念头,看来自己现在是杯弓蛇影,都快得疑心病了。 他不禁再次想到了侯尚蜀,这道士虽然人品不好,但脑子灵活,有些想法要是能跟他碰撞一下,就会降低不少疑惑和迷茫。 无论如何,必须得把他拉下水。 高坡再次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本来我想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但现在这种情况,只有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吴朝阳含笑点了点头,“会有机会的。” 高坡转过身走出去几步又回头说道:“我听立龙哥说黄土火上午去找过赵老板,还差点吵起来,黄土火这人霸道阴险,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以后出门小心点,尽量不要去偏僻的地方。” 吴朝阳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谢坡哥,垫县棒棒虽然抱团,但正如你所说,本质上还是出来挣钱的庄稼汉,又不是江湖混混,不至于黄土火一句话就会来弄死我。” 高坡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像赵老板和黄土火这样的人都是刀口舔血才打下如今的地位,身边哪能没几个好手,比如立龙哥的一双铁拳,七八个壮汉近不了他的身。就我知道,黄土火身边就有两三个很厉害的练家子,这些人不同于我们棒棒,他们专门吃这碗饭,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第59章 我不爱吃 听了高坡的话,吴朝阳才意识到胡子警官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再掺和进去,自己真有可能死在哪个偏僻的小巷子都不会有人发现。 吴朝阳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念头,但很快又被他给排斥掉。 这段时间下来,他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无论是重岩村还是十八梯,还是上半城,只是环境不一样,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无依无靠的他,不管去到哪里,都是孤身一人,都不会招人待见。 从重岩村退到十八梯,到了十八梯如果还要继续退,何时才是尽头,哪里才是尽头。 一直退下去,早晚有一天会退无可退,被逼死在墙角里。 “小伙子,一共二十三块钱。” 水果摊老板的声音打断了吴朝阳的思绪。 吴朝阳拿了两个水果凑满二十五块钱,朝着下半城走去。 一路过响水街、荷叶街、守备街、厚慈街,随着夜色渐浓,越往下走越热闹,路过厚慈街的时候,他看见马三鲜烧烤门前人满为患,不仅有泥腿子苦力,还有上半城的上班族。 这些人白天在富丽堂皇的大商场上班,晚上回到十八梯的逼仄小巷,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下半城还在十八梯之下。 十八梯虽然脏乱差,但好歹还有七街十六巷的简单规划,下半城混乱的空间格局,连街道和巷子都分辨不清楚。 密密麻麻的房子,斑驳的墙体,排水不畅造成的积水到处都是,一步不留意就会溅一身泥水。 垃圾随意堆放,臭味熏天。 路灯年久失修,乌漆嘛黑。 吴朝阳之前在码头搬货只是从外围路过,真正深入其中,才知道什么叫做糟糕之下还有更糟糕。 在街巷难分的下半城找了大半个小时,问了十几个租户,才终于找到了那条狭窄得只容得下两人并排通过的小巷。 巷子里很暗,唯一的亮光就是租户们房子里面漏出的微弱灯光。 角落里,一个驼背的黑影正蹲在地上清洗发黄的烂菜叶。 屋子里没开灯,光线不好,有人来到身前他也没发现。 吴朝阳看着蜂窝煤炉子上的小锑锅,里面稀稀拉拉的米粒随着开水上下翻滚。 张根生直到将发黄的菜叶放进锅里,才看见眼前站着个人。 “你找谁?” “张叔,曹牧野让我来给你送点水果。” “哦,你是小曹的朋友啊。”张根生赶紧起身,“进来坐,进来坐。” 里面黑漆漆一片,直到张根生打开一盏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台灯,他才勉强看清屋子里的陈设。 屋子是被木板隔出来的小房间,只有四五平米。 没有床,一张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单人床垫铺在地上,四周边缘裸露出生锈的弹簧。 床垫占据了房间大部分面积,上面除了衣物被子,还放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劣质包装的药瓶。 废旧纸块和各式各样的饮料瓶子占满了房间剩下的面积,别说坐,连站的地方都很勉强。 张根生手忙脚乱地将单人床垫上衣物挪开,“不好意思,出来打工就是这个样子,不讲究。” 吴朝阳将水果放在床垫旁边唯一的一小块空地上。 “张叔,不用麻烦,我站一会儿就走。” 张根生仰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吴朝阳几秒钟,满是皱纹的脸缓缓散开。 “小伙子,原来是你啊。” “张叔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张根生双手抓住吴朝阳的手,“你是好人啊。” “一根烟而已,张叔不用客气。” 张根生用力的握着吴朝阳的手,“那哪是一根烟,是一颗良心啊,你和小曹一样,都是有良心的人。” 吴朝阳内心愧疚,不敢告诉张根生是自己接替了他的活儿。 “野哥其实很关心你。” 张根生苦涩的笑了笑,“不怪他,是我自己不争气,去年摔坏了一台电视机,害得他赔了好几千块钱。” 吴朝阳很想告诉并不是简单因为一台电视机,但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 “张叔,您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该回老家养老了。” “回去能做什么,田地里的又重又不挣钱。” 张根生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还是这里好,我现在干不了重活儿,每天接一些散活儿,顺便捡些废品卖,节约点一个月能存一千块钱,够在老家田地里辛辛苦苦刨一年了。” 听到一千块钱,吴朝阳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感到惊心,他非常清楚接散活儿挣一千块钱有多么不容易,更别说存一千块。 吴朝阳没有再说什么,在这里多站一分钟都觉得很难受。 “张叔,晚上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小伙子,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吴朝阳。” 张根生拉着吴朝阳的手,“小吴啊,还没吃饭吧,要不吃了再走。” 看着张根生满满真诚的脸,吴朝阳差点就答应下来,但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没几步,迎面差点撞上一人。 那人一身干净体面的大衣,带着副金丝眼镜,开起来文质彬彬。 吴朝阳说了声对不起,侧身朝着巷子外面走。 他的心情很沉重,走得很慢,身后隐隐传来张根生与那人的说话声,才知道是张根生的儿子。 也许是出于好奇,吴朝阳停下了脚步。 里面的声音开始比较小,听不太清楚,但他儿子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 “爸,你不是说一个月能存一千块吗,你在十八梯当了几十年棒棒,怎么连五万块都拿不出来。” “文硕,也就是最近几年,前些年收入没这么高,你上大学这几年的学费、生活费都花光了啊。” “我上大学年年有奖学金助学金,寒暑假还打临时工,根本没花多少。” “文硕啊,光是你大二那年买笔记本电脑就花了六千多啊。” “好了好了。”“我来不是跟你掰扯过去的事情。眼下最关键的是房子已经定下,就差首付款,要是付不上我怎么跟娟娟和她父母交代。” “文硕啊....”张根生的语气里带着哀求,“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要不你跟娟娟再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缓两年。” “现在的房价一天比一天高,缓两年更买不起。” “哎,都怪爸爸没能耐。” “爸,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平时很少找你要钱。但这次不一样,娟娟家里人说了,对我没其它要求,就只是让我们家付个首付表达诚意,装修钱他们家出,彩礼也一分不要,结婚后还陪嫁一辆汽车。如果因为首付问题黄了,我再去哪里给你找这么好的儿媳妇儿。” “哎,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爸对不起你......” 争吵的声音安静下来,死寂的小巷压抑得吴朝阳难以呼吸。 良久之后,张根生儿子的声音再次传来,“爸,你不是曹牧野的恩人吗,当年要不是你给他一盒方便面吃,他哪里会有今天。要不你去找他借?” “文硕...我....开不了口啊。” “爸!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一早就去找他,我等你好消息。” “文硕....” “爸,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等等....小曹送的水果,我不爱吃。” 第60章 撞树上了 吴朝阳没有父亲。 在他的想象中,父亲就该是张根生这个样子,用一根竹棒,挑起家庭的重担,扛起儿女的未来。 但儿子,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很想回去告诉张文硕,他父亲节约得连台灯都舍不得开,吃发黄的烂菜叶,在垃圾桶里捡烟屁股,他已经用尽所有力气。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不是救世主,救不了任何人。 张文硕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与吴朝阳擦肩而过。 “小娟,问题解决了,明后天我爸就能把钱打过来。” “没骗你,真没问题。对了,我给你买了水果,现在就给你送过来,半个小时后在楼下等我。” “亲一个,呜啊,爱你。” 吴朝阳心里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压得喘过不过气来。 一路恍恍惚惚走出下半城,来到江边。 江风吹来,冷风扑面,抹了把眼睛,才发现眼里有泪水。 吴朝阳暗骂一句没出息,爷爷去世没流泪,差点被陈麻子打死没流泪,陈雪跟别人好了也没有流泪,今天竟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留下了眼泪。 宽广的江面,冰冷的江风,江对面是高楼大厦霓虹灯。 吴朝阳压抑的心情逐渐恢复过来。 转身走出几步,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道眼熟的身影高立在一块巨石之上,长发轻扬,衣袂飘飘,一动不动。 吴朝阳定睛看了很久,确定就是那位叫杨惊鸿的川剧名角。 再扫了圈四周,就她一个人。 心想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吧,敢一个人晚上跑到这种地方来。她难道不知道这一带鱼龙混杂,非常危险吗。 吴朝阳朝着杨惊鸿走去,打算提醒她这里不安全,但走出几米之后又停下了脚步。 这女人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贸贸然走过去,说不定反而会被当成坏人。 吴朝阳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半,干脆停下来做起了广播体操。 这事儿他很有经验,在旷野或江边做这套广播体操效果最佳,能更好更快消除一天的疲惫。 才做了两遍,就瞥见杨惊鸿朝这边走来,为了避免让她误以为自己是邪恶歹徒,吴朝阳假装没看见,继续装模作样做广播体操。 随着杨惊鸿越走越近,吴朝阳心头砰砰直跳,她不会真误会了吧。 她过来干嘛? 质问他为什么尾随跟踪? 该怎么回答? 难道告诉她是偶遇? 或者是担心她的安全? 鬼才信。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杨惊鸿只是路过,从距离他几米开外的小路走过,半点没有停顿,就像他这个人压根儿不存在一样。 吴朝阳呼出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被她冰冷的气场震住了,之后一见到她就本能的紧张。 看着杨惊鸿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吴朝阳再次跟了上去。 别说江边到十八梯这一段路又黑人又少,就算是到了十八梯也不见得安全。 昨天在派出所,他是亲眼看见这七街十六巷的妖魔鬼怪。 毕竟是他第一个客户,也是从她身上找到当棒棒的灵感,可以说是他入行棒棒的领路人。 这一次,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跟在身后,保持能看见她背影的距离。 怕什么来什么,还没等到上十八梯的第一段石阶,两个黑影就靠近了杨惊鸿,一左一右将她围在中间,形成夹击之势。 红颜祸水,漂亮的女人更容易引人犯罪,凡是漂亮女人所在的地方,总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金瓶梅》果不欺我也。 “放开那女人!”吴朝阳大喝一声,拔腿飞奔。 黑夜的微光中,也就十几二十米的距离,吴朝阳全力冲刺,眨眼就到。 两个男人迅速改变位置,一人更加靠近杨惊鸿挟制住她,一人站在杨惊鸿背后,双拳紧握。 相距几米,男人一步跨出。 吴朝阳看见了他出拳,但就是躲不开,硬生生将自己的脸怼在了男人的拳头上。 “啊!” 吴朝阳一声惨叫,双脚离地倒飞出去。 重重落在地上,又是一声闷哼。 练家子! 吴朝阳翻身爬起,脑袋嗡嗡作响,看见男人的身体微微晃动。 用力甩了甩头,才发现男人根本没动。 近距离之下,吴朝阳看见男人眼中浮现出一抹一闪而逝的惊讶,然后转过身去对着杨惊鸿说了句什么。 吴朝阳双拳握得咔咔作响,但并没有立即发起反攻。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江州川剧界第一名角,川剧变脸20秒18次,冠绝全国,你们要是敢对她下手,我敢保证,整个江州的警察会立即放下所有案子对付你们,你们考虑过后果吗!” 男人回过头看着吴朝阳,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白痴一样。 杨惊鸿没有回头,抬脚跨上了十八梯的台阶,另外一个男人也跟着走了上去。 吴朝阳心急如焚,正当他准备再次发起冲锋的时候,男人抬手阻止了他。 “小兄弟你误会了,我们是杨小姐的保镖。” “嗯?” 男人点了点头,也转身跟了上去。 吴朝阳站在风中一阵凌乱,过了半晌,揉了揉脸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孟浪了,吴朝阳的脸不仅疼,还发热。 杨惊鸿这样的女人,怎么会需要他一个棒棒泥腿子保护。 这一拳也让他清醒认识到普通人与练家子的区别,仅仅是一拳就差点把他打晕过去。 这让他更加迫不及待想学拳,但到现在为止,拳馆都没有联系他。 一路往上走,吴朝阳满脑子都是神武拳馆,要是今晚不打电话过来怎么办,必须得再想想办法才行。 站在二十一中校门外的马路边,蒋小咪老远就向他挥手。 “朝阳哥!” 吴朝阳挥手回应了一下,转身就往十八梯方向走。 蒋小咪一路小跑追上吴朝阳,“朝阳哥,你别走这么快啊。” 吴朝阳回头看了眼下晚自习的学生,说道:“你同学看见对你影响不好。” 蒋小咪无所谓地晃了晃头,“关他们什么事。” 吴朝阳问道:“陈婷婷今天找你麻烦没有?” “没有。”蒋小咪兴奋地说道:“她应该是昨晚被吓到了,今天还主动来找我道歉。求我别向老师告状。” “那你告状没有?” 蒋小咪摇了摇头,“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坏事她坏,我可不想跟她一样变成坏人。” 吴朝阳不置可否,“以后她要是再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修理她。” “嗯,朝阳哥最厉害了。”蒋小咪蹦蹦跳跳的踩着小碎步,仿佛昨天的事情压根儿就没发生过一样。 吴朝阳笑了笑,“我只是个下苦力的棒棒,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厉害的。” “朝阳哥,你千万别贬低自己,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跟其他棒棒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字写得好,你给我爸写的春联,春节的时候卖得特别好。” “还有呢?” “你讲的道理很有道理,比我们老师还讲得好。” 吴朝阳笑道:“不过是人生经历过的一些感受,能算什么道理。” 蒋小咪瞪大眼睛说道:“当然算啊,有的人一辈子经历再多也看不清世界的真相,有的人只要经历过一次就能敏锐地发现世界的规律,我觉得你属于后者。” 吴朝阳认真地想了想,“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是有点厉害。” “朝阳哥?” “嗯?” “你今天又打架了?” “呃.....没有,不小心撞树上了。” 第61章 更可信 洗漱完正准备上床睡觉,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呜呜响起。 吴朝阳忙不迭抓手机,差点将手机掉落地上。 有惊无险拿稳手机一看,多少有些失望。 “韬哥,有事儿吗?” “兄弟,在哪儿?”李韬奋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还有点微醺。 “正准备睡觉。” “出来陪哥喝酒。” “韬哥,时间不早了。” “连你也嫌弃我?” 吴朝阳听李韬奋的语气不对,“韬哥,你怎么了?” “啊啊啊啊.......何经理跟别人好上了,我不想活了。” 吴朝阳心头一紧。“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春风路王婆婆串串。” 吴朝阳赶紧披上外套,一口气跑到上半城春风路,在一处无名老旧小区外面找到了李韬奋。 李韬奋正拿着一瓶啤酒往嘴里灌,桌子上密密麻麻摆满了空瓶子,桌子下还放着两箱没打开的啤酒。 “韬哥!”吴朝阳走过去一把夺过李韬奋手里的啤酒瓶。“别喝了。” 李韬奋醉眼迷离,打了个酒嗝,满脸痛苦的说道:“朝阳,我失恋了。” 吴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经历过失恋痛苦,连回忆都是一种疼痛。 李韬奋从酒箱里拿出一瓶准备打开,被吴朝阳一把摁住。 “韬哥,喝酒解愁愁更愁,你喝多了。” 李韬奋双眼通红,里面全是泪水。“朝阳,你知道吗,我的心好痛,要是不喝酒麻痹,会痛死我的。”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李韬奋呜呜哽咽,拍着心口说道:“这里,这里有把刀插在里面了,拔不出来。” 吴朝阳叹了口气,“韬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过不去!”李韬奋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我们是青梅竹马,你懂什么是青梅竹马吗?我俩一个村,隔壁邻居,从光屁股开始就一起玩儿,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她进城打工,我参军当了兵。我熬啊熬啊,足足熬了五年。” “我放弃了转士官的机会,顶住父母的劝说,奋不顾身追到江州,她却跟别人好上了。你明白这种痛吗?” 吴朝阳嘴唇微颤了一下,“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怎么可能明白!” 吴朝阳一把拿过酒瓶,直接用牙齿咬开,仰起头咕隆咕隆就往嘴里灌。 李韬奋稍稍愣了一下,重新开了一瓶,刚送到嘴边又被吴朝阳夺走。 吴朝阳一瓶喝完继续第二瓶,冰凉的啤酒一路送进胃里,全身冰凉。 “啪”的一声,吴朝阳将空瓶子放在桌子上,“再来。” 李韬奋茫然的开酒递过去,吴朝阳拿过就往嘴里灌。 “再开。”吴朝阳一口气连干三瓶。 李韬奋一脸迷茫地看着吴朝阳,“大哥,是我失恋了,还是你失恋了?” 吴朝阳没有回答,直接将一箱啤酒拉到自己脚下,也不用开瓶器,一口一个咯嘣,将一整箱酒全部打开。 又是不带喘气的连干两瓶,李韬奋一把将啤酒箱拉过去。 “兄弟,你别吓我。” 吴朝阳不搭话,伸手再次拉过啤酒箱,拿起一瓶仰头就干。 一瓶干完准备再拿,被李韬奋一把抓住了手腕。 “兄弟,我喝多了,现在有点迷糊,到底是你失恋,还是我失恋,我有点分不清楚。” “我们都失恋了。” “你也失恋了?” 酒精上头,情绪也随之上涌,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我也有个青梅竹马,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背靠背坐在青松坡看书,光着脚在双石滩捡贝壳。初中毕业她去了县城上高中,来到江州上大学,我放弃中考留在老家照顾卧床不起的爷爷。” “她说她喜欢我,是那种无论相隔多远都不会变淡,无论将来有多大变迁都不会偏移分毫的喜欢。” 吴朝阳低下头,那晚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年前她告诉,她有男朋友了,是她的师兄,城里人,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老师,家庭条件很好,还给她安排了实习单位。” 李韬奋一把搂住吴朝阳的肩膀,眼泪夺眶而出。“兄弟啊,我们是亲兄弟啊。” 男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简单,不用志同道合,也不用趣味相投,只要大家都很惨,也同样能成为人生知己。 酒逢知己千杯少,喝起酒来不得了。 两个伤心的男人报团取暖,你一瓶,我一瓶,我安慰你,你安慰我。 一瓶喝完再来一瓶,一箱喝完再来一箱。 “兄弟,想开些,女人如衣服,她嫌我穷,我还嫌她不合身呢。” “韬哥,你说得对。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在本村找,江州美女多如枣,少她一个不算少。” 李韬奋竖起大拇指,“好诗,好一句少她一个不算少,兄弟,你是个大诗人啊。” “哪里哪里,打油诗而已。” “来,再来一首。” “你侬我侬恨不逢,相逢两厌毛毛虫,你扎我扎全身疼,不如从此路不同。” “艹!你他妈说你是初中生,我他妈说你远超大学生,管他妈妈什么生,都不如这艹几把蛋狗屁人生。” “韬哥,你才是真正的诗人啊。” “是吗,我什么时候作诗了?” “就刚才。” “刚才?” “你不记得了?” “靠,我要把他写下来寄给小学语文老师,看他还敢不敢说老子的作文像鸡公屙屎。” “为什么像鸡公屙屎?” “你没见过鸡公屙屎?” “见过。” “哔!的一声,稀粑粑满屁股都是。” “朝阳兄弟,赶紧给我背一遍,我要记下来。” “我也忘了。” “靠,老子人生第一次作诗啊。” “来,再干一瓶。” “干了!” “兄弟啊,我怎么觉得这酒越喝越苦啊。” “是不是过期了?” “不是啊,是我过不去啊。” “韬哥,你刚才不是说女人如衣服吗。” “说是说,哥做不到啊!” 两个醉眼迷离的男人相互搀扶,摇摇晃晃走出串串店,走进步行街,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相互依偎取暖。 “朝阳啊,你有没有一种感觉,虽然天天在解放碑商圈上班,但总觉得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把我隔离在外。” “有,第一天我就有这种感觉。” “你说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我们明明身在其中啊。” “也许是因为我们在这里没有家吧。” “哎,我想家了。” 吴朝阳望着高耸入漆黑天空的大厦,喃喃道:“我连能够想的家都没有了。” “朝阳,你说有一天,我们也能在江州找到属于自己的家吗?” “找不到。” “为什么?” “因为一个本来就没有的东西,怎么可能找得到。” “这么惨?那岂不是玩完儿了。” “也不是,我们可以靠自己的双手,亲自搭建一个家。” “好像有些道理。如果我能搭建起一个家,那她就会回来,对吗?” “嗯,建好了巢,才会有雌鸟进来跟你生娃。” “真的?” “嗯,动物世界里都是这么演的。” “那也能信?” “动物应该比人更可信。” 第62章 介绍一个 两人相拥在一起睡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吴朝阳睁开眼睛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一群大爷大妈围在周围,像看猴儿一样直愣愣地看着两人。 那一双双眼睛,神色各异,有痛惜、有同情、有愤恨,还有厌恶。 “有伤风化。”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率先发难。 紧接着,一群老头儿老太太开启了群讽模式。 “不负责任。” “不堪入目。”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怎么对得起你们妈老汉儿。” “老子真想拿把剪刀给他剪了。” 吴朝阳不自觉双腿加紧,用胳膊肘捅了捅李韬奋。“韬哥,醒醒。” 李韬奋不但没醒,反而把吴朝阳抱得更紧,双手不老实地往吴朝阳胸口摸,嘴里还念念有词。 “好大,好软。” 老头儿老太太们立刻炸了锅。 “光天化日,不知羞耻。” “简直是畜生。” “畜生不如。” 吴朝阳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李韬奋脸上。 李韬奋嗖的一声窜起来,“哪个狗日的打我。” 吴朝阳起身就走,埋着头挤出人群,飞也似跑向十八梯。 李韬奋茫然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 回到家才发现手机上有个陌生来电,立即回拨过去,手机里嘟嘟响,胸口里怦怦跳。 电话接通,吴朝阳脱口而出,“大师兄?” “嗯?”电话那头嗯了一声。 “你是神武拳馆的大师兄?” “先生您好,我是康泰保险工作人员,我们最近新开发了一款保险产品,耽搁你几分钟给您介绍一下好吗?” “不用了。”吴朝阳挂断电话,泄气的坐在凳子上。 ‘叮铃铃....’手机再次响起,吴朝阳不耐烦的接通电话,“都跟你说不用了,别再来烦我。” “你反悔了?” 吴朝阳一听声音,浑身一个机灵,“你,你是神武拳馆的大师兄。” “是我,你要是嫌一百块太少,我们可以再谈谈。”手机里大师兄的语气比昨天好了很多。 吴朝阳强力控制住激动的情绪,“还能涨多少?” “你小子别想着漫天要价,我们本来是自己做清洁,就是看你便宜才考虑请个清洁工。” “大师兄,你开个价,你看觉得多少合适?”吴朝阳激动得拿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别瞎喊,谁是你大师兄。最多只能涨一百,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 “可以。”吴朝阳再也忍不住了,抢先答应道。 手机里沉默了一会儿,响起大师兄颇为郁闷的声音,“下午五点过来报道。” “耶!”吴朝阳拿起手机高声喊了出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门外传来陈长庚的声音。 吴朝阳赶紧收起得意忘形,笑了笑说道:“陈爷爷,门口泼粪的事情解决了,我可以继续租下去了吧。” 陈长庚面色冰冷,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那晚的气。“还有十天交房租,记住是两个月的房租,五百二十块,还有水电费,你这个月用水量很大。” 吴朝阳满身的热情被浇灭,果真现实是最冰冷的。 陈长庚说完背着手离开,吴朝阳赶紧把钱拿出了数了一遍,只有三百八十块零五毛,蒋文正那里的一百五扣除烟钱和平日的生活用品,不到给就不错了。 生活还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哪怕有十件开心事,也总会有那么一件令人糟心。 吴朝阳整理好心情出门,路过神仙茶馆的时候,看见陈长庚正在里面跟几个老头儿吹牛逼,那叫一个神采飞扬,跟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判若两人。 来到江州百货领传单,看见曹牧野脸色黑得吓人。 吴朝阳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没有问,也不敢问。 “朝阳。” 吴朝阳拿着传单正准备离开,曹牧野喊住了他。 “野哥,什么事儿?” 曹牧野转身走向消防通道,吴朝阳抱着传单跟了上去。 吴朝阳将传单放在膝盖上,掏出一根烟递给曹牧野。 曹牧野深吸一口烟,面前烟雾缭绕。“老张今天一早来找我借钱。” “哦。” “我没借。” 曹牧野一口气吸掉半支烟,突然愤怒道:“老子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开口就是三万,老子吃了他一盒方便面,就要用一辈子来偿还吗?” 不经他人苦,莫劝人行善。吴朝阳不知道该说什么。 曹牧野抓了把头发,“张文硕那小子我见过,上大学的时候我还去学校看过他,那时不是这个样子啊,这才出社会一年,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 “野哥,社会跟学校不一样,太多现实问题了。” 曹牧野抬头盯着吴朝阳,“那也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啊,更何况那是他爸啊,生他养他供他上学的亲爹啊。” 吴朝阳叹了口气,“花有百样红,人无千般同。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有的人做起坏事来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他们的良心就一点不痛吗?” “为什么?”曹牧野问道。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如果有机会再回去,我一定要亲口问问陈麻子。” 曹牧野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别嫌我烦,我是心里堵得慌,想找个人吐吐苦水。” 吴朝阳笑了笑,“野哥愿意讲给我听,说明真当我是兄弟,我高兴还来不及。” 曹牧野扔掉烟头站起身,“好了,班还得上,日子还得过,我们这种人没资格停下来伤春悲秋。” 吴朝阳最佩服曹牧野这一点,他总能从低落的情绪中迅速调整过来,冷静地面对现实,重拾信心,昂扬向前。 路过美美百货,李韬奋老远就向他招手。 吴朝阳走过去,见李韬奋红光满面,脸都笑烂了,哪里有半点失恋的样子,这家伙调整心态的能力比曹牧野还强啊。 “朝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满血复活了。” “什么复活了?”吴朝阳纳闷儿地问道。 “我没失恋,昨晚何经理只是去陪领导谈业务,不是跟别人好上了。” 吴朝阳咧了咧嘴,“恭喜啊。” 李韬奋笑得花枝乱颤,回头看了眼里面,压低声音说道:“动物世界演得没错。” “什么动物世界?” “倩倩说了,我要是能努力上进,在城里安个家,她就跟我在一起。” 吴朝阳哦了一声,“那你得努力啊,我听说江州的房子可不便宜。” “是啊。”李韬奋脸色凝重地说道:“倩倩就是见我一天不求上进才骗我说是去跟别人约会,实际上是激励我,给我危机感。但我现在浑身是劲儿却不知道往哪里使啊,想来想去,我除了当保安,其它啥也不会啊。” 吴朝阳看着李韬奋,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着要不要也拉他入伙,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坑侯尚蜀没有心理压力,拉李韬奋下水,还不是过不去良心这一关。 李韬奋见吴朝阳看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安慰道:“朝阳,别难过了,不就是失恋嘛,多大个事儿,美美百货里面的漂亮女孩儿多的是,改天我让我家倩倩给你介绍一个。” 吴朝阳瘪了瘪嘴,暗自腹诽,也不知道昨天是谁说过不去。 第63章 怎能不高兴 发完传单,吴朝阳回出租屋放好竹棒换了身衣服才出门。 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神武拳馆,偌大的拳馆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年轻学员在打沙袋,大师兄站在一旁教学指点。 “双脚再分开一点间距与肩同宽,前脚再斜一点,后脚呈45度。” “对,很好,膝盖微屈,重心保持在两脚之间,略微偏后一点点。” 大师兄一边缓慢示范,一边不厌其烦地讲解。 “前手直拳速度要快,直线出击,拳心向下,击中沙袋后迅速收回,出拳时肩部自然旋转,增加力量和速度。 学员跟着大师兄的节奏缓缓出拳,但动作远没有大师兄那么丝滑顺畅。 “对对对,就是这样,非常好。”大师兄昧着良心夸奖。 “肘部要尽量伸展,确保拳击距离最大化”。 “击中沙袋时手腕保持平直,避免受伤。” “出拳时呼气,收拳时吸气,保持身体放松。” 说着,大师兄发力一拳打出,沙袋砰的一声响。 “你发力试一试。” 吴朝阳被大师兄这一拳的力量所震惊,看上去很随意一拳,但估计比自己全力一拳力量还要大。 那学员一边默念着大师兄教的口诀,哈的一声快速出拳,拳头打在沙袋上,哎哟一声叫唤出来。 忍了很久的大师兄终于忍不住,怒吼道:“跟你说了多少次,手腕保持平直,知道什么是平直吗?还有你出拳就出拳,双脚乱晃什么,重心呢,你的重心去哪里了?” 那学员被骂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说道:“怎么就不直了,你不就是这么教的吗,让我放松。” “你放屁,我是这么教的吗!我让你身体放松,没让你拳头放松!” “你凶什么凶,不对再来一遍就是了。” 大师兄叉着腰,“还来?教了你半个月,整整半个月,猪都学会了,你连站姿都还不标准,连一记像样的直拳都打不出来。” “你说谁是猪?”年轻学员瞪大眼睛。 “我说你是猪!”大师兄虎眼一瞪,吓得年轻学员本能后退两步。 年轻学员脱下拳套狠狠砸在地上,“老子不学了。” 大师兄大手一挥,“爱学不学。” “你,你.........”。年轻学员气极,要不是没底气,估计会跟大师兄干起来。 “退钱,赶紧给老子退钱,江州又不止你一家拳馆。” 大师兄也是个痛快人,转身就走向柜台,拿出一沓钱一张一张数给年轻学员。 “连四肢都不协调还学搏击,回家吃奶去吧你”。 年轻学员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拿过钱背起背包转身就走。 吴朝阳终于明白这家拳馆为什么生意这么差了,就大师兄这个脾气,没有关门大吉已经算是奇迹。 “大师兄。”吴朝阳上前递出一根烟。 ‘大师兄’瘪了吴朝阳一眼,愤愤然接过烟。 吴朝阳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大师兄,消消气。” “谁是你大师兄,别瞎喊。”大师兄没好气的说道。 吴朝阳讪讪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陈梦侠,大侠的侠,你叫我陈哥就行。” “你姓陈?” “怎么了,姓陈有罪吗?” “不是不是。”吴朝阳连连说道:“我是觉得叫陈哥太普通了,要不我叫你侠哥吧,听起来更亲切。” 陈梦侠吸了口烟,“无所谓,你爱怎么喊怎么喊。” 吴朝阳主动说道:“我叫吴朝阳,侠哥,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陈梦侠随手指了指地板和擂台,“我们拳馆白天人少,晚上人比较多,你每天下午五点来,把地板和擂台全部拖一遍。” 吴朝阳扫了一眼拳馆,虽然有两百平米左右,但工作量并不算大。“就这么简单?” 陈梦侠深吸一口烟,淡淡道:“拳馆晚上十点半闭馆,闭馆之后你要把地板和擂台再清理一遍,用消毒剂擦拭沙袋、拳套、护具,保养检查所有训练器材,还有洗手间、淋浴间、 更衣室,全部都要清洗干净。” 吴朝阳看着四周的训练器材,内心止不住激动。 见吴朝阳不说话,陈梦侠以为吴朝阳有意见,说道:“两百块钱是有点低,但我们馆主是个铁公鸡,以前都是学员自己做,你要是觉得太欺负人,可以选择不做。” “我愿意。”吴朝阳克制住兴奋说道。 陈梦侠看着吴朝阳一脸的兴奋,心想,这小子脑袋不会真有病吧。 陈梦侠抬手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五点了,六点钟学员就会陆陆续续来,你只有一个小时,开始吧。” “侠哥。” “还有什么事?” “我们不签合同吗?” “签合同?”陈梦侠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吴朝阳,“就两百块钱还签合同?” 吴朝阳笑着说道:“多少钱都应该签合同,我租房子和给小卖铺老板打工都签了合同。” 陈梦侠挠了挠头,“我们这里没请过清洁工,没有现成的合同,这样吧,晚上馆主会来,我跟他说一声。” “谢谢侠哥。” 吴朝阳兴致勃勃跑进卫生间,里面水声响起,不一会儿,左手提着水桶,又是拿着拖把出来,甩开膀子就开干。 陈梦侠看了眼干得起劲的吴朝阳,摇了摇头,走出拳馆蹲在门口抽烟,拳馆虽然面积大,通风也好,但馆主的鼻子尖,要是晚上过来闻到烟味,少不了一顿臭骂。 吴朝阳踏着愉快的脚步卖力的干,一边拖地一边回想着刚才陈梦侠教学员的动作要领,两脚与肩同宽,重心在两脚中间偏后,出拳要快,收拳也要快,肩膀要转,拳心要向下。 陈梦侠抽完烟进去,看见吴朝阳拖地的姿势,觉得有些熟悉,但具体又说不太上来。 吴朝阳完全沉浸在拖地乐趣中,丝毫没注意到陈梦侠正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带着愉悦的心情工作,时间就会过得飞快,不到一个小时,吴朝阳就将老旧的地板拖得铮光发亮,还不带一点累。 陈梦侠就一直像看傻逼一样看着吴朝阳,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拖个地能把自己拖笑的,还一笑就笑了大半个小时。 他哪里知道吴朝阳在笑什么,偷师挣钱两不误,世上竟有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 怎能不高兴! 第64章 别搞得太累 “哇,朝阳哥,你还会打拳?” 吴朝阳边走边摆着架势挥拳。 “这叫前手直拳,今天刚学的。” “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吴朝阳一拳打出,快速收回,从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逐步变得自然,甚至能隐隐听见拳头打出和收回的风声。 从六点钟离开神武拳馆开始,他就一直在摸索这一招前手直拳,几百拳打下来,他发现陈梦侠那一拳之所以力量大,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力气很大,更多还在于发力。 正确的出拳方式能将身体的力量最大限度发挥出来。 王八拳一顿乱打,看似气势汹汹,实际上连本身一半的力量都没发挥出来。 吴朝阳收起拳头,长长呼出口气,感觉浑身舒畅。 “万里长征还是第一步,目前我还只会这一招。” “没关系。”蒋小咪握紧小拳头鼓励道:“王校长说了,万事开头难,最难的不是事情本身难,而是保持扎扎实实一步步一点点积累的态度。只要保持恒心,哪怕每天只进步一小步,等哪一天蓦然回首,就会惊讶的发现,咦,原来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你们校长肯定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那当然。”蒋小咪扬起傲娇的小脑袋,“我们校长可厉害了,全校师生都很尊敬他。” “哎。”蒋小咪突然一声长叹,“可惜他这个月退休了。” 吴朝阳再次摆开架势,一拳打出,拳风更盛。 “我爷爷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想做一件事情就去做,不要想太多,一点点超越自己,突破自己,等回过头来看就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人。” 蒋小咪瞪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超越自己,就超越了别人?” “对,就是这个意思。别人的成就是别人的,离自己太远,唯有自己离自己最近,先超越最近的自己,一步步,一点点,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超越了很多人。” “哇,你爷爷比我们校长讲得还深刻。” 吴朝阳转头对蒋小咪笑了笑,又是一拳打出,“你们校长才厉害,要不怎么是校长呢。” 蒋小咪也跟着吴朝阳打出一拳,“哈,我也很厉害。” 吴朝阳一边打拳一边说道:“你还是专心读书,练拳是不得已的下九流,考个好大学才是你的人生目标。” 蒋小咪瘪了瘪嘴,“你这话说得有点妈味儿了。” “是吗?刘阿姨也经常跟你这么说?” 蒋小咪点了点头,“她不想让我跟她一样一辈子呆在十八梯。” 吴朝阳嗯了一声,“刘阿姨是对的,你确实不能一辈子呆在十八梯,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对了,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想好报什么大学没有?” 蒋小咪双拳紧握,兴奋的说道:“我想当个维护正义的大律师。” “很好啊,很有志气。”吴朝阳鼓励道。 “哎。”蒋小咪说着又叹了口气,“但我妈想让我当医生或者老师。而且我胆子小,有点害怕一个人去外地,所以我很可能会报江州医科大学或者西南大学的师范专业。” “朝阳哥,你觉得我学医好还是学师范好?” 吴朝阳停下打拳,“你的成绩怎么样?” “全江州几百名吧,老师说除了天京大学和青华大学,C9里面应该问题都不大。” 吴朝阳惊讶的看着蒋小咪,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到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孩儿,成绩竟然这么好。 “怎么了,朝阳哥?” “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成绩留在江州上大学太可惜了。” 蒋小咪咬着嘴唇低下头,“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去外地,但是我点害怕,而且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小咪。”吴朝阳很认真的说道:“我不是说刘阿姨的安排不对,她多半是因为你的性格,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但我觉得人总是要成长,而成长的唯一办法就是不断突破自己。就拿我来说,爷爷在的时候我也有依赖。但爷爷不在了,逼得我不得不独自去面对一切,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顶得上过去好几年。” 蒋小咪歪着头看着吴朝阳,眼睛里冒着星光。 吴朝阳见蒋小咪不说话,转头看着她,抬起手臂握紧拳头。“加油,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一定不行呢,说不定你爸妈会同意呢。” “嗯。”蒋小咪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不怕陈婷婷,也不怕我爸妈。” 走到小卖部,吴朝阳意外的看见了熊彪,这家伙正和蒋文正抽着烟,聊得火热。 “吴朝阳。”熊彪见到吴朝阳,立刻兴奋大喊。 蒋小咪看见蒋文正吞云吐雾,埋怨道:“爸,你又在抽烟。” “嘘。”蒋文正笑呵呵的说道:“学习一天幸苦了吧,你妈给你顿了鸽子汤,赶紧上去喝。” 蒋小咪嗯了一声,看了眼熊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看了眼吴朝阳,才上了楼。 吴朝阳走到熊彪身边,问道:“你找我?” “当然是找你,不找你我来干嘛。” 熊彪责怪的说道:“吴朝阳,你不耿直啊,打架这种好事情也不叫上我。” 吴朝阳笑了笑,“突发事件,哪里来得及通知你。” 熊彪一脸的郁闷,“太可惜了,上百人的大混战,多么难得的大场面啊,我怎么就没赶上呢!” 吴朝阳安慰道:“打架又不是什么好事。” “下次一定记得叫我。”熊彪说道:“你要是不叫我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 吴朝阳只能假装点头答应,他可不敢真把熊彪拉进来,要是让赵雨亭知道他打熊彪的主意,也不用想着怎么对付黄土火了,自己干脆卷铺盖走人算了。 熊彪踮起脚尖搂着吴朝阳的肩膀,“走,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朝着十八梯上方走,熊彪抱歉的说道:“那天晚上我大伯突然中风,躺在床上眼睛都瞪直了,吓得我赶紧送他去医院。实在是对不住啊。” 吴朝阳笑了笑,“人命关天,你要是因为我的事情耽搁了你大伯的性命,那我就罪孽深重了。” 熊彪叹了口气,“原本第二天就想找你道歉,但我没把事情办好,有点不好意思见你,怕你觉得我没有江湖义气。” 吴朝阳说道:“你已经很讲义气了,那天晚上我跟你舅聊得还比较愉快。” 熊彪又叹了口气,“你就别安慰我了,当天晚上我就问了老舅,他没答应让你做大件搬运的活儿。哎,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啊。” 吴朝阳说道:“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各自的规矩,哪怕你舅是制定规矩的人之一,也不好轻易突破。” “你这人啊。”熊彪皱着眉头说道:“也太好说话了,出来混这么好说话是会吃亏的。” 吴朝阳开玩笑道:“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打你老舅一顿。” 熊彪正色道:“千万别这么干,别看我老舅脑筋死,但是拳头很硬,他今天的地位都是当年靠拳头打下来的,还有经常跟他在一起的立龙叔,别看他一天傻乎乎的样子,但凶残得很,我亲眼看见过他一拳打烂三块砖头。” 吴朝阳点了点头,“你就没学两招?” 熊彪猛地摇头,“太他妈慢了,三年才一小成,十年才大成,老子不如用刀。” 说着,熊彪掀起外衣,腰间露出一把西瓜刀。 吴朝阳赶紧把他衣服拉下来,劝道:“别轻易动这家伙,真弄死弄伤人很麻烦。” 熊彪得意的说道:“没那么容易弄死人,有两次我在巷子里遇上几个黄毛混混,老子一亮刀,还没开砍,就吓得那几个傻逼落荒而逃。你看,这家伙比立龙叔的拳头管用多了,傻逼才花那么多时间去练拳,你说是不是。” 吴朝阳眼皮跳了跳,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 路过凤凰街,熊彪拉着吴朝阳就往网吧走。“我老舅最近良心发现,一口气给我涨了三十块零花钱,走,我请你上网。” 吴朝阳摇了摇头,心想傻逼还得去练拳,准确的说是去偷师。 “我又找了份工作,得赶去上班。” 熊彪一脸的失望,语重心长的说道,“吴朝阳啊,不是我说你,挣钱是为了享受,不是为了吃苦,你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好不好。” 第65章 清洁工 相对于下午只有一个学员,晚上的学员正如陈梦侠所说,确实要多得多,多了十倍。 连吴朝阳都有些替拳馆担忧,这么大的面积,扣除房租、水电、器械更新保养和教练工资,现在还得加上他两百块的清洁费,能够坚持多久。 刚来到门口,就听见一声猛虎般的咆哮声。 “猪!你妈生你的时候把你脑子留胎盘里了?” “你!又把脑子忘家里了!” “你!我是这么教你的?” “猪,一群猪,全是猪!” “猪都教会了,你们连猪都不如!” “四肢都不协调还练拳,回家吃奶去吧!” 骂人的不是陈梦侠,而是一个寸头白发老头儿。 老头儿背向前弯的严重,身材精瘦,比站在他一旁的陈梦侠矮了大半个头。 一群肌肉壮汉被骂得面红耳赤,没有一个人敢顶嘴。就连陈梦侠都乖巧得像只小猫咪,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吴朝阳总算明白陈梦侠的火气为什么那么大,原来传承的根源在这里,连骂人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滚!”白头发老头一声怒吼,六七个学员垂头丧气走进更衣室,背着背包离开了拳馆。 吴朝阳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三十几分,该进去做清洁了。 拳馆里还剩下五个人,除了寸头白发老头儿,还有陈梦侠,昨天看见的小梁,另外还有两个穿着背心没换衣服的肌肉男,吴朝阳也认识,宣传小广告上就是这两人,一人寸头五官棱角分明,一人光头大眼,两只眼睛像对铜铃,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 “馆主您好,我叫吴朝阳,新来的清洁工。”吴朝阳堆起笑脸走向白头发老头儿,顺手掏出烟就递了过去。 老头儿猛的回头,满脸怒气,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应该是还没从刚才的怒火中恢复过来。 吴朝阳拿着烟在空中停了半天,见老头儿不接,以为是他不抽烟,转身又将烟递向了陈梦侠。 “侠哥,抽一根。” 陈梦侠脸都绿了,不住朝吴朝阳眨眼。 吴朝阳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扫过另外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训练得太累,三人的额头都有汗。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一声暴喝响起。 “陈梦侠!” “在!” “十组负重蛙跳!十组平板支撑!组间不许停顿!不许休息!” “是!” 陈梦侠狠狠剜了吴朝阳一眼,迅速跑向器材区,拿起两个哑铃就开始绕着拳馆跳。 老头儿转向三人,厉声道:“空击训练,前手直拳10组!每组100拳!” “呵!呵!” “大声点喊出来!” “呵!呵!呵!” 老头儿背着手绕着三人缓步行走,黑着脸边走边训斥: “什么是搏击?” “搏击就是搏命争斗击败对手!” “要击败对手,首先要击败自己!” “击败自己的懒惰!” “击败自己的无知!” “击败日复一日的枯燥烦闷!” “击败身体的痛苦!” “击败精神的折磨!” “击败一切阻挡你们前进的障碍!” 老头儿年龄不小,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整个拳馆都充斥着他粗狂沙哑的声音。 吴朝阳瞪大眼睛看着三人出拳,力争把每一个细节都看在眼里。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老头儿突然转身质问。 吴朝阳立即回过神来,撒腿就跑向卫生间,他原本以为大师兄就已经很暴躁了,但在这老头儿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把卫生间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拿着拖把出来的时候,三人已经在训练空击后手直拳。 暴躁老头儿的训斥声依然没有停止,像一挺无限子弹的机关枪,哒哒哒毫无间断地输出。 “不要以为你们练习了三年就不用基础训练,基础才是擂台上决胜的关键,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菜鸡!” “菜鸡中的菜鸡!” “就你们这种菜鸡,上了擂台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 “还想打全国锦标赛?就你们这种垃圾,江州资格赛都进不去!” 吴朝阳一边拖地,一边拿余光偷瞄后手直拳的打法,但三人打得太快,又没讲解动作要领,只能看明白个大概。 老头儿抬腿就是一脚揣在小梁屁股上,“垃圾,老子说了多少遍了,腰不要拧这么深,你是担心对手看不出你出拳的路线吗?” 说着又是一巴掌拍在光头后脑勺上,“菜鸡,手肘靠得这么前,你他妈是想给对手挠痒痒吗?” “还有你!”老头儿一脚踹在寸头男小腿上,“动作标准有个屁用,老子说了多少次,出拳要有灵魂,灵魂!你他妈把魂扔家里了吗?” 吴朝阳从边缘开始拖地,与蛙跳而来的陈梦侠不期而遇。 陈梦侠气喘吁吁,头发丝都在掉汗,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吴朝阳。 吴朝阳咧嘴对他微微一笑,热情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侠哥。” “浑...!” 陈梦侠累得口齿不清,吴朝阳猜想他应该说的是‘滚。’ 那边已经打完后手直拳,进入组合拳空击练习环节,还配合上了步伐,吴朝阳更加看不懂,只能是记住多少是多少,先记下个印象。 吴朝阳从边缘逐渐往拳馆中央,又逐渐靠近三人练拳的右侧,虽然离得更近看得更清楚,但生怕暴躁老头儿发现猫腻,只能拿余光时不时瞟一下。 另一边,陈梦侠已经跳完了负重蛙跳,正做着平板支撑,没几分钟,全身肌肉就开始颤抖,汗水也一颗颗往下掉,上下牙齿咯咯打架。 吴朝阳经过他身边,蹲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一张晚上在面馆吃面擦剩下的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 陈梦侠额头上青筋蠕动,一双虎眼死死瞪着吴朝阳。 吴朝阳看着陈梦侠那张痛苦的脸,心想平板支撑有这么痛苦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陈梦侠!” “诶!”陈梦侠如获大赦立即起身。 “你和屈河对练,要是打不倒他继续十组负重蛙跳。” 陈梦侠眼皮跳动,苦着脸说道:“教练,我刚才体能消耗太大。” 暴躁老头儿眼睛一瞪,“二十组!” “是!” “屈河!” “嗯。” “你要是被他打倒,同样二十组负重蛙跳。” “好。” “光头!” “在!” “五个回合打不倒梁小刀,陪你大师兄一起练。” “是!” “梁小刀!” “在!” “扛不住五个回合,你也陪你大师兄一起练。” “是!” “清洁工。” “在!” 第66章 神武精神 吴朝阳受现场气氛所影响,嗖的一声站直身体,站起来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自己一个清洁工,没有必要跟他们一样。 暴躁老头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听说你要签合同?” 吴朝阳提起拖把小跑过去,堆起笑脸说道:“馆主,签合同对我们双方都有保障。” 暴躁老头儿从柜台里抽出两张打印纸递给吴朝阳,“签了吧。” 吴朝阳拿过合同一条条仔细看,从工作时间到工作内容,再到维护保养器材需要的注意事项,都没什么问题。 唯一一条不太满意的就是一年起签,这条也没问题,但如果不满一年主动离职,退还所有工资的限定,让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馆主,退还工资好像有点....” “有点霸王条款?”老头儿双目微瞪,目光凌厉逼人。 “呃......好像....有点.....不太符合劳动合同法。” “你还懂劳动合同法?” “呃......听别人提起过。” “你是在跟我讲法律?”暴躁老头语气很平淡,但却给吴朝阳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哪懂什么劳动合同法。” 说着,吴朝阳赶紧拿起笔签字。 暴躁老头儿哼了一声,拿过合同瞄了一眼,签上了他的名字。 ————陈天星。 吴朝阳一看名字,表情凝重,上辈子是对姓陈的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遇上这么多姓陈的来找他复仇。 陈天星拿走一张合同放进柜子里,还上了锁,那动作之快,生怕吴朝阳反悔。 吴朝阳有种被坑骗的感觉,但想到自己的目的是偷师学艺,总体来说,应该算是双赢。 “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干活儿。” 吴朝阳哦了一声转身就走,他不想跟这个暴躁老头儿多说一句话,更何况还姓陈。 他原本不信命,但唯独在这一点上产生了怀疑,他现在是严重怀疑自己的八字与姓陈的人相冲,有机会一定要让侯尚蜀再给他算一算,看是不是这样。 地差不多已经拖完,吴朝阳兑好一大桶消毒剂药水,开始用抹布擦拭拳套和沙袋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训练器材。 拳馆左右两边两个擂台已经打得热火朝天。 吴朝阳最大的震撼是力量,那一拳一腿,打在身上砰砰作响,力量之大,远不是那群大件棒棒所能比拟。 他毫不怀疑,即便是那群体格健壮的棒棒,在面对这几人时,绝对会被一拳打蒙。 拳馆左边的擂台,那个叫屈河的寸头男人打法凶悍,招招进攻,势大力沉。 陈梦侠走位灵活,绕着擂台躲避游走,看似险象环生,但没有挨到一记重拳。 相反,还找准机会打中了屈河两记重拳。 “屈河!你是头猪吗?” 暴躁老头的吼声再次响起。“你跟他打什么对攻?你他妈的技术有他好吗?他在引诱你失误,看不出来吗?” “傻叉!你的优势在体能,控制好距离,减少失误,用你的优势耗他!” “陈梦侠,你他妈的阳痿吗!跳了几圈蛙跳就软成这样,你是在给屈河挠痒痒吗!给老子往死里打!” 拳馆右边擂台,光头占据了绝对优势,数次将梁小刀逼到了角落,梁小刀大部分时间双手抱头,偶尔才能打出一拳。 陈天星破口大骂,“梁小刀,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你的胆被狗吃了吗?你要是怕就给老子滚下来回去吃奶!” “光头!你他妈剃了头发就是和尚吗?老子说了多少遍,擂台不是心慈手软的地方,上了擂台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倒对手。你再他妈磨磨唧唧,滚你妈寺庙里念经去!” 吴朝阳一个旁人都听得面颊直抽抽,难怪拳馆经营得这么惨淡,就暴躁老头儿这脾气,能有几个人忍受得了。 不过别说还真有效果,那边屈河调整了步伐,不再猛打猛冲,逐渐控制了节奏,相反陈梦侠开始着急,他的年纪要大很多,本来体能就相对较差,刚才蛙跳和平板支撑消耗了大量体能,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不利。 擂台上的情形开始反转,陈梦侠开始了一连串组合拳,拳打脚踢如雨点般倾斜在屈河身上。屈河一边防守格挡,一边靠步伐游走躲避。但陈梦侠拳法刁钻,腿法也很精湛,连续一记后直拳和一脚高鞭腿打在屈河脸颊上,险些将他打倒。 暴躁老头儿再次开始暴躁,“狗XX的!让你耗他体能不是让你站着挨打,找缝隙反攻啊,你个傻逼!” “陈梦侠,你他妈是不是老了,挥不动拳头了,没用的东西!” 另一边,梁小刀爆发出了血性,一声大喝,中门大开,被同样激发了血性的光头一拳打倒在地。 陈梦侠和屈河的战斗还在继续,屈河扛过了一阵暴风骤雨的打击,陈梦侠开始后继无力,从他的呼吸和步伐上,就能看出他的体能已经接近极限。 暴躁老头儿抬手看了下手表,“都给老子滚下来,轻靶训练十分钟。” 陈梦侠气喘如牛,双手插在腰上,“教练,我着不住了,能休息一会儿吗?” 陈天星双眼一瞪,陈梦侠立即精神一震,“我休息好了。” 吴朝阳一心二用,一边擦拭训练器材,一边偷瞄轻靶训练,相对于之前的激烈,这次相对比较放松,四人两两一组,出拳较轻,能看清楚出拳细节,应该属于剧烈运动之后的恢复性训练。但对于他来说,也只是看到表面,脑海里缺乏实际支撑。 “全部集合!” 随着陈天星一声喊声,四个人立即在陈天星面前站成一排。 陈天星背着手在四人身前来回走动,像是一位检阅士兵的将军。 “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垃圾!” 吴朝阳听得头皮发麻,暴躁老头还真是极尽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啊。 “大声点!” “我们是垃圾!”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打进全国锦标赛!” “为什么要打进全国锦标赛?” “为了拳馆荣誉!” “我呸!”陈天星呸了一声,“放屁!是为了你们自己的荣誉,为了证明你们是个男人!为了证明你们父母当年生你们的时候,没有把你们摁在尿盆里淹死是对的!”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一往无前,拼搏到底!神武精神,永不磨灭!” 陈天星抬手一挥,“滚!” 第67章 不是不可能 拳馆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吴朝阳一人。 望着擂台,吴朝阳心神激荡,畅想着自己要是能站在上面该有多么神气。 但是一想到陈天星那张凶狠的脸,幻想立刻破灭。 他一个棒棒,一个清洁工,还在为生存而挣扎,哪里有钱交学费。 即便有钱,他也舍不得花那么大一笔钱学拳。 当下最紧要的是赶紧多偷学点东西,先把黄土火这一关扛过去再说。 想到黄土火,吴朝阳来了精神。 站在镜子前,低头看着双脚,一边默念45度、膝盖微弯、与肩同宽,一边挪动脚掌,在确定站姿没有问题才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前手直拳,手肘打开,快速出拳,快速收拳。 吴朝阳连续打了上百拳,感觉越来越流畅。 一百拳一组,直至打了十组才停下来。 后手直拳,吴朝阳凭借之前的记忆挥拳,但连续打了几百拳,始终感觉不得劲,总感觉身体还有力量没有打出来。 吴朝阳停下来思索了很久,将所能回忆起的细节一一回忆了一遍,再次挥拳,还是觉得不对,看来得想办法从陈梦侠那里套点武功秘籍才行。 要不,明天多给他散几根烟? 吴朝阳明白做任何事都不能一蹴而就,没有急于练习打沙袋,拿起两个五公斤重的哑铃学着陈梦侠蛙跳,仅仅只跳了一圈就汗流浃背,跳到第二圈就彻底跳不动了。 平板支撑还好,第一次就做了3分钟,第二次做了5分钟,连续做了五组,他也和陈梦侠一样,连头发丝都在滴汗水。 等做完全部清洁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吴朝阳这才关灯关门离开拳馆。 十八梯黑漆漆一片,有些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巷子黑得阴沉,像一头头巨兽张着血盆大口,黑洞洞阴森森,里面时不时传出到打斗声和鬼哭狼嚎偶的惨叫声。 前方一处昏暗路灯下,两个骨瘦如柴的年轻人拿着针管正往胳膊上扎,吴朝阳路过的时候余光扫了一眼,两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针孔。 “兄弟!”其中一人突然对吴朝阳喊了一声。 吴朝阳没有理会,埋着头继续往前走。 “老子喊你,你他妈没听见吗?” 身后传来快速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手搭在了吴朝阳肩膀。 “兄弟,借点钱花花。” 吴朝阳没有作声,抬手抓住手腕,扭身就是一个过肩摔。 啊的一声惨叫声响起,吴朝阳猛地回头,另一人已经从衣服里拿出一把匕首。 “把钱拿出来,否则老子捅....” 吴朝阳一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有时一声惨叫响起。 “啊,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 吴朝阳没在理会两人,加快脚步往下走,走到驻马街的时候,一声嗲里嗲气的喊声突然从黑洞洞的巷子里传来。 “帅哥,耍不?” 本来挺悠扬婉转的声音,但在这种环境下,却透着股阴森森的味道。 吴朝阳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大观巷,有个穿着黑皮衣黑短裤的女人站在巷子口,黑色的衣服裤子与乌漆嘛黑的巷子融为一体,乍一看只看见一张铺满粉的白脸悬在半空中。 那张惨白的脸下方,还点了一抹殷红,随着女人脑袋的晃动,飘飘忽忽........ 吓死个人。 吴朝阳吓出了身冷汗,加速逃离。 一路上,好几个巷子口都有类似的女人。 长裙短裤黑丝袜,白衣红衣花彩衣,油炸丸子披长发,少女少妇老妈子,环肥燕瘦千秋话,巧笑嫣然软糯甜,娇羞狂野浪打浪,大珠小珠落玉盘。 其中有个还挺漂亮。 “帅哥,我很温柔。” “帅哥,开个荤嘛。” “帅哥,莫害羞嘛。” “帅哥,我有绝活儿哟。” “帅哥,我有点冷,过来抱抱我嘛。” ........... 吴朝阳落荒而逃,心想这些女人有毛病吧,深更半夜不睡觉出来扮鬼吓人。 一口气跑到花子巷,还好花子巷没有这样的女鬼,手忙脚乱边摸钥匙边准备开门,刚踏上门口梯坎就撞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啊!”两道尖叫声同时响起。 黑漆漆看不真切,吴朝阳连番受到惊吓,不及细想,上去就是一脚踹在那人身上。 惊慌之下,这一脚用了全力。 一脚不够,又是一脚.... “啊啊,是我啊。” 吴朝阳第三脚及时刹住车,瞪大眼睛看去,“侯哥?怎么是你?” “哎哟,我的腰诶我的脸啊。” 吴朝阳赶紧将侯尚蜀扶起,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开门将他扶进去。 刚一打开灯,吴朝阳又被吓了一大跳。 侯尚蜀额头上头角峥嵘,两个大包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眼睛肿成了一条缝,门牙掉了一颗,下巴的假胡须不知去向,两条真眉毛也少了一条。 身上的道袍七零八碎,像个破布袋挂在身上。 “怎么回事,谁干的?” “我特么.....嘶....好疼。”侯尚蜀缺了门牙说话漏风,听起来含混不清。 “你不是会算卦吗,出门没给自己算一卦?” 侯尚蜀扶着腰缓缓坐下,“你昨天找我之后,我就给自己算了一卦,大凶之兆啊,所以我今天一天都没出门,就晚上的时候出来......” 侯尚蜀突然不说话,肿成包子的脸又红又亮。 吴朝阳等了半天,着急的问道:“出来干什么?” “出来...出来送温暖,就被两个壮汉套上麻袋打了一顿,还威胁让我滚出十八梯。” “大半夜你不睡觉,出来给谁送温暖?” 侯尚蜀苦着脸说道:“你难道不是更应该关心后面一句吗,你管我给谁送温暖。” 吴朝阳眉头微皱,“你不说给谁送温暖,怎么推测打你的人是谁?” 侯尚蜀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总之你别问了,打我的人跟送温暖没关系。” 吴朝阳不再追问这个问题,问道:“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还能是谁?”侯尚蜀哭丧着脸埋怨道:“肯定是黄土火的人啊,你把我坑惨了。” 吴朝阳紧盯着侯尚蜀的眼睛,不太相信侯尚蜀这种聪明人会这么草率的得出这个结论,但由于他的眼睛实在肿得厉害,几乎看不清他的眼神。 “没道理啊,他要打击的是我。你一个算命的,跟棒棒行业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就因为我喊了你一声侯哥就打你?还要连你也撵出十八梯?这不符合逻辑啊。” 侯尚蜀怒怼道:“你是大学生还是博士生,你懂个锤子逻辑。” 吴朝阳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虽然只是个初中生,但我真还看过几本逻辑学方面的书,你的这个猜测太牵强了,这个锅我可不背。你长期坑蒙拐骗,说不定是你骗了某位少妇,人家男人找上门来也不是不可能。” 第68章 活该 “有没有膏药?” 吴朝阳从桌子抽屉里拿出蒋文正给的膏药,问道:“有没有内伤?要不要再来一副烈酒配三七?” “深更半夜哪里去找三七。”侯尚蜀一把抓过吴朝阳手里的膏药,一边往脸上抹,一边发出嘶嘶的疼痛声。 “平时警察很难管到泼屎尿的事,但那天你好不容易见到警察,以你不要脸性格,肯定会趁机添油加醋说出来,说不定还哭哭啼啼装了大半天委屈。” “什么叫添油加醋,我本来就很委屈。” 侯尚蜀翻了个吴朝阳难以看见的白眼,“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是官,江湖势力无论多嚣张,都不敢与官方作对,即便脑子进了屎非要往粪坑里钻,也不会明目张胆。” 侯尚蜀抹着额头上的大包,疼得又是嘶的一声。 “两地棒棒才闹出那么大动静,黄土火暂时不可能对你再出手,甚至还会招呼手下的人尽量低调不要惹事。否则才出了大事又闹出幺蛾子,那就是在打官老爷的脸。” 侯尚蜀一边嘶嘶一边说道:“官老爷可以没有钱,但绝对不能没有脸,这涉及到官威,涉及到还能不能镇得住十八梯的牛鬼神蛇,他黄土火能在十八梯这么多年,混上这个位置,能不懂里面的道道,敢去触这个逆鳞?” 吴朝阳点了点头,回想起那天在派出所,胡子警官确实狠狠敲打了黄土火,也说过他暂时不会有大问题。 侯尚蜀哭丧着脸说道:“但我就不一样了啊,你堂而皇之说我是你大哥,他们这是杀鸡给猴看啊,是在向你释放信号这事儿没完,还说不是你坑的我。” 吴朝阳嗯了一声,“应该叫杀猴给我看。” 侯尚蜀指着自己的脸,委屈地说道:“我都这样了,你还开玩笑,还有没有点公德心啊。” 吴朝阳自认为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侯尚蜀这张脸,就是忍不住想笑。 “你还笑?!” 吴朝阳捂着嘴,猛烈的咳嗽以压制住笑意,“没有没有,我没笑,只是面部肌肉有点抽筋。” “你明明在笑。” “好了好了。”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微微低着头不去看侯尚蜀的脸。“说正事,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跟我一起干黄土火,还是离开十八梯?” “我不能离开十八梯。”侯尚蜀脱口而出,紧接着又解释道:“干我这一行,经常被城管撵着跑,去其它地方,时间一长,根本无处遁形。十八梯地形复杂,卷起毯子随便钻进一条巷子,他们就拿我没办法,而且我在十八梯呆了五六年了,感情深厚,舍不得走。” 吴朝阳好奇地看着侯尚蜀,“之前怕得要死,现在就不怕了?” 侯尚蜀说道:“我早上算了一卦,坎上坎下,两水相叠,是九死一生的卦象。晚上被打之后回去又算了两卦,上震下坎,是雷水解,雷雨过后,万物复苏,寓意重生,表示能够绝处逢生,并且孕育新的希望。另一卦上震下离,震对应东方,象征动力和生机,离对应太阳,象征光明和热情,你叫吴朝阳,朝着东方的太阳,正好应了我的卦象。” “就因为这个?”吴朝阳瞪大眼睛,“你骗人骗迷糊了,连自己也骗?” 侯尚蜀一本正经板起他那张猪头似的脸,吴朝阳差点又忍不住笑出来。 “不许笑!华夏五千年的文化,奥妙无比,玄之又玄,只是现在的科学无法解释而已,不代表就不是真理。” 吴朝阳不置可否,说道:“这可是你主动入坑的,不管是死是活,可不许赖在我身上。” 侯尚蜀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憋屈,“时间不多,我估计最多一个月时间,之前两帮棒棒打架的事情就会淡化下去,黄土火也算给足了官老爷面子。而且十八梯这么多破烂事,警察也不可能一直关注你,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想办法应对。” “你有什么想法?”吴朝阳问道。 侯尚蜀皱了皱眉头,“你先把那天的事,还有在派出所的细节,仔仔细细讲一遍我听。” 吴朝阳将那天的事讲了一遍,从在厚慈街守株待兔等待机会开始,一直到胡子警官的审讯细节,包括胡子警官收了两包软中华,敲打了黄土火和赵雨亭,心软放了他一马,全都讲了一遍,但没有说自己提前去找过赵雨亭。 毕竟江湖险恶,他这段时间是亲身经历过,再说了,侯尚蜀又是个有前科的骗子,现在无法做到完全信任他。 侯尚蜀听了之后思索了半晌,又问道:“你在十八梯的人际关系如何,把认识的人,有交集的人都说一遍。” 这一点吴朝阳没有隐瞒,从房东、蒋文正、板凳面馆的孙平贵、储奇门码头的仓管马红军,到李韬奋、曹牧野,以及神武拳馆的陈梦侠,甚至连张根生都详细说了一遍。 除了熊彪,因为提到他就绕不过赵雨亭。 侯尚蜀听得目瞪口呆,“你来十八梯才多久,竟然认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很铁的兄弟伙,你小子是神光护体,还是天生吸铁石体质。” 吴朝阳笑了笑,一点不谦虚地说道:“也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侯尚蜀揉了揉猪头似的脑袋,“信息量有点大,你让我捋一捋,明天我再来找你。” 为防止侯尚蜀再次被人套麻袋,吴朝阳亲自送他回厚慈街,路过荷叶街大巷子,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娇滴滴地喊道:“道爷,再给我送点温暖呗。” 侯尚蜀嘴角抽了抽,“别瞎说,我不认识你。” “哟,道爷好健忘呀,刚才还拉着人家的手叫小甜甜,这才过了多久,就不认识了,人家好伤心啊。” 侯尚蜀见吴朝阳满脸厌恶的神情,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只是给她算过命,她的命挺苦,所以没收她的钱,就当是送温暖。” 吴朝阳没理他,把他送到轿辅巷口就离开。 回去的路上再次经过荷叶街,刚才那女人又笑嘻嘻的说道:“小弟娃,你是那位道爷的朋友吧,进来坐坐,姐姐也会算命,让姐姐算算你的长短和粗细,好不好?” 吴朝阳脸颊微红,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回出租屋关上门,狠狠地呸了一口。 “活该!” 第69章 大忌 凌晨五点,万籁俱静。 十八梯的石梯上,吴朝阳迎着寒风沿阶一级一级向上蛙跳。 汗水湿透了衣裤,寒风吹过,冷热交加,冰火两重天。 吴朝阳紧咬着牙关,目光始终盯着上方,长长的石梯犹如通往天界的天梯,给人以永远到不了的绝望。 这是一场身体与意志的角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身体每一秒都在呻吟,告诉他扛不住了,但意志反复提醒他还没到极限,告诉他还能继续往上跳一级。 剧烈喘息,胸口如撕裂般疼痛。 汗水迷眼,双眼如火烧般灼热。 双腿颤抖,每一次起跳都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挣扎。 还有七段石梯....... 全身肌肉都在抗议。 六段..... 没一节骨节都在颤抖。 五段...... 意志逐渐被全身的疼痛和疲惫所淹没.......... 四段,眼前有了微微亮光,上半城的灯光映射天空,漆黑的天空辉映出隐约可见氤氲霞光。 霞光指引,濒死的意志再次迸发出生机。 还有三段..... 上半城的灯光越来越亮。 两段......... 已经能看到红星大厦楼顶的彩灯。 最后一段......难以忍受的呕吐感一涌而上。 吴朝阳强压着呕吐感,天旋地转的脑袋里两个声音嗡嗡作响,你已经到极限了,欲速则不达,物极必反,反受其害。另一个声音发出呐喊,不,你挑战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意志,跳上去了,从此将没有任何艰难险阻能够挡住你,跳不上这一级石梯,你就跳不过人生路上一道又一道的坎。 吴朝阳最后看了一眼石梯,闭上眼睛,猛力吸进一口气,寒冷的空气犹如一把冰刀,直插心肺。 还有十步..... 九步、八步、七步、六步........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一步! 睁开眼,灯火辉煌! 吴朝阳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望着与灯火辉映的淡彩色天空,脸上露出了微笑。 在地上躺了几分钟,吴朝阳起身,望着下方黑漆漆的十八梯,涌起一股会当凌绝顶的畅快。 超越极限过后的回望,竟是如此的酣畅淋漓。 ———————————— 在十八梯顶端做了一趟广播体操,原路小跑返回出租屋,清洗了一遍身体,提起竹棒赶往储奇门码头。 马红军正托着腮帮子打瞌睡,吴朝阳喊了两声才把他喊醒。 “马叔,醒醒瞌睡。”吴朝阳递过一支烟。 马红军接过烟,揉了揉眼睛。“是小吴啊,每周一和周四就数你来得最早。” 吴朝阳笑道:“没办法,蒋老板的要求,打扰您休息了。” 马红军叼上烟,吴朝阳赶紧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马叔,有个事儿想向您打听一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马红军轻轻啜了口烟,“是有关前几天厚慈街打架的事儿?” “您听说了?” 马红军说道:“十八梯打打杀杀是常事,但大白天上百人在大街上干架还真不多见,想不知道都难。” 吴朝阳嗯了一声,又问道:“那您最近有没有从别人口中听人提起过我的名字?” 马红军面带忧虑的说道:“无论是罗温棒棒,还是垫县棒棒,提及你的人都不少。” 吴朝阳并没有感到太意外,作为事件的挑起者,想不成为热点都难。 马红军弹了弹烟灰,“本来两地棒棒打生打死跟我没什么关系,十八梯这个地方,缺的很多东西,唯独不缺下苦力的棒棒,打死打散一批,多的是人挤破头进来。” “谢谢马叔关照。”吴朝阳赶紧又递上一根烟。 马红军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算不上关照,也就是顺嘴多问了几句而已。” 吴朝阳赶紧问道:“他们怎么说?” 马红军说道:“你想知道他们对你态度?” 吴朝阳苦笑了一下,“跟这么多体格健壮的棒棒干了一架,要说一点不害怕是假话。” 马红军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吴朝阳,“现在知道害怕了,干架的时候怎么不冷静点。年轻人,冲动是魔鬼啊。” “马叔教训的是。”吴朝阳连连点头。 马红军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哪里听得进劝,亲儿子都听不进,更别说你我非亲非故,要不是看在你每次来都给我散烟的份上,我半句都懒得说你。” 吴朝阳身体站得笔直,言辞恳切的说道:“请马叔多多说我几句。” 马红军看了吴朝阳几秒,缓缓吐出口烟雾。“这帮泥腿子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是江湖混混,没有那么多仇啊恨的,他们的要求其实很低,有活儿干,有钱挣就够了,一群苦哈哈的苦力,只有别人欺负他们的份,哪会有什么心思想着报复。” 吴朝阳稍稍松了口气,身上的压力顿感轻了些。 “但是!”马红军话锋一转,语气凝重的说道:“罗温、垫县两地棒棒干架,你一战成名,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吴朝阳瞪大眼睛,不太明白马红军的话。 “你啊,你啊。”马红军指了指吴朝阳的额头,“你犯了大忌。你知道黄土火、赵雨亭他们是怎么起家的吗?最开始就是靠声望,靠名声。你一个外地棒棒在十八梯有了名望,威胁最大的不是底层的苦力棒棒,是黄土火、赵雨亭、李啸虎这些靠吸棒棒血的中间商。恰恰这三人又最是心狠手辣之人。” 吴朝阳没有说话,他倒没有想到这么深,当时的情况,如果不反抗,任由他们在门前泼屎泼尿,即便是他能忍,陈长庚也忍不了。 马红军继续说道:“我常年跟棒棒打交道,知道外地棒棒在十八梯不好混,特别是年轻棒棒更不好立足,但你要是早点跟我说一声,凭我在这儿混了这么多年的人脉,还认识一些天门市场的小老板,托托关系不一定能让你当上大件棒棒,但留下来应该问题不大。” “但是现在,你彻底把后路堵死了。” 吴朝阳低头不语,他哪里知道一个仓库管理员还有这能量,又哪里知道马红军会无私帮助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泥腿子棒棒。 马红军似乎看出了吴朝阳所想,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江湖坑蒙拐骗是很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也正因为坑蒙拐骗太多,信任才更显得珍贵。” 吴朝阳看着马红军,一股感动涌上心头。 马红军淡淡道:“别这么看着我,实在是家有逆子,两相对比,看你比较顺眼。” “谢谢马叔。”吴朝阳重重地点了点头,“您的话我都记住了。” 马红军摆了摆手,“三个棒棒头子是不会允许你继续留在十八梯的,你叫我一声马叔,那叔最后给你一个建议,识时务者为俊杰,离开十八梯吧。” 第70章 乌合之众 来自非亲非故之人的推心置腹更令人感动。 吴朝阳很感动,但不会离开,这是他早已下定的决心。 马红军有些失望,但也表示理解,年轻人的鲁莽虽然幼稚,但也正因为这份不计后果的执拗,才会有热血沸腾的激昂和创造奇迹的精彩。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马红军不再劝吴朝阳,只是告诉他若是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找他,能够帮得到的,他会尽量搭把手。 吴朝阳给蒋文正送完货,正好碰上向东出门,或许是这几天多挣了些钱生活质量提高了,他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 “东哥早。”吴朝阳主动打招呼。 向东只是嗯了一声,与他擦肩而过,还是一副全世界人民都欠了他钱的老样子。 吴朝阳回头看着向东小山般的背影,要是放在古代,肯定是位万军之中取人首级的猛将,可惜生不逢时,那本该扛长枪大刀的厚实肩膀现在只能扛一根竹棒。 早上的体能训练耗费了大量体力,吴朝阳吃了两大碗面才吃饱。 上午继续到周围的老旧小区发传单,顺带接了好几单搬货上楼的业务,作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客户更倾向于选择他,这引起了不少老弱棒棒的敌视。 那一双双愤恨的眼睛,就像是吴朝阳欺负了他家闺女一样。 吴朝阳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尊老爱幼就饿死自己吧。 孔融让梨是因为他的老祖宗是孔子,七世祖是帝师,父亲是泰山都尉,一郡的军事一把手,让了梨子他还可以选择吃桃子、李子、杏子.......... 他要是谦让.........,是真会饿死。 好在吴朝阳没有长期蹲守一个小区,一直在四处游走中,才不至于让某个区域的棒棒群起而攻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哪怕是这些老弱棒棒群体,也有潜在的区域划分,每个棒棒都有固定活动范围,并不是想去哪处老旧小区附近蹲点就能去。 吴朝阳就看见过好几起因越界揽活儿而引发的争斗事件,别看这些年纪大的棒棒平时憨厚慈祥,真动起手来,一点不输热血少年。 什么妈皮娘皮龟儿子骂得飞起,飞毛腿、剪刀脚、吐口水,猴子偷桃,打得比年轻人还狠。 吴朝阳去劝过两次架,还挨了好几拳头老拳。 今天发传单记录的潜在客户比前两天都多,吴朝阳兴致勃勃回到江州百货,看见曹牧野半趴在柜台上走神,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整个人魂不守舍,喊了两三声才回过神来。 “野哥,你在担心老张?” 曹牧野不说话,拿过吴朝阳手里纸条看了眼就放进文件夹里。“下次有发传单的机会再叫你。” 吴朝阳哦了一声,走出去几步又走回去说道:“野哥,要不我帮你去看看老张?” “你是圣母吗?”曹牧野没好气的说道:“自己都穷得叮当响,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吴朝阳知道曹牧野心情不好,没再说什么,好言安慰了几句走出了江州百货。 新华书店离江州百货不远,就在美美百货斜对面。 吴朝阳看见几个棒棒挑着一箱箱的书从后门进进出出,顺着几人的路线望去,两三百米开外有一辆装满书的货车停在路边。 如果是刚来那几天,他会主动上前询问,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是老手,知道这种业务有固定的合作棒棒,问了也是白问。 更何况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找活儿干。 走进书店,吴朝阳被书店的规模震惊得目瞪口呆。 在他的认知中,书店就应该是间店面,即便江州的书店更大,那也只不过是间更大的书店而已。 但是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家新华书店竟然有好几层楼,每一层楼的面积都大得离谱,这哪里是书店,应该叫书楼才对。 吴朝阳在里面流连忘返,只是底楼就转了好大一阵子,太多书了,每一本都充满了诱惑,每一本都忍不住想停下来翻翻看看。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沿着扶梯一层楼一层楼往上走,越往上走看书的人越多。 站着、坐着、靠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的出现引来了不少目光,惊讶、好奇、鄙夷、不屑皆有,总之,这些眼神都在告诉他,他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很显然,这些爱读书人的读书人,其中某一部分人只是简单地看见了文字,并没有把文字里面蕴含的道理读懂。 一个书架一个书架走过,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书。 吴朝阳将竹棒放在脚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自由搏击基础教程》。 打开这本小册子,吴朝阳如获至宝。 他终于明白昨晚打了那么多次后直拳还是找不到要领的原因,原来后直拳的力量并不仅仅来源于拳头。 脚腿腰肩手臂拳头。 后脚蹬地,将力量从脚底传递到腿部,后腿推动腰部旋转带动肩膀向前转动, 通过核心旋转和重心转移,将全身力量集中在拳头上。 吴朝阳一边回忆神武拳馆三个学员打后直拳的动作,一边结合教程中的论述,缓慢的尝试了十几遍。 猛的一拳打出,空气中响起轻微的拳风声,全身力量倾泻而出,浑身畅快淋漓。 吴朝阳止不住欣喜,迫不及待翻看后面的摆拳,发力路径与后直拳差不多,都是从脚开始,后腿推动,腰部旋转,肩膀转动带动手臂挥动,将全身力量集中在拳头上。 但是试了很多遍总不得劲儿,出拳的时候总觉得手臂别扭。 思索了片刻,他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理论与实践缺一不可,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今晚的空击训练会有摆拳。 吴朝阳没有勉强下去,合上书放回了原位。 时间还早,他打算出去逛逛,看能不能再碰上几单业务。 虽然他很想像其他人那样徜徉在书海里,但只看书填不饱肚子,也交不上房租。 对于他来说,花几个小时坐下来看书,太过奢侈。 但是在下楼的途中,还是被一本书吸引住了。 来都来了,只是多花几分钟而已,好像也算不上多奢侈。 吴朝阳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打开了这本《乌合之众》,这是他很喜欢的一本书,老家本来有一本,但临走的时候一把火给烧了,到现在都心疼得不行。 “小伙子,看书啊。” 第71章 好汉不提当年勇 吴朝阳刚看得入迷,耳畔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回头一看,原来是前几天搬书上楼的那位老人。 老人看了下书的封面,问道:“有什么感想?”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我对里面最深刻的一句话是,群众没有真正渴求过真理,面对那些不合口味的证据,他们会充耳不闻…凡是能向他们提供幻觉的,都可以很容易地成为他们的主人;凡是让他们幻灭的,都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老人笑了笑说道:“很不错,你算是读到了这本书的精髓。但还不算真正读懂。” 吴朝阳虚心的说道:“请老爷爷指点。” 老人淡淡道:“我叫王卓,叫我王爷爷吧。” 吴朝阳笑着点了点头,“我叫吴朝阳。” 王卓淡淡道:“看书分三个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第一重山只是看文字,这个层次纯属浪费时间,还不如不看。第二重山是看懂文字背后作者要表达的意思,这个层次算是成为了作者的知己,但自己并无实质性的进步。第三重山是把作者的思想抽丝剥茧出来与自身融合结合,重构一套与作者无关,只与自己有关的新体系,这才算登堂入室。” 吴朝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王爷爷的意思是,乌合之众的盲从盲目与我无关,与我有关的是要跳出乌合之众的群体弱点,站在更高的维度审视他们,也审视自己,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王卓颇为惊讶地看着吴朝阳,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小吴,你以前是不是读过很多书?” 吴朝阳说道:“在老家山里无事干,闲得无聊,就到处淘些书看,不过都是杂书,不成体系。” 王卓点了点头,“那天你帮我搬书上楼,在我家看到那些书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是个爱看书的人。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话吗?” 吴朝阳微微低下头,那天老人对他喊话,他理都没理就跑了。 “王爷爷,那天我之所以没有回应您的话,是因为我是觉得看书和读书有着很大的区别,我就是喜欢看看书,读书已经没机会了。” 王卓问道:“你觉得区别在哪里?” 吴朝阳淡淡道:“看书是种乐趣,更多是主观主动,目的是愉悦精神,增长见识。读书并不一定就是兴趣,也可能是老师、家长或者自己强迫去读,目的是为了上高中、考大学,搏得个好的未来。看书看不来柴迷油盐,但读书可以读出个光耀门楣。” 王卓无奈地苦笑道:“我很想说你说得不对,但却无力反驳。确实绝大多数家长,甚至是老师,都是这么认为。” “但是,”王卓语重心长地说道:“在我看来,读书与看书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主动求学,钻心研学,增长见识,提升自己。” 吴朝阳认真想了想,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道理是这个道理,也不完全是这个道理,陈雪和李清源没有他看的书多,但他们大学后注定会有一个美好的前程,而他,读得再多也只是个棒棒。 王卓看出了吴朝阳的想法,淡淡道:“小吴啊,人生走过的路都不会白走,每一步都算数。” 吴朝阳疑惑地看着王卓,没有说话。 王卓笑了笑,说道:“我为什么跟你讲这些?因为我是老师嘛,虽然已经退休了,但职业病还在,看见爱学习的学生,总是忍不住想唠叨几句,你不会嫌我啰嗦吧。” “当然不会。”吴朝阳感激地说道。“我能叫您王老师吗?” 王卓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你知道我家的住处,有时间欢迎你来串门。” “谢谢王老师。”吴朝阳咧嘴开心地笑道:“今天很幸运能遇见您。” 王卓摇了摇头,“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人生走过的路都不是白走,每一步都算数’。任何看似运气的背后都是之前走过路的积累,任何偶然的背后,都有必然的原因。如果那天你跟另外两个棒棒一样,对我满屋子的书不屑一顾,放下东西就走;如果你没有求知欲就不会来书店,不来书店就遇不上我这个老书虫,所谓的幸运也就会擦肩而过。” “嗯,王老师,我记住了。以后我要是有想不明白的道理就去请教您,只是您千万别嫌我烦。” 王卓笑了笑,越看吴朝阳越是喜欢,他当了一辈子的老师,二十多年的校长,哪些学生是真心想学习,哪些学生只是虚与委蛇,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一个退休老头儿,一天闲着也是闲着,不用等有问题的时候才来,随时都可以。” 吴朝阳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半,告辞了王卓赶紧往神武拳馆跑。 一路上,神采飞扬。 爷爷说得没错,在这个世界上,虽然会遇到很多很多阴险狡诈的小人,但千万别因此就自以为看透了这个世界,错过了那些真正值得遇见的人。 以前他是不太相信,今天他信了,非亲非故的马红军,只有一面之缘的王老师,这个世界上并非都是陈麻子那样的人。 神武拳馆还是冷冷清清,只有陈梦侠一个人。 吴朝阳一如既往的热情上前,习惯性地摸出烟递过去。 “你他妈有毛病啊!”陈梦侠没好气的说道。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侠哥,昨天是我不好,连累了你。现在馆主不在,抽一根没问题。” 陈梦侠犹豫了疑惑,最终还是没抵挡住香烟的诱惑。 吴朝阳懂事地给他点烟,随口问道:“听昨天的意思,我们拳馆好像要打什么全国锦标赛,是吗?” 陈梦侠哼了一声,“什么叫‘我们’拳馆,你只是个清洁工。” 吴朝阳笑呵呵地说道:“那也是我们拳馆的清洁工嘛,拳馆要是拿了大奖,我出去吹牛脸上也有光嘛。” 陈梦侠瘪了瘪嘴,“拿屁的个大奖,就那三个垃圾,能不能打进江州资格赛都难说,还拿全国大奖。” “不至于吧,我看他们几个挺厉害的呀。” “厉害个屁,连我当年一半实力都没有。” 吴朝阳哦了一声,“侠哥,那你当年岂不是拿过大奖。” 陈梦侠脸上闪过一抹忧伤,摆了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小子话怎么这么多?” 吴朝阳笑道:“昨天晚上你们几个在擂台上打架,看得我热血沸腾。” “你想学?”陈梦侠眉头一皱,眯着双眼睛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心头一跳,生怕陈梦侠看出端倪,赶紧说道:“只是好奇而已,我哪交得起这么贵的学费。” 陈梦侠切了一声,“知道就好,还不赶紧去做清洁。” 第72章 缺一不可 侯尚蜀脸上的肿消了大半,但看上去还是很惨。 一对熊猫眼很黑很深,但整个人却反常的精神抖擞。 吴朝阳本想开口象征性地关心一下,但被侯尚蜀拉着就走,一直将他拉进了一条小巷道。 神神秘秘的样子像搞地下工作一样。 侯尚蜀在看了眼四周之后才说道:“我昨晚一晚没睡,把整件事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今天又四处跑了一天,深入打听了一遍棒棒行业的细节,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吴朝阳点了点头,“你说。” 侯尚蜀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半晌之后望着吴朝阳,“要不你先说?” “我说什么?” 侯尚蜀翻了个白眼,“别跟我打马虎眼,既然是合作就得相互信任,你既然决定要跟黄土火干到底,我就不信你一点筹谋都没有。” 吴朝阳也陷入了沉思,想了半天之后说道:“我曾经看过一本讲战略的书,大概意思是先制定一个明确的战略目标,然后围绕这个目标分析外部和内部的形势环境,精准找出敌人和盟友,再制定相应的落实举措,然后逐步完善推敲细节,着手执行。要不我们先按照这个思路来。” “别跟我掉书袋子,赶紧说。” 吴朝阳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说我们的战略目标,就是把黄土火撵出十八梯。” 侯尚蜀一脸的苦相,“我今天打听了一下,十八梯垫县籍大件棒棒大概有四百多人,你要说直接做掉黄土火还可行,把四百多人都撵走,这是天方夜谭。” 吴朝阳摇头道:“不对,你没把准我们的战略目标,我们的目标是黄土火以及跟他利益捆绑较深的小团伙,不是整个垫县籍棒棒。” “有区别吗?”侯尚蜀疑惑地问道。 “区别大了。”吴朝阳说道:“据我了解,棒棒们只要有活儿干,有钱挣就行,他们不在乎从谁手里接活儿。” 侯尚蜀摇了摇头,“说起来简单,但垫县籍棒棒的业务都是从黄土火那里接的,没有了黄土火,他们去哪里接活儿,罗温人手里还是碧城人手里?他们不担心吗?” 吴朝阳说道:“所以,对垫县籍棒棒不是赶走,而是怎么让他们不担心,让他们相信没有了黄土火,也不影响他们有活儿干,有钱挣。” “怎么做?” “不知道。” “我擦!” “这就需要你想办法,要不都我自己想了,要你干嘛。” “好,好,战略目标就这么定了,继续。” 吴朝阳说道:“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黄土火,甚至包括罗温赵雨亭和碧城李啸虎。” “你疯了!”侯尚蜀打断道:“不行,我们得先分析三人的关系。据我了解,他们虽然有共同的利益,但也有私下的纷争,要不然厚慈街那场架也打不起来,十八梯这块大蛋糕虽然大,但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从来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要从三人不可调和的矛盾入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得联合一方打击另一方。” 吴朝阳故作茫然道:“哦,那你说怎么办?” 侯尚蜀想了想,说道:“必须去找赵雨亭,获得他的支持,至少也要获得他的默许,让他提前知道我们只针对黄土火,最后是让他相信我们是他一伙儿的,是在帮他抢蛋糕。” “好。”吴朝阳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怎么又是我?”侯尚蜀不满道。 吴朝阳说道:“你在十八梯混了五六年,不会连见上他一面的渠道都没有吧,我才来多久,你要是都没有,那我更没有了。” “你...好,我去。” 侯尚蜀停顿片刻说道:“还有一个可以争取的人,而且是必须要争取到的人,如果得不到他的支持,我俩很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谁?”吴朝阳赶紧问道。 “十八梯派出所所长罗道全。” “嘶。”吴朝阳倒吸一口凉气,警惕地盯着侯尚蜀。 侯尚蜀缩了缩脖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吴朝阳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送进去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侯尚蜀气愤地说道:“你要是不信任我就别跟我合作。” 吴朝阳怔怔地看着侯尚蜀,“侯哥,这种事儿让警察知道,不是自投罗网吗?他能帮我?他抓我还差不多。” “你懂个锤子。”侯尚蜀喷了吴朝阳一脸的口水。“十八梯三教九流各色人物两三万人,棒棒才多少人?不到一千人,二三十分之一。” “什么意思?”吴朝阳疑惑地问道。 侯尚蜀指了指吴朝阳,“你小子还是太嫩了,还好是遇到我,要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侯尚蜀缓缓道:“在我们眼里,黄土火、赵雨亭是大鱼,但放在十八梯这个大池塘里,你觉得他们还是大鱼吗?” 吴朝阳眉头微皱,还是没听太明白侯尚蜀要表达的意思。 侯尚蜀继续说道:“就拿昨晚那些站街小姐来说,你以为她们想卖就能卖?哪有那么简单,行行都有自己的规矩,他们上头是有人的。而且这些人还不同于棒棒行业模式,他们手下可能没有棒棒那么多人,但组织更加严密,势力更大。还有比如开录像厅的,开茶馆的,巷子里开深夜舞厅的,你知道这些背后的人是谁吗?是黄土火和赵雨亭都得罪不起的人。” 吴朝阳问道:“你说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侯尚蜀说道:“都在一个池塘里面的鱼,不管是赵雨亭还是黄土火,能够在十八梯顺风顺水,肯定跟他们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吴朝阳眉头微皱,“这些事,罗道全不可能不知道,我怎么入局?” 侯尚蜀说道:“他当然知道,但是他没办法,十八梯这么多外来人口,剪不断理还乱,没有确切证据他不敢轻举妄动。” 吴朝阳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暗中找出黄土火的脏事获得罗道全的支持。但是这里面有两个问题,其一罗道全凭什么相信我?其二,我怎么去找黄土火的脏事,我连他到底有没有做过脏事都不知道。” 侯尚蜀说道:“罗道全不需要相信你,站在他的立场,你成了更好,死了也没什么损失。至于其二,你要相信我十六岁出来混江湖,混了二十年的经验,肯定有,绝对有,只是严重不严重,多与少的问题。” “那具体怎么做?”吴朝阳问道。 侯尚蜀耸了耸肩,“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毕竟你见过罗道全,你上次不是说他还故意放你一马吗,你们是有感情的。” 吴朝阳一想到罗道全那双鹰眼,就浑身不自在。 见吴朝阳眉头不展,侯尚蜀笑嘻嘻地说道:“你要做成这事儿,有个人缺一不可。” 第73章 不值得同情 “不行!”吴朝阳坚决拒绝。 侯尚蜀苦口婆心劝道:“他当过侦查兵,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吴朝阳眉头紧锁。“太危险了,事情没明朗之前不能拖他下水。” 侯尚蜀苦着脸说道:“大哥,你拖我下水的时候没见有这副慈悲心肠?” 吴朝阳摇头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在暗处谋划,他去跟踪刺探是在前线。” “说得好听,昨晚是谁被套麻袋?你就是柿子捡软的捏,专门欺负我。” 侯尚蜀苦苦哀求道:“朝阳,做大事最忌优柔寡断,那些坐在高位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爷爷说过,做事最忌不择手段,一旦突破这个底线,将会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直至走火入魔而不自知,一旦到某个时刻反噬,再大的家业也会瞬间毁灭得干干净净。” 侯尚蜀都想哭了,“那你凭什么就对我不择手段啊?” 吴朝阳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我要及时反省,立即刹车,不能一错再错。” “你特么.....。” 吴朝阳拍了拍侯尚蜀肩膀,“侯哥,你是老江湖,又是老神棍,比较适合刺探军情,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你特么......。” 吴朝阳淡淡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了解的信息太少,还需要更深入更细致,包括但不限于赵雨亭、黄土火、李啸虎分包业务分别抽棒棒多少成,棒棒们对他们的态度,他们与天门市场老板们的合作模式,从小处入手,越细越好,还有、、、三人的个人喜好、、、家庭情况、、、、、” “你特么.....。”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最难的罗道全交给我。” “要不我们换换?” 吴朝阳没理他,淡淡道:“我们只有一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时间紧迫,你要尽快打听到足够多的信息,我们才能有针对的制定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说完,吴朝阳打开手机看了看,“还有点时间,我得再出去转一圈,看能不能揽到几单活儿。” 侯尚蜀欲哭无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出去揽活儿挣钱?” 吴朝阳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侯尚蜀一眼,“我干黄土火的目的是什么?是能够安安心心地挣钱活下去,这才是我的终极战略目标。” 侯尚蜀茫然地看着吴朝阳的背影,呢喃道:“为了安心当个棒棒,就特么去捅老虎屁股,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江州这么大,哪里不能讨口饭吃,非要在这儿死磕,坑死老子了。” ———————————— 思想需要碰撞,碰撞出来的东西是要确实比自己一个人闷着头想全面细致得多。 侯尚蜀说得很对,罗道全必须搞定,他未必能帮到自己,但最起码能化解来自警察的压力。 毕竟站在警察的立场,以恶制恶,同样是恶。 立场!立场!立场!吴朝阳反复默念‘立场’两个字。 棒棒们的立场,赵雨亭的立场,天门市场老板们的立场,罗道全的立场、、、、他要做的就是在各种不同立场中找到一条夹缝,找到原有平衡默契的那个微妙点。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比登天还难。 所有人都是大象,他这只小蚂蚁穿梭在其中,稍不注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晚上接完蒋小咪,吴朝阳提前半个小时来到拳馆,刚走到拳馆门口,就看见一个年轻学员提着挎包怒气冲冲从里面走出来,差点与他撞了个满怀。 里面是愤怒的咆哮声,“滚,滚了就别再回来!” 吴朝阳转头想喊住那位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学员,但他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里面的骂声还在继续。“天赋再好有个屁用,自由搏击打的是天赋吗?打的是意志,是男人勇往无前、百折不挠的意志,骂都受不了,擂台上你扛得了几拳。” “这里是拳馆,不是幼儿园,要老子哄着你打拳?要不要老子再送你个洋娃娃!” 拳馆里所有人都停下了训练,表情各异地站在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陈天星气得满脸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陈梦侠上前小声说道:“教练,他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了。” 陈天星猛的一个回头,“老子骂的是你们!” “都愣着干什么!是不是想学他!” 陈梦侠大手一挥,“骂的就是你们,赶紧训练。” 所有人立即开始投入训练,打沙袋的打沙袋,打对抗地打对抗。 陈天星骂骂咧咧走出拳馆,在门口看见吴朝阳,问道:“你是谁?” “嗯?” “老子问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馆主,我是吴朝阳啊,拳馆的清洁工。” 可能是拳馆门口的灯光不是很好,陈天星凑近吴朝阳看了几秒才认了出来。“谁让你这么早过来?” 吴朝阳很无语,自己来得早又没进去。 陈天星突然伸出手,粗壮的手指向他勾了勾。 吴朝阳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天星不满地皱起眉头,“我的脸没有陈梦侠大吗?” 吴朝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掏出一根烟递过去,又拿出打火机捧着红焰给他点烟。 “对不起馆长,我以为拳馆里不能抽烟。” “这里是拳馆里面吗?”陈天星深吸了一口烟。 吴朝阳无言以对,只能傻乎乎地赔笑。 陈天星瘪了吴朝阳一眼,骂道:“现在都年轻人都是这副德行吗,这也受不了,那也受不了?” 吴朝阳沉默不语,这暴躁老头儿正在气头上,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 “我问你话,你耳朵聋了吗?” 吴朝阳咳嗽了一声,说道:“老馆长,我觉得肯定也有吃苦耐劳的年轻人。” “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 吴朝阳小心翼翼地向陈天星移动两步,挺起胸膛仰起头。 陈天星低着头抽烟,压根儿没看他。 “哎,难道是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陈天星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一脸的落寞。“我年轻的时候,别说骂了,打都是经常,也没见谁就轻言放弃。” 吴朝阳静静地看着陈天星,突然有点同情起他来。 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姓陈的不值得同情。 第74章 为了荣誉 陈天星的自我反思并没有持续多久,等过了十点半其他学员走了之后,拳馆里的咆哮声再次响起。 “知道你们为什么是垃圾吗?” “因为你们中有的人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有天赋就可以不用努力训练。” “因为你们中有的人自暴自弃,认为自己没有天赋再努力训练都没用。” “因为你们所有人都想不劳而获,想天天睡大觉就能打倒对手,想一觉醒来所有人的荣誉就自动挂在你们脖子上” “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们如果只是练这玩儿,可以跟他们一样到点就走,既然想走职业路线,那就做好比别人多付出百倍千倍努力的思想准备。” “谁要是觉得苦,觉得累,觉得受到了侮辱,立刻马上滚,老子绝不拦着你们!” “空击训练,摆拳!10组,每组100拳。” 吴朝阳精神一振,瞪大一双眼睛盯着三人,连暴躁老头儿正盯着他看都没注意到。 有了理论支撑,昨天看不懂的出拳细节今天一目了然。 吴朝阳死死地盯着屈河,因为昨天教练在骂人的时候,他听出来屈河的技术是三人中最好的一个。 从脚底板到小腿、大腿、腰部、肩膀,再到挥拳,吴朝阳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10组100拳,一共1000拳,足够他反反复复地记忆揣摩。 “打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暴躁老头儿又是一声暴喝,“慢点,基础决定高度,细节决定成败,把每个技术细节做到位,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不行!” 吴朝阳眼睛瞪得更大,完全投入到观摩之中,连擦拭拳套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前直拳,后直拳,摆拳,组合空击训练10组。不要太快,把每个动作都给老子打标准了。” “注意脚下步伐,前滑步接后手直拳,侧滑步闪避反击,环绕移动寻找攻击角度........” 吴朝阳边看边听,察觉到陈天星看过来的目光,赶紧低下头使劲儿擦拳套。 “轻点!” “清洁工,说的就是你,用那么大力干什么,你是在擦拳套还是在打磨石材!” 暴躁老头冷哼一声,背着手绕着三人一边走一边训斥,看谁不顺眼就踹上一脚。 “昨天晚上被掏空了吗,才多久就开始出汗!” 暴躁老头儿大声道:“记住,女人是毒药,特别是职业选手,女人更是禁忌,还有一个月就是江州资格赛初选,这段时间一律不许碰女人,谁敢违反,老子就找十个八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坐死谁!” “好了,擂台对抗,屈河对梁小刀,陈梦侠对光头。” “教练!”梁小刀脸色微微发白,“我能不能对大师兄?” “你怕了?”陈天星冷声道:“怕就立刻滚!我告诉你梁小刀,你要是克服不了对强者的畏惧,趁早滚蛋,免得浪费老子的时间。” “不是啊,教练,屈河打起来是真下死手啊。” 陈天星没有理他,大喊道:“屈河,往死里打!” 屈河微微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擂台。 吴朝阳见陈天星盯着擂台,也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他昨天就看出屈河打法凶悍,但由于昨天是陈梦侠,打得有来有回不直观,今天一打梁小刀,效果立杆经验。 两记前手直拳试探,一个前滑步就是后手重拳,梁小刀虽然抱头防住了,但这一拳的力量还是将他打得后退了半步。 屈河紧接着又是一套组合重拳,那砰砰作响的声音,听着就疼。 “走位!”陈天星一声怒喝,“梁小刀,你他妈是傻逼吗,硬扛你扛得住吗,要利用你灵活的优势,游走闪避,找机会反击。” 梁小刀后退拉开距离,屈河紧跟而上,抬腿就是一记高鞭腿,梁小刀矮身险之又险躲过,趁机钻出去拉开了距离。 “很好,就是这样,不要怕。” 吴朝阳昨天还完全看不懂,但今天已经能明白了一些。 另一边,技术占优的陈梦侠打得游刃有余,完全掌控了擂台节奏。 光头又是一记大力摆拳,陈梦侠脑袋微微后仰躲过,趁机一个后手直拳打在他的额头上。 光头的抗击打能力很强,硬是没有后退一步,在重心不是很稳的情况下,一脚低扫踢中陈梦侠小腿。 但也由于重心不稳,这一记扫腿力量有限,陈梦侠只是稍稍斜了下腿,立即绕步控制好距离。 光头被陈梦侠的这种挑逗躲避打法激怒,垫步上前就是一记正蹬,陈梦侠侧身躲过再次游走。 光头紧跟而上,组合拳频出,但几乎没起到实质性效果,要么被陈梦侠躲过,要么被格挡住,还冷不丁反被陈梦侠打了两记重拳。 “稳住!”陈天星大喊道:“傻逼!不要着急,他在故意激怒你!注意他的后手重拳,余光瞄住他的步伐,提前预判他的动作。” 吴朝阳偷看得热血沸腾,他现在不但不反感陈天星的吼叫,反而希望他一直骂,虽然听着难听,但他的骂声中满满都是干货,对他理解擂台上的打斗非常有帮助。 那边,梁小刀已经彻底落了下风,被屈河一记勾拳打中了下巴,还好是带着拳头的护具,要不这一拳估计就得见血。 屈河不是陈梦侠,对这位小师弟没有半点留手,趁着梁小刀发蒙,上去就是一个抱摔,狠狠将梁小刀砸在擂台上。 这边差不多也结束了战斗,陈梦侠多次防守反击成功,一个高鞭腿扫中光头的脸颊,啪的一声倒地。 “垃圾!垃圾!垃圾!” 三人站成一排,陈天星一个一个骂过去。 “屈河,老子不是说过往死里打吗?你他们怎么还是心软了!四个回合能解决的事情,你拖到了第五回合!” “梁小刀,你到底在怕什么!挨了一拳头你就慌,慌个鸡毛!男人就要有血性,拳手更是血性中的血性!擂台就是战场,要有向死而生的觉悟!” “死光头,你是猪吗?打拳是靠蛮力吗?那老子还不如牵头牛上擂台!要动脑子,你顶着颗光头是摆设吗!” 吴朝阳默默念着暴躁老头儿的话语,‘擂台就是战场,要有向死而生的觉悟。’ “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垃圾!” “你们为什么打拳?” “为了拳馆的荣誉!” “去你妈的,滚!” 第75章 守法好公民 空旷安静的拳馆里,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前直拳,后直拳,摆拳。 吴朝阳一拳一拳打在沙袋上,每一拳打出,都让他感到亢奋不已。 男人对于力量的渴望,就像女人对于美貌的向往。 力量会给男人带来自信,兴奋,极致的快感。 正确的出拳方式让吴朝阳感受到了自己的真实力量,每一拳打出的力量都远超从前,酣畅淋漓的感觉让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 他以前只是知道自己的力量大,但没想到有这么大。 一拳之力不再是单纯拳头的力量,而是协调带动起全身的力量。 如果现在再打厚慈街那一架,他有把握一拳干翻李洪亮和张发奎。 一直到凌晨一点,吴朝阳才恋恋不舍离开拳馆。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片莺莺燕燕嗲声嗲气的呼唤,听得吴朝阳头皮发麻。 刚走到凤凰街,下方隐隐传来打斗声,越往下走声音越大,听这架势,起码是十几个人打群架。 吴朝阳正犹豫着要不要停下等他们打完再走,转角处就先后冲出来三个人,手里拿着短棍,满头是血。 吴朝阳赶紧贴着墙壁让路,后面陆续冲出来十几个人,每一个人都凶神恶煞。 待一众人过去之后,吴朝阳才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上方,只希望那三人能逃得掉。 ———————————— 清晨,今天不用去储奇门码头搬货,吴朝阳先做起了平板支撑,凹凸不平的地面硌得手臂生疼,隔壁哼哼的喘息声听得他心烦意乱。 做完平板支撑打开门,隔壁门也嘎吱一声打开,向东一身背心短裤,看了他一眼,抱起门前放着的一块黄岗岩条石就走。 吴朝阳很好奇向东的举动,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东哥,这么早。” “嗯” “我最近在锻炼身体。” “嗯。” “你抱着块石头是练臂力吗?” “不是。” “东哥,我最近在练习蛙跳,能一口气从守备街跳到十八梯顶端。” “嗯。” 向东没有半点波澜的语气令吴朝阳觉得很没意思,原本他还想着向东会感到惊讶,至少也应该有一点点的表情波动,毕竟从守备街跳到十八梯顶端,也算是一番壮举,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东哥,蛙跳比举重更好,腿、腰、腹全面锻炼,能够增强身体的核心力量。” 两人边说边走,一直走出花子巷。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深蹲下去,一个起跳平稳落在上一步石梯上,回头对向东说道: “东哥,就这样,很简单。” 向东没有作声,随意将黄岗岩条石往肩上一搭就扛在了肩头上,只见他双手扶着肩膀上的条石,深蹲下去,一个跳跃就上了两级石梯。 吴朝阳震惊得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向东已经跳上去好几级台阶。 吴朝阳不甘落后,立即起跳向上,人家扛着上百斤的负重,他要是空手还跳不过就太丢人了。 男人的胜负欲就像女人嫉妒心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不到两分钟,吴朝阳就超过了向东。 一路向上,过了响水街进入驻马街,身体的抗议开始出现。 疼痛、疲惫、酸软,呼吸急速加快,胸口像要爆炸了一般。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向东每次跳跃落地,声音都特别沉重,像是战场的鼓点,催促着他往前冲锋。 吴朝阳咬紧牙关,用意志压迫着身体的抗议,再次加快速度。 一路到凤凰街,再次迎来了临界点,疲惫和痛楚如潮水般淹没过来,整个人像坠入大海之中,无处着力,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向东扛着条石从他身边跳过,速度平稳,喘息如常,只隐隐能看见他胳膊上油亮亮的汗水。 吴朝阳猛力甩了甩脑袋,继续往上跳。 进入月台街,他已经看不见向东的背影,只隐约能听见上方沉重的落脚声。 吴朝阳彻底放弃了与向东较劲的想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与自己较真上,经过昨天的经历,他非常清楚,只要熬过这个临界点,身体就会进入另一个状态,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 还有最后两段台阶,天光也微微放亮,他看见向东已经开始返回,那高大健壮的身躯自上而下,像一尊远古战神从天而降。 “加油。”向东路过的时候对他说了句。 吴朝阳咬着牙嗯了一声,继续一步一步往上跳,直至也站在了十八梯最顶端。 天边红光微显,吴朝阳面带微笑,迎着阳光剧烈喘息。 ———————————— 在江州百货搬了两趟电器,去老旧小区揽了几单散活儿,继续去新华书店看那本《自由搏击基础教程》,一口气将所有的拳法技术要求全部看完。 没有时间再翻看《乌合之众》,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十八梯派出所繁忙依旧,比菜市场还热闹,各色人物来往,他还隐约认出昨晚打架的两人,打着绷带,头部缠得跟木乃伊一样。 吴朝阳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公示栏。 所长罗道全,副所长何凤翔......民警廖志峰、户籍管理员黄莹莹.....协警胡一筒、刘昌荣.......。 吴朝阳反复记了几遍每一个人的名字、职务和长相才走了进去。 “胡警官好。” “刘警官好。” ........... “何所长好,何所长抽根烟。” “你是谁?”何凤翔上下打量了一遍吴朝阳,没有接烟。 “何所长吃个苹果。”吴朝阳收回烟,从塑料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塞进何凤翔衣服口袋里。 “我叫吴朝阳,上次被欺负,是警察叔叔帮了我,我是来表达感谢的。” 何凤翔哭笑不得,“不用不用,帮助老百姓是我们的职责。” “何所长,罗所长在吗?我想当面感谢他。” 何凤翔摆了摆手,“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很忙,罗所长更忙,你回去吧。” 说完,何凤翔夹着一叠文件就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吴朝阳站在大厅茫然无措,不想来的人一个个被押进去,想进去的人却进不去。 “廖警官!”正在发愁的时候,吴朝阳终于看见一个熟人,“廖警官,您还记得我吧。” 廖志峰回过头,“吴朝阳!你又犯什么事儿了?” 吴朝阳堆着笑脸说道:“廖警官言重了,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从来没犯过事儿。” “那你怎么在这里?”廖志峰问道。 吴朝阳从腋下拿出一面用绳子捆好的卷状物递过去,“廖警官,我是来送锦旗的。” 廖志峰愣了瞬间,讶异道:“这我可没资格收。” 第76章 为正义而战 罗道全眯着眼睛看着锦旗,上面写着两句话——警民一家亲,患难见真情。 吴朝阳递上一支烟,“胡子警官,抽一根。” 罗道全张嘴想骂人,但看到吴朝阳一脸真诚,还是接过了烟。 吴朝阳又赶紧凑上前去点烟,罗道全摆了摆手,“点烟就不必了,这是官僚主义作风,要不得。” 吴朝阳收起打火机,“谢谢胡子警官,自从那天你当面教训了黄土火,就再也没有人在我住处门口泼屎尿了。” “嗯,谢就不必了,这是我们警察该做的事,锦旗我收了,水果提回去。” 吴朝阳赶紧说道:“不值几个钱,也就相当于我一天的工钱而已。” “一天的工钱?还不值钱?”罗道全没好气的说道:“拿走拿走。” 吴朝阳摇头道:“买都买了,也退不掉了,您就收下吧。” 罗道全眉头微皱,一脸的不耐烦,“你小子怎么跟个牛皮糖一样,让你拿走就拿走,别废话。” 吴朝阳低着头不说话,不拿水果也不走。 “咦。”罗道全咦了一声,“还杵在这里干嘛,老子很忙的。” 吴朝阳抬起头说道:“胡子警官,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帮我吧。” 罗道全眉头一拧,“你又怎么了?” 吴朝阳红着眼睛说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些事情,黄土火不会轻易放过我。” 罗道全一脸的惆怅,“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吴朝阳说道:“我想申请人身保护。” “你特么、、、、。”罗道全忍不住骂了出来,“你进来的时候看见大厅左侧排队的人了吗?” “看到了。” “他们全是来找老子申请人身保护的。” 吴朝阳茫然地看着罗道全,“我需要去那里排队吗?” “你特么、、、、、,我是要告诉你,没门儿都没有。你这是臆想,没发生的事情老子不管。” 吴朝阳仰起脖子说道:“胡子警官,难道真的要等到出事之后才管吗?”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老子姓罗,不要叫我胡子警官。” 吴朝阳改口道:“罗警官,出事之后再管,还有意义吗?” “你特么.....!”罗道全一时被问住,半晌过后叹了口气,“你小子哪里是来送锦旗的啊,你是故意来给老子找茬的啊。” 吴朝阳一脸委屈的说道:“胡...罗警官,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罗道全用力地抹了把脸上的胡子,“给你指条明路,离开十八梯。” 吴朝阳低着头呢喃道:“我一个人无亲无故,在老家待不下去才背井离乡出来打工,现在在十八梯同样因为无亲无故又待不下去被迫离开,那换个地方之后,我仍然是无亲无故,还是待不下去怎么办?我还能去哪里?” 吴朝阳仰起头,眼眶微红,“胡子警官,这么大一个江州,难道就真没有一处能让我活下去的地方吗?” “你特么....。”罗道全一脸焦麻,“那你让我怎么办,十八梯这个烂地方就是这个样子,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偏偏还关系到两三万人的就业生存,关系到上下半城物流经济的流通,老子就像个缝补匠,哪里漏风漏雨修哪里,你委屈,老子不委屈?从春节到现在,老子一天都没回过家。” 吴朝阳淡淡道:“胡子警官,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理解个锤子!”罗道全愤懑道。“你既然不打算离开,那就自求多福,老子爱莫能助。”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胡子警官,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黄土火排挤外地棒棒,各种脏事无所不用其尽,你可以把他弄掉不就解决了吗。” “你在教我做事?” “哦,,我只是提个建议。” “你懂个锤子,你以为就你聪明,老子脑袋里装的都是屎?” 吴朝阳咧了咧嘴,“没有,您误会了。” 罗道全抽完一支烟,长叹一声,吴朝阳赶紧又递过去一根。 罗道全瞪了他一眼,说道:“事情要是像你想的这么简单,那十八梯早就天下太平了。就拿你这件事来说,顶多只能拿泼粪的李洪亮和张发奎说事,根本就牵扯不到黄土火那个层面,而且这两个人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罪,也就教育批评几句了事,顶满天抓紧去关两天就放出来,凭这个就想搬倒黄土火,亏我还觉得你有几分聪明。法律是讲证据的,哪怕你知道是他,没有证据也没用。这些个老江湖,都是王八成了精,全身比泥鳅还滑。” 罗道全点燃烟,深吸一口说道:“而且问题的关键不在弄不弄黄土火,在于弄了黄土火之后还会有张土火、吴土火,十八梯搬运业务是全江州棒棒眼中最肥的一块肉,倒下一个,立马会有人补位上来。我在这里呆了三十年,亲眼见证了群雄逐鹿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戏码,搞得十八梯乌烟瘴气。相反,现在正是因为有他们三个稳住局面,棒棒这群人反而稳定了下来,最近几年棒棒行业最大的事儿就是你小子那天挑起的厚慈街百人大混战。” 吴朝阳很是失望,质问道:“所以你为了自己轻松,就放任他们欺负人?” “你特么.....。”罗道全一双鹰眼圆瞪,“证据,别特么只用嘴说,你要是能给老子黄土火违法犯罪的证据,老子马上抓人。” 吴朝阳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仰起头,慷慨激昂地说道:“我愿意做你的线人,去帮你找他的犯罪证据。” 罗道全一口烟呛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要命了!” 吴朝阳神色坚定,“你不吃亏,我要是死了与你无关,我要是成了,你也算逮到一条大鱼,功劳至少比抓几个外面那种混混要大得多吧。” “不行!”罗道全脸色铁青,“你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以为他就只有棒棒这个群体?十八梯大鱼小鱼一个水塘里,彼此联系千丝万缕,你纯属是在找死。” 吴朝阳一脸正气,大义凛然道:“他要赶我走,就等于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反正逃不过一个死字,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为民请命而死,锄奸除恶而死,总好过窝窝囊囊被人逼死!” “你...特...么!” 吴朝阳正气凌然,“胡子警官,我不仅仅是为自己,也为了您,还为了千千万万跟我一样受压迫欺负的人,您就同意了吧。” “你...特么闭嘴!” “你让我捋捋。”罗道全扶着额头,神色不停的变幻,内心显然在进行着剧烈的挣扎。 吴朝阳乘势说道:“胡子警官,我无父无母,爷爷去世后,这个世界上再无亲人,即便我出了事,也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 见罗道全仍然不说话,吴朝阳激昂道:“胡子警官,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会去做!” “够了!”罗道全狠狠将烟头扔在地上,“想死就死去吧!” 吴朝阳激动得热泪盈眶,“谢谢胡子警官。” 罗道全长叹一声,“黄土火目前只是想赶你走,没有弄死你的想法,为你一个小棒棒冒险杀人,他没有这么蠢。但是你一旦盯住他,想把他搬倒,性质就变了,一旦你深入到某个程度,他是真会杀人。” 吴朝阳点头道:“我知道,我不怕!” 罗道全一双鹰眼紧盯着吴朝阳,“记住,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逞强,任何时候都要把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嗯,谢谢胡子警官关心。” 罗道全看了眼手表,说道:“我还要开个会,带着你的水果走吧。” “诶。”吴朝阳听话地提起水果,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胡子警官,做警察线人有补贴吗?我看电影里面好像是有。” “你特么........” 吴朝阳一脸正气的说道:“没有也没关系,我是为正义而战,不是为了钱。” 第77章 没吃过 看着手上五张红灿灿的百元大钞,吴朝阳如处梦中。 五百块啊,一个月五百块啊。 找警察收保护费五百,偷师学艺挣两百,吴朝阳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他突然有些感谢奸商、感谢陈长庚,要不是这两位的‘言传身教’,他真不一定能想到挣这两笔钱。 想到奸商,加上他那一百五,再加上每天二三十块的散活儿收入,曹牧野那边偶尔的样机搬运、传单发送....... 吴朝阳激动兴奋地一路都在笑,引来路上不少人像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一切都在向着美好前进。 但要守住这份美好有一个大前提。 那就是打倒黄土火,留在十八梯! 一大袋子水果,就给出去两个,都还是死皮赖脸塞出去的。 吴朝阳拿出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咬下去,甜蜜蜜到心口里面。 路过花子巷,蒋文正喊住了他。“小子,今天发大财了吗,买这么大一袋水果。” 吴朝阳原本是不想理会,但人家好歹是雇主,就这么假装没看见没听见不太好。 “给一位朋友买的。”吴朝阳拿出一个苹果扔了过去。 蒋文正抬手抓住,笑呵呵的说道:“不错嘛,才来十几天就有朋友了。” “二十天了。”吴朝阳纠正道。“蒋叔,你也是我朋友。” 蒋文正竖起个大拇指,“不错,不错,越来越不像刚出社会的菜鸡了,再过段时间就蜕变成老麻雀了。” 天还有光亮,吴朝阳这次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张根生所在的那条巷子。 刚走进巷子,就看见张根生门前的巷道中站了一大群人。 吴朝阳心头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 赶紧小跑过去,冲进人群,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吴朝阳全身如触电般发麻,手上一软,水果哗啦啦掉落地上,苹果、梨子滚了一地。 张根生死了! 骨瘦如柴,蜷缩在床垫一角,眼珠子鼓涨,嘴巴大张,两只肥大的老鼠正啃着他干瘦的脸。 他的手里还抓着一大把没来得及送进嘴里的药,痛苦和绝望仍然停留在他仅剩的半张脸上。 他最后一刻在想些什么,张大嘴巴在呼喊什么,吴朝阳不敢去想象,也不敢再看下去。 吴朝阳转过身走出人群,背靠在墙壁上,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野哥,张叔死了。” 打完电话,吴朝阳缓缓蹲下,麻木地靠在墙根,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一样,提不起半点劲。 曹牧野来得很快,跪在门口嚎啕大哭。 周围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骂他狼心狗肺,骂他猪狗不如,骂他是不孝子。 吴朝阳不知道曹牧野在哭什么,是因为那一盒方便面,因为三年多的感情,还是因为没有借钱............ 过了一个多小时,张文硕终于赶来,刚踏进门口就哇哇狂吐。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爸!” 张文硕回身抓住曹牧野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来。 “你要是肯借钱,他就不会死!” 曹牧野满是泪水的脸茫然无知,神似痴呆,任由张文硕拽着他的衣领摇晃。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浑蛋,当年你刚到江州,穷困潦倒,要不是我爸给你一盒方便面,你早饿死了!” “找你借三万块都不肯,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吴朝阳实在听不下去,冲过去一把推开张文硕。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赶紧给你爸收尸!” “你是谁?!”张文硕咆哮道。 吴朝阳冷冷道:“我不是谁,只是给你爸递过一根烟,替曹牧野送过一袋水果的陌生人,那袋水果还被某人提走送给了他女朋友。” “你这个畜生!”丢了魂儿似的曹牧野醒了过来,上前揪住张文硕的衣领就要打。 张文硕把脸凑上前,“你打啊!你也知道我是学法律的,一拳一万,老子告你到死。” 吴朝阳抓住曹牧野的手臂,“野哥,我们走。” 曹牧野双眼圆瞪,恨得咬牙切齿。 吴朝阳拉着曹牧野走出人群,走到巷子口突然停下了脚步。 “野哥,你等我两分钟。” 吴朝阳返身回去,重新挤进人群,张文硕还没有进去,仍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吴朝阳大声喊道:“好好记住你爸这张脸,你一定会每晚都梦见。” ———————————— 吴朝阳拉着曹牧野来到马三鲜烧烤店,点了两份三鲜特色和一箱啤酒。 “野哥,这不是你的错。跟你借钱不借钱没有关系。张叔手里抓着一大把没来得及送进嘴里的药,应该是死于突发疾病。” 曹牧野拿起啤酒一口气喝掉一整瓶,“朝阳,你是个好人,非亲非故还能来给他送水果。但我不是,那天拒绝他之后,我本该来看看他的,要是那天我来了,或许他就不会死。” 吴朝阳心里也压抑得难受,也拿起啤酒干掉一整瓶。 “野哥,你想到了来看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出事。” 曹牧野低着头,“我应该想到,他本来就有心脏病,那个畜生逼得紧,我又拒绝借钱,他当时该有多绝望,我应该想到才对。” 吴朝阳叹了口气,“想到又能怎么样,你能天天守着他,还是给他儿子买房?” “凭什么!”曹牧野双眼通红,“我养他可以,凭什么要养张文硕那猪狗不如的畜生。我早就跟他说过,让他别干了,回老家去,我可以每个月寄三百块钱给他养老,他就是不听!” 吴朝阳喃喃道:“若要人救,必先自救。自己不知道救自己,如来佛祖来了也救不了。野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曹牧野拿起酒瓶就干,一瓶接着一瓶。 吴朝阳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陪着他一瓶接着一瓶喝。 五瓶酒过后,曹牧野一边哭一边讲那盒方便面的故事。 寒冬腊月,冷风刺骨,他穿着单衣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又冷又饿,瑟瑟发抖。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一股香味飘了过来,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努力的睁开眼,他看见一个驼背棒棒端着一盒方便面站在身前,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关切。 “小伙子,干净的,没吃过。” 第78章 倒立吃屎 谁说历经磨难就不会再流眼泪。 爷爷去世没有流泪,陈雪离开没流泪,在十八梯遭遇这么多打击也没有流泪。 吴朝阳没有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却为张根生这个算不上熟悉的陌生人流了两次眼泪。 一想到张根生死前的绝望和痛苦,胸口就犹如压了块千斤巨石,窒息得难受。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一盒方便面的故事并不长,只撑到一箱啤酒喝完,吴朝阳准备再喊一箱的时候被曹牧野阻止了。 “野哥,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 曹牧野摇了摇头,抓起一叠纸巾狠狠地擦了把脸,在抬起头时,眼中没有了半点悲伤和痛楚。 “朝阳,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吗?” 吴朝阳眉头微皱,他不明白曹牧野指的是什么话。 曹牧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停下来伤春悲秋。” 吴朝阳怔怔地望着曹牧野,一时说不出话来。 曹牧野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兄弟,今天谢谢你。” 说着,曹牧野起身喊了一嗓子,“结账。” “野哥,我来吧。”吴朝阳随之起身,伸手入兜摸钱。 曹牧野按住吴朝阳的手,问道:“你比我有钱吗?” 吴朝阳是真心想请曹牧野吃顿饭,“野哥,要不是你的帮助....” “没我有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等你哪天有钱了,请我去世贸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吃大餐,我专点贵的,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吴朝阳没有再坚持,咧嘴笑了笑,“好,一言为定,绝不心疼。” 一路上,曹牧野的话风大变,不再是伤春悲秋,而是畅谈他的梦想。 他与吴朝阳不一样,吴朝阳只是想活下去,曹牧野有着一颗雄心壮志,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他不仅要在江州立足,还要闯出一番辉煌的事业,开创属于自己的宏图大业。 吴朝阳很羡慕曹牧野身上的磅礴大气,无论遭遇多大的打击,都能快速调整好自己。 他的目光总是向前,绝不回顾。 两人在十八梯顶端分别,也差不多到了接蒋小咪的时间。再次路过校门口对面的垃圾桶,不禁又想起那道驼背的身影。 吴朝阳用力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 蒋小咪开开心心走出校门,小跑步奔跑而来,自从震慑住了陈婷婷,他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朝阳哥,你喝酒了?” 吴朝阳哈口气闻了闻,“才喝了几瓶啤酒,也能闻出来。” 蒋小咪笑道:“我遗传了我妈的鼻子,很灵,我爸抽烟之后嚼口香糖都没用。” “那你爸可真惨。”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他是乐在其中,要是某天我妈没骂他,那他就该难受了。” 吴朝阳惊讶道:“你爸还有这爱好?” 蒋小咪眉飞色舞地说道:“有一次我妈连着两天没骂他,他着急得不得了,还问我到底是哪里得罪我妈了,我妈是不是不要他了,是不是打算跟他离婚,你是没看到他当时那副坐立不安的表情,笑死我了。” “后来呢”?吴朝阳好奇的问道:“那两天你妈为什么没有骂他。” 蒋小咪咯咯笑道,“因为我妈喜欢追韩剧,剧中的女主角得心脏病死了,难受了两天。” 吴朝阳愣了一下,说道:“你爸妈....真有意思。” 蒋小咪仰着头望着吴朝阳,“朝阳哥,你今天心情不好?” 吴朝阳挤出笑容说道:“还好。” “还好就是不好。有什么不开心的讲出来开心开心?” 吴朝阳苦笑道:“有一个认识的人去世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蒋小咪慌慌张张地道歉,“朝阳哥,我不是故意的。” 吴朝阳摇了摇头,“没关系,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蒋小咪内疚地说道:“那也对不起,人死为大,我不该乱开玩笑。” “你这两天有向你爸妈说报志愿的事吗?”吴朝阳岔开话题问道。 蒋小咪叹了口气,“我爸倒是没问题,但我妈不同意,她说我胆子小,去外地上学会被欺负。” 吴朝阳安慰道:“不着急,不是还有几个月时间吗,慢慢做工作。” “嗯。”蒋小咪重重点了点头,“对,不能轻言放弃。” ———————————— 赶去拳馆的路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十八梯。 换了身运动服和牛仔裤的杨惊鸿,少了些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多了些简单而不简约的干净雅致。 她这样的女人不该出现在十八梯。特别是晚上出现在这种地方,无异于是在引人犯罪,害人害己。 一个向下走,一个向上走,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吴朝阳莫名开始紧张,犹豫着要不要打声招呼。 犹豫不决间,两人已经交汇在同一级石梯上。 他停下脚步,刚张开嘴,她擦肩而过,连头都没转动一下。就像上次在江边一样,仿佛他这个人压根儿就不存在。 吴朝阳下意识回过头,杨惊鸿刚转过石梯的转角消失不见,就犹如的名字一样,给人留下惊鸿一瞥。 或许,她早就忘了自己吧。 他记住她很正常,她忘了他也很正常。 都很正常。 吴朝阳这次没有多管闲事,免得又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保镖痛打一拳,那一拳真的很痛,差点直接将他打晕过去。 想到打拳,吴朝阳加快了脚步,小跑步跑向神武拳馆。 和往常一样等到十点半大部分学员离开,吴朝阳才走进去。 今晚拳馆里少了一人,陈梦侠不在。 空击训练勾拳,直拳、摆拳、勾拳组合拳训练,沙袋击打训练。 吴朝阳胆子也越来越大,从前几天的悄悄咪咪看到现在,现在几乎是明目张胆的看,因为他发现陈天星已经发现他在看,但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看看而已,能说明什么?打比赛的时候那么多观众看,电视直播不也是让人看的吗,只看就能说他在偷师吗? 打死也不承认! 陈天星仍然变着花在骂,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骂人的脏话。 “矿石要变成钢铁需要猛火来炼,垃圾变废为宝更需要往死里练!” “练体能!练技术!练意志!” “练筋骨!练细节!练心态!” “把你们身上的垃圾!糟粕!弱项!短板!全都炼化掉!” “垃圾就要有垃圾的自知之明,垃圾就要有垃圾的自我觉悟!” “先承认自己,再否定自己,再突破自己,再超越自己!” 吴朝阳看得津津有味,也听得津津有味,他发现暴躁老头儿的训斥虽然很难听,但也很有味道。 话糙理不糙,透过那些骂人的字眼,内在满满都是道理。 “对抗训练,屈河对光头!” “清洁工!”陈天星猛地一个回头盯着吴朝阳,鹰视狼顾。 蹲在地上擦拭拳套的吴朝阳迷茫地站起身,“馆主,您叫我?”。 “你给梁小刀当陪练。” “啊?”“馆主,我不会啊。” “挨打会不会?” “会挨打就行。”陈天星不等吴朝阳回答,转头对梁小刀吼道:“不许用腿,一个回合打不倒他,给老子倒立吃屎!” 第79章 放的不是水 吴朝阳不喜欢骂人,毕竟他看过很多书,虽然没文凭,但多少有点文化,自认算是半个文化人。 但是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把陈天星大骂了一通。 他一个普通人跟专业选手打,还是冲击全国锦标赛的专业选手,这不是故意整他吗。 姓陈的果然天生克他。 克得死死的。 在梁小刀的帮助下,吴朝阳穿戴好了护具和拳套。 “别紧张,我有分寸,不会打伤你。” 吴朝阳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牙套含在嘴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想到了厕所里的马桶刷。 擂台上和擂台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吴朝阳刚踏上擂台,精神莫名大振,全身每一个细胞也开始兴奋,恍惚中,他有种自己天生就是为擂台而生的错觉。 “开始!”随着陈天星一声大喊,吴朝阳全身瞬间紧绷,所有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擂台上,其余一切都看不见。 “我来了。”梁小刀提醒了一声,一个前滑步左手直拳突袭。 吴朝阳本能偏头躲避,刚一偏头他就知道要遭,因为他后知后觉想起前直拳多半是虚招刺探。 果不其然,梁小刀左手直拳快出快回,右手一记摆拳打来。 “砰!” 吴朝阳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响,横向蹭蹭侧移出去两三步,这一拳的力量,保守估计至少等于三个陈麻子的力量,要不是戴着头盔,估计脸都会被打肿。 梁小刀没有趁势进攻,等吴朝阳站稳之后才缓缓靠近。 “尽管我没使全力,但你没经过系统训练,能扛住这一拳,已经相当不错了。” 吴朝阳甩了甩头恢复清醒,“继续。” “注意了,我先左手直拳试探,后手直拳重击你的额头。” 吴朝阳嗯了一声,双眼死死盯着梁小刀。 直拳打来,很快! 吴朝阳意识上知道是虚招,但身体第一反应还是本能向后仰,随之脚下也向后退出一步。 一步还没踩实,梁小刀精准抓住吴朝阳重心转换瞬间,后手直拳带着风声破空而来。 “砰!” 吴朝阳蹭蹭后退撞在擂台围绳上,双臂下意识勾住围绳,脑袋一阵眩晕。 他意识到自己把自由搏击想简单了,也知道暴躁老头儿为什么明知道他在偷看也不找他麻烦,这玩意儿压根儿就不像武侠小说里面写的那样,躲在门背后偷看几眼就能学会。 打到现在,他甚至连出拳的机会都没有。 站在擂台下观战的暴躁老头儿罕见没有出声,微微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对面屈河与光头的对战。 “怎么样,行不行?”梁小刀问道。 吴朝阳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向擂台中央,暗自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打出一拳,不管打得中打不中。 梁小刀似乎是看出了吴朝阳的心思,“让你先出拳。” 吴朝阳仔细回忆着梁小刀刚才前手直拳的试探和后手直拳的重击,嘴里念念有词,快打快收,重拳衔接。 一步上前,前手试探,后手发力重击! “咦。”梁小刀轻咦了一声,一拳带着风声已到近前,快到像个老手,就是步伐有点乱,要是可以用腿的话,一个正蹬就能踹在吴朝阳胸口上。 双手抱头防守! “砰!” 梁小刀借着拳劲后退一步,惊讶地看着吴朝阳,“好大的力量。” 虽然只打在了梁小刀的拳套上,但力量的倾泻让吴朝阳浑身舒畅,也让他信心大涨,再一步上前,准备给梁小刀一记大摆拳。 拳头刚挥到半途,梁小刀一记直拳打来,这次不是虚招,前手直拳后发先至打在他的胸口,吴朝阳身体后退一步,一个大摆拳扑面而来。 “砰!” 吴朝阳轰然倒地,脑袋一阵天旋地转。 “你没事吧?”一阵悠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听得不像真实。 “要不就到这里吧。”声音要近了一些,但还是有点虚幻的感觉。 吴朝阳趴在地上,目光从围绳中间看出去,看见暴躁老头儿嘴里吐出了两个字,虽然听不见,但能看得出来说的是‘垃圾’二字。 吴朝阳双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再来。” 梁小刀担忧地问道:“别勉强,业余跟专业的差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说再来!”吴朝阳暴喝一声,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发生了变化。 “好!”梁小刀一脸严肃道:“刚才教练说了,一个回合之内打不倒你,我要倒立吃屎。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不会再留那么多余地。” 话音刚落,吴朝阳发起猛冲,压低肩头直接撞向了梁小刀。 梁小刀很是无奈,中门大开往前冲,这不是送上门给他当靶子吗。 面对不要命往前冲的对手,根本就不用虚招试探,一记后手直拳打向吴朝阳胸口。 “哼!”吴朝阳咬着牙闷哼一声,只微微后退了半步,双手迅速探出,以期抱住梁小刀的手臂。 但梁小刀收拳很快,几乎是在打中吴朝阳的同时就收了回去。 抱臂失败,吴朝阳继续前冲,梁小刀一记勾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脑袋又是嗡的一声作响,但双手还是本能探出,这一次终于抱住了梁小刀的胳膊。 转体、拧腰、下蹲、送胯,过肩摔! “砰!” 擂台上响起一声重物砸地声。 陈天星猛地回头,双眼瞪大如铜铃,急促的呼吸带着鼻孔快速张合,对面擂台上,屈河与光头同时停下了打斗,都不可思议看着这边。 “梁小刀!”陈天星猛地一声暴喝,“还有一分钟,老子一直给你憋着一泡屎,保你吃上热乎的。” 吼完梁小刀,陈天星转过身去,“愣着干什么!你们是观众吗!” 梁小刀翻身站起,双眼中有了不一样的光芒。 “不是我要对你下重手,实在是教练说话算话,要是输了,他真会摁着我头吃屎。”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理解。但这是擂台,我不会放水。” 梁小刀嘴角抽了抽,不再与吴朝阳废话,垫步上前,也不再试探,一套组合拳输出。 吴朝阳弯腰前倾,双手抱头防守,擂台上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力量之大远非之前所比。 吴朝阳现在才发现,梁小刀之前放的不是水,而是海啊。 第80章 容易受伤 一个不想倒立吃屎,一个不愿意倒下。 两个完全不再一个档次的较量,却打出了针尖对麦芒般的激烈。 每一拳都如铁锤般势大力沉,打得吴朝阳毫无还手之力。 一步退,步步退,直至被逼到角落。 梁小刀一记勾拳穿破吴朝阳防守,将吴朝阳嘴里的牙套打飞。 吴朝阳晕晕乎乎,屋顶的天花板如万花筒般旋转。 “差不多了,你可以倒下了。”梁小刀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吴朝阳摇摇晃晃,迷迷糊糊说道:“我不能倒下。” 梁小刀欲哭无泪,连续两记勾拳打在吴朝阳腹部。 “求你了。” “我不能倒下!”吴朝阳似是回光返照般一声大吼,“谁都不能把我赶出十八梯!” 随着一声大吼,吴朝阳再次发力前冲,趁着梁小刀不注意,一把抱住梁小刀腰部。 梁小刀很想哭出来,双拳砰砰打在吴朝阳背上,边打边哀求道:“谁他妈要赶你出十八梯啊。” 吴朝阳全然不顾后背的疼痛,发力推着梁小刀往前走。 梁小刀迫于无奈,一记重肘打在吴朝阳背身。 吴朝阳闷哼一声,推力顿时衰减。 梁小刀右腿前插绊住吴朝阳左腿使其失去平衡,双手抱住吴朝阳的腹部,大喝一声抱起吴朝阳。 “砰!” 一个后抱摔将吴朝阳重重砸在地上。 “时间到!”随着擂台砰的一声闷响,暴躁老头喊停了对抗。 梁小刀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是热的,是冷汗。 好险,太险了。 梁小刀上前扶起吴朝阳,“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吴朝阳咧嘴笑道:“这一架打得很舒服。” 梁小刀尴尬地笑了笑,心想你倒是挺舒服,我都快急死了,你一个陪练,拼什么命啊。 “都过来站好。” 吴朝阳没有跟着过去,扶着腰走向器材区,他们倒是完了,他还有一大堆器材没有擦拭保养。 “清洁工!” “嗯?” “你也过来。” 吴朝阳哦了一声走过去,站在廖小刀身边。 “屈河!光头!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一脸茫然。 “回答我?” “不知道。”光头老老实实回答道。 陈天星上去就是一脚揣在他屁股上,“你特么不知道,你是猪吗!老子说了多少次,上了擂台眼里就只有对手,擂台之外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哪怕下面站着是你妈,是你爸,是你媳妇儿,是脱光了衣服的女明星,都与你无关!” “你们两头猪竟然停下来看热闹!喜欢看热闹是吗?明天去解放碑碑下站着给老子看两个小时!” 梁小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天星猛一回头,他立刻闭上了嘴。 “很好笑,是吗?” “没有。” “你这个傻叉!被一个没练过搏击的菜鸡过肩摔,你很有脸是吗?” 梁小刀双眼直视前方,“报告教练,我错了。” “错在哪里?” “我不该大意,不该轻敌!” “你错在不该被你妈生出来!”陈天星大骂道:“老子跟你们几个垃圾说了多少次了,擂台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特么把擂台当什么了?当儿童游乐场了吗?还是你逗狗逗猫的娱乐场!” 吴朝阳嘴角微抽,你骂梁小刀就骂梁小刀,把我带进去干嘛。 梁小刀闭口不言,他哪里能想到吴朝阳抗击打能力这么强,关键是还这么拼命啊。 陈天星提高音量,大声道:“都给老子听清楚了,打拳赛犹如打麻将,上桌无父子!你们以为心软是对对手的尊重吗?放屁!那是对对手的侮辱!是对擂台的侮辱!是对自由搏击的侮辱!” “听到没有?” “听到了。” “大声点!” “听到了!” 吴朝阳尴尬地站在队伍里面,跟着三人尬喊。 他一个清洁工,实在是有点.....滑稽。 “清洁工!” “在!”吴朝阳站得笔直,他已经做好了被暴躁老头儿大骂傻叉、垃圾之类的话。 “你很不错。” “嗯?”吴朝阳瞪大眼睛看着陈天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仅是他不敢相信,另外三人也不敢相信,都惊讶地看着他。 暴躁老头儿背着说道:“陈梦侠有事请了一个星期假,这个星期你给梁小刀当陪练。” 梁小刀苦着脸说道:“教练,不是我瞧不上他,实在是跟他对练,对我的训练没什么帮助啊。” “那我陪你练?知道外面的市场价吗?打老头儿?一拳一万起步!你要是想打,老子高兴得很!拳馆都不用开了,天天陪你打!” 梁小刀轻声嘀咕,‘想到是想过,但不敢啊。’ 陈天星冷哼一声,“都给我站直了!” “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垃圾!”众人高声齐喊,除了吴朝阳。 “你为什么不喊?”陈天星走到吴朝阳身前,一双眼睛瞪着他。 吴朝阳张了张嘴,“我,我不是拳馆的学员。” “但你是拳馆的清洁工!”陈天星大吼道,唾沫星子喷了吴朝阳一脸。 “也是拳馆的一员。”陈天星冷哼道:“一点没有集体荣誉感。” 吴朝阳被骂得蒙头蒙脑,完全搞不懂暴躁老头儿的脑回路,怎么就莫名其妙扯到集体荣誉感了? 他只是一个清洁工啊。 “重新来过,全部都有。” “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垃圾!” “你们为了什么?” “为了神武精神!为了拳馆荣誉!” “滚你妈的蛋,全都给我滚!” 三人各自去更衣室换衣服,陈天星背着手朝着拳馆外面走去。 吴朝阳看着陈天星的微弯的后背,犹豫再三还是追了出去。 “馆主,抽根烟。” 陈天星看了眼吴朝阳,接过烟放进嘴里,吴朝阳又赶紧点烟。 陈天星吐出口烟雾,“有屁就放。” “呃....”吴朝阳尴尬地挠了挠头,“老馆主,是这样的,我在电视上看到,好像当陪练是有.....” “有什么?”陈天星回头看着吴朝阳,一双老眼泛着精光,透着股令人心寒的杀气。 “有...有工资。” 陈天星双眼微眯,杀气更盛。 “你想要多少?” 吴朝阳心头突突狂跳,“这个,,我的要求不高,给点买云南白药、虎骨膏之类的药品补贴就行,毕竟...毕竟当陪练容易受伤。” 第81章 为什么跟踪我 吴朝阳在一声咆哮声中落荒而逃。 安静的拳馆里,一边擦拭着训练器一边感慨。 姓陈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只是要点跌打损伤补贴而已,又不是要工资,合情合理合规,放哪里都说得走。 真是连一点点同情心也没有,太没人性了。 要不是为了偷师学艺,他早跑了。 算了,就当时卧薪尝胆吧。 吴朝阳一边做清洁,一边开始总结今晚这场对抗赛。 明明训练的时候能够挥拳自如,为什么到了擂台上就像什么都忘记了一样,甚至连正确的发力方式都要想半天。 自己在台下的时候看得明明白白,觉得也没多难,怎么上去之后就只会乱抡一通王八拳。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练少了。 他曾在一本废旧杂志上看到过一个说法,叫万次定律,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做上一万遍,就会形成本能记忆,这种记忆深深镌刻在身体里面,用的时候根本就不用想,身体直接跳过意识,直接本能应对。 吴朝阳对着镜子空击训练,不断调整校正每一个技术细节,前直拳10组、后直拳10组,摆拳10组,摆拳10组,每组一百拳。 组合拳直直摆、直勾摆、直摆勾各10组。 沙袋训练,重复之前空击训练科目,拳馆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这场对抗还让他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那就是步伐,沙袋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打沙袋跟与人对战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没有步伐的配合,拳打得再标准也没用。 前滑步、后滑步、侧滑步、后滑步、绕步、羚羊跳步..... 吴朝阳围绕着沙袋,按照记忆中的动作模仿、调整、校正,不知疲惫地反复练习。 回到十八梯已经是凌晨三点,吴朝阳累得不行,倒头就睡。 第二天又在隔壁哼哼哈哈的声音中醒来,吴朝阳先打了一遍广播体操唤醒身体,做了几组平板支撑,在听到隔壁开门声的时候跟着出了门。 “东哥,你是不是练过武术?”吴朝阳主动开口问道。 “家传把式,不传外姓。”说着,向东转头看了眼吴朝阳,“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你别介意。” 吴朝阳笑了笑,“东哥这样的性格挺好,相处起来不累。” 两人走出巷子来到守备街,向东把黄岗岩条石往肩上一扛,说道:“起跳时吸气,落地时呼气,掌握好呼吸节奏。” 吴朝阳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率先跳出了第一步。 这一次,吴朝阳没有跟向东较劲,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往上跳。 今天的临界点比昨天来得晚,到了凤凰街才迎来第一个临界点,也就是在这个点上,向东再次超过了他。 一直到进入月台街,看见向东扛着花岗岩往回走。 “加油。”向东仍然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两个字,独自走了下去。 吴朝阳咬着牙一步一步跳到顶端,很难受,但比昨天好受,比前天更好受。 —————————————— 为了不与大件棒棒产生冲突,除了每周一和周四去储奇门码头给蒋文正取货,平时吴朝阳几乎不再去江边揽活儿,哪怕是渡口的渡船也不去守。 刚走到十八梯顶端,吴朝阳就接到了李韬奋的电话,是让他去美美百货一趟,也不说什么事儿,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还没走到美美百货,老远就看见李韬奋向他挥手。 吴朝阳走近之后问道:“什么事儿弄得这么神秘?何经理又跟人跑了?” 李韬奋抬手就打向吴朝阳后脑勺,“你这个乌鸦嘴,别胡说八道。” 吴朝阳低头躲过,笑呵呵道:“开个玩笑嘛。” 李韬奋向吴朝阳要了根烟,点上之后缓缓道:“你昨天下午两点去裁缝店做了面锦旗。” “你怎么知道?”吴朝阳惊讶道。 李韬奋没有回答,接着说道:“两点半在驻马街买了袋水果,三点钟去了十八梯派出所,在派出所门口的公示栏下站了二十分钟之后才走进去,四点钟从里面出来,中途回了趟花子巷222号,五点钟到了春晖路的神武拳馆,六点钟从拳馆里面出来。提着水果一路到了下半城的长嘉路,路过花子巷的时候,还扔了个水果给蒋文正。” 吴朝阳听得心惊肉跳,李韬奋显然跟踪了他,但他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李韬奋深吸一口烟,继续说道:“长嘉路巷子里死了个棒棒,叫张根生,死了两天才被邻居发现。晚上你跟曹牧野去了厚慈街马三鲜烧烤,点了三份特色三鲜,一箱啤酒。曹牧野喝了七瓶,你喝了五瓶。” 吴朝阳听得毛骨悚然,有种在解放碑裸奔的恐怖感。 李韬奋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很严肃,没有嘚瑟,也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不着调,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巨大变化。 “晚上九点半你去二十一中接蒋文正的女儿蒋小咪,还是个小美女,二十一中公认的校花。之后十点钟再次到了神武拳馆,在之后....老子实在扛不住回家睡觉了。” 吴朝阳直冒冷汗,“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调查到这么多?” “很难吗?”李韬奋瘪了瘪嘴,“去小卖部买包烟攀谈几句就知道他叫蒋文正,再去神仙茶馆逛一圈闲聊几句就知道他有个女儿叫蒋小咪,我还知道她老婆的三围你信不信?在二十一中门口随便拦下几个下晚自习的男生恐吓几句,就能把蒋小咪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我连她的学号都知道,你信不信?” 吴朝阳怔怔地看着李韬奋,全身透着股凉凉的寒意。 “你跟了我大半天,我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李韬奋扬了扬头,“老子是侦察兵出身,知道什么是侦察兵吗?尖兵中的尖兵。而我,是侦察兵中的尖兵。” 见吴朝阳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李韬奋说道:“你知道我退伍的时候多少领导哭着求我别退伍吗?连师长都亲自出面挽留。” “那你还转业回来?”吴朝阳简直不敢想象。 “当然是为了我的何经理啊。去年探亲假回家我才知道,她家的门槛都被踩烂了,提亲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我要是再不转业回来,她就成别人媳妇儿了。而且城市套路深,我家何经理这么漂亮优秀,我不回来亲自守着不放心。” 吴朝阳怔怔地看着李韬奋,“当兵不应该是保家卫国吗?” 李韬奋瘪了瘪嘴,“老子媳妇儿都快成别人家婆娘了,哪来的家!” 吴朝阳从震惊中慢慢回过神来,问道:“为什么跟踪我?” 第82章 瞒着我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李韬奋不满地说道:“朝阳啊,亏我把你当兄弟,你是一点没把我当自己人啊。” 吴朝阳疑惑的瞪大眼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韬奋切了一声,“有大买卖也不带上我,到现在还装?” 吴朝阳无语道:“韬哥,你还不了解我,我一个刚到江州不久的小棒棒,能有什么大买卖。” 李韬奋哼了一声,说道:“你想一统十八梯棒棒,成为最大的那个总包商!” 吴朝阳心里大骂侯尚蜀这个王八蛋,不等他张嘴解释,李韬奋抢先说道:“不许拒绝!” 吴朝阳皱紧眉头说道:“韬哥,这事儿是趟浑水,风险很大。” “富贵险中求。”李韬奋坚决地说道:“何经理说得对,我得有上进心,不能一辈子在这里当保安。” 吴朝阳劝道:“江州这么大,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我能做什么?”李韬奋摊开双手,说道:“我高中毕业就去当了兵,要学历没学历,要技能没技能,要关系没关系,我能在这里当个保安,都还是何经理给我求来的。” 李韬奋深吸一口烟,缓缓道:“我是个男人,得承担起男人的责任,别说现在何经理还没答应跟我在一起,即便她答应,以我目前的状况,我也不会答应。” 李韬奋很认真地看着吴朝阳,“我要给何经理一个家。” 吴朝阳叹了口气,说道:“我理解你,但那神棍就是个骗子,我的目的只是搬倒黄土火,能够在十八梯立足而已,什么狗屁一统十八梯棒棒,我压根儿就没这个想法。” 李韬奋皱眉沉思,烟雾升腾熏得他双眼微眯。“嗯,之前没有,我觉得现在可以有嘛。” 吴朝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李韬奋扔掉烟头,严肃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目拔高点,你已经有了干掉三大棒棒巨头之一的目标,再进一步也就不算遥不可及。” “韬哥,隔行如隔山,你了解这行的情况吗,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韬奋瘪了瘪嘴,“你一来就了解?那位道兄已经给我讲得七七八八,顶多给我两三天时间,我保证比你知道得多。” 吴朝阳叹了口气,“你就不怕我把你带沟里去吗?” 李韬奋勾了勾手指,吴朝阳再递给了他一支烟。 李韬奋点燃后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浓浓的烟雾。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跟踪你吗。那我告诉你,除了向你证明我的实力之外,我也想看看你这人办事靠谱不靠谱。” 李韬奋缓缓道:“侯道兄把你们的商议全告诉了我,跟踪你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搞定罗道全,左想右想都觉得难,比登天还难。我看着你去做锦旗,买水果,看着你在公示栏下站了二十分钟,看着你见一个警察就打招呼,看着你惴惴不安走进去,看着你兴高采烈走出来。我就知道你小子还是有点靠谱。”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李韬奋说道:“你能给张根生送水果,能为他流眼泪,说明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要是放在部队,就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一个自由搏击门外汉敢上台跟专业选手打,单单是这份勇气就不是一般人能有。被打倒之后能够一次又一次站起来,还能将远超自己的对手摔倒在地,这种不服输的血性很对我胃口。” “还有....” “好了。”吴朝阳打断了李韬奋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优点。” 李韬奋缓缓道:“我的工作是两班倒,每天上八个小时,有大把的剩余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只是替你打探消息而已,以我的本事,不存在多大的危险。” 吴朝阳不再劝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说。” 李韬奋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笑道:“加油,哥看好你。” ———————————— 侯尚蜀正卖力的吆喝,看见吴朝阳气势汹汹而来,吓得卷起摊子就想跑。 吴朝阳飞奔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侯尚蜀讨好地笑道:“兄弟,我也是为了你好。” 吴朝阳冷着脸说道:“你至少应该提前跟我商量。” 侯尚蜀委屈道:“你那天晚上态度那么坚决,跟你商量有用吗?” “那你就自作主张?” “你那么固执,我也是没办法啊。” 吴朝阳冷哼一声,“你四处骗人,不怕遭报应吗?” 侯尚蜀说道:“我哪骗得了他啊,李韬奋这小子精得跟猴儿一样,他那双眼睛就跟孙猴子的火眼精金一样。我原本是借着算命慢慢忽悠他,结果开场白没说完就被他识破。哪里是我骗他啊,是他硬逼着我说。” “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我就跟他说靠不靠谱跟踪你一天看看他自己就知道了。” 侯尚蜀叹了口气,说道:“人家是侦察兵出身,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我哪有这个能力骗他,归根结底,是他信任你。” 侯尚蜀看着吴朝阳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不要让相信你的人失望。” 吴朝阳觉得侯尚蜀的话莫名其妙,放开了他的手臂,“问道,除了他,你有没有去找其他人?” 侯尚蜀摇了摇头,“放心,我有分寸。曹牧野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即便我去找他也没用,说不定反而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蒋文正、孙平贵、马红军这些人跟你关系还不够铁,立场追求也不对,贸然找他们等于找死,我更不可能冒险去找他们。” 吴朝阳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我又不傻。”侯尚蜀说道:“你那位邻居傻大个我倒是想过,但我看过他的面相,不是个容易争取的人,你暂时也不要打他的主意,免得走漏了风声,我们就死翘翘了。” “我知道。”吴朝阳说道:“罗道全那边我搞定了。” “这么快?”侯尚蜀惊讶地看着吴朝阳,“你怎么做到的?” 吴朝阳说道:“怎么做到的你别管,赵雨亭那边怎么样,见上面没有?” 侯尚蜀脸色一变,“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就来气。你小子早就在厚慈街大混战之前就去找过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吴朝阳翻了个白眼,“也没什么,毕竟这么大的事,就是想考验考验你。” 侯尚蜀指着吴朝阳的鼻子质问道:“老实告诉我,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第83章 人性! 将一张高清照片放在放大镜下,原本看似完美的画面在镜片下逐渐分解,暴露出密密麻麻的瑕疵。凹凸不平的细微颗粒、纸张纤维的纵横纹路,照片中的像素点像是无数细小的马赛克拼贴而成。 人和照片一样,再完美的人都经不住放大镜看。 更何况黄土火压根儿就不是完美的人,恰恰相反,他就是个人渣! 简直是五毒俱全,罄竹难书。 侯尚蜀说这不奇怪,江湖是个大染缸,尤其是从底层起来的江湖人,接触的都是下九流,多多少少都沾染些江湖俗气,洁身自好反倒不正常。 李韬奋的确是个天才,短短几天时间,黄土火的家庭情况、个人爱好,几个棒棒头子与天门市场老板的合作模式、给棒棒业务分包的分配方式、结算方式、抽成比例以及一些棒棒的私下议论,除了一些很隐秘的信息,各种信息源源不绝而来,汇聚在破烂的方桌上,堆成厚厚一叠。 连续几天,吴朝阳早上天不亮起床锻炼,白天揽活儿、去新华书店钻研搏击教程,晚上接蒋小咪,再去神武拳馆当陪练、做清洁、练拳,凌晨两点回来整理李韬奋给的信息、与侯尚蜀讨论分析,每天凌晨三四点才睡觉。 幸好那套广播体操有提神健体养身的功效,要不然再好的身体恐怕也扛不住。 侯尚蜀连着打了一长串哈欠,顶着熊猫眼哀求道:“兄弟,能不能换个时间,继续这样下去,不等黄土火弄死我,我就被你给弄死了。” 吴朝阳摇头道:“这个时间点正好,夜深人静,不会引人注意。” “注意个屁,黄土火要是能想到你要干他,我倒立吃屎。” 吴朝阳说道:“扮猪吃虎,当然是越小心越好。而且,我每天很忙,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时间。” 侯尚蜀哭丧着脸说道:“大哥,但是我扛不住了啊,我今年37了,不像你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吴朝阳起身,一把将侯尚蜀从凳子上拉起来。 侯尚蜀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要干嘛?” 吴朝阳站立之后,缓缓三次深呼吸,说道:“放空心灵,排除杂念,跟着我念、跟着我做。” “炁涌星河上,神栖太虚中。 玄泉通九野,玉阙纳三光。 无念观沧海,有心窥鸿蒙。 肺宫化白虎,肝宫现青龙。 九霄种灵根,青冥环宙宇。 .............” 侯尚蜀跟着吴朝阳做了两遍,果然感觉精神要好了一些。 “你从哪里学来的?” “小时候一个小姑娘教我的,说是她平时练习的广播体操,天天练能够强身健体。” “广播体操?”侯尚蜀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朝阳,“广播体操会有这功效?” 侯尚蜀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下,突然说道:“我走南闯北几十年,曾在东北遇到过一位气功大师,亲眼看见他哈一口气就把一张纸吹破,你这会不会是一套气功心法啊。” 吴朝阳翻了个白眼,“你武侠电影看多了吧,还气功心法,顶多就类似于五禽戏的养身套路。” 侯尚蜀想了想也是,一个穷棒棒怎么可能跟这种奇遇沾边。 “养身也不错,最近感觉身体有点虚,看来我也有必要每天练一遍。” 吴朝阳重新坐回床头,“言归正传,这几天汇集了这么多信息,你有什么想法?” 侯尚蜀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兄弟,我能说收手吗?现在离开十八梯还来得及,继续下去,我们想活着离开十八梯可能都很难。” 吴朝阳眉头深皱,“你怕了?” 侯尚蜀哭丧着脸说道:“所谓无知者无畏,之前不太了解还好,现在越了解越多,越觉得可怕啊。我们之前把黄土火想简单了,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都不能用以卵击石来形容,简直就是送死啊。” 吴朝阳眉头微拧,“如果你想走,我不拦着。” “真的?”侯尚蜀嗖的一声站起来,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不敢相信。 吴朝阳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腿长在你身上,我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不成”。 “那我真走了?”侯尚蜀转身就走,生怕吴朝阳反悔。 吴朝阳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还一事无成,原因是什么?” 走出去两步的侯尚蜀突然停下了脚步。 吴朝阳继续道:“你见多识广,也有聪明才智,但二十年来一直在原地打转,你今年已经37岁了,还有多少个二十年,还能在江湖上混多久。” 吴朝阳叹了口气,“你走吧,李韬奋有句话说得没错,做事要找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你虽然有聪明才智,但心智不坚定,越到后面越可能坏事,继续留下来反而会拖我的后腿。”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个没义气的人?”侯尚蜀回过头,双眼微红。 吴朝阳反问道:“临阵怯战,你觉得呢?” 侯尚蜀忿忿走回,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你可以说我胆小怕事,也可以说我是个神棍骗子,但江湖中人,老子最痛恨别人说我没义气!我那叫未雨绸缪,不虑胜先虑败!而且,我是在考验你。” “考验我?” “当然,我在考验你心智够不够坚定,你很不错,通过了我的考验。” 吴朝阳瘪了瘪嘴,“你还真是不要脸。” 侯尚蜀撩起宽大的袖子,说道:“我早已成竹在胸,我们并不是毫无优势”。 侯尚蜀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有心算无心,黄土火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想不到我们想弄他,这就给我们提供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机会。” 侯尚蜀咬牙切齿的说道:“生死相搏,事到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吴朝阳茫然的看着侯尚蜀,对他的突变有些措手不及。 侯尚蜀看着吴朝阳,说道:“别这么悲观,别忘了,赵雨亭和罗道全还在背后看着,我们要做的不是亲自灭了黄土火,只是充当先锋打开一个豁口。” 侯尚蜀喋喋不休的说道:“时间越来越紧迫,说不定再过几天,黄土火就会再次对你出手。” 侯尚蜀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年轻人,考验你的毅力的时候了,下一次出手就不是泼屎泼尿这么简单了,但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他只是想赶你走,目前来说,不会想着要你的命。” “说完了?”吴朝阳问道。 侯尚蜀拍了拍胸膛,“总之一句话,你给我记好了,任何情况下都要不抛弃不放弃,认准目标铆劲儿的干,做大事最忌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吴朝阳看了眼侯尚蜀浓浓的黑眼圈,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两天你我都仔细想想,拿出一两个可以讨论的方案。” 侯尚蜀如获大赦,撩起道袍就起身。 吴朝阳跟着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侯尚蜀刚才还睡眼迷离,现在却是精神奕奕,打开门就往外走。 吴朝阳无奈地摇了摇头,“少送点温暖,身体要紧。” “别瞎说,我是去做正事!” 关上门,吴朝阳仍然无心睡眠,纷繁复杂的信息像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大脑,交织、缠绕、碰撞,掀起无数浪花。 一个人呆呆坐了大半个小时,吴朝阳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人性。 第84章 无知无畏 坚持,不是要打败别人,而是打败自己。 从第一次痛苦到想要放弃,一个星期之后,吴朝阳已经能一口气从守备街跳到十八梯顶端。 虽然还是赶不上扛着黄岗岩条石的向东,但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力量和韧性在一天天提高。 坚持是痛苦的,但坚持取得进步之后的愉悦,更加难得。 石梯下方,蒋小咪正背着书包往上走,抬头突然看见了吴朝阳,痴呆地愣在了原地。 只穿着背心和短裤的吴朝阳全身是汗,汗珠顺着他肩膀滑落,在古铜色肌肤的沟壑间肆意流淌,如同清晨草叶尖上摇摇欲坠的露珠,晶莹剔透。紧致的肱二头肌,随着他轻微的喘息微微隆起,线条刚硬而流畅,像是精心雕琢的古希腊雕塑,完美的弧度下蕴含着跃跃欲出的蓬勃力量。 “小咪,今天这么早上学?” 蒋小咪发觉脸颊发热,不敢去看吴朝阳的眼睛,赶紧低下头就往上走。“哦...今天有月考....我要早点去学校复习。” 吴朝阳回头看着小跑而上的蒋小咪,担忧地问道:“小咪,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蒋小咪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没有!” 回到出租屋收拾了一番满身的汗臭,换上衣服走到陈长庚住处,抬手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吴朝阳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刚抬起手准备再敲,木门嘎吱一声打开。 陈长庚披着件军大衣,打了个哈欠,不冷不热地问道:“有事吗?” 吴朝阳递出钱,说道:“陈爷爷,两个月的房租。” 陈长庚拉了拉披着的外衣,拿过钱一张一张地数,数了两遍。 “嗯,没错。” “陈爷爷.....” 话还没说完,门砰的一声关上。 吴朝阳转过身,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姓陈的都对他这么冷漠。 路过小卖铺,蒋文正向吴朝阳招了招手,“一副死鱼脸,又摊上事儿了?” “一包朝天门。” 蒋文正甩了包朝天门出来,又问道:“最近你晚上好像回来得很晚?” “嗯,找了份夜间的工作。” 蒋文正瘪了瘪嘴,“挣钱靠的是脑子,靠卖力一辈子也挣不到钱。” 吴朝阳眉头微微皱了皱,“蒋叔,今天是不是该结工钱了?” “是吗?”蒋文正抬头望着天,“这么快就到一个月了?” 吴朝阳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蒋叔,你对下账,除去烟钱,你还应该给我五十块。” 蒋文正拿过纸条扫了一眼,笑嘻嘻地说道:“不着急嘛,反正你要买烟啊、盐啊、米啊、牙膏牙刷啊,直接从里面扣就行了。” 吴朝阳强忍着怒意,说道:“蒋叔,这不合规矩吧。” 蒋文正摆了摆手,“合同里又没写不能抵扣,对吧?而且是你先不付钱就在我这里拿烟,你都可以预先抵扣,我为什么就不能?” “你....!你这是强买强卖!同样的冷酸灵牙膏,你比别处贵五毛钱!” “这么大声干什么!”蒋文正突然站起身,指着吴朝阳的鼻子吼道:“是谁给你搬运业务做的?你不想在我这里买东西可以,那你也别做我的活儿,你以为十八梯就你一个棒棒,老子现在大喊一声,多的是棒棒抢着做。” 吴朝阳握紧拳头,很想给蒋文正来一记大摆拳。 此时,向东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巷子口。 蒋文正哼了一声,对向东喊道:“傻大个,搬运业务做不做?” 向东看了看蒋文正,又看了眼吴朝阳,有些搞不清状况。 “算你狠!” 吴朝阳强咽下怒气离开,刚走到响水街,一道轻佻的喊声从背后传来。 “棒棒!” 吴朝阳回过身,一个满身贵气长相帅气的年轻男人,一手插兜,一手食指向下指着脚边的长条箱子,箱子古色古香,表面雕刻着一轮圆月,月下碧波荡漾,梅兰辉映,一人在湖边弹琴,只箱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裕兴雅苑。” 吴朝阳眉头抬了一下,走过去提起箱子,不重,顶多十四五斤。 “帅哥,裕兴雅苑不近....。” “给你一百。”男人不等吴朝阳把话说完,双手插兜,仰着头往石梯上方走去。 吴朝阳默默跟在身后,走出去没几步,男人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俯身盯着吴朝阳,一双玩世不恭的眼睛带着莫名其妙的冷意。 年轻男人盯着吴朝阳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突然呵呵一笑,转过身去继续往上走。 一路走到裕兴雅苑,年轻男人在小区门口停下,抬头望着锈迹斑驳的‘裕兴雅苑’几个字,一动不动。 吴朝阳提醒道:“帅哥,到了。” “真有意思。”年轻男人莫名其妙地自说自话。 “帅哥,市场价十块就够了。”吴朝阳再次提醒道。 年轻男人回过头,眯眼含笑,虽然是在笑,但吴朝阳能感觉出来笑容中隐藏的蔑视。 “你也很有意思。” 吴朝阳淡淡道:“帅哥,我还得去其它地方揽活儿。” 年轻男人呵呵一笑,“蝼蚁就是蝼蚁,跟蚂蚁一样忙,为了一口饭吃,从早忙到晚。” 吴朝阳眉头微拧,“帅哥,跟蝼蚁较真就真没意思了。” “哈哈哈哈、、、”年轻男人哈哈大笑,“有意思,我突然觉得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吴朝阳不确定此人是否有精神病,淡淡道:“帅哥,蝼蚁的时间也是时间。” 年轻男人抬起手腕,晃了晃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手表,问道:“百块钱一分钟够不够?” 吴朝阳拿出磨掉了漆的波导手机看了看,“我只等你十分钟。” 五分钟之后,杨惊鸿出现在了视野中,还是一袭白色大衣,腰间一条淡黄色腰带,棕褐色的皮靴,头上带了顶黑色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 年轻男人朝她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杨惊鸿的目光从吴朝阳身上一扫而过,缓步走到了小区门口。 “你怎么来了?” 年轻男人指了指吴朝阳手里提着的箱子,“月露知音,好不容易从一位藏家手里买过来,我对你够好吧。” 杨惊鸿瞥了眼吴朝阳手里的箱子,冷冷道:“你应该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年轻男人对吴朝阳招了招手,“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赶紧把东西给我。” 杨惊鸿秀眉微蹙,没有说话。 吴朝阳忍着给他一个后手直拳的冲动,将箱子递了过去。 年轻男人接过箱子走到杨惊鸿身前,双手捧着,弯腰举过头顶。“请笑纳。” “退回去!”杨惊鸿没有接箱子,抬脚径直走过,路过吴朝阳身边的时候,冷声道:“穷没关系,骨气没了,人就完了。” 吴朝阳心头火起,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再也忍不住,回头对着杨惊鸿的背影说道: “我有没有骨气关你什么事。” 杨惊鸿脚下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走进了路边停着的一辆奔驰车。 奔驰车离去,年轻男人提着箱子上前两步,几乎脸贴着脸盯着吴朝阳,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牛逼,你敢这么对她说话。” 吴朝阳瞪大眼睛与之对视,“你想替她出头?” 年轻男人呵呵一笑,唇红齿白,吴朝阳莫名想到童家巷子的水哥,他要是看见这个男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绑他去做鸭子。 “替她出头,她用得着我出头?” 年轻男人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蝼蚁就是蝼蚁,无知无畏。” 吴朝阳懒得理他,说道:“棒棒费十元,等你十分钟只给你算十元,一共二十元”。 “我说一分钟一百就是一百。”年轻男人从皮包里抽出一沓钱砸在吴朝阳脸上,提起箱子就走。 吴朝阳一张一张捡起,抽出一张放进兜里,又拿出八十块零钱,几步追上去,将九百八十块钱砸在年轻男人脸上。 “我说二十就是二十!” 说完,吴朝阳转身就走。 两人相距十几米的距离,同时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各自骂了声——‘傻逼’。 第85章 吃得下吗? 吴朝阳很郁闷,今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陈长庚冷漠,奸商奸诈,大清早第一个客户像个神经病。 特别是杨惊鸿,即便两人身份差距天上地下,但好歹也是见过几面,自己也算救过她的命,一次又一次漠视他的存在,还高高在上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侮辱他的人格,太自以为是了。 吴朝阳生了半天闷气,回头一想他在这里生闷气,说不定人家转头就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太不划算。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特别是不能为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吴朝阳很快调整好心态,继续在老旧小区里守株待兔。 或许是今天一早出师不利的原因,整个上午都没有接到一单活儿。 正准备收工去新华书店,手机叮的一声来了条短信。 打开一看,竟是石继东发过来的,说是他有个开西餐厅的朋友马上需要个棒棒搬食材,吴朝阳回了条谢谢,提起竹棒就往商圈跑。 摩登味蕾,光听名字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看门头更是不得了的地方,古朴大气,鎏金字体,左右两侧各垂落着一盏复古欧式风格的壁灯,灯身雕花精致细腻,几株精心打理的藤蔓植物,枝叶顺着实木纹理蜿蜒生长。 “石总介绍过来的棒棒?”一个身穿厨师服,佩戴蓝色领巾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老板好。”吴朝阳边说边从包里掏烟。 “餐厅不允许抽烟,赶紧跟我来,马上就中午了。” 男人走出餐厅,带着吴朝阳绕着餐厅外围走了半圈,在餐厅背街的支马路上停着一辆装载保温箱的货车。 “小心点,这些都是刚从澳洲空运过来的。” 柜式保温箱打开,吴朝阳算是涨了见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龙虾,每个都有二三十厘米长,还是活的,随着箱门打开,一对对大钳子在空中乱舞。 吴朝阳按照中年男人的要求,小心翼翼将龙虾搬进后厨,厨房一尘不染,连一滴油污都没有,要不是看见有厨师在里面忙碌,他都怀疑这里不是厨房,而是商场里面的卫生间。 中年男人很大方,搬了三箱不算重的龙虾给了他五十块钱。吴朝阳本想退还三十块,但男人没有要,临走时男人特意说了句石总是餐厅的常客。 吴朝阳听懂了男人的意思,犹豫了几分钟,还是将此事通过发短信告知了石继东。 沿着原路返回,走过餐厅大门,吴朝阳突然停下脚步,倒退着往回两步,歪着头往里面看。 果真是他! 餐厅里,张文硕一手持刀,一手持叉,熟练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切好一块就递给对面的年轻女人一块。 “小娟,实在对不起,我爸这些年生病花光了家底,回老家办丧事又花了一大笔钱,房子的事情,恐怕要再缓一缓。” “没关系。”女人伸手将手掌放在张文硕切牛排的手上,“文硕,我看中的是你的人,不是房子。我相信只要我们肯努力,能够靠自己的双手买房。” 张文硕放下刀叉,双手握着女人的手,红着眼眶说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但是...叔叔阿姨会同意吗?” 女人神色果决,“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把户口本偷出来。” 张文硕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担心伤叔叔阿姨的心啊。” 女人安慰道:“文硕,你就是太心善了。放心吧,我毕竟是他们的女儿,只要我们结了婚,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不接受也得接受。” “哎!”张文硕一脸忧伤,“都是我没用,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不许你这么说。”女人心疼地说道:“文硕,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爸妈早晚会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人,是个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 张文硕低着头,两滴眼泪掉落在了牛排上。“是我没照顾好我爸...” “文硕,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年轻女人软语安慰,“你省吃俭用给叔叔买补品,每个星期都要去看他一次,是我没做好,我应该跟你一起去才对。” 张文硕哽咽道:“不能怪你,是我不让你去的。” 年轻女人一脸的心疼,“文硕,这段日子你整个人都瘦脱相了,叔叔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这个样子。” 张文硕呜呜哭泣,“我没有爸爸了,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年轻女人紧紧握着张文硕的手,“你放心,我会一生一世陪着你。” 张文硕含泪嗯了一声,举手发誓道:“卿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这位美女,他瘦脱相了不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是他整晚整晚的做噩梦。” 两人正你侬我侬,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张文硕猛地回头,“你怎么在这里?!” 吴朝阳问道:“晚上梦见你爸了吗?” 张文硕紧张地看着年轻女人,“小娟,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吴朝阳反问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胡说八道?” 年轻女人眉头微微皱了皱,“你是谁?” 吴朝阳说道:“我是他爸的朋友,你想不想听听他爸是怎么死的吗?” “你给我闭嘴!”张文硕沉声道。 吴朝阳没有理他,继续对女人说道:“他爸是被他逼死的,死了两天才被发现,半张脸都被老鼠啃掉,他张大嘴巴、眼睛圆瞪,死得痛苦而绝望,死得死不瞑目。” “我叫你给我闭嘴!”张文硕站起身,抓住吴朝阳的衣领,举在半空中的拳头剧烈颤抖。 吴朝阳冷笑了一声,“你上次说你是学法律的,还说一拳值一万,对吧?” “服务员!”张文硕大喊,“把这个低贱的棒棒给我撵出去。” 吴朝阳盯着年轻女人的眼睛,“听见了吗,他骂我是低贱的棒棒,你知道他爸是什么职业吗?看你的表情应该不知道,他爸也是一名棒棒,靠着肩挑背扛养大他,却被这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子逼死!” 两个年轻服务员立即跑过来,冷着脸对吴朝阳说道:“请你出去。” 吴朝阳没有理会,看着年轻女人说道:“他是个骗子,他一直在欺骗你的感情!” 女人看了看吴朝阳,又看向张文硕。“文硕,到底怎么回事?” 张文硕竭斯底里大吼:“把他给我赶出去!” 两个服务员见客人发火,赶紧推着吴朝阳往外走。 吴朝阳一边退着走,一边大声道:“他为什么急着赶我走吗?因为他怕我戳破他的谎言!” 两个服务员将吴朝阳推出大门,吴朝阳扯着嗓子大喊:“十几天前他给你送了一袋水果,里面有两串香蕉、六个苹果、四个火龙果。那袋水果是我买的,是送给他爸的!” 两个服务员赶紧追出来,继续把吴朝阳往外推,“你再大声嚷嚷,我们就报警!” 吴朝阳浑然不惧,“他就是个虚伪的人渣!他会毁掉你的一生,会拖着你全家一起下地狱!” 两个服务员用力推搡吴朝阳,吴朝阳使出全身力气大吼,“你爸生前吃捡来的烂菜叶,翻垃圾桶里的烟头,你却在这里吃牛排,你真的吃得下吗?” 第86章 没钱交学费 走出去没几步,吴朝阳就看见年轻女人抹着眼泪从餐厅里跑出来。 张文硕匆匆忙忙追上女人,一边拉女人的手,一边苦苦哀求。 女人几次挣脱,张文硕几次上前,两人拉拉扯扯引来不少人围观。 “小娟,你听我解释。” 女人推开张文硕,“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张文硕不依不饶拉住女人的手,“小娟,我有苦衷啊,你爸妈本来就看不起我,我害怕你也看不起我!” “你放开我!”女人奋力挣扎,被张文所死死拉住挣脱不开,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张文硕脸上。 张文硕眼泪长流,“小娟,我太害怕失去你,太害怕你因为家庭原因抛弃我。” 女人哭喊道:“男人穷不可怕,我从没嫌弃过你的出身,是你自己嫌弃自己,你还嫌弃生你养你的父亲!” “你还骗我!说你爸在城里开小卖部,你三番五次阻止我去看你爸,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是棒棒。” “你自卑!你骨子里瞧不起自己!你凭什么让我瞧得起!” “我爸妈说得没错,你就是个虚伪、虚荣、卑鄙的小人!” 张文硕扑通一声跪在女人身前,双手抱着她的腿,声泪俱下。 “小娟,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小娟,我真的很爱你,没有了你,我活不下去。” “小娟,你刚才说过的,要陪我一生一世。” 江州最繁华商圈的中午,人来人往,最喜欢看热闹的江州人很快聚集了一大群。 一些个上了年纪的大妈听出了大概缘由,对着张文硕指指点点。 “妹儿,千万莫听他的发誓,男人一旦撒了谎,就会撒谎成性。” “对头,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下跪的男人最没出息。” “妹儿,这种不要脸的男人,赶紧一脚踹了,要不然以后是个巴倒烫,你全家都要跟着倒霉。” 年轻女人一脚踹开张文硕,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张文硕痴呆地跪坐在地上,空洞里双眼中,眼泪无声流淌。 吴朝阳对他没有半点同情,顶多是觉得自己有点冲动,自己一堆烂事,还去管别人的闲事。 但他不后悔,至少把这一天来的恶气给出了,心里舒坦,觉得整个世界都美丽多了。 至于张文硕会不会报复,他一点都不担心,这种极度虚荣自卑,动不动就下跪大哭的男人,都是银样镴枪头。 相比于黄土火这种狠人,张文硕这种读书读到牛屁眼上的读书人,最是没种! ———————————— 晚上接蒋小咪,发现这小丫头今天话少了很多,一直埋着头走路。 吴朝阳以为是那个叫陈婷婷的又欺负她,问她又说不是。 说话的时候也不拿正眼看他,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 吴朝阳有些担心,在快到小卖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发烧了,如果不舒服的话赶紧去医院。 结果蒋小咪脸蛋更红了,拔腿就跑,像只小兔子一样窜进了小卖铺。 吴朝阳只得无奈摇头,女人的心思不好猜,小女孩儿的心思更是难猜。 见蒋文正一双眼睛瞪着自己看,吴朝阳还是走过去给他递了一支烟。 蒋文正意外地咦了一声,“早上还对我大喊大叫,这么快就消气了?” 吴朝阳挤出一抹很勉强的微笑,“白天我一整天都在反省,早上是我太冲动了。其实仔细想想,蒋叔您对我不错,大年三十让小咪给我送菜,为了给我活儿干,将原本有合作的向东踢出去,还因此被老板娘打了一顿。” “真心话?”蒋文正叼着烟扬了扬头。 吴朝阳打燃火机给他点上,怎么可能是真心话,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嘴上还是说道:“早上我说了些气话,蒋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蒋文正切了一声,“你小子屁股一翘,老子就知道你是要屙屎还是屙尿,不过虽然是哄老子的假话,但听着还是很舒服。” 吴朝阳笑了笑,“蒋叔,您不生气就好。” 蒋文正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活儿交给向东。” “谢谢蒋叔,我就知道您不是个小气的人。” 蒋文正吐了口烟雾,“马屁话差不多就行了,问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蒋叔您问?” 蒋文正突然瞪大眼睛,问道:“你觉得小咪怎么样?” “嗯?”吴朝阳愣了一下,脑袋开足马力思索了几秒钟,说道:“小咪是个爱学习的好女孩儿。” 蒋文正夹着烟的手摆了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吴朝阳迷茫地看着蒋文正。 蒋文正伸长脖子轻声道:“别在我面前装,说实话。” 吴朝阳摇了摇头,“蒋叔,我人比较笨,听不懂。” “你笨?”蒋文正突然提高音量,“少在老子面前装嫩,你他妈精得跟猴儿一样。” 吴朝阳始终保持着一副迷茫的表情,“对了蒋叔,小咪可能发烧了,你最好是带她去医院看看。” “什么玩意儿?” 吴朝阳拿出手机看了看,“不说了蒋叔,我得赶着去上夜班。” “等等,你小子给我说清楚!” 吴朝阳不想再跟他废话,蹭蹭几步就上了好几级台阶,消失在了黑夜中。 走到凤凰街,吴朝阳再次遇上了杨惊鸿,他发现杨惊鸿每晚差不多这个时间点都会去江边,看一身运动装的装扮,应该是去江边....吹风。 这一次,他连打一声招呼的欲望都没有,你高高在上看不起我,那我为什么要高看你一眼,人不求人一般大,她又不是蒋文正有业务卡着他,又不靠她吃饭,凭什么要受她的气。 吴朝阳小跑步擦肩而过,连头都没回一下。 他不知道杨惊鸿停下了脚步,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个星期过去,按时间算,陈梦侠请假时间到了,今天晚上应该会回拳馆。 吴朝阳其实不太希望陈梦侠回来,这一个星期给梁小刀陪练,拳法从量变到了质变,每天都在飞速提升。也让他深刻地认识到拳法这玩意儿,光懂理论没用,只打沙袋也没用,要想进步,最佳的途径还是得实战。 来到拳馆,果然看见陈梦侠也在,不过他没有参与训练,而是坐在凳子上,埋头写写画画,像个书生。 十点半其它学员离开后,吴朝阳像往常一样走进拳馆,准备去卫生间打水出来做清洁,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见陈天星一声大喊。 “你过来。” 吴朝阳回过头,怔怔地看着陈天星。 “说的就是你!” 吴朝阳不解地走过去,“老馆主,有事儿吗?” 陈天星冷冷道:“从今天开始,你跟他们一起练!” “我?!”吴朝阳心脏砰砰狂跳,又是兴奋,又是惶恐。 陈天星冷哼一声,“怎么?不愿意?” “我没钱交学费。” 第87章 熊熊战火 “谁他娘的让你交学费了?” “但是...为什么?”吴朝阳虽然激动兴奋,但由于被坑怕了,惯性思维,只相信天上掉陷阱,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更何况对方姓陈,根据他有限的二十二年人生经历来看,姓陈的坑他从不手软。 陈天星显然没想到吴朝阳会是这样的反应,“你小子哪来那么多问题,老子让你一起练就一起练。” 吴朝阳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摇了摇头,“不行,得说清楚,要不然你后面让我补交学费怎么办,或者从我工资里面扣怎么办。” “你特么...老子稀罕扣你两百块钱?!”陈天星气得吹胡子瞪眼。 眼见陈天星就要爆发,梁小刀赶紧出面解围,“当陪练也需要一定基础,教练是觉得你技术太菜,给我当陪练对我帮助不大。” 吴朝阳点了点头,立马脱掉外衣站直身子,“馆主,我愿意!” 陈天星胸口堵得慌,大声道:“叫教练!” 吴朝阳大声回应道:“教练好!” 陈天星哼了一声,伸手进入裤腰,拔出一根三尺长的藤条。 “从前手直拳开始,依次空击五组!” 吴朝阳兴奋异常,哈的一声打出前手直拳,还没来得及收拳,藤条啪的一声抽在他手上,小臂立刻浮现出一道红印。 “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 陈天星怒吼道:“重心居中!” 吴朝阳手臂火辣辣的疼痛,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出。 “啪!”的一声又是一藤条抽在手臂上。 “肩膀!你的肩膀是摆设吗?用肩膀推着手臂出拳!” “啪!” “后手在干嘛!只管进攻不管防守吗!你拉屎只管拉,不擦屁股吗!后手紧贴下巴!” “啪!”的又是一声,“下巴!下巴在哪里!紧贴!紧贴是什么意思!” “后手直拳,接着来!” 吴朝阳紧咬着牙关,他现在是切身体会到那些学员的感受了,精神、人格、身体三重侮辱,哪怕是他,胸口都压着一团怒火。 “艹!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初始重心60%在后脚,发力重心前移至前脚70%!” “啪啪啪!”抽打声不绝于耳,吴朝阳汗流浃背。 “傻叉!知不知道什么是动力链!蹬地转胯转肩送臂拳峰击打!” “垃圾!你是在推磨吗!核心旋转要流畅!重心转移要自然!” “啪!菜鸡,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 “啪,又错!你上辈子是金鱼吗,只有七秒钟记忆吗!” “啪!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 吴朝阳在鞭打下一拳一拳校正,一边不服气地出拳,一边暗骂姓陈的都不是东西。 前手直拳、后手直拳、摆拳、勾拳......一趟空击训练下来,吴朝阳上半身密密麻麻全是血痕。 之后是组合拳训练,沙袋训练,步法训练。 他最大的短板就是步法,啪啪啪的声音就没停止过。 “垃圾,前脚滑步,后脚迅速跟进,保持双脚间距不变!” “蠢货!老子是这么叫你交叉步的吗?后脚向前交叉越过前脚,快速改变方向突进,知道什么叫突进吗?要快!要突然!” “菜鸡,四肢不协调还练自由搏击,回去吃奶吧你!” 吴朝阳含恨隐忍,你什么时候教过我了,这才是第一次好不好。 但是他不敢辩解,在抽打中痛苦练习。 其余三人多多少少都挨了一顿抽,但跟他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吴朝阳严重怀疑姓陈的是故意针对,甚至怀疑让他加入训练的真实目的是找个借口名正言顺地抽他。 “记住!老子打你们是为你们好!” “人都是贱骨头,不打不抽记不住!” “老子不怕你们怨恨,也不怕你们逃跑,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金子,逃跑的都是垃圾。” “老子开拳馆不是为了挣钱,不会把你们当财神爷供起来,老子要的是你们成为真正的拳手,成为永不倒下的男人!” 陈天星手里的藤条挥得呼呼作响,“对抗训练,清洁工对抗梁小刀,坚持不住三个回合,工资扣一半!” “卧槽!”吴朝阳忍不住脱口而出,果然有阴谋! “你说什么!”陈天星过去就是一藤条抽在吴朝阳胸口上。 “我说很好。” “大声点!” “很好!” “很好就开打,梁小刀,可以用腿,两个回合之内不把他打趴下,下个月学费翻倍!” “好的教练!”梁小刀兴高采烈翻上擂台。 吴朝阳不理解梁小刀高兴个啥,这明显是暴躁老头儿的阴谋,两人不管谁输谁赢,最终赢的都是他。 梁小刀对吴朝阳抱了一拳,“腿法是我的强项,你要小心了。” 吴朝阳也抱了一拳,“挨打是我的强项,我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 梁小刀被吴朝阳逗笑了,“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靠挨打,你坚持不了两个回合。” “你们是用嘴打吗!” 台下陈天星一声大吼,两人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梁小刀率先一记前手直拳,吴朝阳稍稍滑步后退,保持身体放松,绕着梁小刀游走。 经过一个星期的对抗,他现在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慌张。 一记鞭腿扫中小腿,吴朝阳微微失去平衡,梁小刀趁势一脚正蹬踢中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后退两步稳住身形,继续保持防守架势,全身放松。 梁小刀直拳快速打出分散吴朝阳注意力,右脚一记高鞭腿踢向吴朝阳头部。 吴朝阳抬臂格挡,脚背与手臂相撞,啪的一声清响。 趁着梁小刀还没来得及收腿,吴朝阳一记后手重拳打出。 梁小刀想到这一脚未必能踢中吴朝阳头部,但没想到竟然连吴朝阳的重心都没能破坏,还能让他保持平衡出重拳。 拳头打来,立即抱头防守。 “砰!”巨大的力量打得梁小刀蹭蹭后退出去两三步。 吴朝阳乘胜追击,滑步上前就是一个摆拳,这一拳要是打实了,他有信心一拳把梁小刀打蒙。 但他还是低估了梁小刀的反应能力,左臂上摆防住摆拳,右腿提膝撞向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立即双手下压顶住撞,同时急速收腹后退,但已经晚了。 梁小刀双手顺势勾住吴朝阳后脑勺,用力下压,同时连环膝上顶。 吴朝阳双手连连阻挡,手臂力量哪里抵得过膝撞,四五下之后双臂就被震得发麻。 继续下去,早晚防不住。 “垃圾!摆脱啊!” 吴朝阳暗暗叫苦,他当然知道要摆脱,但梁小刀的膝撞又快又狠,一旦他用双手去推开梁小刀的身体,膝盖很可能就会顶在他的脸上。 拼了,吴朝阳不但没有后撤,脚下反而向前一步,双手不再防守,收紧腹部肌肉硬接梁小刀一记膝撞。 吴朝阳忍着腹部的疼痛,抱紧梁小刀的腰,啊的一声大喊,将梁小刀拦腰抱起,再狠狠砸在。 砰的一声闷响。 陈天星瞪圆了眼睛,“梁小刀你个垃圾,被一个菜鸡抱摔!” 不远处早已无心写写画画的陈梦侠看直了眼睛,仅仅六天不见,一个门外汉就能抱摔一个准职业选手,这特么....比自己当年还牛逼啊。 梁小刀一脚踹开吴朝阳,起身活动活动了肩头,眼里燃烧起熊熊战火。 第88章 脸不红心不跳 “梁小刀,再拖拖拉拉就给老子滚下来!” 陈天星气得跺脚,恨不得冲上台给他两藤条。 梁小刀低眉颔首,跳步切入,刺拳,低扫,后直拳。 吴朝阳抱拳防守,鉴于之前贸然进攻的教训,没有抓住空隙反击,趁势后滑步控制距离。 他的目的很明确,不是打倒梁小刀,而是拖到两回合结束。 现在已经进入第二回合,着急的应该是梁小刀,而不是他。 梁小刀紧跟而上,一连串组合拳逼得吴朝阳连连后退,很快就将他逼进了擂台死角。 吴朝阳双手抱头,手臂、腹部、小腿、大腿,遭到梁小刀疯狂的攻击。 陈天星在台下大喊:“清洁工!给老子反击突围!” 吴朝阳充耳不闻,反击说得容易,以梁小刀的技术,一旦反击,很可能被抓住空隙,之前被抱住膝撞就是反击造成的。 梁小刀的组合拳一套接着一套,打得吴朝阳动弹不得。 陈天星在台下气得跳脚,“清洁工!你他妈耳朵聋了吗!给老子跳出来!” 吴朝阳浑然不听,现在虽然痛苦,但至少还扛得住,贸然跳出去,被重击倒地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腹部砰砰作响,梁小刀一拳一拳击打,但吴朝阳就是不倒下。 又是一脚大力低扫,吴朝阳重心不稳身体向左倾斜,梁小刀趁势一记摆拳打在吴朝阳右侧脸颊。 吴朝阳砰的一声倒地。 “傻逼!傻逼!傻逼!”陈天星愤怒大吼。 吴朝阳起身甩了甩头,双手拳头击打了一下,“继续!” 梁小刀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你小子是钢铁做的吗!” 吴朝阳滑步上前,一记刺拳突袭,梁小刀头部微微后仰,精准避开吴朝阳的直拳,抬腿就是一个正踢。 吴朝阳刺拳只是虚招,打出的瞬间就开始调整重心,后滑步后撤二十余厘米,正好躲过梁小刀的正踢。 梁小刀再次发起强攻,低扫虚晃,转胯突变高鞭,一招变线踢迅猛快速。 吴朝阳见过这一招,但却是第一次亲身面对这一招,一个反应不及,啪的一声,势大力沉的高鞭腿再次打在他的右脸。 职业拳手的大力一踢,吴朝阳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巨响,直挺挺再次倒地。 “还行不行?”梁小刀问道。 吴朝阳趴在台上剧烈喘息,感觉整个擂台都在旋转。 “没问题!” 吴朝阳双拳拄地爬起,“继续。” 梁小刀知道吴朝阳是个执拗的牛脾气,但还是劝道:“兄弟,差不多了,这又不是打比赛,没必要血拼。” 吴朝阳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小跳步原地放松,“梁师兄,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在这样下去,教练又该骂你了。” 果不其然,吴朝阳话音刚落,陈天星就破口大骂,“梁小刀,你再逼逼,就给老子滚下来!” 梁小刀呼出口气,“你顶不住的!” 吴朝阳滑步后退,梁小刀垫步上前,交叉腿侧踢突进,吴朝阳双臂护胸再退。 梁小刀羚羊跳换位左侧,一记扫腿抽打在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轻哼一声再退,梁小刀趁着吴朝阳重心不稳,快速突进,直拳、后直拳,勾拳连续发力。 吴朝阳死死护住头痛,任由腹部连续承受梁小刀的勾拳。 砰砰之声连续不断,台下再次响起陈天星的骂声,“反击!反击!你个垃圾!” 吴朝阳浑然不理,时间所剩不多,他不能冒这个险。 “小心了!”梁小刀突然一声低喝,一记升龙肘撞开吴朝阳双臂间的缝隙,肘尖击中吴朝阳下巴。 吴朝阳跌跌后退,防守的左臂也随着微微张开。 梁小刀眼疾手快,往前一个跳跃,一记平肘狠狠砸在吴朝阳左侧脸颊。 “砰!” 吴朝阳倒地不起。 暴躁老头儿拿起秒表,“十、九、八、七、、、、、、、。” 吴朝阳撑着擂台的双臂剧烈颤抖,一寸寸往上抬。 “五、四、三.....” 吴朝阳撑地一个跳跃起身,脚下虚浮,左摇右晃了好几步才站稳。 “再来!” 梁小刀很无语,你一个陪练,卖什么命啊。 但是他并不奇怪,这一个星期来,他早已见识了吴朝阳的倔强。 “擂台无父子,你可别怪我!” 梁小刀起身上前,先是左腿一个低扫破坏吴朝阳身体平衡,紧接着一个变线踢扫中吴朝阳腰部。 吴朝阳只后退了一步,借势一个羚羊跳,跳到梁小刀右侧,前滑步迅速上前,一记后手直拳悍然出击。 惯性思维,梁小刀哪里想得到一直防守挨打的吴朝阳会突然发起进攻,特别是还在时间所剩无几的情况下来冒这个险。 本能抱臂防守,势大力沉的一拳打得他连续后退两步。 台下的陈天星眼前一亮,陈梦侠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脑海里猛地冒出两个字——战术。 一个门外汉,坚持两个回合竟然没被打蒙,还懂得使用战术! 吴朝阳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再一个前滑步紧跟而上,一记勾拳穿插。 这一次连陈天星都看呆了,这一记勾拳不是击打梁小刀的下颚,而是腋下,他第一时间看出来吴朝阳要干什么。 “小心过肩摔!” 很快,吴朝阳趁着梁小刀右臂间歇性发软的瞬间,右臂直接别住梁小刀左臂,左手上搭扣住梁小刀小手臂。 背身、扭胯,一声大喝! 梁小刀也反应过来,他早就对吴朝阳的过肩摔有防备,除了第一天那次大意,之后再没有让吴朝阳得逞过。 扎马、顶胯,死死稳住重心。 但是,一股滔天巨力还是席卷而来。 这力量,纯粹而强大,硬生生将他从地面拔起。 “砰!”梁小刀四仰八叉被摔在擂台上。 “我..尼玛!”陈梦侠禁不住喊出声来。 这过肩摔怎么回事,太他妈标准、霸道,绝不是三两年能够练出来的效果。 这家伙之前学过搏击?是在扮猪吃老虎? 不可能!他的拳法和腿法一看就是个新得发亮的新手。 一连串疑问在陈梦侠脑中飞舞,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怪胎! “时间到!”随着陈天星一声大吼,所有人陆陆续续下擂台。 吴朝阳扶着梁小刀起身,“梁师兄,你没事吧?” 梁小刀扶着腰杆起身,哈哈一笑,“痛快!” “梁小刀!”,一声狮子吼响起,“你他妈的还笑得出来!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梁小刀赶紧收住笑脸,与吴朝阳一起走下擂台,边走边轻声对吴朝阳说道,‘今天要惨了’。 陈天星拿着藤条先是一人一鞭子。 “梁小刀,你可以去死了!丢老子的脸!丢你爸的脸!也丢你爷爷的脸!” 梁小刀目光盯着天花板,不说话。 “清洁工!” 陈天星走到吴朝阳身前,“为什么不听我指挥!” 吴朝阳挺直腰杆,“报告教练,我的战略目标是抗住两个回合,不是打倒梁小刀。我认为当时的情形,贸然突围反击有违战略目标!” “那你为什么最后又贸然反击!?” “因为梁师兄急了,他一急就会有疏忽,再加上之前我一直防守挨打,他很难在急切之下想到我会反击,孙子兵法说...” “你给老子闭嘴!” 吴朝阳赶紧闭嘴不言。 “梁小刀,听见了吗?一个清洁工都比你更懂搏击,你练了三年!整整三年,都练到牛屁眼上去了吗?” “报告教练,我大意了!” “你特么第一天就大意了,这一次还大意!!!!你这叫愚蠢!叫傻逼!叫不长记性!” 梁小刀嘴唇抽搐,“报告教练,他不是一般的陪练,他的力量很大,过肩摔技术很精湛!” 陈天星刷的一藤条抽在梁小刀大腿上,“你的意思是不怪你垃圾,都怪敌人太强大了!你说这话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第89章 断他一条腿 作为额外惩罚,梁小刀被罚与吴朝阳一起做清洁。 梁小刀是个话痨,一直喋喋不休地问各种问题。 “朝阳,你跟谁学的过肩摔?” “小时候一个小姑娘教我的,也不知道标不标准。” “小姑娘?漂亮吗?” “不漂亮,黑得跟黑煤球一样,脾气还很暴躁,一连摔了我一个月。” “啧啧,川渝暴龙,从小就初露锋芒啊。” “还行吧,除了黑,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梁小刀竖起大拇指,笑道:“朝阳兄弟,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 吴朝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梁师兄这么说我就尴尬了,你要是不手下留情,我早就倒地不起了。” 梁小刀摆了摆手,“你很有天赋,要是早几年就开始练,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吴朝阳说道:“梁师兄谦虚了,我虽然是个门外汉,但看得出来你很有天赋,特别是你的腿法,很刁钻很有威慑力。” 梁小刀哈哈大笑,“兄弟,你很有眼光嘛。” 吴朝阳咧嘴赔笑,果然是三句好话暖人心,其实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梁小刀叹了口气,“可惜我爸不这么想,他老是嫌弃我这不行那不行,还说我没有男子气概,非要把我送到这里来接受挫折教育,这一挫折就挫了三年。” “三年啊!”梁小刀竖起三根手指头,“这三年少了多少乐趣,浪费了我多少青春啊。” 吴朝阳惊讶地看着梁小刀,“你不喜欢自由搏击?” 梁小刀停下擦拳套的动作想了想,说道:“也谈不上不喜欢,就是有些舍不得外面的花花世界,这个时间点,我那些狐朋狗友多半在会所里搂着嫩模高歌,想想都觉得憋屈啊。” 吴朝阳终于知道梁小刀为什么在擂台上没有血性了,他的心压根儿就不在这里。 梁小刀看着吴朝阳问道:“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做任何事情都这么较真吗?” 吴朝阳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 “那你刚才为什么死扛?” 吴朝阳看着梁小刀的眼睛,反问道:“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嗯?”“什么意思?”“哦...你是指输了比赛吗?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擂台上只有一个赢家,另一个人必然就是输家。输了就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是指你下个月学费翻倍的事情。” 梁小刀摆了摆手,“我还以为啥事儿呢,一个月也就多两三千块钱而已。” “两三千?”吴朝阳瞪大眼睛盯着梁小刀,“我看拳馆的招生广告上,一年才8888,你被坑惨了!” 梁小刀无所谓地笑道,“别说一个月多两三千,就是多两三万也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为什么?”吴朝阳不解的问道。 “反正这钱是我爸出。” 吴朝阳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梁小刀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吴朝阳喃喃道:“我害怕教练扣我一百块钱的工资。” “就因为一百块钱?”这次轮到梁小刀不可思议。 吴朝阳没有说话,一百块钱对他来说可是笔巨款,平时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天也就能挣个十多二十块。 梁小刀愣了半晌,突然感慨道:“我理解你,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你也有缺钱的时候?”吴朝阳望着梁小刀。 梁小刀一脸惆怅的说道:“缺啊,缺大发了。我爸每个月只给我五千块零用钱,太抠门儿了,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 吴朝阳嘴角猛烈抽搐了一下,低着头使劲儿擦拳套。 梁小刀一脸幽怨的说道:“下个月思思生日,我想送她一条项链当做生日礼物,才一万五千块,我都拿不出来,愁死我了。” 吴朝阳手上一滑,拳套掉落在了地上。 梁小刀帮忙捡起来,一边擦一边说道:“我还想换个诺基亚8800,才9999块,也买不起。” 吴朝阳一把抓过梁小刀手里拳头,说道:“梁师兄,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做就可以了。” 梁小刀摸了摸头,“这怎么好意思呢。” 吴朝阳信誓旦旦地说道:“梁师兄放心,我不会告诉教练。” 梁小刀高高兴兴提起背包起身,“好兄弟,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 吴朝阳勉强地笑了笑,“不客气。” 梁小刀走后,耳根终于清净了,快速做完清洁,回忆总结今天的对抗,训练基础拳法和步法,一直练习到凌晨一点半才离开拳馆。 夜深人静的十八梯,吴朝阳已经习惯遇上各种妖魔鬼怪。 走到响水街,路过回水巷,一道粗犷的男生吓了吴朝阳一跳。 “帅哥,聊两句。” 吴朝阳转头看去,往常站在那个位置的女人,换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 吴朝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加快脚步往下走。 走出去十来米,下方两侧巷子各走出两个男人。 四人站在不宽敞的中间,挡住了吴朝阳的去路。 身后脚步声也紧接着传来,估摸着同样有四五个。 正前方为首一人拉了拉披在肩上皮衣,上前走出一步。 “你就是吴朝阳?” 吴朝阳眉头紧锁,“你是黄土火的人?” 男人不慌不忙点燃一根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良平,黄土火是我堂哥。” 吴朝阳目光冰冷,“不管你是谁,都没有资格让我离开十八梯。” 黄良平笑了笑,“本质上我们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的是和气生财,打打杀杀不利于生意兴隆。” 吴朝阳默然不语,余光警惕的观察四周环境。 黄良平自顾说道,“站在个人角度,我挺欣赏你。换做是我在你这个年纪,绝对想不到,也没有胆量敢挑起罗温和垫县两帮棒棒一场大战。” “但是!”黄良平声音低沉道:“你以为引出警察解决了泼屎泼尿,这事儿就完了吗?” 吴朝阳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黄良平淡淡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们无冤无仇,也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没有必要走到非弄死你那一步不可。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希望把事情做绝。” 吴朝阳双拳逐渐紧握。“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了。” 黄良平点了点头,“小兄弟,你就别逼我们了。之前你要是听李光明的话离开,我们何必要做泼屎泼尿这种缺德事,这二十多天过去了,如果你自觉离开的话,我又何必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等你。” 吴朝阳突然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咯咯冷笑出声来。 “我不喜欢骂人,但还是忍不住想说。这他妈是什么世道!什么时候欺压弱小、恃强凌弱反倒是逼于无奈了!” 黄良平摇了摇头,“什么世道都一样,弱者就该立正挨打,如果弱者试图违背强者的意愿,就是在逼迫强者不得不做出非常的举动。” “是吗!”吴朝阳大喝一声,“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小兄弟,好言相劝你不听,这都是你逼我的。” 黄良平抬手招了招,轻飘飘的说道:“断他一条腿!” 第90章 猎杀时刻 除去黄良平和他身旁一人,其余五人一拥而上。 吴朝阳不顾身后来人,发力向前冲。 一个照面,一击后手重拳打倒一人。 另一人一脚奔着胯下而来,吴朝阳侧滑步躲开,一把揪住衣领转身就是一个过肩摔,正好砸在身后追上来的一人身上。 瞬间放倒三人,吴朝阳依然不顾身后,冲到黄良平身前,一记直拳打向他的面门。 眼看拳头就要砸在黄良平鼻子上,身旁一人一拳打出。 拳头对拳头,两人各自退出一步。 身后两人已经赶到,吴朝阳转身就是一套组合拳,冲在最前面一人躲过了直拳和勾拳,但没有躲过摆拳。 砰的一声闷响,专业拳手的重拳,直接将他打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另一人慌了神,吴朝阳乘势就是一个勾拳打在他的下颚,啊的一声惨叫声响起。 看似一连串的打斗,实际上不到一分钟。 收拾完五人,吴朝阳猛地转身盯着黄良平,冷冷道:“是你逼我的。” 黄良平脸色铁青,低喝道:“阿祥,我要他一条腿,再加一只手!” 男人嗯了一声,双手交叉用力一压,指节咔咔作响。 吴朝阳摆好架势,双目盯着男人,泛着冷光。 这里,不是擂台,是生死战场! 男人手上动作一停,踏步上前,冲击、抬手、拉臂、出拳,拳头带着风声破空而来。 吴朝阳双手抱头,拳头打在小臂上,钻心的疼。 吴朝阳后退一步,抓住对方出拳的空隙,一记前手直拳阻止对方继续突进,紧接着后手重拳出击。 男人反应很快,胳膊外挡,身体顺势内切,一拳打向吴朝阳太阳穴。 吴朝阳防守中的左臂后移,挡住太阳穴,右手摆拳再重击。 男人侧身躲过,脚下勾拉吴朝阳小腿。 吴朝阳身体微微失去平衡,男人贴身反手后肘击中吴朝阳额头。 吴朝阳连续滑步后退控制距离,男人紧跟上前,一脚踹向吴朝阳胯下。 吴朝阳抬腿横勾,直拳再突刺,逼迫对方后退一步,后手重拳再次打出。 男人横肘挑过,再次切入,右手两指直插吴朝阳眼睛。 吴朝阳本能后退,重心再次偏移,男人一拳打向他的咽喉。 慌忙中,吴朝阳下移左臂格挡,哪知这是一记虚招,男人旋转侧身,反手拳背击中他的后脑勺。 吴朝阳脑袋间歇性眩晕,凭着本能向前跑出两步,转身就是一个低扫逼退紧跟而上的男人。 男人仿佛预判准了吴朝阳的低扫,抬腿就是一脚踹向吴朝阳面门,吴朝阳双手抱头,对方小腿突然变线,脚面下压扫中吴朝阳腰部。 吴朝阳侧滑步横移脱离战圈。 其余几人已经起身,不敢参战,站在周围呐喊助威。 “祥哥,打死他!” 吴朝阳转身一拳打在说话之人脸上,那人啊的一声惨叫往后仰,吴朝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转身砸向身后。 身后男人正冲向吴朝阳,距离太近,猝不及防避无可避,刚推开撞入怀中之入,拳头已到面门。 直拳打咽喉破坏平衡,后手直拳取面门被躲过,抓臂、转身...... “给我起!” 吴朝阳大喝一声,将男人砸在地上。 条石地面不平,男人落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趁他病要他命,吴朝阳一步上前就往男人身上骑。 男人非同一般,在痛苦中抬脚上踹,脚尖踢向吴朝阳胯下。 这一脚力量不大,但威胁性很大,吴朝阳惯性之下唯有强行停步侧身。 短短一两秒的时间差,男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小子!你!成功激怒了我!” 吴朝阳双眼瞪红,一字一顿道:“我早已被你们激怒!” “给我去死!”男人大喝一声高高跃起,拳头带着整个身躯压将下来。 吴朝阳后滑步躲过空中来拳,男人落地之后双手撑地,双脚在空中自上而下劈挂而来,一脚踢向吴朝阳面门,一脚踹向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抬臂挡住第一脚,第二脚接踵而至踢中胸口。 吴朝阳轻哼一声后退一步,男人翻身站起,一拳打向吴朝阳咽喉。 吴朝阳摆头躲过,刺拳突袭,男人同样歪头躲过,两指直插吴朝阳双眼。 吴朝阳打出去的后手直拳被迫中断,脑袋本能后仰。 男人抓住空档快拳出击,连续三拳打在吴朝阳胸口。 砰砰砰三声沉重的闷响,吴朝阳一口气提不上来,重心不稳跌跌后退,男人大踏步上前,一脚侧踢踢中吴朝阳脖子。 吴朝阳躲避不及,脖子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砰的一声倒地。 不及回神起身,男人已经骑到了身上。 拳头,一拳一拳砸落。 吴朝阳双手抱头防护,雨点般的拳头密不透风,撕破防守一拳打在眼角上,鲜血长流。 “打死他!”周围喊声大起。 连续重击之下,吴朝阳脑袋嗡嗡作响,仿佛陷入时空裂缝,意念四处飘散。 ‘活下去...活下去...’吴朝阳嘴里默默念着,突然发出一声呐喊,“我要活下去!” 吴朝阳发出一声怒吼,全身肌肉细胞像注入了兴奋剂一般,力量陡然暴涨。 双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猛地起身,额头撞在男人鼻梁上。 男人发出一声轻哼,吴朝阳一把抱住男人压倒在身下,男人抬臂一肘打在吴朝阳脸上。 吴朝阳身体一斜,再次被男人骑在身下,拳头再次落下。 吴朝阳浑然不顾,双手死死勾住男人脖子,张嘴就咬,一口咬咬住男人的左耳。 男人啊的一声惨叫,横肘奋力击打,但空间狭小,根本打不到吴朝阳。 “啊!松开!”男人啊啊大叫,双手撑住吴朝阳面部,十根手指乱戳,两根手指戳进吴朝阳鼻孔,两根手指使劲儿往吴朝阳眼睛里戳。 吴朝阳紧闭双眼,咬着男人的耳朵使劲儿摇头摆脱,浓浓的血腥味汩汩入嘴,刺激着全身的狂暴野蛮。 “啊!帮忙啊!”男人痛苦大喊。 其余几人后知后觉,蜂拥而上,掰手的掰手,掰嘴的掰嘴,硬生生将吴朝阳拖开。 男人捂着耳朵,鲜血从指缝间溢出,双眼如猎杀时刻的头狼,泛着猩红杀意。 吴朝阳一顿组合拳乱打逼开众人,呸的一声吐出半截耳朵,满嘴满脸的鲜血恍若从修罗地狱而来。 第91章 转身就走 黑夜的微光中,吴朝阳双眼泛红,满嘴是血,像一头刚刚啃食过活人的地狱恶魔。 黄良平脸色发白,这么狠的人,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上一次还是在二十年前。 那人是他的堂哥,黄土火! 他当时还小,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亲眼看见堂哥一人血战川永县三十四个棒棒,那时十八梯的棒棒行业还不是垫县人的天下。 当时的情形与现在何其相似,黑夜、鲜血,泛红的双眼,永不服输的倔强。 不同的是,当时的感受是仰望,是热血沸腾。现在的感受是威胁,是浓浓的不安。 “为了个低贱的棒棒职业,至于吗?” 吴朝阳擦了把满嘴的血污,“你曾经也是一名棒棒,至于吗?” 黄良平面无血色,“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跪下道歉,立刻离开。” 吴朝阳连续吐了几口血水,“这血真臭,比粪坑里的屎尿还臭。” 黄良平脸色铁青,冷冷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知道后果吗?” 吴朝阳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站着不动,等着你们打断我的手脚?” 黄良平不再说话,他之前从没想过要吴朝阳的命,这种在十八梯无亲无故没有任何关系人脉的小棒棒他见过很多,也对付过很多,大多威胁恐吓几句就会离开,比较硬的打个两三顿也会离开,根本就没有必要弄出人命。 但是现在,一道杀念从他脑海中划过,不仅仅是因为威严受到了挑衅,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十八梯出现一个英雄式的人物,在他的心目中,十八梯的英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堂哥黄土火,也只能是黄土火。 一旁的男人脱下身上的背心,一把撕成两半,胡乱缠在头上。 “平哥,是个硬点子,不弄死他收不了场。” 黄良平眉头微皱,没有回答。 男人冷声道:“平哥,我的半只耳朵是小,火哥的颜面是大,今天收拾不了他,明天就会有越来越多同样的人出现。” 黄良平看了眼四周,周围黑漆漆一片,这一段路本就是提前挑好的僻静路段,附近的站街女早就被赶走,这个时间点,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够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男人接着说道:“平哥放心,一个偏远山村来的外来户,无亲无故,扔进长江也不会有人过问。” 黄良平双眼冷冷盯着吴朝阳,咬着牙齿做了最后的决定,“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你自找的。” 男人双拳握得咔咔作响,脚下一勾,勾起之前扔在地上的大衣,从里面拿出一副虎指。 虎指戴在手上,男人全身气质突变,杀气凝然! “好久没杀人了!” 吴朝阳一直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身后六人死死堵住后路,贸然转身突围,一旦稍微迟缓,后背将彻底暴露在男人的杀戮之下。 生死战场,一旦萌生退意,就已经败了。 所以,唯有一往无前,才能死中求活! 不等男人发起进攻,吴朝阳已经迈步向前。 一步慢! 两步快! 三步陡然加速! 四步悍然冲锋! 男人发出一声冷笑,一步上前,戴着虎指的右拳狠狠砸出。 吴朝阳猛地矮身躲过,肩头撞在男人身上,双手抱住男人腰部,脑袋顺势钻入男人左侧腋下。 巨大的冲击力推着男人一路后退,男人右拳猛击吴朝阳腰部,尽管重心不稳发力不足,但戴着虎指的拳头打在身上,每一拳打下,肋骨都在震颤。 还有两米就是向下的石梯,吴朝阳发出一声低吼继续前推。 一米! 半米! 眼看就要推着男人一起滚下石梯,男人身体猛地前倾,双腿扎马稳住了身形。 吴朝阳毫不犹豫抬头上冲,头顶撞击男人下颚,男人偏头躲过,一记膝撞顶开吴朝阳。 吴朝阳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抬手就是一记右摆拳打向男人左耳。 男人左臂上抬格挡,右拳下勾击中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忍着腹部剧烈疼痛,再次右摆拳强攻男人左耳。 男人右拳后发先至打向吴朝阳太阳穴,吴朝阳左臂微抬防守,戴着虎指的拳头砸在小臂上,一拳将吴朝阳震出两三步。 战术失败,吴朝阳连续小跳步后退,边退边甩左臂,刚才挨这一拳,整条左臂都在发麻。 “我看你扛得住几拳!” 男人大喝一声上步前冲,左拳虚晃,右拳招招重击。 双臂格挡在虎指重拳之下失去了防守意义,胳膊每格挡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吴朝阳边打边退,身后六人没有贸然进攻,只是跟着后退,死死守住吴朝阳的退路。 手臂从痛疼到麻木,再到失去灵活性,防守逐渐出现破绽。 “砰!”,一拳打在了吴朝阳脸颊上。 整个世界安静了一下,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男人一步助跑,飞膝顶在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闷哼一声,跌跌后退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男人捏紧右拳,缓步走向吴朝阳。 “小子,过刚易折,下辈子吸取教训。” 吴朝阳垂着头,双臂无力耷拉向下,鲜血从嘴角处流出,滴滴答答落在石板上。 迷迷糊糊中,腹部一股暖流缓缓流出,沿着气穴向下,一路穿中极、会阴,过箕门、入血海,稍作停顿,进中都,快速流入照海,再涌泉而上,到漏谷、曲泉飞速上行,阳关、灵台、神道,直冲天柱,汇聚百会。 “去死吧!”男人提起右拳,拳风打破空气发出呼呼声,直奔吴朝阳太阳穴而去。 吴朝阳微闭的双眼陡然大睁,抬头躲过男人以为必中的一拳,右手迅速探出抓住了男人左耳。 男人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惨叫。 原本毫无反抗能力的吴朝阳突然枯木逢春,爆发出所有人都未料到的力量,右手平肘横击,肘尖正中男人左耳。 男人又是一声惨叫,吴朝阳连续重拳出击,拳拳打在他的鼻梁。 男人一步退,步步退。 吴朝阳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双眼冰冷,面无表情,不知疲惫倾泄着全身力量。 “帮...。” ‘忙’字还未说出口,吴朝阳一拳打在他的嘴巴上,男人应声倒地。 吴朝阳骑身而上,拳头疯狂下砸。 男人奋力挣扎,试图曲腿踹开吴朝阳。 但这一次,他只能是无力的挣扎。 一力降十会,吴朝阳陡然暴涨的力量彻底将男人压制得动弹不得。 一拳,两拳,三拳....男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挣扎也越来越软弱无力。 “平哥!”缓缓靠近的六人中,一人喊了一声。 黄良平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平哥,祥哥快没气了...” 黄良平正准备开口说话,黑夜中突然窜起一道喊声。 “警察来了!” 黄良平猛地抬头看向上方,有几道手电光向着下方而来。 “走!”黄良平眼中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 第92章 自求多福 “兄弟!” “兄弟你没事吧!” 侯尚蜀连滚带爬冲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喊,“兄弟,哥来晚了。” “我还没死。”吴朝阳有气无力的说道。 侯尚蜀爬到身前,用手电筒照了照吴朝阳的脸,吓了一大跳,又照了照被吴朝阳骑在身下的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吴朝阳试着起身,但连续两次都没能起来,一顿回光返照般的全力输出,现在回过神来,每一寸肌肉都疼得不行,全身力气也像被抽干一般,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扶我起来。” 侯尚蜀扶起吴朝阳,罗道全和廖志峰和两个协警也赶了过来。 罗道全拿起手电照在吴朝阳脸上,眉头微皱。 吴朝阳努力伸手入兜拿出一包带血的香烟,颤颤巍巍递了根过去。“胡子警官,来一根。” 罗道全张嘴想骂人,但见吴朝阳这副惨像,又把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办案期间,不能抽烟。” “师傅!”蹲在地上检查阿祥的廖志峰突然抬头激动大喊。 “办案期间,称呼职务。” “所长,我们捞到条大鱼了!” 罗道全不慌不忙走过去,低头看去,看到一张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脸。 “师傅你看这里。”廖志峰手电往下移,“左乳红痣,腹部有枪伤,胸口黄色胸毛,他是通缉犯王祥。” 罗道全眯了眯一双鹰眼,停顿了半晌问道:“哪个王祥?” “十年前江西王家庄杀人案的王祥啊,没想到会躲在我们十八梯。” 吴朝阳一听,赶紧说道:“没错,我听黄良平叫他阿祥,他还亲口说了句‘好久没杀人了’。” 罗道全嗯了一声,抬头起身接过了吴朝阳还拿在手里的烟,“你伤得很重,先去医院治疗,明天我派人到医院给你做笔录。”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不去。” “你小子不要命了吗?” 吴朝阳捂着胸口痛苦地全身抽搐。“没钱。” “你特么...!” 吴朝阳剧烈喘息了两口气,可怜巴巴地看着罗道全,“真没钱。” 罗道全骂骂咧咧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干瘪皮包,将里面的钱全部拿出递给吴朝阳。 吴朝阳瞥了眼罗道全手里的钱,叹了口气,没有伸手去接。 罗道全狠狠咬了咬烟嘴,对廖志峰说道:“小廖,你身上有多少钱?” 廖志峰立即摸出钱包,抽出一大叠,原本有气无力的吴朝阳立刻眼睛发亮。 “师傅,够不够?” 罗道全拿过数了五张,剩余的还给了廖志峰。“先欠你五百,等下个月发了工资还你。” “这下满意了吧。”罗道全把钱拍在吴朝阳手里,疼得吴朝阳倒吸一口凉气。 “小廖,你带他们两个把王祥也送到医院,另外再打电话叫两个兄弟一起,给我把他看好了。” “是,所长。”廖志峰激动地敬了个礼,立即招呼两个协警帮忙,亲自上手去抬王祥。 罗道全眉头微微皱了皱,“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事要稳重,你激动个啥。” “所长,这是我第一次抓到通缉犯啊。” 吴朝阳看向廖志峰,心想,貌似是我抓到的吧。 罗道全没来由气呼呼的骂道:‘特么的,赶紧走,赶紧走。’ 吴朝阳在侯尚蜀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往上半城走,罗道全一边抽着闷烟,一边愁眉苦脸地若有所思。 吴朝阳忍不住问道:“胡子警官,抓到通缉犯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老子高兴个屁。”罗道全看了眼正前方廖志峰的背影,“才来一年,老子又要绞尽脑汁要人了。” 吴朝阳顺着罗道全的目光望向廖志峰,问道:“胡子警官,你刚才是故意没认出王祥是通缉犯?” 罗道全伸手从嘴里拿下烟头,沉声道:“老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老子姓罗,叫罗道全。” “哦”。吴朝阳哦了一声,往上走出几步又问道:“罗所长,抓到通缉犯是不是有奖金啊?” 罗道全猛吸一口烟,“你特么眼里只有钱吗?就没有一点正义感吗?”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胡子警官,我只是个棒棒。” “你特么,上次是谁跟老子说要为正义而战,不是为了钱。” 吴朝阳被怼得无言以对,这话他确实说过。 侯尚蜀笑呵呵地接话道:“胡子警官,为正义而战与拿奖金没有冲突,您看,您也是为正义而战,不每个月也拿国家工资吗?” “他是谁?”罗道全问吴朝阳道。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好朋友。”侯尚蜀讪笑着补充道。 罗道全哼了一声,“臭味相投,一路货色。十年前的通缉犯,我回去翻翻资料,看悬赏有多少。” “我能分多少?”吴朝阳赶紧问道。 罗道全想了想说道:“这要看怎么界定。” 吴朝阳说道:“这很好界定啊,他是我抓住的。” 罗道全吐出一口烟雾,“你抓住他之前知道他是通缉犯吗?是你报的警吗?我没给你定性为互殴就不错了。” 吴朝阳:“...............” 侯尚蜀激动地说道:“是我报的警,我没参与互殴。” 罗道全瞪了侯尚蜀一眼,“都给老子记住了,真正发现通缉犯的是廖志峰,抓到通缉犯的是我们警方。” 吴朝阳和侯尚蜀对视了一眼,两双眼睛都满是不忿,但又无可奈何。 侯尚蜀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眼前方越走越远的廖志峰,小声问道:“罗所长,那位廖警官是何方神圣啊?” “不该问的别问!”罗道全深吸一口烟,“悬赏金不一定有,但一个十八梯见义勇为好市民称号,我倒是可以替你争取一下。” 吴朝阳感觉心口遭到一击重击,疼得不行。“那就算了吧,这种好人卡我没兴趣。” “确定不要?” “我要。”侯尚蜀扶着吴朝阳的手一扯,疼得吴朝阳龇牙咧嘴。 罗道全没有理侯尚蜀,说道:“看到了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吴朝阳喘息了一大口气,问道:“黄土火窝藏通缉犯,能不能抓他?” “你觉得呢?”罗道全像看白痴一样看了眼吴朝阳,“一句不知道王祥是通缉犯就拿他没办法。” “他想杀我。”吴朝阳说道。 “想也有罪?谁的脑子里没想过几件犯罪的事?你死了吗?” 吴朝阳无言以对,“难道只有我死了才能抓他?” “没错。”罗道全说道:“没死就只能是街头斗殴,大不了赔你点医药费,需要我去找他吗?” “要啊,为什么不要。”侯尚蜀说道,“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怕个锤子。” 罗道全白了侯尚蜀一眼,“要也只能找黄良平,你连黄土火一根毛都薅不到。再说了,十八梯这么多妖魔鬼怪,天天打架,老子就天天什么事都不干,专门给你们要医药费吗,你想屁吃啊。老子的规矩是,双方互殴,只要没残没死,全部私了,通通给老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吴朝阳委屈道。 罗道全淡淡道:“你不是想干一票大的吗,那现在就更不能打草惊蛇,警方介入得越多,你越难干成大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朝阳点了点头,“明白是明白。但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我以后该怎么办。” 罗道全眉头紧皱,也是一脸的为难。“我早就告诉过你这里面的风险,是你自己非要坚持。还是那句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果你仍然执拗下去,那就只能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