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男儿》 第52章 刚刚开始 罗道全回到办公室刚眯睡着一会儿,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将他吵醒。 “所长,走访调查的资料整理好了。” 罗道全本能想发火,见是自己徒弟廖志峰,揉了揉眼睛说道:“小廖啊,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师父就行了。” 廖志峰将资料放在罗道全桌子上,“师父,厚慈街两边的店铺老板全部排查完毕。” 罗道全没有翻看资料,点燃一根烟说道:“讲讲,让我看看你最近进步如何。” 廖志峰点了点头,颇为激动地说道:“师父,走访与审讯的结果基本一致,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疑点。” “吴朝阳从早上八点一直到下午冲突爆发的三点,一直都在厚慈街。而且,他一单活儿都没接。” 罗道全淡淡道:“继续。” “师父,我怀疑这不是一场简单争执引发的事件,而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恶性事件,我申请重新审讯吴朝阳。” 罗道全抬头看了眼神情激动的廖志峰,一脸平淡地说道:“其它呢?” 廖志峰说道:“黄玲玲走访了花子巷,把吴朝阳底细摸了一遍,巫县偏远山村来的,初中毕业,到十八梯有十几天,巷子口小卖铺老板说他抠门得很,估计是在农村穷怕了......” 不等廖志峰说完,罗道全打断问道:“一年前你来到所里,熟悉环境花了多少时间。” 廖志峰不太明白罗道全的意思,回答道:“大概一个星期吧。” “所里的规矩传统呢?” “大概一个月。” “那你是多久才发现老梁和老王不对付的?” “半年。”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你警校毕业,还出身警察世家,就我们所里二三十号人,尚且花了半年时间才搞清楚所有人际关系和规矩传统。他初中毕业,出身偏远山村,无父无母,就一个山村老头儿养大他,估计以前连县城都没怎么去过。这样的人,来到大城市才十几天就把十八梯棒棒这个行业了解得清清楚楚,还会设局预谋挑起两帮人大乱斗,你觉得不矛盾吗?” 廖志峰神色尴尬。 罗道全缓缓道:“你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吗?不,你是在侮辱你外公、你舅舅传承在你身上的基因。” 廖志峰羞愧难当,低着头不敢看罗道全。 罗道全一脸的失望,“跟你说了多少次,遇事不要急于下定论,要多看、多想,要把所有信息仔仔细细研究,反反复复推敲,你一拿到资料就急吼吼地申请重审吴朝阳,我平时教你的全当耳旁风了吗?我们所警力本来就不够,要是像你在这样抓到半截就开跑,还怎么开展工作,你对得起培养你的国家和人民吗?” 廖志峰眼里闪着泪光,哽咽道:“师父,我错了”。说完拿起桌子上的资料转身就走。 “等等,去哪里?” 廖志峰回头过,满眼的泪水,“师父,今晚我不回家,就住所里,认认真真研究一晚上。” 罗道全叹了口气,“知道你舅舅为什么把你送到十八梯派出所吗?” 廖志峰说道:“我舅舅说在十八梯待一年顶在其它地方十年,还说您是一位极其优秀的派出所所长,从您身上能够学到终身受用的东西。” 罗道全心里暗骂,去你妈的,老子这么优秀怎么不升老子官,不调老子走,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这个烫手山芋没人接,老子后面没有人。 “嗯,你舅说得没错”。罗道全看着廖志峰,说道:“你上午不是说你外公家今天有家宴吗,别加班了,早点回去。” 廖志峰摇了摇头,“师父,您说过,作为一名警察,当夙夜为公、拼死为民,始终把.....” “够了够了!”罗道全很想骂人,但还是轻言细语地说道:“小廖啊,有些事情要变相看,有些话要辩证听,比如说你可以借此机会在你舅舅、外公面前诉诉苦,讲讲有多么的不容易。” “我不苦!”廖志峰擦了把眼泪说道:“师父,在您身边我不觉得苦,反而觉得很充实。我上次回家就是这么跟我外公和舅舅说的。” “我艹尼玛!”罗道全终于忍不住骂出口,“傻逼玩意儿,你是想坑死老子吗?” 廖志峰茫然无措,才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师父,我哪里说错了?” 罗道全气得浑身颤抖,“你不诉苦,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苦,你不诉苦,他们怎么会给老子多分配几个编制名额!你还充实?你充实个锤子,有本事过两三年别走,在这里充实三十年!” “师父.......” 罗道全深吸一口气,起身缓缓走到廖志峰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惆怅地说道:“对不起啊,师父今天心情不好,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师娘发疯给了我一耳光,现在还没消气。” 廖志峰茫然地含泪摇头,“我理解,师父您也不容易,一年当中有大半年都住所里,师娘肯定有意见。” 罗道全语重心长地说道:“师父再教你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 蒋文正抽着烟,见吴朝阳一身狼狈走过来,惊讶道:“靠,你是被几十个壮汉强暴了吗?” 吴朝阳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埋着头往前走,脸色白得吓人。 “喂,被打傻了吗?” 吴朝阳仍旧没理他,从小卖部走过,连看都没看蒋文正一眼。 “靠,臭小子,刚才警察来过,你犯啥大事儿了?” 吴朝阳脚下停顿了一下,拔腿就往巷子里跑。 进屋关上门,吴朝阳靠在门背后,剧烈喘息,一抹额头,入手全是汗水。 大意了! 一路上他一直在复盘,实话实说事情的起因,卖惨博警察同情,同时为自己打那一耳光铺垫合理的理由,这都是他之前就想好的对策。 自以为天衣无缝环环相扣还是露出了大破绽,被那位胡子警官一眼看穿。 ‘不要小瞧任何人!’罗道全的这句话一直在耳边萦绕。 幸好这位胡子警官还有点良心,没有死揪住他不放,要不然他就栽在自己挖的坑里面。 先不说预谋挑起一场群殴会不会坐牢,单单是让那群体格强壮的大件棒棒知道,不管是垫县籍棒棒还是罗温籍棒棒,都不会放过他,到时候都不用人撵,自己就得半夜卷铺盖跑路,想想都后背发凉。 唯一没被胡子警官猜到的是他提前去找了赵雨亭,没有这一步,后果同样不堪设想。赵雨亭这个人心思太缜密了,这是吴朝阳对他最深刻的印象。 聪明反被聪明误,吴朝阳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在伤口上疼得龇牙咧嘴。 还有黄土火,一看就是个狠人,现在暂时没察觉,不代表以后就一直反应不过来。 而且,他们会就此作罢吗?屎尿不泼了,会不会还有其它更脏的手段等着自己。 他隐隐意识到,事情也许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第53章 扒光她 过了很久,吴朝阳才从紧张的心情中平复下来。 打开门坐在门槛上,弄堂风吹过,头脑逐渐恢复了清醒。 赵雨亭对此事的态度会是怎样,经过今天这件事,是否具备了进入他视野的资格。 那两个垫县棒棒为什么要陷害高坡,是私人恩怨还是有人授意,目的又是什么? 该不该再去找赵雨亭探探态度,该不该将高坡被陷害告诉他? 更重要的是接连两次疏漏,先是被赵雨亭看破小聪明,这次又被罗道全一眼看穿他的精心设计。 有句话叫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个人的智力始终有限,但他现在连个跟他商量给他查漏补缺的人都没有,这才是最致命的。 还有就是高估了自己的战力,他这点牛力气,真正打起来,除了能多扛几棍子之外,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如果再有下次怎么办,黄土火缓过这段时间再找他麻烦怎么办? 未雨绸缪,下一步必须得尽快做点什么。 “你没事吧?”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吴朝阳的思绪。 吴朝阳抬起头,向东那高大的身躯站在隔壁门前。 “听说了?” 向东打开门锁推开门,也坐在门槛上。 “这么大规模的群架,回来的路上很多人都在聊。” 吴朝阳哦了一声,“还好,就是有点疼。” 向东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钱。”吴朝阳半开玩笑的咧嘴笑了笑,疼得嘴角嘶的一声。 向东摇了摇头,“有时候挺搞不懂你,明明已经很惨,却还能笑得出来。” “哭也没用啊。”吴朝阳自嘲道:“要是哭有用,我肯定会嚎啕大哭一场。” “事情解决了?”向东问道。 吴朝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向东眉头微皱,“打算怎么办?”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还能怎么办。” 向东嗯了一声,“你打算跟他们干到底?” 吴朝阳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天真,蚍蜉撼大树,不知天高地厚?” 向东说道:“符合你不要命的性格。” 吴朝阳摇了摇头,“傻子才不要命。若能幸福安稳,谁愿意跟人拼命。” 向东沉默了几秒钟说道:“其实你这人挺不错,就是跟我一样,运气不太好。” 吴朝阳笑了笑:“我觉得还好,虽然来的路上不太顺利,但最终还是到了这里。虽然头一天在门口冻了一晚,但第二天就有了房子住,虽然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但第三天就找到了条活路,虽然被一个神棍骗得只剩一块钱,但我大年三十竟然吃上了肉,正当我发愁没钱买手机的时候,野哥就送了我一台手机。” 向东怔怔地看着吴朝阳,那张肿成包子的脸上带着自然清爽的笑意,不搭配,但不违和。 吴朝阳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递出一根烟,“东哥,抽烟不?” 向东摇头道:“我不抽。” 吴朝阳把烟放进兜里,“不抽也可以备一盒,挺管用。” 向东缓缓道:“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吴朝阳淡淡道:“其实我脸皮也薄,但没办法,尊严当不了饭吃。” 向东微微低着头,“你不懂。” 吴朝阳不置可否,问道:“能问你个问题吗?” 向东抬起头,“什么问题?” “赵雨亭为什么要帮你?” 向东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吴朝阳说道:“不回答也没关系” 向东仍然没有说话,等了半晌才说道:“不是我刻意隐瞒,是我也不太清楚,但是.....” 向东眉头皱得很深,“总之你有你的困境,我有我的难处,而我的难处,你最好不要参与进来。” 吴朝阳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对了,上半城的老旧小区去了没有?” 向东点了点头,“这两天多挣了几十块钱,谢谢你。” 吴朝阳笑了笑,“不客气,你只要不记恨我抢你小卖铺业务就够了。” “我没那么小气。”向东拍了拍屁股,转身走进了屋子。 ———————————— 清洗伤口、涂抹膏药,整个过程所产生的痛楚一点不亚于又打了一架。 今天出门没带手机,从枕头下拿出手机一看,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曹牧野打过来的。 还有一条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只有八个字,但却看到吴朝阳内心激荡。 ——‘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就那么几个人有他的电话,不用多猜就知道是赵雨亭,多半是他从熊彪那里要了电话号码。 从现在开始,赵雨亭才算是认可了他这颗棋子。 哪怕只是一颗充当炮灰的棋子。 罗道全只猜对了一半,他计划这场群殴的目的,的确是想让他出面解决泼屎泼尿的事情,但更多是为了向赵雨亭证明自己有成为那颗棋子的资格。 《金瓶梅》里面的故事讲的没错,人性、私欲、贪婪,越是在高位的人越甚,大到罗温、垫县、碧城三地棒棒的群体利益,小到赵雨亭、黄火土、李啸虎三人的个人利益,这里面的争夺博弈不可避免,一直都有。 只是三方一直处于某种微妙的平衡状态,没有彻底撕破脸而已。 他那天晚上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把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都想了一遍,甚至连跪地求可怜求放过都想过,没有一个办法行得通。 最后只剩下一个办法——躬身入局,成为那颗打破微妙平衡的棋子。 唯有躬身入局才能破局! 吴朝阳握着手机,牙关紧咬,如果有面镜子,他一定会被自己那张狰狞的脸吓到。 黄土火,你不让我活下去,我就把你拉下来! ———————————— 蒋小咪在校门口踮起脚尖张望,直到下晚自习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等到吴朝阳。 十八梯的街只是名字叫街,实际上不过是大一点的巷子,十八梯的巷子才是真的小巷子。 相比于上半城的灯火辉煌,十八梯街道的灯光只能算是能照得见路,在某些人少的路段,甚至连路都看不清楚。 走下十八梯顶端第一步石梯,就犹如从白天踏入了黑夜。 走过月台街到凤凰街,中间有一段又窄光线又不好的路。 蒋小咪心怀惴惴,她最怕的就是晚上独自一人走这一段路。 前方闪烁的路灯下出现三个人影,蒋小咪不敢抬头看,抱着书包加快脚步往前走。 还没走到路灯下,三个人从路灯下走出,挡在了路中间。 蒋小咪侧身向往街道边缘走,又被其中人拦住。 “接你的棒棒呢,今天没来?” 熟悉的声音响起,蒋小咪抬起头,拦在她面前的正是陈婷婷,她的旁边还有两个叼着烟,染着红发的年轻女孩儿。 “陈婷婷,你...你要干什么?” 陈婷婷推了蒋小咪一把,“那天中午在食堂,你不是很拽吗?” 蒋小咪挺起胸膛,睁大眼睛瞪着陈婷婷,心里默念着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还敢瞪我!”陈婷婷猛力又是一推,蒋小咪啊的一声摔倒在地。 “小骚货,天天装清纯扮可怜勾引男同学!” “你胡说。”蒋小咪泫然欲泣。 “我胡说?你当我眼瞎吗!正是因为你,王杰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陈婷婷单手叉腰,指着蒋小咪骂道:“狐狸精!小骚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见王杰长得帅,家里住别墅开奔驰,就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我呸,十八梯的垃圾、贱货、贱人!你也配?!” “我没有。”蒋小咪泪眼汪汪。 陈婷婷上前一把夺过蒋小咪怀里的书包扔掉,对身后两个年轻小太妹说道:“兰姐,扒掉她的衣服。” “陈婷婷,我明天就去告诉黄老师。” 陈婷婷咯咯笑道:“你要是敢告状,我就把你一丝不挂的裸照给全校同学每人发一张。你不是咱们二十一中的校花吗,相信那些看着你就流口水的牲口会非常感谢我。” 蒋小咪吓得花容失色,起身就想往回跑,两个小太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她摁在了墙壁上。 “不要啊!”蒋小咪奋力挣扎。 两个小太妹合力脱掉蒋小咪的羽绒服,脱下了她的毛衣,扯掉了她的牛仔裤。 “呜呜呜,不要啊!” 撕心裂肺的喊声没有让她们停止,反而令三人更加兴奋。 陈婷婷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单反相机,脸上满是恶毒的兴奋。 “扒光她!” 第54章 发个毛线 “放开她!” 一声咆哮如九天惊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快如闪电的矫健身影,刹那间穿透黑夜! 三人不约而同打了寒颤,呆立在原地,直到隐约看见那张要杀人般的狰狞面孔。 两个小太妹最先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呆若木鸡的陈婷婷被吴朝阳一把抓住衣领提在半空。 吴朝阳一把夺过陈婷婷手里的相机砸在地上,左臂拳头高高扬起,拳头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陈婷婷吓得全身发抖,过了好几秒才哭了出来。 “朝阳哥...呜呜呜...。”蒋小咪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吴朝阳松开手,暴喝一声:“滚!” 陈婷婷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几秒,连滚带爬边哭边朝上半城跑去。 吴朝阳转过身,看见蒋小咪只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蜷缩在墙角呜呜抽泣。 捡起地上的羽绒服走过去,轻柔地披在蒋小咪身上。 “好了,没事了。” “朝阳哥!”蒋小咪一把扑进吴朝阳怀里,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吴朝阳半蹲在地上,轻轻拍打蒋小咪的后背。 “对不起。” “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 吴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蒋小咪,只能反复重复着这三个字。 温暖柔软的身躯在怀里剧烈颤抖,震得他内心阵阵作疼,像针扎一样。 他不明白同样作为人,为什么有的人就能坏到这个程度。 重岩村如此,十八梯如此,上半城也如此。 陈麻子如此,黄土火、李洪亮、张发奎如此,家里开豪车的陈婷婷也如此。 他们在把别人逼到绝路上的时候,心里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同情吗,就没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忍吗? 那他们还是人吗? 蒋小咪哭泣了十几分钟才逐渐平复下来,吴朝阳起身转过身去,等她重新穿好衣服裤子才带着她往十八梯下方走。 一路上蒋小咪都没说话,只是一遍一遍地擦眼泪。 吴朝阳也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到响水街,蒋小咪才说道:“朝阳哥,谢谢你。” 吴朝阳很愧疚,“对不起,我...” 蒋小咪突然停下脚步,吴朝阳不知道蒋小咪要干嘛,也跟着停下。 “朝阳哥,疼吗?” “嗯?” 蒋小咪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带有皮卡丘图案的卡通创可贴,温柔地贴在吴朝阳眼角处,踮起脚尖轻轻地吹气。 “朝阳哥,不用说对不起,你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对吧。”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蒋小咪这么一说,他心里更加难受了。 “朝阳哥,我虽然住在十八梯,其实不太了解你们这个圈子的生活状态,但看见你伤得这么严重,我心里好难过。” “谢谢。” 蒋小咪微微一笑,“朝阳哥,能答应我以后尽量少打架吗?” 吴朝阳不敢保证,轻轻点了点头,“我尽量。” 蒋小咪笑脸如花,除了眼睛还是红的,再看不出其它异样痕迹。 吴朝阳却笑不出来,心里反而越发疼痛,这么好的女孩儿,她们怎么下得了手。 蒋小咪瞪大眼睛盯着吴朝阳,“朝阳哥,你忘了那天晚上对我说的话吗?即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也要面带微笑,一路朝阳。” “嗯。” 蒋小咪仰着头,面带微笑,一路往下走。 “爸爸妈妈爱我,你也没抛弃我,那我就更应该笑,对不对?” “对。” “那你也笑一笑。” “好。” “你笑得真难看。” “呃....那是因为我脸受伤了。” “朝阳哥。” “嗯?” “你上学的时候有女孩儿喜欢你吗?” “..........还好吧。” “肯定有,像你这么帅的男生,怎么可能没有女生喜欢。” “是吗?” “当然是,特别是今晚,特别帅。” ———————————— 吴朝阳一大早按例去储奇门码头提货。 交货的时候蒋文正一边核对货物,一边拿他那双滴溜眼睛瞟吴朝阳,看得吴朝阳心里发虚。他不知道蒋文正两口子昨晚发现蒋小咪的异常没有,以奸商的狡猾奸诈,单纯的蒋小咪很难瞒得住。 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但凡蒋小咪有任何磕磕碰碰就是他违约,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直接撕毁合同他也无话可说。 “小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蒋文正突然正色道。 吴朝阳心里咯噔一下,“蒋叔,货没问题吧,提货的时候我一件一件核对过。” 蒋文正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少给老子打马虎眼,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吴朝阳一脸的茫然无辜。 蒋文正指着吴朝阳的眼睛,“你眼角的创可贴哪来的?” 吴朝阳暗自松了口气,呵呵笑道:“昨晚小咪见我脸上有伤就给了我一张。” “是我自己贴的。”吴朝阳赶紧又补充道。 蒋文正冷哼一声,目光上下扫了一遍吴朝阳,“就你这熊样还学人家打架,空有一身蛮力,遇到练家子两拳打死你。” 吴朝阳笑了笑,“谢谢蒋叔关心。” “我关心你个锤子,别给老子发好人卡,要不是看在小咪的份上,老子都懒得理你。” “是是是,蒋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咪。”吴朝阳边说边准备离开。 “今天不来包朝天门?” “不用了,昨天那包还剩得不少。” 蒋文正看着吴朝阳的背影,掏出根烟点上,“傻不拉几。” ———————————— 曹牧野怔怔地盯着吴朝阳,不悦地说道:“打架了?” 见曹牧野神色不对,吴朝阳勉强地笑了笑。“与同行起了点小摩擦。” 曹牧野眉头微皱,淡淡道:“我没有资格管你,也没有义务管你,但好歹相识一场,我劝你少跟那些江湖混混打交道,没前途。” 吴朝阳嗯了一声,“谢谢野哥,我知道了。” 曹牧野沉思了半晌,说道:“十八梯是个大染缸,多少人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有机会搬出来,找份正经的工作。” 吴朝阳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道:“野哥,今天是什么活儿。” 曹牧野指了指地上的一大摞宣传单,“下个星期商场周年庆搞促销活动,我给你争取了一个发传单的名额,二十五块钱一天。” 吴朝阳拿起一张一看,惊讶道:“全场六折,太夸张了吧。” 曹牧野瘪了瘪嘴,“别信这些玩意儿,先提价再打折,羊毛出在羊身上,真当那些老板是搞慈善的?” “就不怕顾客发现吗?” 曹牧野翻了个白眼,“这个行当你不懂,同样的东西在不同店面是差异化型号,顾客即便发现了,我也可以说型号不一样功能不一样,再加上电器二次消费周期长,出现回头客买同样型号电器的几率几乎为零,发现不了。” 吴朝阳茫然地哦了一声,“这么大的商场也玩儿得这么脏?” “越大越脏,不脏怎么大得起来。”曹牧野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赶紧去发传单,呆会儿主管看见了又要骂老子。” “我去哪里发?” “发毛线,你脑筋是钢筋做的吗?”曹牧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出去转一圈随便找个垃圾桶扔了,然后该干嘛干嘛,下午四点钟过来找我结钱。” 第55章 真的很划算 被曹牧野骂了几句,吴朝阳非常高兴。 步行街的人群中,吴朝阳开心地发着传单。 “帅哥,江州百货周年庆,全场六折,看一下嘛。” “走开,我很忙。” “美女,电饭煲、电炒锅打六折....” “我不做饭,用不着。” “老师,江州百货周年庆,索尼液晶电视,六折.....” “不需要。” “美女....” “离我远点,脏兮兮弄脏我衣服。” 吴朝阳从步行街一路走向商圈外的老旧小区,边走边发传单。 他发现一个规律,虽然商圈里人多,但大部分人不愿意接他的传单,反倒是商圈之外的人更容易接受,特别是那些老旧小区的住户,甚至有居民主动询问周年庆打折的细节。 吴朝阳哪里知道什么细节,一一记下这些人的电话号码,打算带回去给曹牧野。 附近老旧小区挨着转了一圈,不到中午就发完了传单,还记下了十几个人的电话号码,顺带还接了几趟搬家具上楼的活儿。 三十块钱,再加上二十五发传单费用,一上午时间就挣了五十五块钱,这还是他入行以来,除了给石继东搬办公家具那次之外,收入最高的一天。 中午回家吃完饭,吴朝阳放好竹棒,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门。 路过小卖铺的时候,蒋文正对他一顿调侃。 “哟,穿得嫩个撑头,去耍朋友啊?” “哪个女孩儿没长眼睛,看上你这个泥腿子。” “不会是给人当小白脸吧?” “那些富婆玩儿得花,小心被吸干。” 吴朝阳只是笑了笑,懒得理他。 ———————————— 沿着校场路走了十几分钟,进入春风路,又走了二十几分钟才到了春晖路。 在路上问了很多人,转了大半个小时,才在一处偏僻的老旧小区里面找到了神武拳馆。 这间让吴朝阳有些失望的拳馆门前有一对霸气的对联。 ‘拳打南北无敌手,脚踩东西尽低头’ 横批——武镇山河。 正当吴朝阳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样子的男人走了出来,颇为激动地问道: “学拳?” 吴朝阳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与他身高差不多,但要壮很多的男人,摇了摇头。 “我只是路过。” 男人拉着吴朝阳的手就往里面走,“打拳不仅能够强身健体,还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最重要是能锻炼男子气概,耍妹儿的成功率都要高些。” 吴朝阳半推半就跟着走进去,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面积大概两百平米左右,地板是木地板,虽然有点老旧,训练器械很多,虽然不少都掉了皮掉了漆。 拳馆中央的擂台上,两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正打得有来有往。 男人拉着吴朝阳的手,热情洋溢地介绍拳馆的情况。 “这边是力量训练区,杠铃、哑铃、壶铃、龙门架、深蹲架全部齐全。” “这边是体能训练区,你看,跑步机、椭圆机、敏捷梯、跳箱应有尽有。” “你再看看这个,自由搏击组合套装,别看这玩意儿看着不好看,这可是我们拳馆才有的宝贝,是我们教练自己设计的,别说江州,全华夏都是独一无二。” “还有还有,那边是休息区、更衣室、淋浴区、教学区,中间是擂台区。” 男人讲得唾沫横飞,“别看我们拳馆有点小有点偏,但曾经出过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冠军,还有三个打进过WAKO。” “但是别担心,我们收费一点都不贵,私教88一个小时。集体教学月卡只要888,年卡还能打折,只要6666,绝对是江州最有良心的价格。” 吴朝阳听得汗流浃背,低着头看着地板,不敢看男人的眼睛。 男人顺着吴朝阳目光看去,对着擂台喊道:“小梁,赶紧下来擦地板,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擂台上穿红色短裤的年轻男人诶了一声,一个翻身下了擂台,拿起一张毛巾就开始擦地。 “不好意思,平时我们这里挺干净的,我接着给你介绍,我们拳馆....” “我不是来学拳的。”吴朝阳抬头看着男人,尴尬的说道。 男人噎在当场,半晌后才说道:“大哥,你不学拳怎么不早说,我在这儿讲了大半天,口水都讲干了。” 吴朝阳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你硬拉我进来的。” 男人无语地说道:“我拉你进来你也可以早说啊。” 吴朝阳挠了挠头,“你讲得兴起,我也听着有趣,所以没有打断你。” 男人呼出口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还不走,不学拳还赖在这里干嘛。” 吴朝阳抱歉地笑了笑,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吴朝阳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们这里没有请清洁工?” “关你什么事?”男人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们请清洁工吗?我可以。”吴朝阳问道。 男人不可思议地瞪着吴朝阳,心里头又气又好笑。“小子,你脑袋有病吧,我们拳馆是开门挣钱的,你倒反过来想挣我们的钱,你是怎么想的?” 吴朝阳说道:“我的要价不高,一个月只要两百。” “你他妈!”男人提起拳头,“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死你。” “一百也行。”吴朝阳下意识后退一步。 蹲在地上擦地板的年轻男人立即抬头,兴奋地对男人说道:“大师兄,一百很划算。” “划算个锤子!”男人对年轻男人大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教练的秉性,铁公鸡一毛不拔。” 吴朝阳紧张的看着男人,忍着喊出再打个对折的冲动,硬着头皮说道。 “不能再低了。” “滚!”男人不耐烦的撵人。 吴朝阳失望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男人生气地点燃一根烟,刚吸了一口,就看见吴朝阳又跑了进来。 “你他妈....” 吴朝阳快速将一张纸条放在门口的柜台上,转身就跑。 “这是我电话号码,想通了可以联系我。” 男人看着吴朝阳逃离的背影,问道:“小梁,你说这家伙是不是脑袋有病?” 小梁停下擦地动作,说道:“是有点。不过,大师兄,一百真的很划算,这么大面积这么多器械,一个月才一百,这种傻逼百年难得一遇啊。” 男人猛吸一口烟,“用你一分钱不花,赶紧擦,擦完了赶紧去陪客户练拳。” 小梁瘪了瘪嘴,劝道:“大师兄,别抽烟了,教练看见该抽你了。” “关你屁事,老子又不打比赛。” 第56章 别坑我了 “野哥。” 曹牧野接过吴朝阳递来的烟,眼睛扫了圈周围,低声问道:“扔哪里了,没有扔太近吧。” “没扔,我发完了。” “所有传单都发完了?” “嗯,一张没浪费。” “你傻啊!不是跟你说了吗,找个远点的垃圾桶扔了就行了。” 吴朝阳笑道:“我是觉得既然拿了钱就该把事情做好。” 曹牧野一脸无语,从柜台里拿出一张表格递给吴朝阳,“签个字,我好报账领钱。” 吴朝阳签了字,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曹牧野。 曹牧野接过一看,先是眉头微皱,然后两眼放光,纸条上写了十几个姓名和电话号码,详细记录了意向购买的电器。 吴朝阳说道:“野哥,很多问题我回答不上,你最好给他们回个电话。” 曹牧野瞪大眼睛盯着吴朝阳,兴奋地说道:“你小子可以啊!当棒棒太浪费了。但凡你要是有个高中文凭,老子一定强力推荐你到商场当销售员。” 见曹牧野兴奋,吴朝阳也很高兴,“野哥,这个对你应该有帮助吧。” “太有帮助了,这些都是精准客户,就算只有一半转化率,老子这个月的任务就完成了。” 吴朝阳激动地问道,“那明天还发吗?” “发,当然发,明天、后天继续,我私人掏钱也必须给你发。” 吴朝阳暗自握了握拳头,五十块钱到手。 “对了野哥,那天我看见老张了。”吴朝阳突然说道。 曹牧野兴奋的表情瞬间暗淡下去,低着头假装翻产品资料。 吴朝阳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看见他在垃圾箱里翻烟屁股,恐怕境遇不是很好。” 曹牧野翻资料的手停顿下来,眉头微拧,“跟我说这些干嘛,他又不是我爹,境遇好不好关我屁事。” “哦。”吴朝阳淡淡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曹牧野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吴朝阳。 吴朝阳盯着百元大钞,没有伸手去接,“野哥,找不开。” 曹牧野把钱塞在吴朝阳手里,“明天后天还有两天,提前结给你。” “野哥,我今天出门没带钱,还是找不开。” 曹牧野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吴朝阳,“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聪明的时候比猴精,傻的时候比猪还蠢,我有说让你找钱吗?” 吴朝阳摇头道:“野哥,这样不行,生意要长久,还是得亲兄弟明算账。” “傻逼。”曹牧野低头骂了一句,“这样吧,剩下的钱买点水果送到下半城长嘉路323号,去帮我看看另一个傻逼死了没有。” 吴朝阳欢快地收起钱,咧嘴笑道:“好勒野哥。” 曹牧野白了吴朝阳一眼,“晚上去,他现在多半不在。” ———————————— 吴朝阳在步行街商圈转了一大圈,终于在一棵黄桷树下看见了侯尚蜀。 侯尚蜀正一脸享受地给一位中年妇女看手相,一边看一边不住的揉捏。 吴朝阳站在他背后没有打搅,安静地听他瞎侃,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翻翻嘴皮子,画了张鬼画符,就忽悠了那女人五十块钱。 看得吴朝阳心里极度不平衡,自己花了大半天时间,又是发传单又是当苦力,还是运气好才挣了五十五块钱,这家伙竟然轻轻松松就挣了五十块,太没天理了。 侯尚蜀发现吴朝阳站在身后,吓了一大跳。 “你又想干嘛?” 吴朝阳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别紧张,我是来找你算命的。” 侯尚蜀警惕地盯着吴朝阳,“大哥,别开玩笑了。” 吴朝阳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认真的。” 侯尚蜀瘪了瘪嘴,“铁公鸡,一毛不拔,你付得起钱吗?” 吴朝阳走到侯尚蜀对面,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这样吧,你要是算得准,我请你吃烧烤。” 侯尚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吴朝阳淡淡道:“我好歹也救过你一命,人品总比你好吧。” “不算。” 吴朝阳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张嘴就喊,“他是骗子!” 侯尚蜀神色大变,一步上前捂住吴朝阳的嘴巴,“大哥,我算怕了你了,你到底要干嘛呀。” 吴朝阳笑呵呵地看着侯尚蜀,“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算得准不准。” 侯尚蜀无可奈何,问道:“想算什么?” “前途,事业。” 侯尚蜀问了吴朝阳的生辰八字,双手在半空中飞快地掐来掐去,看上去非常专业。 “不好,非常不好,前途堪忧,命运多舛,不过没关系,我给你画一张符,保证能逆天改命。” “等等。”吴朝阳打断了侯尚蜀的话,“具体说说,为什么不好?” 侯尚蜀捋了捋山羊胡子,微微摇头道:“多木缺金、火多水少,伤官见官、枭神夺食,财多身弱不胜财,年柱与日柱天克地冲,孤辰、寡宿当道,命带亡神、劫煞......” 吴朝阳眉头微皱。“说人话。” 侯尚蜀咳嗽了一声,“通俗点说,你两柱克冲,在事业上容易遭遇突发灾祸或意外变故。你神煞孤星,缺乏团队支持,很难取得较大的成就。” 吴朝阳淡淡道:“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最近发生过大变故,有过血光之灾。” 侯尚蜀看了眼吴朝阳脸上明显的伤痕,尴尬地笑了笑,“你就说我算得准不准?” 吴朝阳竖起大拇指,“很准,走,我请你吃烧烤。” 侯尚蜀一脸为难道:“烧烤就算了吧,你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吴朝阳突然问道:“你听说了?” “听说什么?”侯尚蜀一脸的茫然。 “要不然你为什么生怕跟我扯上关系。” 侯尚蜀眉毛微微跳了跳,“大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吴朝阳淡淡道:“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说你住在厚慈街轿辅巷。” “是啊,怎么了?”侯尚蜀仍然一脸的不知所谓。 “昨天厚慈街发生的事情你不知道?” 侯尚蜀一拍大腿,“哎呀,我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个当然听说了,上百个棒棒在大街上混战,啧啧,可惜我没有亲眼看见。” 说着,侯尚蜀呀的一声,“你不会也参与了吧?” 吴朝阳指了指自己的头,“睁着眼睛说瞎话有意思吗?” 侯尚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朝阳兄弟啊,三教九流,咱们不是一个行当的,俗话说井水不犯河水,你就别坑我了。” 第57章 你就从了吧 吴朝阳一脸疑惑地问道:“我请你吃烧烤怎么反倒成坑你了?这是什么逻辑?” 侯尚蜀苦着脸说道:“算命这一行吧,跟中医一样,讲求望、闻、问、切,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是基本技能。我在十八梯呆了这么多年,自然对各个行当都有所了解,棒棒这一行为了独占十八梯搬运业务,都是亲戚带亲戚、老乡带老乡,圈子之外的人很难立足。” 侯尚蜀看了吴朝阳一眼,“如果昨天只是罗温和垫县两地棒棒打架很正常,但你一个巫县人参与进去就很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吴朝阳理直气壮地说道:“有两个垫县籍棒棒天天往我住处泼屎尿,我昨天正好看见有两人发生争执,其中一人又是垫县籍,我火气一上来没控制住就上去打了一耳光。这哪里不合理不正常?” 侯尚蜀翻了个白眼,“兄弟,麻烦你说谎也过过脑子。泼你屎尿的真凶不打,就因为那人是垫县籍你就打人家,这不是神经病吗?米国经常针对我们,那你是不是见到个米国人就上去捶一顿?” 不等吴朝阳说话,侯尚蜀接着又说道:“你千万别说找不到真凶,这是在侮辱你自己的智商,也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再说了,那么多垫县籍棒棒你不打,偏偏就挑了个正与罗温籍棒棒起争执的人出手,你觉得合理吗?” 吴朝阳听得心惊肉跳,后背又是出了一身冷汗,难怪胡子警官说漏洞百出,这简直就是千疮百孔啊! 侯尚蜀一脸忧伤的说道:“兄弟,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三十块钱的烧烤钱都能不顾脸面要回去,你是个狠人啊。” “继续说!”吴朝阳感觉到额头冒冷汗,手心里也是汗。 侯尚蜀欲言又止,“我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吴朝阳脸色变得阴沉,吓得侯尚蜀缩了缩脖子。 侯尚蜀硬着头皮说道:“几方势力角逐,你一只小蚂蚁就敢孤身入局,兄弟,你到底是无知无畏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这是虎口拔牙啊!” “继续!”吴朝阳冷声道。 侯尚蜀可怜巴巴地看着吴朝阳,“兄弟,别说和你一起吃烧烤了,我现在跟你多说一句话都害怕啊。” “害怕什么?” “害怕溅我一身血啊。” 侯尚蜀苦着脸央求道:“兄弟,求求你以后离我远点好吗?”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缓下语气说道:“很好,你真的很不错,我突然觉得开始仰慕你了。” “什么意思?”侯尚蜀惊恐地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探身拍了拍侯尚蜀的肩膀,“既然你叫我一声兄弟,那你就是我大哥,以后我跟你混,侯哥,以后多多关照。” “兄、、”侯尚蜀张大嘴巴,欲哭无泪。“那只是客套话啊!” 吴朝阳一本正经地说道:“江湖男儿,一口唾沫一个钉,一天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不能啊!”侯尚蜀大呼出来,“不带这么坑人的啊。” 吴朝阳缩回手,笑道:“怎么能是坑呢,我是真的仰慕你。” “仰慕你妈....”侯尚蜀手忙脚乱卷起摊子扛起就跑,连吴朝阳屁股下面坐的小板凳都不要了。 吴朝阳提起小板凳就追,“侯哥,你板凳忘了。” 侯尚蜀跑得不慢,但哪里跑得过吴朝阳,刚跑到十八梯顶端就被撵上。 吴朝阳不容分说,上去就一把搂住侯尚蜀的肩膀。 侯尚蜀吓了一跳,“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吴朝阳也不理他,搂着他就往下走。 下方走上来一个扛着大麻袋的大件棒棒,吴朝阳笑呵呵的说道:“这是我结拜大哥。” 那人抬头看了吴朝阳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艹尼玛!”侯尚蜀脱口而出,奋力挣扎,但他那点力气哪能摆脱得了。 “大哥、大爷,不就是吃了你一顿烧烤吗,三十块钱已经给你了,何必非要把人逼上绝路,你这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一路向下,吴朝阳见到一个棒棒就说一声,“这是我大哥。” 侯尚蜀想死的心都有了,“天啊,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下方,终于迎来一个熟人,吴朝阳一把将侯尚蜀搂得更紧,几乎是把他揽进了怀里。 “侯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洪亮,李哥在垫县籍棒棒里面很有威望。” 侯尚蜀想张嘴,但被搂得一阵窒息,根本说不出话来。 李洪亮挑着两大箩筐东西,没有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从吴朝阳脸上扫到侯尚蜀身上。 吴朝阳介绍道:“他是我结拜大哥,侯尚蜀。” 李洪亮冷哼一声,挑着东西擦肩而过。 一直到李洪亮走远,吴朝阳才放开侯尚蜀。 一阵剧烈的喘息之后,侯尚蜀走到一棵梧桐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吴朝阳走过去,伸手去拉他。“侯哥,你怎么了?” “啊......你把我手弄脱臼了,呜呜呜.......” 吴朝阳歉意地笑了笑,陪着他坐下。“侯哥,不好意思,刚才太激动了。”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你上辈子是平头哥吗?三十块钱的烧烤就把人往死里整,老子给你三百块行不行。” 吴朝阳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侯哥,我是发自内心的仰慕你。” “仰你老母啊,有你这样仰慕人的吗?你当我傻吗,你是在拉我陪葬啊!” 吴朝阳缓缓道:“侯哥,你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不是个小气的人,怎么可能拉你陪葬,要拉也是拉着你共创美好未来。” 侯尚蜀猛地抬起头,眼里还擎着泪水。“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朝阳下意识直起脊梁,无形中涌起一股豪迈气概。 “我想干黄土火。” “黄土火是谁?” “垫县籍棒棒的核心人物、业务总包、领头人!” 侯尚蜀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半天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 “吴朝阳!我艹你祖宗!” 吴朝阳诚恳地说道:“侯哥,我一个人做不到,需要你的帮助。” “滚你妈的!”侯尚蜀扛起包裹就跑,飞快,快到令吴朝阳都觉得不一定能够追得上。 吴朝阳起身对着侯尚蜀的背影大喊,“侯哥,事已至此,你就从了吧。” 第58章 亡命之徒 一路上,吴朝阳看见好几个和他一样脸上带伤的棒棒,但都没什么印象。 毕竟昨天那种激烈场面,哪还有心思去记别人的长相,除了高坡、陈自强和那个扛麻袋的棒棒,其余人一个都没记住。 他不认识别人,不代表别人也不认识他,作为最先挑事被围殴的人,别人想记不住他都难。 但遇到的这些人,没有一个理会他,只能从看他的眼神中分辨出哪些是罗温棒棒,哪些是垫县棒棒。 垫县棒棒不理他很正常,但罗温籍棒棒也不理他,这让吴朝阳感到有些不爽。 这些罗温人太不讲义气了。 走到驻马街,吴朝阳正准备在水果摊买些水果,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高坡。 “兄弟,昨天谢谢你。” 吴朝阳笑了笑,“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你,那些垫县人欺人太甚,我也是被他们欺负火了。” 高坡点了点头,歉意地说道:“我大概猜得到,你一个外来人,无亲无故,很难进入这个圈子。” “对了,坡哥,我刚才在路上碰见几个罗温棒棒,他们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高坡看了眼周围,拉着吴朝阳进了大观巷。 “兄弟,你刚来,可能不是太了解十八梯棒棒行业的规矩,其实不管是垫县、罗温还是碧城人,都比较敌视外来棒棒,原因很简单,十八梯的大件搬运是整个江州搬运界最肥的一块肉,整个江州三十个县,任何一个县从事棒棒行业的人都想吃上一口。” 吴朝阳点头道:“我知道,但我不从事大件搬运也不行吗?” 高坡说道:“老弱病残可以,但是你不行。” 吴朝阳眉头微皱,高坡接着说道:“老弱病残成不了气候,但其余县的年轻棒棒进来多了就会逐渐抱团,一旦抱团成势,就会有资格与我们三个地方棒棒抢业务。” 吴朝阳摇了摇头,“听上去有道理,但那只是站在你们的立场,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公平。” 高坡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小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公平,我们这些泥腿子起早贪黑卖命挣了几个钱,上半城有些人每天喝茶逗鸟什么都不做,每个月就收收房租就过得很滋润。” 说着,高坡叹了口气,“我跟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不是他们对你有意见。说到底,大家都是老实庄稼汉,逼不得已才出来,为的就是挣几个钱养家糊口,昨天那一架是因为垫县人把我们压得太狠了才爆发,在他们看来跟你没什么关系,所以也不会对你有多大的感激之情和认同感。”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明白,大家出来的目的是挣钱不是打架,我估计部分人冲动之后冷静下来,反而会埋怨我连累了他们吧。” “埋怨倒不至于。”高坡一脸歉意地说道:“是赵老板放了话出来,让大家少跟你接触。” “哪个赵老板?”吴朝阳一脸茫然地问道。 “赵雨亭,罗温籍棒棒的大件搬运业务都是他在分配,其实我去找过立龙哥,也就是赵老板身边的助手,想让他去找赵老板说说情,看能不能破例让你加入进来,但是....哎。” “谢谢坡哥。”吴朝阳笑了笑,“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三地有协议共同排挤外来人,赵老板没有主动出面撵我走,估计垫县人就已经意见不小了,要是再破例接纳我,那岂不是等于公然撕毁协议吗,我想赵老板放话的原因也在于此,垫县人本就很猖狂了,他不想被抓住借口惹麻烦。” 高坡无奈地笑了笑,“小兄弟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以后在公众场合我也只能装作不认识你,你千万别放心上。”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理解。对了坡哥,昨天那个扛麻袋的垫县棒棒是故意的,你知道吗?” 高坡点了点头,“当时没反应过来,晚上回去之后我才回过味来,干我们这一行,不管是上坡还是下坡,都格外留意上下扛货的棒棒,几乎不存在两个同行上下撞在一起的情况。我把这事儿也告诉了立龙哥,他说可能是因为最近赵老板让我们忍让垫县棒棒的消息传出去后,对方想试探一下我们的忍让程度。其实哪怕昨天不打那一架,把我揪到赵老板那里,最后双方也会笑呵呵把事儿处理了,不会真撵我走。” 吴朝阳现在才知道赵雨亭下命令让罗温棒棒忍让垫县棒棒的事情,之前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昨天是碰运气碰上了双方的争执,原来这一切都在赵雨亭的掌控之中。 这值得高兴,因为赵雨亭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但同时也让他感到心惊,赵雨亭不仅把自己算得死死的,把黄土火也算进去了,这说明赵雨亭非常了解黄土火,知道自己走哪步棋之后,黄土火会跟着下哪一步棋。 如此老谋深算,做他的棋子,到底是福还是祸? 再次看向高坡,他甚至怀疑高坡今天跟他讲的这番话,也是赵雨亭刻意让他过来当传声筒。 “小兄弟,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天伤得太重了?”高坡关心的问道。 “没事。”吴朝阳笑了笑,看着高坡一脸的憨厚和关切,打消了之前的念头,看来自己现在是杯弓蛇影,都快得疑心病了。 他不禁再次想到了侯尚蜀,这道士虽然人品不好,但脑子灵活,有些想法要是能跟他碰撞一下,就会降低不少疑惑和迷茫。 无论如何,必须得把他拉下水。 高坡再次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本来我想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但现在这种情况,只有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吴朝阳含笑点了点头,“会有机会的。” 高坡转过身走出去几步又回头说道:“我听立龙哥说黄土火上午去找过赵老板,还差点吵起来,黄土火这人霸道阴险,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以后出门小心点,尽量不要去偏僻的地方。” 吴朝阳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谢坡哥,垫县棒棒虽然抱团,但正如你所说,本质上还是出来挣钱的庄稼汉,又不是江湖混混,不至于黄土火一句话就会来弄死我。” 高坡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像赵老板和黄土火这样的人都是刀口舔血才打下如今的地位,身边哪能没几个好手,比如立龙哥的一双铁拳,七八个壮汉近不了他的身。就我知道,黄土火身边就有两三个很厉害的练家子,这些人不同于我们棒棒,他们专门吃这碗饭,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第59章 我不爱吃 听了高坡的话,吴朝阳才意识到胡子警官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再掺和进去,自己真有可能死在哪个偏僻的小巷子都不会有人发现。 吴朝阳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念头,但很快又被他给排斥掉。 这段时间下来,他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无论是重岩村还是十八梯,还是上半城,只是环境不一样,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无依无靠的他,不管去到哪里,都是孤身一人,都不会招人待见。 从重岩村退到十八梯,到了十八梯如果还要继续退,何时才是尽头,哪里才是尽头。 一直退下去,早晚有一天会退无可退,被逼死在墙角里。 “小伙子,一共二十三块钱。” 水果摊老板的声音打断了吴朝阳的思绪。 吴朝阳拿了两个水果凑满二十五块钱,朝着下半城走去。 一路过响水街、荷叶街、守备街、厚慈街,随着夜色渐浓,越往下走越热闹,路过厚慈街的时候,他看见马三鲜烧烤门前人满为患,不仅有泥腿子苦力,还有上半城的上班族。 这些人白天在富丽堂皇的大商场上班,晚上回到十八梯的逼仄小巷,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下半城还在十八梯之下。 十八梯虽然脏乱差,但好歹还有七街十六巷的简单规划,下半城混乱的空间格局,连街道和巷子都分辨不清楚。 密密麻麻的房子,斑驳的墙体,排水不畅造成的积水到处都是,一步不留意就会溅一身泥水。 垃圾随意堆放,臭味熏天。 路灯年久失修,乌漆嘛黑。 吴朝阳之前在码头搬货只是从外围路过,真正深入其中,才知道什么叫做糟糕之下还有更糟糕。 在街巷难分的下半城找了大半个小时,问了十几个租户,才终于找到了那条狭窄得只容得下两人并排通过的小巷。 巷子里很暗,唯一的亮光就是租户们房子里面漏出的微弱灯光。 角落里,一个驼背的黑影正蹲在地上清洗发黄的烂菜叶。 屋子里没开灯,光线不好,有人来到身前他也没发现。 吴朝阳看着蜂窝煤炉子上的小锑锅,里面稀稀拉拉的米粒随着开水上下翻滚。 张根生直到将发黄的菜叶放进锅里,才看见眼前站着个人。 “你找谁?” “张叔,曹牧野让我来给你送点水果。” “哦,你是小曹的朋友啊。”张根生赶紧起身,“进来坐,进来坐。” 里面黑漆漆一片,直到张根生打开一盏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台灯,他才勉强看清屋子里的陈设。 屋子是被木板隔出来的小房间,只有四五平米。 没有床,一张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单人床垫铺在地上,四周边缘裸露出生锈的弹簧。 床垫占据了房间大部分面积,上面除了衣物被子,还放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劣质包装的药瓶。 废旧纸块和各式各样的饮料瓶子占满了房间剩下的面积,别说坐,连站的地方都很勉强。 张根生手忙脚乱地将单人床垫上衣物挪开,“不好意思,出来打工就是这个样子,不讲究。” 吴朝阳将水果放在床垫旁边唯一的一小块空地上。 “张叔,不用麻烦,我站一会儿就走。” 张根生仰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吴朝阳几秒钟,满是皱纹的脸缓缓散开。 “小伙子,原来是你啊。” “张叔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张根生双手抓住吴朝阳的手,“你是好人啊。” “一根烟而已,张叔不用客气。” 张根生用力的握着吴朝阳的手,“那哪是一根烟,是一颗良心啊,你和小曹一样,都是有良心的人。” 吴朝阳内心愧疚,不敢告诉张根生是自己接替了他的活儿。 “野哥其实很关心你。” 张根生苦涩的笑了笑,“不怪他,是我自己不争气,去年摔坏了一台电视机,害得他赔了好几千块钱。” 吴朝阳很想告诉并不是简单因为一台电视机,但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 “张叔,您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该回老家养老了。” “回去能做什么,田地里的又重又不挣钱。” 张根生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还是这里好,我现在干不了重活儿,每天接一些散活儿,顺便捡些废品卖,节约点一个月能存一千块钱,够在老家田地里辛辛苦苦刨一年了。” 听到一千块钱,吴朝阳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感到惊心,他非常清楚接散活儿挣一千块钱有多么不容易,更别说存一千块。 吴朝阳没有再说什么,在这里多站一分钟都觉得很难受。 “张叔,晚上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小伙子,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吴朝阳。” 张根生拉着吴朝阳的手,“小吴啊,还没吃饭吧,要不吃了再走。” 看着张根生满满真诚的脸,吴朝阳差点就答应下来,但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没几步,迎面差点撞上一人。 那人一身干净体面的大衣,带着副金丝眼镜,开起来文质彬彬。 吴朝阳说了声对不起,侧身朝着巷子外面走。 他的心情很沉重,走得很慢,身后隐隐传来张根生与那人的说话声,才知道是张根生的儿子。 也许是出于好奇,吴朝阳停下了脚步。 里面的声音开始比较小,听不太清楚,但他儿子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 “爸,你不是说一个月能存一千块吗,你在十八梯当了几十年棒棒,怎么连五万块都拿不出来。” “文硕,也就是最近几年,前些年收入没这么高,你上大学这几年的学费、生活费都花光了啊。” “我上大学年年有奖学金助学金,寒暑假还打临时工,根本没花多少。” “文硕啊,光是你大二那年买笔记本电脑就花了六千多啊。” “好了好了。”“我来不是跟你掰扯过去的事情。眼下最关键的是房子已经定下,就差首付款,要是付不上我怎么跟娟娟和她父母交代。” “文硕啊....”张根生的语气里带着哀求,“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要不你跟娟娟再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缓两年。” “现在的房价一天比一天高,缓两年更买不起。” “哎,都怪爸爸没能耐。” “爸,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平时很少找你要钱。但这次不一样,娟娟家里人说了,对我没其它要求,就只是让我们家付个首付表达诚意,装修钱他们家出,彩礼也一分不要,结婚后还陪嫁一辆汽车。如果因为首付问题黄了,我再去哪里给你找这么好的儿媳妇儿。” “哎,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爸对不起你......” 争吵的声音安静下来,死寂的小巷压抑得吴朝阳难以呼吸。 良久之后,张根生儿子的声音再次传来,“爸,你不是曹牧野的恩人吗,当年要不是你给他一盒方便面吃,他哪里会有今天。要不你去找他借?” “文硕...我....开不了口啊。” “爸!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一早就去找他,我等你好消息。” “文硕....” “爸,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等等....小曹送的水果,我不爱吃。” 第60章 撞树上了 吴朝阳没有父亲。 在他的想象中,父亲就该是张根生这个样子,用一根竹棒,挑起家庭的重担,扛起儿女的未来。 但儿子,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很想回去告诉张文硕,他父亲节约得连台灯都舍不得开,吃发黄的烂菜叶,在垃圾桶里捡烟屁股,他已经用尽所有力气。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不是救世主,救不了任何人。 张文硕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与吴朝阳擦肩而过。 “小娟,问题解决了,明后天我爸就能把钱打过来。” “没骗你,真没问题。对了,我给你买了水果,现在就给你送过来,半个小时后在楼下等我。” “亲一个,呜啊,爱你。” 吴朝阳心里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压得喘过不过气来。 一路恍恍惚惚走出下半城,来到江边。 江风吹来,冷风扑面,抹了把眼睛,才发现眼里有泪水。 吴朝阳暗骂一句没出息,爷爷去世没流泪,差点被陈麻子打死没流泪,陈雪跟别人好了也没有流泪,今天竟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留下了眼泪。 宽广的江面,冰冷的江风,江对面是高楼大厦霓虹灯。 吴朝阳压抑的心情逐渐恢复过来。 转身走出几步,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道眼熟的身影高立在一块巨石之上,长发轻扬,衣袂飘飘,一动不动。 吴朝阳定睛看了很久,确定就是那位叫杨惊鸿的川剧名角。 再扫了圈四周,就她一个人。 心想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吧,敢一个人晚上跑到这种地方来。她难道不知道这一带鱼龙混杂,非常危险吗。 吴朝阳朝着杨惊鸿走去,打算提醒她这里不安全,但走出几米之后又停下了脚步。 这女人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贸贸然走过去,说不定反而会被当成坏人。 吴朝阳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半,干脆停下来做起了广播体操。 这事儿他很有经验,在旷野或江边做这套广播体操效果最佳,能更好更快消除一天的疲惫。 才做了两遍,就瞥见杨惊鸿朝这边走来,为了避免让她误以为自己是邪恶歹徒,吴朝阳假装没看见,继续装模作样做广播体操。 随着杨惊鸿越走越近,吴朝阳心头砰砰直跳,她不会真误会了吧。 她过来干嘛? 质问他为什么尾随跟踪? 该怎么回答? 难道告诉她是偶遇? 或者是担心她的安全? 鬼才信。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杨惊鸿只是路过,从距离他几米开外的小路走过,半点没有停顿,就像他这个人压根儿不存在一样。 吴朝阳呼出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被她冰冷的气场震住了,之后一见到她就本能的紧张。 看着杨惊鸿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吴朝阳再次跟了上去。 别说江边到十八梯这一段路又黑人又少,就算是到了十八梯也不见得安全。 昨天在派出所,他是亲眼看见这七街十六巷的妖魔鬼怪。 毕竟是他第一个客户,也是从她身上找到当棒棒的灵感,可以说是他入行棒棒的领路人。 这一次,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跟在身后,保持能看见她背影的距离。 怕什么来什么,还没等到上十八梯的第一段石阶,两个黑影就靠近了杨惊鸿,一左一右将她围在中间,形成夹击之势。 红颜祸水,漂亮的女人更容易引人犯罪,凡是漂亮女人所在的地方,总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金瓶梅》果不欺我也。 “放开那女人!”吴朝阳大喝一声,拔腿飞奔。 黑夜的微光中,也就十几二十米的距离,吴朝阳全力冲刺,眨眼就到。 两个男人迅速改变位置,一人更加靠近杨惊鸿挟制住她,一人站在杨惊鸿背后,双拳紧握。 相距几米,男人一步跨出。 吴朝阳看见了他出拳,但就是躲不开,硬生生将自己的脸怼在了男人的拳头上。 “啊!” 吴朝阳一声惨叫,双脚离地倒飞出去。 重重落在地上,又是一声闷哼。 练家子! 吴朝阳翻身爬起,脑袋嗡嗡作响,看见男人的身体微微晃动。 用力甩了甩头,才发现男人根本没动。 近距离之下,吴朝阳看见男人眼中浮现出一抹一闪而逝的惊讶,然后转过身去对着杨惊鸿说了句什么。 吴朝阳双拳握得咔咔作响,但并没有立即发起反攻。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江州川剧界第一名角,川剧变脸20秒18次,冠绝全国,你们要是敢对她下手,我敢保证,整个江州的警察会立即放下所有案子对付你们,你们考虑过后果吗!” 男人回过头看着吴朝阳,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白痴一样。 杨惊鸿没有回头,抬脚跨上了十八梯的台阶,另外一个男人也跟着走了上去。 吴朝阳心急如焚,正当他准备再次发起冲锋的时候,男人抬手阻止了他。 “小兄弟你误会了,我们是杨小姐的保镖。” “嗯?” 男人点了点头,也转身跟了上去。 吴朝阳站在风中一阵凌乱,过了半晌,揉了揉脸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孟浪了,吴朝阳的脸不仅疼,还发热。 杨惊鸿这样的女人,怎么会需要他一个棒棒泥腿子保护。 这一拳也让他清醒认识到普通人与练家子的区别,仅仅是一拳就差点把他打晕过去。 这让他更加迫不及待想学拳,但到现在为止,拳馆都没有联系他。 一路往上走,吴朝阳满脑子都是神武拳馆,要是今晚不打电话过来怎么办,必须得再想想办法才行。 站在二十一中校门外的马路边,蒋小咪老远就向他挥手。 “朝阳哥!” 吴朝阳挥手回应了一下,转身就往十八梯方向走。 蒋小咪一路小跑追上吴朝阳,“朝阳哥,你别走这么快啊。” 吴朝阳回头看了眼下晚自习的学生,说道:“你同学看见对你影响不好。” 蒋小咪无所谓地晃了晃头,“关他们什么事。” 吴朝阳问道:“陈婷婷今天找你麻烦没有?” “没有。”蒋小咪兴奋地说道:“她应该是昨晚被吓到了,今天还主动来找我道歉。求我别向老师告状。” “那你告状没有?” 蒋小咪摇了摇头,“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坏事她坏,我可不想跟她一样变成坏人。” 吴朝阳不置可否,“以后她要是再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修理她。” “嗯,朝阳哥最厉害了。”蒋小咪蹦蹦跳跳的踩着小碎步,仿佛昨天的事情压根儿就没发生过一样。 吴朝阳笑了笑,“我只是个下苦力的棒棒,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厉害的。” “朝阳哥,你千万别贬低自己,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跟其他棒棒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字写得好,你给我爸写的春联,春节的时候卖得特别好。” “还有呢?” “你讲的道理很有道理,比我们老师还讲得好。” 吴朝阳笑道:“不过是人生经历过的一些感受,能算什么道理。” 蒋小咪瞪大眼睛说道:“当然算啊,有的人一辈子经历再多也看不清世界的真相,有的人只要经历过一次就能敏锐地发现世界的规律,我觉得你属于后者。” 吴朝阳认真地想了想,“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是有点厉害。” “朝阳哥?” “嗯?” “你今天又打架了?” “呃.....没有,不小心撞树上了。” 第61章 更可信 洗漱完正准备上床睡觉,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呜呜响起。 吴朝阳忙不迭抓手机,差点将手机掉落地上。 有惊无险拿稳手机一看,多少有些失望。 “韬哥,有事儿吗?” “兄弟,在哪儿?”李韬奋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还有点微醺。 “正准备睡觉。” “出来陪哥喝酒。” “韬哥,时间不早了。” “连你也嫌弃我?” 吴朝阳听李韬奋的语气不对,“韬哥,你怎么了?” “啊啊啊啊.......何经理跟别人好上了,我不想活了。” 吴朝阳心头一紧。“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春风路王婆婆串串。” 吴朝阳赶紧披上外套,一口气跑到上半城春风路,在一处无名老旧小区外面找到了李韬奋。 李韬奋正拿着一瓶啤酒往嘴里灌,桌子上密密麻麻摆满了空瓶子,桌子下还放着两箱没打开的啤酒。 “韬哥!”吴朝阳走过去一把夺过李韬奋手里的啤酒瓶。“别喝了。” 李韬奋醉眼迷离,打了个酒嗝,满脸痛苦的说道:“朝阳,我失恋了。” 吴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经历过失恋痛苦,连回忆都是一种疼痛。 李韬奋从酒箱里拿出一瓶准备打开,被吴朝阳一把摁住。 “韬哥,喝酒解愁愁更愁,你喝多了。” 李韬奋双眼通红,里面全是泪水。“朝阳,你知道吗,我的心好痛,要是不喝酒麻痹,会痛死我的。”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李韬奋呜呜哽咽,拍着心口说道:“这里,这里有把刀插在里面了,拔不出来。” 吴朝阳叹了口气,“韬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过不去!”李韬奋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我们是青梅竹马,你懂什么是青梅竹马吗?我俩一个村,隔壁邻居,从光屁股开始就一起玩儿,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她进城打工,我参军当了兵。我熬啊熬啊,足足熬了五年。” “我放弃了转士官的机会,顶住父母的劝说,奋不顾身追到江州,她却跟别人好上了。你明白这种痛吗?” 吴朝阳嘴唇微颤了一下,“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怎么可能明白!” 吴朝阳一把拿过酒瓶,直接用牙齿咬开,仰起头咕隆咕隆就往嘴里灌。 李韬奋稍稍愣了一下,重新开了一瓶,刚送到嘴边又被吴朝阳夺走。 吴朝阳一瓶喝完继续第二瓶,冰凉的啤酒一路送进胃里,全身冰凉。 “啪”的一声,吴朝阳将空瓶子放在桌子上,“再来。” 李韬奋茫然的开酒递过去,吴朝阳拿过就往嘴里灌。 “再开。”吴朝阳一口气连干三瓶。 李韬奋一脸迷茫地看着吴朝阳,“大哥,是我失恋了,还是你失恋了?” 吴朝阳没有回答,直接将一箱啤酒拉到自己脚下,也不用开瓶器,一口一个咯嘣,将一整箱酒全部打开。 又是不带喘气的连干两瓶,李韬奋一把将啤酒箱拉过去。 “兄弟,你别吓我。” 吴朝阳不搭话,伸手再次拉过啤酒箱,拿起一瓶仰头就干。 一瓶干完准备再拿,被李韬奋一把抓住了手腕。 “兄弟,我喝多了,现在有点迷糊,到底是你失恋,还是我失恋,我有点分不清楚。” “我们都失恋了。” “你也失恋了?” 酒精上头,情绪也随之上涌,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我也有个青梅竹马,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背靠背坐在青松坡看书,光着脚在双石滩捡贝壳。初中毕业她去了县城上高中,来到江州上大学,我放弃中考留在老家照顾卧床不起的爷爷。” “她说她喜欢我,是那种无论相隔多远都不会变淡,无论将来有多大变迁都不会偏移分毫的喜欢。” 吴朝阳低下头,那晚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年前她告诉,她有男朋友了,是她的师兄,城里人,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老师,家庭条件很好,还给她安排了实习单位。” 李韬奋一把搂住吴朝阳的肩膀,眼泪夺眶而出。“兄弟啊,我们是亲兄弟啊。” 男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简单,不用志同道合,也不用趣味相投,只要大家都很惨,也同样能成为人生知己。 酒逢知己千杯少,喝起酒来不得了。 两个伤心的男人报团取暖,你一瓶,我一瓶,我安慰你,你安慰我。 一瓶喝完再来一瓶,一箱喝完再来一箱。 “兄弟,想开些,女人如衣服,她嫌我穷,我还嫌她不合身呢。” “韬哥,你说得对。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在本村找,江州美女多如枣,少她一个不算少。” 李韬奋竖起大拇指,“好诗,好一句少她一个不算少,兄弟,你是个大诗人啊。” “哪里哪里,打油诗而已。” “来,再来一首。” “你侬我侬恨不逢,相逢两厌毛毛虫,你扎我扎全身疼,不如从此路不同。” “艹!你他妈说你是初中生,我他妈说你远超大学生,管他妈妈什么生,都不如这艹几把蛋狗屁人生。” “韬哥,你才是真正的诗人啊。” “是吗,我什么时候作诗了?” “就刚才。” “刚才?” “你不记得了?” “靠,我要把他写下来寄给小学语文老师,看他还敢不敢说老子的作文像鸡公屙屎。” “为什么像鸡公屙屎?” “你没见过鸡公屙屎?” “见过。” “哔!的一声,稀粑粑满屁股都是。” “朝阳兄弟,赶紧给我背一遍,我要记下来。” “我也忘了。” “靠,老子人生第一次作诗啊。” “来,再干一瓶。” “干了!” “兄弟啊,我怎么觉得这酒越喝越苦啊。” “是不是过期了?” “不是啊,是我过不去啊。” “韬哥,你刚才不是说女人如衣服吗。” “说是说,哥做不到啊!” 两个醉眼迷离的男人相互搀扶,摇摇晃晃走出串串店,走进步行街,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相互依偎取暖。 “朝阳啊,你有没有一种感觉,虽然天天在解放碑商圈上班,但总觉得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把我隔离在外。” “有,第一天我就有这种感觉。” “你说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我们明明身在其中啊。” “也许是因为我们在这里没有家吧。” “哎,我想家了。” 吴朝阳望着高耸入漆黑天空的大厦,喃喃道:“我连能够想的家都没有了。” “朝阳,你说有一天,我们也能在江州找到属于自己的家吗?” “找不到。” “为什么?” “因为一个本来就没有的东西,怎么可能找得到。” “这么惨?那岂不是玩完儿了。” “也不是,我们可以靠自己的双手,亲自搭建一个家。” “好像有些道理。如果我能搭建起一个家,那她就会回来,对吗?” “嗯,建好了巢,才会有雌鸟进来跟你生娃。” “真的?” “嗯,动物世界里都是这么演的。” “那也能信?” “动物应该比人更可信。” 第62章 介绍一个 两人相拥在一起睡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吴朝阳睁开眼睛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一群大爷大妈围在周围,像看猴儿一样直愣愣地看着两人。 那一双双眼睛,神色各异,有痛惜、有同情、有愤恨,还有厌恶。 “有伤风化。”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率先发难。 紧接着,一群老头儿老太太开启了群讽模式。 “不负责任。” “不堪入目。”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怎么对得起你们妈老汉儿。” “老子真想拿把剪刀给他剪了。” 吴朝阳不自觉双腿加紧,用胳膊肘捅了捅李韬奋。“韬哥,醒醒。” 李韬奋不但没醒,反而把吴朝阳抱得更紧,双手不老实地往吴朝阳胸口摸,嘴里还念念有词。 “好大,好软。” 老头儿老太太们立刻炸了锅。 “光天化日,不知羞耻。” “简直是畜生。” “畜生不如。” 吴朝阳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李韬奋脸上。 李韬奋嗖的一声窜起来,“哪个狗日的打我。” 吴朝阳起身就走,埋着头挤出人群,飞也似跑向十八梯。 李韬奋茫然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 回到家才发现手机上有个陌生来电,立即回拨过去,手机里嘟嘟响,胸口里怦怦跳。 电话接通,吴朝阳脱口而出,“大师兄?” “嗯?”电话那头嗯了一声。 “你是神武拳馆的大师兄?” “先生您好,我是康泰保险工作人员,我们最近新开发了一款保险产品,耽搁你几分钟给您介绍一下好吗?” “不用了。”吴朝阳挂断电话,泄气的坐在凳子上。 ‘叮铃铃....’手机再次响起,吴朝阳不耐烦的接通电话,“都跟你说不用了,别再来烦我。” “你反悔了?” 吴朝阳一听声音,浑身一个机灵,“你,你是神武拳馆的大师兄。” “是我,你要是嫌一百块太少,我们可以再谈谈。”手机里大师兄的语气比昨天好了很多。 吴朝阳强力控制住激动的情绪,“还能涨多少?” “你小子别想着漫天要价,我们本来是自己做清洁,就是看你便宜才考虑请个清洁工。” “大师兄,你开个价,你看觉得多少合适?”吴朝阳激动得拿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别瞎喊,谁是你大师兄。最多只能涨一百,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 “可以。”吴朝阳再也忍不住了,抢先答应道。 手机里沉默了一会儿,响起大师兄颇为郁闷的声音,“下午五点过来报道。” “耶!”吴朝阳拿起手机高声喊了出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门外传来陈长庚的声音。 吴朝阳赶紧收起得意忘形,笑了笑说道:“陈爷爷,门口泼粪的事情解决了,我可以继续租下去了吧。” 陈长庚面色冰冷,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那晚的气。“还有十天交房租,记住是两个月的房租,五百二十块,还有水电费,你这个月用水量很大。” 吴朝阳满身的热情被浇灭,果真现实是最冰冷的。 陈长庚说完背着手离开,吴朝阳赶紧把钱拿出了数了一遍,只有三百八十块零五毛,蒋文正那里的一百五扣除烟钱和平日的生活用品,不到给就不错了。 生活还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哪怕有十件开心事,也总会有那么一件令人糟心。 吴朝阳整理好心情出门,路过神仙茶馆的时候,看见陈长庚正在里面跟几个老头儿吹牛逼,那叫一个神采飞扬,跟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判若两人。 来到江州百货领传单,看见曹牧野脸色黑得吓人。 吴朝阳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没有问,也不敢问。 “朝阳。” 吴朝阳拿着传单正准备离开,曹牧野喊住了他。 “野哥,什么事儿?” 曹牧野转身走向消防通道,吴朝阳抱着传单跟了上去。 吴朝阳将传单放在膝盖上,掏出一根烟递给曹牧野。 曹牧野深吸一口烟,面前烟雾缭绕。“老张今天一早来找我借钱。” “哦。” “我没借。” 曹牧野一口气吸掉半支烟,突然愤怒道:“老子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开口就是三万,老子吃了他一盒方便面,就要用一辈子来偿还吗?” 不经他人苦,莫劝人行善。吴朝阳不知道该说什么。 曹牧野抓了把头发,“张文硕那小子我见过,上大学的时候我还去学校看过他,那时不是这个样子啊,这才出社会一年,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 “野哥,社会跟学校不一样,太多现实问题了。” 曹牧野抬头盯着吴朝阳,“那也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啊,更何况那是他爸啊,生他养他供他上学的亲爹啊。” 吴朝阳叹了口气,“花有百样红,人无千般同。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有的人做起坏事来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他们的良心就一点不痛吗?” “为什么?”曹牧野问道。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如果有机会再回去,我一定要亲口问问陈麻子。” 曹牧野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别嫌我烦,我是心里堵得慌,想找个人吐吐苦水。” 吴朝阳笑了笑,“野哥愿意讲给我听,说明真当我是兄弟,我高兴还来不及。” 曹牧野扔掉烟头站起身,“好了,班还得上,日子还得过,我们这种人没资格停下来伤春悲秋。” 吴朝阳最佩服曹牧野这一点,他总能从低落的情绪中迅速调整过来,冷静地面对现实,重拾信心,昂扬向前。 路过美美百货,李韬奋老远就向他招手。 吴朝阳走过去,见李韬奋红光满面,脸都笑烂了,哪里有半点失恋的样子,这家伙调整心态的能力比曹牧野还强啊。 “朝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满血复活了。” “什么复活了?”吴朝阳纳闷儿地问道。 “我没失恋,昨晚何经理只是去陪领导谈业务,不是跟别人好上了。” 吴朝阳咧了咧嘴,“恭喜啊。” 李韬奋笑得花枝乱颤,回头看了眼里面,压低声音说道:“动物世界演得没错。” “什么动物世界?” “倩倩说了,我要是能努力上进,在城里安个家,她就跟我在一起。” 吴朝阳哦了一声,“那你得努力啊,我听说江州的房子可不便宜。” “是啊。”李韬奋脸色凝重地说道:“倩倩就是见我一天不求上进才骗我说是去跟别人约会,实际上是激励我,给我危机感。但我现在浑身是劲儿却不知道往哪里使啊,想来想去,我除了当保安,其它啥也不会啊。” 吴朝阳看着李韬奋,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着要不要也拉他入伙,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坑侯尚蜀没有心理压力,拉李韬奋下水,还不是过不去良心这一关。 李韬奋见吴朝阳看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安慰道:“朝阳,别难过了,不就是失恋嘛,多大个事儿,美美百货里面的漂亮女孩儿多的是,改天我让我家倩倩给你介绍一个。” 吴朝阳瘪了瘪嘴,暗自腹诽,也不知道昨天是谁说过不去。 第63章 怎能不高兴 发完传单,吴朝阳回出租屋放好竹棒换了身衣服才出门。 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神武拳馆,偌大的拳馆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年轻学员在打沙袋,大师兄站在一旁教学指点。 “双脚再分开一点间距与肩同宽,前脚再斜一点,后脚呈45度。” “对,很好,膝盖微屈,重心保持在两脚之间,略微偏后一点点。” 大师兄一边缓慢示范,一边不厌其烦地讲解。 “前手直拳速度要快,直线出击,拳心向下,击中沙袋后迅速收回,出拳时肩部自然旋转,增加力量和速度。 学员跟着大师兄的节奏缓缓出拳,但动作远没有大师兄那么丝滑顺畅。 “对对对,就是这样,非常好。”大师兄昧着良心夸奖。 “肘部要尽量伸展,确保拳击距离最大化”。 “击中沙袋时手腕保持平直,避免受伤。” “出拳时呼气,收拳时吸气,保持身体放松。” 说着,大师兄发力一拳打出,沙袋砰的一声响。 “你发力试一试。” 吴朝阳被大师兄这一拳的力量所震惊,看上去很随意一拳,但估计比自己全力一拳力量还要大。 那学员一边默念着大师兄教的口诀,哈的一声快速出拳,拳头打在沙袋上,哎哟一声叫唤出来。 忍了很久的大师兄终于忍不住,怒吼道:“跟你说了多少次,手腕保持平直,知道什么是平直吗?还有你出拳就出拳,双脚乱晃什么,重心呢,你的重心去哪里了?” 那学员被骂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说道:“怎么就不直了,你不就是这么教的吗,让我放松。” “你放屁,我是这么教的吗!我让你身体放松,没让你拳头放松!” “你凶什么凶,不对再来一遍就是了。” 大师兄叉着腰,“还来?教了你半个月,整整半个月,猪都学会了,你连站姿都还不标准,连一记像样的直拳都打不出来。” “你说谁是猪?”年轻学员瞪大眼睛。 “我说你是猪!”大师兄虎眼一瞪,吓得年轻学员本能后退两步。 年轻学员脱下拳套狠狠砸在地上,“老子不学了。” 大师兄大手一挥,“爱学不学。” “你,你.........”。年轻学员气极,要不是没底气,估计会跟大师兄干起来。 “退钱,赶紧给老子退钱,江州又不止你一家拳馆。” 大师兄也是个痛快人,转身就走向柜台,拿出一沓钱一张一张数给年轻学员。 “连四肢都不协调还学搏击,回家吃奶去吧你”。 年轻学员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拿过钱背起背包转身就走。 吴朝阳终于明白这家拳馆为什么生意这么差了,就大师兄这个脾气,没有关门大吉已经算是奇迹。 “大师兄。”吴朝阳上前递出一根烟。 ‘大师兄’瘪了吴朝阳一眼,愤愤然接过烟。 吴朝阳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大师兄,消消气。” “谁是你大师兄,别瞎喊。”大师兄没好气的说道。 吴朝阳讪讪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陈梦侠,大侠的侠,你叫我陈哥就行。” “你姓陈?” “怎么了,姓陈有罪吗?” “不是不是。”吴朝阳连连说道:“我是觉得叫陈哥太普通了,要不我叫你侠哥吧,听起来更亲切。” 陈梦侠吸了口烟,“无所谓,你爱怎么喊怎么喊。” 吴朝阳主动说道:“我叫吴朝阳,侠哥,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陈梦侠随手指了指地板和擂台,“我们拳馆白天人少,晚上人比较多,你每天下午五点来,把地板和擂台全部拖一遍。” 吴朝阳扫了一眼拳馆,虽然有两百平米左右,但工作量并不算大。“就这么简单?” 陈梦侠深吸一口烟,淡淡道:“拳馆晚上十点半闭馆,闭馆之后你要把地板和擂台再清理一遍,用消毒剂擦拭沙袋、拳套、护具,保养检查所有训练器材,还有洗手间、淋浴间、 更衣室,全部都要清洗干净。” 吴朝阳看着四周的训练器材,内心止不住激动。 见吴朝阳不说话,陈梦侠以为吴朝阳有意见,说道:“两百块钱是有点低,但我们馆主是个铁公鸡,以前都是学员自己做,你要是觉得太欺负人,可以选择不做。” “我愿意。”吴朝阳克制住兴奋说道。 陈梦侠看着吴朝阳一脸的兴奋,心想,这小子脑袋不会真有病吧。 陈梦侠抬手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五点了,六点钟学员就会陆陆续续来,你只有一个小时,开始吧。” “侠哥。” “还有什么事?” “我们不签合同吗?” “签合同?”陈梦侠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吴朝阳,“就两百块钱还签合同?” 吴朝阳笑着说道:“多少钱都应该签合同,我租房子和给小卖铺老板打工都签了合同。” 陈梦侠挠了挠头,“我们这里没请过清洁工,没有现成的合同,这样吧,晚上馆主会来,我跟他说一声。” “谢谢侠哥。” 吴朝阳兴致勃勃跑进卫生间,里面水声响起,不一会儿,左手提着水桶,又是拿着拖把出来,甩开膀子就开干。 陈梦侠看了眼干得起劲的吴朝阳,摇了摇头,走出拳馆蹲在门口抽烟,拳馆虽然面积大,通风也好,但馆主的鼻子尖,要是晚上过来闻到烟味,少不了一顿臭骂。 吴朝阳踏着愉快的脚步卖力的干,一边拖地一边回想着刚才陈梦侠教学员的动作要领,两脚与肩同宽,重心在两脚中间偏后,出拳要快,收拳也要快,肩膀要转,拳心要向下。 陈梦侠抽完烟进去,看见吴朝阳拖地的姿势,觉得有些熟悉,但具体又说不太上来。 吴朝阳完全沉浸在拖地乐趣中,丝毫没注意到陈梦侠正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带着愉悦的心情工作,时间就会过得飞快,不到一个小时,吴朝阳就将老旧的地板拖得铮光发亮,还不带一点累。 陈梦侠就一直像看傻逼一样看着吴朝阳,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拖个地能把自己拖笑的,还一笑就笑了大半个小时。 他哪里知道吴朝阳在笑什么,偷师挣钱两不误,世上竟有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 怎能不高兴! 第64章 别搞得太累 “哇,朝阳哥,你还会打拳?” 吴朝阳边走边摆着架势挥拳。 “这叫前手直拳,今天刚学的。” “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吴朝阳一拳打出,快速收回,从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逐步变得自然,甚至能隐隐听见拳头打出和收回的风声。 从六点钟离开神武拳馆开始,他就一直在摸索这一招前手直拳,几百拳打下来,他发现陈梦侠那一拳之所以力量大,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力气很大,更多还在于发力。 正确的出拳方式能将身体的力量最大限度发挥出来。 王八拳一顿乱打,看似气势汹汹,实际上连本身一半的力量都没发挥出来。 吴朝阳收起拳头,长长呼出口气,感觉浑身舒畅。 “万里长征还是第一步,目前我还只会这一招。” “没关系。”蒋小咪握紧小拳头鼓励道:“王校长说了,万事开头难,最难的不是事情本身难,而是保持扎扎实实一步步一点点积累的态度。只要保持恒心,哪怕每天只进步一小步,等哪一天蓦然回首,就会惊讶的发现,咦,原来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你们校长肯定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那当然。”蒋小咪扬起傲娇的小脑袋,“我们校长可厉害了,全校师生都很尊敬他。” “哎。”蒋小咪突然一声长叹,“可惜他这个月退休了。” 吴朝阳再次摆开架势,一拳打出,拳风更盛。 “我爷爷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想做一件事情就去做,不要想太多,一点点超越自己,突破自己,等回过头来看就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人。” 蒋小咪瞪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超越自己,就超越了别人?” “对,就是这个意思。别人的成就是别人的,离自己太远,唯有自己离自己最近,先超越最近的自己,一步步,一点点,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超越了很多人。” “哇,你爷爷比我们校长讲得还深刻。” 吴朝阳转头对蒋小咪笑了笑,又是一拳打出,“你们校长才厉害,要不怎么是校长呢。” 蒋小咪也跟着吴朝阳打出一拳,“哈,我也很厉害。” 吴朝阳一边打拳一边说道:“你还是专心读书,练拳是不得已的下九流,考个好大学才是你的人生目标。” 蒋小咪瘪了瘪嘴,“你这话说得有点妈味儿了。” “是吗?刘阿姨也经常跟你这么说?” 蒋小咪点了点头,“她不想让我跟她一样一辈子呆在十八梯。” 吴朝阳嗯了一声,“刘阿姨是对的,你确实不能一辈子呆在十八梯,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对了,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想好报什么大学没有?” 蒋小咪双拳紧握,兴奋的说道:“我想当个维护正义的大律师。” “很好啊,很有志气。”吴朝阳鼓励道。 “哎。”蒋小咪说着又叹了口气,“但我妈想让我当医生或者老师。而且我胆子小,有点害怕一个人去外地,所以我很可能会报江州医科大学或者西南大学的师范专业。” “朝阳哥,你觉得我学医好还是学师范好?” 吴朝阳停下打拳,“你的成绩怎么样?” “全江州几百名吧,老师说除了天京大学和青华大学,C9里面应该问题都不大。” 吴朝阳惊讶的看着蒋小咪,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到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孩儿,成绩竟然这么好。 “怎么了,朝阳哥?” “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成绩留在江州上大学太可惜了。” 蒋小咪咬着嘴唇低下头,“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去外地,但是我点害怕,而且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小咪。”吴朝阳很认真的说道:“我不是说刘阿姨的安排不对,她多半是因为你的性格,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但我觉得人总是要成长,而成长的唯一办法就是不断突破自己。就拿我来说,爷爷在的时候我也有依赖。但爷爷不在了,逼得我不得不独自去面对一切,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顶得上过去好几年。” 蒋小咪歪着头看着吴朝阳,眼睛里冒着星光。 吴朝阳见蒋小咪不说话,转头看着她,抬起手臂握紧拳头。“加油,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一定不行呢,说不定你爸妈会同意呢。” “嗯。”蒋小咪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不怕陈婷婷,也不怕我爸妈。” 走到小卖部,吴朝阳意外的看见了熊彪,这家伙正和蒋文正抽着烟,聊得火热。 “吴朝阳。”熊彪见到吴朝阳,立刻兴奋大喊。 蒋小咪看见蒋文正吞云吐雾,埋怨道:“爸,你又在抽烟。” “嘘。”蒋文正笑呵呵的说道:“学习一天幸苦了吧,你妈给你顿了鸽子汤,赶紧上去喝。” 蒋小咪嗯了一声,看了眼熊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看了眼吴朝阳,才上了楼。 吴朝阳走到熊彪身边,问道:“你找我?” “当然是找你,不找你我来干嘛。” 熊彪责怪的说道:“吴朝阳,你不耿直啊,打架这种好事情也不叫上我。” 吴朝阳笑了笑,“突发事件,哪里来得及通知你。” 熊彪一脸的郁闷,“太可惜了,上百人的大混战,多么难得的大场面啊,我怎么就没赶上呢!” 吴朝阳安慰道:“打架又不是什么好事。” “下次一定记得叫我。”熊彪说道:“你要是不叫我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 吴朝阳只能假装点头答应,他可不敢真把熊彪拉进来,要是让赵雨亭知道他打熊彪的主意,也不用想着怎么对付黄土火了,自己干脆卷铺盖走人算了。 熊彪踮起脚尖搂着吴朝阳的肩膀,“走,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朝着十八梯上方走,熊彪抱歉的说道:“那天晚上我大伯突然中风,躺在床上眼睛都瞪直了,吓得我赶紧送他去医院。实在是对不住啊。” 吴朝阳笑了笑,“人命关天,你要是因为我的事情耽搁了你大伯的性命,那我就罪孽深重了。” 熊彪叹了口气,“原本第二天就想找你道歉,但我没把事情办好,有点不好意思见你,怕你觉得我没有江湖义气。” 吴朝阳说道:“你已经很讲义气了,那天晚上我跟你舅聊得还比较愉快。” 熊彪又叹了口气,“你就别安慰我了,当天晚上我就问了老舅,他没答应让你做大件搬运的活儿。哎,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啊。” 吴朝阳说道:“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各自的规矩,哪怕你舅是制定规矩的人之一,也不好轻易突破。” “你这人啊。”熊彪皱着眉头说道:“也太好说话了,出来混这么好说话是会吃亏的。” 吴朝阳开玩笑道:“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打你老舅一顿。” 熊彪正色道:“千万别这么干,别看我老舅脑筋死,但是拳头很硬,他今天的地位都是当年靠拳头打下来的,还有经常跟他在一起的立龙叔,别看他一天傻乎乎的样子,但凶残得很,我亲眼看见过他一拳打烂三块砖头。” 吴朝阳点了点头,“你就没学两招?” 熊彪猛地摇头,“太他妈慢了,三年才一小成,十年才大成,老子不如用刀。” 说着,熊彪掀起外衣,腰间露出一把西瓜刀。 吴朝阳赶紧把他衣服拉下来,劝道:“别轻易动这家伙,真弄死弄伤人很麻烦。” 熊彪得意的说道:“没那么容易弄死人,有两次我在巷子里遇上几个黄毛混混,老子一亮刀,还没开砍,就吓得那几个傻逼落荒而逃。你看,这家伙比立龙叔的拳头管用多了,傻逼才花那么多时间去练拳,你说是不是。” 吴朝阳眼皮跳了跳,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 路过凤凰街,熊彪拉着吴朝阳就往网吧走。“我老舅最近良心发现,一口气给我涨了三十块零花钱,走,我请你上网。” 吴朝阳摇了摇头,心想傻逼还得去练拳,准确的说是去偷师。 “我又找了份工作,得赶去上班。” 熊彪一脸的失望,语重心长的说道,“吴朝阳啊,不是我说你,挣钱是为了享受,不是为了吃苦,你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好不好。” 第65章 清洁工 相对于下午只有一个学员,晚上的学员正如陈梦侠所说,确实要多得多,多了十倍。 连吴朝阳都有些替拳馆担忧,这么大的面积,扣除房租、水电、器械更新保养和教练工资,现在还得加上他两百块的清洁费,能够坚持多久。 刚来到门口,就听见一声猛虎般的咆哮声。 “猪!你妈生你的时候把你脑子留胎盘里了?” “你!又把脑子忘家里了!” “你!我是这么教你的?” “猪,一群猪,全是猪!” “猪都教会了,你们连猪都不如!” “四肢都不协调还练拳,回家吃奶去吧!” 骂人的不是陈梦侠,而是一个寸头白发老头儿。 老头儿背向前弯的严重,身材精瘦,比站在他一旁的陈梦侠矮了大半个头。 一群肌肉壮汉被骂得面红耳赤,没有一个人敢顶嘴。就连陈梦侠都乖巧得像只小猫咪,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吴朝阳总算明白陈梦侠的火气为什么那么大,原来传承的根源在这里,连骂人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滚!”白头发老头一声怒吼,六七个学员垂头丧气走进更衣室,背着背包离开了拳馆。 吴朝阳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三十几分,该进去做清洁了。 拳馆里还剩下五个人,除了寸头白发老头儿,还有陈梦侠,昨天看见的小梁,另外还有两个穿着背心没换衣服的肌肉男,吴朝阳也认识,宣传小广告上就是这两人,一人寸头五官棱角分明,一人光头大眼,两只眼睛像对铜铃,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 “馆主您好,我叫吴朝阳,新来的清洁工。”吴朝阳堆起笑脸走向白头发老头儿,顺手掏出烟就递了过去。 老头儿猛的回头,满脸怒气,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应该是还没从刚才的怒火中恢复过来。 吴朝阳拿着烟在空中停了半天,见老头儿不接,以为是他不抽烟,转身又将烟递向了陈梦侠。 “侠哥,抽一根。” 陈梦侠脸都绿了,不住朝吴朝阳眨眼。 吴朝阳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扫过另外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训练得太累,三人的额头都有汗。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一声暴喝响起。 “陈梦侠!” “在!” “十组负重蛙跳!十组平板支撑!组间不许停顿!不许休息!” “是!” 陈梦侠狠狠剜了吴朝阳一眼,迅速跑向器材区,拿起两个哑铃就开始绕着拳馆跳。 老头儿转向三人,厉声道:“空击训练,前手直拳10组!每组100拳!” “呵!呵!” “大声点喊出来!” “呵!呵!呵!” 老头儿背着手绕着三人缓步行走,黑着脸边走边训斥: “什么是搏击?” “搏击就是搏命争斗击败对手!” “要击败对手,首先要击败自己!” “击败自己的懒惰!” “击败自己的无知!” “击败日复一日的枯燥烦闷!” “击败身体的痛苦!” “击败精神的折磨!” “击败一切阻挡你们前进的障碍!” 老头儿年龄不小,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整个拳馆都充斥着他粗狂沙哑的声音。 吴朝阳瞪大眼睛看着三人出拳,力争把每一个细节都看在眼里。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老头儿突然转身质问。 吴朝阳立即回过神来,撒腿就跑向卫生间,他原本以为大师兄就已经很暴躁了,但在这老头儿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把卫生间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拿着拖把出来的时候,三人已经在训练空击后手直拳。 暴躁老头儿的训斥声依然没有停止,像一挺无限子弹的机关枪,哒哒哒毫无间断地输出。 “不要以为你们练习了三年就不用基础训练,基础才是擂台上决胜的关键,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菜鸡!” “菜鸡中的菜鸡!” “就你们这种菜鸡,上了擂台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 “还想打全国锦标赛?就你们这种垃圾,江州资格赛都进不去!” 吴朝阳一边拖地,一边拿余光偷瞄后手直拳的打法,但三人打得太快,又没讲解动作要领,只能看明白个大概。 老头儿抬腿就是一脚揣在小梁屁股上,“垃圾,老子说了多少遍了,腰不要拧这么深,你是担心对手看不出你出拳的路线吗?” 说着又是一巴掌拍在光头后脑勺上,“菜鸡,手肘靠得这么前,你他妈是想给对手挠痒痒吗?” “还有你!”老头儿一脚踹在寸头男小腿上,“动作标准有个屁用,老子说了多少次,出拳要有灵魂,灵魂!你他妈把魂扔家里了吗?” 吴朝阳从边缘开始拖地,与蛙跳而来的陈梦侠不期而遇。 陈梦侠气喘吁吁,头发丝都在掉汗,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吴朝阳。 吴朝阳咧嘴对他微微一笑,热情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侠哥。” “浑...!” 陈梦侠累得口齿不清,吴朝阳猜想他应该说的是‘滚。’ 那边已经打完后手直拳,进入组合拳空击练习环节,还配合上了步伐,吴朝阳更加看不懂,只能是记住多少是多少,先记下个印象。 吴朝阳从边缘逐渐往拳馆中央,又逐渐靠近三人练拳的右侧,虽然离得更近看得更清楚,但生怕暴躁老头儿发现猫腻,只能拿余光时不时瞟一下。 另一边,陈梦侠已经跳完了负重蛙跳,正做着平板支撑,没几分钟,全身肌肉就开始颤抖,汗水也一颗颗往下掉,上下牙齿咯咯打架。 吴朝阳经过他身边,蹲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一张晚上在面馆吃面擦剩下的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 陈梦侠额头上青筋蠕动,一双虎眼死死瞪着吴朝阳。 吴朝阳看着陈梦侠那张痛苦的脸,心想平板支撑有这么痛苦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陈梦侠!” “诶!”陈梦侠如获大赦立即起身。 “你和屈河对练,要是打不倒他继续十组负重蛙跳。” 陈梦侠眼皮跳动,苦着脸说道:“教练,我刚才体能消耗太大。” 暴躁老头儿眼睛一瞪,“二十组!” “是!” “屈河!” “嗯。” “你要是被他打倒,同样二十组负重蛙跳。” “好。” “光头!” “在!” “五个回合打不倒梁小刀,陪你大师兄一起练。” “是!” “梁小刀!” “在!” “扛不住五个回合,你也陪你大师兄一起练。” “是!” “清洁工。” “在!” 第66章 神武精神 吴朝阳受现场气氛所影响,嗖的一声站直身体,站起来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自己一个清洁工,没有必要跟他们一样。 暴躁老头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听说你要签合同?” 吴朝阳提起拖把小跑过去,堆起笑脸说道:“馆主,签合同对我们双方都有保障。” 暴躁老头儿从柜台里抽出两张打印纸递给吴朝阳,“签了吧。” 吴朝阳拿过合同一条条仔细看,从工作时间到工作内容,再到维护保养器材需要的注意事项,都没什么问题。 唯一一条不太满意的就是一年起签,这条也没问题,但如果不满一年主动离职,退还所有工资的限定,让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馆主,退还工资好像有点....” “有点霸王条款?”老头儿双目微瞪,目光凌厉逼人。 “呃......好像....有点.....不太符合劳动合同法。” “你还懂劳动合同法?” “呃......听别人提起过。” “你是在跟我讲法律?”暴躁老头语气很平淡,但却给吴朝阳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哪懂什么劳动合同法。” 说着,吴朝阳赶紧拿起笔签字。 暴躁老头儿哼了一声,拿过合同瞄了一眼,签上了他的名字。 ————陈天星。 吴朝阳一看名字,表情凝重,上辈子是对姓陈的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遇上这么多姓陈的来找他复仇。 陈天星拿走一张合同放进柜子里,还上了锁,那动作之快,生怕吴朝阳反悔。 吴朝阳有种被坑骗的感觉,但想到自己的目的是偷师学艺,总体来说,应该算是双赢。 “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干活儿。” 吴朝阳哦了一声转身就走,他不想跟这个暴躁老头儿多说一句话,更何况还姓陈。 他原本不信命,但唯独在这一点上产生了怀疑,他现在是严重怀疑自己的八字与姓陈的人相冲,有机会一定要让侯尚蜀再给他算一算,看是不是这样。 地差不多已经拖完,吴朝阳兑好一大桶消毒剂药水,开始用抹布擦拭拳套和沙袋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训练器材。 拳馆左右两边两个擂台已经打得热火朝天。 吴朝阳最大的震撼是力量,那一拳一腿,打在身上砰砰作响,力量之大,远不是那群大件棒棒所能比拟。 他毫不怀疑,即便是那群体格健壮的棒棒,在面对这几人时,绝对会被一拳打蒙。 拳馆左边的擂台,那个叫屈河的寸头男人打法凶悍,招招进攻,势大力沉。 陈梦侠走位灵活,绕着擂台躲避游走,看似险象环生,但没有挨到一记重拳。 相反,还找准机会打中了屈河两记重拳。 “屈河!你是头猪吗?” 暴躁老头的吼声再次响起。“你跟他打什么对攻?你他妈的技术有他好吗?他在引诱你失误,看不出来吗?” “傻叉!你的优势在体能,控制好距离,减少失误,用你的优势耗他!” “陈梦侠,你他妈的阳痿吗!跳了几圈蛙跳就软成这样,你是在给屈河挠痒痒吗!给老子往死里打!” 拳馆右边擂台,光头占据了绝对优势,数次将梁小刀逼到了角落,梁小刀大部分时间双手抱头,偶尔才能打出一拳。 陈天星破口大骂,“梁小刀,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你的胆被狗吃了吗?你要是怕就给老子滚下来回去吃奶!” “光头!你他妈剃了头发就是和尚吗?老子说了多少遍,擂台不是心慈手软的地方,上了擂台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倒对手。你再他妈磨磨唧唧,滚你妈寺庙里念经去!” 吴朝阳一个旁人都听得面颊直抽抽,难怪拳馆经营得这么惨淡,就暴躁老头儿这脾气,能有几个人忍受得了。 不过别说还真有效果,那边屈河调整了步伐,不再猛打猛冲,逐渐控制了节奏,相反陈梦侠开始着急,他的年纪要大很多,本来体能就相对较差,刚才蛙跳和平板支撑消耗了大量体能,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不利。 擂台上的情形开始反转,陈梦侠开始了一连串组合拳,拳打脚踢如雨点般倾斜在屈河身上。屈河一边防守格挡,一边靠步伐游走躲避。但陈梦侠拳法刁钻,腿法也很精湛,连续一记后直拳和一脚高鞭腿打在屈河脸颊上,险些将他打倒。 暴躁老头儿再次开始暴躁,“狗XX的!让你耗他体能不是让你站着挨打,找缝隙反攻啊,你个傻逼!” “陈梦侠,你他妈是不是老了,挥不动拳头了,没用的东西!” 另一边,梁小刀爆发出了血性,一声大喝,中门大开,被同样激发了血性的光头一拳打倒在地。 陈梦侠和屈河的战斗还在继续,屈河扛过了一阵暴风骤雨的打击,陈梦侠开始后继无力,从他的呼吸和步伐上,就能看出他的体能已经接近极限。 暴躁老头儿抬手看了下手表,“都给老子滚下来,轻靶训练十分钟。” 陈梦侠气喘如牛,双手插在腰上,“教练,我着不住了,能休息一会儿吗?” 陈天星双眼一瞪,陈梦侠立即精神一震,“我休息好了。” 吴朝阳一心二用,一边擦拭训练器材,一边偷瞄轻靶训练,相对于之前的激烈,这次相对比较放松,四人两两一组,出拳较轻,能看清楚出拳细节,应该属于剧烈运动之后的恢复性训练。但对于他来说,也只是看到表面,脑海里缺乏实际支撑。 “全部集合!” 随着陈天星一声喊声,四个人立即在陈天星面前站成一排。 陈天星背着手在四人身前来回走动,像是一位检阅士兵的将军。 “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垃圾!” 吴朝阳听得头皮发麻,暴躁老头还真是极尽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啊。 “大声点!” “我们是垃圾!”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打进全国锦标赛!” “为什么要打进全国锦标赛?” “为了拳馆荣誉!” “我呸!”陈天星呸了一声,“放屁!是为了你们自己的荣誉,为了证明你们是个男人!为了证明你们父母当年生你们的时候,没有把你们摁在尿盆里淹死是对的!”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一往无前,拼搏到底!神武精神,永不磨灭!” 陈天星抬手一挥,“滚!” 第67章 不是不可能 拳馆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吴朝阳一人。 望着擂台,吴朝阳心神激荡,畅想着自己要是能站在上面该有多么神气。 但是一想到陈天星那张凶狠的脸,幻想立刻破灭。 他一个棒棒,一个清洁工,还在为生存而挣扎,哪里有钱交学费。 即便有钱,他也舍不得花那么大一笔钱学拳。 当下最紧要的是赶紧多偷学点东西,先把黄土火这一关扛过去再说。 想到黄土火,吴朝阳来了精神。 站在镜子前,低头看着双脚,一边默念45度、膝盖微弯、与肩同宽,一边挪动脚掌,在确定站姿没有问题才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前手直拳,手肘打开,快速出拳,快速收拳。 吴朝阳连续打了上百拳,感觉越来越流畅。 一百拳一组,直至打了十组才停下来。 后手直拳,吴朝阳凭借之前的记忆挥拳,但连续打了几百拳,始终感觉不得劲,总感觉身体还有力量没有打出来。 吴朝阳停下来思索了很久,将所能回忆起的细节一一回忆了一遍,再次挥拳,还是觉得不对,看来得想办法从陈梦侠那里套点武功秘籍才行。 要不,明天多给他散几根烟? 吴朝阳明白做任何事都不能一蹴而就,没有急于练习打沙袋,拿起两个五公斤重的哑铃学着陈梦侠蛙跳,仅仅只跳了一圈就汗流浃背,跳到第二圈就彻底跳不动了。 平板支撑还好,第一次就做了3分钟,第二次做了5分钟,连续做了五组,他也和陈梦侠一样,连头发丝都在滴汗水。 等做完全部清洁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吴朝阳这才关灯关门离开拳馆。 十八梯黑漆漆一片,有些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巷子黑得阴沉,像一头头巨兽张着血盆大口,黑洞洞阴森森,里面时不时传出到打斗声和鬼哭狼嚎偶的惨叫声。 前方一处昏暗路灯下,两个骨瘦如柴的年轻人拿着针管正往胳膊上扎,吴朝阳路过的时候余光扫了一眼,两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针孔。 “兄弟!”其中一人突然对吴朝阳喊了一声。 吴朝阳没有理会,埋着头继续往前走。 “老子喊你,你他妈没听见吗?” 身后传来快速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手搭在了吴朝阳肩膀。 “兄弟,借点钱花花。” 吴朝阳没有作声,抬手抓住手腕,扭身就是一个过肩摔。 啊的一声惨叫声响起,吴朝阳猛地回头,另一人已经从衣服里拿出一把匕首。 “把钱拿出来,否则老子捅....” 吴朝阳一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有时一声惨叫响起。 “啊,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 吴朝阳没在理会两人,加快脚步往下走,走到驻马街的时候,一声嗲里嗲气的喊声突然从黑洞洞的巷子里传来。 “帅哥,耍不?” 本来挺悠扬婉转的声音,但在这种环境下,却透着股阴森森的味道。 吴朝阳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大观巷,有个穿着黑皮衣黑短裤的女人站在巷子口,黑色的衣服裤子与乌漆嘛黑的巷子融为一体,乍一看只看见一张铺满粉的白脸悬在半空中。 那张惨白的脸下方,还点了一抹殷红,随着女人脑袋的晃动,飘飘忽忽........ 吓死个人。 吴朝阳吓出了身冷汗,加速逃离。 一路上,好几个巷子口都有类似的女人。 长裙短裤黑丝袜,白衣红衣花彩衣,油炸丸子披长发,少女少妇老妈子,环肥燕瘦千秋话,巧笑嫣然软糯甜,娇羞狂野浪打浪,大珠小珠落玉盘。 其中有个还挺漂亮。 “帅哥,我很温柔。” “帅哥,开个荤嘛。” “帅哥,莫害羞嘛。” “帅哥,我有绝活儿哟。” “帅哥,我有点冷,过来抱抱我嘛。” ........... 吴朝阳落荒而逃,心想这些女人有毛病吧,深更半夜不睡觉出来扮鬼吓人。 一口气跑到花子巷,还好花子巷没有这样的女鬼,手忙脚乱边摸钥匙边准备开门,刚踏上门口梯坎就撞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啊!”两道尖叫声同时响起。 黑漆漆看不真切,吴朝阳连番受到惊吓,不及细想,上去就是一脚踹在那人身上。 惊慌之下,这一脚用了全力。 一脚不够,又是一脚.... “啊啊,是我啊。” 吴朝阳第三脚及时刹住车,瞪大眼睛看去,“侯哥?怎么是你?” “哎哟,我的腰诶我的脸啊。” 吴朝阳赶紧将侯尚蜀扶起,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开门将他扶进去。 刚一打开灯,吴朝阳又被吓了一大跳。 侯尚蜀额头上头角峥嵘,两个大包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眼睛肿成了一条缝,门牙掉了一颗,下巴的假胡须不知去向,两条真眉毛也少了一条。 身上的道袍七零八碎,像个破布袋挂在身上。 “怎么回事,谁干的?” “我特么.....嘶....好疼。”侯尚蜀缺了门牙说话漏风,听起来含混不清。 “你不是会算卦吗,出门没给自己算一卦?” 侯尚蜀扶着腰缓缓坐下,“你昨天找我之后,我就给自己算了一卦,大凶之兆啊,所以我今天一天都没出门,就晚上的时候出来......” 侯尚蜀突然不说话,肿成包子的脸又红又亮。 吴朝阳等了半天,着急的问道:“出来干什么?” “出来...出来送温暖,就被两个壮汉套上麻袋打了一顿,还威胁让我滚出十八梯。” “大半夜你不睡觉,出来给谁送温暖?” 侯尚蜀苦着脸说道:“你难道不是更应该关心后面一句吗,你管我给谁送温暖。” 吴朝阳眉头微皱,“你不说给谁送温暖,怎么推测打你的人是谁?” 侯尚蜀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总之你别问了,打我的人跟送温暖没关系。” 吴朝阳不再追问这个问题,问道:“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还能是谁?”侯尚蜀哭丧着脸埋怨道:“肯定是黄土火的人啊,你把我坑惨了。” 吴朝阳紧盯着侯尚蜀的眼睛,不太相信侯尚蜀这种聪明人会这么草率的得出这个结论,但由于他的眼睛实在肿得厉害,几乎看不清他的眼神。 “没道理啊,他要打击的是我。你一个算命的,跟棒棒行业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就因为我喊了你一声侯哥就打你?还要连你也撵出十八梯?这不符合逻辑啊。” 侯尚蜀怒怼道:“你是大学生还是博士生,你懂个锤子逻辑。” 吴朝阳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虽然只是个初中生,但我真还看过几本逻辑学方面的书,你的这个猜测太牵强了,这个锅我可不背。你长期坑蒙拐骗,说不定是你骗了某位少妇,人家男人找上门来也不是不可能。” 第68章 活该 “有没有膏药?” 吴朝阳从桌子抽屉里拿出蒋文正给的膏药,问道:“有没有内伤?要不要再来一副烈酒配三七?” “深更半夜哪里去找三七。”侯尚蜀一把抓过吴朝阳手里的膏药,一边往脸上抹,一边发出嘶嘶的疼痛声。 “平时警察很难管到泼屎尿的事,但那天你好不容易见到警察,以你不要脸性格,肯定会趁机添油加醋说出来,说不定还哭哭啼啼装了大半天委屈。” “什么叫添油加醋,我本来就很委屈。” 侯尚蜀翻了个吴朝阳难以看见的白眼,“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是官,江湖势力无论多嚣张,都不敢与官方作对,即便脑子进了屎非要往粪坑里钻,也不会明目张胆。” 侯尚蜀抹着额头上的大包,疼得又是嘶的一声。 “两地棒棒才闹出那么大动静,黄土火暂时不可能对你再出手,甚至还会招呼手下的人尽量低调不要惹事。否则才出了大事又闹出幺蛾子,那就是在打官老爷的脸。” 侯尚蜀一边嘶嘶一边说道:“官老爷可以没有钱,但绝对不能没有脸,这涉及到官威,涉及到还能不能镇得住十八梯的牛鬼神蛇,他黄土火能在十八梯这么多年,混上这个位置,能不懂里面的道道,敢去触这个逆鳞?” 吴朝阳点了点头,回想起那天在派出所,胡子警官确实狠狠敲打了黄土火,也说过他暂时不会有大问题。 侯尚蜀哭丧着脸说道:“但我就不一样了啊,你堂而皇之说我是你大哥,他们这是杀鸡给猴看啊,是在向你释放信号这事儿没完,还说不是你坑的我。” 吴朝阳嗯了一声,“应该叫杀猴给我看。” 侯尚蜀指着自己的脸,委屈地说道:“我都这样了,你还开玩笑,还有没有点公德心啊。” 吴朝阳自认为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侯尚蜀这张脸,就是忍不住想笑。 “你还笑?!” 吴朝阳捂着嘴,猛烈的咳嗽以压制住笑意,“没有没有,我没笑,只是面部肌肉有点抽筋。” “你明明在笑。” “好了好了。”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微微低着头不去看侯尚蜀的脸。“说正事,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跟我一起干黄土火,还是离开十八梯?” “我不能离开十八梯。”侯尚蜀脱口而出,紧接着又解释道:“干我这一行,经常被城管撵着跑,去其它地方,时间一长,根本无处遁形。十八梯地形复杂,卷起毯子随便钻进一条巷子,他们就拿我没办法,而且我在十八梯呆了五六年了,感情深厚,舍不得走。” 吴朝阳好奇地看着侯尚蜀,“之前怕得要死,现在就不怕了?” 侯尚蜀说道:“我早上算了一卦,坎上坎下,两水相叠,是九死一生的卦象。晚上被打之后回去又算了两卦,上震下坎,是雷水解,雷雨过后,万物复苏,寓意重生,表示能够绝处逢生,并且孕育新的希望。另一卦上震下离,震对应东方,象征动力和生机,离对应太阳,象征光明和热情,你叫吴朝阳,朝着东方的太阳,正好应了我的卦象。” “就因为这个?”吴朝阳瞪大眼睛,“你骗人骗迷糊了,连自己也骗?” 侯尚蜀一本正经板起他那张猪头似的脸,吴朝阳差点又忍不住笑出来。 “不许笑!华夏五千年的文化,奥妙无比,玄之又玄,只是现在的科学无法解释而已,不代表就不是真理。” 吴朝阳不置可否,说道:“这可是你主动入坑的,不管是死是活,可不许赖在我身上。” 侯尚蜀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憋屈,“时间不多,我估计最多一个月时间,之前两帮棒棒打架的事情就会淡化下去,黄土火也算给足了官老爷面子。而且十八梯这么多破烂事,警察也不可能一直关注你,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想办法应对。” “你有什么想法?”吴朝阳问道。 侯尚蜀皱了皱眉头,“你先把那天的事,还有在派出所的细节,仔仔细细讲一遍我听。” 吴朝阳将那天的事讲了一遍,从在厚慈街守株待兔等待机会开始,一直到胡子警官的审讯细节,包括胡子警官收了两包软中华,敲打了黄土火和赵雨亭,心软放了他一马,全都讲了一遍,但没有说自己提前去找过赵雨亭。 毕竟江湖险恶,他这段时间是亲身经历过,再说了,侯尚蜀又是个有前科的骗子,现在无法做到完全信任他。 侯尚蜀听了之后思索了半晌,又问道:“你在十八梯的人际关系如何,把认识的人,有交集的人都说一遍。” 这一点吴朝阳没有隐瞒,从房东、蒋文正、板凳面馆的孙平贵、储奇门码头的仓管马红军,到李韬奋、曹牧野,以及神武拳馆的陈梦侠,甚至连张根生都详细说了一遍。 除了熊彪,因为提到他就绕不过赵雨亭。 侯尚蜀听得目瞪口呆,“你来十八梯才多久,竟然认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很铁的兄弟伙,你小子是神光护体,还是天生吸铁石体质。” 吴朝阳笑了笑,一点不谦虚地说道:“也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侯尚蜀揉了揉猪头似的脑袋,“信息量有点大,你让我捋一捋,明天我再来找你。” 为防止侯尚蜀再次被人套麻袋,吴朝阳亲自送他回厚慈街,路过荷叶街大巷子,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娇滴滴地喊道:“道爷,再给我送点温暖呗。” 侯尚蜀嘴角抽了抽,“别瞎说,我不认识你。” “哟,道爷好健忘呀,刚才还拉着人家的手叫小甜甜,这才过了多久,就不认识了,人家好伤心啊。” 侯尚蜀见吴朝阳满脸厌恶的神情,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只是给她算过命,她的命挺苦,所以没收她的钱,就当是送温暖。” 吴朝阳没理他,把他送到轿辅巷口就离开。 回去的路上再次经过荷叶街,刚才那女人又笑嘻嘻的说道:“小弟娃,你是那位道爷的朋友吧,进来坐坐,姐姐也会算命,让姐姐算算你的长短和粗细,好不好?” 吴朝阳脸颊微红,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回出租屋关上门,狠狠地呸了一口。 “活该!” 第69章 大忌 凌晨五点,万籁俱静。 十八梯的石梯上,吴朝阳迎着寒风沿阶一级一级向上蛙跳。 汗水湿透了衣裤,寒风吹过,冷热交加,冰火两重天。 吴朝阳紧咬着牙关,目光始终盯着上方,长长的石梯犹如通往天界的天梯,给人以永远到不了的绝望。 这是一场身体与意志的角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身体每一秒都在呻吟,告诉他扛不住了,但意志反复提醒他还没到极限,告诉他还能继续往上跳一级。 剧烈喘息,胸口如撕裂般疼痛。 汗水迷眼,双眼如火烧般灼热。 双腿颤抖,每一次起跳都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挣扎。 还有七段石梯....... 全身肌肉都在抗议。 六段..... 没一节骨节都在颤抖。 五段...... 意志逐渐被全身的疼痛和疲惫所淹没.......... 四段,眼前有了微微亮光,上半城的灯光映射天空,漆黑的天空辉映出隐约可见氤氲霞光。 霞光指引,濒死的意志再次迸发出生机。 还有三段..... 上半城的灯光越来越亮。 两段......... 已经能看到红星大厦楼顶的彩灯。 最后一段......难以忍受的呕吐感一涌而上。 吴朝阳强压着呕吐感,天旋地转的脑袋里两个声音嗡嗡作响,你已经到极限了,欲速则不达,物极必反,反受其害。另一个声音发出呐喊,不,你挑战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意志,跳上去了,从此将没有任何艰难险阻能够挡住你,跳不上这一级石梯,你就跳不过人生路上一道又一道的坎。 吴朝阳最后看了一眼石梯,闭上眼睛,猛力吸进一口气,寒冷的空气犹如一把冰刀,直插心肺。 还有十步..... 九步、八步、七步、六步........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一步! 睁开眼,灯火辉煌! 吴朝阳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望着与灯火辉映的淡彩色天空,脸上露出了微笑。 在地上躺了几分钟,吴朝阳起身,望着下方黑漆漆的十八梯,涌起一股会当凌绝顶的畅快。 超越极限过后的回望,竟是如此的酣畅淋漓。 ———————————— 在十八梯顶端做了一趟广播体操,原路小跑返回出租屋,清洗了一遍身体,提起竹棒赶往储奇门码头。 马红军正托着腮帮子打瞌睡,吴朝阳喊了两声才把他喊醒。 “马叔,醒醒瞌睡。”吴朝阳递过一支烟。 马红军接过烟,揉了揉眼睛。“是小吴啊,每周一和周四就数你来得最早。” 吴朝阳笑道:“没办法,蒋老板的要求,打扰您休息了。” 马红军叼上烟,吴朝阳赶紧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马叔,有个事儿想向您打听一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马红军轻轻啜了口烟,“是有关前几天厚慈街打架的事儿?” “您听说了?” 马红军说道:“十八梯打打杀杀是常事,但大白天上百人在大街上干架还真不多见,想不知道都难。” 吴朝阳嗯了一声,又问道:“那您最近有没有从别人口中听人提起过我的名字?” 马红军面带忧虑的说道:“无论是罗温棒棒,还是垫县棒棒,提及你的人都不少。” 吴朝阳并没有感到太意外,作为事件的挑起者,想不成为热点都难。 马红军弹了弹烟灰,“本来两地棒棒打生打死跟我没什么关系,十八梯这个地方,缺的很多东西,唯独不缺下苦力的棒棒,打死打散一批,多的是人挤破头进来。” “谢谢马叔关照。”吴朝阳赶紧又递上一根烟。 马红军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算不上关照,也就是顺嘴多问了几句而已。” 吴朝阳赶紧问道:“他们怎么说?” 马红军说道:“你想知道他们对你态度?” 吴朝阳苦笑了一下,“跟这么多体格健壮的棒棒干了一架,要说一点不害怕是假话。” 马红军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吴朝阳,“现在知道害怕了,干架的时候怎么不冷静点。年轻人,冲动是魔鬼啊。” “马叔教训的是。”吴朝阳连连点头。 马红军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哪里听得进劝,亲儿子都听不进,更别说你我非亲非故,要不是看在你每次来都给我散烟的份上,我半句都懒得说你。” 吴朝阳身体站得笔直,言辞恳切的说道:“请马叔多多说我几句。” 马红军看了吴朝阳几秒,缓缓吐出口烟雾。“这帮泥腿子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是江湖混混,没有那么多仇啊恨的,他们的要求其实很低,有活儿干,有钱挣就够了,一群苦哈哈的苦力,只有别人欺负他们的份,哪会有什么心思想着报复。” 吴朝阳稍稍松了口气,身上的压力顿感轻了些。 “但是!”马红军话锋一转,语气凝重的说道:“罗温、垫县两地棒棒干架,你一战成名,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吴朝阳瞪大眼睛,不太明白马红军的话。 “你啊,你啊。”马红军指了指吴朝阳的额头,“你犯了大忌。你知道黄土火、赵雨亭他们是怎么起家的吗?最开始就是靠声望,靠名声。你一个外地棒棒在十八梯有了名望,威胁最大的不是底层的苦力棒棒,是黄土火、赵雨亭、李啸虎这些靠吸棒棒血的中间商。恰恰这三人又最是心狠手辣之人。” 吴朝阳没有说话,他倒没有想到这么深,当时的情况,如果不反抗,任由他们在门前泼屎泼尿,即便是他能忍,陈长庚也忍不了。 马红军继续说道:“我常年跟棒棒打交道,知道外地棒棒在十八梯不好混,特别是年轻棒棒更不好立足,但你要是早点跟我说一声,凭我在这儿混了这么多年的人脉,还认识一些天门市场的小老板,托托关系不一定能让你当上大件棒棒,但留下来应该问题不大。” “但是现在,你彻底把后路堵死了。” 吴朝阳低头不语,他哪里知道一个仓库管理员还有这能量,又哪里知道马红军会无私帮助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泥腿子棒棒。 马红军似乎看出了吴朝阳所想,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江湖坑蒙拐骗是很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也正因为坑蒙拐骗太多,信任才更显得珍贵。” 吴朝阳看着马红军,一股感动涌上心头。 马红军淡淡道:“别这么看着我,实在是家有逆子,两相对比,看你比较顺眼。” “谢谢马叔。”吴朝阳重重地点了点头,“您的话我都记住了。” 马红军摆了摆手,“三个棒棒头子是不会允许你继续留在十八梯的,你叫我一声马叔,那叔最后给你一个建议,识时务者为俊杰,离开十八梯吧。” 第70章 乌合之众 来自非亲非故之人的推心置腹更令人感动。 吴朝阳很感动,但不会离开,这是他早已下定的决心。 马红军有些失望,但也表示理解,年轻人的鲁莽虽然幼稚,但也正因为这份不计后果的执拗,才会有热血沸腾的激昂和创造奇迹的精彩。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马红军不再劝吴朝阳,只是告诉他若是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找他,能够帮得到的,他会尽量搭把手。 吴朝阳给蒋文正送完货,正好碰上向东出门,或许是这几天多挣了些钱生活质量提高了,他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 “东哥早。”吴朝阳主动打招呼。 向东只是嗯了一声,与他擦肩而过,还是一副全世界人民都欠了他钱的老样子。 吴朝阳回头看着向东小山般的背影,要是放在古代,肯定是位万军之中取人首级的猛将,可惜生不逢时,那本该扛长枪大刀的厚实肩膀现在只能扛一根竹棒。 早上的体能训练耗费了大量体力,吴朝阳吃了两大碗面才吃饱。 上午继续到周围的老旧小区发传单,顺带接了好几单搬货上楼的业务,作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客户更倾向于选择他,这引起了不少老弱棒棒的敌视。 那一双双愤恨的眼睛,就像是吴朝阳欺负了他家闺女一样。 吴朝阳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尊老爱幼就饿死自己吧。 孔融让梨是因为他的老祖宗是孔子,七世祖是帝师,父亲是泰山都尉,一郡的军事一把手,让了梨子他还可以选择吃桃子、李子、杏子.......... 他要是谦让.........,是真会饿死。 好在吴朝阳没有长期蹲守一个小区,一直在四处游走中,才不至于让某个区域的棒棒群起而攻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哪怕是这些老弱棒棒群体,也有潜在的区域划分,每个棒棒都有固定活动范围,并不是想去哪处老旧小区附近蹲点就能去。 吴朝阳就看见过好几起因越界揽活儿而引发的争斗事件,别看这些年纪大的棒棒平时憨厚慈祥,真动起手来,一点不输热血少年。 什么妈皮娘皮龟儿子骂得飞起,飞毛腿、剪刀脚、吐口水,猴子偷桃,打得比年轻人还狠。 吴朝阳去劝过两次架,还挨了好几拳头老拳。 今天发传单记录的潜在客户比前两天都多,吴朝阳兴致勃勃回到江州百货,看见曹牧野半趴在柜台上走神,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整个人魂不守舍,喊了两三声才回过神来。 “野哥,你在担心老张?” 曹牧野不说话,拿过吴朝阳手里纸条看了眼就放进文件夹里。“下次有发传单的机会再叫你。” 吴朝阳哦了一声,走出去几步又走回去说道:“野哥,要不我帮你去看看老张?” “你是圣母吗?”曹牧野没好气的说道:“自己都穷得叮当响,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吴朝阳知道曹牧野心情不好,没再说什么,好言安慰了几句走出了江州百货。 新华书店离江州百货不远,就在美美百货斜对面。 吴朝阳看见几个棒棒挑着一箱箱的书从后门进进出出,顺着几人的路线望去,两三百米开外有一辆装满书的货车停在路边。 如果是刚来那几天,他会主动上前询问,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是老手,知道这种业务有固定的合作棒棒,问了也是白问。 更何况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找活儿干。 走进书店,吴朝阳被书店的规模震惊得目瞪口呆。 在他的认知中,书店就应该是间店面,即便江州的书店更大,那也只不过是间更大的书店而已。 但是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家新华书店竟然有好几层楼,每一层楼的面积都大得离谱,这哪里是书店,应该叫书楼才对。 吴朝阳在里面流连忘返,只是底楼就转了好大一阵子,太多书了,每一本都充满了诱惑,每一本都忍不住想停下来翻翻看看。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沿着扶梯一层楼一层楼往上走,越往上走看书的人越多。 站着、坐着、靠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的出现引来了不少目光,惊讶、好奇、鄙夷、不屑皆有,总之,这些眼神都在告诉他,他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很显然,这些爱读书人的读书人,其中某一部分人只是简单地看见了文字,并没有把文字里面蕴含的道理读懂。 一个书架一个书架走过,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书。 吴朝阳将竹棒放在脚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自由搏击基础教程》。 打开这本小册子,吴朝阳如获至宝。 他终于明白昨晚打了那么多次后直拳还是找不到要领的原因,原来后直拳的力量并不仅仅来源于拳头。 脚腿腰肩手臂拳头。 后脚蹬地,将力量从脚底传递到腿部,后腿推动腰部旋转带动肩膀向前转动, 通过核心旋转和重心转移,将全身力量集中在拳头上。 吴朝阳一边回忆神武拳馆三个学员打后直拳的动作,一边结合教程中的论述,缓慢的尝试了十几遍。 猛的一拳打出,空气中响起轻微的拳风声,全身力量倾泻而出,浑身畅快淋漓。 吴朝阳止不住欣喜,迫不及待翻看后面的摆拳,发力路径与后直拳差不多,都是从脚开始,后腿推动,腰部旋转,肩膀转动带动手臂挥动,将全身力量集中在拳头上。 但是试了很多遍总不得劲儿,出拳的时候总觉得手臂别扭。 思索了片刻,他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理论与实践缺一不可,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今晚的空击训练会有摆拳。 吴朝阳没有勉强下去,合上书放回了原位。 时间还早,他打算出去逛逛,看能不能再碰上几单业务。 虽然他很想像其他人那样徜徉在书海里,但只看书填不饱肚子,也交不上房租。 对于他来说,花几个小时坐下来看书,太过奢侈。 但是在下楼的途中,还是被一本书吸引住了。 来都来了,只是多花几分钟而已,好像也算不上多奢侈。 吴朝阳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打开了这本《乌合之众》,这是他很喜欢的一本书,老家本来有一本,但临走的时候一把火给烧了,到现在都心疼得不行。 “小伙子,看书啊。” 第71章 好汉不提当年勇 吴朝阳刚看得入迷,耳畔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回头一看,原来是前几天搬书上楼的那位老人。 老人看了下书的封面,问道:“有什么感想?”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我对里面最深刻的一句话是,群众没有真正渴求过真理,面对那些不合口味的证据,他们会充耳不闻…凡是能向他们提供幻觉的,都可以很容易地成为他们的主人;凡是让他们幻灭的,都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老人笑了笑说道:“很不错,你算是读到了这本书的精髓。但还不算真正读懂。” 吴朝阳虚心的说道:“请老爷爷指点。” 老人淡淡道:“我叫王卓,叫我王爷爷吧。” 吴朝阳笑着点了点头,“我叫吴朝阳。” 王卓淡淡道:“看书分三个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第一重山只是看文字,这个层次纯属浪费时间,还不如不看。第二重山是看懂文字背后作者要表达的意思,这个层次算是成为了作者的知己,但自己并无实质性的进步。第三重山是把作者的思想抽丝剥茧出来与自身融合结合,重构一套与作者无关,只与自己有关的新体系,这才算登堂入室。” 吴朝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王爷爷的意思是,乌合之众的盲从盲目与我无关,与我有关的是要跳出乌合之众的群体弱点,站在更高的维度审视他们,也审视自己,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王卓颇为惊讶地看着吴朝阳,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小吴,你以前是不是读过很多书?” 吴朝阳说道:“在老家山里无事干,闲得无聊,就到处淘些书看,不过都是杂书,不成体系。” 王卓点了点头,“那天你帮我搬书上楼,在我家看到那些书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是个爱看书的人。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话吗?” 吴朝阳微微低下头,那天老人对他喊话,他理都没理就跑了。 “王爷爷,那天我之所以没有回应您的话,是因为我是觉得看书和读书有着很大的区别,我就是喜欢看看书,读书已经没机会了。” 王卓问道:“你觉得区别在哪里?” 吴朝阳淡淡道:“看书是种乐趣,更多是主观主动,目的是愉悦精神,增长见识。读书并不一定就是兴趣,也可能是老师、家长或者自己强迫去读,目的是为了上高中、考大学,搏得个好的未来。看书看不来柴迷油盐,但读书可以读出个光耀门楣。” 王卓无奈地苦笑道:“我很想说你说得不对,但却无力反驳。确实绝大多数家长,甚至是老师,都是这么认为。” “但是,”王卓语重心长地说道:“在我看来,读书与看书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主动求学,钻心研学,增长见识,提升自己。” 吴朝阳认真想了想,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道理是这个道理,也不完全是这个道理,陈雪和李清源没有他看的书多,但他们大学后注定会有一个美好的前程,而他,读得再多也只是个棒棒。 王卓看出了吴朝阳的想法,淡淡道:“小吴啊,人生走过的路都不会白走,每一步都算数。” 吴朝阳疑惑地看着王卓,没有说话。 王卓笑了笑,说道:“我为什么跟你讲这些?因为我是老师嘛,虽然已经退休了,但职业病还在,看见爱学习的学生,总是忍不住想唠叨几句,你不会嫌我啰嗦吧。” “当然不会。”吴朝阳感激地说道。“我能叫您王老师吗?” 王卓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你知道我家的住处,有时间欢迎你来串门。” “谢谢王老师。”吴朝阳咧嘴开心地笑道:“今天很幸运能遇见您。” 王卓摇了摇头,“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人生走过的路都不是白走,每一步都算数’。任何看似运气的背后都是之前走过路的积累,任何偶然的背后,都有必然的原因。如果那天你跟另外两个棒棒一样,对我满屋子的书不屑一顾,放下东西就走;如果你没有求知欲就不会来书店,不来书店就遇不上我这个老书虫,所谓的幸运也就会擦肩而过。” “嗯,王老师,我记住了。以后我要是有想不明白的道理就去请教您,只是您千万别嫌我烦。” 王卓笑了笑,越看吴朝阳越是喜欢,他当了一辈子的老师,二十多年的校长,哪些学生是真心想学习,哪些学生只是虚与委蛇,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一个退休老头儿,一天闲着也是闲着,不用等有问题的时候才来,随时都可以。” 吴朝阳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半,告辞了王卓赶紧往神武拳馆跑。 一路上,神采飞扬。 爷爷说得没错,在这个世界上,虽然会遇到很多很多阴险狡诈的小人,但千万别因此就自以为看透了这个世界,错过了那些真正值得遇见的人。 以前他是不太相信,今天他信了,非亲非故的马红军,只有一面之缘的王老师,这个世界上并非都是陈麻子那样的人。 神武拳馆还是冷冷清清,只有陈梦侠一个人。 吴朝阳一如既往的热情上前,习惯性地摸出烟递过去。 “你他妈有毛病啊!”陈梦侠没好气的说道。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侠哥,昨天是我不好,连累了你。现在馆主不在,抽一根没问题。” 陈梦侠犹豫了疑惑,最终还是没抵挡住香烟的诱惑。 吴朝阳懂事地给他点烟,随口问道:“听昨天的意思,我们拳馆好像要打什么全国锦标赛,是吗?” 陈梦侠哼了一声,“什么叫‘我们’拳馆,你只是个清洁工。” 吴朝阳笑呵呵地说道:“那也是我们拳馆的清洁工嘛,拳馆要是拿了大奖,我出去吹牛脸上也有光嘛。” 陈梦侠瘪了瘪嘴,“拿屁的个大奖,就那三个垃圾,能不能打进江州资格赛都难说,还拿全国大奖。” “不至于吧,我看他们几个挺厉害的呀。” “厉害个屁,连我当年一半实力都没有。” 吴朝阳哦了一声,“侠哥,那你当年岂不是拿过大奖。” 陈梦侠脸上闪过一抹忧伤,摆了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小子话怎么这么多?” 吴朝阳笑道:“昨天晚上你们几个在擂台上打架,看得我热血沸腾。” “你想学?”陈梦侠眉头一皱,眯着双眼睛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心头一跳,生怕陈梦侠看出端倪,赶紧说道:“只是好奇而已,我哪交得起这么贵的学费。” 陈梦侠切了一声,“知道就好,还不赶紧去做清洁。” 第72章 缺一不可 侯尚蜀脸上的肿消了大半,但看上去还是很惨。 一对熊猫眼很黑很深,但整个人却反常的精神抖擞。 吴朝阳本想开口象征性地关心一下,但被侯尚蜀拉着就走,一直将他拉进了一条小巷道。 神神秘秘的样子像搞地下工作一样。 侯尚蜀在看了眼四周之后才说道:“我昨晚一晚没睡,把整件事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今天又四处跑了一天,深入打听了一遍棒棒行业的细节,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吴朝阳点了点头,“你说。” 侯尚蜀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半晌之后望着吴朝阳,“要不你先说?” “我说什么?” 侯尚蜀翻了个白眼,“别跟我打马虎眼,既然是合作就得相互信任,你既然决定要跟黄土火干到底,我就不信你一点筹谋都没有。” 吴朝阳也陷入了沉思,想了半天之后说道:“我曾经看过一本讲战略的书,大概意思是先制定一个明确的战略目标,然后围绕这个目标分析外部和内部的形势环境,精准找出敌人和盟友,再制定相应的落实举措,然后逐步完善推敲细节,着手执行。要不我们先按照这个思路来。” “别跟我掉书袋子,赶紧说。” 吴朝阳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说我们的战略目标,就是把黄土火撵出十八梯。” 侯尚蜀一脸的苦相,“我今天打听了一下,十八梯垫县籍大件棒棒大概有四百多人,你要说直接做掉黄土火还可行,把四百多人都撵走,这是天方夜谭。” 吴朝阳摇头道:“不对,你没把准我们的战略目标,我们的目标是黄土火以及跟他利益捆绑较深的小团伙,不是整个垫县籍棒棒。” “有区别吗?”侯尚蜀疑惑地问道。 “区别大了。”吴朝阳说道:“据我了解,棒棒们只要有活儿干,有钱挣就行,他们不在乎从谁手里接活儿。” 侯尚蜀摇了摇头,“说起来简单,但垫县籍棒棒的业务都是从黄土火那里接的,没有了黄土火,他们去哪里接活儿,罗温人手里还是碧城人手里?他们不担心吗?” 吴朝阳说道:“所以,对垫县籍棒棒不是赶走,而是怎么让他们不担心,让他们相信没有了黄土火,也不影响他们有活儿干,有钱挣。” “怎么做?” “不知道。” “我擦!” “这就需要你想办法,要不都我自己想了,要你干嘛。” “好,好,战略目标就这么定了,继续。” 吴朝阳说道:“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黄土火,甚至包括罗温赵雨亭和碧城李啸虎。” “你疯了!”侯尚蜀打断道:“不行,我们得先分析三人的关系。据我了解,他们虽然有共同的利益,但也有私下的纷争,要不然厚慈街那场架也打不起来,十八梯这块大蛋糕虽然大,但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从来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要从三人不可调和的矛盾入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得联合一方打击另一方。” 吴朝阳故作茫然道:“哦,那你说怎么办?” 侯尚蜀想了想,说道:“必须去找赵雨亭,获得他的支持,至少也要获得他的默许,让他提前知道我们只针对黄土火,最后是让他相信我们是他一伙儿的,是在帮他抢蛋糕。” “好。”吴朝阳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怎么又是我?”侯尚蜀不满道。 吴朝阳说道:“你在十八梯混了五六年,不会连见上他一面的渠道都没有吧,我才来多久,你要是都没有,那我更没有了。” “你...好,我去。” 侯尚蜀停顿片刻说道:“还有一个可以争取的人,而且是必须要争取到的人,如果得不到他的支持,我俩很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谁?”吴朝阳赶紧问道。 “十八梯派出所所长罗道全。” “嘶。”吴朝阳倒吸一口凉气,警惕地盯着侯尚蜀。 侯尚蜀缩了缩脖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吴朝阳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送进去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侯尚蜀气愤地说道:“你要是不信任我就别跟我合作。” 吴朝阳怔怔地看着侯尚蜀,“侯哥,这种事儿让警察知道,不是自投罗网吗?他能帮我?他抓我还差不多。” “你懂个锤子。”侯尚蜀喷了吴朝阳一脸的口水。“十八梯三教九流各色人物两三万人,棒棒才多少人?不到一千人,二三十分之一。” “什么意思?”吴朝阳疑惑地问道。 侯尚蜀指了指吴朝阳,“你小子还是太嫩了,还好是遇到我,要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侯尚蜀缓缓道:“在我们眼里,黄土火、赵雨亭是大鱼,但放在十八梯这个大池塘里,你觉得他们还是大鱼吗?” 吴朝阳眉头微皱,还是没听太明白侯尚蜀要表达的意思。 侯尚蜀继续说道:“就拿昨晚那些站街小姐来说,你以为她们想卖就能卖?哪有那么简单,行行都有自己的规矩,他们上头是有人的。而且这些人还不同于棒棒行业模式,他们手下可能没有棒棒那么多人,但组织更加严密,势力更大。还有比如开录像厅的,开茶馆的,巷子里开深夜舞厅的,你知道这些背后的人是谁吗?是黄土火和赵雨亭都得罪不起的人。” 吴朝阳问道:“你说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侯尚蜀说道:“都在一个池塘里面的鱼,不管是赵雨亭还是黄土火,能够在十八梯顺风顺水,肯定跟他们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吴朝阳眉头微皱,“这些事,罗道全不可能不知道,我怎么入局?” 侯尚蜀说道:“他当然知道,但是他没办法,十八梯这么多外来人口,剪不断理还乱,没有确切证据他不敢轻举妄动。” 吴朝阳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暗中找出黄土火的脏事获得罗道全的支持。但是这里面有两个问题,其一罗道全凭什么相信我?其二,我怎么去找黄土火的脏事,我连他到底有没有做过脏事都不知道。” 侯尚蜀说道:“罗道全不需要相信你,站在他的立场,你成了更好,死了也没什么损失。至于其二,你要相信我十六岁出来混江湖,混了二十年的经验,肯定有,绝对有,只是严重不严重,多与少的问题。” “那具体怎么做?”吴朝阳问道。 侯尚蜀耸了耸肩,“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毕竟你见过罗道全,你上次不是说他还故意放你一马吗,你们是有感情的。” 吴朝阳一想到罗道全那双鹰眼,就浑身不自在。 见吴朝阳眉头不展,侯尚蜀笑嘻嘻地说道:“你要做成这事儿,有个人缺一不可。” 第73章 不值得同情 “不行!”吴朝阳坚决拒绝。 侯尚蜀苦口婆心劝道:“他当过侦查兵,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吴朝阳眉头紧锁。“太危险了,事情没明朗之前不能拖他下水。” 侯尚蜀苦着脸说道:“大哥,你拖我下水的时候没见有这副慈悲心肠?” 吴朝阳摇头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在暗处谋划,他去跟踪刺探是在前线。” “说得好听,昨晚是谁被套麻袋?你就是柿子捡软的捏,专门欺负我。” 侯尚蜀苦苦哀求道:“朝阳,做大事最忌优柔寡断,那些坐在高位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爷爷说过,做事最忌不择手段,一旦突破这个底线,将会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直至走火入魔而不自知,一旦到某个时刻反噬,再大的家业也会瞬间毁灭得干干净净。” 侯尚蜀都想哭了,“那你凭什么就对我不择手段啊?” 吴朝阳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我要及时反省,立即刹车,不能一错再错。” “你特么.....。” 吴朝阳拍了拍侯尚蜀肩膀,“侯哥,你是老江湖,又是老神棍,比较适合刺探军情,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你特么......。” 吴朝阳淡淡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了解的信息太少,还需要更深入更细致,包括但不限于赵雨亭、黄土火、李啸虎分包业务分别抽棒棒多少成,棒棒们对他们的态度,他们与天门市场老板们的合作模式,从小处入手,越细越好,还有、、、三人的个人喜好、、、家庭情况、、、、、” “你特么.....。”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最难的罗道全交给我。” “要不我们换换?” 吴朝阳没理他,淡淡道:“我们只有一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时间紧迫,你要尽快打听到足够多的信息,我们才能有针对的制定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说完,吴朝阳打开手机看了看,“还有点时间,我得再出去转一圈,看能不能揽到几单活儿。” 侯尚蜀欲哭无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出去揽活儿挣钱?” 吴朝阳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侯尚蜀一眼,“我干黄土火的目的是什么?是能够安安心心地挣钱活下去,这才是我的终极战略目标。” 侯尚蜀茫然地看着吴朝阳的背影,呢喃道:“为了安心当个棒棒,就特么去捅老虎屁股,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江州这么大,哪里不能讨口饭吃,非要在这儿死磕,坑死老子了。” ———————————— 思想需要碰撞,碰撞出来的东西是要确实比自己一个人闷着头想全面细致得多。 侯尚蜀说得很对,罗道全必须搞定,他未必能帮到自己,但最起码能化解来自警察的压力。 毕竟站在警察的立场,以恶制恶,同样是恶。 立场!立场!立场!吴朝阳反复默念‘立场’两个字。 棒棒们的立场,赵雨亭的立场,天门市场老板们的立场,罗道全的立场、、、、他要做的就是在各种不同立场中找到一条夹缝,找到原有平衡默契的那个微妙点。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比登天还难。 所有人都是大象,他这只小蚂蚁穿梭在其中,稍不注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晚上接完蒋小咪,吴朝阳提前半个小时来到拳馆,刚走到拳馆门口,就看见一个年轻学员提着挎包怒气冲冲从里面走出来,差点与他撞了个满怀。 里面是愤怒的咆哮声,“滚,滚了就别再回来!” 吴朝阳转头想喊住那位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学员,但他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里面的骂声还在继续。“天赋再好有个屁用,自由搏击打的是天赋吗?打的是意志,是男人勇往无前、百折不挠的意志,骂都受不了,擂台上你扛得了几拳。” “这里是拳馆,不是幼儿园,要老子哄着你打拳?要不要老子再送你个洋娃娃!” 拳馆里所有人都停下了训练,表情各异地站在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陈天星气得满脸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陈梦侠上前小声说道:“教练,他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了。” 陈天星猛的一个回头,“老子骂的是你们!” “都愣着干什么!是不是想学他!” 陈梦侠大手一挥,“骂的就是你们,赶紧训练。” 所有人立即开始投入训练,打沙袋的打沙袋,打对抗地打对抗。 陈天星骂骂咧咧走出拳馆,在门口看见吴朝阳,问道:“你是谁?” “嗯?” “老子问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馆主,我是吴朝阳啊,拳馆的清洁工。” 可能是拳馆门口的灯光不是很好,陈天星凑近吴朝阳看了几秒才认了出来。“谁让你这么早过来?” 吴朝阳很无语,自己来得早又没进去。 陈天星突然伸出手,粗壮的手指向他勾了勾。 吴朝阳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天星不满地皱起眉头,“我的脸没有陈梦侠大吗?” 吴朝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掏出一根烟递过去,又拿出打火机捧着红焰给他点烟。 “对不起馆长,我以为拳馆里不能抽烟。” “这里是拳馆里面吗?”陈天星深吸了一口烟。 吴朝阳无言以对,只能傻乎乎地赔笑。 陈天星瘪了吴朝阳一眼,骂道:“现在都年轻人都是这副德行吗,这也受不了,那也受不了?” 吴朝阳沉默不语,这暴躁老头儿正在气头上,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 “我问你话,你耳朵聋了吗?” 吴朝阳咳嗽了一声,说道:“老馆长,我觉得肯定也有吃苦耐劳的年轻人。” “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 吴朝阳小心翼翼地向陈天星移动两步,挺起胸膛仰起头。 陈天星低着头抽烟,压根儿没看他。 “哎,难道是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陈天星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一脸的落寞。“我年轻的时候,别说骂了,打都是经常,也没见谁就轻言放弃。” 吴朝阳静静地看着陈天星,突然有点同情起他来。 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姓陈的不值得同情。 第74章 为了荣誉 陈天星的自我反思并没有持续多久,等过了十点半其他学员走了之后,拳馆里的咆哮声再次响起。 “知道你们为什么是垃圾吗?” “因为你们中有的人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有天赋就可以不用努力训练。” “因为你们中有的人自暴自弃,认为自己没有天赋再努力训练都没用。” “因为你们所有人都想不劳而获,想天天睡大觉就能打倒对手,想一觉醒来所有人的荣誉就自动挂在你们脖子上” “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们如果只是练这玩儿,可以跟他们一样到点就走,既然想走职业路线,那就做好比别人多付出百倍千倍努力的思想准备。” “谁要是觉得苦,觉得累,觉得受到了侮辱,立刻马上滚,老子绝不拦着你们!” “空击训练,摆拳!10组,每组100拳。” 吴朝阳精神一振,瞪大一双眼睛盯着三人,连暴躁老头儿正盯着他看都没注意到。 有了理论支撑,昨天看不懂的出拳细节今天一目了然。 吴朝阳死死地盯着屈河,因为昨天教练在骂人的时候,他听出来屈河的技术是三人中最好的一个。 从脚底板到小腿、大腿、腰部、肩膀,再到挥拳,吴朝阳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10组100拳,一共1000拳,足够他反反复复地记忆揣摩。 “打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暴躁老头儿又是一声暴喝,“慢点,基础决定高度,细节决定成败,把每个技术细节做到位,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不行!” 吴朝阳眼睛瞪得更大,完全投入到观摩之中,连擦拭拳套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前直拳,后直拳,摆拳,组合空击训练10组。不要太快,把每个动作都给老子打标准了。” “注意脚下步伐,前滑步接后手直拳,侧滑步闪避反击,环绕移动寻找攻击角度........” 吴朝阳边看边听,察觉到陈天星看过来的目光,赶紧低下头使劲儿擦拳套。 “轻点!” “清洁工,说的就是你,用那么大力干什么,你是在擦拳套还是在打磨石材!” 暴躁老头冷哼一声,背着手绕着三人一边走一边训斥,看谁不顺眼就踹上一脚。 “昨天晚上被掏空了吗,才多久就开始出汗!” 暴躁老头儿大声道:“记住,女人是毒药,特别是职业选手,女人更是禁忌,还有一个月就是江州资格赛初选,这段时间一律不许碰女人,谁敢违反,老子就找十个八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坐死谁!” “好了,擂台对抗,屈河对梁小刀,陈梦侠对光头。” “教练!”梁小刀脸色微微发白,“我能不能对大师兄?” “你怕了?”陈天星冷声道:“怕就立刻滚!我告诉你梁小刀,你要是克服不了对强者的畏惧,趁早滚蛋,免得浪费老子的时间。” “不是啊,教练,屈河打起来是真下死手啊。” 陈天星没有理他,大喊道:“屈河,往死里打!” 屈河微微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擂台。 吴朝阳见陈天星盯着擂台,也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他昨天就看出屈河打法凶悍,但由于昨天是陈梦侠,打得有来有回不直观,今天一打梁小刀,效果立杆经验。 两记前手直拳试探,一个前滑步就是后手重拳,梁小刀虽然抱头防住了,但这一拳的力量还是将他打得后退了半步。 屈河紧接着又是一套组合重拳,那砰砰作响的声音,听着就疼。 “走位!”陈天星一声怒喝,“梁小刀,你他妈是傻逼吗,硬扛你扛得住吗,要利用你灵活的优势,游走闪避,找机会反击。” 梁小刀后退拉开距离,屈河紧跟而上,抬腿就是一记高鞭腿,梁小刀矮身险之又险躲过,趁机钻出去拉开了距离。 “很好,就是这样,不要怕。” 吴朝阳昨天还完全看不懂,但今天已经能明白了一些。 另一边,技术占优的陈梦侠打得游刃有余,完全掌控了擂台节奏。 光头又是一记大力摆拳,陈梦侠脑袋微微后仰躲过,趁机一个后手直拳打在他的额头上。 光头的抗击打能力很强,硬是没有后退一步,在重心不是很稳的情况下,一脚低扫踢中陈梦侠小腿。 但也由于重心不稳,这一记扫腿力量有限,陈梦侠只是稍稍斜了下腿,立即绕步控制好距离。 光头被陈梦侠的这种挑逗躲避打法激怒,垫步上前就是一记正蹬,陈梦侠侧身躲过再次游走。 光头紧跟而上,组合拳频出,但几乎没起到实质性效果,要么被陈梦侠躲过,要么被格挡住,还冷不丁反被陈梦侠打了两记重拳。 “稳住!”陈天星大喊道:“傻逼!不要着急,他在故意激怒你!注意他的后手重拳,余光瞄住他的步伐,提前预判他的动作。” 吴朝阳偷看得热血沸腾,他现在不但不反感陈天星的吼叫,反而希望他一直骂,虽然听着难听,但他的骂声中满满都是干货,对他理解擂台上的打斗非常有帮助。 那边,梁小刀已经彻底落了下风,被屈河一记勾拳打中了下巴,还好是带着拳头的护具,要不这一拳估计就得见血。 屈河不是陈梦侠,对这位小师弟没有半点留手,趁着梁小刀发蒙,上去就是一个抱摔,狠狠将梁小刀砸在擂台上。 这边差不多也结束了战斗,陈梦侠多次防守反击成功,一个高鞭腿扫中光头的脸颊,啪的一声倒地。 “垃圾!垃圾!垃圾!” 三人站成一排,陈天星一个一个骂过去。 “屈河,老子不是说过往死里打吗?你他们怎么还是心软了!四个回合能解决的事情,你拖到了第五回合!” “梁小刀,你到底在怕什么!挨了一拳头你就慌,慌个鸡毛!男人就要有血性,拳手更是血性中的血性!擂台就是战场,要有向死而生的觉悟!” “死光头,你是猪吗?打拳是靠蛮力吗?那老子还不如牵头牛上擂台!要动脑子,你顶着颗光头是摆设吗!” 吴朝阳默默念着暴躁老头儿的话语,‘擂台就是战场,要有向死而生的觉悟。’ “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垃圾!” “你们为什么打拳?” “为了拳馆的荣誉!” “去你妈的,滚!” 第75章 守法好公民 空旷安静的拳馆里,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前直拳,后直拳,摆拳。 吴朝阳一拳一拳打在沙袋上,每一拳打出,都让他感到亢奋不已。 男人对于力量的渴望,就像女人对于美貌的向往。 力量会给男人带来自信,兴奋,极致的快感。 正确的出拳方式让吴朝阳感受到了自己的真实力量,每一拳打出的力量都远超从前,酣畅淋漓的感觉让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 他以前只是知道自己的力量大,但没想到有这么大。 一拳之力不再是单纯拳头的力量,而是协调带动起全身的力量。 如果现在再打厚慈街那一架,他有把握一拳干翻李洪亮和张发奎。 一直到凌晨一点,吴朝阳才恋恋不舍离开拳馆。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片莺莺燕燕嗲声嗲气的呼唤,听得吴朝阳头皮发麻。 刚走到凤凰街,下方隐隐传来打斗声,越往下走声音越大,听这架势,起码是十几个人打群架。 吴朝阳正犹豫着要不要停下等他们打完再走,转角处就先后冲出来三个人,手里拿着短棍,满头是血。 吴朝阳赶紧贴着墙壁让路,后面陆续冲出来十几个人,每一个人都凶神恶煞。 待一众人过去之后,吴朝阳才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上方,只希望那三人能逃得掉。 ———————————— 清晨,今天不用去储奇门码头搬货,吴朝阳先做起了平板支撑,凹凸不平的地面硌得手臂生疼,隔壁哼哼的喘息声听得他心烦意乱。 做完平板支撑打开门,隔壁门也嘎吱一声打开,向东一身背心短裤,看了他一眼,抱起门前放着的一块黄岗岩条石就走。 吴朝阳很好奇向东的举动,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东哥,这么早。” “嗯” “我最近在锻炼身体。” “嗯。” “你抱着块石头是练臂力吗?” “不是。” “东哥,我最近在练习蛙跳,能一口气从守备街跳到十八梯顶端。” “嗯。” 向东没有半点波澜的语气令吴朝阳觉得很没意思,原本他还想着向东会感到惊讶,至少也应该有一点点的表情波动,毕竟从守备街跳到十八梯顶端,也算是一番壮举,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东哥,蛙跳比举重更好,腿、腰、腹全面锻炼,能够增强身体的核心力量。” 两人边说边走,一直走出花子巷。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深蹲下去,一个起跳平稳落在上一步石梯上,回头对向东说道: “东哥,就这样,很简单。” 向东没有作声,随意将黄岗岩条石往肩上一搭就扛在了肩头上,只见他双手扶着肩膀上的条石,深蹲下去,一个跳跃就上了两级石梯。 吴朝阳震惊得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向东已经跳上去好几级台阶。 吴朝阳不甘落后,立即起跳向上,人家扛着上百斤的负重,他要是空手还跳不过就太丢人了。 男人的胜负欲就像女人嫉妒心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不到两分钟,吴朝阳就超过了向东。 一路向上,过了响水街进入驻马街,身体的抗议开始出现。 疼痛、疲惫、酸软,呼吸急速加快,胸口像要爆炸了一般。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向东每次跳跃落地,声音都特别沉重,像是战场的鼓点,催促着他往前冲锋。 吴朝阳咬紧牙关,用意志压迫着身体的抗议,再次加快速度。 一路到凤凰街,再次迎来了临界点,疲惫和痛楚如潮水般淹没过来,整个人像坠入大海之中,无处着力,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向东扛着条石从他身边跳过,速度平稳,喘息如常,只隐隐能看见他胳膊上油亮亮的汗水。 吴朝阳猛力甩了甩脑袋,继续往上跳。 进入月台街,他已经看不见向东的背影,只隐约能听见上方沉重的落脚声。 吴朝阳彻底放弃了与向东较劲的想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与自己较真上,经过昨天的经历,他非常清楚,只要熬过这个临界点,身体就会进入另一个状态,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 还有最后两段台阶,天光也微微放亮,他看见向东已经开始返回,那高大健壮的身躯自上而下,像一尊远古战神从天而降。 “加油。”向东路过的时候对他说了句。 吴朝阳咬着牙嗯了一声,继续一步一步往上跳,直至也站在了十八梯最顶端。 天边红光微显,吴朝阳面带微笑,迎着阳光剧烈喘息。 ———————————— 在江州百货搬了两趟电器,去老旧小区揽了几单散活儿,继续去新华书店看那本《自由搏击基础教程》,一口气将所有的拳法技术要求全部看完。 没有时间再翻看《乌合之众》,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十八梯派出所繁忙依旧,比菜市场还热闹,各色人物来往,他还隐约认出昨晚打架的两人,打着绷带,头部缠得跟木乃伊一样。 吴朝阳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公示栏。 所长罗道全,副所长何凤翔......民警廖志峰、户籍管理员黄莹莹.....协警胡一筒、刘昌荣.......。 吴朝阳反复记了几遍每一个人的名字、职务和长相才走了进去。 “胡警官好。” “刘警官好。” ........... “何所长好,何所长抽根烟。” “你是谁?”何凤翔上下打量了一遍吴朝阳,没有接烟。 “何所长吃个苹果。”吴朝阳收回烟,从塑料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塞进何凤翔衣服口袋里。 “我叫吴朝阳,上次被欺负,是警察叔叔帮了我,我是来表达感谢的。” 何凤翔哭笑不得,“不用不用,帮助老百姓是我们的职责。” “何所长,罗所长在吗?我想当面感谢他。” 何凤翔摆了摆手,“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很忙,罗所长更忙,你回去吧。” 说完,何凤翔夹着一叠文件就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吴朝阳站在大厅茫然无措,不想来的人一个个被押进去,想进去的人却进不去。 “廖警官!”正在发愁的时候,吴朝阳终于看见一个熟人,“廖警官,您还记得我吧。” 廖志峰回过头,“吴朝阳!你又犯什么事儿了?” 吴朝阳堆着笑脸说道:“廖警官言重了,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从来没犯过事儿。” “那你怎么在这里?”廖志峰问道。 吴朝阳从腋下拿出一面用绳子捆好的卷状物递过去,“廖警官,我是来送锦旗的。” 廖志峰愣了瞬间,讶异道:“这我可没资格收。” 第76章 为正义而战 罗道全眯着眼睛看着锦旗,上面写着两句话——警民一家亲,患难见真情。 吴朝阳递上一支烟,“胡子警官,抽一根。” 罗道全张嘴想骂人,但看到吴朝阳一脸真诚,还是接过了烟。 吴朝阳又赶紧凑上前去点烟,罗道全摆了摆手,“点烟就不必了,这是官僚主义作风,要不得。” 吴朝阳收起打火机,“谢谢胡子警官,自从那天你当面教训了黄土火,就再也没有人在我住处门口泼屎尿了。” “嗯,谢就不必了,这是我们警察该做的事,锦旗我收了,水果提回去。” 吴朝阳赶紧说道:“不值几个钱,也就相当于我一天的工钱而已。” “一天的工钱?还不值钱?”罗道全没好气的说道:“拿走拿走。” 吴朝阳摇头道:“买都买了,也退不掉了,您就收下吧。” 罗道全眉头微皱,一脸的不耐烦,“你小子怎么跟个牛皮糖一样,让你拿走就拿走,别废话。” 吴朝阳低着头不说话,不拿水果也不走。 “咦。”罗道全咦了一声,“还杵在这里干嘛,老子很忙的。” 吴朝阳抬起头说道:“胡子警官,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帮我吧。” 罗道全眉头一拧,“你又怎么了?” 吴朝阳红着眼睛说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些事情,黄土火不会轻易放过我。” 罗道全一脸的惆怅,“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吴朝阳说道:“我想申请人身保护。” “你特么、、、、。”罗道全忍不住骂了出来,“你进来的时候看见大厅左侧排队的人了吗?” “看到了。” “他们全是来找老子申请人身保护的。” 吴朝阳茫然地看着罗道全,“我需要去那里排队吗?” “你特么、、、、、,我是要告诉你,没门儿都没有。你这是臆想,没发生的事情老子不管。” 吴朝阳仰起脖子说道:“胡子警官,难道真的要等到出事之后才管吗?”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老子姓罗,不要叫我胡子警官。” 吴朝阳改口道:“罗警官,出事之后再管,还有意义吗?” “你特么.....!”罗道全一时被问住,半晌过后叹了口气,“你小子哪里是来送锦旗的啊,你是故意来给老子找茬的啊。” 吴朝阳一脸委屈的说道:“胡...罗警官,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罗道全用力地抹了把脸上的胡子,“给你指条明路,离开十八梯。” 吴朝阳低着头呢喃道:“我一个人无亲无故,在老家待不下去才背井离乡出来打工,现在在十八梯同样因为无亲无故又待不下去被迫离开,那换个地方之后,我仍然是无亲无故,还是待不下去怎么办?我还能去哪里?” 吴朝阳仰起头,眼眶微红,“胡子警官,这么大一个江州,难道就真没有一处能让我活下去的地方吗?” “你特么....。”罗道全一脸焦麻,“那你让我怎么办,十八梯这个烂地方就是这个样子,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偏偏还关系到两三万人的就业生存,关系到上下半城物流经济的流通,老子就像个缝补匠,哪里漏风漏雨修哪里,你委屈,老子不委屈?从春节到现在,老子一天都没回过家。” 吴朝阳淡淡道:“胡子警官,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理解个锤子!”罗道全愤懑道。“你既然不打算离开,那就自求多福,老子爱莫能助。”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胡子警官,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黄土火排挤外地棒棒,各种脏事无所不用其尽,你可以把他弄掉不就解决了吗。” “你在教我做事?” “哦,,我只是提个建议。” “你懂个锤子,你以为就你聪明,老子脑袋里装的都是屎?” 吴朝阳咧了咧嘴,“没有,您误会了。” 罗道全抽完一支烟,长叹一声,吴朝阳赶紧又递过去一根。 罗道全瞪了他一眼,说道:“事情要是像你想的这么简单,那十八梯早就天下太平了。就拿你这件事来说,顶多只能拿泼粪的李洪亮和张发奎说事,根本就牵扯不到黄土火那个层面,而且这两个人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罪,也就教育批评几句了事,顶满天抓紧去关两天就放出来,凭这个就想搬倒黄土火,亏我还觉得你有几分聪明。法律是讲证据的,哪怕你知道是他,没有证据也没用。这些个老江湖,都是王八成了精,全身比泥鳅还滑。” 罗道全点燃烟,深吸一口说道:“而且问题的关键不在弄不弄黄土火,在于弄了黄土火之后还会有张土火、吴土火,十八梯搬运业务是全江州棒棒眼中最肥的一块肉,倒下一个,立马会有人补位上来。我在这里呆了三十年,亲眼见证了群雄逐鹿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戏码,搞得十八梯乌烟瘴气。相反,现在正是因为有他们三个稳住局面,棒棒这群人反而稳定了下来,最近几年棒棒行业最大的事儿就是你小子那天挑起的厚慈街百人大混战。” 吴朝阳很是失望,质问道:“所以你为了自己轻松,就放任他们欺负人?” “你特么.....。”罗道全一双鹰眼圆瞪,“证据,别特么只用嘴说,你要是能给老子黄土火违法犯罪的证据,老子马上抓人。” 吴朝阳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仰起头,慷慨激昂地说道:“我愿意做你的线人,去帮你找他的犯罪证据。” 罗道全一口烟呛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要命了!” 吴朝阳神色坚定,“你不吃亏,我要是死了与你无关,我要是成了,你也算逮到一条大鱼,功劳至少比抓几个外面那种混混要大得多吧。” “不行!”罗道全脸色铁青,“你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以为他就只有棒棒这个群体?十八梯大鱼小鱼一个水塘里,彼此联系千丝万缕,你纯属是在找死。” 吴朝阳一脸正气,大义凛然道:“他要赶我走,就等于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反正逃不过一个死字,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为民请命而死,锄奸除恶而死,总好过窝窝囊囊被人逼死!” “你...特...么!” 吴朝阳正气凌然,“胡子警官,我不仅仅是为自己,也为了您,还为了千千万万跟我一样受压迫欺负的人,您就同意了吧。” “你...特么闭嘴!” “你让我捋捋。”罗道全扶着额头,神色不停的变幻,内心显然在进行着剧烈的挣扎。 吴朝阳乘势说道:“胡子警官,我无父无母,爷爷去世后,这个世界上再无亲人,即便我出了事,也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 见罗道全仍然不说话,吴朝阳激昂道:“胡子警官,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会去做!” “够了!”罗道全狠狠将烟头扔在地上,“想死就死去吧!” 吴朝阳激动得热泪盈眶,“谢谢胡子警官。” 罗道全长叹一声,“黄土火目前只是想赶你走,没有弄死你的想法,为你一个小棒棒冒险杀人,他没有这么蠢。但是你一旦盯住他,想把他搬倒,性质就变了,一旦你深入到某个程度,他是真会杀人。” 吴朝阳点头道:“我知道,我不怕!” 罗道全一双鹰眼紧盯着吴朝阳,“记住,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逞强,任何时候都要把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嗯,谢谢胡子警官关心。” 罗道全看了眼手表,说道:“我还要开个会,带着你的水果走吧。” “诶。”吴朝阳听话地提起水果,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胡子警官,做警察线人有补贴吗?我看电影里面好像是有。” “你特么........” 吴朝阳一脸正气的说道:“没有也没关系,我是为正义而战,不是为了钱。” 第77章 没吃过 看着手上五张红灿灿的百元大钞,吴朝阳如处梦中。 五百块啊,一个月五百块啊。 找警察收保护费五百,偷师学艺挣两百,吴朝阳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他突然有些感谢奸商、感谢陈长庚,要不是这两位的‘言传身教’,他真不一定能想到挣这两笔钱。 想到奸商,加上他那一百五,再加上每天二三十块的散活儿收入,曹牧野那边偶尔的样机搬运、传单发送....... 吴朝阳激动兴奋地一路都在笑,引来路上不少人像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一切都在向着美好前进。 但要守住这份美好有一个大前提。 那就是打倒黄土火,留在十八梯! 一大袋子水果,就给出去两个,都还是死皮赖脸塞出去的。 吴朝阳拿出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咬下去,甜蜜蜜到心口里面。 路过花子巷,蒋文正喊住了他。“小子,今天发大财了吗,买这么大一袋水果。” 吴朝阳原本是不想理会,但人家好歹是雇主,就这么假装没看见没听见不太好。 “给一位朋友买的。”吴朝阳拿出一个苹果扔了过去。 蒋文正抬手抓住,笑呵呵的说道:“不错嘛,才来十几天就有朋友了。” “二十天了。”吴朝阳纠正道。“蒋叔,你也是我朋友。” 蒋文正竖起个大拇指,“不错,不错,越来越不像刚出社会的菜鸡了,再过段时间就蜕变成老麻雀了。” 天还有光亮,吴朝阳这次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张根生所在的那条巷子。 刚走进巷子,就看见张根生门前的巷道中站了一大群人。 吴朝阳心头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 赶紧小跑过去,冲进人群,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吴朝阳全身如触电般发麻,手上一软,水果哗啦啦掉落地上,苹果、梨子滚了一地。 张根生死了! 骨瘦如柴,蜷缩在床垫一角,眼珠子鼓涨,嘴巴大张,两只肥大的老鼠正啃着他干瘦的脸。 他的手里还抓着一大把没来得及送进嘴里的药,痛苦和绝望仍然停留在他仅剩的半张脸上。 他最后一刻在想些什么,张大嘴巴在呼喊什么,吴朝阳不敢去想象,也不敢再看下去。 吴朝阳转过身走出人群,背靠在墙壁上,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野哥,张叔死了。” 打完电话,吴朝阳缓缓蹲下,麻木地靠在墙根,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一样,提不起半点劲。 曹牧野来得很快,跪在门口嚎啕大哭。 周围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骂他狼心狗肺,骂他猪狗不如,骂他是不孝子。 吴朝阳不知道曹牧野在哭什么,是因为那一盒方便面,因为三年多的感情,还是因为没有借钱............ 过了一个多小时,张文硕终于赶来,刚踏进门口就哇哇狂吐。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爸!” 张文硕回身抓住曹牧野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来。 “你要是肯借钱,他就不会死!” 曹牧野满是泪水的脸茫然无知,神似痴呆,任由张文硕拽着他的衣领摇晃。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浑蛋,当年你刚到江州,穷困潦倒,要不是我爸给你一盒方便面,你早饿死了!” “找你借三万块都不肯,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吴朝阳实在听不下去,冲过去一把推开张文硕。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赶紧给你爸收尸!” “你是谁?!”张文硕咆哮道。 吴朝阳冷冷道:“我不是谁,只是给你爸递过一根烟,替曹牧野送过一袋水果的陌生人,那袋水果还被某人提走送给了他女朋友。” “你这个畜生!”丢了魂儿似的曹牧野醒了过来,上前揪住张文硕的衣领就要打。 张文硕把脸凑上前,“你打啊!你也知道我是学法律的,一拳一万,老子告你到死。” 吴朝阳抓住曹牧野的手臂,“野哥,我们走。” 曹牧野双眼圆瞪,恨得咬牙切齿。 吴朝阳拉着曹牧野走出人群,走到巷子口突然停下了脚步。 “野哥,你等我两分钟。” 吴朝阳返身回去,重新挤进人群,张文硕还没有进去,仍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吴朝阳大声喊道:“好好记住你爸这张脸,你一定会每晚都梦见。” ———————————— 吴朝阳拉着曹牧野来到马三鲜烧烤店,点了两份三鲜特色和一箱啤酒。 “野哥,这不是你的错。跟你借钱不借钱没有关系。张叔手里抓着一大把没来得及送进嘴里的药,应该是死于突发疾病。” 曹牧野拿起啤酒一口气喝掉一整瓶,“朝阳,你是个好人,非亲非故还能来给他送水果。但我不是,那天拒绝他之后,我本该来看看他的,要是那天我来了,或许他就不会死。” 吴朝阳心里也压抑得难受,也拿起啤酒干掉一整瓶。 “野哥,你想到了来看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出事。” 曹牧野低着头,“我应该想到,他本来就有心脏病,那个畜生逼得紧,我又拒绝借钱,他当时该有多绝望,我应该想到才对。” 吴朝阳叹了口气,“想到又能怎么样,你能天天守着他,还是给他儿子买房?” “凭什么!”曹牧野双眼通红,“我养他可以,凭什么要养张文硕那猪狗不如的畜生。我早就跟他说过,让他别干了,回老家去,我可以每个月寄三百块钱给他养老,他就是不听!” 吴朝阳喃喃道:“若要人救,必先自救。自己不知道救自己,如来佛祖来了也救不了。野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曹牧野拿起酒瓶就干,一瓶接着一瓶。 吴朝阳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陪着他一瓶接着一瓶喝。 五瓶酒过后,曹牧野一边哭一边讲那盒方便面的故事。 寒冬腊月,冷风刺骨,他穿着单衣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又冷又饿,瑟瑟发抖。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一股香味飘了过来,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努力的睁开眼,他看见一个驼背棒棒端着一盒方便面站在身前,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关切。 “小伙子,干净的,没吃过。” 第78章 倒立吃屎 谁说历经磨难就不会再流眼泪。 爷爷去世没有流泪,陈雪离开没流泪,在十八梯遭遇这么多打击也没有流泪。 吴朝阳没有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却为张根生这个算不上熟悉的陌生人流了两次眼泪。 一想到张根生死前的绝望和痛苦,胸口就犹如压了块千斤巨石,窒息得难受。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一盒方便面的故事并不长,只撑到一箱啤酒喝完,吴朝阳准备再喊一箱的时候被曹牧野阻止了。 “野哥,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 曹牧野摇了摇头,抓起一叠纸巾狠狠地擦了把脸,在抬起头时,眼中没有了半点悲伤和痛楚。 “朝阳,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吗?” 吴朝阳眉头微皱,他不明白曹牧野指的是什么话。 曹牧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停下来伤春悲秋。” 吴朝阳怔怔地望着曹牧野,一时说不出话来。 曹牧野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兄弟,今天谢谢你。” 说着,曹牧野起身喊了一嗓子,“结账。” “野哥,我来吧。”吴朝阳随之起身,伸手入兜摸钱。 曹牧野按住吴朝阳的手,问道:“你比我有钱吗?” 吴朝阳是真心想请曹牧野吃顿饭,“野哥,要不是你的帮助....” “没我有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等你哪天有钱了,请我去世贸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吃大餐,我专点贵的,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吴朝阳没有再坚持,咧嘴笑了笑,“好,一言为定,绝不心疼。” 一路上,曹牧野的话风大变,不再是伤春悲秋,而是畅谈他的梦想。 他与吴朝阳不一样,吴朝阳只是想活下去,曹牧野有着一颗雄心壮志,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他不仅要在江州立足,还要闯出一番辉煌的事业,开创属于自己的宏图大业。 吴朝阳很羡慕曹牧野身上的磅礴大气,无论遭遇多大的打击,都能快速调整好自己。 他的目光总是向前,绝不回顾。 两人在十八梯顶端分别,也差不多到了接蒋小咪的时间。再次路过校门口对面的垃圾桶,不禁又想起那道驼背的身影。 吴朝阳用力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 蒋小咪开开心心走出校门,小跑步奔跑而来,自从震慑住了陈婷婷,他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朝阳哥,你喝酒了?” 吴朝阳哈口气闻了闻,“才喝了几瓶啤酒,也能闻出来。” 蒋小咪笑道:“我遗传了我妈的鼻子,很灵,我爸抽烟之后嚼口香糖都没用。” “那你爸可真惨。”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他是乐在其中,要是某天我妈没骂他,那他就该难受了。” 吴朝阳惊讶道:“你爸还有这爱好?” 蒋小咪眉飞色舞地说道:“有一次我妈连着两天没骂他,他着急得不得了,还问我到底是哪里得罪我妈了,我妈是不是不要他了,是不是打算跟他离婚,你是没看到他当时那副坐立不安的表情,笑死我了。” “后来呢”?吴朝阳好奇的问道:“那两天你妈为什么没有骂他。” 蒋小咪咯咯笑道,“因为我妈喜欢追韩剧,剧中的女主角得心脏病死了,难受了两天。” 吴朝阳愣了一下,说道:“你爸妈....真有意思。” 蒋小咪仰着头望着吴朝阳,“朝阳哥,你今天心情不好?” 吴朝阳挤出笑容说道:“还好。” “还好就是不好。有什么不开心的讲出来开心开心?” 吴朝阳苦笑道:“有一个认识的人去世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蒋小咪慌慌张张地道歉,“朝阳哥,我不是故意的。” 吴朝阳摇了摇头,“没关系,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蒋小咪内疚地说道:“那也对不起,人死为大,我不该乱开玩笑。” “你这两天有向你爸妈说报志愿的事吗?”吴朝阳岔开话题问道。 蒋小咪叹了口气,“我爸倒是没问题,但我妈不同意,她说我胆子小,去外地上学会被欺负。” 吴朝阳安慰道:“不着急,不是还有几个月时间吗,慢慢做工作。” “嗯。”蒋小咪重重点了点头,“对,不能轻言放弃。” ———————————— 赶去拳馆的路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十八梯。 换了身运动服和牛仔裤的杨惊鸿,少了些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多了些简单而不简约的干净雅致。 她这样的女人不该出现在十八梯。特别是晚上出现在这种地方,无异于是在引人犯罪,害人害己。 一个向下走,一个向上走,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吴朝阳莫名开始紧张,犹豫着要不要打声招呼。 犹豫不决间,两人已经交汇在同一级石梯上。 他停下脚步,刚张开嘴,她擦肩而过,连头都没转动一下。就像上次在江边一样,仿佛他这个人压根儿就不存在。 吴朝阳下意识回过头,杨惊鸿刚转过石梯的转角消失不见,就犹如的名字一样,给人留下惊鸿一瞥。 或许,她早就忘了自己吧。 他记住她很正常,她忘了他也很正常。 都很正常。 吴朝阳这次没有多管闲事,免得又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保镖痛打一拳,那一拳真的很痛,差点直接将他打晕过去。 想到打拳,吴朝阳加快了脚步,小跑步跑向神武拳馆。 和往常一样等到十点半大部分学员离开,吴朝阳才走进去。 今晚拳馆里少了一人,陈梦侠不在。 空击训练勾拳,直拳、摆拳、勾拳组合拳训练,沙袋击打训练。 吴朝阳胆子也越来越大,从前几天的悄悄咪咪看到现在,现在几乎是明目张胆的看,因为他发现陈天星已经发现他在看,但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看看而已,能说明什么?打比赛的时候那么多观众看,电视直播不也是让人看的吗,只看就能说他在偷师吗? 打死也不承认! 陈天星仍然变着花在骂,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骂人的脏话。 “矿石要变成钢铁需要猛火来炼,垃圾变废为宝更需要往死里练!” “练体能!练技术!练意志!” “练筋骨!练细节!练心态!” “把你们身上的垃圾!糟粕!弱项!短板!全都炼化掉!” “垃圾就要有垃圾的自知之明,垃圾就要有垃圾的自我觉悟!” “先承认自己,再否定自己,再突破自己,再超越自己!” 吴朝阳看得津津有味,也听得津津有味,他发现暴躁老头儿的训斥虽然很难听,但也很有味道。 话糙理不糙,透过那些骂人的字眼,内在满满都是道理。 “对抗训练,屈河对光头!” “清洁工!”陈天星猛地一个回头盯着吴朝阳,鹰视狼顾。 蹲在地上擦拭拳套的吴朝阳迷茫地站起身,“馆主,您叫我?”。 “你给梁小刀当陪练。” “啊?”“馆主,我不会啊。” “挨打会不会?” “会挨打就行。”陈天星不等吴朝阳回答,转头对梁小刀吼道:“不许用腿,一个回合打不倒他,给老子倒立吃屎!” 第79章 放的不是水 吴朝阳不喜欢骂人,毕竟他看过很多书,虽然没文凭,但多少有点文化,自认算是半个文化人。 但是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把陈天星大骂了一通。 他一个普通人跟专业选手打,还是冲击全国锦标赛的专业选手,这不是故意整他吗。 姓陈的果然天生克他。 克得死死的。 在梁小刀的帮助下,吴朝阳穿戴好了护具和拳套。 “别紧张,我有分寸,不会打伤你。” 吴朝阳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牙套含在嘴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想到了厕所里的马桶刷。 擂台上和擂台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吴朝阳刚踏上擂台,精神莫名大振,全身每一个细胞也开始兴奋,恍惚中,他有种自己天生就是为擂台而生的错觉。 “开始!”随着陈天星一声大喊,吴朝阳全身瞬间紧绷,所有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擂台上,其余一切都看不见。 “我来了。”梁小刀提醒了一声,一个前滑步左手直拳突袭。 吴朝阳本能偏头躲避,刚一偏头他就知道要遭,因为他后知后觉想起前直拳多半是虚招刺探。 果不其然,梁小刀左手直拳快出快回,右手一记摆拳打来。 “砰!” 吴朝阳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响,横向蹭蹭侧移出去两三步,这一拳的力量,保守估计至少等于三个陈麻子的力量,要不是戴着头盔,估计脸都会被打肿。 梁小刀没有趁势进攻,等吴朝阳站稳之后才缓缓靠近。 “尽管我没使全力,但你没经过系统训练,能扛住这一拳,已经相当不错了。” 吴朝阳甩了甩头恢复清醒,“继续。” “注意了,我先左手直拳试探,后手直拳重击你的额头。” 吴朝阳嗯了一声,双眼死死盯着梁小刀。 直拳打来,很快! 吴朝阳意识上知道是虚招,但身体第一反应还是本能向后仰,随之脚下也向后退出一步。 一步还没踩实,梁小刀精准抓住吴朝阳重心转换瞬间,后手直拳带着风声破空而来。 “砰!” 吴朝阳蹭蹭后退撞在擂台围绳上,双臂下意识勾住围绳,脑袋一阵眩晕。 他意识到自己把自由搏击想简单了,也知道暴躁老头儿为什么明知道他在偷看也不找他麻烦,这玩意儿压根儿就不像武侠小说里面写的那样,躲在门背后偷看几眼就能学会。 打到现在,他甚至连出拳的机会都没有。 站在擂台下观战的暴躁老头儿罕见没有出声,微微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对面屈河与光头的对战。 “怎么样,行不行?”梁小刀问道。 吴朝阳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向擂台中央,暗自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打出一拳,不管打得中打不中。 梁小刀似乎是看出了吴朝阳的心思,“让你先出拳。” 吴朝阳仔细回忆着梁小刀刚才前手直拳的试探和后手直拳的重击,嘴里念念有词,快打快收,重拳衔接。 一步上前,前手试探,后手发力重击! “咦。”梁小刀轻咦了一声,一拳带着风声已到近前,快到像个老手,就是步伐有点乱,要是可以用腿的话,一个正蹬就能踹在吴朝阳胸口上。 双手抱头防守! “砰!” 梁小刀借着拳劲后退一步,惊讶地看着吴朝阳,“好大的力量。” 虽然只打在了梁小刀的拳套上,但力量的倾泻让吴朝阳浑身舒畅,也让他信心大涨,再一步上前,准备给梁小刀一记大摆拳。 拳头刚挥到半途,梁小刀一记直拳打来,这次不是虚招,前手直拳后发先至打在他的胸口,吴朝阳身体后退一步,一个大摆拳扑面而来。 “砰!” 吴朝阳轰然倒地,脑袋一阵天旋地转。 “你没事吧?”一阵悠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听得不像真实。 “要不就到这里吧。”声音要近了一些,但还是有点虚幻的感觉。 吴朝阳趴在地上,目光从围绳中间看出去,看见暴躁老头儿嘴里吐出了两个字,虽然听不见,但能看得出来说的是‘垃圾’二字。 吴朝阳双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再来。” 梁小刀担忧地问道:“别勉强,业余跟专业的差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说再来!”吴朝阳暴喝一声,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发生了变化。 “好!”梁小刀一脸严肃道:“刚才教练说了,一个回合之内打不倒你,我要倒立吃屎。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不会再留那么多余地。” 话音刚落,吴朝阳发起猛冲,压低肩头直接撞向了梁小刀。 梁小刀很是无奈,中门大开往前冲,这不是送上门给他当靶子吗。 面对不要命往前冲的对手,根本就不用虚招试探,一记后手直拳打向吴朝阳胸口。 “哼!”吴朝阳咬着牙闷哼一声,只微微后退了半步,双手迅速探出,以期抱住梁小刀的手臂。 但梁小刀收拳很快,几乎是在打中吴朝阳的同时就收了回去。 抱臂失败,吴朝阳继续前冲,梁小刀一记勾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脑袋又是嗡的一声作响,但双手还是本能探出,这一次终于抱住了梁小刀的胳膊。 转体、拧腰、下蹲、送胯,过肩摔! “砰!” 擂台上响起一声重物砸地声。 陈天星猛地回头,双眼瞪大如铜铃,急促的呼吸带着鼻孔快速张合,对面擂台上,屈河与光头同时停下了打斗,都不可思议看着这边。 “梁小刀!”陈天星猛地一声暴喝,“还有一分钟,老子一直给你憋着一泡屎,保你吃上热乎的。” 吼完梁小刀,陈天星转过身去,“愣着干什么!你们是观众吗!” 梁小刀翻身站起,双眼中有了不一样的光芒。 “不是我要对你下重手,实在是教练说话算话,要是输了,他真会摁着我头吃屎。”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理解。但这是擂台,我不会放水。” 梁小刀嘴角抽了抽,不再与吴朝阳废话,垫步上前,也不再试探,一套组合拳输出。 吴朝阳弯腰前倾,双手抱头防守,擂台上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力量之大远非之前所比。 吴朝阳现在才发现,梁小刀之前放的不是水,而是海啊。 第80章 容易受伤 一个不想倒立吃屎,一个不愿意倒下。 两个完全不再一个档次的较量,却打出了针尖对麦芒般的激烈。 每一拳都如铁锤般势大力沉,打得吴朝阳毫无还手之力。 一步退,步步退,直至被逼到角落。 梁小刀一记勾拳穿破吴朝阳防守,将吴朝阳嘴里的牙套打飞。 吴朝阳晕晕乎乎,屋顶的天花板如万花筒般旋转。 “差不多了,你可以倒下了。”梁小刀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吴朝阳摇摇晃晃,迷迷糊糊说道:“我不能倒下。” 梁小刀欲哭无泪,连续两记勾拳打在吴朝阳腹部。 “求你了。” “我不能倒下!”吴朝阳似是回光返照般一声大吼,“谁都不能把我赶出十八梯!” 随着一声大吼,吴朝阳再次发力前冲,趁着梁小刀不注意,一把抱住梁小刀腰部。 梁小刀很想哭出来,双拳砰砰打在吴朝阳背上,边打边哀求道:“谁他妈要赶你出十八梯啊。” 吴朝阳全然不顾后背的疼痛,发力推着梁小刀往前走。 梁小刀迫于无奈,一记重肘打在吴朝阳背身。 吴朝阳闷哼一声,推力顿时衰减。 梁小刀右腿前插绊住吴朝阳左腿使其失去平衡,双手抱住吴朝阳的腹部,大喝一声抱起吴朝阳。 “砰!” 一个后抱摔将吴朝阳重重砸在地上。 “时间到!”随着擂台砰的一声闷响,暴躁老头喊停了对抗。 梁小刀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是热的,是冷汗。 好险,太险了。 梁小刀上前扶起吴朝阳,“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吴朝阳咧嘴笑道:“这一架打得很舒服。” 梁小刀尴尬地笑了笑,心想你倒是挺舒服,我都快急死了,你一个陪练,拼什么命啊。 “都过来站好。” 吴朝阳没有跟着过去,扶着腰走向器材区,他们倒是完了,他还有一大堆器材没有擦拭保养。 “清洁工!” “嗯?” “你也过来。” 吴朝阳哦了一声走过去,站在廖小刀身边。 “屈河!光头!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一脸茫然。 “回答我?” “不知道。”光头老老实实回答道。 陈天星上去就是一脚揣在他屁股上,“你特么不知道,你是猪吗!老子说了多少次,上了擂台眼里就只有对手,擂台之外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哪怕下面站着是你妈,是你爸,是你媳妇儿,是脱光了衣服的女明星,都与你无关!” “你们两头猪竟然停下来看热闹!喜欢看热闹是吗?明天去解放碑碑下站着给老子看两个小时!” 梁小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天星猛一回头,他立刻闭上了嘴。 “很好笑,是吗?” “没有。” “你这个傻叉!被一个没练过搏击的菜鸡过肩摔,你很有脸是吗?” 梁小刀双眼直视前方,“报告教练,我错了。” “错在哪里?” “我不该大意,不该轻敌!” “你错在不该被你妈生出来!”陈天星大骂道:“老子跟你们几个垃圾说了多少次了,擂台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特么把擂台当什么了?当儿童游乐场了吗?还是你逗狗逗猫的娱乐场!” 吴朝阳嘴角微抽,你骂梁小刀就骂梁小刀,把我带进去干嘛。 梁小刀闭口不言,他哪里能想到吴朝阳抗击打能力这么强,关键是还这么拼命啊。 陈天星提高音量,大声道:“都给老子听清楚了,打拳赛犹如打麻将,上桌无父子!你们以为心软是对对手的尊重吗?放屁!那是对对手的侮辱!是对擂台的侮辱!是对自由搏击的侮辱!” “听到没有?” “听到了。” “大声点!” “听到了!” 吴朝阳尴尬地站在队伍里面,跟着三人尬喊。 他一个清洁工,实在是有点.....滑稽。 “清洁工!” “在!”吴朝阳站得笔直,他已经做好了被暴躁老头儿大骂傻叉、垃圾之类的话。 “你很不错。” “嗯?”吴朝阳瞪大眼睛看着陈天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仅是他不敢相信,另外三人也不敢相信,都惊讶地看着他。 暴躁老头儿背着说道:“陈梦侠有事请了一个星期假,这个星期你给梁小刀当陪练。” 梁小刀苦着脸说道:“教练,不是我瞧不上他,实在是跟他对练,对我的训练没什么帮助啊。” “那我陪你练?知道外面的市场价吗?打老头儿?一拳一万起步!你要是想打,老子高兴得很!拳馆都不用开了,天天陪你打!” 梁小刀轻声嘀咕,‘想到是想过,但不敢啊。’ 陈天星冷哼一声,“都给我站直了!” “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垃圾!”众人高声齐喊,除了吴朝阳。 “你为什么不喊?”陈天星走到吴朝阳身前,一双眼睛瞪着他。 吴朝阳张了张嘴,“我,我不是拳馆的学员。” “但你是拳馆的清洁工!”陈天星大吼道,唾沫星子喷了吴朝阳一脸。 “也是拳馆的一员。”陈天星冷哼道:“一点没有集体荣誉感。” 吴朝阳被骂得蒙头蒙脑,完全搞不懂暴躁老头儿的脑回路,怎么就莫名其妙扯到集体荣誉感了? 他只是一个清洁工啊。 “重新来过,全部都有。” “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垃圾!” “你们为了什么?” “为了神武精神!为了拳馆荣誉!” “滚你妈的蛋,全都给我滚!” 三人各自去更衣室换衣服,陈天星背着手朝着拳馆外面走去。 吴朝阳看着陈天星的微弯的后背,犹豫再三还是追了出去。 “馆主,抽根烟。” 陈天星看了眼吴朝阳,接过烟放进嘴里,吴朝阳又赶紧点烟。 陈天星吐出口烟雾,“有屁就放。” “呃....”吴朝阳尴尬地挠了挠头,“老馆主,是这样的,我在电视上看到,好像当陪练是有.....” “有什么?”陈天星回头看着吴朝阳,一双老眼泛着精光,透着股令人心寒的杀气。 “有...有工资。” 陈天星双眼微眯,杀气更盛。 “你想要多少?” 吴朝阳心头突突狂跳,“这个,,我的要求不高,给点买云南白药、虎骨膏之类的药品补贴就行,毕竟...毕竟当陪练容易受伤。” 第81章 为什么跟踪我 吴朝阳在一声咆哮声中落荒而逃。 安静的拳馆里,一边擦拭着训练器一边感慨。 姓陈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只是要点跌打损伤补贴而已,又不是要工资,合情合理合规,放哪里都说得走。 真是连一点点同情心也没有,太没人性了。 要不是为了偷师学艺,他早跑了。 算了,就当时卧薪尝胆吧。 吴朝阳一边做清洁,一边开始总结今晚这场对抗赛。 明明训练的时候能够挥拳自如,为什么到了擂台上就像什么都忘记了一样,甚至连正确的发力方式都要想半天。 自己在台下的时候看得明明白白,觉得也没多难,怎么上去之后就只会乱抡一通王八拳。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练少了。 他曾在一本废旧杂志上看到过一个说法,叫万次定律,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做上一万遍,就会形成本能记忆,这种记忆深深镌刻在身体里面,用的时候根本就不用想,身体直接跳过意识,直接本能应对。 吴朝阳对着镜子空击训练,不断调整校正每一个技术细节,前直拳10组、后直拳10组,摆拳10组,摆拳10组,每组一百拳。 组合拳直直摆、直勾摆、直摆勾各10组。 沙袋训练,重复之前空击训练科目,拳馆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这场对抗还让他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那就是步伐,沙袋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打沙袋跟与人对战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没有步伐的配合,拳打得再标准也没用。 前滑步、后滑步、侧滑步、后滑步、绕步、羚羊跳步..... 吴朝阳围绕着沙袋,按照记忆中的动作模仿、调整、校正,不知疲惫地反复练习。 回到十八梯已经是凌晨三点,吴朝阳累得不行,倒头就睡。 第二天又在隔壁哼哼哈哈的声音中醒来,吴朝阳先打了一遍广播体操唤醒身体,做了几组平板支撑,在听到隔壁开门声的时候跟着出了门。 “东哥,你是不是练过武术?”吴朝阳主动开口问道。 “家传把式,不传外姓。”说着,向东转头看了眼吴朝阳,“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你别介意。” 吴朝阳笑了笑,“东哥这样的性格挺好,相处起来不累。” 两人走出巷子来到守备街,向东把黄岗岩条石往肩上一扛,说道:“起跳时吸气,落地时呼气,掌握好呼吸节奏。” 吴朝阳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率先跳出了第一步。 这一次,吴朝阳没有跟向东较劲,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往上跳。 今天的临界点比昨天来得晚,到了凤凰街才迎来第一个临界点,也就是在这个点上,向东再次超过了他。 一直到进入月台街,看见向东扛着花岗岩往回走。 “加油。”向东仍然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两个字,独自走了下去。 吴朝阳咬着牙一步一步跳到顶端,很难受,但比昨天好受,比前天更好受。 —————————————— 为了不与大件棒棒产生冲突,除了每周一和周四去储奇门码头给蒋文正取货,平时吴朝阳几乎不再去江边揽活儿,哪怕是渡口的渡船也不去守。 刚走到十八梯顶端,吴朝阳就接到了李韬奋的电话,是让他去美美百货一趟,也不说什么事儿,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还没走到美美百货,老远就看见李韬奋向他挥手。 吴朝阳走近之后问道:“什么事儿弄得这么神秘?何经理又跟人跑了?” 李韬奋抬手就打向吴朝阳后脑勺,“你这个乌鸦嘴,别胡说八道。” 吴朝阳低头躲过,笑呵呵道:“开个玩笑嘛。” 李韬奋向吴朝阳要了根烟,点上之后缓缓道:“你昨天下午两点去裁缝店做了面锦旗。” “你怎么知道?”吴朝阳惊讶道。 李韬奋没有回答,接着说道:“两点半在驻马街买了袋水果,三点钟去了十八梯派出所,在派出所门口的公示栏下站了二十分钟之后才走进去,四点钟从里面出来,中途回了趟花子巷222号,五点钟到了春晖路的神武拳馆,六点钟从拳馆里面出来。提着水果一路到了下半城的长嘉路,路过花子巷的时候,还扔了个水果给蒋文正。” 吴朝阳听得心惊肉跳,李韬奋显然跟踪了他,但他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李韬奋深吸一口烟,继续说道:“长嘉路巷子里死了个棒棒,叫张根生,死了两天才被邻居发现。晚上你跟曹牧野去了厚慈街马三鲜烧烤,点了三份特色三鲜,一箱啤酒。曹牧野喝了七瓶,你喝了五瓶。” 吴朝阳听得毛骨悚然,有种在解放碑裸奔的恐怖感。 李韬奋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很严肃,没有嘚瑟,也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不着调,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巨大变化。 “晚上九点半你去二十一中接蒋文正的女儿蒋小咪,还是个小美女,二十一中公认的校花。之后十点钟再次到了神武拳馆,在之后....老子实在扛不住回家睡觉了。” 吴朝阳直冒冷汗,“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调查到这么多?” “很难吗?”李韬奋瘪了瘪嘴,“去小卖部买包烟攀谈几句就知道他叫蒋文正,再去神仙茶馆逛一圈闲聊几句就知道他有个女儿叫蒋小咪,我还知道她老婆的三围你信不信?在二十一中门口随便拦下几个下晚自习的男生恐吓几句,就能把蒋小咪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我连她的学号都知道,你信不信?” 吴朝阳怔怔地看着李韬奋,全身透着股凉凉的寒意。 “你跟了我大半天,我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李韬奋扬了扬头,“老子是侦察兵出身,知道什么是侦察兵吗?尖兵中的尖兵。而我,是侦察兵中的尖兵。” 见吴朝阳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李韬奋说道:“你知道我退伍的时候多少领导哭着求我别退伍吗?连师长都亲自出面挽留。” “那你还转业回来?”吴朝阳简直不敢想象。 “当然是为了我的何经理啊。去年探亲假回家我才知道,她家的门槛都被踩烂了,提亲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我要是再不转业回来,她就成别人媳妇儿了。而且城市套路深,我家何经理这么漂亮优秀,我不回来亲自守着不放心。” 吴朝阳怔怔地看着李韬奋,“当兵不应该是保家卫国吗?” 李韬奋瘪了瘪嘴,“老子媳妇儿都快成别人家婆娘了,哪来的家!” 吴朝阳从震惊中慢慢回过神来,问道:“为什么跟踪我?” 第82章 瞒着我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李韬奋不满地说道:“朝阳啊,亏我把你当兄弟,你是一点没把我当自己人啊。” 吴朝阳疑惑的瞪大眼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韬奋切了一声,“有大买卖也不带上我,到现在还装?” 吴朝阳无语道:“韬哥,你还不了解我,我一个刚到江州不久的小棒棒,能有什么大买卖。” 李韬奋哼了一声,说道:“你想一统十八梯棒棒,成为最大的那个总包商!” 吴朝阳心里大骂侯尚蜀这个王八蛋,不等他张嘴解释,李韬奋抢先说道:“不许拒绝!” 吴朝阳皱紧眉头说道:“韬哥,这事儿是趟浑水,风险很大。” “富贵险中求。”李韬奋坚决地说道:“何经理说得对,我得有上进心,不能一辈子在这里当保安。” 吴朝阳劝道:“江州这么大,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我能做什么?”李韬奋摊开双手,说道:“我高中毕业就去当了兵,要学历没学历,要技能没技能,要关系没关系,我能在这里当个保安,都还是何经理给我求来的。” 李韬奋深吸一口烟,缓缓道:“我是个男人,得承担起男人的责任,别说现在何经理还没答应跟我在一起,即便她答应,以我目前的状况,我也不会答应。” 李韬奋很认真地看着吴朝阳,“我要给何经理一个家。” 吴朝阳叹了口气,说道:“我理解你,但那神棍就是个骗子,我的目的只是搬倒黄土火,能够在十八梯立足而已,什么狗屁一统十八梯棒棒,我压根儿就没这个想法。” 李韬奋皱眉沉思,烟雾升腾熏得他双眼微眯。“嗯,之前没有,我觉得现在可以有嘛。” 吴朝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李韬奋扔掉烟头,严肃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目拔高点,你已经有了干掉三大棒棒巨头之一的目标,再进一步也就不算遥不可及。” “韬哥,隔行如隔山,你了解这行的情况吗,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韬奋瘪了瘪嘴,“你一来就了解?那位道兄已经给我讲得七七八八,顶多给我两三天时间,我保证比你知道得多。” 吴朝阳叹了口气,“你就不怕我把你带沟里去吗?” 李韬奋勾了勾手指,吴朝阳再递给了他一支烟。 李韬奋点燃后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浓浓的烟雾。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跟踪你吗。那我告诉你,除了向你证明我的实力之外,我也想看看你这人办事靠谱不靠谱。” 李韬奋缓缓道:“侯道兄把你们的商议全告诉了我,跟踪你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搞定罗道全,左想右想都觉得难,比登天还难。我看着你去做锦旗,买水果,看着你在公示栏下站了二十分钟,看着你见一个警察就打招呼,看着你惴惴不安走进去,看着你兴高采烈走出来。我就知道你小子还是有点靠谱。”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李韬奋说道:“你能给张根生送水果,能为他流眼泪,说明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要是放在部队,就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一个自由搏击门外汉敢上台跟专业选手打,单单是这份勇气就不是一般人能有。被打倒之后能够一次又一次站起来,还能将远超自己的对手摔倒在地,这种不服输的血性很对我胃口。” “还有....” “好了。”吴朝阳打断了李韬奋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优点。” 李韬奋缓缓道:“我的工作是两班倒,每天上八个小时,有大把的剩余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只是替你打探消息而已,以我的本事,不存在多大的危险。” 吴朝阳不再劝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说。” 李韬奋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笑道:“加油,哥看好你。” ———————————— 侯尚蜀正卖力的吆喝,看见吴朝阳气势汹汹而来,吓得卷起摊子就想跑。 吴朝阳飞奔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侯尚蜀讨好地笑道:“兄弟,我也是为了你好。” 吴朝阳冷着脸说道:“你至少应该提前跟我商量。” 侯尚蜀委屈道:“你那天晚上态度那么坚决,跟你商量有用吗?” “那你就自作主张?” “你那么固执,我也是没办法啊。” 吴朝阳冷哼一声,“你四处骗人,不怕遭报应吗?” 侯尚蜀说道:“我哪骗得了他啊,李韬奋这小子精得跟猴儿一样,他那双眼睛就跟孙猴子的火眼精金一样。我原本是借着算命慢慢忽悠他,结果开场白没说完就被他识破。哪里是我骗他啊,是他硬逼着我说。” “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我就跟他说靠不靠谱跟踪你一天看看他自己就知道了。” 侯尚蜀叹了口气,说道:“人家是侦察兵出身,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我哪有这个能力骗他,归根结底,是他信任你。” 侯尚蜀看着吴朝阳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不要让相信你的人失望。” 吴朝阳觉得侯尚蜀的话莫名其妙,放开了他的手臂,“问道,除了他,你有没有去找其他人?” 侯尚蜀摇了摇头,“放心,我有分寸。曹牧野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即便我去找他也没用,说不定反而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蒋文正、孙平贵、马红军这些人跟你关系还不够铁,立场追求也不对,贸然找他们等于找死,我更不可能冒险去找他们。” 吴朝阳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我又不傻。”侯尚蜀说道:“你那位邻居傻大个我倒是想过,但我看过他的面相,不是个容易争取的人,你暂时也不要打他的主意,免得走漏了风声,我们就死翘翘了。” “我知道。”吴朝阳说道:“罗道全那边我搞定了。” “这么快?”侯尚蜀惊讶地看着吴朝阳,“你怎么做到的?” 吴朝阳说道:“怎么做到的你别管,赵雨亭那边怎么样,见上面没有?” 侯尚蜀脸色一变,“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就来气。你小子早就在厚慈街大混战之前就去找过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吴朝阳翻了个白眼,“也没什么,毕竟这么大的事,就是想考验考验你。” 侯尚蜀指着吴朝阳的鼻子质问道:“老实告诉我,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第83章 人性! 将一张高清照片放在放大镜下,原本看似完美的画面在镜片下逐渐分解,暴露出密密麻麻的瑕疵。凹凸不平的细微颗粒、纸张纤维的纵横纹路,照片中的像素点像是无数细小的马赛克拼贴而成。 人和照片一样,再完美的人都经不住放大镜看。 更何况黄土火压根儿就不是完美的人,恰恰相反,他就是个人渣! 简直是五毒俱全,罄竹难书。 侯尚蜀说这不奇怪,江湖是个大染缸,尤其是从底层起来的江湖人,接触的都是下九流,多多少少都沾染些江湖俗气,洁身自好反倒不正常。 李韬奋的确是个天才,短短几天时间,黄土火的家庭情况、个人爱好,几个棒棒头子与天门市场老板的合作模式、给棒棒业务分包的分配方式、结算方式、抽成比例以及一些棒棒的私下议论,除了一些很隐秘的信息,各种信息源源不绝而来,汇聚在破烂的方桌上,堆成厚厚一叠。 连续几天,吴朝阳早上天不亮起床锻炼,白天揽活儿、去新华书店钻研搏击教程,晚上接蒋小咪,再去神武拳馆当陪练、做清洁、练拳,凌晨两点回来整理李韬奋给的信息、与侯尚蜀讨论分析,每天凌晨三四点才睡觉。 幸好那套广播体操有提神健体养身的功效,要不然再好的身体恐怕也扛不住。 侯尚蜀连着打了一长串哈欠,顶着熊猫眼哀求道:“兄弟,能不能换个时间,继续这样下去,不等黄土火弄死我,我就被你给弄死了。” 吴朝阳摇头道:“这个时间点正好,夜深人静,不会引人注意。” “注意个屁,黄土火要是能想到你要干他,我倒立吃屎。” 吴朝阳说道:“扮猪吃虎,当然是越小心越好。而且,我每天很忙,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时间。” 侯尚蜀哭丧着脸说道:“大哥,但是我扛不住了啊,我今年37了,不像你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吴朝阳起身,一把将侯尚蜀从凳子上拉起来。 侯尚蜀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要干嘛?” 吴朝阳站立之后,缓缓三次深呼吸,说道:“放空心灵,排除杂念,跟着我念、跟着我做。” “炁涌星河上,神栖太虚中。 玄泉通九野,玉阙纳三光。 无念观沧海,有心窥鸿蒙。 肺宫化白虎,肝宫现青龙。 九霄种灵根,青冥环宙宇。 .............” 侯尚蜀跟着吴朝阳做了两遍,果然感觉精神要好了一些。 “你从哪里学来的?” “小时候一个小姑娘教我的,说是她平时练习的广播体操,天天练能够强身健体。” “广播体操?”侯尚蜀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朝阳,“广播体操会有这功效?” 侯尚蜀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下,突然说道:“我走南闯北几十年,曾在东北遇到过一位气功大师,亲眼看见他哈一口气就把一张纸吹破,你这会不会是一套气功心法啊。” 吴朝阳翻了个白眼,“你武侠电影看多了吧,还气功心法,顶多就类似于五禽戏的养身套路。” 侯尚蜀想了想也是,一个穷棒棒怎么可能跟这种奇遇沾边。 “养身也不错,最近感觉身体有点虚,看来我也有必要每天练一遍。” 吴朝阳重新坐回床头,“言归正传,这几天汇集了这么多信息,你有什么想法?” 侯尚蜀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兄弟,我能说收手吗?现在离开十八梯还来得及,继续下去,我们想活着离开十八梯可能都很难。” 吴朝阳眉头深皱,“你怕了?” 侯尚蜀哭丧着脸说道:“所谓无知者无畏,之前不太了解还好,现在越了解越多,越觉得可怕啊。我们之前把黄土火想简单了,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都不能用以卵击石来形容,简直就是送死啊。” 吴朝阳眉头微拧,“如果你想走,我不拦着。” “真的?”侯尚蜀嗖的一声站起来,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不敢相信。 吴朝阳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腿长在你身上,我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不成”。 “那我真走了?”侯尚蜀转身就走,生怕吴朝阳反悔。 吴朝阳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还一事无成,原因是什么?” 走出去两步的侯尚蜀突然停下了脚步。 吴朝阳继续道:“你见多识广,也有聪明才智,但二十年来一直在原地打转,你今年已经37岁了,还有多少个二十年,还能在江湖上混多久。” 吴朝阳叹了口气,“你走吧,李韬奋有句话说得没错,做事要找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你虽然有聪明才智,但心智不坚定,越到后面越可能坏事,继续留下来反而会拖我的后腿。”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个没义气的人?”侯尚蜀回过头,双眼微红。 吴朝阳反问道:“临阵怯战,你觉得呢?” 侯尚蜀忿忿走回,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你可以说我胆小怕事,也可以说我是个神棍骗子,但江湖中人,老子最痛恨别人说我没义气!我那叫未雨绸缪,不虑胜先虑败!而且,我是在考验你。” “考验我?” “当然,我在考验你心智够不够坚定,你很不错,通过了我的考验。” 吴朝阳瘪了瘪嘴,“你还真是不要脸。” 侯尚蜀撩起宽大的袖子,说道:“我早已成竹在胸,我们并不是毫无优势”。 侯尚蜀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有心算无心,黄土火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想不到我们想弄他,这就给我们提供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机会。” 侯尚蜀咬牙切齿的说道:“生死相搏,事到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吴朝阳茫然的看着侯尚蜀,对他的突变有些措手不及。 侯尚蜀看着吴朝阳,说道:“别这么悲观,别忘了,赵雨亭和罗道全还在背后看着,我们要做的不是亲自灭了黄土火,只是充当先锋打开一个豁口。” 侯尚蜀喋喋不休的说道:“时间越来越紧迫,说不定再过几天,黄土火就会再次对你出手。” 侯尚蜀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年轻人,考验你的毅力的时候了,下一次出手就不是泼屎泼尿这么简单了,但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他只是想赶你走,目前来说,不会想着要你的命。” “说完了?”吴朝阳问道。 侯尚蜀拍了拍胸膛,“总之一句话,你给我记好了,任何情况下都要不抛弃不放弃,认准目标铆劲儿的干,做大事最忌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吴朝阳看了眼侯尚蜀浓浓的黑眼圈,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两天你我都仔细想想,拿出一两个可以讨论的方案。” 侯尚蜀如获大赦,撩起道袍就起身。 吴朝阳跟着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侯尚蜀刚才还睡眼迷离,现在却是精神奕奕,打开门就往外走。 吴朝阳无奈地摇了摇头,“少送点温暖,身体要紧。” “别瞎说,我是去做正事!” 关上门,吴朝阳仍然无心睡眠,纷繁复杂的信息像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大脑,交织、缠绕、碰撞,掀起无数浪花。 一个人呆呆坐了大半个小时,吴朝阳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人性。 第84章 无知无畏 坚持,不是要打败别人,而是打败自己。 从第一次痛苦到想要放弃,一个星期之后,吴朝阳已经能一口气从守备街跳到十八梯顶端。 虽然还是赶不上扛着黄岗岩条石的向东,但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力量和韧性在一天天提高。 坚持是痛苦的,但坚持取得进步之后的愉悦,更加难得。 石梯下方,蒋小咪正背着书包往上走,抬头突然看见了吴朝阳,痴呆地愣在了原地。 只穿着背心和短裤的吴朝阳全身是汗,汗珠顺着他肩膀滑落,在古铜色肌肤的沟壑间肆意流淌,如同清晨草叶尖上摇摇欲坠的露珠,晶莹剔透。紧致的肱二头肌,随着他轻微的喘息微微隆起,线条刚硬而流畅,像是精心雕琢的古希腊雕塑,完美的弧度下蕴含着跃跃欲出的蓬勃力量。 “小咪,今天这么早上学?” 蒋小咪发觉脸颊发热,不敢去看吴朝阳的眼睛,赶紧低下头就往上走。“哦...今天有月考....我要早点去学校复习。” 吴朝阳回头看着小跑而上的蒋小咪,担忧地问道:“小咪,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蒋小咪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没有!” 回到出租屋收拾了一番满身的汗臭,换上衣服走到陈长庚住处,抬手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吴朝阳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刚抬起手准备再敲,木门嘎吱一声打开。 陈长庚披着件军大衣,打了个哈欠,不冷不热地问道:“有事吗?” 吴朝阳递出钱,说道:“陈爷爷,两个月的房租。” 陈长庚拉了拉披着的外衣,拿过钱一张一张地数,数了两遍。 “嗯,没错。” “陈爷爷.....” 话还没说完,门砰的一声关上。 吴朝阳转过身,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姓陈的都对他这么冷漠。 路过小卖铺,蒋文正向吴朝阳招了招手,“一副死鱼脸,又摊上事儿了?” “一包朝天门。” 蒋文正甩了包朝天门出来,又问道:“最近你晚上好像回来得很晚?” “嗯,找了份夜间的工作。” 蒋文正瘪了瘪嘴,“挣钱靠的是脑子,靠卖力一辈子也挣不到钱。” 吴朝阳眉头微微皱了皱,“蒋叔,今天是不是该结工钱了?” “是吗?”蒋文正抬头望着天,“这么快就到一个月了?” 吴朝阳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蒋叔,你对下账,除去烟钱,你还应该给我五十块。” 蒋文正拿过纸条扫了一眼,笑嘻嘻地说道:“不着急嘛,反正你要买烟啊、盐啊、米啊、牙膏牙刷啊,直接从里面扣就行了。” 吴朝阳强忍着怒意,说道:“蒋叔,这不合规矩吧。” 蒋文正摆了摆手,“合同里又没写不能抵扣,对吧?而且是你先不付钱就在我这里拿烟,你都可以预先抵扣,我为什么就不能?” “你....!你这是强买强卖!同样的冷酸灵牙膏,你比别处贵五毛钱!” “这么大声干什么!”蒋文正突然站起身,指着吴朝阳的鼻子吼道:“是谁给你搬运业务做的?你不想在我这里买东西可以,那你也别做我的活儿,你以为十八梯就你一个棒棒,老子现在大喊一声,多的是棒棒抢着做。” 吴朝阳握紧拳头,很想给蒋文正来一记大摆拳。 此时,向东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巷子口。 蒋文正哼了一声,对向东喊道:“傻大个,搬运业务做不做?” 向东看了看蒋文正,又看了眼吴朝阳,有些搞不清状况。 “算你狠!” 吴朝阳强咽下怒气离开,刚走到响水街,一道轻佻的喊声从背后传来。 “棒棒!” 吴朝阳回过身,一个满身贵气长相帅气的年轻男人,一手插兜,一手食指向下指着脚边的长条箱子,箱子古色古香,表面雕刻着一轮圆月,月下碧波荡漾,梅兰辉映,一人在湖边弹琴,只箱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裕兴雅苑。” 吴朝阳眉头抬了一下,走过去提起箱子,不重,顶多十四五斤。 “帅哥,裕兴雅苑不近....。” “给你一百。”男人不等吴朝阳把话说完,双手插兜,仰着头往石梯上方走去。 吴朝阳默默跟在身后,走出去没几步,男人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俯身盯着吴朝阳,一双玩世不恭的眼睛带着莫名其妙的冷意。 年轻男人盯着吴朝阳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突然呵呵一笑,转过身去继续往上走。 一路走到裕兴雅苑,年轻男人在小区门口停下,抬头望着锈迹斑驳的‘裕兴雅苑’几个字,一动不动。 吴朝阳提醒道:“帅哥,到了。” “真有意思。”年轻男人莫名其妙地自说自话。 “帅哥,市场价十块就够了。”吴朝阳再次提醒道。 年轻男人回过头,眯眼含笑,虽然是在笑,但吴朝阳能感觉出来笑容中隐藏的蔑视。 “你也很有意思。” 吴朝阳淡淡道:“帅哥,我还得去其它地方揽活儿。” 年轻男人呵呵一笑,“蝼蚁就是蝼蚁,跟蚂蚁一样忙,为了一口饭吃,从早忙到晚。” 吴朝阳眉头微拧,“帅哥,跟蝼蚁较真就真没意思了。” “哈哈哈哈、、、”年轻男人哈哈大笑,“有意思,我突然觉得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吴朝阳不确定此人是否有精神病,淡淡道:“帅哥,蝼蚁的时间也是时间。” 年轻男人抬起手腕,晃了晃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手表,问道:“百块钱一分钟够不够?” 吴朝阳拿出磨掉了漆的波导手机看了看,“我只等你十分钟。” 五分钟之后,杨惊鸿出现在了视野中,还是一袭白色大衣,腰间一条淡黄色腰带,棕褐色的皮靴,头上带了顶黑色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 年轻男人朝她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杨惊鸿的目光从吴朝阳身上一扫而过,缓步走到了小区门口。 “你怎么来了?” 年轻男人指了指吴朝阳手里提着的箱子,“月露知音,好不容易从一位藏家手里买过来,我对你够好吧。” 杨惊鸿瞥了眼吴朝阳手里的箱子,冷冷道:“你应该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年轻男人对吴朝阳招了招手,“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赶紧把东西给我。” 杨惊鸿秀眉微蹙,没有说话。 吴朝阳忍着给他一个后手直拳的冲动,将箱子递了过去。 年轻男人接过箱子走到杨惊鸿身前,双手捧着,弯腰举过头顶。“请笑纳。” “退回去!”杨惊鸿没有接箱子,抬脚径直走过,路过吴朝阳身边的时候,冷声道:“穷没关系,骨气没了,人就完了。” 吴朝阳心头火起,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再也忍不住,回头对着杨惊鸿的背影说道: “我有没有骨气关你什么事。” 杨惊鸿脚下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走进了路边停着的一辆奔驰车。 奔驰车离去,年轻男人提着箱子上前两步,几乎脸贴着脸盯着吴朝阳,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牛逼,你敢这么对她说话。” 吴朝阳瞪大眼睛与之对视,“你想替她出头?” 年轻男人呵呵一笑,唇红齿白,吴朝阳莫名想到童家巷子的水哥,他要是看见这个男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绑他去做鸭子。 “替她出头,她用得着我出头?” 年轻男人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蝼蚁就是蝼蚁,无知无畏。” 吴朝阳懒得理他,说道:“棒棒费十元,等你十分钟只给你算十元,一共二十元”。 “我说一分钟一百就是一百。”年轻男人从皮包里抽出一沓钱砸在吴朝阳脸上,提起箱子就走。 吴朝阳一张一张捡起,抽出一张放进兜里,又拿出八十块零钱,几步追上去,将九百八十块钱砸在年轻男人脸上。 “我说二十就是二十!” 说完,吴朝阳转身就走。 两人相距十几米的距离,同时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各自骂了声——‘傻逼’。 第85章 吃得下吗? 吴朝阳很郁闷,今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陈长庚冷漠,奸商奸诈,大清早第一个客户像个神经病。 特别是杨惊鸿,即便两人身份差距天上地下,但好歹也是见过几面,自己也算救过她的命,一次又一次漠视他的存在,还高高在上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侮辱他的人格,太自以为是了。 吴朝阳生了半天闷气,回头一想他在这里生闷气,说不定人家转头就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太不划算。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特别是不能为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吴朝阳很快调整好心态,继续在老旧小区里守株待兔。 或许是今天一早出师不利的原因,整个上午都没有接到一单活儿。 正准备收工去新华书店,手机叮的一声来了条短信。 打开一看,竟是石继东发过来的,说是他有个开西餐厅的朋友马上需要个棒棒搬食材,吴朝阳回了条谢谢,提起竹棒就往商圈跑。 摩登味蕾,光听名字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看门头更是不得了的地方,古朴大气,鎏金字体,左右两侧各垂落着一盏复古欧式风格的壁灯,灯身雕花精致细腻,几株精心打理的藤蔓植物,枝叶顺着实木纹理蜿蜒生长。 “石总介绍过来的棒棒?”一个身穿厨师服,佩戴蓝色领巾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老板好。”吴朝阳边说边从包里掏烟。 “餐厅不允许抽烟,赶紧跟我来,马上就中午了。” 男人走出餐厅,带着吴朝阳绕着餐厅外围走了半圈,在餐厅背街的支马路上停着一辆装载保温箱的货车。 “小心点,这些都是刚从澳洲空运过来的。” 柜式保温箱打开,吴朝阳算是涨了见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龙虾,每个都有二三十厘米长,还是活的,随着箱门打开,一对对大钳子在空中乱舞。 吴朝阳按照中年男人的要求,小心翼翼将龙虾搬进后厨,厨房一尘不染,连一滴油污都没有,要不是看见有厨师在里面忙碌,他都怀疑这里不是厨房,而是商场里面的卫生间。 中年男人很大方,搬了三箱不算重的龙虾给了他五十块钱。吴朝阳本想退还三十块,但男人没有要,临走时男人特意说了句石总是餐厅的常客。 吴朝阳听懂了男人的意思,犹豫了几分钟,还是将此事通过发短信告知了石继东。 沿着原路返回,走过餐厅大门,吴朝阳突然停下脚步,倒退着往回两步,歪着头往里面看。 果真是他! 餐厅里,张文硕一手持刀,一手持叉,熟练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切好一块就递给对面的年轻女人一块。 “小娟,实在对不起,我爸这些年生病花光了家底,回老家办丧事又花了一大笔钱,房子的事情,恐怕要再缓一缓。” “没关系。”女人伸手将手掌放在张文硕切牛排的手上,“文硕,我看中的是你的人,不是房子。我相信只要我们肯努力,能够靠自己的双手买房。” 张文硕放下刀叉,双手握着女人的手,红着眼眶说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但是...叔叔阿姨会同意吗?” 女人神色果决,“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把户口本偷出来。” 张文硕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担心伤叔叔阿姨的心啊。” 女人安慰道:“文硕,你就是太心善了。放心吧,我毕竟是他们的女儿,只要我们结了婚,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不接受也得接受。” “哎!”张文硕一脸忧伤,“都是我没用,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不许你这么说。”女人心疼地说道:“文硕,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爸妈早晚会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人,是个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 张文硕低着头,两滴眼泪掉落在了牛排上。“是我没照顾好我爸...” “文硕,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年轻女人软语安慰,“你省吃俭用给叔叔买补品,每个星期都要去看他一次,是我没做好,我应该跟你一起去才对。” 张文硕哽咽道:“不能怪你,是我不让你去的。” 年轻女人一脸的心疼,“文硕,这段日子你整个人都瘦脱相了,叔叔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这个样子。” 张文硕呜呜哭泣,“我没有爸爸了,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年轻女人紧紧握着张文硕的手,“你放心,我会一生一世陪着你。” 张文硕含泪嗯了一声,举手发誓道:“卿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这位美女,他瘦脱相了不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是他整晚整晚的做噩梦。” 两人正你侬我侬,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张文硕猛地回头,“你怎么在这里?!” 吴朝阳问道:“晚上梦见你爸了吗?” 张文硕紧张地看着年轻女人,“小娟,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吴朝阳反问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胡说八道?” 年轻女人眉头微微皱了皱,“你是谁?” 吴朝阳说道:“我是他爸的朋友,你想不想听听他爸是怎么死的吗?” “你给我闭嘴!”张文硕沉声道。 吴朝阳没有理他,继续对女人说道:“他爸是被他逼死的,死了两天才被发现,半张脸都被老鼠啃掉,他张大嘴巴、眼睛圆瞪,死得痛苦而绝望,死得死不瞑目。” “我叫你给我闭嘴!”张文硕站起身,抓住吴朝阳的衣领,举在半空中的拳头剧烈颤抖。 吴朝阳冷笑了一声,“你上次说你是学法律的,还说一拳值一万,对吧?” “服务员!”张文硕大喊,“把这个低贱的棒棒给我撵出去。” 吴朝阳盯着年轻女人的眼睛,“听见了吗,他骂我是低贱的棒棒,你知道他爸是什么职业吗?看你的表情应该不知道,他爸也是一名棒棒,靠着肩挑背扛养大他,却被这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子逼死!” 两个年轻服务员立即跑过来,冷着脸对吴朝阳说道:“请你出去。” 吴朝阳没有理会,看着年轻女人说道:“他是个骗子,他一直在欺骗你的感情!” 女人看了看吴朝阳,又看向张文硕。“文硕,到底怎么回事?” 张文硕竭斯底里大吼:“把他给我赶出去!” 两个服务员见客人发火,赶紧推着吴朝阳往外走。 吴朝阳一边退着走,一边大声道:“他为什么急着赶我走吗?因为他怕我戳破他的谎言!” 两个服务员将吴朝阳推出大门,吴朝阳扯着嗓子大喊:“十几天前他给你送了一袋水果,里面有两串香蕉、六个苹果、四个火龙果。那袋水果是我买的,是送给他爸的!” 两个服务员赶紧追出来,继续把吴朝阳往外推,“你再大声嚷嚷,我们就报警!” 吴朝阳浑然不惧,“他就是个虚伪的人渣!他会毁掉你的一生,会拖着你全家一起下地狱!” 两个服务员用力推搡吴朝阳,吴朝阳使出全身力气大吼,“你爸生前吃捡来的烂菜叶,翻垃圾桶里的烟头,你却在这里吃牛排,你真的吃得下吗?” 第86章 没钱交学费 走出去没几步,吴朝阳就看见年轻女人抹着眼泪从餐厅里跑出来。 张文硕匆匆忙忙追上女人,一边拉女人的手,一边苦苦哀求。 女人几次挣脱,张文硕几次上前,两人拉拉扯扯引来不少人围观。 “小娟,你听我解释。” 女人推开张文硕,“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张文硕不依不饶拉住女人的手,“小娟,我有苦衷啊,你爸妈本来就看不起我,我害怕你也看不起我!” “你放开我!”女人奋力挣扎,被张文所死死拉住挣脱不开,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张文硕脸上。 张文硕眼泪长流,“小娟,我太害怕失去你,太害怕你因为家庭原因抛弃我。” 女人哭喊道:“男人穷不可怕,我从没嫌弃过你的出身,是你自己嫌弃自己,你还嫌弃生你养你的父亲!” “你还骗我!说你爸在城里开小卖部,你三番五次阻止我去看你爸,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是棒棒。” “你自卑!你骨子里瞧不起自己!你凭什么让我瞧得起!” “我爸妈说得没错,你就是个虚伪、虚荣、卑鄙的小人!” 张文硕扑通一声跪在女人身前,双手抱着她的腿,声泪俱下。 “小娟,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小娟,我真的很爱你,没有了你,我活不下去。” “小娟,你刚才说过的,要陪我一生一世。” 江州最繁华商圈的中午,人来人往,最喜欢看热闹的江州人很快聚集了一大群。 一些个上了年纪的大妈听出了大概缘由,对着张文硕指指点点。 “妹儿,千万莫听他的发誓,男人一旦撒了谎,就会撒谎成性。” “对头,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下跪的男人最没出息。” “妹儿,这种不要脸的男人,赶紧一脚踹了,要不然以后是个巴倒烫,你全家都要跟着倒霉。” 年轻女人一脚踹开张文硕,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张文硕痴呆地跪坐在地上,空洞里双眼中,眼泪无声流淌。 吴朝阳对他没有半点同情,顶多是觉得自己有点冲动,自己一堆烂事,还去管别人的闲事。 但他不后悔,至少把这一天来的恶气给出了,心里舒坦,觉得整个世界都美丽多了。 至于张文硕会不会报复,他一点都不担心,这种极度虚荣自卑,动不动就下跪大哭的男人,都是银样镴枪头。 相比于黄土火这种狠人,张文硕这种读书读到牛屁眼上的读书人,最是没种! ———————————— 晚上接蒋小咪,发现这小丫头今天话少了很多,一直埋着头走路。 吴朝阳以为是那个叫陈婷婷的又欺负她,问她又说不是。 说话的时候也不拿正眼看他,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 吴朝阳有些担心,在快到小卖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发烧了,如果不舒服的话赶紧去医院。 结果蒋小咪脸蛋更红了,拔腿就跑,像只小兔子一样窜进了小卖铺。 吴朝阳只得无奈摇头,女人的心思不好猜,小女孩儿的心思更是难猜。 见蒋文正一双眼睛瞪着自己看,吴朝阳还是走过去给他递了一支烟。 蒋文正意外地咦了一声,“早上还对我大喊大叫,这么快就消气了?” 吴朝阳挤出一抹很勉强的微笑,“白天我一整天都在反省,早上是我太冲动了。其实仔细想想,蒋叔您对我不错,大年三十让小咪给我送菜,为了给我活儿干,将原本有合作的向东踢出去,还因此被老板娘打了一顿。” “真心话?”蒋文正叼着烟扬了扬头。 吴朝阳打燃火机给他点上,怎么可能是真心话,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嘴上还是说道:“早上我说了些气话,蒋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蒋文正切了一声,“你小子屁股一翘,老子就知道你是要屙屎还是屙尿,不过虽然是哄老子的假话,但听着还是很舒服。” 吴朝阳笑了笑,“蒋叔,您不生气就好。” 蒋文正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活儿交给向东。” “谢谢蒋叔,我就知道您不是个小气的人。” 蒋文正吐了口烟雾,“马屁话差不多就行了,问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蒋叔您问?” 蒋文正突然瞪大眼睛,问道:“你觉得小咪怎么样?” “嗯?”吴朝阳愣了一下,脑袋开足马力思索了几秒钟,说道:“小咪是个爱学习的好女孩儿。” 蒋文正夹着烟的手摆了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吴朝阳迷茫地看着蒋文正。 蒋文正伸长脖子轻声道:“别在我面前装,说实话。” 吴朝阳摇了摇头,“蒋叔,我人比较笨,听不懂。” “你笨?”蒋文正突然提高音量,“少在老子面前装嫩,你他妈精得跟猴儿一样。” 吴朝阳始终保持着一副迷茫的表情,“对了蒋叔,小咪可能发烧了,你最好是带她去医院看看。” “什么玩意儿?” 吴朝阳拿出手机看了看,“不说了蒋叔,我得赶着去上夜班。” “等等,你小子给我说清楚!” 吴朝阳不想再跟他废话,蹭蹭几步就上了好几级台阶,消失在了黑夜中。 走到凤凰街,吴朝阳再次遇上了杨惊鸿,他发现杨惊鸿每晚差不多这个时间点都会去江边,看一身运动装的装扮,应该是去江边....吹风。 这一次,他连打一声招呼的欲望都没有,你高高在上看不起我,那我为什么要高看你一眼,人不求人一般大,她又不是蒋文正有业务卡着他,又不靠她吃饭,凭什么要受她的气。 吴朝阳小跑步擦肩而过,连头都没回一下。 他不知道杨惊鸿停下了脚步,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个星期过去,按时间算,陈梦侠请假时间到了,今天晚上应该会回拳馆。 吴朝阳其实不太希望陈梦侠回来,这一个星期给梁小刀陪练,拳法从量变到了质变,每天都在飞速提升。也让他深刻地认识到拳法这玩意儿,光懂理论没用,只打沙袋也没用,要想进步,最佳的途径还是得实战。 来到拳馆,果然看见陈梦侠也在,不过他没有参与训练,而是坐在凳子上,埋头写写画画,像个书生。 十点半其它学员离开后,吴朝阳像往常一样走进拳馆,准备去卫生间打水出来做清洁,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见陈天星一声大喊。 “你过来。” 吴朝阳回过头,怔怔地看着陈天星。 “说的就是你!” 吴朝阳不解地走过去,“老馆主,有事儿吗?” 陈天星冷冷道:“从今天开始,你跟他们一起练!” “我?!”吴朝阳心脏砰砰狂跳,又是兴奋,又是惶恐。 陈天星冷哼一声,“怎么?不愿意?” “我没钱交学费。” 第87章 熊熊战火 “谁他娘的让你交学费了?” “但是...为什么?”吴朝阳虽然激动兴奋,但由于被坑怕了,惯性思维,只相信天上掉陷阱,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更何况对方姓陈,根据他有限的二十二年人生经历来看,姓陈的坑他从不手软。 陈天星显然没想到吴朝阳会是这样的反应,“你小子哪来那么多问题,老子让你一起练就一起练。” 吴朝阳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摇了摇头,“不行,得说清楚,要不然你后面让我补交学费怎么办,或者从我工资里面扣怎么办。” “你特么...老子稀罕扣你两百块钱?!”陈天星气得吹胡子瞪眼。 眼见陈天星就要爆发,梁小刀赶紧出面解围,“当陪练也需要一定基础,教练是觉得你技术太菜,给我当陪练对我帮助不大。” 吴朝阳点了点头,立马脱掉外衣站直身子,“馆主,我愿意!” 陈天星胸口堵得慌,大声道:“叫教练!” 吴朝阳大声回应道:“教练好!” 陈天星哼了一声,伸手进入裤腰,拔出一根三尺长的藤条。 “从前手直拳开始,依次空击五组!” 吴朝阳兴奋异常,哈的一声打出前手直拳,还没来得及收拳,藤条啪的一声抽在他手上,小臂立刻浮现出一道红印。 “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 陈天星怒吼道:“重心居中!” 吴朝阳手臂火辣辣的疼痛,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出。 “啪!”的一声又是一藤条抽在手臂上。 “肩膀!你的肩膀是摆设吗?用肩膀推着手臂出拳!” “啪!” “后手在干嘛!只管进攻不管防守吗!你拉屎只管拉,不擦屁股吗!后手紧贴下巴!” “啪!”的又是一声,“下巴!下巴在哪里!紧贴!紧贴是什么意思!” “后手直拳,接着来!” 吴朝阳紧咬着牙关,他现在是切身体会到那些学员的感受了,精神、人格、身体三重侮辱,哪怕是他,胸口都压着一团怒火。 “艹!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初始重心60%在后脚,发力重心前移至前脚70%!” “啪啪啪!”抽打声不绝于耳,吴朝阳汗流浃背。 “傻叉!知不知道什么是动力链!蹬地转胯转肩送臂拳峰击打!” “垃圾!你是在推磨吗!核心旋转要流畅!重心转移要自然!” “啪!菜鸡,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 “啪,又错!你上辈子是金鱼吗,只有七秒钟记忆吗!” “啪!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 吴朝阳在鞭打下一拳一拳校正,一边不服气地出拳,一边暗骂姓陈的都不是东西。 前手直拳、后手直拳、摆拳、勾拳......一趟空击训练下来,吴朝阳上半身密密麻麻全是血痕。 之后是组合拳训练,沙袋训练,步法训练。 他最大的短板就是步法,啪啪啪的声音就没停止过。 “垃圾,前脚滑步,后脚迅速跟进,保持双脚间距不变!” “蠢货!老子是这么叫你交叉步的吗?后脚向前交叉越过前脚,快速改变方向突进,知道什么叫突进吗?要快!要突然!” “菜鸡,四肢不协调还练自由搏击,回去吃奶吧你!” 吴朝阳含恨隐忍,你什么时候教过我了,这才是第一次好不好。 但是他不敢辩解,在抽打中痛苦练习。 其余三人多多少少都挨了一顿抽,但跟他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吴朝阳严重怀疑姓陈的是故意针对,甚至怀疑让他加入训练的真实目的是找个借口名正言顺地抽他。 “记住!老子打你们是为你们好!” “人都是贱骨头,不打不抽记不住!” “老子不怕你们怨恨,也不怕你们逃跑,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金子,逃跑的都是垃圾。” “老子开拳馆不是为了挣钱,不会把你们当财神爷供起来,老子要的是你们成为真正的拳手,成为永不倒下的男人!” 陈天星手里的藤条挥得呼呼作响,“对抗训练,清洁工对抗梁小刀,坚持不住三个回合,工资扣一半!” “卧槽!”吴朝阳忍不住脱口而出,果然有阴谋! “你说什么!”陈天星过去就是一藤条抽在吴朝阳胸口上。 “我说很好。” “大声点!” “很好!” “很好就开打,梁小刀,可以用腿,两个回合之内不把他打趴下,下个月学费翻倍!” “好的教练!”梁小刀兴高采烈翻上擂台。 吴朝阳不理解梁小刀高兴个啥,这明显是暴躁老头儿的阴谋,两人不管谁输谁赢,最终赢的都是他。 梁小刀对吴朝阳抱了一拳,“腿法是我的强项,你要小心了。” 吴朝阳也抱了一拳,“挨打是我的强项,我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 梁小刀被吴朝阳逗笑了,“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靠挨打,你坚持不了两个回合。” “你们是用嘴打吗!” 台下陈天星一声大吼,两人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梁小刀率先一记前手直拳,吴朝阳稍稍滑步后退,保持身体放松,绕着梁小刀游走。 经过一个星期的对抗,他现在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慌张。 一记鞭腿扫中小腿,吴朝阳微微失去平衡,梁小刀趁势一脚正蹬踢中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后退两步稳住身形,继续保持防守架势,全身放松。 梁小刀直拳快速打出分散吴朝阳注意力,右脚一记高鞭腿踢向吴朝阳头部。 吴朝阳抬臂格挡,脚背与手臂相撞,啪的一声清响。 趁着梁小刀还没来得及收腿,吴朝阳一记后手重拳打出。 梁小刀想到这一脚未必能踢中吴朝阳头部,但没想到竟然连吴朝阳的重心都没能破坏,还能让他保持平衡出重拳。 拳头打来,立即抱头防守。 “砰!”巨大的力量打得梁小刀蹭蹭后退出去两三步。 吴朝阳乘胜追击,滑步上前就是一个摆拳,这一拳要是打实了,他有信心一拳把梁小刀打蒙。 但他还是低估了梁小刀的反应能力,左臂上摆防住摆拳,右腿提膝撞向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立即双手下压顶住撞,同时急速收腹后退,但已经晚了。 梁小刀双手顺势勾住吴朝阳后脑勺,用力下压,同时连环膝上顶。 吴朝阳双手连连阻挡,手臂力量哪里抵得过膝撞,四五下之后双臂就被震得发麻。 继续下去,早晚防不住。 “垃圾!摆脱啊!” 吴朝阳暗暗叫苦,他当然知道要摆脱,但梁小刀的膝撞又快又狠,一旦他用双手去推开梁小刀的身体,膝盖很可能就会顶在他的脸上。 拼了,吴朝阳不但没有后撤,脚下反而向前一步,双手不再防守,收紧腹部肌肉硬接梁小刀一记膝撞。 吴朝阳忍着腹部的疼痛,抱紧梁小刀的腰,啊的一声大喊,将梁小刀拦腰抱起,再狠狠砸在。 砰的一声闷响。 陈天星瞪圆了眼睛,“梁小刀你个垃圾,被一个菜鸡抱摔!” 不远处早已无心写写画画的陈梦侠看直了眼睛,仅仅六天不见,一个门外汉就能抱摔一个准职业选手,这特么....比自己当年还牛逼啊。 梁小刀一脚踹开吴朝阳,起身活动活动了肩头,眼里燃烧起熊熊战火。 第88章 脸不红心不跳 “梁小刀,再拖拖拉拉就给老子滚下来!” 陈天星气得跺脚,恨不得冲上台给他两藤条。 梁小刀低眉颔首,跳步切入,刺拳,低扫,后直拳。 吴朝阳抱拳防守,鉴于之前贸然进攻的教训,没有抓住空隙反击,趁势后滑步控制距离。 他的目的很明确,不是打倒梁小刀,而是拖到两回合结束。 现在已经进入第二回合,着急的应该是梁小刀,而不是他。 梁小刀紧跟而上,一连串组合拳逼得吴朝阳连连后退,很快就将他逼进了擂台死角。 吴朝阳双手抱头,手臂、腹部、小腿、大腿,遭到梁小刀疯狂的攻击。 陈天星在台下大喊:“清洁工!给老子反击突围!” 吴朝阳充耳不闻,反击说得容易,以梁小刀的技术,一旦反击,很可能被抓住空隙,之前被抱住膝撞就是反击造成的。 梁小刀的组合拳一套接着一套,打得吴朝阳动弹不得。 陈天星在台下气得跳脚,“清洁工!你他妈耳朵聋了吗!给老子跳出来!” 吴朝阳浑然不听,现在虽然痛苦,但至少还扛得住,贸然跳出去,被重击倒地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腹部砰砰作响,梁小刀一拳一拳击打,但吴朝阳就是不倒下。 又是一脚大力低扫,吴朝阳重心不稳身体向左倾斜,梁小刀趁势一记摆拳打在吴朝阳右侧脸颊。 吴朝阳砰的一声倒地。 “傻逼!傻逼!傻逼!”陈天星愤怒大吼。 吴朝阳起身甩了甩头,双手拳头击打了一下,“继续!” 梁小刀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你小子是钢铁做的吗!” 吴朝阳滑步上前,一记刺拳突袭,梁小刀头部微微后仰,精准避开吴朝阳的直拳,抬腿就是一个正踢。 吴朝阳刺拳只是虚招,打出的瞬间就开始调整重心,后滑步后撤二十余厘米,正好躲过梁小刀的正踢。 梁小刀再次发起强攻,低扫虚晃,转胯突变高鞭,一招变线踢迅猛快速。 吴朝阳见过这一招,但却是第一次亲身面对这一招,一个反应不及,啪的一声,势大力沉的高鞭腿再次打在他的右脸。 职业拳手的大力一踢,吴朝阳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巨响,直挺挺再次倒地。 “还行不行?”梁小刀问道。 吴朝阳趴在台上剧烈喘息,感觉整个擂台都在旋转。 “没问题!” 吴朝阳双拳拄地爬起,“继续。” 梁小刀知道吴朝阳是个执拗的牛脾气,但还是劝道:“兄弟,差不多了,这又不是打比赛,没必要血拼。” 吴朝阳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小跳步原地放松,“梁师兄,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在这样下去,教练又该骂你了。” 果不其然,吴朝阳话音刚落,陈天星就破口大骂,“梁小刀,你再逼逼,就给老子滚下来!” 梁小刀呼出口气,“你顶不住的!” 吴朝阳滑步后退,梁小刀垫步上前,交叉腿侧踢突进,吴朝阳双臂护胸再退。 梁小刀羚羊跳换位左侧,一记扫腿抽打在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轻哼一声再退,梁小刀趁着吴朝阳重心不稳,快速突进,直拳、后直拳,勾拳连续发力。 吴朝阳死死护住头痛,任由腹部连续承受梁小刀的勾拳。 砰砰之声连续不断,台下再次响起陈天星的骂声,“反击!反击!你个垃圾!” 吴朝阳浑然不理,时间所剩不多,他不能冒这个险。 “小心了!”梁小刀突然一声低喝,一记升龙肘撞开吴朝阳双臂间的缝隙,肘尖击中吴朝阳下巴。 吴朝阳跌跌后退,防守的左臂也随着微微张开。 梁小刀眼疾手快,往前一个跳跃,一记平肘狠狠砸在吴朝阳左侧脸颊。 “砰!” 吴朝阳倒地不起。 暴躁老头儿拿起秒表,“十、九、八、七、、、、、、、。” 吴朝阳撑着擂台的双臂剧烈颤抖,一寸寸往上抬。 “五、四、三.....” 吴朝阳撑地一个跳跃起身,脚下虚浮,左摇右晃了好几步才站稳。 “再来!” 梁小刀很无语,你一个陪练,卖什么命啊。 但是他并不奇怪,这一个星期来,他早已见识了吴朝阳的倔强。 “擂台无父子,你可别怪我!” 梁小刀起身上前,先是左腿一个低扫破坏吴朝阳身体平衡,紧接着一个变线踢扫中吴朝阳腰部。 吴朝阳只后退了一步,借势一个羚羊跳,跳到梁小刀右侧,前滑步迅速上前,一记后手直拳悍然出击。 惯性思维,梁小刀哪里想得到一直防守挨打的吴朝阳会突然发起进攻,特别是还在时间所剩无几的情况下来冒这个险。 本能抱臂防守,势大力沉的一拳打得他连续后退两步。 台下的陈天星眼前一亮,陈梦侠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脑海里猛地冒出两个字——战术。 一个门外汉,坚持两个回合竟然没被打蒙,还懂得使用战术! 吴朝阳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再一个前滑步紧跟而上,一记勾拳穿插。 这一次连陈天星都看呆了,这一记勾拳不是击打梁小刀的下颚,而是腋下,他第一时间看出来吴朝阳要干什么。 “小心过肩摔!” 很快,吴朝阳趁着梁小刀右臂间歇性发软的瞬间,右臂直接别住梁小刀左臂,左手上搭扣住梁小刀小手臂。 背身、扭胯,一声大喝! 梁小刀也反应过来,他早就对吴朝阳的过肩摔有防备,除了第一天那次大意,之后再没有让吴朝阳得逞过。 扎马、顶胯,死死稳住重心。 但是,一股滔天巨力还是席卷而来。 这力量,纯粹而强大,硬生生将他从地面拔起。 “砰!”梁小刀四仰八叉被摔在擂台上。 “我..尼玛!”陈梦侠禁不住喊出声来。 这过肩摔怎么回事,太他妈标准、霸道,绝不是三两年能够练出来的效果。 这家伙之前学过搏击?是在扮猪吃老虎? 不可能!他的拳法和腿法一看就是个新得发亮的新手。 一连串疑问在陈梦侠脑中飞舞,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怪胎! “时间到!”随着陈天星一声大吼,所有人陆陆续续下擂台。 吴朝阳扶着梁小刀起身,“梁师兄,你没事吧?” 梁小刀扶着腰杆起身,哈哈一笑,“痛快!” “梁小刀!”,一声狮子吼响起,“你他妈的还笑得出来!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梁小刀赶紧收住笑脸,与吴朝阳一起走下擂台,边走边轻声对吴朝阳说道,‘今天要惨了’。 陈天星拿着藤条先是一人一鞭子。 “梁小刀,你可以去死了!丢老子的脸!丢你爸的脸!也丢你爷爷的脸!” 梁小刀目光盯着天花板,不说话。 “清洁工!” 陈天星走到吴朝阳身前,“为什么不听我指挥!” 吴朝阳挺直腰杆,“报告教练,我的战略目标是抗住两个回合,不是打倒梁小刀。我认为当时的情形,贸然突围反击有违战略目标!” “那你为什么最后又贸然反击!?” “因为梁师兄急了,他一急就会有疏忽,再加上之前我一直防守挨打,他很难在急切之下想到我会反击,孙子兵法说...” “你给老子闭嘴!” 吴朝阳赶紧闭嘴不言。 “梁小刀,听见了吗?一个清洁工都比你更懂搏击,你练了三年!整整三年,都练到牛屁眼上去了吗?” “报告教练,我大意了!” “你特么第一天就大意了,这一次还大意!!!!你这叫愚蠢!叫傻逼!叫不长记性!” 梁小刀嘴唇抽搐,“报告教练,他不是一般的陪练,他的力量很大,过肩摔技术很精湛!” 陈天星刷的一藤条抽在梁小刀大腿上,“你的意思是不怪你垃圾,都怪敌人太强大了!你说这话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第89章 断他一条腿 作为额外惩罚,梁小刀被罚与吴朝阳一起做清洁。 梁小刀是个话痨,一直喋喋不休地问各种问题。 “朝阳,你跟谁学的过肩摔?” “小时候一个小姑娘教我的,也不知道标不标准。” “小姑娘?漂亮吗?” “不漂亮,黑得跟黑煤球一样,脾气还很暴躁,一连摔了我一个月。” “啧啧,川渝暴龙,从小就初露锋芒啊。” “还行吧,除了黑,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梁小刀竖起大拇指,笑道:“朝阳兄弟,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 吴朝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梁师兄这么说我就尴尬了,你要是不手下留情,我早就倒地不起了。” 梁小刀摆了摆手,“你很有天赋,要是早几年就开始练,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吴朝阳说道:“梁师兄谦虚了,我虽然是个门外汉,但看得出来你很有天赋,特别是你的腿法,很刁钻很有威慑力。” 梁小刀哈哈大笑,“兄弟,你很有眼光嘛。” 吴朝阳咧嘴赔笑,果然是三句好话暖人心,其实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梁小刀叹了口气,“可惜我爸不这么想,他老是嫌弃我这不行那不行,还说我没有男子气概,非要把我送到这里来接受挫折教育,这一挫折就挫了三年。” “三年啊!”梁小刀竖起三根手指头,“这三年少了多少乐趣,浪费了我多少青春啊。” 吴朝阳惊讶地看着梁小刀,“你不喜欢自由搏击?” 梁小刀停下擦拳套的动作想了想,说道:“也谈不上不喜欢,就是有些舍不得外面的花花世界,这个时间点,我那些狐朋狗友多半在会所里搂着嫩模高歌,想想都觉得憋屈啊。” 吴朝阳终于知道梁小刀为什么在擂台上没有血性了,他的心压根儿就不在这里。 梁小刀看着吴朝阳问道:“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做任何事情都这么较真吗?” 吴朝阳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 “那你刚才为什么死扛?” 吴朝阳看着梁小刀的眼睛,反问道:“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嗯?”“什么意思?”“哦...你是指输了比赛吗?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擂台上只有一个赢家,另一个人必然就是输家。输了就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是指你下个月学费翻倍的事情。” 梁小刀摆了摆手,“我还以为啥事儿呢,一个月也就多两三千块钱而已。” “两三千?”吴朝阳瞪大眼睛盯着梁小刀,“我看拳馆的招生广告上,一年才8888,你被坑惨了!” 梁小刀无所谓地笑道,“别说一个月多两三千,就是多两三万也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为什么?”吴朝阳不解的问道。 “反正这钱是我爸出。” 吴朝阳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梁小刀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吴朝阳喃喃道:“我害怕教练扣我一百块钱的工资。” “就因为一百块钱?”这次轮到梁小刀不可思议。 吴朝阳没有说话,一百块钱对他来说可是笔巨款,平时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天也就能挣个十多二十块。 梁小刀愣了半晌,突然感慨道:“我理解你,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你也有缺钱的时候?”吴朝阳望着梁小刀。 梁小刀一脸惆怅的说道:“缺啊,缺大发了。我爸每个月只给我五千块零用钱,太抠门儿了,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 吴朝阳嘴角猛烈抽搐了一下,低着头使劲儿擦拳套。 梁小刀一脸幽怨的说道:“下个月思思生日,我想送她一条项链当做生日礼物,才一万五千块,我都拿不出来,愁死我了。” 吴朝阳手上一滑,拳套掉落在了地上。 梁小刀帮忙捡起来,一边擦一边说道:“我还想换个诺基亚8800,才9999块,也买不起。” 吴朝阳一把抓过梁小刀手里拳头,说道:“梁师兄,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做就可以了。” 梁小刀摸了摸头,“这怎么好意思呢。” 吴朝阳信誓旦旦地说道:“梁师兄放心,我不会告诉教练。” 梁小刀高高兴兴提起背包起身,“好兄弟,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 吴朝阳勉强地笑了笑,“不客气。” 梁小刀走后,耳根终于清净了,快速做完清洁,回忆总结今天的对抗,训练基础拳法和步法,一直练习到凌晨一点半才离开拳馆。 夜深人静的十八梯,吴朝阳已经习惯遇上各种妖魔鬼怪。 走到响水街,路过回水巷,一道粗犷的男生吓了吴朝阳一跳。 “帅哥,聊两句。” 吴朝阳转头看去,往常站在那个位置的女人,换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 吴朝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加快脚步往下走。 走出去十来米,下方两侧巷子各走出两个男人。 四人站在不宽敞的中间,挡住了吴朝阳的去路。 身后脚步声也紧接着传来,估摸着同样有四五个。 正前方为首一人拉了拉披在肩上皮衣,上前走出一步。 “你就是吴朝阳?” 吴朝阳眉头紧锁,“你是黄土火的人?” 男人不慌不忙点燃一根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良平,黄土火是我堂哥。” 吴朝阳目光冰冷,“不管你是谁,都没有资格让我离开十八梯。” 黄良平笑了笑,“本质上我们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的是和气生财,打打杀杀不利于生意兴隆。” 吴朝阳默然不语,余光警惕的观察四周环境。 黄良平自顾说道,“站在个人角度,我挺欣赏你。换做是我在你这个年纪,绝对想不到,也没有胆量敢挑起罗温和垫县两帮棒棒一场大战。” “但是!”黄良平声音低沉道:“你以为引出警察解决了泼屎泼尿,这事儿就完了吗?” 吴朝阳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黄良平淡淡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们无冤无仇,也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没有必要走到非弄死你那一步不可。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希望把事情做绝。” 吴朝阳双拳逐渐紧握。“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了。” 黄良平点了点头,“小兄弟,你就别逼我们了。之前你要是听李光明的话离开,我们何必要做泼屎泼尿这种缺德事,这二十多天过去了,如果你自觉离开的话,我又何必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等你。” 吴朝阳突然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咯咯冷笑出声来。 “我不喜欢骂人,但还是忍不住想说。这他妈是什么世道!什么时候欺压弱小、恃强凌弱反倒是逼于无奈了!” 黄良平摇了摇头,“什么世道都一样,弱者就该立正挨打,如果弱者试图违背强者的意愿,就是在逼迫强者不得不做出非常的举动。” “是吗!”吴朝阳大喝一声,“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小兄弟,好言相劝你不听,这都是你逼我的。” 黄良平抬手招了招,轻飘飘的说道:“断他一条腿!” 第90章 猎杀时刻 除去黄良平和他身旁一人,其余五人一拥而上。 吴朝阳不顾身后来人,发力向前冲。 一个照面,一击后手重拳打倒一人。 另一人一脚奔着胯下而来,吴朝阳侧滑步躲开,一把揪住衣领转身就是一个过肩摔,正好砸在身后追上来的一人身上。 瞬间放倒三人,吴朝阳依然不顾身后,冲到黄良平身前,一记直拳打向他的面门。 眼看拳头就要砸在黄良平鼻子上,身旁一人一拳打出。 拳头对拳头,两人各自退出一步。 身后两人已经赶到,吴朝阳转身就是一套组合拳,冲在最前面一人躲过了直拳和勾拳,但没有躲过摆拳。 砰的一声闷响,专业拳手的重拳,直接将他打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另一人慌了神,吴朝阳乘势就是一个勾拳打在他的下颚,啊的一声惨叫声响起。 看似一连串的打斗,实际上不到一分钟。 收拾完五人,吴朝阳猛地转身盯着黄良平,冷冷道:“是你逼我的。” 黄良平脸色铁青,低喝道:“阿祥,我要他一条腿,再加一只手!” 男人嗯了一声,双手交叉用力一压,指节咔咔作响。 吴朝阳摆好架势,双目盯着男人,泛着冷光。 这里,不是擂台,是生死战场! 男人手上动作一停,踏步上前,冲击、抬手、拉臂、出拳,拳头带着风声破空而来。 吴朝阳双手抱头,拳头打在小臂上,钻心的疼。 吴朝阳后退一步,抓住对方出拳的空隙,一记前手直拳阻止对方继续突进,紧接着后手重拳出击。 男人反应很快,胳膊外挡,身体顺势内切,一拳打向吴朝阳太阳穴。 吴朝阳防守中的左臂后移,挡住太阳穴,右手摆拳再重击。 男人侧身躲过,脚下勾拉吴朝阳小腿。 吴朝阳身体微微失去平衡,男人贴身反手后肘击中吴朝阳额头。 吴朝阳连续滑步后退控制距离,男人紧跟上前,一脚踹向吴朝阳胯下。 吴朝阳抬腿横勾,直拳再突刺,逼迫对方后退一步,后手重拳再次打出。 男人横肘挑过,再次切入,右手两指直插吴朝阳眼睛。 吴朝阳本能后退,重心再次偏移,男人一拳打向他的咽喉。 慌忙中,吴朝阳下移左臂格挡,哪知这是一记虚招,男人旋转侧身,反手拳背击中他的后脑勺。 吴朝阳脑袋间歇性眩晕,凭着本能向前跑出两步,转身就是一个低扫逼退紧跟而上的男人。 男人仿佛预判准了吴朝阳的低扫,抬腿就是一脚踹向吴朝阳面门,吴朝阳双手抱头,对方小腿突然变线,脚面下压扫中吴朝阳腰部。 吴朝阳侧滑步横移脱离战圈。 其余几人已经起身,不敢参战,站在周围呐喊助威。 “祥哥,打死他!” 吴朝阳转身一拳打在说话之人脸上,那人啊的一声惨叫往后仰,吴朝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转身砸向身后。 身后男人正冲向吴朝阳,距离太近,猝不及防避无可避,刚推开撞入怀中之入,拳头已到面门。 直拳打咽喉破坏平衡,后手直拳取面门被躲过,抓臂、转身...... “给我起!” 吴朝阳大喝一声,将男人砸在地上。 条石地面不平,男人落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趁他病要他命,吴朝阳一步上前就往男人身上骑。 男人非同一般,在痛苦中抬脚上踹,脚尖踢向吴朝阳胯下。 这一脚力量不大,但威胁性很大,吴朝阳惯性之下唯有强行停步侧身。 短短一两秒的时间差,男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小子!你!成功激怒了我!” 吴朝阳双眼瞪红,一字一顿道:“我早已被你们激怒!” “给我去死!”男人大喝一声高高跃起,拳头带着整个身躯压将下来。 吴朝阳后滑步躲过空中来拳,男人落地之后双手撑地,双脚在空中自上而下劈挂而来,一脚踢向吴朝阳面门,一脚踹向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抬臂挡住第一脚,第二脚接踵而至踢中胸口。 吴朝阳轻哼一声后退一步,男人翻身站起,一拳打向吴朝阳咽喉。 吴朝阳摆头躲过,刺拳突袭,男人同样歪头躲过,两指直插吴朝阳双眼。 吴朝阳打出去的后手直拳被迫中断,脑袋本能后仰。 男人抓住空档快拳出击,连续三拳打在吴朝阳胸口。 砰砰砰三声沉重的闷响,吴朝阳一口气提不上来,重心不稳跌跌后退,男人大踏步上前,一脚侧踢踢中吴朝阳脖子。 吴朝阳躲避不及,脖子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砰的一声倒地。 不及回神起身,男人已经骑到了身上。 拳头,一拳一拳砸落。 吴朝阳双手抱头防护,雨点般的拳头密不透风,撕破防守一拳打在眼角上,鲜血长流。 “打死他!”周围喊声大起。 连续重击之下,吴朝阳脑袋嗡嗡作响,仿佛陷入时空裂缝,意念四处飘散。 ‘活下去...活下去...’吴朝阳嘴里默默念着,突然发出一声呐喊,“我要活下去!” 吴朝阳发出一声怒吼,全身肌肉细胞像注入了兴奋剂一般,力量陡然暴涨。 双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猛地起身,额头撞在男人鼻梁上。 男人发出一声轻哼,吴朝阳一把抱住男人压倒在身下,男人抬臂一肘打在吴朝阳脸上。 吴朝阳身体一斜,再次被男人骑在身下,拳头再次落下。 吴朝阳浑然不顾,双手死死勾住男人脖子,张嘴就咬,一口咬咬住男人的左耳。 男人啊的一声惨叫,横肘奋力击打,但空间狭小,根本打不到吴朝阳。 “啊!松开!”男人啊啊大叫,双手撑住吴朝阳面部,十根手指乱戳,两根手指戳进吴朝阳鼻孔,两根手指使劲儿往吴朝阳眼睛里戳。 吴朝阳紧闭双眼,咬着男人的耳朵使劲儿摇头摆脱,浓浓的血腥味汩汩入嘴,刺激着全身的狂暴野蛮。 “啊!帮忙啊!”男人痛苦大喊。 其余几人后知后觉,蜂拥而上,掰手的掰手,掰嘴的掰嘴,硬生生将吴朝阳拖开。 男人捂着耳朵,鲜血从指缝间溢出,双眼如猎杀时刻的头狼,泛着猩红杀意。 吴朝阳一顿组合拳乱打逼开众人,呸的一声吐出半截耳朵,满嘴满脸的鲜血恍若从修罗地狱而来。 第91章 转身就走 黑夜的微光中,吴朝阳双眼泛红,满嘴是血,像一头刚刚啃食过活人的地狱恶魔。 黄良平脸色发白,这么狠的人,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上一次还是在二十年前。 那人是他的堂哥,黄土火! 他当时还小,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亲眼看见堂哥一人血战川永县三十四个棒棒,那时十八梯的棒棒行业还不是垫县人的天下。 当时的情形与现在何其相似,黑夜、鲜血,泛红的双眼,永不服输的倔强。 不同的是,当时的感受是仰望,是热血沸腾。现在的感受是威胁,是浓浓的不安。 “为了个低贱的棒棒职业,至于吗?” 吴朝阳擦了把满嘴的血污,“你曾经也是一名棒棒,至于吗?” 黄良平面无血色,“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跪下道歉,立刻离开。” 吴朝阳连续吐了几口血水,“这血真臭,比粪坑里的屎尿还臭。” 黄良平脸色铁青,冷冷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知道后果吗?” 吴朝阳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站着不动,等着你们打断我的手脚?” 黄良平不再说话,他之前从没想过要吴朝阳的命,这种在十八梯无亲无故没有任何关系人脉的小棒棒他见过很多,也对付过很多,大多威胁恐吓几句就会离开,比较硬的打个两三顿也会离开,根本就没有必要弄出人命。 但是现在,一道杀念从他脑海中划过,不仅仅是因为威严受到了挑衅,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十八梯出现一个英雄式的人物,在他的心目中,十八梯的英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堂哥黄土火,也只能是黄土火。 一旁的男人脱下身上的背心,一把撕成两半,胡乱缠在头上。 “平哥,是个硬点子,不弄死他收不了场。” 黄良平眉头微皱,没有回答。 男人冷声道:“平哥,我的半只耳朵是小,火哥的颜面是大,今天收拾不了他,明天就会有越来越多同样的人出现。” 黄良平看了眼四周,周围黑漆漆一片,这一段路本就是提前挑好的僻静路段,附近的站街女早就被赶走,这个时间点,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够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男人接着说道:“平哥放心,一个偏远山村来的外来户,无亲无故,扔进长江也不会有人过问。” 黄良平双眼冷冷盯着吴朝阳,咬着牙齿做了最后的决定,“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你自找的。” 男人双拳握得咔咔作响,脚下一勾,勾起之前扔在地上的大衣,从里面拿出一副虎指。 虎指戴在手上,男人全身气质突变,杀气凝然! “好久没杀人了!” 吴朝阳一直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身后六人死死堵住后路,贸然转身突围,一旦稍微迟缓,后背将彻底暴露在男人的杀戮之下。 生死战场,一旦萌生退意,就已经败了。 所以,唯有一往无前,才能死中求活! 不等男人发起进攻,吴朝阳已经迈步向前。 一步慢! 两步快! 三步陡然加速! 四步悍然冲锋! 男人发出一声冷笑,一步上前,戴着虎指的右拳狠狠砸出。 吴朝阳猛地矮身躲过,肩头撞在男人身上,双手抱住男人腰部,脑袋顺势钻入男人左侧腋下。 巨大的冲击力推着男人一路后退,男人右拳猛击吴朝阳腰部,尽管重心不稳发力不足,但戴着虎指的拳头打在身上,每一拳打下,肋骨都在震颤。 还有两米就是向下的石梯,吴朝阳发出一声低吼继续前推。 一米! 半米! 眼看就要推着男人一起滚下石梯,男人身体猛地前倾,双腿扎马稳住了身形。 吴朝阳毫不犹豫抬头上冲,头顶撞击男人下颚,男人偏头躲过,一记膝撞顶开吴朝阳。 吴朝阳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抬手就是一记右摆拳打向男人左耳。 男人左臂上抬格挡,右拳下勾击中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忍着腹部剧烈疼痛,再次右摆拳强攻男人左耳。 男人右拳后发先至打向吴朝阳太阳穴,吴朝阳左臂微抬防守,戴着虎指的拳头砸在小臂上,一拳将吴朝阳震出两三步。 战术失败,吴朝阳连续小跳步后退,边退边甩左臂,刚才挨这一拳,整条左臂都在发麻。 “我看你扛得住几拳!” 男人大喝一声上步前冲,左拳虚晃,右拳招招重击。 双臂格挡在虎指重拳之下失去了防守意义,胳膊每格挡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吴朝阳边打边退,身后六人没有贸然进攻,只是跟着后退,死死守住吴朝阳的退路。 手臂从痛疼到麻木,再到失去灵活性,防守逐渐出现破绽。 “砰!”,一拳打在了吴朝阳脸颊上。 整个世界安静了一下,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男人一步助跑,飞膝顶在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闷哼一声,跌跌后退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男人捏紧右拳,缓步走向吴朝阳。 “小子,过刚易折,下辈子吸取教训。” 吴朝阳垂着头,双臂无力耷拉向下,鲜血从嘴角处流出,滴滴答答落在石板上。 迷迷糊糊中,腹部一股暖流缓缓流出,沿着气穴向下,一路穿中极、会阴,过箕门、入血海,稍作停顿,进中都,快速流入照海,再涌泉而上,到漏谷、曲泉飞速上行,阳关、灵台、神道,直冲天柱,汇聚百会。 “去死吧!”男人提起右拳,拳风打破空气发出呼呼声,直奔吴朝阳太阳穴而去。 吴朝阳微闭的双眼陡然大睁,抬头躲过男人以为必中的一拳,右手迅速探出抓住了男人左耳。 男人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惨叫。 原本毫无反抗能力的吴朝阳突然枯木逢春,爆发出所有人都未料到的力量,右手平肘横击,肘尖正中男人左耳。 男人又是一声惨叫,吴朝阳连续重拳出击,拳拳打在他的鼻梁。 男人一步退,步步退。 吴朝阳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双眼冰冷,面无表情,不知疲惫倾泄着全身力量。 “帮...。” ‘忙’字还未说出口,吴朝阳一拳打在他的嘴巴上,男人应声倒地。 吴朝阳骑身而上,拳头疯狂下砸。 男人奋力挣扎,试图曲腿踹开吴朝阳。 但这一次,他只能是无力的挣扎。 一力降十会,吴朝阳陡然暴涨的力量彻底将男人压制得动弹不得。 一拳,两拳,三拳....男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挣扎也越来越软弱无力。 “平哥!”缓缓靠近的六人中,一人喊了一声。 黄良平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平哥,祥哥快没气了...” 黄良平正准备开口说话,黑夜中突然窜起一道喊声。 “警察来了!” 黄良平猛地抬头看向上方,有几道手电光向着下方而来。 “走!”黄良平眼中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 第92章 自求多福 “兄弟!” “兄弟你没事吧!” 侯尚蜀连滚带爬冲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喊,“兄弟,哥来晚了。” “我还没死。”吴朝阳有气无力的说道。 侯尚蜀爬到身前,用手电筒照了照吴朝阳的脸,吓了一大跳,又照了照被吴朝阳骑在身下的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吴朝阳试着起身,但连续两次都没能起来,一顿回光返照般的全力输出,现在回过神来,每一寸肌肉都疼得不行,全身力气也像被抽干一般,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扶我起来。” 侯尚蜀扶起吴朝阳,罗道全和廖志峰和两个协警也赶了过来。 罗道全拿起手电照在吴朝阳脸上,眉头微皱。 吴朝阳努力伸手入兜拿出一包带血的香烟,颤颤巍巍递了根过去。“胡子警官,来一根。” 罗道全张嘴想骂人,但见吴朝阳这副惨像,又把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办案期间,不能抽烟。” “师傅!”蹲在地上检查阿祥的廖志峰突然抬头激动大喊。 “办案期间,称呼职务。” “所长,我们捞到条大鱼了!” 罗道全不慌不忙走过去,低头看去,看到一张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脸。 “师傅你看这里。”廖志峰手电往下移,“左乳红痣,腹部有枪伤,胸口黄色胸毛,他是通缉犯王祥。” 罗道全眯了眯一双鹰眼,停顿了半晌问道:“哪个王祥?” “十年前江西王家庄杀人案的王祥啊,没想到会躲在我们十八梯。” 吴朝阳一听,赶紧说道:“没错,我听黄良平叫他阿祥,他还亲口说了句‘好久没杀人了’。” 罗道全嗯了一声,抬头起身接过了吴朝阳还拿在手里的烟,“你伤得很重,先去医院治疗,明天我派人到医院给你做笔录。”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不去。” “你小子不要命了吗?” 吴朝阳捂着胸口痛苦地全身抽搐。“没钱。” “你特么...!” 吴朝阳剧烈喘息了两口气,可怜巴巴地看着罗道全,“真没钱。” 罗道全骂骂咧咧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干瘪皮包,将里面的钱全部拿出递给吴朝阳。 吴朝阳瞥了眼罗道全手里的钱,叹了口气,没有伸手去接。 罗道全狠狠咬了咬烟嘴,对廖志峰说道:“小廖,你身上有多少钱?” 廖志峰立即摸出钱包,抽出一大叠,原本有气无力的吴朝阳立刻眼睛发亮。 “师傅,够不够?” 罗道全拿过数了五张,剩余的还给了廖志峰。“先欠你五百,等下个月发了工资还你。” “这下满意了吧。”罗道全把钱拍在吴朝阳手里,疼得吴朝阳倒吸一口凉气。 “小廖,你带他们两个把王祥也送到医院,另外再打电话叫两个兄弟一起,给我把他看好了。” “是,所长。”廖志峰激动地敬了个礼,立即招呼两个协警帮忙,亲自上手去抬王祥。 罗道全眉头微微皱了皱,“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事要稳重,你激动个啥。” “所长,这是我第一次抓到通缉犯啊。” 吴朝阳看向廖志峰,心想,貌似是我抓到的吧。 罗道全没来由气呼呼的骂道:‘特么的,赶紧走,赶紧走。’ 吴朝阳在侯尚蜀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往上半城走,罗道全一边抽着闷烟,一边愁眉苦脸地若有所思。 吴朝阳忍不住问道:“胡子警官,抓到通缉犯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老子高兴个屁。”罗道全看了眼正前方廖志峰的背影,“才来一年,老子又要绞尽脑汁要人了。” 吴朝阳顺着罗道全的目光望向廖志峰,问道:“胡子警官,你刚才是故意没认出王祥是通缉犯?” 罗道全伸手从嘴里拿下烟头,沉声道:“老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老子姓罗,叫罗道全。” “哦”。吴朝阳哦了一声,往上走出几步又问道:“罗所长,抓到通缉犯是不是有奖金啊?” 罗道全猛吸一口烟,“你特么眼里只有钱吗?就没有一点正义感吗?”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胡子警官,我只是个棒棒。” “你特么,上次是谁跟老子说要为正义而战,不是为了钱。” 吴朝阳被怼得无言以对,这话他确实说过。 侯尚蜀笑呵呵地接话道:“胡子警官,为正义而战与拿奖金没有冲突,您看,您也是为正义而战,不每个月也拿国家工资吗?” “他是谁?”罗道全问吴朝阳道。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好朋友。”侯尚蜀讪笑着补充道。 罗道全哼了一声,“臭味相投,一路货色。十年前的通缉犯,我回去翻翻资料,看悬赏有多少。” “我能分多少?”吴朝阳赶紧问道。 罗道全想了想说道:“这要看怎么界定。” 吴朝阳说道:“这很好界定啊,他是我抓住的。” 罗道全吐出一口烟雾,“你抓住他之前知道他是通缉犯吗?是你报的警吗?我没给你定性为互殴就不错了。” 吴朝阳:“...............” 侯尚蜀激动地说道:“是我报的警,我没参与互殴。” 罗道全瞪了侯尚蜀一眼,“都给老子记住了,真正发现通缉犯的是廖志峰,抓到通缉犯的是我们警方。” 吴朝阳和侯尚蜀对视了一眼,两双眼睛都满是不忿,但又无可奈何。 侯尚蜀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眼前方越走越远的廖志峰,小声问道:“罗所长,那位廖警官是何方神圣啊?” “不该问的别问!”罗道全深吸一口烟,“悬赏金不一定有,但一个十八梯见义勇为好市民称号,我倒是可以替你争取一下。” 吴朝阳感觉心口遭到一击重击,疼得不行。“那就算了吧,这种好人卡我没兴趣。” “确定不要?” “我要。”侯尚蜀扶着吴朝阳的手一扯,疼得吴朝阳龇牙咧嘴。 罗道全没有理侯尚蜀,说道:“看到了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吴朝阳喘息了一大口气,问道:“黄土火窝藏通缉犯,能不能抓他?” “你觉得呢?”罗道全像看白痴一样看了眼吴朝阳,“一句不知道王祥是通缉犯就拿他没办法。” “他想杀我。”吴朝阳说道。 “想也有罪?谁的脑子里没想过几件犯罪的事?你死了吗?” 吴朝阳无言以对,“难道只有我死了才能抓他?” “没错。”罗道全说道:“没死就只能是街头斗殴,大不了赔你点医药费,需要我去找他吗?” “要啊,为什么不要。”侯尚蜀说道,“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怕个锤子。” 罗道全白了侯尚蜀一眼,“要也只能找黄良平,你连黄土火一根毛都薅不到。再说了,十八梯这么多妖魔鬼怪,天天打架,老子就天天什么事都不干,专门给你们要医药费吗,你想屁吃啊。老子的规矩是,双方互殴,只要没残没死,全部私了,通通给老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吴朝阳委屈道。 罗道全淡淡道:“你不是想干一票大的吗,那现在就更不能打草惊蛇,警方介入得越多,你越难干成大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朝阳点了点头,“明白是明白。但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我以后该怎么办。” 罗道全眉头紧皱,也是一脸的为难。“我早就告诉过你这里面的风险,是你自己非要坚持。还是那句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果你仍然执拗下去,那就只能自求多福。” 第51章 夺门而出 吴朝阳算是见识了老狐狸的狡猾,几句话就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两人说的话,既是真话,也是假话。 他们与大件棒棒的关系确实是总包和分包的关系。 但是,以老乡、朋友、亲戚为筋骨,再缚之以赖以生存的业务把控,控制力和影响力远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总包分包关系。 “别在老子面前演戏,有意思吗?”络腮胡警察不耐烦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老子清楚得很,千万别让老子抓住把柄,否则,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赵雨亭笑着说道:“请罗所长放心,虽然影响力有限,但好歹也在业务上经常打交道,还是比较熟悉,我们下来会竭尽全力跟他们沟通,劝他们安分做事,少给您添麻烦。” 说着,赵雨亭看向黄土火,笑道:“是吧,黄老板。” 黄土火哈哈一笑,“那是当然,维护十八梯安定繁荣,是每一个十八梯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屁话少说,别恶心老子。”络腮胡警察指着吴朝阳,“黄土火,他的事情,怎么说?” 黄土火一脸茫然,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吴朝阳,“小兄弟,我们认识?” 吴朝阳冷眼看着黄土火,“黄老板是大人物,怎么会认识我这种无亲无故的外来棒棒。” 黄土火脸色微变,看向络腮胡警察,“罗所长,我不太明白。” 络腮胡警察懒得再看黄土火表演,厉声道:“要是再有人往他家门口泼屎尿,老子就是找不到证据抓不到人,也要找个借口弄疼你。” 黄土火张嘴想解释两句,被络腮胡警察抬手阻止,“还有件事,外面伤了这么多人,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赵雨亭轻轻咳嗽了一声,“罗所长,这事儿我们说了都不算,得看他们自己的态度。” 络腮胡警察抹了把满脸的胡子,“各医各的,马上、立即、立刻全部滚蛋,老子这里装不下这么多人。” 赵雨亭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出去劝劝他们。” 黄土火与赵雨亭一起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又回头问道:“罗所长,冒昧地问一句,事情的起因查清楚了吗?” 络腮胡警察瞥了他一眼,“李洪亮、张发奎认识吗?” 黄土火眉头微皱,“认识,我们有业务往来。” 络腮胡警察冷哼了一声,“他们已经承认了,这两个龟儿子天天晚上往人家门口泼屎泼尿,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位小伙子憋了一肚子气,今天又正好撞见一个垫县籍棒棒和一个罗温籍棒棒发生争执,年轻气盛没忍住上去就打了垫县籍棒棒一耳光,两帮人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发生了一场打斗,清楚了吗?” 黄土火点了点头,临走前看了眼吴朝阳,眼中闪过一抹很隐晦的冷意。 吴朝阳感激地看着络腮胡警察,觉得他满脸的络腮胡越看越亲切。 “谢谢您,胡子警官。” “老子姓罗,叫罗道全,不叫胡子警官。”罗道全没好气的说道。 吴朝阳尴尬的笑了笑,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罗道全突然身体前倾趴在条桌上,一双鹰眼锋利逼人。“看着我的眼睛。” 吴朝阳心头一紧,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我自己。”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罗道全眼睛微微张合,“老子在十八梯当了三十年警察,二十年所长,什么妖魔鬼怪阴谋诡计没见过,你以为逃得过老子的火眼金睛。” 吴朝阳竭力控制住呼吸,“听不懂。” 罗道全低沉着声音说道:“今天这场大混战,是你一手设的局,是你提前有预谋的计划!” 吴朝阳神经紧绷,坚定地说道:“不是!” 罗道全轻笑一声,“街道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留意到高坡撞麻袋的细节?你一个棒棒注意力不在揽活儿上,放在同行的棒棒上干什么?告诉我,你在厚慈街呆了多久?揽了几个活儿?” 罗道全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从兜里掏出一包软中拆开,慢悠悠地取出一根点上。 “老子不用调查就知道你在厚慈街起码待了好几个小时,而且一个活儿都没接到,因为你的目的就不是接活儿,你是在观察、在等,等一个挑起一场大战的机会!” 吴朝阳房子大腿上的一双手满是汗,“你这是臆想。” 罗道全吐出一口烟雾,“你在打斗的过程中,一直在用语言激将罗温棒棒,一群傻逼泥腿子,被人当了枪使,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 吴朝阳缓缓道:“人在绝望的时候,希望有人出手帮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罗道全弹了弹烟灰,不屑地说道:“死鸭子嘴壳壳硬,你认为报警没用,就想着引发一场大冲突,逼老子出面解决问题,不得不说有点小聪明。” “但是!”罗道全语气一变,沉声道:“漏洞百出!” 罗道全猛吸一口烟,“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吗?要是让赵雨亭和黄土火知道,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两大棒棒头子被一个小屁孩儿阴了,他们能忍下这口气?别看他们两人刚才在我面前客客气气,那是因为老子是所长!” 罗道全看了吴朝阳一眼,“你他娘的是谁?一个外来小棒棒,哪天死在某条巷道里都不会有人发现。” 吴朝阳没有说话,他弄不太清楚罗道全说这些话的目的。 罗道全摆了摆手,“滚吧,短时间内他们反应不过来,但时间一长就不一定。不要小看任何人,特别是他们这种从最底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闯出来的人,以后出门看着点路。” “谢谢!”吴朝阳发自内心地感谢罗道全跟他讲这些。 起身之后,吴朝阳缓缓朝着门口走去,站在门前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锄强扶弱是警察的职责,他们排挤外地棒棒,肆意打压欺负弱者,你们就没想过管管吗?” 罗道全叼着烟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你他娘的敢质问我?” 吴朝阳看着条桌上的软中华,喃喃道:“难道是担心管了之后没有软中华抽?” “我他妈.....!”罗道全猛地一拍桌子起身,“你他妈懂个锤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关起来吃牢饭!” 吴朝阳嘴角一抽,拉开门夺门而出。 第50章 正经生意人 “高坡撞到麻袋是垫县籍棒棒设的局。” 吴朝阳看着络腮胡警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陈自强先用语言挑衅让高坡分心,那扛麻袋的棒棒往上走的时候故意横移了一步,才导致高坡撞上麻袋。” 络腮胡警漫不经心的问道:“还有谁看见?” “当时街上的人很多,但留意到这个细节的很可能只有我。” 络腮胡警察瞥了吴朝阳一眼,“那就是臆想。” 吴朝阳提起一口气又咽了回去,默不作声。 络腮胡警察弹了弹烟灰,“明明不关你的事,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千万别说是因为见义勇为。” 吴朝阳呼吸略微急促,缓缓道:“他们欺人太甚,为了把我赶出十八梯,先是找混混半路拦截,之后又上门威胁,还每天在我住处泼屎尿,逼得房东让我退房搬走。” 吴朝阳停顿了一下,见络腮胡警察面色如常,继续说道:“这些事都可以查。” 络腮胡警察眉头微微皱了皱,面前烟雾缭绕。 吴朝阳咬了咬牙,说道:“我无父无母,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年前也去世了,村子排外,连块坟地都不肯给。” 吴朝阳微微低头,揉了揉眼睛,双眼微红。“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土地被村里收回,村霸吃绝户要占我房子,我上天无门下地无路。腊月二十八,家家户户相距千里也要团团圆圆,我背着行囊逆流而行来到十八梯。本以为是绝处逢生找到一条活路,但是.......” 吴朝阳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胡子警官,您告诉我,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就这么难吗?” 络腮胡警察眉头皱成川字形,抬手用力抓了把胡子,一把抓下来好几根。 “妈啦个巴子,少在老子面前博同情,十八梯两三万人,哪个不可怜,不可怜会住在这里!” 络腮胡警察猛吸一口烟,“老子在这个派出所干了三十年,换了一波又一波人,徒弟的徒弟都成了顶头上司,就老子还耗在这里,天天跟你们这帮牛鬼神蛇斗智斗勇,胡子都掉了一大把,你说老子可怜不可怜!” 吴朝阳张了张嘴,嘴角颤了颤,喃喃道:“我们同病相怜。” 络腮胡警察鹰眼一瞪,“滚你妈的,谁跟你同病相怜,老子是想告诉你,装可怜博同情没用,老子是警察,不是坐在主席台上满口仁义道德的大老爷,老子只管案子本身的真相,你说的这些都与本案无关!” “当然有关。”吴朝阳直起脖子说道:“我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今天在厚慈街揽货的时候,又恰巧看见他们欺负罗温籍棒棒,我一时没忍住,才冲过去给了陈自强一耳光。” “恰巧?”络腮胡警察睁大眼睛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神色镇定,“对,我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而且,我才是受害者,我只是给了陈自强一耳光而已,他们七八个人打我,用扁担用棍子往死里打,要不是您来得及时,我可能已经被他们打死。” 吴朝阳指着自己的头,“你看我的脸,我的额头,我的眼睛........还有我身上......” 说着吴朝阳开始脱衣服,牵动得全身肌肉钻心的疼,发出嘶嘶的痛苦声。 “别脱了!”络腮胡警察不耐烦地说道。“之前为什么不报警?” 吴朝阳抬头与之对视,反问道:“报了有用吗?” 络腮胡警察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你报都没报怎么知道没用。” “外面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你们有精力管屎尿?” 吴朝阳硬着头皮说道:“来了又能怎样?十八梯三教九流,你们怎么查,来了也只不过记录下来应付了事。” 络腮胡警察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查?” “查到抓到又能怎么样,泼屎尿会坐牢吗,教育几句?协商解决?” 吴朝阳冷笑道:“解决得了吗?垫县籍棒棒四五百人,教育完一个还有几百个,你能保证每次都能查到抓住?还是你觉得有那个时间精力跟他们耗!” 吴朝阳无力的摇了摇头,“就算你们耗得起,我耗不起,就算我耗得起,房东也耗不起。” 络腮胡警察猛力吸了口烟,一双鹰眼死死盯着吴朝阳,那副样子像是要吃人。 “小廖!”络腮胡警察突然大喊一声。 “所长!”一个年轻警察推门小跑进来。 “黄土火联系上了吗?” “刚联系上,正在来的路上,还有赵雨亭。” “来了立即带进来见老子。” “是,所长!” 年轻警察走后,络腮胡警察重新点燃一根烟,双眼仍然死死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始终与之对视,心头砰砰狂跳。 络腮胡警察没有再发问,审讯室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一根接着一根..........烟盒空了。 “艹!”络腮胡警察骂了一声,伸手就在烟灰缸里翻烟屁股。 吴朝阳递出一根烟,“抽这个。” “你他妈......”,络腮胡警察吹胡子瞪眼,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接过了吴朝阳递过来的烟。 门外敲门声响起。 “进来!”络腮胡警察猛吸一口烟。 房门打开,两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吴朝阳回头,目光从赵雨亭身上扫过,冰冷的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黄土火与赵雨亭身材差不多,又高又壮,一张凶悍马脸自带杀气。 黄土火的目光从吴朝阳脸上一扫而过,堆起笑脸笑呵呵走到络腮胡警察左侧,摸出包软中华塞进了他的兜里。 “罗所长,很少见你发这么大脾气,谁惹你生气了?” 赵雨亭也是满脸笑容地从另一边走过去,塞了包软中华在他另外一个兜里。 “罗所长日理万机,保重身体要紧。” 络腮胡警察都没有拒绝,冷哼一声,“还不是被你们这帮龟儿子气的,一百多人打群架,他妈的,你们是想把我摁在这个鬼地方退休吗!” 黄土火叹了口气,“罗所长,这你就真冤枉我们了。” “冤枉?你们手下的人闹出这么大动静,敢说与你们无关。” “不不不。”黄土火一连说了三个不,“罗所长,这话我们可承担不起,我和老赵只是总包商,从天门市场总包搬运业务,再分包给那些棒棒,大家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不能说是我们手下的人。” 赵雨亭也说道:“罗所长,这么多年了,你是清楚我们的,我们是正经生意人。” 第49章 审问 百人大混战,喊声骂声打斗声,尖叫声哀嚎声咆哮声,混乱,热火,壮观。 十八梯已经很多年没发生过如此大规模的打架事件。 就连那些见怪不怪的老十八梯人都看傻了眼。 最震惊的是孙平贵,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留意到整件事情全过程的人。 这一切,就是从那个看起来彬彬有礼,懂事又懂规矩的年轻人开始。 他想干啥?他要干啥?他干的是啥?孙平贵脑子一片凌乱。 赵雨亭和黄土火没来,令吴朝阳很意外。 警察来了,他一点也不意外。 “全部抱头蹲下!” 随着一声威严的吼声,所有人放下扁担棍子,听话地抱头蹲在地上。 说到底,这些人在老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要不是那一亩三分地不够养家糊口,谁愿意背井离乡出来挣这份卖命钱。 再凶悍的庄稼汉也是庄稼汉,见到一身警服就像老鼠见到了猫,这是几千年华夏文化传承,刻进了骨子里的基因。 吴朝阳甚至看见有两个年轻棒棒哭了。 “谁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这一次是另一个警察的说话声,声音没那么威严,甚至带着些懒散。 全场除了嘤嘤呜呜的痛苦声,没有一个人回答警察的话。 吴朝阳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警察,中等身高,中年发福,连鬓胡子,腆着个肚子,嘴角歪叼着一根朝天门,他身后还站着七八个警察,个个脸色铁青,其中还有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女警,脸色苍白。 “你来说说。”络腮胡警察就近点了一个人。 那人一脸茫然,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知道。” “你呢?”络腮胡警察又点了旁边一人。 那人同样迷茫,摇了摇头。 络腮胡警察吐掉嘴里的烟头,“妈拉个巴子,打的是个锤子,一群傻逼玩意儿,全部带回去,慢慢审。” “全部起立!”络腮胡警察身后的年轻警察大吼一声,“双手抱头,按照我的指挥排队前进!” “警察同志!”李洪亮开口问道,“我兄弟伤得很重,我可以背他走吗?” 年轻警察微微皱了皱眉,“所有人!能扶的扶,不能扶的背,动作快点!” 九个警察押着浩浩荡荡一百多人往十八梯上方走,比赶一百多只鸭子还轻松。 一百多只鸭子中,还总会有几只调皮捣蛋的淘气鬼擅自脱离队伍,但这一百多人个个规规矩矩服服帖帖。 以前吴朝阳不太理解为什么几个小鬼子就能控制住一个村庄,甚至一个镇子,现在算是明白了。 路过板凳面馆的时候,吴朝阳喊道:“孙叔,麻烦帮我把竹棒收一下。” 孙平贵竖了个大拇指,以前只是欣赏,今天亲眼见证了吴朝阳的勇猛,欣赏变成了佩服。 “放心吧,我帮你收着。” —————————— 派出所装不下这么多人,全部抱头蹲在门外院坝上,分三列排着队挨个进去接受审讯,审完回来继续蹲地上。 吴朝阳排在末尾位置,原本以为要等到晚上才轮得到他,没想到警察的办案效率快得出奇,除了少数几个人时间稍长一点,大多数一两分钟就出来。 不过吴朝阳很快明白过来,这一百多人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到现在都还迷糊,根本问不出什么。 随着前面一个个问完,吴朝阳开始紧张起来,绝大多少人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不知道,至少陈自强、高坡,还有那个被高坡撞倒麻袋的棒棒就清楚事情的缘由,从他们口中,警察肯定会知道是他挑起了这场声势浩大的群架。 终于轮到他,吴朝阳深吸一口气,与另外两个不认识的棒棒一起走进派出所大门。 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早已人满为患。 黄毛、花臂、耳钉.......... 大冬天穿着皮裙短裤的年轻女人、四五十岁浓妆艳抹巧笑嫣然的大妈........... 吊着绷带、缠着纱布、拄着拐杖.............. 站着、坐着、蹲着.............. 还有一人眼神涣散,傻笑着挥舞着双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念念有词‘好多钱、好多钱,天上掉了好多钱。’ 吴朝阳原本以为这段时间下来对十八梯已经有了一定深度的了解,现在看来顶多也就是些皮毛。 他也总算知道向东为什么说报警没用,相对于这些奇形怪状的怪物,门口泼屎尿这种小事还要警察出马,确实太强人所难。 当然,他现在也是满脸鲜血,一身的灰土,跟这群怪物在一起也算是物以类聚。 三人分别走进三间‘包房’,当吴朝阳看见审问他的人不禁心头咯噔一下,这位络腮胡警察多半是位领导,说不定还是所长,要不然在十八梯的时候,其他警察也不会站在他的身后。 吴朝阳有些紧张地坐下,等待着审问。 络腮胡警察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手里的笔有节奏地敲打着身前的长条桌,咚咚咚的响声让吴朝阳心脏随之加速跳动。 警察没开口,他也不好主动开口,强行挤出一抹笑容看着对方,他发现这位络腮胡警察的络腮胡与别人不一样,又黑又密,浓郁茂盛,带点微卷。 几乎覆盖了半张脸,像是一条铺在脸上的黑地毯。 他还有着一双鹰眼,又亮又深邃,只是随便这么看着他,就让他莫名感到心虚。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吴朝阳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继续下去恐怕对方还没开口问,自己就已经乱了阵脚。 吴朝阳思索了片刻,伸手入兜。 络腮胡警察立即伸手入腰间,一双鹰眼盯着吴朝阳的手。 几秒钟后,吴朝阳掏出了一支烟。 一只压弯压扁了的烟。 “胡子警官,请抽烟。” 络腮胡警察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双鹰眼闪着寒光。 吴朝阳嘴角抽搐了一下,将烟又放回了烟盒,心想节约了一根烟。 络腮胡警察拿起笔,问道:“姓名?” “吴朝阳。” 络腮胡警察鹰眼陡然暴瞪,瞪得吴朝阳心里打了个颤。 “哪个吴,哪个朝,哪个阳?” “口天吴,朝天门的朝,阳光的阳。” “性别?” “啊?” “妈拉个巴子,听不懂人话吗,老子问你性别!” “男。” “年龄?” “二十二。” “籍贯?” “江州市巫县走马镇重岩村第二村民小组渔塘湾。” “到十八梯多久?” “十二天。” “说吧。”络腮胡警察放下笔,身体向后一仰,背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从自己兜里摸出一根烟,悠哉悠哉的吞云吐雾。 吴朝阳茫然道:“说什么?” 络腮胡警察仰头对着天花板吐出一口烟雾,“他们都已经招供了,你要是有半点隐瞒,老子就送你去蹲监狱。” 第48章 服! “草泥马!妈卖批!跟这帮垫县狗拼了!”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怒吼,三四个罗温籍棒棒提起手上的棍子扁担就砍。 外围突袭,再加上长久被打压积累的怨气陡然爆发,上来就打翻几个垫县棒棒。 一个人是怂包,一群人敢日天。法不责众,怕个锤子。 随着这几人的加入,所有罗温棒棒集体爆发,越来越多的罗温人冲进战圈。 吴朝阳乘势挣脱束缚,抓住最近一人就是一个过肩摔。 高坡也奋力挣脱,抬手就是一拳打得一人鼻血长流。 外围掠阵的垫县籍棒棒一看这架势,全部加入战团。 一开始只是两个人发生口角的小事情,最终演化成几十人的大混战。 而且,人数还在急剧增加。 吴朝阳内心激荡,热血滂湃,原本筋疲力竭的身躯瞬间满血复活。 但是他却茫然了,一身的热血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 因为人太多了,全是陌生人,混战之下分不清哪些是罗温人,哪些是垫县人。 人群晃动中,他终于找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李洪亮!” 吴朝阳大喝一声,撞开身前扭打在一起的两个棒棒,顶着飞舞的乱棍冲向李洪亮。 李洪亮正和一个罗温籍棒棒你一拳我一脚打得难分难解,吴朝阳冲过去一把推开罗温人,一拳打在李洪亮脸颊上。 那罗温籍棒棒以为吴朝阳是李洪亮的帮手,正准备下手,看见吴朝阳对着李洪亮的脸一顿猛捶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立即转身找其他对手。 吴朝阳刚打了两拳,脑后生风,赶紧歪头躲开,一根扁担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吴朝阳疼得身体一晃,李洪亮趁机抱住吴朝阳的腰砸向地面。 吴朝阳闷哼一声落地,脚下一勾将李洪亮勾倒,两人在地上一顿王八拳互殴。 “亮哥,我来帮你。”张发奎提起扁担就打。 吴朝阳一个翻身将李洪亮顶在身前。 “啊,张发奎,我艹你、、妈。”李洪亮一声惨叫,一把揪住吴朝阳的衣领就地一个翻滚。 下面就是长长的石梯,两人扭打着一路下滚,冰冷坚硬的石梯磕得浑身骨头散架般疼痛。 一路滚下去十几米,脱离开混战的核心战场,两人在两段石梯中间的平台上扭打成一团,双方都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努力想将对方压制在身下。 最终还是吴朝阳力气更胜一筹,翻身骑在李洪亮身上,拳头一拳一拳砸下。 “想赶我走!” “往门上泼粪!” “不让我活!” “那你也别活!” 吴朝阳一边打一边骂,憋了好几天的怒火越来越旺,打得李洪亮哇哇惨叫。 张发奎提着扁担追下来,照着吴朝阳的头就抡。 双方都打出了真火,再也保持不住之前的克制,气血冲脑,谁还考虑后果。 吴朝阳自从在重岩村被陈麻子敲了闷棍,格外注意保护自己的后脑勺,听到风声立即低头躲过,起身提起李洪亮挡在身前。 张发奎投鼠忌器,拿着棍子围着吴朝阳转圈,“草泥马,有本事放开亮哥。” 吴朝阳拎着李洪亮跟着转圈,“狗杂种,有本事放下扁担。” 吴朝阳全神贯注着张发奎,没注意到被打晕乎的李洪亮清醒了过来,李洪亮右肘奋力后砸,砸中吴朝阳的右眼角,鲜血瞬间流了出来,他也趁机脱离了吴朝阳的掌控。 “给老子打,打死他。” 张发奎挥舞着扁担哇哇大叫朝吴朝阳冲过去。 张发奎力气不小,扁担舞得虎虎生风,也不管一扁担下去会不会打死人。 吴朝阳不敢硬接,转着圈左闪右躲。 “小吴!棒棒!” 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吴朝阳本能抬头,一根竹棒从天而降,正是他之前放在孙平贵那里的竹棍。 吴朝阳高高跃起,双手抓住竹棍。 一棍在手,吴朝阳气势勃发。 “滚开!” 吴朝阳竹棍扫出,扁担和竹棍撞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张发奎蹭蹭后退出去几步,握着扁担的双手剧烈颤抖,虎口破裂,流出殷红的鲜血。 他没想到看起来一点不壮的吴朝阳竟然这么大力气,见势不对,立马撒腿就往下跑。 吴朝阳哪里会允许他逃跑,一个箭步跃下,一棍打在他的后背上。 张发奎啊的一声扑倒在石梯上,身体像滑板一样在石梯上蹭蹭滑下去好几米。 吴朝阳饿虎扑羊般扑上去,骑在他身上就打。 “是不是你!” “啊啊啊....” “是不是你!” “不是!” “是不是!” “啊啊啊,草泥马,啊啊啊,什么是不是。” 吴朝阳觉得这话怎么有点熟悉,没有细想,又是一拳打在张发奎脸上。 “屎尿是不是你泼的?” “不是!” 砰的又是一拳。 “是不是!” “艹,是,啊,啊!” “还泼不泼!” “啊、、老子、、、啊!” 吴朝阳拳头不停,一拳打断张发奎鼻梁骨。 “还泼不泼!” “啊啊,不、、不泼了。” 砰的又是一拳砸下,“服不服!” “啊,服你妈!” 又是一拳打下,崩飞张发奎两颗门牙。 “回答错误!” “啊!你有胆子杀了老子!” 吴朝阳一把掐住张发奎脖子,“我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天地之间,孑然一身,你说敢不敢!” 吴朝阳紧咬着牙关,瞪着双眼,鼻孔剧烈开合,“继续回答,服不服!” 张发奎呼吸变得困难,浓浓的窒息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服、、,我服、、。” 李洪亮见张发奎被摁在地上摩擦,提着根棍子哇哇叫着冲下来,吴朝阳猛地一回头,震得他脚下无意识一下停住。 那是一双血红的双眼,里面宛若藏着尸山血海。 “你服不服!” 吴朝阳一声怒吼,震得李洪亮脑袋嗡嗡作响。 “你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吴朝阳缓缓从张发奎身上起来,双拳紧握,胸膛剧烈起伏。 “你们都不让我活了,我怎么要命!” 李洪亮本能后退,就像遇上一头猛虎般不敢挥动手里的扁担。 “你疯了!” “对!我疯了,都是你们逼的!” 李洪亮一步步后退,脚后跟不注意绊在石梯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吴朝阳走到李洪亮身前,居高临下瞪着李洪亮。 李洪亮瑟瑟发抖,“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没必要把路走绝。” 吴朝阳发出咯咯的冷笑声,“你抢了我的台词。” 李洪亮脸色苍白,“你,你要干什么?” 吴朝阳一脚将李洪亮的脸踩在石梯上,“想清楚再回答我,服不服?” 李洪亮剧烈喘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就是没有反抗。 “服!” 第47章 谁的电话都不接 吴朝阳一边挥舞棍子逼退周围的人,一边破口大骂。 “活该被垫县人欺负!” “活该被撵成死狗!” “十八梯不属于你们!” “早晚你们都得滚蛋!” 外围的几个罗温棒棒脸色通红,憋屈、羞愧,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朝阳一个失神,手腕被一棍子扫中,手上的棍子应声落地,紧接着后背被人猛力踹了一脚,失去平衡俯冲跌跌向前,与此同时,一根带着风声的扁担迎面而来。 吴朝阳惊出一身冷汗,暗道要遭。 突然,一双大手凭空出现在他身前,一直被摁在地上的高坡终于站了起来。 “欺人太甚!”高坡一声暴喝,一脚将那人踢开。 高坡捡起地上的棍子,两人背对着背。“小兄弟,并不是每个罗温人都是软蛋!。” 有了高坡保护后背,吴朝阳顿时看到了希望,故意大声说道:“罗温人还是有带把的。” 高坡微微侧头轻声说道:“大恩不言谢,再坚持一会儿,我相信立龙哥和赵老板很快会来救我们。” 吴朝阳嗯了一声,他当然希望赵雨亭能来,要不然今天一定会很惨,但又不希望他来得太快,因为外围的罗温籍棒棒还没加入进来,事情闹得还不够大,这把火还不够旺。 周围的人还在聚集,大多是罗温,碧城,垫县棒棒,垫县人最多。 罗温人敢怒不敢言更别说动手,碧城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垫县籍则是在外围掠阵,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见又来了人,陈自强气势更足,“打,给我狠狠地打,出了事老子负责。” 一群人再次一拥而上,吴朝阳放开护住头的双手,抬臂硬接一棍,上去就是一顿王八拳乱打,他发现一个规律,这帮人并没有下死手,棍棒拳脚只往身上招呼,没有一棍是照着头部而来,刚才那一棍只是因为他恰好失去平衡撞了上去。 不用保护头部,吴朝阳凭着充沛的体能和超越常人的力量一头扎进人群,逮谁打谁。 但是他还是小看了这群长年扛大件的棒棒,他们的抗击打能力和力量同样远超普通人。 面对这群壮汉,吴朝阳如泥牛入海,拳头打不倒对方,反而激起了对方的怒火,身上乒乒乓乓作响,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拳,挨了多少脚。 脸颊、鼻子、眼角,鲜血长流。 吴朝阳咬着牙挥拳,后背砰的挨了一记重棍,这一棍差点把他拍在地上,回头一看,高坡已是再次倒地陷入拳打脚踢的围殴境地。 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对方手里还有棍子扁担,没有了后背的防护,吴朝阳彻底陷入被打局面,棍子抽打在身上,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而他的一双拳头却难以触及到对方。 高坡躺在地上,见吴朝阳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怒吼着奋力起身,但都被硬生生摁下。 吴朝阳想冲过去帮忙,脚下被一棍扫中,砰的一声扑倒在地。 两个膀大腰圆的棒棒顺势上前抓住吴朝阳的胳膊,反手扣在身后。 吴朝阳怒吼一声,硬生生在两个中年壮汉的按压下站起身,身后一棍打在小腿上,脚下一软,半跪在地。 吴朝阳抬起头,透过鲜血覆盖的眼睛,看到的是陈自强凶恶的脸。 “啪!”陈自强甩手就是一耳光。 “小子,你脑袋有屎吗!” 高坡艰难的抬起头,梁子已经结下,他也不必再有顾忌。 “陈自强,不关他的事!有本事冲我来!” 陈自强冷冷道:“确实不关他的事,老子到现在都没搞懂,他脑袋里倒底是那根弦搭错了。” 吴朝阳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来啊,有本事弄死我,弄不死我,老子跟你死磕到底!” 陈自强抬手又是一巴掌,“妈拉个巴子,跟老子斗狠,晓不晓得我们垫县人是怎么打下十八梯江山的。” 高坡怒吼道:“老子今天认栽,划出个道道来,你想怎么办?!” 陈自强看了眼外围的罗温籍棒棒,冷哼一声,说道:“给我磕三个响头,然后滚出十八梯,这事儿就算结了。” 高坡双眼通红,“陈自强,你玩儿过火了!” 吴朝阳撇过头,看向外围的罗温籍棒棒,嘶吼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他这不仅仅是让高坡下跪,还是让你们整个罗温籍棒棒都站不起来,以后在十八梯、在整个江州,都会流传出一个耻辱的笑话,罗温人给垫县人下过跪!以后你们不仅在十八梯,在江州任何一个地方都抬不起头!” ———————————— 四方茶楼,富贵包房。 赵雨亭挂断电话,神色自若地打出一张牌,“九万。” “胡了,哈哈哈哈。”坐在上手的黄土火推倒麻将,“清一色,老赵啊,你今天手气有点背啊。” 赵雨亭掏出四百块钱扔过去,“先赢的是纸,后赢的才是钱。” 黄土火哈哈笑道:“你连续接了两三个电话了,恐怕没时间翻身了啊。” 赵雨亭一边洗牌一边说道:“你不也接了两三个电话了吗,只要你不走,我就奉陪到底。” 坐在下手的李啸虎笑眯眯地说道:“对对对,何老板一口起拿下天门批发市场十个摊位,专程请我们聚一聚,可不能扫兴啊。” 坐在赵雨亭对面的中年男人含笑说道:“我这十个批发摊位需要大量棒棒搬运,以后还得仰仗三位多多帮忙啊。” 李啸虎洗牌的手一滑,整手牌哗啦啦崩开。 黄土火哈哈笑道:“何老板,你这话吓得胖虎麻将都拿不稳了。” 赵雨亭一边帮着李啸虎整理牌一边说道:“何老板,你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都等着你喂一口饭吃呢。” 正说着话,赵雨亭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黄土火嘴里叼着烟,冷笑道:“老赵业务繁忙啊,你要是瞧不上何老板的业务,那我和胖虎就接下了。” 赵雨亭抬眼看了眼对面的何子雄,对方的脸色不是很好。 不待他开口说话,黄土火的手机也响起。 赵雨亭借机说道,“谁不知道黄老板的业务最忙,我看未必安排得出人手替何老板分忧。” 李啸虎见气氛不对,赶紧说道:“我提议今天我们三个都关掉手机,谁的电话都不接。” 黄土火笑呵呵地看着赵雨亭,拿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打开手机后盖,一把抠出了电池。 第46章 都是孬种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没有准备来了也抓不住。 高坡一直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做好准备的人,他原本已经与几个同村的老乡商量好,准备就垫县棒棒越来越嚣张的情况向王立龙反映,恳请他出面协调垫县人不要太过分,还准备号召一部分罗温籍棒棒弄疼那几个最跳最嚣张的垫县籍棒棒。 人员都敲定好了,就在他们几个准备去找王立龙的时候,一个在村子里威望颇高的表叔突然打电话告诉他们,说赵老板亲自发话,从今以后不能与垫县棒棒发生冲突,能忍则忍,忍不了也得忍,如果实在不想忍就滚蛋,想在十八梯当大件棒棒的人多得很,不差那几个。 妈拉个巴子,估计是垫县那边的人也听说了这个事儿,一早出门就有个垫县佬吐了口浓痰在他脚上,还他妈阴阳怪气的说是他自己的脚不小心撞在了他痰上。 这还不算事,一早在码头搬货,另一个垫县棒棒‘不小心’绊了他一脚,肩头上的箱子差一点就掉落地上,里面一箱子全是玻璃杯,摔坏了都得他赔。 平时互相嘲讽甚至是偶尔动动拳头都是小事,这种行为就不一样了,这已经是触及到行业底线。 要不是老家还有老婆孩子要养,他妈的真想一棒子呼在那人脸上,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人倒霉喝水都塞牙,天门市场收货的老板嫌他送货慢,当场就发飙骂人,还扬言要给赵雨亭打电话换人。 憋着一肚子怒火一路往下走,刚走到厚慈街就看见今早吐他浓痰的陈自强扛着个大麻袋走上来。 高坡不想惹麻烦,刻意走到街道边缘,但陈自强还是看见了他。 “高坡,帮老子扛一段,这麻袋太他妈重了。”陈自强将麻袋放在地上,叉着腰对高坡喊道。 高坡没理他,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你他妈耳朵聋了吗,没听见我说话吗?” 高坡仍然没理他,走过平坦的街面,朝着下一段石梯走去。 刚跨下一步,迎面撞上一个麻袋,那人啊的一声后仰,麻袋和人向后倒去。 高坡暗叫不好,立即伸手去抓,但是只抓住了人,没有抓住麻袋。 麻袋哐当一声落在石梯上,朝着下方滚下去,越滚越快,一路吭吭哐哐,一直滚到下一段平台上才停下来。 “高坡!”那人愤怒的嘶吼,“你竟敢砸老子的货!” “我不是故意的。”高坡有些慌乱。 身后的陈自强见状立即跑过来,“高坡!你竟敢坏了十八梯的规矩!” 高坡狠狠地瞪着两人,胸膛剧烈起伏,“我赔!” “赔你妈!”被撞那人一声怒吼,“你坏了规矩,老子要让你滚出十八梯!” 高坡狠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手臂青筋高隆。“我真不是故意的!” 陈自强一把抓住高坡的衣领,“走,老子要去找赵雨亭评理。” 高坡脑袋嗡的一响,“陈自强,不要太过分。” 陈自强大吼道:“老子过分!老子有理有据!大家一起订下的规矩,打生打死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动货!” 高坡气得双颊通红,“你...你....” 周围的行人早已见惯了十八梯的争斗,顶多看上一眼,各走各的路,街道两边的店铺老板笑呵呵的看着,一点没有劝架的意思,就连孙平贵也点上一支烟,翘起二郎腿,一副等着好戏登场的样子。只有几个往下走的大件棒棒停下了脚步,表情各异。 孙平贵弹了弹烟灰,笑呵呵地说道:“小吴啊,有好戏看啰....嗯?小吴人呢?” “跟他们讲理是行不通的。”三人争吵间,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吴朝阳缓缓走过来,看着高坡说道:“这是他们给你下的套,掰扯不清楚。” 陈自强上下打量了一番吴朝阳,“哪里来的野路子,报上名字籍贯。” 吴朝阳抬手就是一耳光,‘啪’的一声脆响惊呆了所有人,就连坐在店门口的孙平贵都惊讶得烟头掉落地上。 吴朝阳对着高坡说道:“看见没有,只有这样他才能闭嘴。” “啊!老子要杀了你!”一直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的陈自强抬手就是一拳打向吴朝阳。 吴朝阳身体微微一侧,一把抓住陈自强的胳膊,转身就是一个过肩摔。 高坡愣愣站在原地,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全是体格健壮的中青年棒棒。 吴朝阳心头大骇,大意了,原本以为两三个人,拼着挨几拳应该能应付,没想到一下子突然冒出十几个人,有往下走空着手的、拿着竹棍扁担的,也有往上走挑着货物的,现在都把货物放在了街道两边,抽出了麻绳中的扁担。 吴朝阳迅速扫视了一圈,十几个人中,满脸凶悍的人有八九个,着急愤怒又无可奈何的只有三四个,还有两三个在街角窃窃私语一脸的幸灾乐祸。 那八九个成年汉子缓缓围拢,将吴朝阳和高坡围在中心。 陈自强扶着腰从地上站起来,大喊一声,“弄死他!” 擒贼先擒王,吴朝阳抢先一步抓住陈自强的衣领,一拳打在他鼻梁上。 吴朝阳的大力一拳,陈自强脑袋立刻晕晕乎乎。 身后拳头和棍子密集打来,吴朝阳拦腰抱起陈自强当做挡箭牌,但肩膀和后背还是挨了两棍子,火辣辣的疼痛。 高坡已经被打倒在地,双手抱着头蜷缩成一团,两个人正使劲儿往他身上踢。 吴朝阳大喊道:“你以为放弃抵抗他们就会放过你吗!” 陈自强短暂晕厥之后清醒过来,双手猛地掐住吴朝阳脖子。 吴朝阳大吼一声,将他砸进人堆。 没有了陈自强投鼠忌器,其余棒棒一拥而上,围着吴朝阳就是疯狂的棍棒拳脚。 吴朝阳双手抱头护住后脑勺,左冲右突,像一头困兽般四处乱撞。 “你们就打算这么看着吗!” 吴朝阳肩膀顶开一人,一棍子扫在他腿上,钻心的疼痛涌上脑门儿。 吴朝阳就地一个翻滚,落地之后双手就近抱住一人的双腿,猛力一拉将他拉倒,双臂抱着那人在地上翻滚。 没拿竹棒的几人迅速上前分开两人,密集的拳脚再次倾泄在他身上。 吴朝阳抱着一人大腿就是一口下去,那人啊的一声惨叫。 为了防止重蹈覆辙,像在重岩村那样被人敲后脑勺,吴朝阳咬了一口之后迅速起身,头顺势顶在尖叫那人下巴上。 那人又是一声惨叫,鲜血直流。 又是一棍子打在腰上,吴朝阳闷哼一声,忍着疼痛双手抓住棍子,大喝一声用力往自己方向拽,顺势一脚将那人踹出去。 一棍在手,吴朝阳一阵乱舞逼退周围众人,双眼死死盯着外围的几个棒棒。 “罗温人都是孬种!” 第45章 等到一个机会 吴朝阳很是意外,也极为感慨。 人啊,就是贱,好声细语求不听,非得臭骂一顿才行。 陈麻子兄弟如此,陈长庚也如此。 屋子里屎味绕梁,吴朝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下想着赵雨亭会信自己几成,一会儿又想着二十天太短了。 实在睡不着,吴朝阳起身坐在桌子前,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金瓶梅》。 离开重岩村的时候一把大火烧了房子,也烧了满屋子的书,总共只挑了两本书带在身边,《金瓶梅》就是其中一本。 这本书是爷爷的珍藏,也是爷爷要求他反复看的一本书。 吴朝阳对第一次看《金瓶梅》的感受仍记忆犹新,那时在上初三,正是青春期最躁动的时候,打开又赶紧合上,合上又颤抖着手慢慢打开,看得是面红耳赤,抓耳挠腮。 大冬天的深夜,硬是喝了一大瓢凉水,赤条条脱了个精光,辗转反侧一两个小时才入睡。 热啊! 太热了啊! 这些年下来,吴朝阳已经读了很多遍,里面的每个情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爷爷生前说《金瓶梅》的伟大之处,在于它超越了情色表象,成为一面照见人性深渊的镜子,要在不同年龄段读、不同境遇阶段读,反反复复的读。 爷爷还说读懂了《金瓶梅》就读懂了女人,读懂了女人就读懂了全世界。 他至今还是不太懂女人,要不也不会抓不住陈雪。更不懂全世界,连十八梯都不懂,花子巷这条小巷子都不懂。 爷爷的话不可能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他还没读懂《金瓶梅》。 所以,还得继续读。 翻开皱巴巴的书页,第一卷第一回———西门庆热结十弟兄武二郎冷遇亲哥嫂。 —————————— 第二天天不亮,吴朝阳就在隔壁哼哼哈哈和沉重的喘息声中醒来,自从向东回来之后,天天如此,也不知道在干嘛。 不过也好,连手机闹铃都省了,还能省点手机电。 曹牧野送给他的二手手机什么都好,就是电池不经用。 跟着隔壁的节奏,吴朝阳做起了广播体操,这种节奏跟他的广播体操很不合拍,他花了好几分钟才找回自己的节奏逐渐进入状态。 做完广播体操已经天光大亮,隔壁沉重喘息声早已消失,向东应该是出门找活儿去了。 吴朝阳今天不着急,不慌不忙地生火、煮面,吃完面之后才敢换上昨天的脏衣服,否则他担心吃不下那碗面。 走到巷子口,小卖铺刚好开门,蒋文正顶着鸡窝头打着哈欠,一脸的憔悴。 刘雅茹也在,红光满面。 见吴朝阳过来,刘雅茹红光满面的脸立刻变得冰冷,哼了一声之后转身上楼,木楼梯咚咚作响。 吴朝阳每次看见她上楼,都担心她把楼梯给踩塌了。 蒋文正回头看了眼楼梯方向,立即堆起笑脸,“再来一根。” 吴朝阳摸出软中华扔在了柜台上。 蒋文正咦了一声,惊喜道:“龟儿子开窍了啊!整盒都给我?” 吴朝阳说道:“60块一盒,3块钱一根,里面还剩16根,值48块钱,40块卖给你,怎么样?” 蒋文正一听,伸出去拿烟的手立即缩了回去。 “老子就知道你没这么好的孝心。” “你不亏。” “不亏个锤子,店铺里所有货都有清单,我媳妇儿每个月底都要盘点对账,差一毛钱老子都得倒霉,更别说40块钱。” 吴朝阳眉头微皱,“你就没私房钱?” 蒋文正轻声道:“40块,我得一分一毛偷偷攒多久才能攒下来,这对我来说是一笔天大的巨款。” 吴朝阳伸手拿起烟盒,说道:“这么多卖烟的地方,你不收总有人收。” “收个锤子。”蒋文正傲娇地仰着头,“整盒还差不多,开了封的烟收去卖给谁。” 吴朝阳说道:“他们自己抽不行吗?” 蒋文正翻了个白眼,“这可是软中华啊,你以为卖中华就能抽得起中华?你他娘的见过修别墅的农民工买别墅吗?” 吴朝阳咬了咬牙,“30,不能再低了。” 蒋文正一副爱卖不卖的死样,“25,不能再高了。” 吴朝阳把烟拍在柜台上,“给我一包朝天门。” 蒋文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走软中华放进兜里,一改之前懒洋洋的样子,生怕吴朝阳反悔把烟拿走。 吴朝阳那个气啊,奸商!奸商!奸商、、、、、心里瞬间骂了蒋文正几百遍奸商。 吴朝阳拿起朝天门就走,蒋文正又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昨天我砸你那张小广告呢?” 吴朝阳轻哼一声,讥讽道:“怎么,就你这副样子,还想去学拳?” “我学毛线个拳。”蒋文正朝吴朝阳挤了挤眉眼,“你不觉得广告上的两个肌肉男很有型吗?” 吴朝阳浑身打了冷颤,果真如此,奸商还真有不良爱好! “扔了!” 说完,吴朝阳转头大步跨下石阶,多看蒋文正一眼都觉得脏眼睛。 —————————— 向下走到厚慈街,板凳面馆终于开门营业。 吴朝阳再次看见了孙平贵那张和善的脸,虽然只是春节前见过一面聊过几句,但孙平贵是他到江州以来,唯一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和颜悦色的人。 “孙叔过年好。” “是小吴啊,吃面不?”孙平贵一边在大铁桶里挑面,一边笑呵呵的问道。 “吃过了,孙叔您忙,我就在这站会儿。” “呵呵,好,早上吃面的人多,待会儿聊。” 吴朝阳一眼扫过去,坐在小板凳上吃面的人不完全是贩夫走卒,更多的反倒是穿着光鲜得体的上班族,其中不乏穿着职业装的年轻男女,他在上半城见到过这些职业装,有商场销售员,移动电信营业员,餐馆服务员......,这些人来得匆忙,吃得匆忙,走得也匆忙,像打仗一样风风火火。 吴朝阳找了个角落,抱着竹棍靠在墙壁上,目光从职业装身上移动到那些扛着大麻袋或者挑着大箱子的棒棒身上。 这些棒棒大多正值壮年,身强体壮,膀大腰圆,即便是倒春寒的时节,也是穿着单衣卷着袖子,裸露出结实粗壮的胳膊,绝不是陈麻子兄弟那几个村混子可比,更不是那些在大街小巷晃悠接散活儿的老弱棒棒可相提并论。 昨晚与赵雨亭谈完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赵雨亭会不会信他,如果信会采取什么方式配合他,他又该怎么进一步让赵雨亭更加相信他。 想来想去似乎都没什么用,不管赵雨亭信不信,会不会配合,他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早上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波上班族离开之后,孙平贵清闲了下来。 “小吴,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坐。”孙平贵拍了拍凳子,朝吴朝阳招了招手。 吴朝阳走过去坐下,说了声谢谢,递上了一根朝天门。 孙平贵笑呵呵的接过烟,“小伙子不错,这才过去几天时间,都知道上烟了。” 吴朝阳替他点上火,“五块的朝天门,孙叔您不嫌弃就好。” 孙平贵吐了口烟雾,笑道:“挺会说话,你在这里看什么,还没正式开工?” 吴朝阳看着上上下下的大件棒棒,淡淡道:“随便看看,看能不能等到一个机会。” 第44章 二十天 神仙茶馆,包房里。 赵雨亭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立龙,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王立龙摇了摇头,“有点小聪明,但也只是小聪明而已。他竟然以为我们怕黄土火,搞笑。他哪里知道亭哥你只是喜欢喝这里的茶而已,选择这个时间点,不过是因为查他的身份背景需要花点时间。” 赵雨亭笑了笑,“你不觉得这小子有些像当年出来闯荡的我们,很敢想。” 王立龙弹了弹烟灰,“亭哥,你也太抬举他了,我们当年敢想敢拼,想的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完全是瞎鸡吧想。” “再说了,敢想有屁用,谁的脑袋都不是摆设,就他能想到?得敢干才算牛逼。” 赵雨亭点了点头,“那就看看吧,正如他说的那样,反正我们又没什么损失。” 王立龙瞪大眼睛,“亭哥,你不会真把这毛头小子的话听进去了吧。” 赵雨亭皱着眉头吞云吐雾,“通知所有罗温籍棒棒,从今天开始低调、低调、再低调,特别是遇上垫县籍棒棒,不管因为什么矛盾,能忍则忍,不能忍也得忍。” “亭哥!”王立龙大惊失色,“兄弟们已经因为抽成问题有怨言,这样做会不会出大事........” “不用担心。”赵雨亭打断了王立龙的话,“亲戚劝亲戚,老乡劝老乡,先做好那些在各个乡镇、村子里辈分高、威望高的人的思想工作,再让他们出面弹压,出不了乱子。” 王立龙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太着急了,要不再等等看。”、 赵雨亭摇了摇头,问道:“知道他为什么说完要去找李啸虎之后就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吗?” 王立龙脸色茫然,“不知道。” 赵雨亭笑了笑,“干净利落,果断决绝,这是一个不仅敢想,还敢做的人。” “嘶、、、”,王立龙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亭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真正敢做事的人就是这种不拖泥带水的风格。” “亭哥,那你说他会去找李啸虎吗?” “不会。”赵雨亭吸了口烟说道:“找我们没用,找李啸虎同样不会有用,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也没有渠道见上李啸虎。” 王立龙竖起大拇指,“要说聪明还得是亭哥,在你面前,他就是个一丝不挂的光条条,一根毛都藏不住。” 赵雨亭淡淡道:“这种人要么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要么就惨死在哪条巷道里,我倒真希望他能干出点动静出来。” 王立龙眉头一皱,“亭哥,以彪子的性格,很难不参与进去,这有点麻烦啊。” 赵雨亭夹着香烟的手揉了揉太阳穴,思索片刻后说道:“明天开始,每天给他五十块零花钱,让他在网吧里玩儿个够,另外,找个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 王立龙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亭哥,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是什么?” 赵雨亭三角眼一瞪,“老子小学毕业,去哪里知道!” —————————— 吴朝阳一口气跑到守备街才停下来,小卖铺已经关门,还没走进巷子,一股带着恶臭的冷风迎面吹来。 巷子里黑漆漆一片,唯有十几米外陈长庚住所大门敞开,亮着灯光。 吴朝阳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恶臭的屎尿味儿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刚才与赵雨亭谈话所带来的疲惫感瞬间消失一空。 卷起裤腿脱掉鞋,默默收拾门前一滩污秽。 这一次不仅门口和门板上泼了粪水,连屋子里也有。 收拾完屋里屋外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陈长庚住所的灯仍然还亮着。 吴朝阳洗干净手,换了身干净衣服,朝着亮光处走去。 “陈爷爷还没睡?”吴朝阳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陈长庚半躺在藤椅上,鼻梁上挂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份江州晚报,没有抬眼看他。 “你觉得我睡得着吗?” “陈爷爷,请您给我点时间。” “多久?” 吴朝阳咬着牙关,沉默了半晌说道:“不知道。” 陈长庚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很实诚。” 吴朝阳说道:“但我保证不会太久。” 陈长庚脸上浮现出浓浓的不屑,“明天就给我搬走。” 吴朝阳心头一沉,“陈爷爷,请您相信我。” “凭什么?”陈长庚取下老花镜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双拳紧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长庚冷哼了一声,带上老花镜继续看着报纸。 吴朝阳站在原地,拳头越握越紧,没来由一股怒火冲向脑门。 “陈爷爷,俗话说岁长德厚,老而弥善。您是连一丁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陈长庚没想到吴朝阳敢质问他,双眼微微一瞪,手里的报纸紧跟着震颤了一下。 吴朝阳双眼微微泛红,“是,我跟你无亲无故,你没有必要同情我,但是你的良心就真的一点不痛吗,按照十八梯的市场价格,我租的房子最多两百,底楼临巷道还能少二三十块,你开口就是三百。” 吴朝阳心头委屈,好不容易刚落脚,眼看能够活下去,结果垫县人要赶走他,赵雨亭见死不救,门前天天被泼粪水,就连房东也逼他。 “你拿捏我抱有等写信人的幻想,漫天要价,我都愿意出二百五了,你还要以不好听为借口再涨十块,年老心善才能福泽子孙,你不为自己着想,总该为儿子孙子想吧,你就不怕子孙后代遭报应吗!” “闭嘴!”陈长庚将手里的报纸拍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豁然起身,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就要说!”吴朝阳大声道,反正明天就要搬走,他也不必再忍这口窝囊气。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要踩我,为什么人人都不让我活,我只是想有口饭吃而已,又没偷没抢没从你碗里扒拉一口饭,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重岩村排外可以理解,他们没见识没文化,靠的只有那一亩三分地吃饭,但你是城里人,有文化有见识,难道不应该比他们更有素质更有良心吗?” “都一样!”吴朝阳愤怒地吼道:“你还不如他们,他们至少让我和爷爷在那里待了二十年,你连二十天都不让我待!” 陈长庚气得双手发抖,指着吴朝阳的鼻子说道:“好!二十天,老子给你二十天。” 第43章 先走的不管 吴朝阳手心里全是汗,怔怔地看着赵雨亭,没有立即问答。 赵雨亭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中年男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吴朝阳。 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您觉得我在利用熊彪,想让我离他远点。”半晌之后,吴朝阳终于开口说道。 中年男人的眉毛挑了一下,赵雨亭手里的茶杯停在了嘴边。 “怎么想到的?” 吴朝阳脑袋嗡嗡作响,暗悔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在赵雨亭这样的大人物面前耍小聪明,结果砸了自己的脚不说,反倒得罪了他。 “熊彪没来。” 赵雨亭放下茶杯,淡淡道:“响鼓不用重锤,我希望你能够做到。” 吴朝阳想开口解释,被赵雨亭抬手打断,“至于你的事情,很抱歉,我帮不上忙。” 说完,赵雨亭起身准备离开。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赵叔,您刚才说过,我回答对了就听我把话说完。” 赵雨亭三角眼微瞪了一下,笑了笑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吴朝阳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汗,拿起已经温凉的茶杯倒掉里面的茶水,再提起水壶倒上滚烫的开水。 赵雨亭平静地看着吴朝阳,在十八梯混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差点饿死的棒棒到罗温籍棒棒的领头人,三教九流、富商大贾,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眼前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算不得多惊艳,但有点小意思。 吴朝阳双手端起茶杯,对着赵雨亭举了举,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滚烫的茶水入喉,一路烧到胃里,吴朝阳立刻汗流浃背,疼得无法呼吸。 中年男人看向赵雨亭,眼中多了一抹欣赏。 吴朝阳半晌过后才缓过气来,脸颊憋得通红。 “以茶代酒,向您道歉。但是请允许我先解释一句,我并不是刻意利用熊彪,我只是太过担心您不肯见我,才不得已耍了个小聪明。毕竟您这样的大人物,实在没理由见我一个最底层的外来棒棒。” 赵雨亭不置可否,淡淡道:“时间不早了,长话短说。” 吴朝阳喉咙刺痛,胃如火烧,连吞口水都痛。 “我刚才一直在想,您为什么要选择在神仙茶馆的包房见我,还选择晚上十一点这么晚的时间点。” 赵雨亭和中年男人同时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说道:“因为你怕黄土火。” 赵雨亭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说话。 吴朝阳接着说道:“你,黄土火,李啸虎三人约定共同抵制外来棒棒,死死把控着上下半城的大件搬运业务,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之前帮了向东,虽然没有给他大件业务做,但他却留了下来。黄土火势力最大,为人嚣张,肯定对你意见很大,你害怕他误会你再次违约,才这么晚在这里见我。” 赵雨亭厚实的大手轻轻握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一闪而过的冷意。“才进城不到一个月,连黄土火和李啸虎的名字都知道了,彪子告诉你的?” 吴朝阳看了眼赵雨亭的手,说道:“小卖铺的蒋文正,烧烤店的马三鲜,储奇门仓库的马红军,还有很多人,只要长了嘴的人,都能问到,我早就知道十八梯棒棒有罗温、垫县、碧城三大势力。” 赵雨亭抬手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了。”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一山难容二虎,更何况是三虎。” “你胆子好大!”赵雨亭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敢挑拨我们的关系!” 吴朝阳眼皮震颤了一下,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但是他一点不害怕,内心反而很激动,赵雨亭的反应说明他猜对了。 “我听熊彪说,有一次您给黄土火递烟,他连看都不看您一眼,当时您脸都青了。” 吴朝阳捕捉到赵雨亭眼中再一次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寒光,说道:“我不了解你们这个层面的利益纠葛,但以黄土火的嚣张跋扈,肯定抢占了您不少利益,您甘心吗?您手下的大件棒棒对您没意见吗?长此以往,您的队伍还稳得住吗?” 吴朝阳一连三问,停顿下来看着赵雨亭。 “哈哈哈哈、、、”赵雨亭突然放声大笑,停下之后,低沉地说道:“年轻人,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三方势力由来已久,虽然是有小的利益冲突,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大利益,那就是守住十八梯这块地盘。” 吴朝阳盯着赵雨亭的眼睛,鼓起勇气说道:“有共同利益不假,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赵叔您扪心自问,夜深人静的时候,您就一点没想过吞并他,即便您真没有过这种想法,难道您就没担心过,有一天他会吞了您?” 赵雨亭饶有兴趣地看着吴朝阳,轻笑了一下,“即便真有,跟你有什么关系?神仙打架,你连靠拢的资格都没有。” 中年男人也觉得好笑,说道:“你不会天真地以为鼓动我们跟黄土火开战,你就能在十八梯待下去吧,或者说你觉得我们会为了你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冒风险跟黄土火翻脸?” “当然不是。”吴朝阳说道:“我有自知之明,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个小人物。但是,有句话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历史上的很多大事件都是由一个看似不可能引发大事件的小事件突发而起,比如第一次世界大战。” 赵雨亭与中年男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茫然。 “我愿意做那个引发大事件的导火索。” 赵雨亭笑着摸了摸额头,顺势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我就当你说了个天真无邪的笑话。” 吴朝阳继续说道:“你们只需要看着,等着,如果真出现机会就动手,如果我起不到导火索的作用,你们就当我今天没来过,也没有我这个人存在,该怎么跟黄土火相处就怎么相处。” 赵雨亭停下了脸上的笑容,第一次严肃地问吴朝阳,“你打算怎么当这个导火索?” “不知道。”吴朝阳老老实实地回答。“你们没有任何风险,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中年男人笑了笑,“年轻人,你口才这么好,当苦力棒棒太可惜了,我建议你去当相声演员,说不定还能大红大紫。再不济,江州这么大,这么多行业,总有一个地方能落脚,何必偏要在十八梯混饭吃。” 吴朝阳瞥了眼带着古董气息的茶具,起身道:“赵叔,如果您也觉得我在讲笑话,那我只有去找李啸虎。” 说完,吴朝阳转身就走,出了包房门加快脚步走向门口,出了三楼门口逃也似的冲下楼梯,飞奔向守备街。 包房那么豪华,茶具还是古董,这顿茶得花多少钱。 先走的不管,后走的付款! 第42章 真实原因 神仙茶馆,地处七街最中间的响水街,吴朝阳平时上上下下都要经过,印象深刻。 相比于十八梯其它地方随处可见的两层吊脚楼,这栋楼有三层,虽然整栋楼同样满是岁月痕迹,但却不像其它房子那样显得老旧,反而透着股古色古香的韵味。 门窗上雕刻着花鸟鱼虫,神话传说图案,线条流畅、栩栩如生。 屋顶覆盖小青瓦,屋脊两端上翘,中部叠瓦,脊饰考究。 白天的时候,临街的底楼大门大开,坐满了喝茶聊天的人,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年轻人。吴朝阳路过的时候在门口停留过片刻,里面聊什么的都有,大到宇宙黑洞、米国总统选举、全球金融危机,小到张家公公扒灰、李家男人不举、王家婆娘偷人,热闹非凡。 他曾不止一次看见陈长庚也在里面喝茶,聊得是热火朝天,与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个点的神仙茶馆大门紧闭,黑灯瞎火,只有三楼的窗户微微透着光亮。 大门进不去,吴朝阳走进了巷子,巷子深处隐隐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他现在算是明白那天侯尚蜀挨打为什么所有人都毫无反应,这种事情在十八梯太普遍了,久而久之就会习以为常。 这一次,他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有些感慨当初不该去救侯尚蜀,要不然也不会损失三十块钱。 在茶馆的侧面有一条很长的木质楼梯直通三楼,吴朝阳并没有立即上去,一直等到十点五十分才上楼。 三楼小门紧闭,吴朝阳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一两分钟,木门嘎吱一声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身材中等,但眼神却极具压迫感的中年男人。 “哪个包间?” “春风。” 男人关上门,淡淡道:“走到底,左手第一间。” 吴朝阳有种电视剧里卧底接头的感觉,说了声谢谢走向走廊尽头。 抬头看了眼房间门头上的春风二字,敲响了包房门。 “进来。”里面传出那道熊彪手机里听过的低沉男声。 推门而入,豁然开朗。 包房比想象中还要高档得多,铮亮的木地板,大红漆老式罗圈椅,古董般韵味的精美茶具。 包房里有两个男人,吴朝阳一眼就认出坐在靠窗位置的是赵雨亭,膀大腰圆,寸头上的头发根根挺拔直立,一双与熊彪类似的三角眼虎虎生威。另一个男人坐在他的右侧,身形与之类似,都属于彪形大汉的类型。 不过两人身上的衣服很新很干净,特别是赵雨亭身上那件皮大衣,一看就价格不菲。 全身上下,除了那双厚实的大手依稀能看出曾经下过苦力,其余地方已经看不出半点棒棒的印记。 “坐。”赵雨亭先开口说话。 吴朝阳点了点头,坐下之后第一时间摸出华子上烟,递烟的时候发现另一个中年男人的指节异常的粗大。 赵雨亭随意接过烟,余光从吴朝阳脸上一扫而过,一边给吴朝阳倒茶,一边说道:“彪子来江州半年,你是他唯一一个朋友。” 吴朝阳双手捧着茶杯,说道:“熊彪很讲义气。” 赵雨亭把烟放进嘴里,吴朝阳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然后也给另外一个男人点上。两人都抬手护住火苗,点上之后都说了声谢谢。 赵雨亭吸了口烟,问道:“你不抽烟?”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不会抽烟。” 赵雨亭笑了笑,“烟不是个好东西,不会就别学,学了就戒不掉。” 吴朝阳点了点头,“谢谢赵叔。” 赵雨亭弹了弹烟灰,说道:“别拘谨,都是泥腿子出身,我在你这个年纪睡过桥洞,翻过垃圾堆,那个时候的上半城还没有高楼大厦,最高的房子都没有解放碑那块碑高。” “赵叔,我听熊彪说您平易近人,刚开始还不信,现在信了。”吴朝阳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怎么可能不紧张,赵雨亭越是表现得平易近人,他的内心越是紧张。 根据他到十八梯以来这段时间的经验,任何看似简单平淡的背后,都是巨浪险滩。比如赵雨亭为什么选择神仙茶馆的包房见他,为什么要选择晚上十一点这么晚的时候,就值得他深思。 赵雨亭哈哈一笑,说道:“彪子刚高中毕业不久,性格鲁莽不懂事,做事大大咧咧,你跟他做朋友,还得麻烦你多体谅担待些。” 吴朝阳笑了笑说道:“赵叔多虑了,熊彪其实心思很细腻,平时可能是对某些事情不上心,所以看似大大咧咧,但是遇到上心的事情,他的头脑就会灵活起来。” “比如遇上你的事情?”赵雨亭含笑说道。 吴朝阳笑而不语。 赵雨亭淡淡吸了一口烟,说道:“这小子不仅质问我,还知道找不同人打听印证,大半年没摸到门头,今天一下子把行规摸得清清楚楚。” 吴朝阳笑了笑,说道:“熊彪是真耿直,朋友有事,他是真上。” 赵雨亭看向左手边的中年男人,笑道:“还真让你说对了,彪子还是有点小聪明。” 中年男人咧嘴笑了一下,“彪子只是年纪小,我们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更狂野,要不然也打不下如今的基业。” 赵雨亭看向吴朝阳,笑问道:“你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做大件业务?” 吴朝阳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紧握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赵叔目光如炬,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想见您一面。” 赵雨亭神色如常,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你事先知道我会拒绝大件业务,先拿出来让我拒绝,之后才提出见我一面,我若是还拒绝的话,以彪子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很聪明。”赵雨亭放下茶杯,三角眼微眯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双手微微出汗,他早该知道,赵雨亭能够拿下那么多天门市场老板业务成为罗温籍棒棒领头人,绝不是一般人。 “赵叔过奖了,只是小聪明而已,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同时也让您在熊彪面前有个缓和的台阶。” 赵雨亭哈哈一笑,“不必谦虚,大聪明也是从小聪明开始的,更何况我听彪子说你从农村出来还不到一个月,能够有这种小聪明已经很不容易了。” 吴朝阳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赵叔大气,难怪能成为罗温籍棒棒的领头人。” 赵雨亭呵呵一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回答对了,我就有兴趣听听你的真正目的。” 吴朝阳屏住呼吸,“赵叔您问。” “猜猜看,我来见你的真实原因。” 第41章 不能再退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吴朝阳赶紧拿出来,意外的不是熊彪,而是石继东,那天和熊彪一起在红星大厦搬运办公家具的老总。 短信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收到已存。” 吴朝阳原本已经忘了这事儿,一位公司老总不回信息太正常,回了才是意外。 吴朝阳脸上露出笑容,情绪低落的一天总算是出现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赶紧回信息表示感谢。 “谢谢石总还记得我,下次如果还有需要搬运的东西请通知我,随叫随到。” “好。” 刚准备收起手机,熊彪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搞定了,今天晚上十一点,神仙茶馆春风包房,神仙茶馆你知道在哪里吧?” 吴朝阳说道:“知道,响水街善果巷对面。” 熊彪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吴朝阳抬头张望了几下,这片老旧小区没有小区名,四周也没有明显的标志性建筑。“我在七星路这边的老旧小区。” “靠,那么大一片我去哪里找,二十分钟后江州百货门口碰头,我打听到些消息要告诉你。” 二十分钟后,吴朝阳在江州百货门口找到了熊彪。 熊彪拉着吴朝阳的手就走,“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两人找了处两栋大楼中间的小巷道,熊彪感叹道:“灯下黑啊,在老舅手下当了大半年棒棒,要不是你,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当个下苦力的棒棒竟然还有那么多行业规矩。” 吴朝阳挺感动,递了根华子过去,“边抽边说。” 熊彪抬手挡回吴朝阳的递过来的烟,一边掏出朝天门点上一边说道:“华子留着晚上给我老舅上烟,我问了老舅和叔伯,大件业务基本上都被罗温、垫县、碧城三个地方的棒棒垄断,三方有个约定,抱团抵制外来棒棒抢地盘,所以老舅一听你是巫县人才说不行。” 吴朝阳点了点头,这些情况他都清楚。 熊彪一脸惆怅,“我跟老舅大吵了一架,他死活不同意,说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坏,一旦破坏了,垫县人会借机找他麻烦。靠,垫县人怎么了,怕他个锤子,老子一拳一个弄不死他们。” 熊彪猛吸一口烟,“出来混哪能让屎给憋死,不就是多加一个外来棒棒吗,能分走多少业务,垫县人还真能死咬着不放,靠,老舅也太胆小怕事了。” 吴朝阳边听边点头,问道:“那帮垫县人是不是很嚣张?” “岂止是嚣张!”熊彪三角眼倒竖,狠狠道:“有一次老舅给垫县棒棒头子递烟,那家伙竟然装作没看见,弄得老舅当时脸都绿了,要不是老舅拉着,老子当时就一板砖拍他狗日脑门儿上。” “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舅舅叫什么名字。”吴朝阳问道。 “赵雨亭,很多人都说这个名字很有文化味道,我完全没感觉,我估计是当年外婆生他的时候下大雨,他一落地雨就停了,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吴朝阳不做评判,“垫县棒棒头子叫什么名字?” “呸!”熊彪讥笑道:“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黄土火,他妈的吐火,怎么不吐屎呢。一天嚣张跋扈,仗着垫县籍棒棒多,在天门市场业务多,蹬鼻子上脸不拿正眼看人。” 吴朝阳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碧城那边呢?” 熊彪说道:“李啸虎,见过几次,见谁都乐呵呵的,有一次还想捏老子脸,还好我反应快躲开,靠,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吴朝阳拍了拍熊彪肩膀,“谢谢,你告诉我的这些消息很重要。” 熊彪仰着头看着吴朝阳,一脸的愧疚。“吴朝阳,这事儿是我没办好,你要是让我去砍个人,我马上抡膀子就上,但他毕竟是我老舅,我妈的亲弟弟,我外公外婆的亲儿子,实在下不了手。” 吴朝阳差点被熊彪逗笑了,“你跟你舅的关系很好?” 熊彪瘪了瘪嘴,“好个锤子,一天只给我二十块,动不动就训斥我,给我讲道理,教我怎么做人,靠,老子最烦听道理,跟和尚念经一样,在耳边嗡嗡嗡响,你看过大话西游吗,就跟那唐僧一模一样,我以前看的时候只觉得好笑,靠,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初听什么,再听什么、、、” 吴朝阳接道:“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对对对,我终于体会到孙悟空的痛苦了。” 熊彪神色一转,说道:“不过老舅跟我妈关系好,我外公外婆死得早,老舅是我妈一手带大的。” 吴朝阳拍了拍熊彪的肩膀,“总之谢谢你,我能跟你舅见上一面就足够了。” “足够了?”熊彪一脸愧疚地说道:“见上一面有毛用,他那副胆小如鼠的样子,是不会同意的。” 吴朝阳安慰道:“好了好了,你昨晚玩儿了一个通宵,今天又为我的事折腾了大半天,赶紧回去睡觉。” “晚上我也去,给你扎场子。” 熊彪走后,吴朝阳没有立即离开,独自一人在巷道里站了很久,反反复复捋了几遍思路才走了出去。 路过江州百货大门口,吴朝阳本想进去找曹牧野聊两句,但想了想还是没进去,这件事情先不说曹牧野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容易将他拉入进漩涡。至于李韬奋,好像关系还没好到这个程度。 吴朝阳想了一圈,在江州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手上的牌还不能用太少形容,压根儿就是没牌可打。 但是他没有选择,好不容易算是勉强立足,他不可能退,就像蒋文正说的那样,一步退,步步退,退到最后只有饿死。 现实不允许他退,精神上也不能再退。 这一战,哪怕几乎等同于完全没有胜算,也必须打,打到底。 ———————— 下午接了几个小单,晚上九点半准时去二十一中大门口接蒋小咪。 还是与昨天一样,为了避免她同学看见她跟一个棒棒走在一起,吴朝阳走在前面五六米,一直到远离学校临近十八梯顶端。 今天蒋小咪难得一见的高兴,一路还哼着小曲儿。 “朝阳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蒋小咪背着小手望着吴朝阳的侧脸。 “你不介意,我就没问题。”吴朝阳回答道。 蒋小咪激动地说道:“朝阳哥,我今天凶了陈婷婷。” “真的吗?”吴朝阳倒是很意外,“学得这么快。” “嗯。”蒋小咪使劲儿地点了点头,“今天中午食堂打饭的时候,她又在我耳边阴阳怪气,要是以前的话,我只有自己躲起来哭鼻子,但是经过昨晚你的鼓励,我回怼了她,把她怼哭了。” 吴朝阳笑呵呵地问道:“你怎么怼的?” 蒋小咪得意地说道:“我说她是丑八怪,木乃伊。” “木乃伊?” “她脸不是受伤了吗,整张脸都缠着绷带,就露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她平时就爱臭美,被我一怼,立马就哭了。” “她还想冲过来打我。” “啊?打到你没有?” 蒋小咪双手叉腰,挺着胸膛仰起脖子,瞪大眼睛,“我当时就这个样子瞪着她,把她给震退了。你说得没错,只要我不怕,怕的就是她。” 吴朝阳呵呵笑了出来,看来她对蒋小咪的性格有误判,她不是性格内向,只是胆子有点小。 蒋小咪突然又紧张兮兮的说道:“朝阳哥,其实我当时害怕极了,要是她真冲上来打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朝阳说道:“很好办啊,先下手为强,抢先给她一耳光,让她脸上再缠上一层绷带。” 蒋小咪捂着嘴咯咯咯地笑。 “朝阳哥,她后面去找老师告状,老师把我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老师批评,老伤心了。” 吴朝阳笑了笑,“现在看来你也没伤心多久啊。” “对对对。”蒋小咪说道:“后来我想啊,我只是不想被她一直欺负奋起反抗而已,我没有错啊。” 吴朝阳轻轻点了点了头,“退无可退,不必再退。” 蒋小咪握紧小拳头放在胸口,“是不能再退!” 第40章 不良爱好 网吧里乌烟瘴气,烟味、脚臭味、酸辣方便面味混合在一起,吴朝阳走进去之后眉头直皱,过了好一阵子才适应过来。 不用多费力的找,熊彪的声音老远都能听见,“顶住,放雷电啊,艹你妈个傻叉......走位啊,靠,你个垃圾道士......。” “妈啦个巴子,一群猪队友。”熊彪啪的一巴掌拍在键盘上,伸手去摸桌上的烟盒,里面早已空了。 正想骂人,一支烟递在了他的面前。 熊彪回头一看,“吴朝阳,你也来上网?” 吴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玩儿了一个通宵,休息一会儿,我请你吃小面。” 两人来到网吧旁边的一家小面馆,熊彪呼哧呼哧吸着面条,问道:“你隔壁那傻大个找你麻烦没有。” 吴朝阳一边吃面一边说道:“没有,经过你的一顿教训,现在老实得很。” “那就好,要是他再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弄死他。” 吴朝阳问道:“你上次说你舅舅在十八梯棒棒中很有威望?” “那当然,罗温籍的大件棒棒都是从我舅舅那里接活儿。” 吴朝阳哦了一声,“大件搬运业务稳定,价格又高,你怎么不去做?” 熊彪抬头看了吴朝阳一眼,“扛着一两百斤甚至三百斤的东西从码头爬完整段十八梯,还要扛到天门批发市场,靠,那是人干的活儿吗,只有畜牲才干得下来。老子还年轻,连女人的味道都没尝过,累死了太他妈亏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那你经常上网玩儿通宵,钱够用吗?” 熊彪呵呵笑道:“我舅舅每天给我二十块零花钱,花完了就出去溜达一圈接点散活儿,那天在江州百货正好遇见你,咱俩有缘分。” 吴朝阳笑了笑,“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熊彪端起面碗喝了一大口麻辣面汤,抬起衣袖擦了擦嘴,“我本来就不想当棒棒。” “那你想干什么?” 熊彪卷起袖子,拍了拍胸膛,昂扬抖擞。“男子汉大丈夫,当然是闯荡江湖。十步杀一人.....下句什么来着?” 吴朝阳接道:“千里不留痕。” “对对对,你看过古惑仔吗?老子的偶像是山鸡!” 吴朝阳给他递过一支烟,熊彪接过点燃,深吸一口,缓缓突出烟雾,“华子就是不一样,真他娘的带劲。” 说着,熊彪笑嘿嘿地问吴朝阳,“又是华子,又是请我吃面,是不是想找我舅舅做天门批发市场的大件儿活儿。” 吴朝阳竖起大拇指,笑道:“厉害。” 熊彪哈哈一笑,“开玩笑,混江湖最重要的就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不过。”熊彪话锋一转,一脸关切地说道:“大件活儿真会累死人,我亲眼见证过两个远房亲戚,短短几年时间,就从生龙活虎的精壮汉子变成腰都直不起来的废材。那几年他们是挣得多,比什么老师公务员都要多好几倍,但现在全他妈的还给了医院,身体也累垮了,我听说连家里婆娘都盘不动了,其中一个的婆娘还跟人跑了,真他妈的造孽。” 吴朝阳笑道:“没关系,我身体好。” 熊彪眉头紧皱,“吴朝阳,你可要想清楚。” 吴朝阳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得很清楚。” “那好。”熊彪深吸一口气,说干就干,掏出手机就拨打电话。“只要你没问题,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我舅肯定给我这个面子。” 说着,熊彪摁了下免提键,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你昨晚又在网吧过的夜?”手机里响起低沉的男声。 熊彪嘿嘿笑道:“老舅,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一天二十块,多一分都不行。” “我说老舅,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谈钱,太伤感情了。” “老子给你钱才伤感情,说吧,只要不是钱的事情,都好说。” 熊彪向吴朝阳挤了挤眉眼,做了个OK的手势,“老舅,我有个朋友想做大件活儿。”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熊彪说道:“我的要求不高,活儿不能太重,价格最好高点,你给安排安排。” “他哪里人?” “巫县。” “不行。” “什么!”熊彪瞪大一双三角眼,“老舅,你是不是没听清楚,他是我朋友。” “就这样,我还有事。”说完,电话里响起嘟嘟声。 熊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之后笑呵呵的对吴朝阳说道:“别担心,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搞定他。” 吴朝阳问道:“你打算回去找他一哭二闹三上吊?” 熊彪大手一挥,“总之你别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的事情必须做到。” 吴朝阳安慰道:“你的心意我领了,要是为了我的事情影响你和你舅的关系,我会过意不去的。” “不行,不行。”熊彪一脸的愤懑,“江湖中人,一言九鼎,怎么能出尔反尔。”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你给我争取一个与你舅舅见面的机会,这样你不算出尔反尔,我也不留下遗憾。” 熊彪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唉声叹气地说道:“这次你放心,我要是再做不到,从此退出江湖。” 吴朝阳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 ———————— 等待,是一件煎熬的事情,尽管他知道熊彪的舅舅肯定会见他一面,但还是免不了心中烦躁。 吴朝阳等在一处老旧小区门口,现在已经有了手机,没必要每天都往江州百货跑一趟。 等了一上午没等到一单业务,也没等到熊彪的电话。 倒春寒,吴朝阳将双手插入兜里,摸到了一个纸团,之前蒋文正用这个纸团砸他,被他顺手接住放进了兜里。 早上的时候他余光扫到一眼,知道是一家叫做“神武拳馆”的宣传广告。 百无聊奈,吴朝阳打开纸团,正中间最醒目的是两个裸露上半身的肌肉猛男,全身肌肉又大又亮,回想起早上蒋文正津津有味看的样子,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严重怀疑奸商有不良爱好。 第39章 想听八卦 一路给蒋小咪打气,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感觉没过多久就已经到了守备街。 看着陈长庚那张铁青的老脸,吴朝阳尴尬得脸颊直抽搐。 “陈爷爷好。”吴朝阳硬挤出笑脸打招呼。 陈长庚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很不好!” “说溜嘴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哼!”陈长庚背着手,冷声道:“解决好你那些破事,否则给我搬出去!” 吴朝阳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转身就冲向花子巷口,身后传来蒋文正询问蒋小咪的声音,“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还没走到家门口,一股浓浓的恶臭扑鼻而来。 吴朝阳终于知道陈长庚那句话的意思了,门口的台阶上全是屎尿粪便,连门上都泼了粪水。 该来的还是来了。 吴朝阳呆呆地站在门口,像一尊雕塑,半天没有动静。 隔壁门嘎吱一声打开,向东淡淡道:“别想着报警,十八梯七街十六巷两三万人口,百分之九十是外来租户,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各种势力交织,矛盾不断,天天都有摩擦,十八梯的这点警力根本不够,只要不是死人、贩......毒这种大案要案,警察是不会来的。” 吴朝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向东微微皱了皱眉,“即便来了也没用,你没有确切证据,警察来了也只是录个口供让你等消息,不会有结果。” 巷子里寂静无声。 “你认识熊彪?”吴朝阳突然转头,问了一个向东没想到他会问的问题。 向东嘴唇微张,没有说话。 吴朝阳淡淡道:“他不认识你,但你肯定认识他。否则昨天你不会隐忍不发。” 向东说道:“他舅舅是罗温县棒棒头子,手上掌握着天门批发市场大量大件业务,在罗温籍棒棒中威望很高,我之所以能够留下来,他在中间出了力。” 吴朝阳又问道:“昨天晚上有两拨人来给你拜年,是谁?” 向东眉头深皱,“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千万别想着找他们帮忙,否则你这一辈子都会毁掉。” 吴朝阳说了声谢谢,问道:“你平时都在哪里找活儿?” 向东不太理解吴朝阳的跳跃思维,停顿了片刻说道:“有时候在步行街,有时候在大街小巷碰运气。” “你可以去周边的老旧小区试试。” 说完,吴朝阳没有再说话,脱掉鞋子,卷起裤腿,一脚踩在了台阶的粪水上。 向东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看着吴朝阳进屋拿出盆子,看着他打开门口的水龙头,一盆一盆接水冲台阶上粪水,又看着他一把撕烂一件旧衣服,一遍又一遍擦洗木门,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向东和吴朝阳打过一架,他知道吴朝阳是一个怎样的人,平时和善,但逼到绝路敢拼命的人。 其实他对吴朝阳的印象不错,虽然抢了他小卖铺搬运业务,但能够主动道歉,还三番两次示好,不禁有些担心他会走极端。 “不要乱来,我劝你先冷静一天再说。” “谢谢。”吴朝阳转头对他说道,脸上带着很正常的微笑,但在此时此刻,却显得很不正常。 “好自为之吧。”向东关上了门,他对吴朝阳印象是不错,但也仅限于此,非亲非故,才认识几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陈长庚路过222号,看着已经清洗干净的门板,微微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神色中充满了忧虑。 屋子里,吴朝阳并没有睡下,他一遍一遍做着当年小黑炭女孩儿教的广播体操,直至心情彻底平复下来。 坐在唯一的旧木桌前,嘴里念念有词。 “他最想要什么,我有什么,他最想要什么,我能给什么,他最想要什么,我能做什么、、、、、、、、” “他有什么,最怕什么、、、、、” 这一坐就是整整一个晚上。 ———————— 蒋文正百无聊奈看着一张小广告,见吴朝阳来到小卖铺门口,习惯性从柜台里拿出一包朝天扔给了他。 吴朝阳接住放回柜台上,“给我一包中华。” 蒋文正侧起耳朵对着吴朝阳,“你说啥子?” “我说中华,软中。”吴朝阳提高音量说道。 蒋文正瘪了瘪嘴,“打算破罐子破摔?” 吴朝阳说道:“昨晚发生的事你知道?” 蒋文正拿出一包软中放在柜台上,“弄堂风,我这里都闻得到,臭死老子了。” 吴朝阳拿起中华烟,仔细看了又看,闻了又闻。 蒋文正不高兴地说道:“你又不会抽烟,看得出个毛线。” 吴朝阳说道:“假的东西做得再真也会有瑕疵,真烟的包装肯定更精细。” 蒋文正翻了个白眼,“你看得出个锤子。” 吴朝阳看了半天没发现任何问题,但还是说道:“蒋叔,我今天要去见一位大人物。” 蒋文正伸长脖子向店铺外吐了口浓痰,嘿嘿笑道:“比尔盖茨还是李嘉诚?” 吴朝阳一脸严肃的说道:“我是认真的。” 蒋文正瞪着吴朝阳看了几秒钟,叹了口气,重新从柜子底下拿出一包软中华递给吴朝阳,“妈的,老子就是心太善了。” 吴朝阳心里暗叹好险,差点就着了道,果真是个奸商,还好有那么一丁点良心没有泯灭干净。 蒋文正朝吴朝阳勾了勾手指,“不给我来一根?” 吴朝阳皱了皱眉,还是撕开烟盒,递了一根出去。 蒋文正放下手里的小广告,深吸一口烟,一脸地享受,“好烟就是不一样啊,爽翻了,多少年没抽过了,都差点忘记味儿了。” 吴朝阳瞅了眼那张广告纸,隐约看见神武拳馆几个大字。 “你自己就是卖烟的,还不是想抽就抽。” 蒋文正瞥了吴朝阳一眼,“盖别墅的农民工能住上别墅吗?” 吴朝阳把烟放进兜里,说道:“从我工资里扣。” 蒋文正悠哉游哉地吐了个烟圈,“你一个月在我这只有150块,这包烟就60,自己好好算算,别到时候反倒过来给我钱。” “我心里有数。”吴朝阳提着竹棒就走。 “等等。”蒋文正突然喊住吴朝阳。 吴朝阳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蒋文正骂道:“你他娘的出了这么大事,都不跟我讲讲?” 吴朝阳眉头微微皱了皱,“你那天不是说非亲非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求人办事吗?蒋叔,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想办法自己解决。” “咳咳,”蒋文正一口烟呛到喉咙,抓起手里的小广告揉成一团砸向吴朝阳,“想屁吃呢,老子关心你个锤子,老子只是闲得无聊想听听八卦而已。” 第38章 姓陈的不可怕 能在紧邻解放碑商圈学校上学,家庭条件大多不差。 临近晚上九点半,一辆辆汽车陆陆续续来到二十一中大门口,在校门外的公路上排成一条长龙。 从夏利、桑塔纳到宝马、奔驰,还有很多吴朝阳认不出来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豪车,整条街像开了一场汽车博览会。 吴朝阳担心自己这身打扮会让蒋小咪在同学面前难堪,刻意远远站马路对面的路灯下等。 昏黄的灯光下,他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男人的身体特征实在太明显,一眼就能认出来。 弯腰驼背的男人身后背着一根比他身高短不了多少的竹棒,双手在垃圾桶里翻着什么。 吴朝阳缓缓走过去,刚好看见他扒出半截烟屁股。 驼背棒棒拿起烟屁股象征性地吹了吹,放进了嘴里。 “大叔。”吴朝阳轻轻地喊了一声,递了一支烟过去。“抽这个吧。” 驼背棒棒抬头看了眼吴朝阳,接过烟,说了声谢谢。 他没有扔掉捡来的半截烟屁股,而是将它装进了皱巴巴的烟盒里。 吴朝阳余光扫过,看见烟盒里还有好几个不同颜色的烟屁股。 吴朝阳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烟,驼背棒棒赶紧弯腰双手捧着火苗,火光照映下,他的一双手满是老茧和裂口。 “嘟嘟嘟”的喇叭声在耳边突然响起,吓得驼背棒棒身体抖了一下。 宝马越野车车窗落下,一个中年男人大声吼道:“棒棒,让开,我要把车停上去。” ———————— 校门口,蒋小咪踮起脚尖张望,在人群中寻找吴朝阳的身影。 一旁的男同学问道:“小咪,你家住哪个小区?晚上不安全,要不坐我爸的车送你回去?” 另一个女生笑嘻嘻地说道:“小咪住的地方,你爸的车去不了。” 蒋小咪双颊通红,低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男生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有汽车去不了的小区。” “十八梯,你爸的奔驰去得了吗?”女生呵呵一笑,蹦蹦跳跳朝着停在马路边的一辆白色宝马走去,边走边挥手边大声喊,“妈,把车里空调打....”。 “哎哟!” ‘上’字还没说出口,女生只觉得脚下一绊,然后整个人向前飞扑了出去,由于双手抱着书没有及时撑地,几乎是整张脸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校门口到马路又是一段向下的斜坡,脸凑在地上还刺啦向前滑了一小段距离。 看着都疼。 “哇....妈妈....!”。 “啊!妈妈...我的脸.....!” 白色宝马里飞奔出一个中年妇女,“我的幺女儿,你囊个走路的嘛,心痛死我了。” “呜呜呜....刚才有人绊了我一脚。” 中年妇女气势汹汹地扫视周围,四周乌泱泱都是下自习的学生,又是晚上,哪里找得到是谁。 “哪个?是哪个绊我家婷婷一脚?!” ———————— 吴朝阳刻意加快脚步走在前面,与蒋小咪保持一段距离。 一路无话,直到快走到十八梯顶部,吴朝阳才放缓脚步等蒋小咪跟上来。 “刚才谢谢你。” “你看见了?” 蒋小咪点了点头,“我一直在找你的身影,发现你的时候正好看见你和陈婷婷擦肩而过。” 吴朝阳故作害怕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告发我啊。” “不会不会...”蒋小咪双手连连摇摆,“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吴朝阳笑呵呵地说道:“她的脸一定很贵,我可赔不起。” 蒋小咪这才反应过来吴朝阳是在开玩笑,轻哼了一声,“我不理你了。” “其实该我谢谢你。”吴朝阳边走边说道:“要不是因为你,你爸估计不太可能把小卖铺的搬运活儿交给我做。” “哦,我只是......”蒋小咪说到半截改口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字写得那么好,应该跟其他外来人不一样,不会是个坏人。” “但是你别误会,我不是瞧不起区县来的人。而且,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我还不是住在十八梯。还有,我是真的很害怕,十八梯这一段路黑漆漆的,周围巷子经常能听见打斗声,每次下晚自习回家我都害怕得要死。” 吴朝阳看了眼蒋小咪紧张兮兮的脸,问道:“那个叫陈婷婷的女生,在学校经常欺负你?” 蒋小咪轻咬着嘴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在老家也经常被人欺负。” “嗯?”蒋小咪惊讶地看着吴朝阳,“你这么厉害,还会被欺负?” “当然,整个村子都姓陈,就我和爷爷姓吴。” “哦,那你岂不是挺惨?” “对啊,我爷爷去世连块坟地都找不到,更过分的是他们还想霸占我家房子。” “啊?那你岂不是无家可归了?” “所以我才到了这里。” 蒋小咪同情地看着吴朝阳,眼眶泛红。 吴朝阳轻松的笑道:“但是我从来没怕过他们,以前之所以没有反抗是因为我和爷爷还住在村里,后来我离开之前把欺负我的那几个家伙狠狠打了一顿,你是没看到,那几个平时凶神恶煞家伙,吓得屎尿齐流,哭爹喊娘地求我饶了他们。” 蒋小咪激动的问道,“后来呢?” 吴朝阳说道:“后来我一把火烧了房子,他们不是想要我房子吗,我烧成灰也不给他们。” 蒋小咪小拳头紧握,“对,烧了也不给那几个坏蛋。” 吴朝阳缓缓道:“所以你也不要怕她,只要你不怕她,慢慢地,她就会怕你。” 蒋小咪默默念叨着吴朝阳的话,神色亢奋,但很快又泄了气,嘟囔着嘴。 “我怕我做不到。” 吴朝阳呵呵笑道:“没关系,万事开头难,没有谁一开始就能做到。” 蒋小咪仰头看着吴朝阳的侧脸,“真羡慕你,明明这么惨了,还能笑得出来。” 吴朝阳笑容更加灿烂,“我爷爷去世前留给我一句遗言,他说,即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也要面带微笑,一路朝阳。我觉得爷爷说得很对,既然全世界都已经抛弃了你,你哭得再惨有什么用,没人会同情你,也没人会在乎你,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微笑面对,努力前行呢。” “哦”,蒋小咪微张嘴巴,连连点头,“简直就是真理,一路朝阳,你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应该不是吧,这句话是爷爷临死前才说的。” “嗯。”蒋小咪小拳头紧握给自己打气,“我不怕陈婷婷,我不怕陈婷婷。” 吴朝阳鼓励道:“对,姓陈的不可怕。” 蒋小咪:“嗯,姓陈的都是纸老虎。” 吴朝阳:“没错,姓陈的都是胆小鬼。” 蒋小咪:“嗯,姓陈的人最讨厌。” 吴朝阳:“姓陈的都是王八蛋!” 蒋小咪:“姓陈的......陈爷爷........” 吴朝阳:“姓陈的陈爷爷最浑蛋。” 蒋小咪拉了拉吴朝阳的衣袖,躲在他身后,小声道:“陈爷爷.....” 第37章 扎得心疼 “你真拉过她的手?” 吴朝阳将那天杨惊鸿误以为他是棒棒,喊他提行李箱,然后在过斑马线时差点被一辆摩托车撞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妈的,我怎么就没去当棒棒。”李韬奋点燃一根烟,狠狠地猛吸了几口。 “韬哥,你现在改行也不晚。”吴朝阳说道。 李韬奋抬腿踹向吴朝阳屁股,“滚。” 吴朝阳屁股一歪躲过,笑呵呵地说道:“开个玩笑嘛。” 李韬奋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问道:“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李韬奋右手抓住左手腕,“拉她手的感觉。” 吴朝阳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当时千钧一发,人都吓麻木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李韬奋哎了一声,一脸的遗憾。“太浪费了。” 吴朝阳笑了笑,说道:“韬哥,她是天上的嫦娥,我们是地上的癞蛤蟆,完全两个世界的人,想多了只能是徒增伤悲。” 李韬奋白了吴朝阳一眼,“还用你说,当我傻啊。” 李韬奋扔掉烟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笑呵呵说道:“我还是喜欢何经理。” 吴朝阳余光整好看见那位何经理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赶紧对李韬奋眨眼提醒。 李韬奋仰头闭眼,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双手还不停地揉搓,“特别是她那圆滚滚的屁股,刺激啊,只是想想都忍不了.......。” 吴朝阳见势不对立即撤退,身后传来愤怒的骂声和杀猪般的叫声。 ———————— 每过一天,吴朝阳都在加深对棒棒这个行业的了解。 除了码头、商圈、物流仓库这些以大件活儿为主的地方,要接散活儿,还有一个地方就是老旧小区。 解放碑商圈虽然是江州最繁华的区域,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但只要走出步行街,外围的老旧小区并不少,就像杨惊鸿居住的裕兴雅苑,就是一处很老旧的小区。 这些小区没有安装电梯,有更大机会揽到搬运重物上楼的活儿,这种活儿的单价虽然比不上那些大件,但比小件散活儿要高得多,至少也是五块钱,要是遇到沙发家具之类的甚至会达到十块钱一趟。 更重要的是这些小区没有保安,可以随意进入。 也许是因为杨惊鸿给人太强烈的距离感,吴朝阳并没有去裕兴雅苑。 沿着校场路的大马路一直往上走,一路上看见不少棒棒,这些在外靠碰运气接散活儿的同行,年纪普遍偏大或者较瘦弱,干不了大件活儿。 偶尔也能看见一两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估计属于比他这种野路子稍好点,有亲戚朋友介绍带入行,但关系不够近,或者不属于垫县、罗温县和碧城县人,接不到大件活儿。 一路转了几个老旧小区,吴朝阳才发现他又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自以为摸索出门道,别人早就精通此道,每个老旧小区门口,早有不少同行蹲在那里守株待兔。 这让他脑袋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虽然不太恰当,但很符合他此时的无奈心境。 关键是这些同行大多还是年龄比较大的大叔大爷,他甚至还看见几个满头白发的老棒棒。 尊老爱幼是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他实在不忍心去跟他们抢活儿啊。 大件活儿拿不到,小件活儿又不忍心抢。 吴朝阳不得不感慨,人生处处是两难啊。 一辆出租车呲的一声停下,刚好停在吴朝阳脚边,车上下来一个六十岁上下,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样子的男人,手里提着两大袋子东西。 不等吴朝阳开口,附近两个也差不多五六十岁的棒棒立即跑过来。 “老师,我帮你提上楼,只要两块。” “老师,我也帮你提一袋嘛,两块钱不贵,累坏了身体划不着。” 那人眉头微微皱了皱,最后还是将两袋子东西递给了两个棒棒。 吴朝阳自觉地后退几步让开路,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人喊住了他。 那人打开出租车后备箱,对吴朝阳说道:“还有一大箱子书,比较重,搬到七楼,十块钱怎么样?” 另外两个棒棒见还有单大的,都有些后悔,看吴朝阳的眼神也带着些嫉妒和不善。 “没问题。”吴朝阳快步走过去,从后备箱里提起箱子一甩就扛在了肩上。 那人惊了一下,随后满意的笑了笑,“还是年轻好啊,有用不完的力气。” 一口气扛到七楼,两个棒棒结完钱之后就离开,吴朝阳则是被满屋子的书给震惊住了,站在原地忘记了挪步。 整个客厅,四面墙壁有三面都是书架,只有开窗的那一面不是书。 新旧不一的教材,各种各样的教育学文献,分门别类的文学书籍,成体系的中外哲学著作,大部头的心理学论述,他大概能猜到主人应该是一位高中语文老师。 他看着书出神,老人在身后看着他出神。 站了好几分钟,吴朝阳回过头,才发现老人在看着他。 “对不起,我马上就走。”吴朝阳歉意的说道,说完转身赶紧离开。 刚走下两段台阶,楼道上方传来老人的声音。 “年轻人,什么时候读书都不算晚。” 吴朝阳脚下停顿了一下,加快速度跑步下楼,一直跑到步行街附近才重重松了口气。 读书和看书在他看来有着本质的巨大区别。 读书是陈雪、李清源那样,考高中、上大学,能读出文凭,改变命运,成为人人羡艳的读书人,天之骄子,那也曾是他的梦想。 看书是他这样,乱七八糟瞎看,是一种兴趣爱好、消遣,看得再多,他也不过是一个多看了几本书的棒棒。 什么叫不晚,梦想破碎成了齑粉,哪怕捡起来粘合在一起,还是原来那个梦想吗? 陈雪,还是那个陈雪吗? 江州百货的销售员都要高中起步,他看了那么多书连应聘的资格都没有。 以前在山里看了大量的书,不是因为想从书中读出颜如玉、读出黄金屋。 仅仅是因为他喜欢看书,也有时间看书而已。 读书是一种奢侈,米糠都吃不饱,何谈吃山珍海味。 对于他来说,读书两个字更是一把利箭,扎得他心疼。 第36章 绝对不可能 年轻女人犹疑了半晌,终于还是缩回来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侯尚蜀气得吹胡子瞪眼,“过分了啊,在江湖上,毁人营生犹如杀人父母,我可以向你发起生死决斗。” 吴朝阳放开他的手,继续蹲在一旁,“时间地点你选。” “你、、!!”侯尚蜀梗着脖子,“我要是打得过你,一定跟你拼命。” 这时,一个中年大妈走了过来,还不等侯尚蜀开口拉生意,吴朝阳抢先说道:“他是骗子。” 中年大妈愣了一下,看侯尚蜀的眼神一变,转身就走。 侯尚蜀欲哭无泪,“大哥,大爷,你到底要哪样嘛。” “给钱。”吴朝阳干脆利落的说道。 “大哥,你咋就这么轴呢,你刚才不是搜过了吗,我没钱,你等我开张了给你钱行不行?” 吴朝阳没有理他,路过一个人就说一声‘他是骗子’,也不管路过的人是否是要来算命的人。 “好好好,老子服了你。”侯尚蜀无奈地伸手入裤裆,在里面奋力掏了半天,掏出一大把钱。 有十块的、二十块的、五十块的,还有几张一百块的。 吴朝阳气得一把抓过钱,“我没说错,你就是个骗子!” “啊!”侯尚蜀一声尖叫,就像是有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一样,叫声凄惨悲鸣。 吴朝阳撇了他一眼,“叫吧,叫来城管收了你的摊子,要是叫来警察更好,省得我还要报警。” “大哥,杀人不过头点地,做人不要做太绝,江湖道上,留条退路行不行?” 吴朝阳从一大把钱里抽出三张十块,剩余的递了回去。 “爷爷说,该是自己的要理直气壮地拿,否则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别人抢走,不该是自己的一分一毫都不能要,否则因果循环,怎么拿到手的将来就会怎么被别人双倍甚至全部拿走。” 侯尚蜀立即抓过钱抱在怀里,一阵哀嚎:“打了一辈子鹰,头一次被鹰给啄了眼啊。” 吴朝阳拿到了钱,才起身离开。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得了个兄弟,拥有了手机,一大早挣了二十五块钱,又向侯尚蜀要回了三十块钱,大四喜啊。 踩在步行街光滑的地砖上,脚步都轻快了些,抬头仰望天空,阳光都灿烂了不少。 吴朝阳拿着手机爱不释手,第一时间存了曹牧野和熊彪的手机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 曹牧野回了‘嘚瑟’两个字,熊彪回了一长串,恭喜他收获人生第一部手机。 吴朝阳望着远处的红星大厦,拿出那张制作精美的名片,犹豫了半晌还是在手机上输入石继东三个字,存入了他的手机号码,并发了条短信过去,不过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等到对方的回应。 吴朝阳有些后悔,不过很快又释然,人家是一家公司的老总,那天只是随意给了他张名片而已,怎么可能会记得他一个棒棒。 来到美美百货找李韬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被那位何经理骂了的原因,他今天站得特别直,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韬哥。”吴朝阳边走边掏烟。 “别害我了,上班期间不能抽烟。”李韬奋一脸严肃的说道。 “韬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吴朝阳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妈改嫁啦?”李韬奋依然站得笔直,目光一直往看着里面,神情显得很紧张。 吴朝阳拿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韬哥,我有手机了。” “靠,好大的喜事儿,恭喜恭喜,从此以后你就是江州最牛逼的人了,要不要在江州日报头版头条登个报,或者在万汇时代中心大屏幕上投个屏,晚上再到校场路的黛丽丝大酒店整个百八十桌庆祝一下。” “呵呵,韬哥,你真幽默。” “幽默个锤子,你才幽默,一部破烂二手手机,高兴得像中了五百万一样。” 吴朝阳乐呵呵的问道:“韬哥,把你手机号码告诉我。” 李韬奋说了串数字,吴朝阳记下之后又重复了一遍给李韬奋听,确认无误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收好了手机。 “韬哥,你今天怎么这么紧张?” 李韬奋神色陡然一变,“闭嘴,快闪开,闪远点。” 吴朝阳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 站在离美美百货十几米远的地方,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是一袭白色大衣,淡黄色束腰腰带,只是款式略有不同,黑色的长发,黑色的墨镜,黑色的短靴。 她一出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十几个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就冲过去。 李韬奋反应极快,一个箭步跨下台阶,张开双臂顶在最前面。 与女人并肩而行,身穿黑色中山服的中年男人侧身护在女人身前,身后一左一右一男一女两个保镖警惕地挡在两侧。 记者们奋不顾身往里面挤,递出话筒大声发问。 “杨小姐,听说你是私生女,刚出生亲生母亲就去世了,是真的吗?” “杨小姐,你亲生母亲被害死的吗?” “..................” “让开!让开!”两个保镖一边推记者,一边大声喊。 年轻女人在保镖的保护下逐渐远离,朝着步行街外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吴朝阳好像感觉她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吴朝阳揉了揉眼睛,李韬奋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狗日的,这群记者真他娘的生猛,差点没顶住。” “那女人是谁啊,这么大阵仗。”吴朝阳问道。 “你不知道?”李韬奋擦了把汗说道:“你不知道也正常。江州剧院台柱子,江州川剧大青衣,巴蜀花旦第一人。” 李韬奋滔滔不绝地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全国川剧界最牛逼的人之一,只要是有她出场的剧目,全国都有人来看,一票难求。” 李韬奋越说越兴奋,“她的川剧变脸,能在20秒内变18次,你知道什么概念吗?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牛逼很牛逼,据说全华夏都没几个人能做到。” 吴朝阳既震惊又怀疑,这他还真知道是什么概念,以前在山里闲来无事,爷爷经常会讲一些与重岩村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其中就讲过川剧变脸,据爷爷讲川剧变脸的记录是25秒变12次,后来他在李清源淘回来的一本旧杂志上看到,有位世界著名的川剧变脸大师在四五年前将记录提高到了25秒14次。 20秒变18次什么概念,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 而且爷爷说过,川剧变脸向来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除非近些年这个规矩改了。 相对于川剧变脸改规矩,他更相信是李韬奋在吹牛。 李韬奋说得激动,没注意到吴朝阳的表情,喋喋不休的说道:“她自创的剑舞《惊鸿叹》,简直.....” 说道一半,李韬奋梗在当场,大半天没简直出来。 “哎呀!”李韬奋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反正就是太好看了。” “你看过?” “我哪看得起啊,她很少出场,一出场票秒完,更何况我也买不起啊,太贵了。” 吴朝阳哦了一声,“知道了,原来她是唱戏的。” 李韬奋:“........” “你懂个锤子,什么叫唱戏的?!她是我粉丝,不,我是她偶像....” 李韬奋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是她粉丝!” 吴朝阳愣愣地看着李韬奋,他不是太能理解一个人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狂热到这种程度。 “说了半天,你还没说她叫什么名字。” 李韬奋一脸朝圣般地仰起头,“她有一个集美丽、智慧与霸气的名字——杨....惊.....鸿!” 吴朝阳看向远方,黑色汽车已经驶离,他不禁想起那天拉着她的手腕躲避摩托车的场景,还有那天从船头下船的场景,宛若惊鸿。 “其实,我也算认识她?” “什么?”李韬奋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吴朝阳。“不可能。” 吴朝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还拉过她的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35章 江湖骗子 从离开江州百货到去办完手机卡,吴朝阳的眼睛一直通红。 是激动。 也是感动。 兄弟,对他来说是一个多么陌生,多么遥远,又多么奢侈的词汇。 在重岩村家家都有兄弟,不管是亲兄弟还是堂兄弟表兄弟,人人都有兄弟,就只有他没有。 陈麻子陈强两兄弟为什么能在村里嚣张跋扈,就是因为他们家兄弟众多。 吴朝阳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有兄弟。 站在人潮汹涌的步行街,吴朝阳仰望天空,整个世界是那么的亮堂。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知晓天命,趋吉避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吴朝阳耳朵里,打散了他的情绪。 “大姐,看你面带倦容,想必最近为生活操劳少,其实很多事儿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要是提前知晓一二,就能少走好多弯路......。” “小朋友,别跑远啦,带着爸爸妈妈过来。叔叔能算出你将来是不是能考上大学,是不是能成为拯救地球的超级大英雄.......。” “这位帅哥,我见你双眼泛红,好生......熟悉。” 吴朝阳半蹲在地上,“侯道长,你好生健忘啊。” “原来是朝阳老弟啊。”侯尚蜀先是一副惊喜的表情,转眼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天晚上我拉完屎回去发现你人不见了,我赶紧问老板,才知道你已经结账离开了。哎呀,老弟你太仗义了,我十六岁出来闯荡江湖,混了二十年,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仗义的人。” 吴朝阳伸出手,淡淡道:“给钱。” “什么钱?”侯尚蜀一脸茫然地问道。 “你说什么钱?” “我是真不知道啊...” 吴朝阳气不打一处来,“烧烤钱。” 侯尚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吴朝阳,“老弟啊,我才夸你仗义,你这...这也太不仗义了吧。” “少啰嗦。”吴朝阳招了招手,“我也不占你便宜,那天晚上一共花了六十块,一人一半,三十块。” 侯尚蜀一脸为难,两条长眉毛挤成了一堆。“老弟啊,实不相瞒,我今天还没开张呢。” “那是你的事情。” “能缓缓吗?” “不能。” 侯尚蜀眉头一抬,“要不我给你算一卦抵债?” “不需要。”吴朝阳态度强硬。 侯尚蜀两手一摊耍起了无赖。“没钱。” 吴朝阳一把揪住侯尚蜀的衣领拉到身前,另一只手伸进他的口袋,上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搜。 侯尚蜀配合地张开双臂,任由吴朝阳搜身。 外衣、裤子摸了个遍,连一毛钱都没搜到。 吴朝阳仍不放弃,伸进他的内衣里面继续摸。 “哎哟,痒、、痒、、、哈哈哈哈、、、、嘿嘿嘿、、、、哟哟哟、、、”侯尚蜀一边叫唤,一边扭动身体。 吴朝阳摸完外衣摸内衣,连鞋子袜子都没放过,硬是连一个钢镚都没摸出来。 见吴朝阳一脸的沮丧,侯尚蜀安慰道:“小老弟,出来混讲的就是个‘义’字,义薄云天的‘义’,所谓大义不拘小节,今天你请我喝酒,明天我请你吃肉,才能打得拢堆,聚得拢人。干大事的人啊,最大的特质大气,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啊。” 吴朝阳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侯尚蜀手舞足蹈唾沫横飞,“你看水浒里面的英雄,口谈禅就是‘哥哥你随便吃,弟弟你随便用’,‘哥哥你拿着用,弟弟你不用还’,同生共死看淡金钱,才能聚齐一百零八将,开创一番事业嘛。” 侯尚蜀正说得起劲,一个面带焦虑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这位道长,算命多少钱?” 侯尚蜀立即推开吴朝阳,整了整衣冠,清了清嗓子,“贫道乃方外之人,济世救人乃我之天命,谈钱就俗了。” “能给我看看吗?”年轻女人坐在侯尚蜀对面放着的小板凳上。 侯尚蜀眯着眼睛看了女人几秒钟,摇了摇头,又连连叹气。 年轻女人双手不自觉握在一起,忍不住问道:“道长还请直说。” “哎...”侯尚蜀长叹一声,问道:“小姑娘,最近是否感觉诸事不顺啊?” 年轻女人瞳孔放大,立即点头道:“对。” “把你的手伸过来我看看。” 年轻女人听话地伸过手去,侯尚蜀双手抓住女人的手,眯着眼睛缓缓揉捏,两条长眉毛微微上翘。 半晌之后,年轻女人焦急地问道:“道长,摸出什么了吗?” “软、、、软弱。” 侯尚蜀放开年轻女人的手,闭着眼叹气道,“不用问你的八字,我就知道你缺金神、官星,日元身弱,比劫重重,这导致你性格太过软弱,想争争不赢,想放放不开。” 说着,侯尚蜀微微睁眼观察女人的表情,然后又缓缓闭上。“你啊,容易在感情中陷入三角恋,在生活中受欺骗。” “道长,那我该怎么办?能化解吗?”女人眼眶微红,着急地问道。 侯尚蜀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睁开眼睛,又是一声长叹,“命是天注定,化解就是逆天改命,逆天而行,我不但会折损道行,起码还要折寿十年。” 女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把五块十块的零钱,估摸着有七八十块的样子。“道长,我身上现在就这么多钱,您帮帮我吧。” 侯尚蜀瞄了一眼女人手里的钱,眼中一闪而过一抹惊喜,摆手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有违天命啊。” 女人立即从手腕上解下手表递过去,“道长,我真的很爱我男朋友,我不想跟他分手,没有他我活不下去啊。” 女人低声抽泣,满脸恳求。 侯尚蜀一脸同情怜悯,一边伸手去拿钱和手表,一边唉声叹气地说道:“小姑娘,你这、、、、、真的让我很为难啊。” “为难就算了。”吴朝阳一把抓住侯尚蜀的手腕,转头对年轻女人说道:“他是个骗子。” “你别胡说!”侯尚蜀用力地抽了抽手腕,没有抽出去。 吴朝阳见年轻女人不相信,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也被他骗过。” “不关你的事。”年轻女人犹疑不定地说道。 侯尚蜀不住对吴朝阳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吴朝阳不理他,继续对女人说道:“我喜欢看一些杂书,大概知道一些算命骗人的伎俩,你一来就面带愁容,谁都看得出来你最近可能遇上了烦心事,‘想争争不赢,想放放不开’这句话放在绝大多数人身上都合适,更何况你一看就是性格偏软弱的类型,更容易对号入座。他通过观察你的微表情,用话术套你的话,看你的反应,步步引导,一步步将你引入他精心设计的情绪陷阱中。” “请相信我,他就是个江湖骗子!” 第34章 比老子还惨 见吴朝阳愁眉不展,马红军只是含笑看着他,没有说话。 气氛沉寂了几秒钟,吴朝阳突然说道:“马叔,麻烦给我提货吧。” “不再聊两句?”马红军显得意犹未尽。 吴朝阳摇了摇头,说道:“下次再向马叔请教,晚了蒋老板该骂人了。” 马红军也笑了笑,“他那婆娘我见过,不得了不得了。” 吴朝阳附和着笑了笑,没有对刘雅茹做评价。 “等我一会儿。”马红军掐灭烟头,拿起提货单走进了仓库。 看着马红军的背影,吴朝阳叹了口气,他刚才差一点就忍不住想问马红军有没有熟悉的棒棒头子,能不能想办法帮他说句话,毕竟他在这里当了十五年仓管员,说不定就认识其中一两个。但想到蒋文正的话,还是及时刹住了车。 非亲非故,只是散了两根烟照了两次面,别说关系了,连熟悉都算不上,人家为什么要帮他,即便真帮了,这么大一个人情,他拿什么还。 临走前再次给马红军散了根烟,吴朝阳才挑着货物离开。 马红军看着吴朝阳离开的背影,喃喃道:“到底还是年轻,脸皮太薄了啊。” —————————— 今天接货的是刘雅茹,看着她对照提货单一件一件核对,吴朝阳很是紧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除夕那晚私自带蒋小咪去看烟花的事情,这位老板娘自那天之后对他就没有过好脸色。 一直等她核对完所有的货物,吴朝阳才松了口气。 “老板娘,我可以走了吧。” “慢着!”刘雅茹叉着腰,直勾勾地盯着吴朝阳,盯得吴朝阳心里一阵发毛。“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想打小咪的主意!” “我没有!”吴朝阳吓得后退一步。 “你敢说没有!”刘雅茹上前一步,指着吴朝阳的鼻子骂道:“老娘还不晓得你们这些狗男人的德性!老的少的,除了挂在墙上的,哪个龟儿老实!” 吴朝阳一边擦脸上的唾沫星子,一边步步后退。 刘雅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吴朝阳的鼻子,步步紧逼。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泥腿子想当城里女婿,我呸,你龟儿子想得美!” 吴朝阳欲哭无泪,“老板娘,我是真没有啊。” 二楼窗户突然打开,蒋小咪还穿着睡衣,气呼呼地说道:“妈,你再大声点整条街都听见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刘雅茹冷哼一声,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吴朝阳说道:“我警告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小咪图谋不轨,老娘一刀剁了你玩意儿喂狗!” “我知道,我知道,我保证,我保证......”,吴朝阳点头如捣蒜,提起竹棒就往十八梯上方跑,一口气跑到凤凰街才停下来。 没吃早饭,又舍不得买包子油条,吴朝阳只买了一碗玉米糊充饥。 昨天曹牧野告诉他有一批新型号电视上样,让他今天早点去。 早早来到江州百货,大门还没有开,来到后门,曹牧野已经等在了那里。 “野哥,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耽搁了。” 吴朝阳边说边递上烟。 曹牧野情绪不高,看来还没完全从昨天的事情中走出来。 吴朝阳识趣的没有说话,他很理解曹牧野,自己的恩人被自己给踢出去,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等了几分钟小货车才开了进来,两台液晶电视,三台大尺寸的CRT电视,每台搬运费五块,十几分钟就挣了昨天一整天的钱。 吴朝阳再次递上烟表示感谢,曹牧野摆了摆手没接,“这两天抽多了。” 吴朝阳哦了一声,把烟夹在曹牧野耳朵上。“等想抽的时候再抽。” 曹牧野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你小子真是才从农村出来?” 吴朝阳点了点头,“以前最远就到过镇上,辍学之后连镇上都很少去。” 曹牧野竖了竖大拇指,“有天赋。” 吴朝阳笑了笑,“我爷爷教得好,我在村里无聊的时候也喜欢看书,看了些皮毛道理,也不知道对不对。” 顿了顿,吴朝阳说道:“野哥,人要天救,必先自救。你已经帮他很久了,摔坏了电视也没让他赔,该报的恩已经报了。你总不可能还要替他儿子买房子吧。再说了,你即便帮他儿子买了房结了婚,那还有孙子呢,何时是个头。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他自己,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如果他儿子女朋友真为了房子分手,我反倒觉得是好事。今天能为了房子结婚,明天就能为了车子离婚,他这样的家庭,折腾不起。” 曹牧野紧皱的眉头微微散开,“你小子懂得不少嘛。” 吴朝阳不禁想到了陈雪,叹息了一声,喃喃道:“其实我也算是过来人。” 曹牧野一巴掌拍在吴朝阳后脑勺,“臭小子,夸你两句还真上天了,少在老子面前装深沉。” 吴朝阳呵呵傻笑,“对了嘛,这才是志向远大豪气干云的野哥嘛。” 曹牧野切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吴朝阳。 吴朝阳拿着手机愣了半天,茫然地看着曹牧野。“给我的?” 曹牧野取下夹在耳朵上的烟点燃,“波导手机,手机中的战斗机。” 吴朝阳赶紧将手机递回去,“我没钱。” 曹牧野不耐烦地推回去,“我换了个新手机,这是我用了快两年的旧机子,不值钱。” “这样不好吧,要不你说个价钱,等我有钱了补给你。” 曹牧野转过头,摆了摆手,“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再啰嗦老子就不认你这个兄弟。” 吴朝阳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脑海里像电影快放一样闪过重岩村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受过的欺辱、委屈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曹牧野回过头,见吴朝阳的样子吓了一跳,“你他娘的别吓我,一台旧手机而已,老子可是钢铁直男,绝不接受以身相许!” 吴朝阳擦了擦微红的眼睛,笑道:“野哥,你是第一个拿我当兄弟的人。” 曹牧野眉头微皱,“堂兄堂弟,表兄表弟也没有?” “没有。” 曹牧野深吸一口烟,“艹,比老子还惨!” 第33章 难有立足之地 储奇门七码头二号仓库,吴朝阳比上次提前半小时达到。 “马叔在这里当仓管员有不少年头了吧?”吴朝阳递过一支烟问道。 马红军看了眼周围无人,接过烟点上。 “小十五年了,想让我帮你找活儿?” 吴朝阳说道:“马叔好眼力,实不相瞒,除了蒋老板这趟大件搬运,我没其它大件活儿可做。” 马红军说道,“那倒也是,在马路上瞎晃能挣几个钱。当棒棒挣钱还得靠大件,不仅单价高,要是找到几家货源广的固定业务,一个月挣的钱不比那些坐在高楼大厦里的白领少。” 吴朝阳竖起大拇指,说道:“马叔老江湖,什么都懂。” 马红军笑了笑,“少拍马屁,大件搬运不是那么好做的,不仅要力气大、身体好,还要吃得苦、熬得住才行,好多人干几年就把身体熬垮了,挣的都是卖命钱。” 吴朝阳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没问题,力气有的是,也不怕吃苦。” 马红军看着吴朝阳,忧郁地吐出一口烟雾,“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马叔,贵公子在哪里高就啊?” 马红军愣了一下,眉头微皱,“小子,要想融入十八梯,以后他娘的别说这种文绉绉的话。”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记住了。” 马红军摆了摆手,“不提那小子了,提起他老子就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把他给射墙上。” “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马红军问道。 “说到大件搬运。”吴朝阳赶紧接话道。 “哦。”马红军吸了口烟说道:“上半城有个天门批发市场,知道吗?” 吴朝阳点了点头,“听说过。” 马红军说道:“江州最大的综合批发市场,有小义乌之称,里面有一万五千多个摊位,二千多家企业在里面设置了经销代销处,货物批发到整个江州所有区县乡镇。” 吴朝阳听说过,但还是很震惊。 马红军继续说道:“这些货物的进出大部分走水路,到了码头之后大部分靠棒棒肩挑背扛到天门批发市场。” 吴朝阳连连点头,问道:“这些货为什么不走公路,一趟货车顶棒棒跑好几趟。” 马红军斜眼看了吴朝阳一样,“渝城半岛是整个江州最繁华的地方,你在上半城看到过大货车进出吗?”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只看见少部分小货车和面包车。” 马红军说道:“大货车限行不允许进上半城。而且,整座渝城半岛就是一座大山,十八梯就是直通山顶那条最快最短的捷径,汽车运输要绕很远才能绕上去,运输成本不见得就比棒棒搬运低。” 吴朝阳听得很激动,这么多货物,要是自己也能分一杯羹,那就不仅能活下去,还能活得很好。 但激动之后又有些担忧,“马叔,这些搬运活儿是不是要找天门批发市场的老板们对接?” 马红军又向吴朝阳要了根烟,吴朝阳赶紧递上点燃。 马红军淡淡道:“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个难处,这个世界上啊,没有什么比挣钱更难。凡是能挣钱的地方都被很多人盯得死死的,新来的人要想进入比登天还难。” 吴朝阳想了想,问道:“马叔,我有个问题想不通。比如我自己找那些老板谈下业务,其他棒棒还能逼迫那些老板不用我不成,就像我搬运蒋老板的货,只要蒋老板同意,其它人也没办法。” 马红军笑了笑,反问道:“你是怎么接到蒋老板的搬运活儿的?” 吴朝阳没有立即回答,认认真真思考了好几十秒才说道:“我住在花子巷,进进出出会经过他的小卖部,也经常在他那里买东西,一来二去熟悉了,慢慢我就开口提出帮他搬运货物。” 马红军叼着烟笑道:“这就对了嘛,他知道你住在哪里,而且你们还离得很近,再者你们已经熟悉了,要不是因为这样,你以为他会放心把货交给你搬运。” 马红军吐出一口烟雾,“天门批发市场那些老板跟你不熟悉,你要是把货扛跑了他找谁?特别是那些货量大的大老板,需要的棒棒多,他们没有时间精力去甄别哪些棒棒可靠,况且棒棒这个行业本来流动性就很大,哪怕是长期合作的棒棒,哪天要是不干了,扛着一批货就跑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 吴朝阳连连点头,边听边思考,要是换位思考,如果他是那些老板,该如何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见吴朝阳若有所思的样子,马红军没有打扰,停了两三分钟才开口问道:“想到了什么?” 吴朝阳呼出口气,缓缓道:“如果我是那些老板,就找些威望高的棒棒做担保,由这几个人安排分配人员给他们做搬运,出了差错就只找他们几个担保人负责。” 马红军深吸一口烟,狠狠道:“他妈的,老子怎么就没生出个你这样的儿子啊,老天不公啊!” “我说对了?”吴朝阳试探地问道。 马红军叹了口气,“八九不离十吧,已经很接近了。所以,你要想做天门批发市场的搬运,要找的不是市场里的老板,而是那几个棒棒头子。” 吴朝阳恍然大悟,难怪向东说很多事情不是拳头能解决的,打赢了留下来,也不一定能活下去。看来是有人刻意打压他,才使得他空有一身力气而无用武之地,只能去大街上碰运气接小单散活儿。 听到这里,结合蒋文正、向东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差不多把这里面的道道摸清楚了。 “听说十八梯的棒棒大多是垫县、罗温县和璧城县的人?” 马红军眼里掩饰不住对吴朝阳的喜爱,“小家伙,思路挺活跃的嘛,还知道不同渠道打听消息。” 马红军弹了弹烟灰说道:“你说到关键点了,这个世界上什么团伙最容易聚拢?不就是三亲六戚和老乡老表嘛,乡里乡亲的,要是哪个棒棒敢偷货,跑都跑不掉,即便跑掉了全村人都会看不起他,连回到老家都无法立足。” 吴朝阳暗自叹了口气,自己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看来是真的难有立足之地了。 第32章 别得寸进尺 吴朝阳在床上坐了半晌,起身出门。 蒋文正笑呵呵地问道:“你那小兄弟挺虎啊,敢挑衅向东,还能完好无损地离开。” 吴朝阳甩了一根烟过去,问道:“认识李光明吗?” 蒋文正接过烟放入嘴里,“听说过,不熟悉。” 吴朝阳问道:“能给我讲讲吗?” 蒋文正叼着烟望向别处,没有说话。 吴朝阳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烟。 蒋文正深吸一口烟,笑道:“垫县人嘛,出了名的狡猾市侩、凶悍抱团,这十八梯的棒棒,估计有三分之一都是垫县人。不仅如此,就我所知道的,十八梯的小餐馆,十家里面起码有三四家是垫县人开的。” 吴朝阳听得眉头直皱,又问道:“除了垫县,还有哪几个地方在十八梯梯当棒棒的人比较多。” 蒋文正想了想,说道:“好像罗温县、碧城县的人也不少。” 吴朝阳问道:“他们也排外?” 蒋文正弹了弹烟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小子想要在十八梯立足,还够得折腾。” “蒋叔,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打住。”蒋文正打断吴朝阳的话,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是奸商,可当不了某些人的叔。” 吴朝阳堆起笑脸再递上一根烟,“蒋叔,您不仅是我的叔,还是我的老板,我要是被赶走了,以后谁给您搬货呀。” 蒋文正接过烟瘪嘴说道:“胸大腿长的美女不好找,下苦力的泥腿子还不好找?” 吴朝阳赶紧说道:“当然好找,但是像我这么便宜,还愿意当免费保镖的就不一定了。” “是吗?”蒋文正翻了个白眼。 吴朝阳笑呵呵地点烟,“最关键是我老实,您也不放心让其它棒棒接小咪下晚自习吧。” “你老磨刀石。”蒋文正吞云吐雾,“要不是小咪觉得你可靠,你以为老子会同意?” “是是是,蒋老板和小咪都是我的恩人。” 蒋文正叹了口气,“这事儿我帮不了你,本地人的优越性仅限于你们这帮外地人不会主动找我麻烦,但要说我面子有多大,那你就想多了。这个世界上啊,不涉及利益,大家都和和气气有说有笑,一旦涉及利益,兄弟姐妹斗得你死我活也不稀奇。” 吴朝阳追问道:“真没办法?” 蒋文正吐出一口烟雾,“实话告诉你,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从不参与你们这帮外地人的江湖事,不仅是我,原住民都是这个态度,知道为什么吗?” 吴朝阳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 蒋文正反问道:“你在路上看见一群狗为了一块骨头打架,你会参与吗?” 吴朝阳眉头微皱,默然不语。 蒋文正看了眼吴朝阳,淡淡道:“这个比喻是有些伤人,但话糙理不糙,事实就是如此,人不可能去跟狗抢骨头,不仅仅是因为人瞧不上狗,还因为把狗惹急了,也会咬人。” “我理解。”吴朝阳并没有不满,因为他觉得蒋文正说得并没有错。 蒋文正从柜台里拿出一张提货单递过去,“明天星期四,别忘了。” 吴朝阳没有再说话,拿过提货单就准备回去。 蒋文正继续说道:“小咪明天开学,晚上9点半下晚自习。” “还没过完大年十五,这么快就开学了?” “高三最后一学期了,学校提前开学,知道二十一中在哪里吗?” “知道,就在解放碑步行街那里。” 说完吴朝阳转身走向巷子,身后再次响起蒋文正的声音,“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求人办事,特别是跟你非亲非故的人,被拒绝丢脸是小事,最可怕的是人情债比金钱债更难还。” 吴朝阳停顿了一下,加快脚步走进了巷子里。 —————————— 路过向东门口,吴朝阳发现他竟然坐在门槛上发呆,连他路过都没有反应。 “东哥,在想什么呢?” 向东像是从梦中惊醒,看了眼吴朝阳,没有理他。 吴朝阳走过去挨着他坐在门槛上,“聊两句?” 向东抬起屁股就准备进屋,吴朝阳及时拉住了他的手腕。 “东哥,我遇到点麻烦,想请教你几句。” “我凭什么要帮你?”向东冷冰冰的说道。 吴朝阳说道:“刚才蒋老板跟我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求人办事,人情债比金钱债更难还。我觉得说得很有道理,所以你放心,我不是求你帮忙,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向东重新放下屁股,没有说话。 吴朝阳说道:“之前我向你道歉,对你说我误以为你是那伙儿的同伙,我记得你当时提起过垫县人,他们是不是也找过你麻烦?” 向东转头看了吴朝阳,“找上你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他们想赶我走,但你应该了解我,我不可能走。” “那倒是。”向东轻哼了一声,“像你这种要钱不要脸,甚至连命都不要的人,他们算是又啃到一块硬骨头了。” 吴朝阳脸颊有些发热,但听到个‘又’字,突然又看到了希望,“东哥,你是怎么留下来的?” “很简单,打!” 吴朝阳直愣愣地看着向东,心想你倒是说得简单,你能打,可我不行啊。 “那要是打不过呢?” “也很简单,滚。” 吴朝阳泄了口气,耷拉着脑袋。 向东见吴朝阳的状态,戏谑道:“怎么?怂了?之前跟我打的时候不是很能吗?” 吴朝阳挤出笑说道:“东哥,你就别洗刷我了,之前是你让着我,要是动真格,我早就被你打死了。” 向东说道:“如果你连最简单的一步都做不到,那就趁早赶紧滚。” “最简单?”吴朝阳苦笑道:“还有更难的。” 向东突然悠悠道:“世界上很多事都不是用拳头就能解决的,打赢了只是能留下来,并不代表能活下去。” 吴朝阳疑惑的看着向东,“还有比这一关更难过的?” 向东起身拍了拍屁股,“等你过了这一关再说吧,我要睡觉了。” 吴朝阳拉住向东的手腕,“东哥,时间还早,再聊两句?” 向东一把甩开吴朝阳的手,“小子,你别得寸进尺!要是换做以前的我,早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 第31章 好自为之 吴朝阳端着一大碗青菜腊肉面站在隔壁门口,犹豫了半晌才敲响了门。 “东哥,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同情你,确实是因为抢了你的活儿,今天又打翻了你的菜,这碗面是赔偿。” 吴朝阳站在原地,透过门缝能隐约看见向东背对着自己坐在凳子上。 等了半天,向东的后背还是一动不动。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东哥,出来混,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向东宽厚的后背终于动了一下,“滚,老子饿不死!” 吴朝阳暗自腹诽,他算是明白向东为什么当了半年棒棒还像个新手一样,死鸭子嘴硬啊。 坐在自家门槛津津有味嚼着腊肉,蒋文正给的那块腊肉本就很小,每天切一小块,今天吃完就再也没有了。 巷子里由远及近走来一个年轻男人,那人两只手里各提了好几个大袋子,香肠、腊肉、鸡蛋、果篮,还有两大装精美的大礼包。 看得吴朝阳瞬间觉得嘴里的腊肉都不香了。 那人来到向东门前敲响了门,等了十几秒钟没回应,又用力的敲了敲。 “敲敲敲,你到底有完没完!”里头响起向东的咆哮声。 “.....东哥,是我。” 吴朝阳嘴里的面条挂在半空,心想孟浪了,看不出来傻大个还是个大人物?难怪看不上一碗腊肉面。 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 “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毫无感情,还带着点质问,让吴朝阳很是替他担心,担心得罪了那人,人家提着东西就走。 “城哥让我来给你拜个年。” 向东低头看着那人手里的东西,冷冷道: “东西拿走。” 吴朝阳手里的碗一抖,差点掉落在地。 那人一脸的为难,“东哥,你就收下吧,要不然我回去很难向城哥交代啊。” “那是你的事。” 那人抬腿想走进屋,被向东庞大的身躯挡在门外。 “东哥,城哥是真的很看重你。” 向东冷冷道:“回去告诉戴鼎城,我向东就是要饭,也不会给他当狗腿子!” “你...!” 向东没再理那人,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那人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向东,老子是给城哥面子才叫你一声东哥,别给脸不要脸!” 里面没有再响起向东的声音,那人在原地站了半晌,提着东西骂骂咧咧离开,临走之前还狠狠瞪了吴朝阳一眼。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挖了你的眼珠子。” 吴朝阳低头干饭,有种坐着无辜躺枪的感觉。 没过多久,一碗面还没吃完又来了一个人,手上提的东西不比之前那人少。 这一次向东让他进了屋,不过很快那人又提着东西走出来,灰溜溜地原路返回。 吴朝阳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刚收拾完碗筷关上门,门口响起敲门声。 吴朝阳打开门,看见一个身体颇为强壮的男人站在门口。 “你敲错门了?” 来人笑了笑,“你是不是叫吴朝阳?” 吴朝阳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那人没等吴朝阳说话,直接走进了屋子,目光扫了一圈简陋的屋子,坐在了全屋唯一张凳子上。 “聊两句。” 吴朝阳疑惑的看着来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掏出一根烟递过去。 那人显得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接过了烟。 “听说你是刚进城不久,这么快就懂得人情事故,很不错。” 吴朝阳摸出打火机准备给他点烟,“大哥尊姓大名,在哪里听说的我?” 那人说道:“我叫李光明,李洪亮的堂哥。” 吴朝阳手里打燃的打火机瞬间熄灭,手也缩了回来。 李光明没有在意,自己拿出打火机点上烟,说道:“十八梯上连江州最繁华的渝城半岛,下通十三个码头,七个物流大仓库和八个专业市场,粮油、茶叶、食盐、百货...大量大宗物资在这里集散,整个江州城近四十万棒棒,人人都想到这里来当棒棒。” 李光明深吸一口烟,问道:“你知道十八梯有多少棒棒吗?” 吴朝阳没有答话,警惕地看着李光明。 李光明做了个八的手势,“八百!江州城四十万棒棒只有八百人能在这里讨生活。” 吴朝阳冷冷道:“你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光明淡淡道:“七十二行,行行都有自己的规矩,八百个人,多你一个不算多,但口子一旦被打开,那是不是就可以多十个、二十个、一百个?蛋糕就这么大,全江州的棒棒都想到这里来,那是不是人人都可以来?” 吴朝阳冷笑了一下,“说得好听,听李洪亮说,十八梯的棒棒都是亲戚带亲戚,朋友带朋友,只要有人带,就能在这里干活儿。” “没错。”李光明点头道:“只有亲戚熟人关系才能团结一心,要不然怎么抵挡外来棒棒跑来抢地盘。” 吴朝阳冷冷道:“我没有熟人介绍,属于外来抢活儿的人,所以必须得离开?” 李光明语重心长的劝道,“小伙子很聪明,一点就透,在哪里都是找饭吃,何必非要待在十八梯呢?” “没有别的办法?”吴朝阳问道。 李光明叹了口气,说道:“从个人角度上讲,我挺欣赏你,刚出社会就能这么快融入,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超出了大多数年轻人。但是很抱歉,规矩就是规矩,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这个口子不能随便开。” 吴朝阳冷冰冰地问道:“如果其它地方也有这个规矩,那我该怎么办?哪里才会是我的立足之地?” 李光明笑了笑,“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当然不关你的事!”吴朝阳陡然提高声音,“但却是关系我能否活下去的大事!” 李光明深吸一口烟,眉头紧皱,“年轻人,相信我,你在这里活不下去。” 吴朝阳冷冷一笑,“先礼后兵?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你大可以试试!” 李光明呵呵一笑,“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看来我要收回刚才夸奖你的话,你也只是表面融入了这个社会,实际上依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吴朝阳瞪着眼睛说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懂。我只懂得一点,谁不让我活下去,我就跟谁拼命!” 李光明缓缓起身,淡淡道:“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好自为之吧。” 第30章 好好做人 向东转过头,手里拿着一把泛黄的烂菜叶,表情不是一般的复杂,惊讶、羞愤、恼火......。 “又是你!” 吴朝阳尴尬地挠了挠头,撞见别人捡烂菜叶,他难堪,他也难堪。 “是....啊,这个....好.....巧啊。” 向东以极快的速度将菜叶装进兜里,嘀咕了声阴魂不散,起身就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路过的时候身体撞到了吴朝阳的肩膀,撞得吴朝阳横移出去两三步。 吴朝阳揉了揉肩膀,跟在向东身后走向花子巷。 快走到巷子口,向东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瞪着吴朝阳。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吴朝阳摇了摇头,“不能。” “你.....。” “东哥,我们是邻居,回家走的是同一条路。” “........哼!” 向东冷哼一声,转身加快了脚步。 吴朝阳这次没有跟上,等了几分钟才继续往前走。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吴朝阳意外看见熊彪正站在小卖铺门口与蒋文正聊得火热。 “吴朝阳,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老半天了。” 吴朝阳走过去,看了蒋文正一眼,问熊彪道: “找我有事?” 熊彪啧了一声,“这么快就忘了,上午不是说好的吗,等我睡一觉之后来帮你弄人。” 吴朝阳又是感动又是惊讶,本以为只是随便说说,完全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问道:“你知道你要弄的人是谁吗?” “知道。”熊彪一边卷袖子一边说道:“我都打听清楚了,你的隔壁邻居,叫向....” 熊彪转头看向蒋文正,蒋文正抽着烟嘿嘿笑道:“向东。” 熊彪扔给蒋文正一根烟,说道:“老板,谢了。” 蒋文正将烟夹在耳朵背后,一脸伪善的笑道:“不客气,我这人最喜欢助人为乐。” 熊彪朝他竖起大拇指,“江湖中人,耿直!” 吴朝阳瞪着蒋文正,“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待蒋文正说话,熊彪拉起吴朝阳的手就走,“走,弄人。” 吴朝阳一边走一边说道:“一场误会,我已经不追究了。” “那怎么行,江湖男儿,被打了必须要打回来。” 吴朝阳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着急,“算了,你打不过的。” “你瞧不起我?”熊彪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人不仅长得高大威猛,还是个练家子,不是一般的厉害。” 熊彪脸上不仅毫无惧色,反而战意更加高昂。“江湖男儿,打不打得过不重要,关键是要敢打!输阵不输人,输架不输气质!” 吴朝阳苦口婆心地劝,但熊彪就是不听,非要找向东一决雌雄。 吴朝阳深知口说无用,也懒得再费口舌,等他见到向东的时候,自然知道什么叫锅儿是铁铸的。 向东生燃蜂窝煤炉子,坐在门槛上清洗捡来的菜叶,这些菜叶虽然又老又烂,但去掉黄色和烂掉的部分,还是有小半盆可以食用。 收拾好菜叶,转身进屋准备取盐,刚走进屋里就听见背后哐当一声。 猛地回头,那盆好不容易摘洗干净的青菜叶散落一地,盆子倒扣在地上。 “你就是向东!” 向东一步跨出门槛,看见一个小鸡仔似的年轻男人,在他的旁边还站着吴朝阳。 “欺人太甚!”向东双拳咔咔作响,一张大脸杀气腾腾。 吴朝阳没想到熊彪是真的彪悍啊,见到了向东本尊还敢动手,赶紧一把拉过熊彪,解释道:“东哥,误会,误会!” “你管这叫误会!”向东一声虎啸,声音响彻整个巷子。 吴朝阳心脏狂跳,“真、、、是误会啊。。” “怕他个锤子!”熊彪说着就要冲上去打向东,被吴朝阳及时抓住后领提了回来。 熊彪张牙舞爪,对着向东又是挥拳又是踢脚,“敢打老子兄弟,老子弄不死你!” 吴朝阳死死地拉住熊彪,心里头是一万头草泥马飞过,这家伙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向东气得不轻,全身都在颤抖,额头青筋隆起老高,很显然憋得很辛苦,随时都有暴走的可能。 吴朝阳赶紧将另一只手里提着的青菜递了过去,“东哥,这菜我赔给你。” “滚!”向东一声怒吼,捡起地上的菜盆,提起蜂窝煤炉子转身就进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熊彪还要冲过去撞门,被吴朝阳抓住衣领拉进自己家里,摁在了凳子上。 熊彪满眼通红,那双本就显得凶悍的三角眼冷冽骇人。 “要不是你拉着我,信不信老子今天弄死他。” “我信我信。”吴朝阳连连点头,“但弄死了他是要坐牢的,不划算。” “管嫩个多!”熊彪气呼呼地对着门外吼道:“人死卵朝天,出来混就是要争口气,敢打我兄弟,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吴朝阳一阵头大,赶紧去关门,恍惚间察觉到隔壁门口有个人影,探出头去一看,向东正蹲在地上捡散落在地上的菜叶。 向东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四目相对。 “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吴朝阳赶紧关上了门。 “啊!”门外传来怒吼,吼声悲壮、凄凉。 屋内,熊彪嗖的一声窜起,“他妈的,还敢顶嘴,老子今天必须弄他。” 吴朝阳一把将熊彪摁下,“算了算了,其实他也挺可怜,你刚才踢翻的那盆菜,还是他在菜市场垃圾堆里捡的。” “嗯?”熊彪眉头微微皱了皱,脸上的杀气瞬间减少了许多,“妈的,看起来这么大一坨,这么废!” “是啊是啊!”吴朝阳说道:“这人比较古板,还死要面子,看样子也混得很惨,所以我才说算了,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出来混大家都不容易。” 熊彪叹了口气,对着隔壁的墙壁大声说道:“老子原谅你了,以后好好做人!”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生怕向东破门而入,还好隔壁一直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 “今天谢谢你了,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我给你煮一碗腊肉青菜面。” 熊彪摆了摆手,起身说道:“算了,我要去网吧打游戏,那里有免费方便面。” 第29章 在干什么呢? “曹牧野!” “来啦!”曹牧野立即掐灭烟头起身跑了出去。 “死哪里去了,不想干别干了!” “郝主管,人有三急,刚去上了个厕所。” “懒人懒马屎尿多,给我站好,吊儿郎当影响卖场形象。” 吴朝阳探出头,看见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正黑着脸训斥曹牧野。 曹牧野站得笔直,堆着笑脸频频点头。 男人看见吴朝阳脸色更加不好,“还有你,除了搬货时间不许进店,赶紧给我滚出去!” 曹牧野向吴朝阳努了努嘴,示意他赶紧离开。 吴朝阳走出江州百货,春节假期结束之后的步行街恢复了往日的繁忙热闹。 作为江州城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来来往往的人个个衣着光鲜气质高昂。 而他站在人群中就像一个透明的灵魂,他能看见别人,却没人能看见他。 喧嚣下的热闹,最是清冷孤独。 吴朝阳怀抱竹棒坐在长椅上,盯着半包香烟出神了许久,取出一根放进嘴里,点燃轻轻啜了一下,呛得鼻涕眼泪直流。 吴朝阳只吸了一口就掐灭了烟头,这烟不是个好东西,伤钱伤肺还伤心。 擦了把鼻涕眼泪,双手用力揉搓了几下脸颊,吴朝阳挤出一抹笑容,起身走进人群。 “帅哥,箱子需要搬吗?” “美女,需不需要帮忙?” “老师,你这箱水果不轻哟。” “老板,今天进货多哦,我帮你搬进仓库,保证不得磕碰”。 “大爷,我帮你提袋子好不好?” “干啥子!想抢老子东西迈?”老人手里的袋子一甩,扯着嗓子就大喊,“抢劫!抢劫啊!” 吴朝阳张嘴想解释,但看见周围人仇视笃定的目光,低着头拔腿就跑。 在上半城转了一整天,才发现前几天太过于乐观。 春节假期结束之后人确实多了,活儿也多了,但同时棒棒也多了,竞争更加激烈,而且过年那几天价格更高,现在价格恢复到平时,要低了不少。 忙了一天,活儿是接了十几单,但全是小件,全天一共只挣了二十几块钱,比前几天都要少。 房租、生活费、水电费,一天五块钱的烟钱。 这让他意识到得尽快再找几个小卖铺搬运那样的活儿,否则月底的时候很难筹齐一次性两个月的房租。 天已经渐黑,吴朝阳朝着十八梯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步行街就远远看见一个鹤立鸡群的身影,出于抢了人家活儿的愧疚心理,吴朝阳还是决定过去打个招呼,毕竟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冤家宜解不宜结。 还没走到近前,吴朝阳就看见向东走向一个拉行李箱的年轻女人,人声嘈杂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那年轻女人突然啊的一声尖叫,拉着行李箱就跑。 向东迷茫了几秒钟,又走向一个提着大包、背着个半大小孩儿的大妈,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姐,你去哪里?需不需要我帮你提包?” 这一次离得比较近,吴朝阳听清了他说的话。 大妈停顿了一下,仰头看着向东,双目中充满了警惕。 见女人不说话,向东又说道:“帮你背孩子也行。” “救命啊!抢孩子啦!”江州妇女嗓门大,立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吴朝阳见势不妙,上前拉起还处于迷茫状态的向东就跑。 穿过红绿灯,吴朝阳才放开向东的手,他是完全没想到这位猛男这么不专业。 “东哥,你到十八梯多久了?” 向东看了吴朝阳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半年。” 吴朝阳不可置信的看着向东,心想半年了怎么看上去还像是个刚入行的新手。 “东哥,干这一行,背孩子是大忌,会让人误会的。” 向东眼皮子抬了一下,没有说话,抬腿就往下面走。 吴朝阳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而行,向东的肩膀比吴朝阳高出一大截。 “东哥,你是行业前辈,肯定比我懂得多。只是你揽活儿的时候能笑一笑就好了。” 向东没有回答,他的步子很大,走一步,吴朝阳要走两步才能跟上。 “东哥,你个子高又长得威猛雄壮,再加上你说话严肃,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自威,会让部分胆子小的客户感到畏惧,你揽活儿的时候要是弯点腰、带点笑,效果可能会好一些。” “你在教我怎么做事吗?”向东突然停下脚步,一双虎目带着摄人心魄的精光。 吴朝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说道,“没有没有,只是交流经验心得。” 向东没有再理他,大踏步走下台阶,很快消失在了下方。 吴朝阳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知道储奇门码头仓管员为什么说向东不会来事儿了,这段时间下来,吴朝阳对棒棒这个行业的认识比之前要深刻深入得多。 这个行业,绝不是只有一身力气就行。 吴朝阳并没有太着急,缓步一路走一路看,十八梯的店铺大多已经开门,热闹的气氛半点不比上半城差。 相比于上半城热闹中清冷的割裂,这里更让他有归宿感。 一路的店铺这几天早就仔细观察过,只是过年期间关着门找不到老板,现在这些店铺都开门了。 吴朝阳很想一家一家问过去,看有没有类似小卖铺那种固定的大件搬运。 但是想到向东,还是强忍住了这种冲动。 这些店铺不可能没有长期合作的棒棒,他现在已经因为抢小卖铺的活儿得罪了向东,要是再得罪几个,恐怕真难在十八梯立足了。 他现在才算是真正理解曹牧野那句话,千万不要想着一个人把钱都挣完了。 但他是真的很缺钱,还有半个月就到月底,一次性要交两个月520块钱的房租,这还不算生活费、水电费和烟钱。 好几天没吃青菜,昨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菜市场买了把青菜还因为打架给踩了个稀巴烂。 再次来到菜市场,这个时间点的青菜最便宜,他准备去买把没有卖完的便宜菜。 讨价还价半天买了一把莴笋,付钱的时候又看到了向东那熟悉的身影。 这个威猛的男人正蹲在菜市场角落的垃圾堆旁,灯光昏暗,不知道在干什么。 吴朝阳本着化解矛盾拉进邻里关系的心态走过去,对着向东宽大厚实的后背说道:“东哥,在干什么呢?” 第28章 野哥 刚走上二楼,就看见曹牧野在跟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棒棒说话。 在这个年代还穿补丁衣服的人很少见,吴朝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棒棒五十来岁的样子,身高不高,背微驼,衣服和裤子上都有补丁,正一脸苦相地跟曹牧野说着什么。 吴朝阳缓缓走进电视区,背对着假装看电视,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 “曹老弟,你不能说换人就换人啊。” “哎,老张啊,谁叫你前几天不在。” “我是有特殊情况,今年儿子带女朋友回家过年才来晚了。” “那就不能怪我了,人家在我最缺人的时候顶上,我总不能事后就把人给踢了吧。” “曹老弟,我儿子好不容易耍了个城里女朋友,要是筹不到钱买房子....恐怕就要黄了。” “你儿子买房子关老子屁事!”曹牧野一下子火了起来,“老张头儿,你他娘的脑袋有屎吧,供你儿子上完大学还要给他买房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德性,连老子都买不起城里的房子,你他娘的还敢异想天开!” “我求求你了。”棒棒恳求着说道。 “求个锤子!”曹牧野火冒三丈,“傻逼玩意儿,你把全身肉卖了也买不起城里一套房子!” 棒棒哭哑着嗓子说道:“曹老弟,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滚滚滚,别来烦老子,你早晚要死在你那龟儿子手里。” 棒棒没有再说话,几十岁的男人,只是低头啜泣,半晌之后低着头拖着竹棒走向了扶梯。 吴朝阳目送他下扶梯,目送他走出商场大门,他的背好像更驼了。 直到那人消失,吴朝阳才走到曹牧野身边,递上一根烟。 曹牧野接过烟塞入嘴里,转身推开消防通道门走了出去。 吴朝阳跟在他身后来到楼道里,拿出打火机替他点上。 曹牧野蹲在墙角,夹着香烟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都听到了?” “嗯。”吴朝阳不知道说什么好,陪他蹲在地上,他突然想到昨天蒋文正说的话,饿狗争食。 曹牧野情绪很低落,“很残忍,对吧?” “嗯。” “但也很现实。”曹牧野弹了弹烟灰。 “谢谢曹哥。”吴朝阳很认真地说道,但心里却有些难受。 “谢个锤子!”曹牧野突然发火道:“你以为是为了你?你跟老子才认识几天?我告诉你,老子跟他认识三年!” 吴朝阳诧异地看着曹牧野,没有说话。 曹牧野双眼微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的。“当初刚到江州人生地不熟,钱用完了也没找到工作。老子睡马路,住桥洞,还翻过垃圾桶,是他递给我一桶热腾腾的方便面。” 吴朝阳脑袋嗡的一声响,“曹哥,要不.....” “你他娘的别孔雀开屏,老子说了不是为了你!”曹牧野打断了吴朝阳的话。 楼道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之后,曹牧野狠狠抓了把头发,“他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好,去年就摔坏了一台电视,我没让他赔偿。” 曹牧野一口气将烟吸得呲呲作响,“货摔坏了是小事,大不了几个月白干,万一他摔倒了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几年辛辛苦苦挣的钱全都得打水漂。” 吴朝阳再次取出一根烟递过去替他点上。 曹牧野叼着烟,嘴唇微微颤抖,“我早就想让他走,但是一直开不了口,直到遇上你,才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你不一样,年轻力壮,几乎没什么风险。” 吴朝阳低着头不说话,他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曹牧野看了吴朝阳一眼,吐出一股长长的烟雾,“是不是觉得我很势利很冷血?” 吴朝阳心里堵得慌,就像胸腔里塞满了稻草,堵得死死的。 曹牧野牙齿紧紧咬着过滤嘴,烟雾缭绕遮住了他的脸。 “我跟他说了很多次,身体不好就退休回老家好好休息,他一开始告诉我等他儿子大学毕业就退休,好不容易他儿子大学毕业了,他却告诉我还要给他儿子买房。” “我艹!”曹牧野咬牙切齿,“傻逼!傻逼!傻逼.....!” 曹牧野连着说了好几个傻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妈的自己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 曹牧野猛吸着烟,几口就将一根烟吸完。 吴朝阳默默地替他续上,安静的当他的发泄桶。 曹牧野转头盯着吴朝阳,“老子又不是亿万富翁,凭什么冒着风险给他扶贫,就因为那一盒方便面?” “我有我的梦想!”曹牧野咬着牙说道:“老子也要在城里买房子,还要买别墅!” 曹牧野双眼通红,眼里闪着泪光,“老子要去旋转餐厅吃大餐!” “老子要睡最靓的妞儿!开最好的车!喝最好的酒!” 曹牧野擤了把鼻涕,“这几年我见过太多了,这店里的主管、店长,哪个不是心狠手辣,能挣大钱的,没一个心慈手软。” “穷人,只有穷人才他妈的讲道德,讲规矩!” “道德良知,都他妈是有钱人用来洗脑穷人的工具!” 曹牧野突然哽咽起来,“我艹你妈!这狗日的世道!” 吴朝阳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递过去,“曹哥,我理解你,出来混,谁都不容易。” “你理解个锤子!”曹牧野一把抓过纸巾。 吴朝阳很认真地说道:“曹哥,其实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要不然你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曹牧野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哭了!告诉你,别跟老子谈感情,干大事的人从不谈感情!” 吴朝阳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都有自己的选择,即便你把这活儿给他,他也买不起房子。没有人能够靠别人的同情接济过上好日子,归根结底还得靠自己。我觉得他现在应该明明白白告诉他儿子家里的情况,也告诉他儿子女朋友家里的情况,愿意就结婚,不愿意就分手,省得最后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曹牧野直愣愣地盯着吴朝阳,“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吴朝阳苦笑道:“曹哥,我要是大学生,又怎么会出来当棒棒。” 曹牧野扔掉手里的烟头,“妈的,说话文绉绉的,听得老子心烦,从今以后,叫我野哥!狂野的野!” 第27章 她不冷吗? 吴朝阳在巷子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刘雅茹下来剁掉蒋文正那玩意儿,很是失望。 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巷子这种狭小空间里,像一堵墙移动过来,给人以巨大压迫感。 “东哥早。”吴朝阳主动打招呼。 向东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提着根大号竹棍擦肩而过。他走过之后,巷子里的光线都要亮堂一些。 吴朝阳回头看着向东的背影,一阵后怕,昨天到底是拿来的勇气跟他干了一架。 回家煮了碗白水面再次出门,这段时间下来,他算是逐渐摸到了些棒棒这一行的门道。 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扛着竹棒在路上转悠只能接一些不固定的散活儿,这些散活儿大多是小件搬运,一单只有两三块钱。 真正挣钱的是大件,虽然很累很耗费体力,但一单就有十几二十块,相当于十个小单,最关键是业务稳定,就像蒋文正的小卖铺搬运,每个月有固定的活儿,有固定收入。 但要拿到这种大件业务并不容易,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这个萝卜想要找到坑,就得把别的萝卜给拔出来,就像昨天拔掉向东这棵大萝卜一样,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他突然有些理解李洪亮和张发奎为什么要赶他走,蛋糕就这么大,多一个人分,其它人就得少分。 但理解归理解,他绝对不可能离开十八梯。 过年期间停运的轮渡再次开启运营,吴朝阳望着江面上缓缓驶来的渡船,不禁想起船头白衣猎猎的场景,自从上次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位白衣女人。 在江边接了几个小单,三个多小时只挣了不到10块钱,吴朝阳还是决定去上半城看看。 “吴朝阳!”刚走到凤凰街,一道喊声从背后传来。 吴朝阳回过头,看见熊彪顶着个黑眼圈从网吧走出来,大为惊讶。 “你从昨天进去现在才出来?” 熊彪打了个哈欠,“昨天托你的福挣了单大的,开了个豪华包间玩儿了个通宵,爽。” 吴朝阳摇了摇头,心想还是少和这种不良青年打交道。 正准备离开,熊彪踮起脚尖勾住吴朝阳的肩膀,“玩儿过热血传奇没有?” “没有。” “梦幻西游呢?” “没有。” “天堂、星战前夜、石器时代、网络三国......” “没听说过。” 熊彪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吴朝阳,“大哥,都21世纪了,你竟然连听都没听说过?” 吴朝阳摇头道:“我不玩儿游戏。” 熊彪拍了拍吴朝阳肩膀,“没关系,下次我带你一起玩儿,保管你爱得欲仙欲死。” 吴朝阳有些看不下去,劝道:“我们都是挣的辛苦钱,能省则省点吧。” “切,正因为钱挣得辛苦才要好好享受嘛,老子挣钱又不是为了吃苦。” 非亲非故,吴朝阳不愿多费唇舌。 熊彪眼睛突然睁大,“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跟人打了一架。” “谁打的!”熊彪立刻炸了毛,脸上露出凶悍之色,“告诉我,老子帮你弄他。” 吴朝阳看着全身上下加在一起可能还不到一百斤的熊彪,再想到向东那小山一样的雄壮身躯,估摸着向东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他。 “你赶紧回去补个觉吧,我到上半城碰碰运气。” 熊彪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那行,等我睡一觉养好精神再去帮你弄人。” 吴朝阳对熊彪的印象好了几分,不管是在重岩村还是在十八梯,踩他坑他的人不少,帮他的人一个也没有,熊彪是第一个主动提出帮他的人,尽管只是口头上说说,尽管听上去像是个笑话。 ................. 烟是个好东西,能很快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一来二去,李韬奋也愿意指点吴朝阳这个小老乡一些社会经验。 李韬奋叼着烟努了努嘴,“看见那人没有,觉得怎么样?” 吴朝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西装革履,夹着个皮手包,头发梳得锃光瓦亮的男人从美美百货门口路过。 “这人应该是个大老板吧。” 李韬奋瘪了瘪嘴,“狗屁大老板,不是卖保险的就是拉皮条的。” 吴朝阳惊讶地看着李韬奋,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韬奋又指了指对面,花台边上的长椅上坐着个衣着朴素穿着双布鞋的中年男人。 “那人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吴朝阳问道:“韬奋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韬奋皱了皱眉,“麻烦你把奋字去掉。”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重新喊道:“韬哥,给我讲讲。” 李韬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越有钱的人越低调,那些一天到晚打扮得跟公孔雀一样,恨不得把有钱两个字写在脸上的男人,多半都没啥钱。” 李韬奋吐出一口烟雾,继续说道:“也正因为没钱,才需要一身好看的行头获取别人的高看一眼。真正有钱的男人,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外在吸引别人的注意,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都不一样。” 吴朝阳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男人,隐隐约约是觉得与普通人不太一样,但一时又说不太上来哪里不一样。 “晓得哪里不一样吗?”李韬奋自问自答道:“自信!掌控!真正有钱的男人从内到外都散发着自信,透着股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 吴朝阳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那男人确实给人一种自信从容的感觉。 “韬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李韬奋得意地笑了笑,“开玩笑,哥可是侦查兵转业,跟孙猴子一样有一双火眼金睛,要不然你以为能在美美百货这种高端卖场当保安?不是我吹牛,这进进出出的人,我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哪些只是进去逛逛,哪些是真会买东西。” 吴朝阳发自肺腑的钦佩,“韬哥,你是怎么练出火眼金睛的?” 李韬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很简单,多看多观察多琢磨,你以为我一天在这里站八九个小时是站着玩儿啊,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揣摩这些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 “李韬奋!” 吴朝阳正低头琢磨李韬奋的话,一声刺耳的喊声响起。 一个穿着黑丝袜,包臀裙,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波涛汹涌而来,指着李韬奋的鼻子就骂。 “上班时间抽烟,还跟人聊天,是不是不想干了。” 李韬奋赶紧灭了烟头,弯着腰堆起笑脸。“何经理,以后再也不敢了。” “再有下次,直接给我卷铺盖走人!”女人哼了一声,看了吴朝阳一眼,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回了商场里面。 李韬奋目不转睛盯着女人的后背,啧啧感叹道:“屁股真圆啊!” 吴朝阳则是想,大冬天穿丝袜,她不冷吗? 第26章 有没有油条粗 后背一沾床就疼得不行,吴朝阳趴着睡了一个晚上,再加上心里惦记着第二天一早的活儿,一夜没睡好。 冷不丁下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肌肉里堆积的乳酸经过一夜的发酵,浑身比昨天还疼。 忍着疼痛原地热身了几分钟才逐渐适应那种酸爽。 扛着竹棒出门,天黑漆漆一点光亮也没有,一直走出巷子才有一盏勉强散发着昏黄灯光的路灯。 倒春寒,江风刺骨,江边的温度起码比上面低了好几度。 吴朝阳紧了紧身上单薄的棉服,加快脚步朝着储奇门小跑步前进。 一路跑到储奇门,吴朝阳发现他并不是去得最早的,虽然年还未过完,码头旁边的仓库已经灯火通明,货车进进出出,也有不少同行肩挑背扛着大包小包的货物。 仓管员看上去四十来岁,很瘦,但目光犀利,拿着进货单盯着吴朝阳看了老半天,看得吴朝阳浑身不自在。 吴朝阳递上一根烟,“换人了,以后都是我给蒋老板送货,请多多关照。” 男人接过皱巴巴的烟看了一眼夹在耳朵上,说了句“在这里等着”,转身走进了仓库。 等了几分钟,吴朝阳察觉有两道阴冷目光投来。 转头看去,隔壁仓库门口站着两个棒棒,正是除夕那天遇上的一高一矮两人,高的那人听混混喊过名字,叫李洪亮,矮的好像叫张发奎。 吴朝阳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理会,经过昨天那一架,他现在底气充足。 打过猛虎还怕豺狼?向东那样的男人都能打服,这两人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等了二十几分钟,仓管员才慢悠悠地拉着满满一推车货物出来,吴朝阳对着提货单仔细核对了一遍,才解下尼龙绳开始打包。 米面油盐洗衣粉,东西很多,一次搬不完,吴朝阳再次给仓管员递了根烟,拜托他帮忙看着剩下的货物。 仓管员接过烟,吴朝阳赶紧摸出打火机准备给他点上。 “仓库重地不能抽烟。”仓管员把烟夹在另外一支耳朵上,“比之前那个大个子会来事,就是这烟....”,男人皱了皱眉,“你拿屁股坐过?” “没有没有。”吴朝阳赶紧说道:“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压着了,下次买盒好的。” 男人点了点头,“去吧,我替你看着。” 吴朝阳说了声谢谢,挑起货物起身,肌肉受到重力压迫,瞬间疼得全身颤抖了一下。 男人说道:“小伙子力气不行啊,以前那个大个子都是一次性搬走,还轻轻松松没事儿人一样。” 吴朝阳苦笑一下,心想哪能跟他比啊,那家伙就是个非人类,表面上看长着人的样子,实际上就是头野兽,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生猛的男人。 挑着货物走出去十几米,肌肉适应了压力,疼痛感随之逐渐消失。 还没走到十八梯底部,身后传来脚步声,吴朝阳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李洪亮扛着大麻袋追上吴朝阳,夹枪带棒地说道:“小兄弟,出来混讲的就是‘诚信’二字,出尔反尔是大忌。” 吴朝阳懒得理他,加快脚步上了台阶,他不是不懂诚信,但跟这种人讲诚信,无异于投身饲虎,那不叫诚信,叫傻逼。 几步将两人甩在身后,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来吧,老子可是打服过向东的男人,不得怕你们。 李洪亮看着吴朝阳健步如飞的背影,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被吴朝阳的无视气的,还是肩头上的麻袋太重压的。 张发奎咬牙切齿地说道:“亮哥,老子忍不了了。” 李洪亮冷哼了一声,“不着急,等李哥他们回来再说。” .................... 一口气挑到花子巷,小卖铺大门紧闭,等了十几分钟蒋文正才顶着鸡窝头打开门。 吴朝阳将半包皱巴巴的烟扔给了他。 蒋文正惊讶地盯着吴朝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还没出来。”吴朝阳不冷不热地说道:“一包朝天门。” 蒋文正笑呵呵地从柜台里拿出一烟,“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还挺懂社会,不抽烟也能一天散一包出去。” 吴朝阳拿过烟揣进兜里,“从我搬运费里面扣。” 蒋文正笑容僵住,“老子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吴朝阳没有理他,转身朝着阶梯下面走去。 蒋文正嘴角抽了抽,“小兔崽子,哪里学的烂章法。” 再次来到储奇门码头仓库,吴朝阳重新递了一支烟给仓管员,感谢他帮忙看货。 仓管员这次露出了笑容,“年纪轻轻就这么会来事儿,有前途。” 吴朝阳谦逊地说道:“大哥过奖了,我只是个下苦力的棒棒,能有什么前途。” 仓管员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鼓励道:“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我看你天生就是当棒棒的好材料,说不定哪天就成为棒棒之王。” 听到这样的夸奖,吴朝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说了声谢谢挑起货就走。 第二趟货送到小卖铺,天已经微微放亮,巷子口飘起了炸油条的香味。 卖油条的正是昨天坐在门口观战的中年妇女。 吴朝阳主动点头打招呼,对于她昨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怨恨。 非亲非故,帮是仁心,不帮是本心,华夏五千年才出两个半圣人,哪能要求人人都慈悲为怀。 中年妇女笑呵呵地问道:“小弟娃,来两根油条不,刚出锅热乎着呢。” 吴朝阳摇头说了声谢谢,一根油条一块钱,能买一把最便宜的小作坊挂面,够他吃上好几天。 蒋文正抽着烟笑道:“王大姐,这小子是个抠抠,脚指头能抠出个地洞来,他才舍不得买你的油条。” “哟,蒋老板来两根不?” 蒋文正笑嘻嘻地说道:“我嘴里叼着一根,下面吊着一根,你想要哪一根?” 中年妇女叉着腰挺起胸脯故意大声说道:“来啊,先掏出来看看有没有老娘炸的油条粗。” 蒋文正神色大变,“你小声点。” “蒋文正!”楼上窗户哐当一声推开,刘雅茹手里拿着一把大菜刀。 “信不信老娘一刀剁了你那玩意儿喂狗!” 第25章 比往日更甚 男人强忍下再给吴朝阳一拳的冲动,转身回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中年妇女见没了热闹可看,也提起小板凳回了屋。 吴朝阳扶着墙壁缓缓坐下,屁股如坐在刀尖上一样,疼得他龇牙咧嘴。 抽叶子烟的男人跑下楼捡起烟杆,对吴朝阳竖了个大拇指,转身上了楼。 吴朝阳坐在石梯上,稍微动一下就钻心的疼,他有些担心伤到内脏,想着要不要去蒋文正那里买瓶白酒,再去厚慈街那家‘华佗在世’买一副三七,也来一顿烈酒配三七。 足足坐了十几分钟,吴朝阳才缓过气来。 天已经黑尽,他找了半天才在十几米开外找到了被踩得稀碎的挂面和青菜。 一阵心疼之后,一瘸一拐走到巷子口,蒋文正头朝向里面,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啪!” 吴朝阳啪的一巴掌拍在柜台上,疼得他满脸抽搐,吓得蒋文正从凳子上站起来。 “干啥子!”蒋文正怒吼道,当他看见吴朝阳浑身的伤,咦了一声,“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 “装,接着装!”吴朝阳实在是全身疼得厉害,否则保不定会给他一拳。 “哟!臭小子,冲我发什么脾气,又不是老子打的你。” 吴朝阳伸出手,“拿来。” “什么拿来?老子又不欠你的。” 吴朝阳冷冷盯着蒋文正,虽然不说话,但刚才的戾气余韵犹在。 蒋文正瘪了瘪嘴,嘀咕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跌打损伤膏药,又从货架上取下一瓶云南白药。 “这些可都是我的私货,得给钱。” 吴朝阳一把抓过药,“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知道什么?”蒋文正避开吴朝阳的目光,抬头盯着天花板。 “我现在没心情看你演戏。” 蒋文正双手一摊,“这也不能怪我呀,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要接我店铺搬运的活儿,你抢了人家的活儿,人家不打你打谁?” “你应该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早告诉你就会知难而退了?”蒋文正瘪了瘪嘴,“群狗抢食,不进则退,一步退,步步退,退到最后只有饿死。” 吴朝阳很想发火,但张了张嘴,竟发现无言以对。 蒋文正朝吴朝阳勾了勾手指,示意吴朝阳给他支烟。“十八梯天天都在上演这样的戏,老子见过太多了。” 吴朝阳迟疑了片刻,从兜里摸出烟盒,刚才打那一架把烟盒压成了纸片,里面的烟皱巴巴像一条条麻花。 蒋文正没有嫌弃,点燃烟说道:“怪我没去劝架?老子怎么劝,是老子把他的活儿给了你,我哪有脸出面。” “再说了,你以为你谁啊,是我儿子还是女婿?老子把活儿给你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真当我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蒋文正吐出一口浓痰,“恶狗争食,谁赢了给谁吃,老子不欠任何人。” 吴朝阳原本是来兴师问罪,没想到被蒋文正一顿反杀抢白,而且还不知道该怎么还嘴。 蒋文正见吴朝阳吃瘪,叼着烟得意扬扬地将一张单子拍在柜台上,“别忘了明天早上六点去储奇门码头给老子进货。” 见吴朝阳咬着牙不说话,蒋文正切了一声,“受伤了搬不了?那我让他去。” 吴朝阳一把拿过进货单,“你以前给他的是200块一个月。” “对呀。”蒋文正一脸理所当然,毫无半点羞耻,“白纸黑字,你我签的合同是150,关他什么事。” “奸商!”吴朝阳咬着牙吐出两个字,转身就往巷子里走,步子跨得太大,疼得脚下打滑差点摔倒。 蒋文正在身后喊道:“你行不行啊,不行明早换人。” 吴朝阳没有搭理他,闷着头一瘸一拐往里走。 路过221号房子,吴朝阳停下脚步,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敲响了房门。 木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男人见是吴朝阳,眉头紧皱。 “你有完没完?” “你还没回答我服不服?” “你!”男人火冒三丈,“你是不是没被打够!” 吴朝阳咧嘴笑了笑,又是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开个玩笑。”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男人说着就准备关门。 吴朝阳赶紧抬手撑住门,“这位大哥,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男人一脸的诧异,“你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也会道歉?” “一场误会。”吴朝阳解释道:“我以为你是另外一伙儿人的同伙,想逼我离开十八梯。” “垫县人?” 吴朝阳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总之是场误会。同时我也要向你道歉,是我抢了你的活儿。” 男人冷冷道:“那你把活儿还给我?” 吴朝阳尴尬在当场,没有答话。 男人冷冷道:“算了,出来混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你狠算你赢。” 吴朝阳递出蒋文正给的膏药,“这是我从小卖部老板那里拿的。” 男人瞥了眼吴朝阳手里的膏药,“你觉得我需要吗?” 吴朝阳看着男人的脸,除了嘴角破了点皮之外,完全看不出刚打过架。 尴尬的将手缩回,吴朝阳问道:“我叫吴朝阳,大哥贵姓?” “向东。”男人不耐烦的说道。 “东哥,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多多关照。” 男人敷衍地嗯了一声,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吴朝阳叹了口气,低声呢喃道‘看着这么大个子,心眼比针眼还小。’ “你他娘的抢了老子的活儿,还要老子笑嘻嘻感谢你吗!”一阵愤怒的吼声从门缝里传出来。 吴朝阳脸颊火辣辣发烫,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回到家中脱下衣服,吴朝阳被自己身上的伤吓了一大跳。 手臂、胸膛、肚子、腿,全是大块大块青紫,完好的地方没几处。 这还是看得见的地方,后背被摔了那么多次,估计更惨不忍睹。 白天搬家具上二十五楼,本就手脚酸痛,现在更是连抬起来都吃力,等费尽力气涂抹好膏药、喷上云南白药,已经累得全身是汗。 收拾好浑身的伤,吴朝阳站在床前,做起了小女孩儿当年教的广播体操。 以前在山里干重活儿,每次腰酸背痛筋疲力尽之时做上几遍,精神和体能很快就会恢复,屡试不爽。 这十几年来,除了特别情况,每天早晚都会做上几遍。 吴朝阳放空大脑和身体,默念着口诀,缓缓踏步游走。 炁涌星河上,神栖太虚中。 玄泉通九野,玉阙纳三光。 无念观沧海,有心窥鸿蒙。 肺宫化白虎,肝宫现青龙。 九霄种灵根,青冥环宙宇。 一息周天转,炁海孕纯阳............ 连续做了几遍,腹部热浪翻腾,比往日更甚。 第24章 你服不服? 蒋文正竖起耳朵听着巷子里的动静,带着火星子的烟灰落在棉服上也茫然不知。 “爸,你衣服着了。”蒋小咪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赶紧提醒道。 蒋文正嗅了嗅鼻子,低头一看,立即从凳子上弹起来,手舞足蹈又蹦又跳。 “哎哟,老子的新衣服啊。” 蒋小咪趴在柜台上踮起脚尖往巷子口看了一眼,“爸,巷子里是不是又打架了?” 蒋文正看着破了个大洞的棉服,心痛地说道:“十八梯七街十六巷,哪天不打架,只要不出人命,连警察都懒得管,见怪不怪。” 蒋小咪秀眉微蹙,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半晌之后还是问道:“刚才,你是不是在和吴朝阳说话?” “不是,你赶紧上楼复习功课,马上就要开学了。” 蒋小咪伸长脖子往巷子里看,但巷道并不是笔直,什么也看不见。 “爸,你少抽点烟,妈知道了又要骂你。” 蒋文正摆了摆手,笑道:“赶紧上去吧。” 看着蒋小咪上了楼,蒋文正绕出柜台往外走,一只脚刚跨出门口,身后就响起刘雅茹的声音。 “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就永远莫回来!” 蒋文正赶紧收回脚,嘿嘿笑道:“看看热闹嘛。” 刘雅茹砰的一声将饭碗放在柜台上,“一群臭要饭的为了口吃食狗咬狗,几十年了,还没看够吗!” 蒋文正咧嘴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出来讨生活都不容易。” “我容易?!”刘雅茹双手叉腰,指着蒋文正破口大骂,“这七街十六巷,还有几家邻居住这里?!连王寡妇一家都搬进上半城住上了楼房。我受委屈就算了,小咪小时候多么开朗爱笑,就因为住在这里,在学校被同学看不起,性格越来越内向,还有那场大火......” 刘雅茹没有说下去,眼眶里全是泪水。 蒋文正闷头大口干饭,一大碗饭菜不到一分钟吃得干干净净。 “嗝...”蒋文正打了个满足的饱嗝,笑呵呵地看着刘雅茹,满眼的柔情蜜意,“老婆,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比旋转餐厅里的大厨还好上千百倍,哎呀,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啊。” 刘雅茹破涕为笑,冲过去对着蒋文正的后背就是一顿猛捶,“没心没肺的龟儿子,逗晓得哄老娘开心。” “哎哟,哎哟,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 ———— 巷子里,男人一记膝撞顶在吴朝阳腹部,抓住他的衣领怼到墙壁上。 “服不服!” 吴朝阳咬紧牙关不回答,一脚踢向男人胯下,男人双腿并拢夹住吴朝阳的腿,双目中燃起熊熊烈火,单手拎起吴朝阳狠狠地扔了出去。 地面的青石板又冷又硬,吴朝阳在地上滚出去好几圈,停在了织毛衣的中年妇女脚下。 女人有些看不下去,停下手里的毛衣针说道:“小弟娃,何必这么硬,你就说句服了又怎样。” 楼上抽叶子烟的男人也说道:“年轻人,出来混社会,该软的时候要软,该弯腰的时候要弯腰,不丢人。” 吴朝阳全身每一处都在疼,疼得浑身战栗,两次努力想起身都没起得来。 他又何尝不想软,在重岩村他就一直按照爷爷的教诲与人为善,如果不是陈麻子兄弟要强占他的房子逼得他在村里活不下去,又何至于烧了房子背井离乡。 他不是不知道软,道理他懂。 但是好不容易在江州找到一条活路,如果服软离开又该何去何从。 重岩村排外,十八梯排外,其它地方就不排外吗? 哪里都一样。 如果在这里无法立足,那么江州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有他吴朝阳的立足之地。 吴朝阳紧紧咬着牙关,双手撑着地面剧烈颤抖,鲜血从牙缝里丝丝溢出,手臂一寸寸抬高撑起。 也许同情弱者是人类的本能,坐在一旁的女人屏住呼吸,情不自禁地念叨,起来、起来....。 吴朝阳终于站起来了,满脸鲜血地站起来了。 “我逃过一次,绝不会再逃第二次!” 男人一双虎目直勾勾地盯着吴朝阳,不管是在老家,还是在十八梯,都从未遇到过这么硬的人。 “最后再问你一遍....” “你已经问过很多遍!!!!!!” 吴朝阳发出一声怒吼,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像一头发疯的猛虎,一往无前! 男人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吴朝阳还有这种程度的速度,还没来得及出拳,就被吴朝阳一头撞在胸口。 吴朝阳死死抱住男人的腰,嘶吼着往前推。 男人一步退,步步退,一直退出去七八步才稳住身形。 也就是这刹那,吴朝阳故技重施,双臂上移抱住男人的一条胳膊,弯腰沉身瞬间转身发力。 但是这一次,男人已经有了预判,任由吴朝阳如何用力,仍是岿然不动。 吴朝阳牙齿咬得咔咔作响,额头青筋高隆,一字一顿的发出呐喊: “我!只!是!想!活!下!去!” 男人庞大的身躯应声而起,带着呼呼风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悍然砸地! “轰!” 平地一声惊雷! 织毛衣的中年妇女手上一滑,毛衣针戳破了手指而浑然不觉。 对面趴在二楼看热闹的男人惊讶得张大嘴巴,嘴里的叶子烟烟杆啪嗒一声掉落在青石板上。 吴朝阳一步上前骑在男人身上,拳头如雨点般砸下。 “服不服!” “服不服!” “服不服!” 男人双臂护住面门,侧身反手一个肘击打在吴朝阳鼻子上,鼻血长流。 吴朝阳毫不理会,趁着男人肘击露出的空档,一拳打在了他的嘴上,嘴唇破裂顿时流出了鲜血。 “够了!” 男人发出一声怒吼,一拳打在吴朝阳额头。 这一拳的力量很大,打得吴朝阳身子后仰,脑袋天旋地转嗡嗡作响。 男人顺势起身,一把揪住吴朝阳的衣领,胸膛剧烈起伏。 吴朝阳晕晕呼呼了好几秒才看清了怼在眼前的一张怒脸,正当他准备挥拳打这张脸的时候,男人一把推开了他。 吴朝阳跌跌后退,脚下虚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说够了!”男人吐出一口血水,又怒又气,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今天算是深刻理解了这句江湖道理的含义。 “不打了?”吴朝阳茫然不可置信的问道。 男人怒气稍稍消散,一脸无语的说道:“为了两百块钱连命都不要,你至于吗?” 吴朝阳扶着腰杆起身,仰望着这个浑身散发着野性气息的男人,傲然问道:“你服不服?” 第23章 打到你服 熊彪也住十八梯,住在上三街的凤凰街蓼叶巷,这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很大,主动给了吴朝阳电话号码,说要是以后在十八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他,以后他罩着吴朝阳。 吴朝阳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小子怎么看都有点不靠谱。 果不其然,刚走到凤凰街,上一秒还聊着天,下一秒就急冲冲地跑进了一家网吧。 随着春节的假期一天天缩短,十八梯的人气一天天地恢复。 昨天还冷清的十八梯,今天就已经有了热闹的迹象。 吴朝阳一路上看见不少人扛着大包小包分散进各个巷子。 走到花子巷的时候,蒋文正也许是良心发现觉得愧疚,主动跟吴朝阳打招呼,还关心地问他需不需要跌打损伤的膏药,他那里有,随时可以去取。 吴朝阳自然也不能小气,随意跟他客套了两句,还递了根烟给他,两人算是重归于好。 当然这只是表面功夫,蒋文正奸商的形象已经深深烙在他的脑海里,很难再改变。 在小卖铺免费拿了一把四块钱的正阳牌挂面,又去菜市场买了把青菜,打算晚上再切一小块腊肉,煮一碗腊肉青菜面,想起来心里就美滋滋的,特别是想起蒋文正拿出挂面时的心疼表情,心情更加美丽。 刚走进花子巷没几米,吴朝阳美丽的心情戛然而止。 ——前方有杀气!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他在重岩村山里碰上过四五百斤的成年野猪,当时那头野猪红着眼睛盯着他,吓得他脚步都挪不开。 吴朝阳本能放慢脚步,离家还有十几米距离的时候,花子巷221号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 一条粗壮的大长腿跨了出来。 男人弯腰走出房门,两步走到巷道中央,身体挡住了夕阳余晖,整条巷子瞬间暗淡了几分。 就是这种感觉,吴朝阳仿佛再次回到了重岩村的大山里,再次遇上了那头四五百斤的野猪。 “你就是吴朝阳?”那人声音低沉但洪亮,带着股浓浓的压迫感。 “是。”吴朝阳正准备寒暄两句,那人已经迈步朝他走过来。 “那就对了!” 吴朝阳觉得很不对,将手上的挂面和青菜放在一边,下意识微微躬身,“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男人没有回答,脚下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几米的时候突然发起冲刺,像一辆重型卡车碾压过来。 吴朝阳双眼圆瞪,后腿一蹬冲了出去。 吴朝阳率先出拳,男人后发先至,一拳打在他小腹上。 吴朝阳小腹一阵绞痛,整个人腾空飞起,重重落下,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男人缓缓走到吴朝阳身前,冷冷道:“不是你的东西就别拿。” 吴朝阳挣扎着起身,眼中没有怯意,只有愤怒。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男人冷笑一声,“挨了我一拳还能站起来,还不错。” “还有更不错的!” 吴朝阳突然发起俯冲,双手抱住男人腰部,肩头顶住他的胸膛猛推。 男人冷不防被推出去两三步,身体前倾后腿一蹬抵挡住吴朝阳的推力。 就在这停顿的瞬间,吴朝阳双手上移抓住男人的胳膊,猛地一个转身,发出一声低吼,小山一样的身躯被抡上天空,狠狠砸在地上。 吴朝阳站在男人身前,冷声道:“谁不让我活下去,我就跟谁拼命。” “你成功激怒了我。” 男人双手一撑,拔地而起,碗口大的拳头带着风声打来。 吴朝阳提前有准备,后退一步躲开,但还是低估了男人的臂展和拳速,硕大的拳头擦着额头而过,留下火辣辣的疼痛。 不待吴朝阳继续后退,一条粗壮的长腿一脚揣在了他的胸口。 吴朝阳连续后退出去四五步,刚稳住身形,男人已经两步来到身前,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凌空将他提起,砰的一声砸下。 吴朝阳闷哼一声,全身骨头像散架一样疼痛。 “服不服?”男人质问道。 “不服!” “啪”的一声脆响,蒲扇大的巴掌扇在脸上,吴朝阳脑袋立即嗡嗡作响。 “服不服?!” “服你妈!” 吴朝阳觉得这台词有些熟悉,但他来不及思考,大吼一声,爆发出全身力量就地一个翻滚,硬生生从男人的控制下滚出去,顺势一个翻身站起来。 毫不停息,吴朝阳上前就是一脚踹向男人的腰部。 男人只是迟疑了瞬间,大手一招,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一腿扫中吴朝阳的支撑腿。 吴朝阳再次倒地,男人上去就是一脚将吴朝阳横踹出去一两米。 “服不服?!”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吴朝阳疼得龇牙咧嘴,颤颤巍巍地起身,双眼瞪得血红。 “服你奶奶!”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巷子里的住户,这两天已经陆陆续续有部分人提前返城。 花子巷199号房门打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一手提着毛线团,一手提着根小板凳走了出来。 吴朝阳以为女人会劝架,但那女人在门口放下小板凳之后,没事儿人一样坐下织起了毛衣。 202号楼上窗户推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叼着叶子烟看着下面,吞云吐雾。 222号正对面的200号房门打开之后又砰的一声关上。 正当吴朝阳绝望的时候,好几天没出现的陈长庚提着两盒脑白金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陈爷爷新年好。”吴朝阳忍着全身的疼痛打招呼,他知道自己不是男人的对手,期待老人能够当个和事佬。 陈长庚眯着眼睛看了吴朝阳几秒,又转头看向男人,“回来了?” 男人挤出一抹微笑,笑起来有点憨。 陈长庚盯着男人皱了皱眉,“别把房子打坏了。” 说完,陈长庚哼着小曲与吴朝阳擦肩而过。 吴朝阳目送他开门,进屋,关门。 男人脸上的憨笑消失,换之以冰冷凶悍。 “最后问你一遍,服不服?” 吴朝阳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脚长在老子脚下,老子不想走,谁也别想赶老子走!” 男人双拳紧握,骨节咔咔作响,“不服!那就打到你服!” 第22章 棒二代 江湖水深,深不见底。 曹牧野今天讲的事情,再一次刷新了他对社会的认知。 吴朝阳很庆幸能够结识这样一位大哥,韩悦那女人虽然差点把他卖了当鸭子,但她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出来混社会就是混人脉混关系,朋友多才出路多。 江州百货今天只接了一单,毕竟上样机这种事不是天天有,而且其它销售员都有自己熟悉的棒棒,好在曹牧野给他提供了另外一个信息,旁边的红星大厦有家公司刚装修好。 吴朝阳在大厦后门等了三个小时,就在他以为今天白等准备走的时候,一辆小货车开了过来。 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从副驾驶跳下来,对吴朝阳招了招手,“这一车货搬上楼多少钱?” 吴朝阳小跑过去,看着满满一车家具,两眼放光。 “多少楼?”吴朝阳强压住内心的激动。 男人一脸的疲惫,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拿出纸巾擦拭着西装上沾染的灰尘。“货梯坏了,要靠人力搬到二十五楼。” 吴朝阳心头砰砰狂跳,不是因为要爬二十五楼,而是这一单太大了,不知道该报多少价合适。 见吴朝阳不说话,男人只以为是楼层太高不愿意,主动开口说道:“三百块搬不搬?” “搬。”吴朝阳激动得手都在发颤,说着就准备上前,刚走出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这一车货我一个人搬不完,我去再找两个人来。” 男人眉头微微皱了皱,“那你快点,我赶时间。” 吴朝阳嗯了一声,转身就跑进江州百货,在一楼没看见上午的两个棒棒,又跑向二楼。 路过曹牧野柜台的时候,吴朝阳问道:“曹哥,你看见上午在商场里转的两个棒棒没有?” 曹牧野抬起眼皮,见吴朝阳又是兴奋又是着急,笑道:“遇上大业务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曹哥,你看见那两个棒棒没有?” 曹牧野笑了笑,“多大的业务还需要找外援,你不是力气很大吗?” 吴朝阳着急地说道:“曹哥,你上午不是说过吗,出来混社会不能一个人把钱挣完了。” 曹牧野竖起个大拇指,“不错嘛,这么快就用上了。” “曹哥,我现在没时间听你的表扬。” 曹牧野指了指楼上,“刚看见一个上去了。” 吴朝阳给曹牧野发了根烟,说了声谢谢,快步走上扶梯。 上了二楼,吴朝阳转了一圈,才在角落发现那个棒棒。 那家伙正蹲在一台滚筒洗衣机后面偷看女销售员的屁股,流了一嘴的哈喇子。 吴朝阳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一下子窜起来,这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十七八岁,身材矮小瘦弱,身高只到吴朝阳的肩膀位置。 但他有一双凶狠的眼睛,狭长的单眼皮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三角眼里绽放着刺眼的寒光。 “你想干嘛!” 吴朝阳放开他的肩膀,“有个大活儿,赶紧给另外一个棒棒打电话,我们三人一人一百。” 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的那人听到一百,又把手机放回了兜里。“我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走啊,愣着干嘛。”不知道是否成年的小个子棒棒说话的口气很大。 吴朝阳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但现在也只有将就。 去的路上两人互相告知了姓名,这个没有几两肉的小个子棒棒有个霸气的名字,熊彪。 年纪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小,十九岁,罗温县人。 真正搬东西的时候,吴朝阳才知道自己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猪队友,才跑两趟,熊彪就已经汗流浃背,双腿打颤。 搬完第三趟,这家伙直接一屁股坐在楼道台阶上,靠着墙壁气喘如牛。 “不行了,累死我了,我要休息会儿。” 吴朝阳着急地说道:“老板赶时间,我们得加快进度。” 熊彪不慌不忙掏出一根烟点上,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哥,这可是二十五楼啊。” 吴朝阳懒得理他,货梯坏了客梯没坏,坐客梯下了底楼,扛起一张实木办公桌就走。 在楼下监工的西装男人正抽着烟,眼皮微抬,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 独自一人搬了两趟,西装男人忍不住问道,“怎么你一个人,你兄弟伙呢?” 吴朝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答道:“他身体有点不舒服,不过老板放心,不会耽搁你时间。” 西装男人抬腕看了看手表,催促道:“还有半个小时,有个大客户等着我,耽搁不起。” 吴朝阳点了点头,扛起沙发小跑步跑向楼梯。 西装男人深吸一口烟,不自觉多看了吴朝阳背影几眼,搬了大半个小时体能还依然充沛,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这种年轻人了。 直到吴朝阳独自搬完第三趟,熊彪才下楼重新开始搬运,不过为了节约时间,吴朝阳不再与他一起合力搬,只让他搬一些较轻的物件,自己一人扛比较重的大件。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按时搬完了所有东西。 当接过三张百元大钞的时候,吴朝阳双手剧烈颤抖,不只是因为激动,实在是全身肌肉都酸疼得厉害,双手都不听使唤了。 “留个电话给我,以后需要搬运的时候好联系。” 吴朝阳喘着粗气,呼吸沉重,“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 “我有。”熊彪开口说了一串数字。 西装男人看也没看他一眼,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精美的名片递给吴朝阳。 “年轻人肯吃苦是好事,但不能只埋头拉车,也要抬头看路。” 吴朝阳接过名片,江州机电设备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石继东。 “谢谢石总,我买了手机会打给您。” 石继东抬手看了看时间,朝着步行街方向走去。 熊彪呸了一声,“狗眼看人低,什么玩意儿。” 分钱的时候,吴朝阳还是给了熊彪一百五,本想着他要是懂人情世故的话肯定会还五十块给他,毕竟活儿是他找的,大部分也是他干的,换位思考,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不好意思平分。 但他判断错了,熊彪还真不是个正常人,心安理得拿了钱不说,连句谢谢都没有。 吴朝阳很好奇,这样的人是怎么在城里活下来的。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熊彪有个舅舅在十八梯当了二十多年棒棒,据他所说在行业内威望很高、人脉很广,他从来都不缺活儿干。 吴朝阳很是感慨,听说过官二代富二代,没想到还会有棒二代。 第21章 套路太深 吴朝阳看过很多书,读过很多道理,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懂得很多道理。 但这段时间下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他只不过是读了承载道理的文字而已,离真正的懂还相差十万八千里。 于是他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书上再好的道理,只有躬身入局才会真正知道它好在哪里。 路过美美百货的时候,吴朝阳主动上前给李韬奋递了根烟,听他讲了半天附近商场的情况,哪家商场是卖衣服鞋子,哪家商场卖家具家电,比他自己无头苍蝇般瞎逛效率要高上太多。从他口中还得知新华书店定期会有新书上架旧书下架,由于货车开不进步行街,有四五百米的距离全靠棒棒肩挑背扛。 吴朝阳牢牢记在心中,临走的时候又给李韬奋递了根香烟才去了江州百货。 刚走进江州百货就看见曹牧野在那里着急忙慌地打电话,见吴朝阳走进去,赶紧朝他招手。 “兄弟,你还是赶紧买个手机吧。” 吴朝阳小跑步过去,“曹哥,有活儿?” 曹牧野拉着吴朝阳就往后门走,边走边说道:“昨天的样机卖了,今天重新上样?” 吴朝阳疑惑地问道:“曹哥,你昨天不是说没现货吗?” 曹牧野没有解释,只是说道:“这里面的道道你不懂,赶紧去把新机扛上来,晚了送货师傅就要拉走了。” 刚走出后门,一个中年男人就冲着曹牧野怒吼,“狗XX的曹牧野,搞快点,老子还要送下一家店。” 曹牧野连连弯腰道歉,“对不起黄师傅,春节期间棒棒不好找。” 吴朝阳有些感动,刚才明明看见有两个棒棒在商场里逛,曹牧野还是等着他来。 感动归感动,动作不能慢,吴朝阳赶紧跑过去,在曹牧野的指挥下扛起箱子。 有了昨天的经验,吴朝阳动作更加麻利,曹牧野也更加放心,全程让他一个人将电视扛到了店里。 吴朝阳正准备拆箱子帮曹牧野一起安装好电视,被曹牧野阻止。 “搬到后面库房里面” 吴朝阳将箱子搬进库房,出来之后曹牧野又递给他二十块钱。 “曹哥,几步路而已,昨天你就给多了。” 曹牧野将钱拍在吴朝阳手里,“拿着吧,你昨天不是说连房租都交不上了吗?” “可是,这不合规矩啊。” 曹牧野一脸同情地看着吴朝阳,“哥教你一个道理,有便宜不占是龟儿子。在这个世界上,富人嘴上说讲诚信造福社会,背地里干的尽是男盗女娼的龌龊事,穷人口口声声要发家致富,遇事儿总是扭扭捏捏冲不破所谓的规矩。什么是规矩,那是权贵富人的工具,是穷人的枷锁。” 吴朝阳感觉自己脑容量有限,有些理解,也有些茫然。 他不是不知道世道人心的险恶,只是觉得做人做事还是要有底线,否则很难长久,也很容易走火入魔陷入偏激之中。 爷爷生前不止一次说过,无论世界是黑是白,都要坚守本心,保持清醒,不能沦为欲望的工具,成为权力、金钱和野心的傀儡。 见吴朝阳拿着二十块钱浑身不自在,曹牧野呵呵一笑,低声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有现货还卖样机给顾客吗?” 吴朝阳确实很好奇,问道:“为什么?” 曹牧野得意地笑道:“样机本来就打八折卖,昨天那对新婚夫妻又买了冰箱电视空调,拿了个店里的套餐价,那台电视就相当于打了七折。” “然后呢?”吴朝阳听得云里雾里。 曹牧野笑问道:“如果一个月后,我打电话给那对夫妻,告诉他们有没开封的新机到了,让他们把样机拿回来换新机,你说他们愿不愿意换?” “当然愿意。”吴朝阳想了一下又不解地问道:“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曹牧野挤了挤眉眼,“再想想。” 吴朝阳思索了一会儿,眼睛逐渐瞪大,“曹哥,你是想让他们补差价?” 曹牧野踮起脚尖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小伙子不错嘛,一点就透。” “曹哥,那你打算让他们补多少差价?” 曹牧野伸出两根指头。 “两千?”吴朝阳试探说道。 曹牧野笑了笑,“刚从农村出来,格局还没打开,哥原谅你。” 吴朝阳大惊失色,“难道是两万?” 曹牧野赶紧捂住吴朝阳的嘴巴,“声音小点,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 吴朝阳惊得头皮发麻,“他们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曹牧野胸有成竹地说道:“会同意的,能拿出七万买这台电视的人,不缺那两万。如果实在嫌高,那就给他降到一万五就行了。” 吴朝阳脑袋嗡嗡直响,“他们要是知道了真相怎么办?” “他们不会知道。”曹牧野说道:“我会提前告诉他们,我是偷偷背着公司给他们以样机换新机,是冒着被辞退的风险在帮他们,他们只会偷偷配合我,还会发自内心地感激我。” “而且,”曹牧野笑了笑,“他们也应该感谢我。原本要花十万块买台新机,结果他们只花了八九万,我们是双赢。” 吴朝阳长长呼出口气,低声呢喃道,“还可以这样玩儿啊。” 曹牧野说道:“所以啊,这二十块你就安心收着吧,这一单哥可是发大财了。” 吴朝阳把钱揣进兜里,又问道:“昨天你说没新机,就不担心他们掉头就走不买了?” “孺子可教,问到了关键处。”曹牧野毫不藏私地说道:“昨天我讲解的时候你注意到两人的不耐烦没有?” 吴朝阳点了点头。 曹牧野说道:“这说明他们已经在其它商场看过这款电视,而且都没拿到现货。” 吴朝阳恍然大悟,“其它商场的销售员都跟你一样的想法,想赚这个差价?” 曹牧野点了点头,“相比于600块的提成,2万块的利润值得一搏。这款电视是目前市场上最贵的电视,机会可遇不可求” 吴朝阳感慨道:“套路太深了。” 曹牧野呵呵笑道:“哥再手把手教你一个道理,人在江湖混要大气,千万不要想着一个人把钱挣完了。” 吴朝阳茫然地看着曹牧野,相比于两万,二十块的搬运费实在算不得多大气。 曹牧野说道:“你不了解我们这个行当,我虽然在江州百货上班,实际上我是索尼厂家的员工,江州各大家电卖场都是如此,每个星期索尼厂家会召集分散在各大家电卖场的销售员培训开会,相互之间大家都认识。” 吴朝阳边听边给曹牧野递上一支烟,曹牧野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特别是渝城区几大家电卖场的索尼电视销售员,私下都是兄弟伙。别看我这次能挣两万块,还得分一半出去。” 听完曹牧野的话,吴朝阳感觉脑袋瓜涨得厉害,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就叫啊。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挎着手包的中年妇女扭着腰肢走了过来。 “小曹。” “哟,谭姐。”曹牧野赶紧迎接上去,热情地说道:“谭姐,又来买电视?” “你以为是买菜啊。”中年妇女巧笑嫣然,从挎包里拿出一张设计图递给曹牧野,“我侄儿的婚房装修好了,你帮我配一套家电。” 曹牧野接过设计图,笑呵呵地说道:“谭姐,您侄儿侄媳妇儿不亲自过来挑一下?” 中年妇女摆了摆手,“你是行家,他们相信我,我相信你。” 吴朝阳看着中年妇女离去的背影,啧啧称叹,“曹哥,你太厉害了。” 曹牧野眯眼看着装修设计图,说道:“老客户,去年在我这里买了台样机,后来补了两千块差价换了台新机,从此以后对我信任得不行,就差把她女儿嫁给我了。” 第20章 狡猾得很 吴朝阳顺着曹牧野的目光看去,那栋大厦高耸入云,起码有两三百米高。 他不敢想象在这种高楼楼顶的餐厅该是多高档豪华。 反正他是没有这么远大的理想,今天能够接到一单活儿就已经够他高兴半天了。 不过他还是被曹牧野这股子舍我其谁的气质所感染,这个只有一米七出头的男人,硬是散发出了两米高的气质。 “留个手机号码给我,有活儿打给你。”曹牧野回过头说道。 “哦?我没有手机。”回过神来的吴朝阳说道。 曹牧野瞪大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赶紧说道:“我住的地方有个小卖铺,有座机。” 曹牧野叹了口气,“暂时就这样吧,不过我劝你尽快买个手机,新的买不起至少也要买个二手的山寨机。” ———— 在江州百货商场转了一天,又接了两单样机搬运的活儿,吴朝阳如法炮制想建立合作关系,但没之前那么好运,都被以已经有熟人棒棒为由拒绝。 不过对于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回去的路上,吴朝阳信心满满,一天挣了四十块,这还是在人少的春节期间,可以预料春节过完之后,肯定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活下去,活下去,好像又开始变得简单。 路过巷子口的时候,守摊的依然是刘雅茹,吴朝阳不敢触霉头,加快脚步走进巷子,身后还是传来她的骂声。 “扫把星,害人精,这么大个江州城,偏要来祸害老娘一家.....”。 吴朝阳很是不解,不就是因为除夕夜带蒋小咪去看了场烟花吗,至于一直记恨在心吗? 关上门,吴朝阳感慨道,‘巴蜀女人多豪杰,江州女人更胜虎啊’。 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如约来到小卖铺,吴朝阳差点没认出蒋文正。 蒋文正一只眼睛肿成了一条缝,腮帮子里面像是塞了两个馒头,鼻梁上还贴着一张卡通创口贴。 吴朝阳一阵愧疚,之前还怀疑蒋文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其实也是条一言九鼎的真汉子啊。 “蒋叔,您受苦了。” 蒋文正哼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还不是怪你,以前搬货的棒棒是她找的人,突然换成你就已经让她很不高兴了,结果你小子又带着小咪去看烟花,还遇上了几个混混,她那火药桶性子,一下子就炸了,把老子炸惨啰。” 吴朝阳看着蒋文正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心里愈发愧疚,“对不起蒋叔,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 “对不起就算了!” 吴朝阳掏出五块钱递过去,“蒋叔,给我一包朝天门。” “你还抽烟?”蒋文正拿出一包烟放在柜台上。 吴朝阳拿起烟说道:“我不抽烟。” “算你还有点良心。”蒋文正伸手过去拿,吴朝阳抽出一根放在了他的手上。 “就一根?” 吴朝阳从打火机夹子上取下一个打火机给他点上,问道:“蒋叔,我什么时候开始给您打工?” 蒋文正不满地哼了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单子拍在柜台上,“每周一和周四早上六点,你拿着进货单去储奇门七码头取货。” 吴朝阳拿过单子逐项仔细看,一些零食还好说,里面还有大量的米、面、食用油、洗衣粉.......这些东西可都不轻。 “蒋叔,这些东西一趟可搬不完。” 蒋文正说道:“那是你的事情。” “多少钱?”吴朝阳盯着蒋文正的眯眯眼问道。 “按月结账,一百五。” 吴朝阳眉头紧皱,他知道七码头的位置,到了江边之后还要走三四公里,一个星期两次,每次就算两趟,一个月就是十六趟,这么远的距离还都是大件重物,平均一趟还不到十块钱,远远低于市场价。 果然是奸商! 果然除夕那天让蒋小咪送肉是一个惊天大阴谋! 再次看向蒋文正,吴朝阳没有了半点愧疚之心,活该啊,这样的人不挨打谁挨打,老板娘还是太仁慈了,应该往死里打才对。 蒋文正深吸一口烟,瞥了眼不说话的吴朝阳,“这可是我豁出去性命才给你争取到的,别不识好歹啊。” “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吴朝阳决定忍了,安慰自己力气花了力气在,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力气,最缺的就是钱。 蒋文正嘿嘿地笑,那样子怎么看都是奸计得逞之后的浪笑。 “再来一根。”蒋文正盯着吴朝阳手里的朝天门香烟,勾了勾手指。 吴朝阳装作没有听见,将香烟装进了兜里,拿起进货单就准备走。 “等等。”蒋文正抬手压了压。 吴朝阳回头警惕地看着蒋文正,“还有事?” 蒋文正说道:“听小咪说除夕那晚你一个人震退了五个混混?” 吴朝阳淡淡道:“不用谢我。” “谢你个屁。”蒋文正瘪嘴说道:“老子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 吴朝阳现在是半点都不想理会这个奸商,生怕他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没事儿的话,我要出去干活儿了。” 蒋文正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说道:“合同都不签,不担心我月底不给你结钱?” 吴朝阳暗道好险,愤怒是魔鬼啊,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儿,赶紧拿起合同仔细看,前面还好,跟之前说的差不多,看到后面差点炸了毛。 蒋文正竟然让他每晚接蒋小咪下晚自习,最后一条还专门备注,若是蒋小咪有任何磕磕碰碰,他要负全责。 不待吴朝阳反抗,蒋文正已经将签字笔放在了柜台上,“签了吧,你不亏。” 吴朝阳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一百五的低价剥削不说,还免费给人当保镖,这叫不亏?这他娘的都亏到唐家沱了。 见吴朝阳那副要吃人的表情,蒋文正有些心虚,咳嗽了一声说道:“这样吧,我每月免费送你五把挂面。” 吴朝阳强压着怒火说道:“五把挂面才多少钱,蒋老板,你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吗?” 蒋文正直起脖子,“哟,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有脾气就不要挂面。” 吴朝阳拿过笔在合同上刷刷刷就写,然后拿起一份装进兜里,头也不回地朝十八梯上方走去。 蒋文正得意洋洋地拿起合同,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只见合同最后一条下面写了句补充条款。 ‘蒋文正每月免费赠送给吴朝阳五把正阳牌挂面。’ 正阳牌挂面,店里最贵的挂面,四块钱一把啊。 看着吴朝阳的背影,蒋文正喃喃道:“龟儿子狡猾得很呀。” 第19章 曹牧野 走进江州百货,吴朝阳算是大开眼界。 电视、空调、洗衣机、笔记本电脑.....很多东西都只是听说过没见过。 吴朝阳停在一台巨大的电视前,震惊得挪不开脚步,这台电视竟然只有两三公分厚,像块黑板一样挂在墙上,竟然还那么大,跟村里露天电影幕布差不多大,竟然还如此清晰,连小鸟的羽毛和鱼儿的胡须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最令他咋舌的还是价格,刚开始以为是看错了,仔细数了一下,五个零,十万块。 一个电视十万块,吴朝阳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被冲得支离破碎。 “离远点,碰坏了你赔不起。” 趴在柜台上的男销售员对吴朝阳喊了一声。 吴朝阳对销售员点了点头,立马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一对穿着考究的年轻男女走进了彩电区域,懒洋洋趴在柜台上的销售员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弹起来,小跑步迎了上去。 迎着两人走到电视机前,销售员一把推开吴朝阳,将他和年轻男女隔离开,堆起笑脸开始介绍。 “这个电视是我们的镇店之宝,索尼最新款的等离子电视,比液晶电视对比度高,色彩还原度高,可视角度也更大,动态响应速度也更快,还可以连接电脑、DVD播放器、摄像机、游戏机......” 吴朝阳听得津津有味,年轻男人则听得有些不耐烦,打断道: “有现货吗?” 销售员竭力压制住兴奋,“没有现货,不过这个样机昨天才搬过来,跟新货没什么区别。” 年轻女人有些不满,“我们是用来结婚的,新房里面全都是新的,怎么能用开过封的样机。” 销售员赶紧说道:“能摆出来做样机的产品都是质量最好的产品,质量绝对比新机更有保障,新机没开过封,完全碰运气,运气不好遇上质量差的,后面可能经常会遇上维修。” 男人看向女人,说道:“我们都看过好几家店了,都没有现货,要不就这台吧。” 年轻女人撅着嘴,“你就是喜欢大的。” 男人嘿嘿一笑,“你不也喜欢大吗?” 女人瞪了他一眼,对销售员说道:“我们还要买冰箱洗衣机空调,得给我们打折。” 销售员心花怒放,“没问题没问题,我给你们整个套餐,然后去找店长打八折。” 男人嗯了一声,说了个地址,交代销售员今天就把电视送过去。 销售员激动得拿笔写字的手都在抖,单单这一台电视,这个月的销售冠军就稳了。 吴朝阳则是惊骇不已,十万块的东西,就跟买菜一样,太匪夷所思了。 “喂,棒棒。”销售员仰着头喊道,“你没长眼睛吗,在顾客身边瞎晃悠什么?影响了顾客买东西,你承担得起吗?” 吴朝阳连连道歉,“对不起大哥,我刚才听入迷了。” 销售员切了一声,“你听这个干嘛,买得起吗?” 吴朝阳没有因被鄙视而有丝毫生气,试探着问道:“大哥,需要搬运吗?” 销售员看了吴朝阳一眼,没有回答,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老张,有趟活儿,赶紧找两个人过来。” 吴朝阳暗叹一口气转过身去,打算去其它区域碰碰运气。 “等等。” 吴朝阳回过身,销售员朝他招了招手,“之前合作的棒棒在老家过年还没回来,你联系两个人把电视打包搬到后门的小货车上。” 幸福来得太突然,吴朝阳快步走回去,“谢谢大哥。” 销售员转身进入后面的仓库,从里面拿出一个巨大的箱子。 “你喊的人什么时候到?” 吴朝阳看了眼电视,问道:“这电视有多重?” “一百多斤。” “不用喊人,我一个人就行。” 销售员楞了一下,“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这电视多少钱吗?” 吴朝阳为难道:“大哥,这个时节大多数棒棒还在老家过年,实在找不到人啊。” 销售员一阵头大,把那个叫‘老张’的人骂了一通,无可奈何地说道:“先打好包,我跟你一起搬。” 在销售员的指挥下打好包,不等销售员上手一起搬,吴朝阳直接将电视扛在了肩头,吓得销售员大气都不敢出。 “小心,小心点..”,他很想破口大骂,但不敢,生怕声音大了吓到吴朝阳。 吴朝阳对他微微笑了笑,“大哥,麻烦你在前面带路。” 销售员就像一个被歹徒拿刀挟持的人质,战战兢兢地走在前头,边走边低声嘱咐。 “小心台阶....” “慢点,这里有个坑....” “转角,斜一点.....” 一直到吴朝阳将电视平稳放在了小货车上,销售员才破口大骂,“龟儿批崽子,嘿死老子,嘿死老子咾。” 吴朝阳拍了拍胸膛,骄傲地说道:“大哥放心,我在老家村里的时候就是全村力气最大的人,随便扛起两三百斤的东西轻轻松松。” 销售员白了吴朝阳一眼,掏出二十块钱拍在吴朝阳手上,“力气大有屁用,在城里混得动脑子。” 吴朝阳附和着点头,“大哥卖这个电视能挣不少钱吧?” 销售员摸出一根烟点上,提了提裤子,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还行,六百块提成到手。” 吴朝阳余光瞥了眼香烟牌子,说道:“一天六百,那一个月岂不是能挣一万多?” 销售员扬起嘴角翻了个白眼,“做梦吧,每天一个,这是商场里最贵的一台电视,一年能卖一个就不错了。” 吴朝阳陪着销售员坐下,“今天开门红,大哥这一年都会有好的财运。” 销售员吐出一口烟雾,“还差得远,老子要在城里买房子,还要娶个城里媳妇儿。” 吴朝阳发自内心敬佩销售员的远大志向,他现在还只想能有口饭吃,能交上房租。 “大哥志向远大。” 销售员呵呵一笑,“看你傻乎乎的样子,嘴巴倒是挺甜,想揽我的活儿吧?” 吴朝阳没有被戳破后的尴尬,郑重地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要是再揽不到活儿就交不上房租了。” 销售员为难地说道:“老张跟我合作了一年多,突然换人太不讲义气了。” 吴朝阳心里一阵失落,勉强地笑道:“没事,我再到其它地方看看。” 销售员眯着眼睛看了吴朝阳十几秒,叹了口气说道:“看见你,让我想起了前几年刚进城打工那会儿。” 吴朝阳笑了笑,“刚进城人生地不熟,大哥你那个时候也不容易吧。” 销售员摆了摆手,“往事不堪回首,岂止是不容易。这样吧,要是有活儿分一半给你。” “谢谢大哥。”吴朝阳激动地说道,“我叫吴朝阳,大哥贵姓?” 销售员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仰头望向最高那栋大厦,“我叫曹牧野,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去那栋楼的顶楼吃大餐。” 第18章 高档场所 关了两天的小卖铺终于开了门,刘雅茹正蹲在门口用力搓着一条红色大裤衩。 吴朝阳忐忑不安地走过去,虽然蒋文正信誓旦旦答应把小卖铺搬运的活儿交给他,但以他的家庭地位,恐怕也就只有个建议权。 真正能拍板的还得是这位老板娘。 “老板娘过年好。” 刘雅茹抬头看了一眼,“好个屁!” 声音冰冷,怨气极重。 吴朝阳心里拔凉拔凉的,刘雅茹虽然脾气大,但主要是针对蒋文正,对他每次都还是笑嘻嘻的,现在这个态度,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刘嬢嬢,那晚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您道歉。” 刘雅茹端起铁盆就是一盆水泼在地上,水花溅了吴朝阳一脚。 吴朝阳没有生气,相对于在重岩村受的欺负,这点小打击对于他来说约等于无。 “刘嬢嬢,我三天没接到一单活儿了。” “关我屁事!”刘雅茹站起身,双手叉腰,怒目等着吴朝阳。 吴朝阳硬着头皮说道:“刘嬢嬢,我需要一份活儿活下去。” “你谁啊你!”刘雅茹指着吴朝阳鼻子骂道,“你是老娘的儿子还是姘头?你死活关老娘啥子事?” 吴朝阳被骂得脸颊发红,仍然不放弃地说道:“蒋叔年前答应过我。” “我呸!”提到蒋文正,刘雅茹像是被点燃了炸药桶,“狗XX的老龟儿,不要脸的狗东西。” “妈,我那件红色衣服你放哪儿去了。” 蒋小咪及时地走了出来,小手背在身后悄悄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 吴朝阳一开始没明白过来,蒋小咪又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才明白,心下顿时狂喜。 刘雅茹对着蒋小咪说道:“他就是个扫把星,以后离他远点,听见没有。” “妈,我知道了。” “我上楼晾衣服,你看着会儿店。” 刘雅茹端起盆子走进店铺,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吴朝阳一眼。 蒋小咪看了眼里面,在确定刘雅茹已经上楼之后才小声说道:“我爸让我告诉你,他说话一言九鼎,让你明天来找他商谈细节。” 吴朝阳激动不已,问道:“你爸今天没在家?” “他在床上躺着。” “这个点儿还没起床?” “他跟我妈打了一架,暂时下不了床。” “啊?”吴朝阳感动得眼眶发酸,“就因为我的事儿?” “哎......”蒋小咪长叹一口气,“我也不太清楚,平时他们虽然也吵闹,但打得这么狠还是第一次。” 吴朝阳抬头盯着二楼的窗户,肃然起敬。 .................... 对于上半城,吴朝阳有种本能的抵触,这也是他为什么第一天站在十八梯顶端毫不犹豫掉头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人站在里面,却有一种灵魂被阻挡在外的割裂感。 这里的楼太高了,高得直冲云霄,也太密了,密得能遮住阳光。 身处其中,仿佛被一群钢铁巨兽包围,给人一种呼吸不畅的压抑感。 要不是因为这几天下半城实在找不到活儿,他不愿意到这里来。 相比于身后十八梯的脏乱差,这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高楼大厦林立,道路干净整洁,处处张灯结彩,连地面都奢侈地铺满了地砖。 吴朝阳刚开始连走路都很小心,生怕踩脏了地面。 不少商城已经开门营业,进出的男男女女穿着时髦,谈笑风生。 这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世界,一个令他惶恐不安的世界。 但是,相较于活下去,这点惶恐算不了什么。 毫无目标地走了半天,吴朝阳坐在一处花台边缘静静地寻找潜在客户。 对面是一栋四五十层楼高的大厦,美美百货几个精美的大字告诉着人们此处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得起的地方。 进出大厦的女人居多,往往进去的时候空着手,出来的时候就会提着大包小包。 看了一个多小时,吴朝阳决定去碰碰运气。 “大姐,需要我帮你提东西吗?” “老师,你这两大袋子看起来不轻哟。” 吴朝阳学着同行揽活儿的话术守株待兔,出来一个就上前询问,但效果不好,忙活了大半个小时一个活儿都没接到。 眼见一个年前女孩儿提着四五个袋子出来,吴朝阳赶紧迎上前。 “小姐......” “滚,你妈才是小姐。” 吴朝阳愣在当场,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 门口的保安注意了吴朝阳好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小弟娃儿,才从农村出来的吧。” 吴朝阳点了点头,看着已经走远的年轻女人,一脸的茫然。 保安说道:“小姐这个词不能乱用。” 吴朝阳疑惑地看着保安,问道:“为什么?” 保安像看傻逼一样看着吴朝阳,“在江州,小姐是指出来卖的女人。” 吴朝阳嘶了一声,还有这个说法,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啊,不仅是书上,连电视里面都是骗人的啊。 “保安大哥,那我该怎么称呼。” 保安勾了勾手指,吴朝阳傻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保安说道,“身上有烟没有?” 吴朝阳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有烟。” 保安叹了口气,“瞧你一副傻兮兮的样子。算了,听你口音应该是江东北那边的大山区出来的吧,我是奉县人,勉强能算半个老乡。” “我是巫县的。”吴朝阳赶紧说道,“离得不远。” 保安说道:“以后看到女的,不管年纪大小,统一喊美女。” 吴朝阳嗯了一声,牢牢记在心里。“男的呢?” 保安接着说道:“年纪大点的可以喊老师,年轻一点的可以喊帅哥,兄弟。” “谢谢。”吴朝阳感激地说道,指了指里面又问道:“帅哥,我可以进去吗?” 保安皱了皱眉头,“咱们好歹是半个老乡,叫帅哥就太见外了。我叫李韬奋,你叫什么名字?” “你掏粪?” “木子李,韬光养晦的韬,奋发图强的奋。” 吴朝阳伸出手,“李哥好,我叫吴朝阳,口天吴,朝天门的朝,阳光的阳。” 李韬奋没有伸手,“这里是高档场所,进出的都是有钱人,你进去会影响顾客的购物体验。还有,跟你聊了半天我已经违规了,要是经理看见我跟你握手,我会挨批的。” “理解理解。”吴朝阳缩回手。 李韬奋指了指远处,说道:“这里主要是卖衣服化妆品,袋子看着多,其实都不重。那边有个江州百货,里面卖家电产品,你去那边效果要好得多。” 第17章 拔腿就跑 吴朝阳知道事情不会就那么结束,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矮个子男人厉声道:“小子,我说过,你在十八梯活不下去。” 高个子男人居高临下盯着吴朝阳,“离开十八梯,你没得选择。” “好,我明天就离开十八梯。” “........” 吴朝阳回答得很干脆,干脆得让所有人始料不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高个子男人身旁一人,“李洪亮,大过年的,不动手也得给钱。” “放心,不会少你钱。”李洪亮冷冷盯着吴朝阳,下午的事情过后,他本来是想等年后其他人回来再说,但回去之后越想越气不过,才找上这几个混混出来撸人。 刚才那句话不过是一句象征性的场面话,原本按照他的推测,吴朝阳这种愣头青一定会杠起来,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报下午的一摔之仇。 他完全没想到下午还那么钢的一个人,转眼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软得没有半点骨气。 张发奎心理状态也差不多,集聚了满腔怒火准备大干一架,结果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一口气堵在气门芯,难受得不行。 吴朝阳仰着头与李洪亮对视,“我们可以走了吧。” 李洪亮虽然心有不忿,但已经说出去的话也不好反悔,而且最终目的已经达到,冷哼一声侧身让出了路。 吴朝阳握住蒋小咪的手,小手冰凉,掌心全是冷汗。 “等等!” 两人刚从五人中间走过去没几步,身后再次传来声音,吓得蒋小咪小手抖了一下。 吴朝阳转身问道:“还有事吗?” “小妹儿长得挺漂亮的啊,要不要去哥哥那里喝两杯。” 吴朝阳一把将蒋小咪拉在身后,目光投向了李洪亮,“棒棒也干这种事?” 张发奎欲开口说话,李洪亮拉了拉他的手说道:“我们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别多管闲事。” 三个混子甩着手里的短棍,冷笑着看着吴朝阳,“小子,我们跟小妹妹有几句悄悄话要说,你是想留下当观众,还是自己先走啊?” 蒋小咪躲在吴朝阳身后瑟瑟发抖,吴朝阳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放心自己不会丢下她不管,同时脑袋飞速运作该怎么应对。 若是没有蒋小咪在,别说这三个混混,就是五个人一起上,不管打不打得过,他都敢拼一把。 但是现在,若真动起手来,对方手上还有棍子,他担心会误伤到蒋小咪。 三人一脸坏笑地缓缓靠近,手里的棍子在手掌上敲得啪啪响。 “她是本地人。”情急之下,吴朝阳报出了蒋小咪的身份。 话音一落,三人脚下的步子明显停顿了一下。 见有效果,吴朝阳继续说道:“花子巷口的小卖铺就是她家开的,你们要是动她,我敢保证,你们在十八梯再也待不下去。” 吴朝阳睁大眼睛瞪着三人,尽量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慌得一批。 三人的距离很近,他已经能清晰地看见三人的表情从刚才的嚣张跋扈逐渐变得恐惧。 吴朝阳没想到‘本地人’几个字的杀伤力竟然会这么大,竟能让这几个混混产生恐惧。 “咳咳,开个玩笑而已。”其中一人咳嗽了一声,打哈哈说道。 吴朝阳长长松了一口气,拉起蒋小咪就往上走,在确定身后没人追来之后,加快了脚步。 三个混混目送两人进入转角,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良哥,你也听出来了?” “废话,那晚问了我们几十遍‘服不服’,我特么晚上做噩梦都是这个声音。” “妈耶,还好及时刹住了车。” ———— 两人转过转角,才彻底放下了心。 吴朝阳一阵后怕,要是蒋小咪出了事,蒋文正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没事了,虚惊一场。”吴朝阳赶紧安慰蒋小咪。 蒋小咪脸色虽然仍显苍白,但脸上已经看不出惊惧,相反,还有一些异样的反常兴奋。 吴朝阳实在不了解小女生的心思,刚才还怕得全身发抖,转眼就像经历了一场刺激的游戏,反倒兴奋起来了。 “谢谢你。”蒋小咪羞涩的说道,苍白的脸色有了些微红的血色。 “应该谢谢你才对,是你本地人的身份把他们给吓住了。” 蒋小咪勾了下耳发,动作跟她妈一模一样,但视觉效果完全不一样。 “你比我爸勇敢。” 吴朝阳笑了笑,“其实我当时也很害怕。” “手。” “嗯?....哦。”吴朝阳赶紧放开蒋小咪的手。 蒋小咪揉了揉刚才被吴朝阳牵着的手,低头不语,默默往前走。 穿过厚慈街,再往上走两段阶梯就到花子巷。 “你明天真会离开?” “当然不会。”吴朝阳说道:“刚才只是权宜之计。” “啊?”蒋小咪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看不出你这么老实的人也会骗人。” 吴朝阳附和着笑了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那他们以后再找你麻烦怎么办?”蒋小咪又担心的问道。 吴朝阳耸了耸肩,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这个世界不会让人活不下去。” 走上最后一段台阶,吴朝阳看见蒋文正着急地在店铺门口转圈圈,暗道不好,本能想躲,但蒋文正已经看到了两人。 “小咪,你跑哪去了?”蒋文正快步走过来,又是担心又是责备,“跟你说过多少次,十八梯外来人多,鱼龙混杂,晚上不能出去乱走,怎么就不听话!” 趁着蒋文正教训蒋小咪,吴朝阳侧着身子悄悄往巷子里走。 “站住!” 吴朝阳停下脚步,陪上笑脸。“蒋叔,过年好。” “好个锤子!”蒋文正两步走到吴朝阳面前,指着鼻子吼道:“你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吴朝阳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竟是无言以对。 “爸,不关他的事,是我求着他陪我去江边看烟花的。” “你你你,还好意思说,你才认识他几天,你知道他是谁吗?万一他是色狼怎么办?是人贩子怎么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妈怎么办?” 趁着蒋文正回身数落蒋小咪,吴朝阳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222号,迅速打开门锁,一步跨进去,反手就关上了门。 第16章 不讲信誉 一碗腊肉面,便胜却美味无数。 他很感激蒋文正,白天对他说的谢谢并非故意讨好,这人虽然是个奸商,但却实实在在让他吃上了肉。 吴朝阳只切了一小块放进面里,重岩村有个说法,过年期间天天有肉吃,来年一整年才会有肉吃。 一人在外的除夕夜,免不了想家。 但是,吴朝阳已经没有了家。 他又情不自禁思念起人,陈雪的面容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很美,美得令人心痛。 青梅竹马二十年,说散就散,说淡...又难淡。 他不怪陈雪,不怪爷爷,好像也不能怪自己...... 吴朝阳摇了摇头,告诫自己大过年的不能想不开心的事情。 想到李清源,吴朝阳脸上才露出了笑容,这位看起来木楞,实则心细如发、志向远大的死党明年就大学毕业了,江州大学的高才生,应该会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想来想去,吴朝阳发现自己能够想念的人是如此的少。 莫名中,一道宛若惊鸿的身影闯进了脑海,吴朝阳赶紧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驱散了那道身影。 正胡思乱想间,门口突如其来地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吴朝阳打开门,蒋小咪提着保温桶怯生生站在门口。 “我爸让我给你的。” 吴朝阳接过保温桶,内心没有多少感动,不是他没有良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他在重岩村就明白,到江州这些天体会更加深刻,更别说蒋文正还是个有前科的奸商。 回屋将保温桶里的肉倒进碗里交还给蒋小咪,见蒋小咪站在门口没有走的意思,吴朝阳想着要不要请她进去坐坐,但一想到蒋文正的警告和刘雅茹那副凶相,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有事吗?” 蒋小咪咬着嘴唇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每年除夕江边都会放烟花。” 吴朝阳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蒋小咪微微低着头,脸蛋憋得通红才继续说道:“我一个人不敢去。” 吴朝阳呼出一口气,女孩子说话太拧巴了,有什么话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什么时候去?” 蒋小咪抬起手腕看了眼粉红色的电子表,十分钟后在巷子口等,说完转身小跑向巷子口。 吴朝阳摸了摸脸颊,难道是因为长得太帅了吗? 想着又轻轻拍了脸颊一巴掌,冲动了,要是让蒋文正知道,好不容易揽到的生意恐怕就要飞了。 十分钟后,吴朝阳老远就看见蒋小咪探头探脑袋的往巷子里张望。 吴朝阳向她挥了挥手,加快了脚步。 换上紧身牛仔裤和白色羽绒服的蒋小咪更显清纯干净。 一路向下走向江边,吴朝阳终于知道蒋小咪为什么说一个人不敢去了,前几天还热闹的街道,今晚几乎看不到人,偶有那么一两个人在巷子里走动,影影绰绰像鬼魂一样,更加吓人。 蒋小咪属于那种文静不爱说话的女孩儿,吴朝阳也没有没话找话说,他现在想的是千万别让蒋文正知道。 刚走过厚慈街,还没到达十八梯底部,天空上窜起一个红色的光点。 光点达到最高处,砰的一声炸开,满天星光。 “好美。”吴朝阳情不自禁地感慨,这样的烟火只在电视上看过,但身临其境的感觉,远非隔着屏幕所能比拟。 随着第一道烟花绽放,一连串光点带着咻咻的尖啸声升空,砰砰炸裂,天空亮如白昼,五彩斑斓。 吴朝阳第一时间想到了一句诗,‘千树万树梨花开。’ 蒋小咪小脸难掩激动兴奋之色,一改之前的淑女形象,欢快小跑向江边。 吴朝阳紧跟其后,看着蒋小咪的背影,又没出息地想起了陈雪,多少个日子里,她也曾是如此欢快的在他面前奔跑。 两人趴在江边围栏上,抬头仰望天空,烟火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心堂。 陈雪说得没错,他是该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见得有多好,但确实多姿多彩。 吴朝阳虽然认识蒋小咪才几天,远谈不上熟识,但看得出来她是一个不自信的女孩儿,至于为什么不自信,他没有问,也不打算问。 美好的事物总是特别短暂,半个小时的烟花秀短暂得像是只有几秒钟。 天空恢复了黑暗,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硝烟味证明着黑漆漆的天空灿烂过。 蒋小咪兴奋的小脸恢复了恬淡,还带着淡淡失落和浓浓的不舍,吴朝阳喊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 或许是小女孩儿心性,又或许是更加熟悉了的原因,回去的路上蒋小咪没有之前那么拘谨,双手背在身后,双脚并拢,一步一步地往上跳着走。 “谢谢你。” 吴朝阳笑道:“该我谢谢你才对,让我看到这么好看的烟花。” 蒋小咪停止往上跳,缓步走在吴朝阳前面。“可惜我爸妈不喜欢看。” 吴朝阳哦了一声,“其实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他们讲,或许他们会陪你一起来看烟花。” 蒋小咪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们家很奇怪,自从小时候那场大火之后就变得很奇怪。” 吴朝阳本想随口问问那场大火,但听蒋小咪语气中透着悠悠的悲伤,转移话题问道:“你爸妈今天是不是又吵架了?” 蒋小咪耸了耸肩,“他们哪天不吵架。” 吴朝阳问道:“因为什么事?” 蒋小咪想了几秒,说道:“晚饭的时候,有只老鼠从桌子底下跑过。” “嗯?” “我爸骂了句死老鼠。” “哦。” “然后我妈说过年说‘死’字不吉利。” “城里人也信这个?” “我妈什么都信。” 两人默默走了几步,吴朝阳忍不住问道:“就这事儿?” “嗯。” 吴朝阳心中忐忑,仍不死心地问道:“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因为其它事?” 蒋小咪皱着眉头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有了。” 吴朝阳心中暗骂奸商、耙耳朵,不讲信誉,活该被媳妇儿欺负一辈子。 正心里骂得起劲,走在前面的蒋小咪突然停下脚步,吴朝阳差点撞在她身上。 不待吴朝阳开口问怎么回事,蒋小咪后退向下一步,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吴朝阳这才看见正前方左边巷道里走出来五个人,灯光昏暗看不清样貌,但能看见每人手里拿着一根短棍。 第15章 团团圆圆 “站住!” 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只大手搭在了吴朝阳肩上。 吴朝阳抬手抓住手腕就是一个过肩摔,‘啊’的一声惨叫声在清冷的石梯上响起。 “亮哥!”矮个男人滞后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将高个男子扶起。 “小子,你竟敢打人?!” 吴朝阳平静地看着两人,“村子里有个恶霸经常欺负我,我一直试图跟他讲道理,但换来的不是理解同情,只有变本加厉,后来我忍无可忍,把他绑在树上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他哆哆嗦嗦的向我认了错。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遇到愿意讲道理的,我可以让三分道理,遇到讲不通道理的就不必讲道理。” 高个男人扶着腰杆,恶狠狠地的说道:“我不管你在老家如何,这里是十八梯,十八梯有十八梯的规矩。” 吴朝阳砰的一声将竹棒拄在地上,“我确实不懂十八梯的规矩,但再大的规矩也大不过活下去。” 矮个男人跃跃欲试,被高个男人拉住了手。“小子,你等着,我保证你在十八梯活不下去。” 吴朝阳站在高处,扛起竹棒,居高临下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去。 李洪亮看着吴朝阳渐行渐远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发奎,今天的事情千万别传出去。” 张发奎收回瞪红的双眼,他明白李洪亮的意思,被一个野路子新人打了,要是传出去会成为整个十八梯同行的笑话。 “亮哥,要不要给李哥打个电话。” 李洪亮揉了揉腰杆,疼得龇牙咧嘴,“别打扰李哥在老家过年,春节后再说。” ———— 吴朝阳不是没想过得罪人的后果,但人家都逼他离开十八梯了,已经退无可退,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蒋文正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惬意地抽着烟,见吴朝阳脸色不是太好,说道:“一单活儿也没接到吧,哎,大年三十大家都窝在家里过年,谁没事儿出来瞎晃荡。” 吴朝阳看了眼楼上,“老板娘没在家?” “嘿嘿,带着小咪去上半城给她外公外婆送肉去了。” 吴朝阳也不着急回去,走过去蹲在蒋文正旁边。 “蒋叔,你知道十八梯有个叫什么人杰的棒棒吗?” “什么人杰?”蒋文正吞云吐雾,心不在焉。 吴朝阳将竹棒递过去,“人杰地灵的人杰,姓被绳子磨掉了。” 蒋文正只是瞥了眼竹棒,问道:“你知道整个江州市有多少棒棒吗?” 吴朝阳摇了摇头,“不知道。” 蒋文正竖起四根指头,又粗又短,跟蒋小咪完全没法比。 “四千?” “不对。” “四万?” “格局大点。” 吴朝阳倒吸一口凉气,“不会是四十万吧!” 蒋文正老神在在的说道:“十八梯上连上半城渝城半岛,上面有江州最大的商业圈和大量高档居住区,还有小义乌之称的天门综合批发市场,下通下半城两江沿岸,下面有十二个码头,六个专业市场,是江州棒棒最密集最活跃的地方。” 吴朝阳惊讶得目瞪口呆,“那得有多少棒棒啊?” 蒋文正说道:“所以啊,你说的那个什么人杰,鬼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来的泥腿子。” 见吴朝阳沉默不语,蒋文正深吸一口烟说道:“我不是说你啊,你看上去清清秀秀,文质彬彬,还写得一手好字,要是换身衣服都看不出来是农村人。” 吴朝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本来就是泥腿子农村人。” “哟!”蒋文正盯着吴朝阳说道:“小伙子心态不错嘛,其他人要是说他一句农村人自尊心就崩塌了,大多数人都会回顶一句‘城里人了不起啊,放几代前你家也是农村人’。你倒是很坦然。” “哪里人都分三六九等,在农村外来户是最低等,在城里......”吴朝阳笑了笑,“留在十八梯没搬进上半城的人连自家婆娘都瞧不上眼。” “咳咳.....”蒋文正一口烟呛到肺里,“你小子敢偷听墙根!” 吴朝阳笑道:“蒋叔,老板娘那大嗓门用得着听墙根吗?” 蒋文正长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两人沉默了半晌,吴朝阳一本正经的说道:“蒋叔,谢谢你。” 蒋文正一脸茫然,“谢我什么?” 吴朝阳悠悠道:“你一个城里人,竟然愿意平等的跟我聊天,这是我没想到的。” 蒋文正瘪了瘪嘴,“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你我都差不多,在各自的阶层都是最低等的人,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 “所以啊。”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我觉得跟你特别投缘,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亲切,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蒋文正一脸警惕的看着吴朝阳,“你不会是想打小咪的主意吧?!” 吴朝阳抚住额头,“蒋叔,我有自知之明。” 蒋文正长吁一口气,笑道:“我突然也觉得我俩挺投缘。” 吴朝阳说道:“蒋叔,既然我们这么投缘,你看以后店铺进货搬运能不能交给我?” 蒋文正噎在当场,但气氛到位了又不好开口拒绝。 吴朝阳笑了笑,大气凌然的说道:“如果为难就算了,没关系的。” 蒋文正抓了抓头发,小声嘀咕道:“也不是太为难,只是之前长期合作的棒棒是你刘嬢嬢找的人...这突然换人...”。 “哎,那就更不能给你添麻烦了,毕竟你们家是刘嬢嬢做主。” “胡说八道。”蒋文正一拍大腿,“我才是一家之主,那婆娘就是吼得凶,我一发火乖得像只小猫咪。就这么定了,从年后开始,店铺所有进货搬运交给你。” 吴朝阳看向上方,眼皮猛跳了一下,刘雅茹正站在石梯上方,脸上满是杀气,蒋小咪提着两袋子东西,对吴朝阳浅浅地笑了笑。 “那就这么说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完,吴朝阳起身拍了拍屁股,提着竹棒走进了巷子。 身后,一阵哀嚎。 ———— 年夜饭,家家户户团团圆圆。 吴朝阳只有一个人,一碗面,一块腊肉。 将煮熟的整块腊肉装在碗里供在桌上,点上一炷香插在捡来的一块泡沫上。 吴朝阳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不孝子孙吴朝阳恭请列祖列宗享用,保佑我明年事事顺遂,平平安安。” 供完祖宗,吴朝阳拿着香烛纸钱来到门外,一边烧纸一边自言自语。 “爷爷,孙儿不孝,不能回家给您上坟,您在天有灵就到这里来取吧。” “请爷爷放心,孙儿活下来了,活得好好的。” “爷爷....安息吧,孙儿答应您,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第14章 听不进劝 蒋文正瞪大眼睛盯着吴朝阳,“小伙子,你以为是买肉啊,就五毛一张的红纸,你还给我拆开买?” 吴朝阳讨好的笑道:“蒋叔,第一次见您,我就觉得您是个大气的男人。” 蒋文正哼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裁纸刀开始裁纸,“这倒没错,提起我蒋某人,整个巷子谁不竖大拇指。” 吴朝阳目光在店铺里四处搜索,“那是那是,陈爷爷就不止一次夸过你。” 蒋文正裁纸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吴朝阳,“陈老头也会夸人?” 吴朝阳意识到马屁拍过头了,指了指货架上的墨汁和毛笔,岔开话题说道:“蒋叔,能借用一下旧墨汁和旧毛笔吗?” “过分了啊!”蒋文正放下裁纸刀。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蒋文正骂骂咧咧打开柜台下面的抽屉,在里面翻了半天,拿出半瓶墨汁和一支开了叉的毛笔放在柜台上,阴阳怪气地说道:“要不要我直接给你写好?” 吴朝阳硬着头皮赔笑,“那倒不用,我自己写。” 蒋文正哼了一声,斜眼瞥向吴朝阳,眼睛逐渐瞪大。 “咦,看不出来啊!” 吴朝阳拧紧墨汁瓶子收拾好纸笔,笑道:“谢谢蒋叔叔。” 蒋文正拿起吴朝阳写好的春联,眼睛放光,“不错,不错,很有卖相。” “蒋叔叔?” “嗯?” 吴朝阳指了指角落的香烛纸钱,“一把香,一对烛,一叠纸钱,多少钱?” 蒋文正嘿嘿笑道:“帮我写二十幅对联,免费送你。” 吴朝阳装作没听见,仰头看向店铺里面竹竿上挂着的腊肉。 蒋文正顺着吴朝阳的目光看去,一脸肉疼的说道:“再给你一块腊肉。” “好。”吴朝阳立即答应,麻溜地重新拧开墨汁瓶,拿起毛笔。 蒋文正一边裁纸一边感慨道:“你小子不做生意真是太可惜了。” 写到一半,木质楼梯上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爸,吃饭了。” 一身粉红色毛绒睡衣的蒋小咪站在楼梯上,弯腰低头看着下面,一头秀发搭在一侧,目光正好与抬起头来的吴朝阳相对。 吴朝阳对她笑了笑,蒋小咪一把捂住胸口,嘴唇轻咬了一下,脸颊微红。 蒋文正抬手拍了一下吴朝阳的脑袋,“瞎看什么看。” 说着回头说道:“你们先吃,我等几分钟上来。” 蒋小咪哦了一声,余光有意无意瞄了吴朝阳一眼,转身小碎步跑上了楼。 蒋文正笑嘻嘻看着吴朝阳,得意扬扬地说道:“我女儿小咪,漂亮吗?” 吴朝阳郑重地点了点头,“漂亮。” 蒋文正呵呵一笑,随即脸色一变,警告道:“不许打她的主意。” 吴朝阳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啊。 “蒋叔您想多了。” 写完春联,吴朝阳左手提着春联香烛,右手提着腊肉走进巷子,满面春风。 ____ 大年三十,除夕。 一个人的年也是年,吴朝阳一早起床,大扫除,贴春联。 辞旧迎新,高居宝地红红火火。 万象更始,条条道路朝朝阳阳。 横批:一路朝阳 吴朝阳锁好门,看了眼自己亲手写的春联,扛着竹棒再次出发。 别人今天可以休息,但他不能。 走出巷子口,蒋小咪正弯腰站在石阶上洗头,随着她舀起一瓢热水淋在头上,水流顺着长发如瀑般流下,沿着地上青石板间的缝隙往下流去。 吴朝阳跨过水流从蒋小咪身边走过。 “妈,水迷了我眼睛,把毛巾递我一下。” 吴朝阳回过头,看见蒋小咪的手在旁边摸索,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放在石墩上的毛巾。 “妈,快点。” 吴朝阳走过去,拿起毛巾放在她手上。 蒋小咪擦了擦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双露出脚拇指的胶鞋,顺着往上看,一张笑脸正看着她。 “谢谢。”蒋小咪赶紧低头擦头发,声音软糯细小。 “不用谢。”吴朝阳笑了笑,转身朝着阶梯下面走去。 “这字是你写的?”身后再次传来蒋小咪的声音。 吴朝阳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小卖部门口贴的对联正是昨天自己写的。“嗯,怎么了?” “哦,这春联很好卖,一大早就卖完了。” “嗯?”吴朝阳立即问道:“你爸卖多少钱一幅?” 蒋小咪伸出四根修长的手指。 两人都怔怔地看着春联,蒋小咪心想,这字写得真好看。 吴朝阳心想,奸商太没人性了。 ———— 城里的年味很淡,听不见鞭炮声,看不见红灯笼,特别是在十八梯这种租户居多的地方,一路上连贴春联的房子都很少。 一路向下,偶尔看见一两个行人,估计也都是住在十八梯的居民。 码头的渡船昨天就已经停了,江面上只有几艘趸船孤零零地停在江边。 吴朝阳在江边逛了几个小时,喝了一肚子冷风,一个活儿也没揽到。 想来也是,大年三十谁会在外面乱跑。 “小兄弟,聊两句。” 刚走到厚慈街,永兴巷里走出来两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吴朝阳心生警惕,这两人他认识,第一天上工时对他有敌意的同行。 “两位大哥什么事”?伸手不打笑脸人,吴朝阳面带微笑地问道。 两人一高一矮,都很健壮,身体单薄的干不了这一行。 高个子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吴朝阳,问道:“小兄弟看着面生,哪里人?” “巫县,刚来城里不久,还请两位大哥多多关照。” “巫县?”矮个子男人看向高个子,“你有认识的巫县人吗?” 高个子男人想了想摇了摇头,盯着吴朝阳问道:“谁带你入的行?” 吴朝阳疑惑地看着对方,当个挑担的棒棒还需要人带? 见吴朝阳半天不回答,矮个子男人冷笑了一声,“看来是野路子。” 高个子男人淡淡道:“长话短说,立刻、马上离开十八梯。” 吴朝阳下意识握紧拳头,冷静片刻后说道:“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两位大哥,还请告诉我,能改的地方我一定改。” “很简单!”矮个子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这个萝卜在这里没坑,懂吗?” “不懂。”吴朝阳的确不懂,自己一不偷二不抢,本本分分靠劳动求生活,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 高个子男人冷冷道:“以前不懂不怪你,现在还不懂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后果会很严重。” 吴朝阳没有再理会两人,绕开两人继续向上走去。 身后传来矮个子男人的声音,“亮哥,是个愣头青,听不进劝怎么办?” 第13章 到这个地方 短短几天,从走投无路到绝处逢生,从带着希望到落入绝望,又从绝望中再次找到希望。 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人生激荡,大抵如此。 吴朝阳盯着五十元大钞一路傻笑,一直走到十八梯顶部才小心翼翼将钱放进贴身衣兜里面。 放进去的瞬间,整个胸膛都是热乎乎的。 活下去好像也没那么难。 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一天五十元,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元,已经抵得上坐办公室的大学生了。 想着想着,他就情不自禁地发笑,引得路人投去异样的目光。 他只惘然不觉,扛着竹棒一路小跑向下,跑得飞快。 ———— 事实证明,凡事不能高兴太早。 接下来的一整天,吴朝阳只接了两个活儿,一个是帮一位大爷提了十斤米,另一个是帮一个年轻女孩儿提了个小行李箱。 一共挣了八块钱。 这还是年轻女孩儿比较大方给了五块,要是放在平时,十几斤重的小行李箱不到两公里的路,行情价也就两三块钱。 第二天更惨,全天只接了个提果篮的活儿,雇主还是个嗓门大爱计较的大妈,吴朝阳讨价还价的时候不仅在音量上完败,还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最后好说歹说也才只收到三块钱。 临近天黑,吴朝阳灰溜溜地走回花子巷,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陈长庚迎面走来。 “陈爷爷好。”吴朝阳率先打招呼。 陈长庚停下脚步,问道:“这两天怎么样?” “不太好。”吴朝阳实诚地回答,继而又说道:“我相信年后会好起来。” 陈长庚笑了笑,说道:“好运垂青乐观的人。” 吴朝阳内心感到一阵温暖,“谢谢陈爷爷鼓励。” “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陈长庚接着说道。 吴朝阳脸上的笑容尬在当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陈长庚背着手从吴朝阳身边走过,边走边说道:“别忘了房租。” 吴朝阳眼皮子跳了一下,暗自肺腑,过年过节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么。 回到屋子才发现挂面吃完了,吴朝阳又返身出了门。 十八梯的老住户大多搬进了上半城,如今住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进城打工的租户。 明天就是除夕,该返乡过年的差不多都走了,巷子里家家关门闭户,巷子口的小卖铺是为数不多还开着门店铺。 两天下来,买面买油买盐,一来二往,吴朝阳对小卖铺一家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一家子是少数还住在十八梯的原住民之一。 老板叫蒋文正,名字大气,人是个耙耳朵。 老板娘叫刘雅茹,名字文雅,却是个典型的巴蜀女汉子。 两人有个上高中的女儿叫蒋小咪,昨天早上出门看见过一次,长得小家碧玉、温婉清新,算是唯一的名副其实。 这些信息倒不是吴朝阳刻意打听,实在是刘雅茹骂起人来声势浩大,哪怕是住在巷子里面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还没走到巷子口,就听见刘雅茹的大嗓门在吼。 “狗XX的背时龟儿子,又背到老子抽烟!” “赶紧把烟丢咾!” “老子数到三!” “三!” “啊....!耳朵....耳朵揪落咾....。” “没出息的东西,挨邻隔壁都搬去上半城咾,就我们一家还窝在这个凼凼里头,让老娘造孽不出其,还让小咪跟倒遭人白眼.......” “有人...” “有人又啷个,你还晓得要脸迈?!” “真的有人....。” 刘雅茹回过头,立刻换了副面孔,满脸堆笑地说道:“哟,原来是新来的小帅锅呀” 吴朝阳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老板娘,买把一块钱的挂面。” 刘雅茹一手趴在柜台上,一手托着腮帮子,沉甸甸的两坨肉顺势搁在了柜台上,她眨了眨眼睛,勾了下耳发,一脸的风情万种。 “大过年的,不吃点好的?” 吴朝阳打了个冷颤,避开刘雅茹‘勾人’的目光看向里面,蒋文正那张满是沧桑的脸绿得发亮,短粗的胡渣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 “一把面就够了。” 刘雅茹瘪了瘪嘴,转身朝里走,“还是个没开过荤的雏儿,没得意思。”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人拿面。”刘雅茹踹了蒋文正一脚,抬腿上楼,随着她踏上楼梯,木质的楼梯嘎吱作响,看得吴朝阳心惊胆颤,生怕楼梯被她给踩踏了。 蒋文正揉了揉膝盖,回头撇了眼楼上,立即捡起地上的烟屁股点燃,深吸一口之后才慢悠悠地从货架上拿出一把挂面放在柜台上。 “一块五?” 吴朝阳愣了一下,“不是一块吗?” 蒋文正翻了个白眼,冷冰冰道:“过年涨价。” 吴朝阳看了眼楼梯,低声说道:“蒋叔,抽烟不好。” 蒋文正嘴角抽搐了一下,压低声音低沉道:“小子,你敢威胁我?” 吴朝阳笑了笑,“蒋叔叔放心,我不是这种人。” 蒋文正切了一声,“看在你叫我一声叔叔的份上,那就一块钱吧。” 吴朝阳付了钱,问道:“蒋叔,您一直在这里开店,对巷子里的租户应该很熟悉吧。” 蒋文正侧着身子,一边余光瞄着楼梯口,一边用力猛吸。 “那是当然。” 吴朝阳问道:“那您知不知道花子巷222号以前的租户是谁?” 蒋文正看了眼吴朝阳,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吴朝阳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直说道:“我凭着一封信找到了这里,那人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亲戚。”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轻微响声,蒋文正立即转头盯着楼梯,把后脑勺留给了吴朝阳。 吴朝阳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说道:“蒋叔放心,我替你盯着呢。” 蒋文正回头说道:“你要问我附近几条巷子的房子是谁的我清楚,租户换来换去,一年都可能换上好几拨,我哪里记得住。” 吴朝阳哦了一声,看向柜台旁边的一叠印刷春联,明天就是除夕,在重岩村不管多穷的人家都要贴上一对崭新的春联,意在祈福吉祥驱邪避凶,来年能趋吉避凶事事顺遂。 “春联多少钱一幅?” “进价卖给你,两块。”蒋文正扔掉烧到过滤嘴的香烟,张大嘴巴使劲儿地哈气。 吴朝阳心口一阵发疼,那可是两把挂面啊,够吃好几天了。 “这纸多少钱一张?”吴朝阳将目光投向了柜台另一侧的一堆红纸。 “五毛。”蒋文正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吴朝阳摊开红纸,张开十指和中指量了几下,“到这个地方呢?” 第12章 笑开了花 吴朝阳正看得失神,棒棒们已经跑步冲到了码头边缘。 “老师,搬东西不?马上走。” “妹儿,重不重嘛,我帮你挑到顶顶上去。” “兄弟,坡坡坎坎难得爬,我搭把手嘛。” “........”。 看时容易做时难,吴朝阳昨天观察了一下午,临到真正揽生意的时候,竟然茫然不知所措,成了人群中最格格不入那人。 “棒棒。”熟悉的清冷声音传来。 吴朝阳看向船头,这一次他确定是在喊自己。 “裕兴雅苑。”女人一如昨天语言简洁,说完就一步跨下船,动作优雅流畅。 留下两个齐腰高、古色浓郁,朱红色大漆的箱子。 吴朝阳激动地哦了一声,小跑步过去,一跃上船,稳稳落在船头。 解下竹棒上的尼龙绳熟练的捆绑箱子,从小在山里砍柴挑担的他,这种小事信手拈来。 刚入手就感觉到箱子异常的沉重,也不知道是实木箱子本身重,还是里面装的东西很重。 捆好箱子,吴朝阳半蹲下身子,肩膀在竹棒下挪了挪找到最佳着力点,深吸一口气起身,船头立刻随之晃动了一下。 很重,比预判中还重,每个箱子至少在一百五十斤往上。 船在水中荡漾,吴朝阳挑着箱子下船重心不稳,刚落地,两个箱子就在空中旋转摇摆。 吴朝阳赶紧双手抓住尼龙绳,绳子绞得手掌生疼。 站在岸边的女人秀眉微蹙,待吴朝阳站稳了身形才转过身去。 “看着点路,里面的东西很贵重。” 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 刚走出几步,吴朝阳就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投过来,他没有理会,之前在厚慈街没有抢单只是不想坏了行业规矩,并不是因为怕事。 人都快饿死了,还有什么事是值得害怕的。 吴朝阳加快步子跟上女人的脚步,三百斤的重量以前不是没有挑过,但挑着三百斤爬十八梯这么陡、这么长的阶梯却是第一次。 前几段阶梯还好,当走过厚慈街进入守备街,就逐渐感觉到肩膀生疼,脚下发沉。 十八梯的石梯东歪西拐,并不是笔挺向上,有些转角的地方道路逼仄狭窄,需要侧着担子才能通过,两个箱子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大部分重量压在后面,吴朝阳抓住绳子的手青筋高隆,微微发颤。 历经岁月洗礼的青石板虽然磨平了硌脚的棱角,但却坑洼不平,有些地方积水湿滑,一不注意就容易脚下打滑。 女人脚步轻快,丝毫没有顾及身后有人挑着三百多斤的重担。 吴朝阳紧跟其后,沉重的担子让他失去任何欣赏女人曼妙身姿的心思。 七街十六巷,才走完下三街就已是汗流浃背,但女人仍然没有半点减缓速度的意思。 前方,传来一阵稚嫩的歌声。“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早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冈.......。” 歌声断断续续,气喘吁吁。 吴朝阳抬起头,原来是之前在码头看见的男人和小女孩儿。 陡峭的石梯上,男人一手扶着扛在肩上的麻袋,一手牵着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边爬梯坎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唱着儿歌。 “爸爸,我走不动了。”歌声停下,小女孩儿委屈地说道。 “快到了,再唱一遍就到了。” “哦,采蘑菇的小姑娘.....啊....!” 小女孩儿脚下一滑,身体向后倒去。 “小可!”男人惊呼一声,身体被小女孩儿一带,也跟着向后倒。 “让开!”吴朝阳大喝一声,来不及放下担子,一个箭步越过女人。 女人身体停顿了一下,下意识侧身避开,瞬及感到身前一阵风掠过,转头就看见吴朝阳一手撑住男人的后腰,一脚弓步在前抵在小女孩儿的后背,肩上竹棒剧烈颤抖,两个实木大箱子打着转转圈。 男人赶紧拉起小女孩儿,惊魂未定,回头看着吴朝阳半天才说出‘谢谢’两个字。 吴朝阳长长呼出一口气,暗道好险,也暗自后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刚才突然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大的力气。 走在最前面的雇主这才发现身后的险情,埋怨道:“带着孩子当棒棒,出了事我可不负责任。” 男人连连说对不起,再次对吴朝阳感激地点了点头,牵起小女孩儿继续往上爬。 小女孩儿回头看了一眼吴朝阳,她眼里闪着泪花,牙齿紧咬着下嘴唇,那副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刺得吴朝阳一阵心疼。 “休息一会儿。”女人突然开口道。 吴朝阳摇了摇头,刚才情急之下像是激发出身体潜能一般,身体的疲惫消减了不少,感觉反而没那么累了。 “挑重物最好是一鼓作气,停下之后会更累。” “随便你。”女人转身踏上石梯,速度较之前有明显减缓。 踏上十八梯顶端,阳光明媚,神清气爽,吴朝阳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恰巧女人这个时候回头,光洁的额头微微皱了一下。 吴朝阳咧嘴微笑,露出一排白牙。 女人很快转过头去,走向了红绿灯。 再次来到裕兴雅苑,女人在楼道口停下了脚步。 吴朝阳望着没有电梯的老旧楼房,问道:“你家住几楼?” 女人淡淡道:“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吴朝阳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愣在原地。 “我说放在这里!”女人转头看着他,语气中充满了命令的口吻。 吴朝阳没有再质疑,放下箱子抽出竹棒收拾好绳子。 “大件二十块,春节期间加...十块。” 女人打开手提包,取出一张崭新的五十元。 吴朝阳有些为难,“我找不开。” “不用找。” 吴朝阳接过钱,说道:“下次我免费给你搬一次重物。” 女人嘴唇微抿了一下,看上去有些生气,“你这种人不适合在城里讨生活,趁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吴朝阳笑了笑,说道:“我没见过世面,但看过很多书,书上说做生意要讲诚信才能长久,否则一锤子买卖挣得再多也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女人笑了笑,不像是那种认可的笑,更像是在嘲笑。 “你可以走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小区大门。 好奇心使然,他很想知道女人如何将两个箱子搬上楼,走出去几步之后又悄悄返回,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女人像脑后长了眼睛般猛地回头,正好看见他探出半个头。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赶紧缩回了脑袋,转身朝着十八梯方向走去,心想,女人家里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肯定是男人。 是他的父亲? 还是男朋友? 都与他无关。 回去的路上,吴朝阳举着五十元大钞面向太阳。 脸上笑开了花。 第11章 白衣猎猎 吴朝阳抱着竹棒躺在床上,就像抱着新媳妇儿一样兴奋躁动,良久才渐渐入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还做了个好梦。 梦里面,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挑着担子在石梯上健步如飞,阳光照在他的背脊上,金光闪闪。 第二天一早,吴朝阳早早起床,摸索了很长时间才将从未使用过的蜂窝煤炉子点燃。 临到煮面的时候才发现,昨晚只买了把挂面没来得及买盐。 吴朝阳吃着寡淡无味的面,把侯尚蜀的家人狠狠地问候了一遍,他算是明白侯尚蜀为什么挨打,这种人不挨揍谁挨揍。 草草吃完一大碗面,背好蜂窝煤炉子的火,吴朝阳提起竹棒敲响了陈长庚的门,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用之前还是应该给主人打声招呼。 陈长庚瞥了眼吴朝阳手上的竹棒,问道:“准备当棒棒?” 吴朝阳点了点头,抓着竹棒的手背青筋蠕动,他对这位房东老人的印象不算坏,甚至还有些亲切,因为老人的眼神跟他爷爷很像。 但有一点不一样,爷爷淡泊名利,而这位老人在金钱上却是格外的斤斤计较。 陈长庚盯着吴朝阳的手背看了片刻,忽然笑道:“东西不是我的,你可以随便用。” 吴朝阳松了口气,露出轻松的微笑。“谢谢。” 陈长庚淡淡道:“不过别弄坏了,要是哪天东西的主人想起回来取,坏了的话你得赔。” 吴朝阳点头道:“陈爷爷放心,不会给您添麻烦。” 说完,吴朝阳兴冲冲地就准备走。 “等等。”老人从兜里掏出纸笔递了过去。 吴朝阳先是吃惊老人竟然随身带纸笔,之后又有些迷茫不解。 老人将纸笔塞入吴朝阳手里,说道:“空口无凭,立个字据。” 吴朝阳愣了一下才接过纸笔,按照老人的意思写了张字条。 陈长庚拿过字条,眯着眼睛仔细地看,半晌过后才说道:“别怪我不近人情,信守承诺的人我见过,但背信弃义的人我见得更多。” 吴朝阳一脸笑容,“我理解,村子里为田地间的一寸地界,为一句口舌,打生打死的亲兄弟不在少数,更别说对于您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 陈长庚饶有兴趣地看着吴朝阳,“朝阳、朝阳,朝着阳光,面带笑容,你家长辈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吴朝阳挠了挠头,笑道:“我爷爷取的,爷爷说经常笑的人通常运气会不错。” 陈长庚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觉得你运气好吗?” 吴朝阳张了张嘴,停顿了片刻,说道:“不算好,但如果不笑着面对的话,肯定会更糟糕。” 陈长庚将字条折叠好放进兜里,说道:“记得下个月要一次性交两个月的房租。” 提到房租,吴朝阳感觉手上的竹棒重了些。 陈长庚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还是没挨够生活的毒打啊’,关上了房门。 —— ‘面带微笑,一路朝阳’,哪有那么容易。 吴朝阳带着满腔热血来到厚慈街,迎接他的是当头一盆冷水。 春节将至,还有两天就是除夕,十八梯的人一天比一天少。 仅仅是一天之隔,昨天还颇为热闹的厚慈街,今天就变得冷冷清清。 “板凳面馆”挂着歪歪扭扭‘暂停营业’四个大字,不远处的“马三鲜烧烤店”大门紧闭,整条街的商户大多关门闭户。长长的石阶上,别说提着重物上下的行人,就连同行棒棒都很少。 吴朝阳一手扛着竹棒,另一只手揣在兜里,下意识紧握着全身仅有的一个钢镚盯着下方的阶梯,望眼欲穿。 身后,两个三十来岁的同行警惕地盯着吴朝阳,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吴朝阳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通过这两天的经历,他算是看出来了,村里村外都差不多。 穷苦大众并不一定会同病相怜,甚至会同病相煎。 这个道理他很小的时候就懂。 下方,终于出现一个提着两大袋东西的中年妇女,吴朝阳刚迈开步子,身后一阵风刮过,一人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冲了下去。 吴朝阳无奈叹息一声,收回了跨出去的脚步 “大姐,需要帮忙不?”男人热情地问道。 “到校场路多少钱?” “十块。” “什么?”中年妇女将袋子放在石梯上,叉着腰气喘吁吁地说道:“抢钱啊,平时都是五块。” 男人苦着脸说道:“大姐,过年过节就是这个行情。” 中年妇女看向阶梯上的吴朝阳,问道:“五块钱走不走?” 不待吴朝阳开口,男人猛地回头,恶狠狠盯着吴朝阳,身后也传来脚步声,另一个扛着竹棒的男人走到吴朝阳身旁,满眼警告。 “喂?走不走?”中年妇女再次问道。 吴朝阳摇了摇头,笑道:“大姐,大过年的谁不想回家团聚,我们也不容易。” 中年妇女一脸的不高兴,对着身旁的男人说道:“十块就十块,动作快点。” 两人走后,身旁的棒棒才收起了警告的眼神,不过眼中的敌意仍然没有褪去。 吴朝阳装作没看见,迈开脚步向下走去。 欺生这种事并不稀奇,他在重岩村就有过刻骨铭心的体会。 十几步的阶梯下去就是江边,江风吹过,寒意森森。 吴朝阳下意识紧了紧衣服,四处张望,周围除了几个懒洋洋拄着竹棒的同行,没看见一个潜在客户。 其中一个棒棒引起了吴朝阳格外的注意,那人长得矮小消瘦,脸色蜡黄,四五十岁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天生苦相,双眼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和哀伤。 最引人注意的倒不是他,而是他牵着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五六岁模样,扎着松散的马尾辫,可能是起得太早的原因,小脑袋靠在男人的腰上,打着瞌睡。 “船来了!”男人晃了晃小女孩儿的手,小女孩儿睁开圆溜溜的眼睛,有些迷糊。 周边几个棒棒也立刻来了精神,目光都望向了江面。 吴朝阳顺着几人的目光望去,江面上一艘渡船缓缓朝岸边驶来。 随着渡船的靠近,吴朝阳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船头。 江风吹在她身上,长发飘飘,白衣猎猎! 第10章人杰 有的人明明看上去很惨,却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惨,甚至连半点同情心也升不起。 侯尚蜀看着干瘦,肚子却似一个大箩筐,刚干吃生吞完一副中药,就开始大快朵颐桌上的烧烤,那吃相比野狗刨食还要凶悍,完全忘记他是在请人吃饭。 吴朝阳从小受爷爷的影响,讲究个举止得体,虽然很饿,但本能地细嚼慢咽,结果就是本就不多的菜,大部分都进了侯尚蜀肚子里,他这个客人也就只尝了个味道。幸好烧烤店有免费的米饭,干了一大盆才填饱了肚子。 酒过三巡,侯尚蜀开始天南地北的胡吹海吹,把自己吹得地上没有天上绝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边吹还一边在只剩下佐料的盘子里夹菜,连辣椒皮和葱屑都没放过。 这副吃相让吴朝阳很是担心,担心这家伙是否有钱结账,以至于心不在焉,都没听进去他吹了些什么。 侯尚蜀醉眼迷离,拉着吴朝阳的手说道:“兄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侯哥,以后在十八梯,哥罩着你。” 吴朝阳不好意思直说嫌弃,硬着头皮挤出勉强的微笑。 “好兄弟!”侯尚蜀一巴掌拍在吴朝阳肩膀上,力气还不小,差点将吴朝阳手上的筷子拍掉。 侯尚蜀高高举起纸杯,一饮而尽。 吴朝阳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酒,说道:“侯哥,你身上有伤,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侯尚蜀摇头晃脑道:“日饮夜饮前程似锦,日醉夜醉长命百岁。” 说着对吴朝阳眨了眨眼,两条长眉毛像两条毛毛虫在蠕动。 “朝阳兄弟,临近春节出来打工,家里出了啥子事?” 吴朝阳没有多少说话的欲望,敷衍道:“一言难尽。” “既然一言难尽,那就一饮而尽。” 侯尚蜀也没有追问,拿起快见底的酒瓶就往吴朝阳杯子里倒,“人生苦短,加满加满。” 吴朝阳抬手阻挡,被侯尚蜀一把抓住。 “话没说透,是因为酒没喝够。” 吴朝阳很是无语,看了眼里面,壮实的老板娘正叉着腰横眉冷对看着这边,她那壮观的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气得不轻。 三样菜,一瓶酒,坐两个小时,还扒拉了一大盆米饭,搁谁谁也气。 老板娘这架势让吴朝阳更加担忧,正准备起身离开,侯尚蜀突然捂着肚子哎哟一声。 “肚子疼。”说着起身就走,健步如飞,边走边回头嘱咐,“等我,我去拉个屎先。” 吴朝阳目光扫过虎视眈眈的老板娘,都已经抬起的屁股又放回到了凳子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吴朝阳如坐针毡,其实他心里清楚侯尚蜀多半是不回来了,之所以还一直坐着,不过是在绝望中挣扎那一抹虚无缥缈的希望。 烧烤店里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他一人一桌。 该来的总归会来,躲不过的始终无法躲过。老板娘那不输壮汉的身躯朝着吴朝阳移动过来,每走出一步,巍峨的双峰就随之震颤一下。 吴朝阳心提到嗓子眼上,不等对方发难,起身先开口道:“老板娘,你认识那道士吗?” 老板娘一巴掌趴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碟跳起老高,落下之后滴溜溜哗啦啦作响。 “当然认识,狗日的神棍,欠老娘好几顿饭钱。” 吴朝阳鼓起勇气说道:“今天是他请客,正好他欠你钱,就一并记在他账上吧。” “马三鲜!”老板娘扯着嗓子一声大喊,震耳欲聋。 “来啦!”屋里一声洪亮的声音传出,紧接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跨出门槛,两步走到老板娘身前,低眉顺眼地小声问道:“老婆,什么事?” 老板娘指着吴朝阳的鼻子,“这小子吃霸王餐。” 马三鲜转过头,憨厚温顺的面容立马变得凶神恶煞,一对三角眼圆瞪像要吃人一样。 “年纪轻轻学会吃霸王餐,给钱!” 吴朝阳下意识拽紧衣服口袋,“老板,真的是他请客,你若是不信,下次遇上亲自问他。” 马三鲜一把抓住吴朝阳的衣领,大声吼道:“不给钱就剁手!” 吴朝阳自觉理亏,强行压制住了给他一个过肩摔的冲动。 “多少钱?” “六十。”老板娘声音很大,硬是把六十喊出了六万的气势。 吴朝阳拽紧口袋的手抖了一下,随之缓缓松开,最终还是把钱拿了出来。 一大把零钱,十几个钢镚,在桌子上堆成了一堆。 老板娘一把将钱刨到她身前,一张一张,一个一个地数。 随着老板娘数钱的节奏,吴朝阳心跳不自觉加快。 眼睁睁看着一大堆钱都进了老板娘的围裙口袋,桌上只余下一个孤零零的钢镚,吴朝阳心头在滴血。 收完钱的老板娘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盈盈地说道:“欢迎下次再来。” 马三鲜也收起了凶悍的表情,微笑问道:“需不需要半个会员卡,我给你打八折。” 吴朝阳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路过已经关门的板凳面馆,驻足停留了好几分钟。 孙平贵说得没错,江湖水深,深不见底啊。 回到出租屋,拉开电灯,灯泡呲呲作响,不停闪烁。 吴朝阳手里拽着唯一的一块钱钢镚,屏住呼吸凝视,直到十几秒之后灯泡发出稳定的昏黄亮光,才吁出一口气开始整理床铺。 两天时间,两次上当受骗,吴朝阳很郁闷,但并没有自怨自艾多久,这几天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实在是太累了,他需要好好补上一觉。 简单洗漱一番,当低头脱下破烂的胶鞋之时,床底下一根黑乎乎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吴朝阳立即趴在地上,撇着头伸手使劲儿往里面够,当手掌握住那物体之时,心头狂跳。 拿出来一看,更是欣喜若狂。 竟然是一根竹棒,上面还缠着两根尼龙绳。 吴朝阳拿起旧衣服做成的抹布,小心翼翼擦拭着竹棒上的灰尘。 竹棒粗壮结实,颜色泛黄,光滑圆润,连竹节处都相当平整,一看就是经年磨砺,岁月久远。 擦拭干净的竹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通体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吴朝阳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竹棒,手指摸过第一节竹棒时,入手有着细微的凹陷。仔细一看,是一行被磨得很浅的小字。 吴朝阳将竹棒凑到灯光下,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出了是什么字。 ‘南山一根竹棒,挑起一座江湖。’ 这句话的旁边还有三个字,第一个字刚好处在缠绳子的位置,几乎完全被磨平,认不出来。 后面二字清晰可见——人杰。 第9章 烈酒配三七 世上有没有骨头硬得宁死不屈的人? 应该有,但肯定不多,至少眼前这三人不是。 他们的骨气只支撑了几分钟就认错求饶。 吴朝阳目送三人一瘸一拐走进巷子深处才长长松了口气。 转过身看向所救之人,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是你?” “大凶?” “不不....”意识到说错话,那人赶紧改口道:“我昨天一看就知道你是大富大贵之人。” 吴朝阳看着生龙活虎的算命道士,有点后悔,早知道这家伙这么抗揍就不该瞎出头。 “一点没事?不用去医院?”吴朝阳还是有些疑惑。 “我自己就是医生..嘶...真他娘的疼啊。”算命道士双手撑着腰部,倒吸口凉气,抬手勾住吴朝阳的肩膀。 他的身高不矮,勾着吴朝阳的肩膀丝毫不违和,但是身材很瘦,走起来路像是竹竿在飘,吴朝阳十分好奇,这样的身材怎么会如此抗揍。 “大恩不言谢,我请你吃饭。”算命道士说道。 吴朝阳并没有立即答应,经过昨天童家院子的事,让他对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产生了本能的戒备。 算命道士见吴朝阳有些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许拒绝,否则就是看不起我。” 吴朝阳到无所谓看得起看不起谁,但转念一想,自己救了他一命,吃他一顿饭也不算是天上掉馅饼。 当然,最关键是能省一顿饭钱,这对于全身上下只有几十块钱的他来说,很重要。 路过出租屋,吴朝阳将挂面放进屋子,重新锁好了门,才跟着算命道士往巷子外走。 算命道士嘿嘿笑道,“你住在这里啊,我住在厚慈街轿铺巷,离这里不远,以后咱俩可以经常串门。” 吴朝阳不习惯别人勾着他的肩膀,抬手拨开了算命道士的手。 算命道士毫不介意,问道:“请问恩人尊姓大名?” “吴朝阳。” “啊,好名字啊!”算命道士啧啧称赞道:“朝字有早晨、日头初升之时的含义,代表着新生、希望与开始”。 “阳字是光明、温暖的象征,更有光芒万丈、傲视群雄的意思。” “吴字发音平稳,“朝阳”二字声调为阳平和阳平,音韵和谐,顺口响亮。而且‘吴’字在粤语和吴语中与‘我’字音似,我朝阳,我一路朝阳....好名字,好名字啊!单单这名字,就注定不一般啊!” 吴朝阳当然不信他的胡诌,但俗话说三句好话暖人心,不知不觉中也被这位算命道士拉近了距离。 可能是因为职业关系,算命道士特能说,一路喋喋不休。 “我叫猴上树。” “猴上树?”。 “侯爵的侯,尚贤、高尚的尚,巴蜀的蜀。侯、尚、蜀!”侯尚蜀一字一顿的说道。 走出花子巷,在灯光之下,吴朝阳才看清楚侯尚蜀的惨样。 额头上顶着两个大包,眉骨破裂,鼻血长流,脸颊红肿,嘴角也挂着血,道袍上满是脚印。 惨不忍睹! 侯尚蜀伸出舌头扫了一圈,哧溜一声将鲜血卷入嘴里,嘿嘿笑道:“精血金贵,不能浪费。” 吴朝阳有些担心,说道:“要不你还是去趟医院吧,饭可以改天再吃。” “不用不用。”侯尚蜀吹了吹长长的眉毛,说了句‘稍等我几分钟。’然后走向小卖铺对面的一家店铺。 吴朝阳看去,门头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华佗在世”四个大字,笔力雄浑,有些眼熟,里面有个白胡子老头儿,正坐在柜台里面打瞌睡。 侯尚蜀进去叫醒了老头儿,一边比画一边说着什么。 老头儿听了之后转身打开几个抽屉,随手抓了几把药材出来,用牛皮纸包好递给了侯尚蜀。 侯尚蜀乐呵呵提着药出来,要不是因为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不知道还以为他老婆要生了。 吴朝阳本想劝他回去先把药吃了,但侯尚蜀很执着,坚持报恩不过夜,非要今晚就请他吃饭。 一路向下走到厚慈街,厚慈街的晚上比白天更热闹,整条街小酒馆林立,烧烤烟缭绕。 侯尚蜀的眼睛何等尖锐,看出吴朝阳是刚进城不久,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厚慈街临近十八梯底部,下面就是码头,不少靠码头讨生活的下力人,收工之后都会来这里喝上两杯”。 走进一家叫马三鲜烧烤的烧烤店,侯尚蜀大袖一挥,喊道:“先来一瓶诗仙太白,再上一份三鲜。” 两人坐下之后,侯尚蜀笑呵呵说道:“马三鲜,鲜脑花、鲜黄鳝、鲜鸭血,绝对巴适。” 那笑脸配上伤脸,更加好笑。 吴朝阳这才仔细打量起侯尚蜀,尖嘴猴腮,确实跟他的名字很相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脸肿了的原因,脸上的褶皱没有昨天那么深,下巴的一撮山羊胡也消失不见。 侯尚蜀抹了一把被打乱的三七分发型,嘿嘿笑道,“坑蒙拐骗....不,算命问卜,不扮老点没人信。悄悄告诉你,其实我才三十七岁。” 吴朝阳指了指他长长的眉毛,心想三十七其实已经很老了。 侯尚蜀笑道:“眉毛是真的,天生就很长。这叫智慧眉,相学上讲‘眉长者智多’,我是生不逢时啊,要是放在古代,不说诸葛亮,起码也是智多星吴用那样的大军师。” 吴朝阳笑了笑,没有说话。 诗仙太白上桌,侯尚蜀打开酒瓶就要给吴朝阳倒酒。 吴朝阳赶紧将纸杯子捂住,略显尴尬地说道:“我很少喝酒。” 侯尚蜀抓住吴朝阳的手,“我以前在老家滴酒不沾,但现在身在江湖,江湖缺了酒就像炒菜不放盐,虽然也能吃,但寡淡无味。” 吴朝阳看了眼四周划拳喝酒的人,缓缓挪开了手掌,说道:“少倒点,半杯就够了。” “放心,我有分寸。” 酒倒到半杯,侯尚蜀手一抖,半杯变成了大半杯。 “哎哟,不好意思,手抖了。” 吴朝阳没太在意,虽然以前很少喝酒,但他的酒量其实不算差,只是家里穷,吃饭都困难,哪有闲钱买酒。而且爷爷生前也不喜欢喝酒,常说喝酒误事,不是不喝,最好少喝。 侯尚蜀给自己满上一杯,打开牛皮纸,抓起干药材就往嘴里放,一边嚼一边拿酒往喉咙里送,看得吴朝阳目瞪口呆。 侯尚蜀含糊不清地解释道:“三七、白芨、藕节、地黄,外伤无关痛痒,我担心的是万一有内伤。” 吴朝阳瞪大眼睛问道:“你确定这样吃没问题?” 侯尚蜀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烈酒配三七,能活九十七。” 吴朝阳觉得这两句话的搭配怎么听都不像中医术语,烈酒配三七,还可以只活到三十七。 两杯烈酒下肚,侯尚蜀像老牛吃干草一样将一副干硬的中药全部吞进了肚子里,还打了个酒嗝。 吴朝阳很怀疑待会儿烧烤上桌他是否还能吃得下。 第8章止不住好喜欢 夕阳西下。 老人正躺在藤椅上悠闲的喝着茶。 斑驳的阳光落在独凳上,凳子上精美的青花瓷茶具散发着幽光。 蜂窝炉上的烧水壶冒着热气,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老人撇了眼走到近前的吴朝阳,喃喃道:“考虑得怎么样?”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打听过十八梯的房租行情,十平米的房子,大约在两百块左右。” 老人放下茶杯,转头看着吴朝阳,说道:“你说的是正常情况下。” 吴朝阳疑惑地看着老人。 老人淡淡道:“你难道不想等那位写信的亲戚?” 吴朝阳眉头微皱,“他既然走了,多半就不回来了。” 老人说道:“你也说是多半嘛,万一呢?” 吴朝阳咬了咬牙,“二百五。” 老人转过头去,闭眼不再说话。 几分钟过后,呼噜声响起。 吴朝阳站在原地等了十几分钟,转身往巷子外走去。 一直走出去十几米,老人也没发声,吴朝阳暗自叹了口气,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年轻人就是缺乏耐心啊。”在吴朝阳彻底放弃之时,老人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吴朝阳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老人。 老人慢悠悠从兜里掏出纸笔,一边写一边缓缓道:“二百五不吉利,二百六。” 吴朝阳重新走到老人面前,这一次他选择了接受。 接过老人递过来的纸,是一张合同,上面的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算不得多好,但很有力量,特别是落款的‘陈长庚’三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力透纸背。 “你最好赶紧找份工作,我只缓一个月房租,下个月一起交两个月,再下一个月按季度交。” 吴朝阳张了张嘴,本想争取一下按月交,但老人直接摆手打断,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说道:“既然你打听过十八梯的房租价格,就知道房租没有按月交的规矩。小伙子,以后你会知道,有人愿意跟你讲规矩,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好。”吴朝阳接过纸笔,果断地签上名字,将其中一张递了回去。 他知道老人说的是实话,尽管他是第一次出社会,但重岩村的村民早就给他上过这一课。 老人接过合同,又查看了吴朝阳的身份证,才把钥匙递交给了他。 吴朝阳道了声谢,走到花子巷222号门前,再次看了眼十几米外的老人,打开了锁。 门嘎吱一声打开,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门上的灰尘扑扑簌簌掉落一身。 吴朝阳扇了扇迷眼的灰尘,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老人说这房子很好租,但看样子起码有好几年没住过人。 墙上白灰斑驳,地上坑坑洼洼,屋顶全是蜘蛛网。 幸好基本的生活物件还算齐全,一张小床,一张小桌子,一根独凳,床上铺着稻草,桌子凳子虽然都掉了漆,但好在四肢健全。 角落里有个蜂窝炉、十几个蜂窝煤,几个陶瓷碗、几双筷子,一口生锈的铁锅和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用的电饭锅。 吴朝阳撸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简陋的屋子像个动物园,蟑螂、蜘蛛、钱串子、夹板子.....,认识的不认识的,起码有十几个物种。 不到十平米的屋子,吴朝阳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收拾干净。 天已黑尽,肚子又开始了抗议的吼叫。 吴朝阳走出屋子,准备去巷子口的小卖部买把挂面,听见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声。声音有些耳熟,闻声望去,巷子里没有路灯,一片黑漆,只能隐隐看见几个黑影正对着另一个黑影拳打脚踢。 “滚!”漆黑中一道吼声传来。 吴朝阳回过头,锁好门转身就朝巷子口方向走去。 “救命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背后传来。 吴朝阳心头一紧,但没有停下脚步。 “救命啊!杀人啦!......” “前面的兄弟,救命啊!.......”呼救人声嘶力竭。 吴朝阳默念着‘事不关己,莫管闲事’,继续往前走。 前面传来微光,吴朝阳加快脚步冲出花子巷,这个时间点,守备街上店铺都还开着,来往的行人不少。 吴朝阳大喊道:“巷子里打死人了,大家快去救人啦。” 喊声引来路人的目光,但这种目光很平淡,平淡得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各行其是,不再理会。 吴朝阳跑到小卖部门口,老板是位壮实的中年妇女,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织着毛衣。 “大姐,巷子里打死人了。” 中年妇女没有抬头,手上针线如梭,不耐烦地说道:“巷子里哪天不打架,大惊小怪。” 吴朝阳焦急地说道:“这次不一样,那人快被打死了。” 中年妇女抬起头,不耐烦的表情立刻精神起来,“哟,哪里来的小伙子,长得挺好看的嘛。” “.......。” “大姐,我没跟你开玩笑。” 中年妇女的大眼珠子在吴朝阳身上乱转了一通,皱着眉头说道:“就是这一身打扮太寒酸了,要不然跟我家小咪还挺般配。” 吴朝阳无可奈何,买了把一块钱的挂面,忐忑不安往回走。 巷子里惨叫声弱了许多,但打骂声依旧。 吴朝阳心乱如麻,嘴里碎碎念着“君子不救,量力而行!君子不救,量力而行!.....” “救命!”兴许是那人发现有人,再次声嘶力竭地呼救。 吴朝阳开锁的手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收回钥匙,将挂面放在门口。 “住手!” 一声大喝之后,黑暗中停止了殴打,天地俱静,落针可闻。 三个男人齐齐转头,夜色很暗,只隐隐看到有个身形挺拔的人走了过来。 “小子,你找死.....!” 话音未落,已相距不远的吴朝阳弓腰前倾,脚下陡然发力,速度之快,眨眼就到。 出其不意,吴朝阳先是撞倒一人,紧接着抓住另一人胳膊,干净利落一个过肩摔,剩下一人刚反应过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吴朝阳有些意外,这城里人竟然比陈麻子兄弟还不禁打。 地上被揍那人嗖地窜起身来,一把拉住吴朝阳的手。“快跑!” 吴朝阳没想到此人被揍了这么长时间还如此敏捷,被他拉了个趔趄。 “想跑,你们两个死定了!”最先被撞倒之人爬了起来。 吴朝阳甩开拉住他的手,趁着那人没站稳,一拳打在他的面门上。 那人啊的一声惨叫再次倒地。 吴朝阳没有就此罢休,上去对着躺在地上的另外两人就是一通乱踢乱踩。 陈麻子和陈强两兄弟给他提供了一个宝贵的经验,哪怕是再凶悍的人,被打服了也会害怕。反正不得罪也是得罪了,不把对方打怕,他担心事后被报复,毕竟三人虽然未必看清楚他的样貌,但以后经常在巷子里守着找他麻烦也会是件很头疼的事情。 惨叫声不绝于耳,比之前的声音更大。 吴朝阳力道很大,但下手很有分寸,只往痛处打,不往死里弄。 每打几下就问一句,“服不服?” “服你妈....啊!”一人刚起身就被吴朝阳一个过肩摔再次摔倒。 “服不服?” “老子早晚弄死你...啊!痛....!” “服不服!” 吴朝阳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吓得身后之人眼皮直跳。 ‘妈耶,好凶猛,但....又止不住好喜欢。’ 第7章惊鸿一现,冲天而去 女人一身雪白修身大衣,戴着墨镜,长发披肩。 很好看,但却给人一种强烈的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吴朝阳转头看了眼身后,空无一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女人指了指身旁的皮箱,“裕兴雅苑。” 吴朝阳本想解释,但女人说完就留下箱子走上了台阶,只得走下去提箱子。 原本以为箱子很轻,入手才发现起码有六七十斤,对于吴朝阳来说不算重,但对于一个年轻女人来说,绝对算不上轻。 女人的冰冷气质让吴朝阳不敢太靠近,保持着四五米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目光所及,女人的背影落入眼中,身材高挑,走起路来挺拔高贵,光滑的长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吴朝阳不好意思直视,目光下移,腰部如流水般优雅。 再下移,臀部曲线玲珑。 继续下移,吴朝阳只能盯着女人的脚。 持续下移,白色的长筒靴,修长的小腿。 吴朝阳的目光一低再低,最后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 走出几百米,女人突然停下脚步,吴朝阳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在她身上,抬头才发现走到了红绿灯路口,赶紧后退几步保持距离,等绿灯亮了,再跟着走了上去。 刚走到马路中央,耳边轰鸣声响起,猛一抬头,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 吴朝阳大惊,一步上前,抓住女人的手腕用力往后拉,女人双脚在空中跨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平稳落地,宛若惊鸿。 也就刹那之间,摩托车带着刺耳的声音从身前驶过。 “你没事吧?”吴朝阳心脏狂跳。 女人神色如常,甩开他的手走过了马路。 吴朝阳心里微微有些不爽,继续跟在她的身后。 十多分钟后,在一条狭窄街道的尽头,看到了“裕兴雅苑”四个字。 门头满是青苔,原本红漆大字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生锈的铁皮,小区地面坑坑洼洼,只有几栋六七层楼高的房子,墙壁是裸露的青砖,怎么看都与“雅”字扯不上关系。 吴朝阳没想到女人会住在这种老旧小区里面。 走到楼下,女人停下脚步,从精美的手提包里拿出十块钱递过去。 “不用找了。” 吴朝阳放下箱子,愣了几秒才接过了钱。 女人提起箱子转身就走,几十斤的箱子提在手里看不出半点吃力的样子。 很快,女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楼道上,只余下靴子敲打台阶的哒哒声,给人以如梦如幻的感觉。 吴朝阳盯着手里的十块钱,拇指与食指用力搓了搓,很真实。 往回走的路上,吴朝阳脚步轻快,对一路的都市繁华视而不见,重新回到十八梯顶端,从高处俯瞰,低矮的瓦房连成一片,一直蔓延到遥远的江边,与从下往上看相比,别有一番壮观。 一路向下。 十八梯在阳光下活了起来,所有店铺次第开门,小摊小贩走街串巷,叫卖声洪亮,录像厅里放着港片儿,时而传来一阵哄笑声,贩夫走卒,打把卖艺,旅店、茶馆、酒馆、饭馆、麻将馆......,摆地摊的、卖针线的、掏耳屎的....。 陈旧杂乱,但热闹非凡。 这里,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吴朝阳一条条街巷走过,逐条记在心里,竖街横巷,上坡下坎,弯弯拐拐,串联成七街十六巷。 厚慈街,十八梯七街当中最下面一条街,这里是货物聚集的地方,也是棒棒扎堆揽生意的地方。 吴朝阳找了家临街面馆,终于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连面带汤,吃得干干净净。 那副恨不得把碗一起吃掉的样子,把面馆老板都看呆了。 吃完面,吴朝阳并没有离开,整个下午就坐在那里。 面馆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面善健谈,自称姓孙,也不是本地人,下午生意不忙,有一搭没一搭跟吴朝阳闲聊。 “小吴啊,想当棒棒?” 吴朝阳点了点头。 “看了一下午,看出点门道没有?”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胆大,心细,脸皮厚。” 孙平贵咦了一声,他本来想卖弄下老江湖的见识,没想到吴朝阳一语中的。 “具体说说。” 吴朝阳指了指下方,上下的人群中,一个中年妇女提着一个大箱子正吃力地往上走,几个棒棒上前询问均被拒绝,最后一个还被她大骂了一顿。 离中年妇女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比较时髦,打着耳钉的年轻男人,身后跟着个提着两袋子肉的棒棒,看袋子的大小,一个袋子也就十来斤的样子。 孙平贵眯了眯眼,他虽然不是棒棒,但在十八梯开面馆二十多年,什么没见过没看过,像吴朝阳这种沉得下心稳得住的年轻人,还真是不多。 “以后到我这里吃面,给你打八折。” “嗯?”吴朝阳回过头,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讶。 孙平贵深吸一口烟,咧嘴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感觉跟你投缘。不过你所看到的还远远不够,江湖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要深。” 说着,孙平贵停顿了一下,感觉力道不够,又补充说道:“深不见底。” 吴朝阳能感觉到孙平贵的善意,问道:“孙叔,能给我讲讲吗?” 孙平贵想了几秒钟,摇头道:“我只是个卖小面的,哪里讲得清楚江湖的事,反正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就对了。” 吴朝阳笑了笑,“谢谢孙叔。” “别小看十八梯,现在虽然没落了,但曾经可是江州最繁华的地方,出过无数风云人物。”孙平贵语气中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 “不过,太阳底下无新事,江湖从不会老去。哪里都差不多,哪个时代都差不多,哪个行业也差不多。” 吴朝阳望着孙平贵,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瘦瘦矮矮的男人高大起来。 孙平贵笑了笑,“别这么看着我,说这话的是十八梯一位曾经的大人物。” 说着,孙平贵指了指吴朝阳的位置,“当时,他就坐在你这个位置吃面。” “现在呢?”吴朝阳问道。 孙平贵指着十八梯顶端,“十八梯之上有座天门,大人物当然是鲤鱼跃天门,冲天而去。” 吴朝阳望着云端看了半晌,回过头问道:“孙叔,十八梯的房租大概是什么价格?” 第6章居高临下 没下雪的江州城,比下雪的重岩村还冷。 潮湿空气裹挟下的冷意,能够轻松击穿厚厚的棉服。 吴朝阳蜷缩在屋檐下瑟瑟发抖,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黑沉沉看不见一颗星辰,又低又暗,像一个满是锅灰的锅盖倒扣下来。 哆哆嗦嗦从背包里拿出厚衣服裹上,仍然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吴朝阳站起身,摆开架势,做起当年小女孩儿教的广播体操。 十几年过去,已记不清小女孩儿的模样,只隐约记得她的皮肤黝黑,眼睛很亮。 排除杂念,放空大脑,随着动作的起落,渐渐感觉到两股暖流从脚底板升起,游走四肢百骸,在头顶交汇,再回到小腹。 连续做了十几遍,身体才渐渐暖和起来。 天冷无法入睡,吴朝阳只得一遍一遍循环往复维持体温。 直至天光放亮,一股油炸香味从空气中飘来,勾得肚子咕咕作响。 吴朝阳在背包里翻了半天,只余下些许土豆饼碎屑。 一股脑全倒进嘴里,不但没有缓解饥饿感,反而饿得心慌。 循着香味走出花子巷,巷子口一个中年妇女正炸着油条。 油条在油锅里噼里啪啦翻滚,金光灿灿。 吴朝阳咽喉蠕动,右手紧紧捏着衣服口袋,这几年给爷爷治病,供陈雪上学,早已花光了积蓄,口袋里仅有几十元钱。 “两根油条,一碗皮蛋瘦肉粥。”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花子巷里走出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略微佝偻的老人,路过吴朝阳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继续走向油条摊。 “陈大爷,今天比往日早了些啊。”中年妇女笑呵呵地说道。 “年纪大了,睡不着。” 老人接过油条和瘦肉粥,付了钱,返身走进花子巷。 吴朝阳看了一眼油条摊,转身跟在老人身后。 老人背着手,装着油条和瘦肉粥的塑料袋在他身后晃来晃去。 吴朝阳咽了咽口水,把目光移到别处,但脑海里依然满是油条晃荡的画面,挥之不去。 跟着老人往巷子里面走,路过花子巷222号继续走了十几米,老人停在一栋低矮的木质结构房子前,回过头,皱着眉头盯着吴朝阳上下打量。 吴朝阳赶紧解释道:“大爷,请问您知不知道222号房主人是谁?” 老人眉头稍稍展开,“我就是。” 吴朝阳心下大喜,赶紧问道:“大爷,您是不是给巫县重岩村写过信?” “什么村?” “重岩村。”吴朝阳紧张地看着老人。 “没听说过”。老人说道:“有可能是之前的某位租客。” 吴朝阳心情起伏,问道:“那请问您知道这位租客去哪里了吗?” 老人发笑道:“租过那间房子的人多了,你想问哪一个?” 吴朝阳张了张嘴,一脸迷茫。 老人接着问道:“男的女的,高矮胖瘦总该知道吧?” 吴朝阳摇了摇头,“不知道。” 老人笑道:“那我就没法帮你了。” 吴朝阳说了声谢谢,转过身去,彻底放弃了找到写信人的希望。 “等等。”老人突然喊住了吴朝阳,问道:“投亲无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吴朝阳回过身,挤出一抹笑容。“这么大一座江州城,我相信总会有我的立足之地。” 老人把手上的油条递过去,笑道:“走投无路还能笑出来,小伙子心态不错”。 吴朝阳只是笑了笑,没有伸手去接。 老人淡淡道:“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找你的立足之地。” 吴朝阳没再客气,感激的接过油条,虽然很饿,但仍然习惯性的细嚼慢咽。 老人眯着眼睛含笑看着,等到吴朝阳吃完油条,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掌,平摊在身前。 吴朝阳疑惑的看着老人,一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老人的手指头向里动了动,“天下没有免费的早餐,两块钱。”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的看着老人。 老人很有耐心的等着,没有半点收回手的意思。 吴朝阳愣了好几秒,才确定老人不是在开玩笑。 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皱巴巴的零钱放在老人手掌上。 “不好意思,是我会错意了。” 老人把钱放进兜里,这才掏出钥匙打开门,一只脚刚迈入门槛,又转头说道:“对了,那处房子还空着,不如你租下来,说不定你要找的人哪天就回来了”。 吴朝阳对此不抱希望,但他确实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三百块。”老人看出了吴朝阳的窘迫,说道:“可以先拖欠一个月。” 吴朝阳下意识攥紧衣服口袋,犹豫了片刻问道:“房子有多大?” “十平米左右。” 吴朝阳思考了几秒,说道:“我考虑考虑。” 老人笑道,“别考虑太久,十八梯的房子虽然老旧,但离上半城的繁华都市很近,不愁租。” 吴朝阳说了声谢谢,转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太阳升起,阳光穿不透雾蒙蒙的天空,有些朦胧。 吴朝阳沿着看不到尽头的阶梯往上走,四周的环境与昨天看到的差不多,上宅下店的老旧低矮房屋,走几步就会出现一条的狭窄巷道,各种颜色交织乱搭的电线电缆,坑坑洼洼又摩挲得光亮的石板路,空气中弥漫着无法描述的混合气味。 湿冷的清晨,除了几家早餐店,大部分店铺都还没有开门营业。 石梯上面,上上下下来往着不少棒棒,往下走的扛着一根竹棒,竹棒上挂着两根尼龙绳,往上走的挑着货物,或是扛着比常见麻袋大很多的大麻袋,麻袋比人还高,从上往下看,看不见人,给人一种麻袋在爬石梯的错觉。 再长的阶梯也有尽头,当踏上最后一步阶梯,豁然开朗。 眼前,高楼大厦林立,直插天际,车水马龙喧嚣,来往如梭,男人大多西装革履,穿着铮亮的皮鞋,女人个个涂脂抹粉,手上挂着精美的手提包,与身后的十八梯判若两个世界。 这就是繁华的大城市,与书上描写的差不多,感觉也差了很多。 吴朝阳在原地站立了很久,低头看了眼露出脚拇指的胶鞋,转身回头就走。 刚转过身,一个大麻袋迎面怼在他脸上。 吴朝阳压根儿没想到身后会有人,扛麻袋的棒棒埋头往上爬,也没想到会有人往麻袋上撞。 随着一声惊呼,麻袋和人往后倒去。 吴朝阳眼疾手快,一步跨下,双手齐出,一手抓住麻袋,一手抓住那人的衣领。 那人站稳之后第一时间赶紧抱住麻袋,当感觉到很轻,才注意到麻袋被人拎着。 单手拎着! 吴朝阳放开那人的衣领,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本能想冒火,但见吴朝阳力气这么大,压下半截火气,不满地说道:“小伙子,走路看着点。” 吴朝阳再次道了声歉,小心翼翼将麻袋重新放在他背上。 那人没再纠缠,背上大麻袋踏上最后一步台阶,朝着远处走去。 “棒棒?”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吴朝阳回过头,台阶下的平台上,一个女人正看着他。 他站在高处,女人站在低处,但女人却带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第5章爬不出去 十米的距离很短,吴朝阳拉开手臂一拳打向男人的鼻梁。 下一秒,拳头一空,男人歪头躲过,一拳正中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蹭蹭倒退出去几步,腹部一阵绞痛。 墨镜男人不禁咦了一声,他这一拳,在童家巷子一带放倒过不少狠人,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男人仅仅只是后退了几步。 吴朝阳疼得倒吸了口凉气,他看出来墨镜男人是个练家子,而他会的只有一招过肩摔。 那还是上小学的时候,镇上莫名其妙冒出个外地口音的小女孩儿,每天守在学校门口,一见他就跑过来给他一个过肩摔,一连摔了他一个月。后面还教了他一套广播体操,说是可以强身健体,再后来就莫名其妙消失不见。 身后,再次传来追喊声。 吴朝阳很是着急,巷子很窄,只容得下一辆轿车通过的宽度,想从男人身侧偷跑过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拼了! 吴朝阳一咬牙,再次冲向墨镜男人,拼着脸上挨了一拳,张开双臂弯腰抱住他的腰部,用力往前推。 墨镜男人被推得连退数步,吴朝阳趁着男人重心不稳,双手抓住墨镜男人的胳膊,侧身弯腰使劲儿往前摔。 墨镜男一手抵在吴朝阳腰部,一脚弓步抵在他的臀部,吴朝阳连续两次发力都没能将人摔出去。 眼看光头男带着人已经追了过来,吴朝阳心急如焚,再次转身一头撞向墨镜男胸口,墨镜男这次扎稳马步,双拳如锤鼓般打在他后背上。 吴朝阳忍着背部疼痛,大喝一声往前推,硬生生推着墨镜男往后退。 墨镜男很是惊讶,这个看起来不算健壮的年轻人,力气大得出奇。 后面,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听见光头男的咒骂声。 吴朝阳心中默念当年小女孩儿教给他的诀窍,猛地抓住男人一条胳膊,下蹲、弯腰、冲撞、弹压,以臀部为支点,把全身力量转化到对方身上。 墨镜男不屑道,“还来!” 话音刚落,只听吴朝阳一声低喝,一股巨力瞬间蔓延开来。 “砰!”吴朝阳以倒拔杨柳之势,硬生生将墨镜男摔在了地上。 拔腿就跑! 刚追到近前的光头男目瞪口呆,“MD,又是过肩摔!” 吴朝阳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童家巷子,直到跑到大马路上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仍然不敢停留,也不管方向对不对,沿着大马路继续狂奔,一直跑到跑不动才停下来。 墨菲定律,任何可能出错的事情最终都会出错。 吴朝阳心有余悸,等平静下来才发现——又迷路了。 站在十字路口的天桥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高楼大厦林立,俨然一座钢筋混凝土森林。 吴朝阳啃着干硬土豆饼,观察着路上忙碌的行人,思索着要是拦下个人问路的话,自己这身狼狈样会不会把人给吓着。 “指点迷津,化解灾厄”。正犹豫间,一阵吆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吴朝阳循声走下天桥,行道树下有个算命的中年男人。 男人脸上有着浅浅的褶皱,留着一撮山羊胡,眉毛很长,往下弯到了眼角位置,穿着一身破旧道袍,见有人走近,半眯的眼睛陡然睁大,余光迅速瞄了一眼吴朝阳全身。 “呀!小兄弟,我看你印堂发黑,大凶之兆啊。” 吴朝阳并不太信算命这种事,但这十字路口附近只有这一个摆地摊的人。 “请问,十八梯往哪个方向走?” “问路,那你算是找对人了” 中年男人掐指一算,眼珠子定住,张大嘴巴,喊道:“坏了!” “怎么了?” “城管来了。” 中年男人迅速卷起地摊,扛在肩上,撩起道袍就跑。 速度极快,走位灵活,几个瞬息就消失在人群中。 一个五十来岁,穿着制服的男人气喘吁吁跑过来,问道:“小兄弟,有没看见一个穿破烂道袍的人?” 吴朝阳回答道:“刚才还在。” “现在呢?” “眨眼就不见了。” 男人气得直跺脚,“跑得比兔子还快,老子下次一定逮住你。” 吴朝阳借机问道:“城管叔叔,请问十八梯怎么走?” 男人斜眼看了吴朝阳几秒钟,“第一次从农村出来打工?” 吴朝阳尴尬地点了点头。“迷路了。” 男人气呼呼地说道:“就是你们这些没素质的农村人,把城里搞得乌烟瘴气。” 吴朝阳没有反驳,但心头不快,转身就准备离开。 “站住!”男人指着一条路说道:“一直走到底有块路牌,沿着路牌指的方向走二十几分钟。” 吴朝阳点头表示感谢,男人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打工就好好打工,不要偷鸡摸狗。” 吴朝阳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走出去几米后,隐隐听见身后男人满腹牢骚,“小屁孩一个到大城市闯,不饿死就坏死,造孽。” 沿着一条斜坡路往下走到底,吴朝阳最先看到的不是路牌,而是一江泛黄的江水,江水浑浊沉寂,远不如重岩村峡江那般清澈豪迈。 悠长的鸣笛声格外刺耳,巨大的货轮像一栋栋水中移动的房子。 沿着路牌向前走,一辆辆重型货车冒着浓烟哼哧哼哧费力爬行,轧过道路坑洼处,泥浆四溅。 吴朝阳一个躲闪不急,溅了一身。 一路上看见不少穿胶鞋,挑担子,喊着‘嘿呦嘿哟’号子的人。 吴朝阳前两年看过一部叫《山城棒棒军》的电视剧,知道江州有种职业叫棒棒,靠爬坡上坎担货过活。 走到人群密集处,吴朝阳停下了脚步,不用问也知道十八梯到了。 长长的青石台阶望不到头,两边鳞次栉比地分布着砖木混杂的瓦房老屋,一间挨着一间,一层垒着一层,从下往上看,一直延伸到天上,看不到尽头。 拾级而上,房屋墙壁上层层叠叠贴满了办证、不孕不育、重金求子....五花八门的小广告。 蜘蛛网一样的电线密密麻麻在头顶上杂乱交织。 地上的青石板路像是经过了千百年的人马踩踏,摩挲得铮光发亮。 上下阶梯的人摩肩接踵,大冷的天,不少棒棒光着膀子担货在台阶上行走。 两边房屋大多两三层楼,上宅下店,密密麻麻,老茶馆、李小二酒家、凌汤圆、张小面、、、酒旗飘飘,招牌古老,恍若穿越到了古代集市。 吴朝阳一张张门牌看过去,才发现之前想简单了,原本以为十八梯只是一段阶梯,没想到是一个由很多街巷组成的大地名。 在里面走了大半个小时,从门牌上看见的街道就有五条,巷子更是不计其数。 一直到天黑,才终于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道找到了花子巷222号。 大门紧闭,门锁锈迹斑斑,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住过。 吴朝阳坐在门槛上,来之前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现在也没有过多的失望。 陈雪的变心只用了几年时间,二十年,早已物是人非。 找不到人,如何活下去,成为他目前最迫切需要思考的问题。 连日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打击,吴朝阳想着想着,靠在木门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梦见自己坠入冰窖,怎么爬都爬不出去。 第4章发起冲锋 房子外面虽然破旧,但里面装修得很好,地砖、沙发、彩电,还有空调。 沙发上坐着六七个男人,年龄大小不一,大的三十几岁,小的看起来比吴朝阳还小,长得都不差,其中一个还跟某男明星有几分相似。 吴朝阳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那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韩悦带着吴朝阳走向最里面一间房。 这是一间卧室改造出来的办公室,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面,一个健壮的光头男人,嘴里叼着烟,半眯着眼,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 当他看见吴朝阳,慵懒的眼睛一亮,身体微微前倾,朝吴朝阳招了招手。“过来,走近点。” 吴朝阳看了眼韩悦,韩悦拉着他的胳膊向前走,附耳轻声道:“这是水哥,在江湖上很有地位,你要是有幸被他看中,在江州就站稳脚跟了。” 韩悦鼓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好表现。” 光头男直勾勾地盯着吴朝阳,一对眼珠子像弹珠一样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看得吴朝阳浑身不舒服。 “很好!”光头男看了十几秒钟,对韩悦说道:“干得不错,解了老子燃眉之急,马上给何老板打电话,天天催,催得老子火急火燎。” 韩悦面露不忍,“水哥,朝阳还是第一次,要不还是介绍给佟姐嘛,好歹是个女人。” 吴朝阳听得云里雾里,但心生警惕,余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光头男不满地皱起眉头。“韩悦,你是第一天出来混社会吗?哪个出得起钱就做哪个的生意,男的女的死的活的跟老子有啥子关系。” 吴朝阳越听越不对劲,转身就走。 “给老子站住!” 身后光头男一声大吼,客厅里所有男人全部起身,个个虎视眈眈。 光头男手里的烟头一扔,“MD,煮熟的鸭子想要飞,给老子把盖子捂死!” 韩悦对光头男使了个眼神,说道:“水哥,人是我带来的,让我先开导开导他。” 光头男冷哼一声,重新点燃一根烟,“给你两分钟,好不容易找到个满足客户要求的,得不得行都必须得行!” 韩悦拉着吴朝阳的手说道:“朝阳,姐是在帮你,你进城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挣钱吗,我保证你今晚能拿到两千块钱。” 两千块!吴朝阳很震惊,两千块顶得上重岩村某些人家全年的收入,他不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 余光继续观察,四周全都围着人,客厅里七个,办公室里韩悦和光头男两个。 客厅里的窗户被防盗钢管焊死,唯有光头男旁边有一个半开着的小窗户。 韩悦有些难以启齿,咬了咬嘴唇说道:“很简单,陪人睡一晚。” 吴朝阳身体颤抖了一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光头男仰着头说道:“看在还是个雏儿的份上,老子破例给你三千。” 之前开门的黄毛儿调笑道:“那位何老板中看不中用,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另外一个年轻男人也说道:“小兄弟,大学生坐办公室一个月也就千把块钱,几分钟挣三千,放眼整个江州,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工作。实在是何老板喜新厌旧,要不别说三千,三十我都干。” 吴朝阳回转过身,朝着光头男走去。 光头男以为吴朝阳回心转意,笑呵呵地抬手,想拍吴朝阳的肩膀。 吴朝阳陡然加速,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光头男伸出的胳膊就是一个过肩摔。 “哎哟!”光头男被狠狠砸在实木办公桌上,吴朝阳趁着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推开窗户,双手一撑一翻,跳了下去。 老旧楼房的空高不高,但三楼跳下去也不矮,还好下面是一个花台,里面有不少低矮的绿色植物。 落地瞬间,吴朝阳膝盖顺势弯曲化解冲击力,一个侧身翻滚,站起来拔腿就跑! 慌乱之中,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跑出去几分钟,吴朝阳暗暗叫苦,这一片都是低矮的老旧楼房,房子都长得差不多,巷子也差不多,左拐右弯,转来转去,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身后追喊声传来,吴朝阳慌不择路,左转冲入一条阴暗小巷子,向前跑出去几百米,暗叫糟糕。 前面是一条死胡同。 刚转身,就看见光头男带着一帮人冲过来,个个手拿棍子砍刀。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到近前,光头男手里明晃晃的砍刀指着吴朝阳。 “妈卖批的狗崽子,竟敢打老子,你晓不晓得老子在这一带的威名。” 黄毛挥舞着手里的钢管,“水哥,跟他废话干啥子,直接弄,打断他的双手双脚就老实了。” 光头男一巴掌拍在黄毛后脑勺,“哈麻批,打坏了,你撅起屁股给何老板捅?” 说着手里的砍刀一挥,“下手注意分寸,这崽儿值上万块,哪个打坏了,老子找哪个赔钱。” 韩悦也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劝道:“弟娃儿,姐理解你的心情,当年姐第一次到江州跟你一模一样,相信姐,只是第一次有点难以接受,后面就慢慢习惯了。” 吴朝阳看着韩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走到近前,他手里没拿武器,“最后在警告你一遍,乖乖就范,免得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吴朝阳评估了一下现场的局势,决定先下手为强。 不等男人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反手抄住他的腰,膝盖一顶,将他掀翻在地。 动作太快,众人目瞪口呆。 “MD!给老子上!”黄毛大喊一声,几人蜂拥而上,手上的钢棍乒乒乓乓往吴朝阳身上招呼。 乱棍之下,吴朝阳只得抬手护住头部往后退。 光头男急得跳脚,大吼道:“轻点轻点!莫把老子的摇钱树打坏了!” 趁着棍势停顿,吴朝阳发力向前猛冲,直接撞翻了黄毛,手上一拉一带,又掀翻了另外一个人。 杀出一条空挡,吴朝阳一路前冲。 光头男挥舞着手里的砍刀,“停下!赶紧给老子停下!” 吴朝阳怎么可能停下,冲过去一把抓住光头男持刀的手臂。 “砰!”的一声,又是一个过肩摔。 “哎哟......老子的腰杆.....老子的屁股!” 吴朝阳冲向巷子口,与韩悦擦肩而过,两人目光接触,冰冷刺骨,刺得韩悦心头一颤。 冲出死胡同,吴朝阳沿着光头男追来的路,折返往回跑。 远处,那辆黑色桑塔纳静静停在巷子里。 吴朝阳一阵欣喜,这意味着路找对了。 下一刻,桑塔纳车门打开,戴黑色墨镜的男人站在了路中央。 男人身材不算高大,但透着股与之前那些人不一样的气质,只是往那里一站,就给人一种无法逾越的压迫感。 男人膝盖微微弯曲,在与吴朝阳相距十米左右的时候突然发力,发起冲锋。 第3章 逆流而行 十米的距离很短,吴朝阳拉开手臂一拳打向男人的鼻梁。 下一秒,拳头一空,男人歪头躲过,一拳正中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蹭蹭倒退出去几步,腹部一阵绞痛。 墨镜男人不禁咦了一声,他这一拳,在童家巷子一带放倒过不少狠人,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男人仅仅只是后退了几步。 吴朝阳疼得倒吸了口凉气,他看出来墨镜男人是个练家子,而他会的只有一招过肩摔。 那还是上小学的时候,镇上莫名其妙冒出个外地口音的小女孩儿,每天守在学校门口,一见他就跑过来给他一个过肩摔,一连摔了他一个月。后面还教了他一套广播体操,说是可以强身健体,再后来就莫名其妙消失不见。 身后,再次传来追喊声。 吴朝阳很是着急,巷子很窄,只容得下一辆轿车通过的宽度,想从男人身侧偷跑过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拼了! 吴朝阳一咬牙,再次冲向墨镜男人,拼着脸上挨了一拳,张开双臂弯腰抱住他的腰部,用力往前推。 墨镜男人被推得连退数步,吴朝阳趁着男人重心不稳,双手抓住墨镜男人的胳膊,侧身弯腰使劲儿往前摔。 墨镜男一手抵在吴朝阳腰部,一脚弓步抵在他的臀部,吴朝阳连续两次发力都没能将人摔出去。 眼看光头男带着人已经追了过来,吴朝阳心急如焚,再次转身一头撞向墨镜男胸口,墨镜男这次扎稳马步,双拳如锤鼓般打在他后背上。 吴朝阳忍着背部疼痛,大喝一声往前推,硬生生推着墨镜男往后退。 墨镜男很是惊讶,这个看起来不算健壮的年轻人,力气大得出奇。 后面,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听见光头男的咒骂声。 吴朝阳心中默念当年小女孩儿教给他的诀窍,猛地抓住男人一条胳膊,下蹲、弯腰、冲撞、弹压,以臀部为支点,把全身力量转化到对方身上。 墨镜男不屑道,“还来!” 话音刚落,只听吴朝阳一声低喝,一股巨力瞬间蔓延开来。 “砰!”吴朝阳以倒拔杨柳之势,硬生生将墨镜男摔在了地上。 拔腿就跑! 刚追到近前的光头男目瞪口呆,“MD,又是过肩摔!” 吴朝阳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童家巷子,直到跑到大马路上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仍然不敢停留,也不管方向对不对,沿着大马路继续狂奔,一直跑到跑不动才停下来。 墨菲定律,任何可能出错的事情最终都会出错。 吴朝阳心有余悸,等平静下来才发现——又迷路了。 站在十字路口的天桥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高楼大厦林立,俨然一座钢筋混凝土森林。 吴朝阳啃着干硬土豆饼,观察着路上忙碌的行人,思索着要是拦下个人问路的话,自己这身狼狈样会不会把人给吓着。 “指点迷津,化解灾厄”。正犹豫间,一阵吆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吴朝阳循声走下天桥,行道树下有个算命的中年男人。 男人脸上有着浅浅的褶皱,留着一撮山羊胡,眉毛很长,往下弯到了眼角位置,穿着一身破旧道袍,见有人走近,半眯的眼睛陡然睁大,余光迅速瞄了一眼吴朝阳全身。 “呀!小兄弟,我看你印堂发黑,大凶之兆啊。” 吴朝阳并不太信算命这种事,但这十字路口附近只有这一个摆地摊的人。 “请问,十八梯往哪个方向走?” “问路,那你算是找对人了” 中年男人掐指一算,眼珠子定住,张大嘴巴,喊道:“坏了!” “怎么了?” “城管来了。” 中年男人迅速卷起地摊,扛在肩上,撩起道袍就跑。 速度极快,走位灵活,几个瞬息就消失在人群中。 一个五十来岁,穿着制服的男人气喘吁吁跑过来,问道:“小兄弟,有没看见一个穿破烂道袍的人?” 吴朝阳回答道:“刚才还在。” “现在呢?” “眨眼就不见了。” 男人气得直跺脚,“跑得比兔子还快,老子下次一定逮住你。” 吴朝阳借机问道:“城管叔叔,请问十八梯怎么走?” 男人斜眼看了吴朝阳几秒钟,“第一次从农村出来打工?” 吴朝阳尴尬地点了点头。“迷路了。” 男人气呼呼地说道:“就是你们这些没素质的农村人,把城里搞得乌烟瘴气。” 吴朝阳没有反驳,但心头不快,转身就准备离开。 “站住!”男人指着一条路说道:“一直走到底有块路牌,沿着路牌指的方向走二十几分钟。” 吴朝阳点头表示感谢,男人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打工就好好打工,不要偷鸡摸狗。” 吴朝阳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走出去几米后,隐隐听见身后男人满腹牢骚,“小屁孩一个到大城市闯,不饿死就坏死,造孽。” 沿着一条斜坡路往下走到底,吴朝阳最先看到的不是路牌,而是一江泛黄的江水,江水浑浊沉寂,远不如重岩村峡江那般清澈豪迈。 悠长的鸣笛声格外刺耳,巨大的货轮像一栋栋水中移动的房子。 沿着路牌向前走,一辆辆重型货车冒着浓烟哼哧哼哧费力爬行,轧过道路坑洼处,泥浆四溅。 吴朝阳一个躲闪不急,溅了一身。 一路上看见不少穿胶鞋,挑担子,喊着‘嘿呦嘿哟’号子的人。 吴朝阳前两年看过一部叫《山城棒棒军》的电视剧,知道江州有种职业叫棒棒,靠爬坡上坎担货过活。 走到人群密集处,吴朝阳停下了脚步,不用问也知道十八梯到了。 长长的青石台阶望不到头,两边鳞次栉比地分布着砖木混杂的瓦房老屋,一间挨着一间,一层垒着一层,从下往上看,一直延伸到天上,看不到尽头。 拾级而上,房屋墙壁上层层叠叠贴满了办证、不孕不育、重金求子....五花八门的小广告。 蜘蛛网一样的电线密密麻麻在头顶上杂乱交织。 地上的青石板路像是经过了千百年的人马踩踏,摩挲得铮光发亮。 上下阶梯的人摩肩接踵,大冷的天,不少棒棒光着膀子担货在台阶上行走。 两边房屋大多两三层楼,上宅下店,密密麻麻,老茶馆、李小二酒家、凌汤圆、张小面、、、酒旗飘飘,招牌古老,恍若穿越到了古代集市。 吴朝阳一张张门牌看过去,才发现之前想简单了,原本以为十八梯只是一段阶梯,没想到是一个由很多街巷组成的大地名。 在里面走了大半个小时,从门牌上看见的街道就有五条,巷子更是不计其数。 一直到天黑,才终于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道找到了花子巷222号。 大门紧闭,门锁锈迹斑斑,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住过。 吴朝阳坐在门槛上,来之前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现在也没有过多的失望。 陈雪的变心只用了几年时间,二十年,早已物是人非。 找不到人,如何活下去,成为他目前最迫切需要思考的问题。 连日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打击,吴朝阳想着想着,靠在木门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梦见自己坠入冰窖,怎么爬都爬不出去。 第2章 一路朝阳 没下雪的江州城,比下雪的重岩村还冷。 潮湿空气裹挟下的冷意,能够轻松击穿厚厚的棉服。 吴朝阳蜷缩在屋檐下瑟瑟发抖,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黑沉沉看不见一颗星辰,又低又暗,像一个满是锅灰的锅盖倒扣下来。 哆哆嗦嗦从背包里拿出厚衣服裹上,仍然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吴朝阳站起身,摆开架势,做起当年小女孩儿教的广播体操。 十几年过去,已记不清小女孩儿的模样,只隐约记得她的皮肤黝黑,眼睛很亮。 排除杂念,放空大脑,随着动作的起落,渐渐感觉到两股暖流从脚底板升起,游走四肢百骸,在头顶交汇,再回到小腹。 连续做了十几遍,身体才渐渐暖和起来。 天冷无法入睡,吴朝阳只得一遍一遍循环往复维持体温。 直至天光放亮,一股油炸香味从空气中飘来,勾得肚子咕咕作响。 吴朝阳在背包里翻了半天,只余下些许土豆饼碎屑。 一股脑全倒进嘴里,不但没有缓解饥饿感,反而饿得心慌。 循着香味走出花子巷,巷子口一个中年妇女正炸着油条。 油条在油锅里噼里啪啦翻滚,金光灿灿。 吴朝阳咽喉蠕动,右手紧紧捏着衣服口袋,这几年给爷爷治病,供陈雪上学,早已花光了积蓄,口袋里仅有几十元钱。 “两根油条,一碗皮蛋瘦肉粥。”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花子巷里走出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略微佝偻的老人,路过吴朝阳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继续走向油条摊。 “陈大爷,今天比往日早了些啊。”中年妇女笑呵呵地说道。 “年纪大了,睡不着。” 老人接过油条和瘦肉粥,付了钱,返身走进花子巷。 吴朝阳看了一眼油条摊,转身跟在老人身后。 老人背着手,装着油条和瘦肉粥的塑料袋在他身后晃来晃去。 吴朝阳咽了咽口水,把目光移到别处,但脑海里依然满是油条晃荡的画面,挥之不去。 跟着老人往巷子里面走,路过花子巷222号继续走了十几米,老人停在一栋低矮的木质结构房子前,回过头,皱着眉头盯着吴朝阳上下打量。 吴朝阳赶紧解释道:“大爷,请问您知不知道222号房主人是谁?” 老人眉头稍稍展开,“我就是。” 吴朝阳心下大喜,赶紧问道:“大爷,您是不是给巫县重岩村写过信?” “什么村?” “重岩村。”吴朝阳紧张地看着老人。 “没听说过”。老人说道:“有可能是之前的某位租客。” 吴朝阳心情起伏,问道:“那请问您知道这位租客去哪里了吗?” 老人发笑道:“租过那间房子的人多了,你想问哪一个?” 吴朝阳张了张嘴,一脸迷茫。 老人接着问道:“男的女的,高矮胖瘦总该知道吧?” 吴朝阳摇了摇头,“不知道。” 老人笑道:“那我就没法帮你了。” 吴朝阳说了声谢谢,转过身去,彻底放弃了找到写信人的希望。 “等等。”老人突然喊住了吴朝阳,问道:“投亲无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吴朝阳回过身,挤出一抹笑容。“这么大一座江州城,我相信总会有我的立足之地。” 老人把手上的油条递过去,笑道:“走投无路还能笑出来,小伙子心态不错”。 吴朝阳只是笑了笑,没有伸手去接。 老人淡淡道:“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找你的立足之地。” 吴朝阳没再客气,感激的接过油条,虽然很饿,但仍然习惯性的细嚼慢咽。 老人眯着眼睛含笑看着,等到吴朝阳吃完油条,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掌,平摊在身前。 吴朝阳疑惑的看着老人,一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老人的手指头向里动了动,“天下没有免费的早餐,两块钱。”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的看着老人。 老人很有耐心的等着,没有半点收回手的意思。 吴朝阳愣了好几秒,才确定老人不是在开玩笑。 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皱巴巴的零钱放在老人手掌上。 “不好意思,是我会错意了。” 老人把钱放进兜里,这才掏出钥匙打开门,一只脚刚迈入门槛,又转头说道:“对了,那处房子还空着,不如你租下来,说不定你要找的人哪天就回来了”。 吴朝阳对此不抱希望,但他确实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三百块。”老人看出了吴朝阳的窘迫,说道:“可以先拖欠一个月。” 吴朝阳下意识攥紧衣服口袋,犹豫了片刻问道:“房子有多大?” “十平米左右。” 吴朝阳思考了几秒,说道:“我考虑考虑。” 老人笑道,“别考虑太久,十八梯的房子虽然老旧,但离上半城的繁华都市很近,不愁租。” 吴朝阳说了声谢谢,转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太阳升起,阳光穿不透雾蒙蒙的天空,有些朦胧。 吴朝阳沿着看不到尽头的阶梯往上走,四周的环境与昨天看到的差不多,上宅下店的老旧低矮房屋,走几步就会出现一条的狭窄巷道,各种颜色交织乱搭的电线电缆,坑坑洼洼又摩挲得光亮的石板路,空气中弥漫着无法描述的混合气味。 湿冷的清晨,除了几家早餐店,大部分店铺都还没有开门营业。 石梯上面,上上下下来往着不少棒棒,往下走的扛着一根竹棒,竹棒上挂着两根尼龙绳,往上走的挑着货物,或是扛着比常见麻袋大很多的大麻袋,麻袋比人还高,从上往下看,看不见人,给人一种麻袋在爬石梯的错觉。 再长的阶梯也有尽头,当踏上最后一步阶梯,豁然开朗。 眼前,高楼大厦林立,直插天际,车水马龙喧嚣,来往如梭,男人大多西装革履,穿着铮亮的皮鞋,女人个个涂脂抹粉,手上挂着精美的手提包,与身后的十八梯判若两个世界。 这就是繁华的大城市,与书上描写的差不多,感觉也差了很多。 吴朝阳在原地站立了很久,低头看了眼露出脚拇指的胶鞋,转身回头就走。 刚转过身,一个大麻袋迎面怼在他脸上。 吴朝阳压根儿没想到身后会有人,扛麻袋的棒棒埋头往上爬,也没想到会有人往麻袋上撞。 随着一声惊呼,麻袋和人往后倒去。 吴朝阳眼疾手快,一步跨下,双手齐出,一手抓住麻袋,一手抓住那人的衣领。 那人站稳之后第一时间赶紧抱住麻袋,当感觉到很轻,才注意到麻袋被人拎着。 单手拎着! 吴朝阳放开那人的衣领,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本能想冒火,但见吴朝阳力气这么大,压下半截火气,不满地说道:“小伙子,走路看着点。” 吴朝阳再次道了声歉,小心翼翼将麻袋重新放在他背上。 那人没再纠缠,背上大麻袋踏上最后一步台阶,朝着远处走去。 “棒棒?”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吴朝阳回过头,台阶下的平台上,一个女人正看着他。 他站在高处,女人站在低处,但女人却带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第1章 你该死啊 女人一身雪白修身大衣,戴着墨镜,长发披肩。 很好看,但却给人一种强烈的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吴朝阳转头看了眼身后,空无一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女人指了指身旁的皮箱,“裕兴雅苑。” 吴朝阳本想解释,但女人说完就留下箱子走上了台阶,只得走下去提箱子。 原本以为箱子很轻,入手才发现起码有六七十斤,对于吴朝阳来说不算重,但对于一个年轻女人来说,绝对算不上轻。 女人的冰冷气质让吴朝阳不敢太靠近,保持着四五米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目光所及,女人的背影落入眼中,身材高挑,走起路来挺拔高贵,光滑的长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吴朝阳不好意思直视,目光下移,腰部如流水般优雅。 再下移,臀部曲线玲珑。 继续下移,吴朝阳只能盯着女人的脚。 持续下移,白色的长筒靴,修长的小腿。 吴朝阳的目光一低再低,最后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 走出几百米,女人突然停下脚步,吴朝阳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在她身上,抬头才发现走到了红绿灯路口,赶紧后退几步保持距离,等绿灯亮了,再跟着走了上去。 刚走到马路中央,耳边轰鸣声响起,猛一抬头,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 吴朝阳大惊,一步上前,抓住女人的手腕用力往后拉,女人双脚在空中跨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平稳落地,宛若惊鸿。 也就刹那之间,摩托车带着刺耳的声音从身前驶过。 “你没事吧?”吴朝阳心脏狂跳。 女人神色如常,甩开他的手走过了马路。 吴朝阳心里微微有些不爽,继续跟在她的身后。 十多分钟后,在一条狭窄街道的尽头,看到了“裕兴雅苑”四个字。 门头满是青苔,原本红漆大字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生锈的铁皮,小区地面坑坑洼洼,只有几栋六七层楼高的房子,墙壁是裸露的青砖,怎么看都与“雅”字扯不上关系。 吴朝阳没想到女人会住在这种老旧小区里面。 走到楼下,女人停下脚步,从精美的手提包里拿出十块钱递过去。 “不用找了。” 吴朝阳放下箱子,愣了几秒才接过了钱。 女人提起箱子转身就走,几十斤的箱子提在手里看不出半点吃力的样子。 很快,女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楼道上,只余下靴子敲打台阶的哒哒声,给人以如梦如幻的感觉。 吴朝阳盯着手里的十块钱,拇指与食指用力搓了搓,很真实。 往回走的路上,吴朝阳脚步轻快,对一路的都市繁华视而不见,重新回到十八梯顶端,从高处俯瞰,低矮的瓦房连成一片,一直蔓延到遥远的江边,与从下往上看相比,别有一番壮观。 一路向下。 十八梯在阳光下活了起来,所有店铺次第开门,小摊小贩走街串巷,叫卖声洪亮,录像厅里放着港片儿,时而传来一阵哄笑声,贩夫走卒,打把卖艺,旅店、茶馆、酒馆、饭馆、麻将馆......,摆地摊的、卖针线的、掏耳屎的....。 陈旧杂乱,但热闹非凡。 这里,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吴朝阳一条条街巷走过,逐条记在心里,竖街横巷,上坡下坎,弯弯拐拐,串联成七街十六巷。 厚慈街,十八梯七街当中最下面一条街,这里是货物聚集的地方,也是棒棒扎堆揽生意的地方。 吴朝阳找了家临街面馆,终于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连面带汤,吃得干干净净。 那副恨不得把碗一起吃掉的样子,把面馆老板都看呆了。 吃完面,吴朝阳并没有离开,整个下午就坐在那里。 面馆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面善健谈,自称姓孙,也不是本地人,下午生意不忙,有一搭没一搭跟吴朝阳闲聊。 “小吴啊,想当棒棒?” 吴朝阳点了点头。 “看了一下午,看出点门道没有?”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胆大,心细,脸皮厚。” 孙平贵咦了一声,他本来想卖弄下老江湖的见识,没想到吴朝阳一语中的。 “具体说说。” 吴朝阳指了指下方,上下的人群中,一个中年妇女提着一个大箱子正吃力地往上走,几个棒棒上前询问均被拒绝,最后一个还被她大骂了一顿。 离中年妇女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比较时髦,打着耳钉的年轻男人,身后跟着个提着两袋子肉的棒棒,看袋子的大小,一个袋子也就十来斤的样子。 孙平贵眯了眯眼,他虽然不是棒棒,但在十八梯开面馆二十多年,什么没见过没看过,像吴朝阳这种沉得下心稳得住的年轻人,还真是不多。 “以后到我这里吃面,给你打八折。” “嗯?”吴朝阳回过头,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讶。 孙平贵深吸一口烟,咧嘴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感觉跟你投缘。不过你所看到的还远远不够,江湖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要深。” 说着,孙平贵停顿了一下,感觉力道不够,又补充说道:“深不见底。” 吴朝阳能感觉到孙平贵的善意,问道:“孙叔,能给我讲讲吗?” 孙平贵想了几秒钟,摇头道:“我只是个卖小面的,哪里讲得清楚江湖的事,反正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就对了。” 吴朝阳笑了笑,“谢谢孙叔。” “别小看十八梯,现在虽然没落了,但曾经可是江州最繁华的地方,出过无数风云人物。”孙平贵语气中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 “不过,太阳底下无新事,江湖从不会老去。哪里都差不多,哪个时代都差不多,哪个行业也差不多。” 吴朝阳望着孙平贵,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瘦瘦矮矮的男人高大起来。 孙平贵笑了笑,“别这么看着我,说这话的是十八梯一位曾经的大人物。” 说着,孙平贵指了指吴朝阳的位置,“当时,他就坐在你这个位置吃面。” “现在呢?”吴朝阳问道。 孙平贵指着十八梯顶端,“十八梯之上有座天门,大人物当然是鲤鱼跃天门,冲天而去。” 吴朝阳望着云端看了半晌,回过头问道:“孙叔,十八梯的房租大概是什么价格?” 第93章 牵着鼻子走 核磁共振、CT、心电图、胸部X光、血常规、尿检、粪检......,吴朝阳手抖得厉害,缴费单在他手上哗啦啦作响。 急诊医生盯着吴朝阳的手看了半晌,抚了抚黑色镜框,说道:“手抖得这么厉害,再做个脑血管造影、肌电图、经颅多普勒超声、、、。” .......... 侯尚蜀扶着吴朝阳走出急诊室,问道:“做吗?” “你觉得呢?”吴朝阳反问道。 “做个锤子!”侯尚蜀激动地说道:“不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吗,恨不得把医院所有仪器都用上,比老子手还黑。” “我吐血了。”吴朝阳面带忧虑的说道。 “吐血有什么大不了,回去来顿烈酒配三七就行了。” 吴朝阳哭丧脸说道:“我全身疼,万一骨折了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侯尚蜀扶着吴朝阳的手突然放开,迅速闪身移到一侧。 吴朝阳猝不及防失去支撑,身体猛往前倾,脚下失去平衡向前连跨几步,带着双手在空中乱舞,还好前方是墙壁及时扶住,才免于摔个狗吃屎。 这一番牵动,疼得他冷汗直流。 侯尚蜀吹了吹眉毛,“检查完毕,手上腿上都没骨折。” 吴朝阳回过头,恨恨地瞪着侯尚蜀,“你特么...放手的时候就不知道打个招呼!” 侯尚蜀嘿嘿一笑,“知道骂人,脑子没毛病。中气十足,胸部也没毛病。” 吴朝阳扶着墙剧烈喘息了好几下才缓过气来。 侯尚蜀走过去扶住他,说道:“一堆破仪器,等排队检查完出结果天都亮了,真有问题人都死透了,关键还贵死个人。你看哥多厉害,几句话的功夫就给你检查完毕,还一分钱不花。” “真没问题?”吴朝阳对侯尚蜀抱有本能的怀疑。 侯尚蜀瘪了瘪嘴说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检查啊。” 吴朝阳低头不语。 侯尚蜀叹了口气说道:“没钱就别来这种地方,我还想去高档会所找个嫩模送温暖呢,现实吗?” 吴朝阳咬了咬牙,“扶我走。” “诶,这就对了嘛,相信哥,哥挨打的经验很丰富,绝对比那四眼医生靠谱,回去一瓶烈酒一副三七,我再给你配点白芨,保准两天就好。” 走到十八梯顶端,望着下方黑漆漆的一片,吴朝阳停下了脚步。 侯尚蜀问道:“怎么?被打怕了?” 吴朝阳真还后怕,当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今天的运气要是稍微差了点,很可能已经被扔进了长江里面。 侯尚蜀说道:“没事,王祥被抓,黄土火现在怎么着都有点心慌,没心思弄你。” 吴朝阳摇了摇头,“就附近找家旅馆,明天天亮再回去。” 侯尚蜀惊讶地看着吴朝阳,“真被打怕了?不像你的风格呀。” 吴朝阳说道:“与怕不怕无关,小心点总不会有错。” “你还真是...好吧,先说好了,钱你出。” 找了家破旧便宜的小旅馆,吴朝阳进卫生间脱掉衣服,被全身的伤痕吓得不轻。 在里面痛苦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洗漱完毕,出来一看,侯尚蜀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吴朝阳踹了他两脚,想把他踹起来洗漱,结果人没叫醒,反倒差点摔倒。 没有办法,只有一张单人床,吴朝阳只能忍着躺下。 耳边鼾声如雷,根本没法入睡,换到床尾,还没躺下就差点被熏得吐出来。 吴朝阳只得用旅馆的劣质纸巾堵住耳朵,尽量地靠向床边。 注定是难以入眠的一夜,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和王祥打斗的场景,一招一式反复在回放。 面对带虎指的铁拳,应该尽量闪躲而不是用手臂格挡,但他没系统训练过闪躲,这是他一大短板。 还有腿法也是弱项,好几次都有腿法进攻的机会,但由于技术不到家不敢轻易使用,弄得不好反而会暴露出更大的破绽。 还有时机的把握,王祥凌空那一脚,他不应该退,应该抢在他进攻腿完全伸直之前迅速前进空中拦截,或者直接抱摔。 还有那股暖流,他明明已经恍恍惚惚意识不清,正是腹部那股暖流的刺激才瞬间恢复了清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吴朝阳凝神屏气,试图去感知腹部那股暖流,但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现在有点相信之前侯尚蜀的猜测,当年小黑炭女孩儿教给他的广播体操,真有可能是一门气功,而且他还练出了内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闪避、腿法、广播体操,吴朝阳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吴朝阳感觉到一只手伸入了他的裤裆,猛地一个机灵醒过来,转身一把推开,抬腿就是一脚踹出。 “啊!”的一声惨叫响起,吴朝阳才反应过来是侯尚蜀。 天光已经大亮,侯尚蜀被一脚踹下了床,蜷缩在墙角一阵哀嚎。 “你有病啊!” 吴朝阳长长松了口气,“天亮了,该起床了。” 侯尚蜀捂着肚子扶墙起身,委屈道:“叫我起床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吴朝阳起身穿好衣服裤子,回头看见侯尚蜀正‘色眯眯’地盯着他看。 “你想干什么?” “你的伤好了?” “嗯?”吴朝阳这才反应过来,踢腿甩臂,活动了几下手脚,除了有点酸痛,已经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 猛的一记后手直拳打出,呼的一声破空风声。 “我明白了。”侯尚蜀急吼吼地说道:“这叫置之死地而后,人的身体潜能无比巨大,一旦遇到生死极限,就会压榨出无限潜能,爆发出远超常人的力量和速度,你这是突破极限之后,身体潜能进一步激发了出来。” 吴朝阳握了握拳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你懂得到不少。” 侯尚蜀揉着肚子说道,“哥走南闯北二十年,什么不知道。当年老家发生地震,哥亲眼看见一个瘦弱的女人顶住了三四百斤的水泥板,听救援的人说,起码顶了两三个小时。” 吴朝阳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唐山大地震的时候,一个女人为了保护几个月大的儿子,硬是用双手撑住了一块几百斤重的石头。 人的身体,确实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玄妙。甚至某些书上怀疑达尔文进化论,认为人不是从猿猴进化而来。 吴朝阳现在没有心思研究这么宏大的课题,眼下最要紧的事如何破局。昨天晚上,他从黄良平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现在已经不是赶他走那么简单。 江州小面馆遍布各个街巷角落,两人出了旅馆随便找了家面馆吃早饭。 侯尚蜀吃面用嘴吸,呼哧呼哧的声音像猪拱石槽,很影响食欲。 “我们得加快进度。” 侯尚蜀嗯了一声,眉头微微皱了皱又仰起头,“怎么加快?从哪里突破?” 吴朝阳眉头紧锁,拿筷子的手不自觉握紧,“他最害怕什么就从什么地方突破。” 侯尚蜀用筷子头戳了戳头,“要不要再等等?” “等什么?”吴朝阳已经不想在等下去。 侯尚蜀想了想说道:“上次厚慈街那场大乱斗,表面上是你挑起,实际上是赵雨亭从旁推动,他故意放风让罗温县棒棒忍垫县人积压怨气,同时也勾引黄土火派人试探,这才给你创造了挑起两方情绪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等赵雨亭的动作?” 侯尚蜀点了点头,“这样比较稳妥。” 吴朝阳摇了摇头,“赵雨亭的立场跟我们并不完全一致,他是想吞掉黄土火,但他并不在乎我们的死活。我们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场仗得由我们牵着他的鼻子走。” 侯尚蜀有些犹豫,吴朝阳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挖他的地基。” 侯尚蜀眉毛微颤了一下,苦着脸说道:“李韬奋呢?他不参与进来。” 吴朝阳摇了摇头,“他是侦查兵,负责给我们提供信息弹药,不能暴露。而且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侯尚蜀脸色发白,综合李韬奋给的信息,他已经猜到吴朝阳要他做什么。 “可是...这太危险了,一旦被察觉,我会死得很惨。” 吴朝阳说道:“放心,要察觉起码也是一个星期之后。而且你能走南闯北二十年完好无损,我相信你有自保的能力。” 侯尚蜀还是很担心,“要是牵不动赵雨亭的鼻子怎么办?” 吴朝阳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尽人事听天命。” 侯尚蜀吃面都不香了,放下筷子哀叹道:“兄弟,你怎么专坑我一人啊。” 吴朝阳拍了拍侯尚蜀的肩膀,“侯哥,想想你37岁的高龄,再不搏一把,这辈子就真没机会了。” 第94章 少一个都不行 江州什么店最多,不是小面也不是火锅,是麻将馆。 无论是高档商圈还是街角陋巷,举目一望,总能看见一两家名为茶楼实为麻将馆的招牌。 十八梯这种地方,更多。 凤凰街,临街一家无名麻将馆里,哗啦啦的洗牌声远近可闻。 麻将馆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手拿着竹棒,一手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各位老板,抽根烟。”男人将竹棒交给小女孩儿抱着,伸手入怀拿出包红梅烟,挨个给一桌四人散烟。 黄善平没有接烟,也没有抬头看他,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撕开,给一桌的三人一人散了一根,自己再点燃一根。 “王超,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男人尴尬地捏着烟盒,说道:“黄哥,我就是想问问小可转学的事有眉目了没有。” 黄善平伸手抓起一张牌,大拇指用力审搓,手背上青筋高隆。 “妈的!”“今天撞邪了,张张是废牌!”“四万。” “糊了!”坐在对面的秃顶男人把牌一推,“黄老板,不好意思,清一色,卡张胡。” 黄善平抹了把额头,埋怨道:“你以为是从你们村转到隔壁村,说转就转。” 王超陪着笑脸说道:“黄哥,马上就开学了,再晚我怕来不及。” 黄善平用力地洗着牌,冷冷道:“我已经托朋友在办,过两天就会有消息,你先走吧。” 王超没有离开,继续说道:“黄哥,前天你也是这么说的。” 坐在一旁的精瘦男人手上洗牌的动作一停,说道:“黄老板,要不今天就到这里,改天再组局。” 黄善平眉头微拧,“怎么,怕我玩儿不起。” 精瘦男人连连摆手,“黄老板误会了,我是看你今天手气不好,又恰好有事。” “有什么事?”黄善平一边砌牌一边说道:“王超,我现在没空,等有消息了通知你。” 小女孩儿仰着头看着王超,说道:“爸爸,我不回村里上学,婶婶很凶,天天打我。” 王超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小可放心,爸爸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黄善平不耐烦地猛吸一口烟,“好了好了,赶紧走,把老子手气都闹霉了。” 王超咬了咬牙,说道:“黄哥,要是不好办的话,把钱还给我,我另外再想办法。” “妈的,又是一把烂牌!”黄善平大骂一声,盯着牌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王超咽了咽口水,小声道:“黄哥,要是为难的话,把三千块钱还我,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黄善平呸的一口吐掉烟头,“我托朋友办事不得给钱?教委、学校,上上下下打点不得给钱?你以为是在你们村里,提只老母鸡送几个鸡蛋就能办事?你那三千块钱早花完了,还倒贴了老子一千多块钱。” 王超红着眼睛说道:“黄哥,大家都是垫县老乡,事儿不该是怎么办的啊。” “啪!”黄善平手里的麻将猛地往桌子上一拍,吓得一旁的小女孩全身一抖。 “王超,你什么意思,老子倒贴钱给你办事,还办错了!” 王超胸口剧烈起伏,手里的红梅烟捏成了一团,小女孩儿紧紧拉着他的手,小声道:“爸爸,我们回去吧” “黄哥,今天1号了,上个月的工钱总该结给我吧。” 黄善平猛地起身,大吼道:“你他妈有完没完!没看见老子在打牌吗?” 小女孩儿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王超搂过小女孩儿,轻声安慰道:“小可别怕,爸爸在这里。” 坐在黄善平下家的寸头男人淡淡道:“黄老板,打牌最忌两件事,一是有人要钱,二是有小孩子在边上哭闹,你今天是两样集齐,难怪手气这么差。” 黄善平怒气冲顶,凶神恶煞地瞪着王超,“滚!” 王超搂着女儿,拳头紧握,敢怒不敢言。 黄善平指着王超鼻子骂道:“你他妈要不是垫县人,老子找收拾你了。带着个孩子当棒棒,天门市场好几个老板都有意见,你他妈还不知道好歹,再不滚,下一个月你他妈一单大件活儿也别想接。” 王超脸色铁青,抱起小女孩儿转身出了麻将馆。 黄善平挽起袖子重新坐下。“继续。” 上手的精瘦男人开玩笑道:“黄老板,你已经连输三场了,不会是把结算的工钱搭进去了吧。” 黄善平脸色微变,“郑怀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郑怀生尴尬地笑了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说着对秃顶男人笑道:“张老板,我是乱说的,你们可别当真啊。” 秃顶男人呵呵笑道:“关我吊事,我的那份搬运费已经结给了黄老板,至于黄老板怎么安排与我无关。” 坐在下手的寸头男人扔出骰子,问道:“张老板,听说在天门批发市场搞批发很挣钱,你在里面搞了这么多年,有没有门路帮我也搞点摊位啊。” 秃顶男人瘪了瘪嘴,“李老板这玩笑开大发了,你在江州开了十几家连锁超市,还看得上天门市场的一个摊位?” 寸头男人边拿牌边说道:“多元化经营嘛,正因为十几家超市挣了点小钱才想着投资点别的生意玩玩儿。” 秃顶男人说道:“那你找错人了,我在天门市场只是个小经营户,找我不如找黄老板,黄老板的堂哥一个人承包了整个天门市场过半的棒棒搬运业务,那人脉和关系网比我硬实多了。” 寸头男人赶紧给黄善平发烟,“哎呀,都打了三场麻将了,竟然不知道还有尊大佛坐在这里啊,失敬失敬。” 黄善平接过烟,心里的郁闷散了一半,“李老板客气了,我听张老板说你除了有十几家超市之外,还有个煤矿,你才是真正的大老板啊。” 寸头男人笑了笑,“江州又不是山西,只是小煤窑而已,而且我也只占5%的股份而已。” 黄善平恭维道:“那也不得了,一年能挣上百万吧?” 寸头男人笑而不语。 郑怀生笑道:“黄老板太小看搞煤矿的暴利了。” 寸头男人摆了摆手,说道:“我的烦恼你不懂。” 秃顶男人说道:“这还有烦恼,我要是你,睡着都能笑醒,还搞个屁的批发。” 寸头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没钱有没钱的烦恼,有钱有有钱的烦恼。没钱烦恼的是怎么挣钱,有钱想的是怎么让钱滚钱,钱生钱。我这个人呢,有点闲钱就放不住,喜欢多点布局四处投资,我看好天门市场的批发业务,你们要是谁能帮我拿下市场十个摊位,我出售一半煤矿股份给他。” “有这么好的事?”郑怀生惊讶道:“李老板,你没骗我们吧。” 寸头男人淡淡道:“都是朋友,我也给你们交个底,煤矿这行当有风险,哪天要是出个安全事故死几个人,赔点钱是小事,各个部门的问责整改,家属死皮赖脸地纠缠,烦都烦死人。我虽然是小股东不担主要责任,但是心累啊。我现在反正又不缺钱,这不就想着上岸找个没这么麻烦的生意做。” 秃顶男人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李老板,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你说个价,我们听听。” 寸头男人伸出五根手指,“友情价,五十万,我可以带你们去现场考察。但是有个前提条件,天门市场十个摊位,少一个都不行。” 第95章 大手拉小手 江州商场周年庆,曹牧野卖了好几台样机。 吴朝阳帮客户搬完样机正准备离开,被曹牧野拉到了一边。 “又打架了?” 吴朝阳不敢看曹牧野失望的眼神,低头不语。 曹牧野戳了吴朝阳额头一下,“你啊你,上次就跟你说了,别跟十八梯那帮地痞流氓混在一起,上不了台面,永远没出息。” “谢谢你,野哥。” 曹牧野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记住上次你自己说的话,人若要救,必先自救,我说再多都没用,真正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吴朝阳没有解释,只是嗯了一声。 曹牧野掏出三十块钱塞进吴朝阳手里,“脸上都是伤,身上不知道惨到什么程度,赶紧回去休息一天,命比钱贵。” 彩电区走进来一位顾客,曹牧野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立马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走出江州百货,斜对面有一家装修精美的蛋糕店。吴朝阳在店门口阶梯上蹭了蹭胶鞋上的泥土走了进去。 蛋糕店里一尘不染,尽管小心了又小心,还是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 女销售员的长相很符合蛋糕店的档次,但是板着脸的样子让原本还可以的颜值大打折扣。 橱窗里的蛋糕琳琅满目,个个都做得很精致,隔着玻璃都能看出美味来。 吴朝阳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小兔子造型的小蛋糕上。 “美女,麻烦给我拿下这个蛋糕。” 女销售员打开橱窗拿出蛋糕,吴朝阳伸手去接,女销售员转身将蛋糕放在了橱窗上,生怕跟他有一丁点近距离接触。 “十块钱。” 吴朝阳伸手入衣服口袋摸了摸,停顿了片刻又伸入裤子口袋,抓出一把鲜红的零钱。 女销售员脸色一下子煞白,下意识后退一步,再看了眼吴朝阳满脸的伤痕,又退了一步,原本脸上的嫌弃变成了恐惧。 吴朝阳没有理会她,若无其事地一张一张慢慢数,数了十张鲜红的一块钱,上前一步递出去。“不好意思,我的钱沾血。” 女销售员啊的一声轻呼出来,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撞在身后的柜台上,杯子、笔筒...啪啪啪摔落一地。 吴朝阳将钱放在橱窗上,提起蛋糕走出了店面。 离蛋糕店不远处就是好吃街,是江州最热闹商圈里面最热闹的地方,山西大饼、河南烩面、新疆羊肉串.......,还有男女老少、闻名而来的吃货。 吴朝阳买了张大号的葱油饼,一边啃,一边朝着商圈外围走去。 中午的解放碑人满为患,站在任何一个角落看出去,到处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蠕动,像一群蚂蚁忙碌而茫然地四处觅食。 吴朝阳蹲在商圈外围的支马路旁,啃完葱油饼擦了擦手,站起了身。 不远处,一个男人扛着个大麻袋,手上牵着个小女孩儿朝这边走来。 “爸爸,是哥哥。” 王超抬头顺着小女孩儿指的方向看去,脚下加快了脚步。 “小兄弟,你还记得我吗?”王超放下麻袋,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红梅烟。 吴朝阳摆了摆手,笑道:“当然记得,牵着孩子当棒棒,你在十八梯很有名气。” 王超有些尴尬地拿着烟。 吴朝阳赶紧说道:“大哥别误会,我不会抽烟。” 王超这才笑了笑,把烟放回兜里面,“小兄弟,上次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扶住了我,我和小可都会摔得很惨。” 王超拉了拉小女孩儿,“赶紧给哥哥说谢谢。” “谢谢哥哥上次救了我们。”小女孩儿甜甜地说道,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吴朝阳手上的小蛋糕。 吴朝阳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脑袋,“你叫小可呀?” “嗯,我叫王小可,我爸叫王超。” 吴朝阳笑了笑,把蛋糕递到王小可面前,“喜欢这个小兔子吗?哥哥送给你。” 王小可咬着嘴唇,仰头看着王超。 王超连连摆手,“小兄弟,这怎么行,我还没感谢你,怎么能反倒收你的东西。” 吴朝阳笑道:“没关系,一个小蛋糕而已。” “那也不行。”王超坚持不要,“这蛋糕一看就很贵。” “不贵,江州百货今天周年庆,免费送的。”吴朝阳弯腰拉过小女孩儿的手,将蛋糕塞在了她的手里。“小可,哥哥不爱吃蛋糕,你如果不要的话,我就只能扔进垃圾桶了。” 王小可看了看吴朝阳,又仰头看着王超,“爸爸,扔进垃圾桶太浪费了”。 王超无奈地笑了笑:“还不赶紧跟哥哥说谢谢。” “谢谢哥哥。”王小可眉开眼笑,立马就打开蛋糕,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眼睛发亮。 吴朝阳抬起身,正好看见王超看女儿的眼神,充满了怜惜、疼爱和忧愁。 “王哥,看你一脸的愁眉不展,是遇到麻烦了吗?” 王超点燃一根红梅烟,低头看了眼小口吃蛋糕的女儿,淡淡道:“小可的妈妈跟人跑了,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老家上学,但又找不到门路。这偌大的江州城,我们这样的人呆再久都是局外人,我连个能求情送礼的人都找不到。” 王超深吸了一口烟,微微低着头,眉头皱起深深的皱纹,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苍老得看上去有五十好几。 “马上就开学了,哎,都是我没用。” 吴朝阳安慰道:“听你口音应该是垫县人吧,你可以去找黄土火啊,他是你们垫县棒棒的大老板,以他在十八梯几十年的人脉关系,肯定没问题。” 王超额头的皱纹皱得更深,“垫县人也分亲疏远近,我和他不是一个村,连一个镇都不是,更何况他这样的大老板,哪里是说见就能见。我去找过黄老板的堂弟黄善平...” “哎。”王超叹了口气,愤怒中带着无奈。“这狗日的不但不办事,反而吞了我给他打点关系的钱。” 吴朝阳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可,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钱他也敢昧着良心吞。” 王超叹了口气,“这世上哪还有什么良心啊,去年年初提了一次抽成比例,今年又提了一次,现在还拖欠结算工钱,这些狗日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要不然他们拿来的钱花天酒地。” 吴朝阳反问道:“你们都没意见吗?” 王超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意见又能怎么样,你不做,多的是人挤破头想进来做。” 吴朝阳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没道理,但却无力反抗的事情。 王超抬起头问道:“对了,小兄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我叫吴朝阳。” “你就是吴朝阳?”王超瞪大眼睛。 吴朝阳点了点头,“怎么了?” 王超惊叹道:“朝阳兄弟,你现在可是十八梯棒棒界的名人啊,最近我听好多人提起你,说你在厚慈街那一架打得惊天动地。” 王超对吴朝阳竖起个大拇指,“打得好,那一架算是狠狠给了姓黄的一耳光。” 吴朝阳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莫名奇妙就打起来了。 王超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跟其它人说。那天正好我去找黄良平问小可转学的进展,恰好听见他和陈自强说话,是他让陈自强找两个棒棒故意挑罗温人的事儿,说是罗温那边莫名奇妙的放话让罗温棒棒尽量忍让我们垫县人,黄老板想试探下罗温人的底线。” 吴朝阳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蹲在地上吃蛋糕的小女孩儿听见‘转学’两个字,仰着头望着吴朝阳,奶声奶气的问道: “哥哥,他们说不是城里人不能在城里上学,是真的吗?” 吴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好几秒才回答道:“这个问题哥哥回答不了你,不过在哪里上学都一样,只要你肯努力学习,就算是在村里上学也能考上大学。” 小女孩儿眼里露出恐慌,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了一下,“我不回去,婶婶天天打我,还不给我饭吃,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哥哥,你力气那么大那么厉害,一只手就能扶住爸爸的麻袋,能不能帮我到城里上学啊?” 王超苦笑了一下,“小可,这种事不是力气大就行的。” 小女孩儿转头望着王超,一双大眼睛雾蒙蒙含泪,“爸爸,那我是不是没有学上了?” 王超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脑袋,沧桑的面庞满是坚定不移的决心,“小可放心,爸爸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供你上学。” 王超抬头对吴朝阳笑了笑,“朝阳兄弟,我得赶紧把货送到市场去,今天谢谢你了。” “王哥客气了。” 小女孩儿提着空蛋糕盒子起身,拉着吴朝阳的手说道:“谢谢哥哥,这是我第一次吃蛋糕,太好吃了。” 吴朝阳俯下身子擦了擦小女孩儿嘴角的蛋糕残渣,“不用谢,乖乖听爸爸的话。” 小女孩儿嗯了一声,小嘴在吴朝阳的脸上轻轻琢了一下。 “哥哥再见。” 吴朝阳摸了摸脸颊,转身看着父女俩的背影。 大手拉小手。 明明很温馨。 心里却酸痛。 第96章 满是仙味 回去的路上,吴朝阳心里很不是滋味。。 读书,上学,他比很多人更能体会其中的意义。 陈雪、李清源考上了大学,户口迁到了江州城,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江州人。 而他,就因为没有接着上高中考大学,从此与他们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咦,勤劳的小蜜蜂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吴朝阳走下石梯,看见蒋文正正嬉皮笑脸的看着他,突然眼睛一亮,立即小碎步跑上前,恭敬地递上烟,“蒋叔,今天容光焕发,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蒋文正诧异的看着吴朝阳,没有伸手接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吴朝阳把烟塞进蒋文正嘴里,双手捧着打火机给他点上。“蒋叔,向您请教个事。” 蒋文正皱着眉头说道:“先说好,要是谈钱就免谈。” 吴朝阳呵呵笑道:“蒋叔说笑了,您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不是个爱钱的人。” 蒋文正朝着吴朝阳的脸喷出一口烟雾,“这个笑话有点冷。”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正色道:“蒋叔,您是十八梯资深老居民,人脉广、脸面大,连炸油条的王大妈都说您是十八梯最有面儿的男人。” 蒋文正警惕地看着吴朝阳,“差不多就行了啊,马屁过了就是在侮辱人了哈。” 吴朝阳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的女儿想转学,您有没有门路帮忙疏通疏通?” 蒋文正瞪大眼睛盯着吴朝阳,“你才来多久,还有朋友?哪个朋友?” “一个棒棒朋友。” “从农村学校转到城里学校?” “嗯。” “嗯个锤子!”蒋文正翻了个白眼,“你想屁吃啊,你怎么不转到天京去。” “很难办?”吴朝阳陪着笑脸试探道。 “老子要是能办得了这种事儿,还用在这里开小卖铺,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吴朝阳笑呵呵说道:“蒋叔,您是老江州人,亲戚朋友众多,您再仔细想想,有没有谁可能会有门路?” “没有。”蒋文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吴朝阳继续追问道:“那你媳妇儿娘家呢?她家那边有没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能找到门路?” 蒋文正斜眼看着吴朝阳,“你小子有完没完啊?” 吴朝阳又拿出一根烟,伸手夹在蒋文正耳朵上。“蒋叔,您再仔细想想,那孩子很可怜,妈妈跟人跑了,爸爸在城里当棒棒,老家又没人看顾,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也不会想到转学。” “关我屁事。”蒋文正一脸的无所谓,“世上可怜人海了去了,老子还可怜呢,谁来帮帮我。” 吴朝阳见好说歹说都没用,伸手躲过蒋文正耳朵上的烟,转身就朝巷子里走,嘴里嘀咕了一句,‘太冷血了。’ “给老子站住!你刚才说什么?”蒋文正气呼呼地质问。 吴朝阳停下脚步,回头看来眼蒋文正,“好话不说第二遍。” 蒋文正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特么的,管闲事管到我身上来了......别走...给老子回来,把话说清楚,...你回来啊!” —————————————— “这也太神了。”中年男人惊讶得合不拢嘴。“竟然连我媳妇儿的名字都能算出来。” 侯尚蜀眯着眼,摸了摸山羊胡,老神在在。“不仅你媳妇儿,我观你双眼泪堂两横纹,人中隐痣眉尾垂,你有一儿一女两个子女。” “神,道长是神仙啊。”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侯尚蜀含笑捋了捋胡须,“宇宙万物都逃不过阴阳五行,贫道不过是窥得天极一二而已。” 旁边两个看热闹的棒棒也是惊骇不已,其中一个中年棒棒问道:“王国平,你真有一儿一女?认识这么多年,连老子都不知道。” 另一个年轻棒棒抢先答道:“当然是真的,我们一个村子,他两个孩子我都见过。” 年轻棒棒边说边挤到王国平前面,笑呵呵地说道:“道长,给我也算算。” 王国平一把拦开他,“急什么急,等我算完了来。” “道长,麻烦再帮我算算财运。” 侯尚蜀抖了抖道袍伸出手,“把你的左手给我。” 王国平赶紧把竹棒交到右手,伸出手说道:“道长,大富大贵不敢想,就算算有没有发点小财的命。” 侯尚蜀虚眼看着王国平的手掌,一时点头,一时摇头,一时嗯的一声,一时哎的一声。 王国平的情绪随着侯尚蜀的表情动作一上一下,如坐过山车一样起伏荡漾。 “道长,别光嗯哎啊,到底怎么样?” 侯尚蜀揪着山羊胡沉吟了大半天,叹了口气说道:“财运线笔直清晰,原本是有发大财的命,可惜....哎。” “可惜什么?”王国平焦急地问道。 侯尚蜀慢悠悠地晃了晃脑袋,“可惜你命中遇煞,硬生生断了你的财运,你要是遇到贵人提携,岂止是发小财的命,飞黄腾达都没问题。” “遇什么煞?怎么破解?我的贵人在哪里?”王国平又兴奋又担忧。 侯尚蜀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双手不停地掐诀,久久没有停下来,等得王国平火急火燎。 半晌之后,侯尚蜀突然一下睁大眼睛,吓得王国平心头猛地一跳。 “土火相冲,利在东方!” “什么意思?” 侯尚蜀抿着嘴摇头,“天机不可泄露,能否参透得看你自己。” “道长..” “好了,道长已经说了,自己参透。”与王国平同村的棒棒拉开王国平,“道长,给我算算,看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媳妇儿,我喜欢胸大屁股大那种。” 侯尚蜀瞥了他一眼,一边收拾摊子,一边说道:“贫道一天只算三卦,今天已经满了。” 年轻男人一把拉住侯尚蜀的衣袖,“道长,那我明天去哪里找你?” 侯尚蜀转过身去,抖了抖衣袖,不带着一片云彩。 “天门初开,大树脚下。” 年轻男人望着侯尚蜀的仙姿背影,茫然地问王国平,“什么意思?” 王国平啧啧称叹道:“高人就是高人,说话都满是仙味。” 年轻男人挠着脑袋,“到底什么意思啊?” 另一个棒棒说道:“你傻啊,天门肯定是指天门市场啊,市场旁边不远处有一棵大黄角树,他的意思是明天早上天门市场开门的时候,他在那棵大树下。” “靠,我怎么就没想到。那我明天早点去。” “我也去,我也去,到时咱俩一起,也让道长算算我家娃儿能不能考上大学。” 第97章 你了不起 吴朝阳换了身衣服出门,再次路过小卖部,两人互相瞪了眼,哼了一声,都没有理对方。 刚走到荷叶街,一个带鸭舌帽的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巷子里拉,吴朝阳抬手就是一拳打过去。 那人反应很快,立即抬手格挡,蹭蹭后退三四步退进了巷子里。 “是我。”那人抬了抬鸭舌帽的帽檐,“你小子拿来这么大劲儿,连我都差点扛不住。” 吴朝阳快步走进去,“韬哥,你怎么在这里?” 李韬奋拉着吴朝阳的手就往巷子深处走,“呆会儿再说。” 巷子里相互联通,七弯八拐,两人在里面兜了好几个圈子,才在一处狭窄的角落停下来。 “韬哥,出什么事了?” 李韬奋对吴朝阳招了招手,吴朝阳给他散了根烟。 李韬奋吸了口烟才说道:“你身后有尾巴。” “有人跟踪我?”吴朝阳大吃一惊。 李韬奋看着吴朝阳的脸,“这两天是不是斗争升级了?” 吴朝阳将昨晚发生的事情挑重点讲述了一遍,李韬奋边抽烟边点头,“对方开始重视你了,你得学点反侦察手段。” 吴朝阳嗯了一声,“我竟然完全没发现有人跟着我。” 李韬奋说道:“以你目前的处境,走在路上有可能遇到天降板砖,也有可能遇到刹车失灵的汽车,还比如刚才我拉你进巷子,要是我有心杀你,只需要一把匕首,你就已经死了。” 吴朝阳后背一阵发凉,“那我该怎么做?” 李韬奋想了想说道:“专业的训练来不及,你只需要保持高度警惕,走在路上的时候,余光要时刻观察视野里面的人,再专业的尾巴都与正常人不一样,凡是眼神不对,表情不正常,或者有意回避你的眼神,又或者像我这样带着顶帽子遮住眼睛的人,都要格外留心。” 李韬奋吐出口烟雾接着说道:“这其实是种习惯,刚开始会有点累,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就会成为自然。” “还有。”李韬奋继续说道:“时不时停下来观察下后方,不要直接回头,你可以装做低头系鞋带,眼睛从胯下往后看,或者停下来买包烟买个打火机,余光自然地观察,反侦查的关键是不让尾巴知道你发现了他,这样不管你是选择摆脱还是将计就计才有主动权。” 吴朝阳连连点头,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韬哥,你讲这些的时候与平时大不一样,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李韬奋深吸一口烟,“所以我还是适合干老本行,这段时间给你当侦察兵,让我找到了在部队的感觉,很爽。唯一的不爽就是没有工钱。” “咳咳...”吴朝阳咳嗽两声打断了李韬奋的话,“韬哥,正好我去找神棍,你跟我一起去,我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巷子里像个迷宫,四周的巷道、房子长得都差不多,在里面转了半天才到了轿辅巷。 侯尚蜀房门紧闭,吴朝阳敲了敲门,等了几秒钟,突然看见门缝里夹着一只眼睛,吓得抬手就是一拳打上去。 “哎哟!”里面响起一声惨叫。 “怎么回事?”李韬奋疑惑地问道。 吴朝阳后知后觉那是侯尚蜀的眼睛,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刚才手抽筋了。” 房门打开,侯尚蜀额头上顶着个大包,双眼含泪瞪着吴朝阳,“我早晚得死你手里。” 吴朝阳拉着李韬奋走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谁叫你趴在门缝往外看,冷不丁露出一只眼睛,吓死个人。” “那早上呢,早上你为什么踹我?” “你还好意思说,你手往哪里摸?” “我哪有摸,一张单人床就那么大,挨着碰着不很正常吗?” 李韬奋听得云里雾里,“你们俩在说啥?” 侯尚蜀拉着李韬奋坐下,“掏粪兄弟你来评评理,我正做梦拔草,手上刚抓到一把草,他就一脚把我踹下了床,还是使命地踹。” 李韬奋看向吴朝阳,嘴角勾起邪魅的笑。“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爱好,但口味也太重了吧。” 吴朝阳拉过凳子坐下,“别听他瞎说,昨晚是迫于无奈才跟他挤了一晚上。” 侯尚蜀揉着额头上的包,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啊,摸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还说你没乱摸?”吴朝阳愤愤盯着侯尚蜀。 李韬奋啧啧笑道:“你们俩还挺般配。” “不说这个了。”吴朝阳赶紧刹住了这个话题,神情严肃的说道:“我决定了,一定要干倒黄土火。” 侯尚蜀不解地看着吴朝阳,“你不是早决定了吗?”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现在更加决定了。” 侯尚蜀瘪了瘪嘴,“你今天又受到了什么刺激?” 吴朝阳看着李韬奋,义愤填膺地说道:“韬哥,王超我接触上了,有些事情比你打听到的还糟糕。他不仅父母过世,老婆跟人跑了,老家的亲戚也不待见他,以至于女儿在老家上学都没人看顾,这才不得不带着女儿当棒棒。为了给女儿转学,他给黄善平三千块钱请他打点关系,结果这王八蛋事儿没办,还把钱私吞了。不仅如此,这龟儿子还拖欠他工钱。” 侯尚蜀眼睛一亮,“这是好事儿啊!” 吴朝阳猛地回头,“你还有没有良心啊,这也能叫好事。” 侯尚蜀脑袋往后缩了缩,“我的意思是,这事儿能做文章,我们可以推波助澜,让更多的垫县棒棒知道这件事,搞臭黄土火的名声。” 李韬奋点了点头,“舆论战,确实是个机会。” 见吴朝阳眉头紧皱沉默不语,侯尚蜀与李韬奋对视了一眼,问道:“朝阳兄弟,你表个态啊。” 吴朝阳沉声道:“我在想,你们有没有什么门路可以解决王超女儿的转学问题。” “什么玩意儿?”侯尚蜀一脸的惊讶,“我没听错吧,我们现在商量的是怎么搞黄土火。” 吴朝阳说道:“这不矛盾,黄善平办不到的事情,我们办到了,你说那些垫县棒棒会怎么想?” “怎么想?”侯尚蜀脱口而出,“会觉得你多管闲事。” 吴朝阳摇了摇头,“会坐实黄善平吞了王超的钱。” 侯尚蜀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摇头道:“不对,要是黄善平到处宣扬是他帮的忙,那帮垫县人是听黄善平的,还是相信你这个外地才来不久的小棒棒?”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到底是谁帮的忙,王超是知道的,他的话难道不比黄善平更可信。” “还是不对。”侯尚蜀说道,“你太小看江湖险恶了,王超的大件业务和工资结算都捏在黄善平手上,他未必就敢出来戳破黄善平的谎言。” 吴朝阳揉了揉太阳穴,“这事儿得好好捋一捋。” “不用捋了。”侯尚蜀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小女孩儿转学的事情我们不但不能帮,甚至还得想办法阻止这事儿办成,这样才会激发王超的怨气,才有利于打开突破口。” “我靠!”吴朝阳本能大喊出来,“你特么是畜生吗,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啊!” “我靠!”侯尚蜀一下子炸了毛,激动地说道:“你跟老子讲同情心,你把我拉进来的时候同情过我没有,想过我的生死没有,就他值得同情,老子的命就不值得同情。” 吴朝阳板着脸说道:“不行,我反对。” 侯尚蜀气得对吴朝阳竖起大拇指,“你了不起,你清高。你自己能不能在十八梯活下去都还不知道,你还有能耐管别人家孩子转学。” 第98章 弄清楚原因 “你有毛病啊!”吴朝阳皱眉看着侯尚蜀,“莫名其妙发什么火?” “是我莫名其妙吗?你知道那天晚上老子被打得多惨吗?” “知道啊,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侯尚蜀哭丧着脸说道:“老子还是第一次被人拿刀架脖子上,当时都差点吓尿了。” 吴朝阳怀疑的看着侯尚蜀,“有这么严重吗?你上次怎么没说。” 侯尚蜀别过头,“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吴朝阳眯着眼睛看着侯尚蜀,若有所思。 侯尚蜀回过头,坚决的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的突破口本来就不多,不能错过。” 吴朝阳微微摇了摇头。“我比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世界的恶,我从小被人嘲笑没爹没妈,村子排外欺负外姓人,爷爷去世连块埋身之地也没有。村里收我土地,恶霸占我房屋,来江州刚落地被人骗,到十八梯连番被人坑,连当个下苦力的棒棒都受人排挤。这个世界对我的恶,不止一次令我绝望,我最有资格对这个世界满怀恨意,也最有理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所以离开村子之前,我差点一怒之下杀了陈麻子兄弟,来江州的大巴车上,我对摸包贼视而不见。” 吴朝阳耷拉下头,良久之后,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只是不想对这个世界太过失望。” “只是害怕在失望中迷失自我。” “爷爷说过,人一旦对世界彻底失望,就意味着彻底失去自我,从此我将不我。” “所以,我觉得守住一丝底线,才能守着一抹清明,否则会在走火入魔的道路上越陷越深而不自知。” 吴朝阳才抬起头,看见李韬奋微张嘴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朝阳兄弟,你特么真是初中毕业?” 再转头看向侯尚蜀,吓了一跳。 侯尚蜀眉毛上下跳动,嘴唇轻颤,竟是热泪盈眶。 “侯哥,你这是干什么?” 侯尚蜀撩起脏兮兮的道袍下摆擦了擦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暖暖的,莫名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吴朝阳下意识挪了挪凳子离他远点。 侯尚蜀跟着挪了挪凳子靠近,拉着他的手说道:“从今天起,哥认你这个兄弟。” 吴朝阳嫌弃地甩开侯尚蜀的脏手,“现在才认我这个兄弟?” 侯尚蜀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前是江湖兄弟,现在是亲兄弟。” “等等。”李韬奋打断了两人道:“你俩恩爱秀完了没有,能让我说句话吗?” 侯尚蜀望向李韬奋,警告道:“掏粪兄弟,你可不许拉偏架。” 李韬奋白了他一眼,“麻烦你别一口一个掏粪兄弟。” 李韬奋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俩吵的事情压根儿就不存在。” 两人同时望向李韬奋。 李韬奋点燃一根烟,对两人翻了个白眼,说道:“看看你们两个,一个是下苦力的棒棒,一个是下三滥的骗子,都是社会最底层刨食的渣渣,竟然大言不惭,一个说要帮人家转学,一个说要阻止人家转学,你们有这个能力吗?你们怎么不上个天我看看?” 李韬奋切了一声,“我们这种在城里毫无人脉背景关系的渣渣,想把一个农村小孩儿转到城里上学,简直是天方夜谭。提把刀去抢银行都比这事儿靠谱。” 吴朝阳回过神来,无奈地说道:“这事儿可能比干黄土火还难。” 侯尚蜀一拍大腿,“对啊,你要是能帮王超女儿成功转学,老子名字倒过来念?” “树上猴儿?”李韬奋接过话道。 侯尚蜀:“.........” “还有你。”李韬奋指了指侯尚蜀,“朝阳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畜生。你想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不上学,以后会是什么下场吗?以王超的家庭条件和环境,将来很可能沦落成为巷子里那些站街女。你还阻止人家转学,毫无人性。” 吴朝阳打了个寒颤,他简直不敢想象王小可将来成为巷子里那些女人的样子。 “你看,我没说错吧,我们本就是被欺压的人,如果再不择手段去欺压别人,那跟黄土火那帮人有什么区别。” 侯尚蜀嘿嘿一笑,“我也只是说说嘛,阻止个锤子,这种孽还是让黄善平去造吧。他本来就是吞钱不办事。” 吴朝阳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只是提一嘴,如果顺带能办了就当做好事积德,没有说放下大事儿不管非得去帮她转学。” 侯尚蜀哎哟一声,“你不早说,那这架不是白吵了吗。” “你给我机会说了吗,我才刚说一句话,你就在这里抽风。” “哎呀,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侯尚蜀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 吴朝阳拍开他的手,问道:“说正事,你那边今天怎么样?” 侯尚蜀笑呵呵的看着李韬奋,竖起大拇指道:“得多亏掏粪兄弟的信息,今天装逼装大发了,那几个垫县棒棒都把老子当神仙了。” 李韬奋翘了翘嘴唇。“不过是几个人的家庭情况而已,小儿科。” 侯尚蜀收起笑脸说道:“收获不错,正如掏粪兄弟给的信息,垫县棒棒对黄土火是有怨言的,只是逼于无奈敢怒不敢言。今天我在好几个棒棒心里埋下了颗爆发的种子,就等着慢慢生根发芽。” 吴朝阳说道:“几个棒棒太少了。” “不少。”侯尚蜀说道:“华夏人最喜欢怪力乱神,越玄乎传得越快,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是熟人群体,老乡传老乡,熟人传熟人,不出三天,大部分垫县棒棒都知道十八梯有个神仙。” 李韬奋说道:“加点料,顺带把黄善平吞王超血汗钱,让他女儿无学可上的事宣扬出去。” 侯尚蜀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包装话术,保准假的也能让他们信以为真。” 吴朝阳皱眉说道:“底层棒棒的情绪只能用来打顺风仗,逆风局起不了大作用,算是未雨绸缪的一招铺垫。关键还是得从黄土火以及他身边的核心人物找突破口。” 吴朝阳看向李韬奋,说道:“韬哥,我今天听王超说黄善平拖欠上个月的结算工钱,麻烦你这两天重点盯一下黄善平、黄良平、黄明朗以及严文武,这四人是黄土火手下的得力干将,分别负责一部分大件业务的分包结算。” 李韬奋揉了揉脑袋,“朝阳,我再牛逼也没有三头六臂啊,同时盯四个人,短时间内肯定兼顾不了。”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那就先盯黄善平,弄清楚他拖欠棒棒工钱的原因。” 第99章 真被说中了 两人走出侯尚蜀住处,吴朝阳递了根烟给李韬奋。 “韬哥,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很让人失望?” 李韬奋看了吴朝阳一眼,“想听实话吗?” 吴朝阳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我知道,身在江湖,人不狠站不稳,容不得妇人之仁。” 李韬奋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叫江湖,只知道打仗的时候需要战友。”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是那种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吴朝阳怔怔地看着李韬奋,不太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李韬奋戴上鸭舌帽,盯着吴朝阳的眼睛说道:“如果你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们可能还会是朋友,但也仅仅只是朋友,永远成不了战友。毕竟,谁都不想作战的时候既要面对敌人,还要防着身后。” 吴朝阳望着李韬奋,“韬哥,你不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李韬奋笑了笑道:“就因为你对一个六七岁小女孩动了恻隐之心?人有底线才能给人安全感。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你办不到,不要花太多精力在上面。” 吴朝阳点了点头,“尽人事听天命,我懂。而且,我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如果这件事能办成,王超一定会对我感恩戴德,这颗棋子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韬奋压了压帽檐,“我只是个兵,习惯了听命令,具体怎么做,我相信你。” 吴朝阳重重的点了点头,“韬哥,谢谢你的信任。” 李韬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大呼道:“我靠,三点半了,我家何经理又要骂我了。” 李韬奋扔掉烟头拔腿就跑,转眼间就消失在巷子口。 吴朝阳等了几分钟才走出轿子辅巷,一路试着李韬奋教的方法,余光观察周围的人,果然整个世界都立体清晰起来,唯一的不好就是长时间的精神集中,久了之后会精神疲惫。 还没走到神武拳馆,手机叮铃铃响了起来。 “胡子警官?” “你小子怎么没在医院!”手机里传来罗道全大声的质问声。 “呃..那个...我钱不够。” “老子不是给你钱了吗?” “还是不够。” “你在家吗?我派人过来做笔录。” “我正在去上班的路上。” “什么?你还能上班?” “其实我伤得不重,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看着吓人。” “你什么时候下班,到派出所来一趟。” “胡子警官,下午恐怕没时间。” “晚上呢?” “晚上也没时间。” “你特么...比老子还忙?” “明天吧,明天上午我来找你。” —————————————— 下午的神武拳馆,依然只有陈梦侠一个人。 吴朝阳小跑步上前递烟。 陈梦侠见吴朝阳一脸的伤痕,惊讶道:“你被十几个壮汉按在地上摩擦了?” 吴朝阳笑道:“与几个混混产生了点小摩擦。” 陈梦侠鄙夷道:“你在擂台上不是很猛吗?几个小混混就把你打成这样?” 吴朝阳岔开话题问道:“侠哥,今天下午又没有生意?” 陈梦侠吸了口烟,淡淡道:“明知故问。” 吴朝阳担忧道:“这样下去,拳馆不会关门大吉吧?” “关你屁事。” 吴朝阳不再说话,准备去卫生间拿拖把做清洁。 “不用做了。”陈梦侠说道。“白天人毛都没有一根,还做屁的个清洁。” “嗯?”吴朝阳喜上眉梢,“以后都不用做了?但合同上写好了200块可不能少。” 陈梦侠斜眼看着吴朝阳,“你小子上辈子是穷死的吗?” 吴朝阳笑了笑,“侠哥,那我先走了。” “等等。”陈梦侠灭掉烟头,走向训练区。 吴朝阳不明所以跟过去,陈梦侠拿起一副绳转过身,问道:“会不会跳绳?” “当然会,我上小学时候拿过全校跳绳比赛第一名。” 陈梦侠把绳扔过去,“跳几个我看看。” 吴朝阳跳了十几个,被陈梦侠喊停。 “动作不对。” “嗯?不会吧,我上学的时候体育老师说我的动作最标准。” 陈梦侠另外拿了一副绳,一边示范一边说道:“看清楚了,双脚微微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微弯曲,收腹含胸,背部挺直,头部保持中正,眼睛平视前方,整体重心落在双脚脚掌中部。” 陈梦侠跳了几个停下,问道:“看明白没有?” 吴朝阳疑惑地说道:“这样跳会影响速度,重心抬高也会更耗费体力,体育老师说双脚不能分太开,背部不但不能挺直,还要向前弯曲,重心越低越好。” 陈梦侠眉头紧皱,“一个山沟沟里的体育老师懂个球,按照我教的跳。” 吴朝阳按照陈梦侠教的方法跳了几个,刚开始还能基本保持姿势,跳着跳着又习惯性弯下了腰。 陈梦侠拿起手里绳一鞭子打在吴朝阳后背,“背挺直!” 这一鞭子抽得很重,抽得吴朝阳后背火辣辣的疼。 “脚!”陈梦侠又是一鞭子打在小腿上,“你特么是未经人事的娘们儿吗!” “腿张开!” “再张开点!” “抬头!” “含胸!” “收腹!” “傻叉,听不懂人话吗?” 十分钟后,吴朝阳汗流浃背,这样的跳法,比跳绳比赛的姿势要累很多。 陈梦侠看了看秒表,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比那些废物好很多。” 吴朝阳深呼吸两口气调整气息,问道:“侠哥,你是在训练我的步法吗?” “你觉得呢?”陈梦侠像看傻逼一样看着吴朝阳。 “谢谢侠哥!”吴朝阳感激地说道。 陈梦侠严肃道:“第二组,听我口令。” “等等!”吴朝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问道:“为什么?” 陈梦侠瞪大眼睛反问道:“为什么你要问为什么?” 吴朝阳吞了口唾沫说道:“侠哥,我知道拳馆生意不好,但你是主动教我的,我是不会给钱的。” “你特么....。” 吴朝阳咧嘴尴尬地笑道:“先说断后不乱,免得后面扯皮就不好了。” 陈梦侠皱着眉头盯着吴朝阳,“你特么是小时候缺父爱母爱,还是长大被女人抛弃过,你的人生得有多悲催,才会认为全世界的人都对你有坏心眼?” 吴朝阳心头刺痛,陈梦侠的每一句都像一支利箭,箭箭正中靶心。 见吴朝阳脸色发白,陈梦侠瞪大眼睛愣了半晌,“艹,真被老子说中了?” 第100章 姓陈的也有好人 “腿法有九种,低踹腿、高踹腿、前摆腿、高鞭腿、后蹬腿、正蹬腿、下劈腿、后摆腿、腾空后蹬。” 陈梦侠脱掉外衣一一演示,接连踢出九腿,他的身材本就高大壮实,每一腿踢出都带着激荡人心的暴力美,看得吴朝阳热血沸腾。 “看明白没有?” “没有。” “没有就对了,要是只用眼睛看就能看会,那干脆买盘录像带回去看就得了。” 吴朝阳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小声试探问道:“侠哥,你看出来了?” 陈梦侠瘪了瘪嘴,“你觉得呢?” 吴朝阳倒吸口凉气,“怎么看出来的?” 陈梦侠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知道那是什么吗?” 吴朝阳顺着陈梦侠的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间歇性闪着光的东西,这玩意儿他还真没见过。 陈梦侠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老子有时候都被你给搞神经错乱了。” 吴朝阳茫然地回过头看着陈梦侠,“侠哥,什么意思?” 陈梦侠绕着吴朝阳看了一圈,看得吴朝阳莫名其妙。 “侠哥,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这个怪胎,聪明的时候比猴儿精,傻的时候比猪蠢。” 吴朝阳一脸的茫然,“侠哥,你就别转了,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陈梦侠重新站回吴朝阳身前,“那叫摄像头。” 吴朝阳眼皮猛颤了一下,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 陈梦侠幸灾乐祸地笑道:“现在还觉得自己聪明不?” 吴朝阳声音颤抖着问道:“老馆主知道吗?” “你觉得呢?” 吴朝阳满脸的担忧,“他会不会让我交钱?” 陈梦侠一巴掌拍在吴朝阳脑袋上,“你小子掉钱眼儿里面了吗?张嘴闭嘴都是钱。” 陈梦侠叹了口气,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老教练这人跟其他拳馆的老板不一样,如果不是练拳的苗子,对自由搏击没有足够的热爱,再多钱他也不教。如果是个人才,又肯勤学苦练,钱多钱少他都教。他开拳馆压根儿就不是为了钱。” “不为钱?”吴朝阳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他闲得慌?” “你懂个锤子。”陈梦侠说道:“这叫精神追求。” 吴朝阳点了点头,“这个我懂,我看很多书上都讲到过这个。我一直以为那是一种理想状态,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有这样的人。” 陈梦侠向吴朝阳招了招手,吴朝阳懂事地递上一支烟。 陈梦侠深吸一口烟说道:“不过这事儿你千万别主动捅破,你就装作不知道他知道你知道他知道。” 吴朝阳捋了捋一连几个知道,点了点头,“我明白,老馆主好面子。” 陈梦侠深吸几口灭掉烟头,“好了,今天先教你低鞭腿。” “等等。” 陈梦侠不耐烦皱眉,“你小子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侠哥,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免费教我?”吴朝阳很认真地问道,还特意加重了‘免费’两个字的语气。 “我下午没事儿闲得发慌行不行?” 吴朝阳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觉得这个理由很是牵强。 陈梦侠郁闷地说道:“你目前的水平没法给梁小刀当好陪练,时间紧迫,赶紧。” “你呢?你不当陪练了?”吴朝阳问道。 陈梦侠用力挠了挠头,“老子这段时间要去其它拳馆偷窥竞争对手的打法。” 吴朝阳哦了一声,提振精神,说道:“侠哥,开始吧。” 陈梦侠哼了一声,“仔细看好了,听好了。” “双脚前后站立,前脚脚尖朝前,后脚脚尖外展约 45度左右,两脚间距略宽于肩宽,双腿微微屈膝下蹲,重心稍偏于后腿,这样的站法有助于保持身体平衡以及为起腿发力做好准备。身体要收腹含胸,背部挺直,头部保持中正,两肩放松,双臂自然下垂并微微屈肘,置于身体两侧,随时准备应对各种情况。” 吴朝阳跟着陈梦侠做好站姿,陈梦侠拿着绳子一鞭一鞭地抽,边抽边矫正吴朝阳的姿势,直到吴朝阳姿势完全标准,再开始下一个步骤的讲解和演示。 “提膝转胯,以支撑腿后腿为轴,动力腿前腿屈膝上提,膝盖要尽量贴近胸部,同时胯部随之上提并向攻击方向转动。提膝转胯这个动作十分关键,它能为接下来鞭腿的发力积蓄力量,并且调整好身体的发力角度,让力量可以更顺畅地传导至腿部。” 吴朝阳边跟着做,边记陈梦侠说的技术要领,免不了又挨了好几鞭子。 “小腿弹出,在胯部转动的带动下,大腿保持固定姿势,小腿快速像鞭子一样横向弹出,力点集中在小腿胫骨部位以及脚背一带,整个动作要干脆利落,才会有爆发力。小腿弹出的方向要准确,朝着目标所在的横向位置发力,比如攻击对手的大腿外侧或者小腿外侧。 “嗯,不错,继续,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练。” “慢一点,你个垃圾,你以为你是天才吗?” “快一点,你个菜鸟,你特么在打太极吗?” 吴朝阳一遍一遍地练习,只是这一个动作就练了大半个小时,练得汗流浃背。 陈梦侠背着手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用绳子抽,吴朝阳严重怀疑他是在把暴躁老头儿对他的虐待报复在自己身上。 “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空击一百次。” “你个猪头!动作又变型了!” “妈的!老子从未教过你这么蠢的人!” “换脚,右脚在前,左脚在后,空击一百次。” 一直持续到傍晚六点半,逐渐有其他学员到了拳馆,吴朝阳才停止了练习。 “好了,你可以走了。” 吴朝阳每根头发丝都在滴汗气喘吁吁地递出一根烟,“谢谢侠哥。” “你想害死我啊,都快到晚上了,待会儿教练就要来了。。” 吴朝阳缩回手将烟塞进烟盒里,陈梦侠一把将吴朝阳整包烟夺过去。 “就当今天的学费。” 吴朝阳并没有心疼,反而很开心,一包烟换近两个小时的教学,太值了。 “侠哥,你要是不姓陈就好了。” “嗯?”“你特么的想占老子便宜,老子不姓陈跟你姓啊!” 吴朝阳只是乐呵呵地笑。 陈梦侠看了眼傻笑的吴朝阳,说了句‘神经病’,转身走向已经到了的学员。 吴朝阳低声感慨道,‘原来姓陈的也有好人。’ 第101章 没意思 站在二十一中外面,吴朝阳脑海里莫名其妙涌起很多念头。 一下想到要是他出生在正常家庭,以他的成绩,肯定能考上大学,此时他应该在大学校园,而不是这里,陈雪也不会离他而去。 一下又想到王小可,那个乖巧又懂事的小女孩儿,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站在人生最关键的十字路口上,如果她因此失学,十年二十年后,当她回想起来,是否也会像现在的他一般无奈和心酸。 学校大门打开,下晚自习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出来,但直到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也没看到蒋小咪的身影。 正当吴朝阳准备走向校门口,看见蒋小咪和一个男生走了出来。 距离比较远,又是晚上,吴朝阳看不很清楚,只能隐约看见蒋小咪在前面走,男生一直跟在后面说着什么,还数次伸手去拉蒋小咪的胳膊。 蒋小咪看样子很生气,数次甩开男生的手,小跑步朝着这边而来。 男生不依不饶地跟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清晰。 “小咪,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高一第一次见你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蒋小咪不理她,埋着头快步向前走。 男生追上一把抓住蒋小咪胳膊。“为什么,我哪里配不上你?” “你放开我!”蒋小咪用力挣脱,但这一次男生抓得很用力,连续挣脱了好几下也没挣脱开。 “难道传言是真的?”男生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你跟一个棒棒好上了?” “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叫人了。”蒋小咪的声音带着哭腔。 男生双眼通红,竭嘶底里地大喊,“你宁愿跟一个下贱的棒棒好,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 蒋小咪抬起头,看到了那道期盼已久的身影,双眼散发出了光亮。 “放开她。”吴朝阳声音不大,但低沉而压抑,充满了威慑感。 男生转头看着已经走近的吴朝阳,鼓起勇气说道:“不关你的事。” 吴朝阳一把抓住男生的手腕,只是稍稍用力,男生就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手。 “你是谁?” 吴朝阳一把推开男生,“我就是你口中那个下贱的棒棒。” 男生绝望地看着蒋小咪,“你真的跟一个棒棒好上了?” 蒋小咪一把挽住吴朝阳的胳膊,“是真的,他就是我男朋友,这下你该死心了吧。” “我不相信!”男生跌跌后退,“这怎么不可能!” 蒋小咪头一歪靠在吴朝阳肩膀上,“我们就是好上了。” “啊!”男生啊的一声大叫,泪如雨下,转身沿着马路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喊:“为什么!” 吴朝阳身体不自觉紧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臂处的柔软,少女的幽香,让他不知所措。 蒋小咪放开吴朝阳,小脸通红。 “朝阳哥,对不起,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拿你当挡箭牌。” 吴朝阳重重地呼出口气,“没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蒋小咪微微抬头,余光偷瞄了吴朝阳一下,咦了一声。“朝阳哥,你的脸....。” 吴朝阳摸了摸脸,“呃,没事,我这不是在拳馆打工吗,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跟学员们切磋切磋,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蒋小咪哦了一声,抬头又看了看,“朝阳哥,你脸怎么红了?” 吴朝阳轻咳一声,边走边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嘛,切磋的时候被打红的。” 蒋小咪快步跟上,问道:“朝阳哥,你谈过恋爱吗?” 吴朝阳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曾经跟陈雪的关系算不算是恋人。 蒋小咪等了一会儿,见吴朝阳没回答,试探地问道:“朝阳哥,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吴朝阳皱了皱眉,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 “二十二还没谈过恋爱?朝阳哥,你太可怜了。” 吴朝阳一头黑线,“二十二又不是很大。” 蒋小咪仰着头说道:“二十二已经很大了,等我二十二岁的时候都大学毕业了。” 吴朝阳竟无言以对,岔开话题问道:“刚才那个男生是你同学?” “隔壁班的。”蒋小咪气呼呼地说道:“太讨厌了,马上就要高考了,给我来什么表白,简直是脑袋有病。” 吴朝阳说道:“你这种想法很对,这个时候就应该一心一意备考,其余的事情通通不要理会。” 蒋小咪嗯了一声,握紧小拳头说道:“我要当大律师。” “嗯?你妈同意了?”吴朝阳惊讶地问道。 蒋小咪咯咯笑道:“我厉害吧。” 吴朝阳竖起大拇指,“厉害,小咪长大了。” 蒋小咪傲娇地挺起胸膛,得意的说道:“我本来就不小。” 吴朝阳下意识瞥了眼,是不算小,但确实也不算大,转过头说道:“准备报哪所大学?” “西南政法。” “嗯?还是留在江州。” 蒋小咪笑道:“我妈能同意我学法就已经是做出很大让步了,做人要知足嘛,我要是还想出江州,她估计连法律都不让报了。” 走到响水街,这个时间点,街道上不少店铺还开着门,来往的人还不少。吴朝阳余光瞥见小二酒馆门口有个中年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吴朝阳没有理会,假装没有看见,一路送蒋小咪回小卖部。 蒋文正似乎早忘了之前的不愉快,没皮没脸找吴朝阳要烟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吴朝阳也没有跟他计较,重新拿了包烟,撕开之后给了他一根。 刚返身走出去几步,就在石梯上碰上了回家的向东。 “东哥回来了。” 向东这次没有直接离开,停下脚步看了眼吴朝阳的脸,问道:“今天早上没出来锻炼?” 吴朝阳回道:“昨天有点事没回家。” 向东哦了一声,抬脚走下了石梯,走出去几步又转头说道:“今天有人在巷子里转了好几圈,你最近最好小心点。” 吴朝阳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向东看着吴朝阳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走下了石梯。 路过小卖部,蒋文正喊住了他。 “傻大个,你邻居好像惹上什么事儿了。” 向东淡淡道:“那是他的事儿。” 蒋文正叼着烟笑道:“他要是真摊上大事儿,你帮不帮忙?” “我劝过他离开,他不听,我也没办法。”说着,向东扛起竹棒就朝巷子里走。 蒋文正瘪了瘪嘴,高声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差太远啰,畏手畏脚,暮气沉沉,没有半点年轻人该有的热血激情,现在的十八梯啊,就像是一潭死水,又臭又死,没意思,没意思。” 第102章 并不见得冷清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十八梯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越往上走越少。 吴朝阳加快脚步,刻意与路过的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一路高度警惕周围,一直到十八梯顶端,看见了上半城的灯火辉煌才稍稍松了口气。 今天没有碰上杨惊鸿,心中莫名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到神武拳馆还要经过校场路、春风路、春晖路,这个时间点不少地方都是黑漆漆一片,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有人行护栏就走护栏里面,没有护栏就靠行道树里侧走,都没有就尽量走人行道最里面,特别是身后,一旦有汽车灯光亮起,他都会回头看一眼。 吴朝阳一路小跑,刻意绕了一圈路才到了神武拳馆。 还没进门,就听见陈天星的怒吼。 吴朝阳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见陈天星正用藤条狠狠抽打光头。 光头额头有伤,下巴贴着创可贴,紧咬着嘴唇一动不动,任由陈天星手里的藤条抽得啪啪作响。 屈河全神贯注地打着沙袋,梁小刀一边练习踢腿,一边余光偷瞄,陈梦侠站在暴躁老头儿身后几米,面无表情。 吴朝阳悄悄走到陈梦侠身边,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陈梦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光头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看。 藤条断成两截,陈天星抬腿一记鞭腿抽在光头屁股上。 “给老子背!” 光头抬头挺胸,大声道:“不打架,不斗殴,擂台拳硬是男人,台下挥拳是暴徒。” “练拳的本质是什么?” “强筋健骨筑精神。” “练拳的大忌是什么?” “恃武逞强,以暴制暴!” 陈天星气得老脸通红,吴朝阳看得出来,这次他不是习惯性骂人,是真的很生气。 “以后还打不打架?” “不敢了!” 陈天星抬腿又是一脚,“老子问的是还打不打,不是问你敢不敢!” 光头高声大喊,“不打了!” 陈天星重重哼了一声,“再有下次,直接给老子滚!” 吴朝阳忐忑不安,抬手捂着脸颊,下意识挪了挪脚步往陈梦侠身后躲。 “清洁工!”陈天星转过头。 吴朝阳努力挤出笑脸,“在。” 陈天星双眼圆瞪,死死盯着吴朝阳的脸,吴朝阳心头七上八下,大气不敢出一口,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借口快速闪现,但好像都没有说服力。 陈天星的死亡凝视持续了十几秒,吴朝阳感觉心脏都要跳炸了。 “今天为什么来晚了!” 吴朝阳长长松了口气,“报告教练,今天遇到突发状况。” “哼!陈梦侠,带他训练腿法,其余人,组合拳空击训练10组,拳腿组合击靶训练10组。” 吴朝阳跟着陈梦侠走到拳馆另一侧的训练区,小声问道:“老馆主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陈梦侠嘘了一声,以更小的声音说道:“他眼睛受过伤,眼神不好,但耳朵特别灵。” 吴朝阳暗道好险,“侠哥,他要是发现我打架会不会赶我走?” 陈梦侠眉头微微皱了皱,“以后要注意,老头子最痛恨台下斗殴。” 吴朝阳点了点头,进入了陈梦侠的摧残式训练。 低鞭腿与高鞭腿的技术要点差不多,不同的只是弹腿的高度和几个发力的小技巧。 有了下午的基础,高鞭腿学起来速度快了很多,经过半个小时的训练,基本熟悉了低鞭腿和高鞭腿的腿法。 陈梦侠今天要给三人讲解分析其它拳馆种子选手的习惯打法,模拟对手挨个给三人喂拳,教了吴朝阳一个小时之后就留下他一人独自练习。 吴朝阳一个人在角落里反复练习,余光留意到陈天星时不时会往他这边看,不敢有丝毫懈怠。 长时间重复一个动作是枯燥乏味的,但吴朝阳却很兴奋,正确的发力姿势将全身力量都调动起来,随着越来越熟练,每一脚的力量都在增大,都在增强他的自信心。 训练完,陈梦侠临走前叫住了吴朝阳。 “上午有空的话过来练体能和击靶训练。” 吴朝阳很是激动,但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最近可能都抽不出时间。” 陈梦侠眉头微微皱了皱,欲言又止,“随你便吧,如果你真心想学自由搏击,就拿出专业的态度,否则,永远也无法登堂入室。” 吴朝阳郑重点了点头,“谢谢侠哥,我会严格要求自己。” 陈梦侠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又回头说道:“你步法很差,自己去买根绳子,按照我教的方法每天跳半个小时,还有最好是每天5点起床练习蛙跳和跑步,锻炼身体核心力量和耐力。” 吴朝阳怔怔地看着陈梦侠,没来由眼睛发酸。 “侠哥....” 陈梦侠见吴朝阳表情不对,诧异道:“你小子抽什么疯?” 吴朝阳抽了抽鼻子,问道:“侠哥,你真的姓陈吗?” 陈梦侠眉头一抬,“你特么......,老子懒得理你。” 陈梦侠走后,吴朝阳愉快地做完清洁,继续打靶训练,白天没有时间,只有深更半夜来补上。 回去的路上,吴朝阳没有走街道大路,走到月台街后进入了巷子里,十八梯街道巷子相连,任何一条巷子走进去,都能走到其它巷子。 巷子与巷子贯通,如迷宫般难以辨认,哪怕是十八梯老居民,如果没有刻意研究过,也很容易迷路。 还好吴朝阳第一天刚到就提前走过,这两天也仔细研究过,不过也走得相当艰难。 晚上不比白天,这个时间点巷子里的住户全都关灯休息,大部分巷道乌漆嘛黑难以辨路。 但也不是毫无光亮,吴朝阳在巷道里看见不少亮着粉红色灯光的小门面,里面或坐或躺着穿着妖艳的女人,偶尔还会看见有男人进出。 一路上,吴朝阳没少被这些女人搭讪,他都置之不理。 除了这些女人,也碰上好几个人蹲在角落里或用针管注射,或用锡箔纸吸食,有男有女,大多骨瘦如柴,眼珠子突出,还有几个嗨了之后大喊大叫大哭大闹,状若疯癫。 也在好几处听见搓麻将的声音,哗啦啦作响,在安静的深夜里格外响亮。 还碰见一起打架,双方都有七八个人,打得头破血流,吴朝阳远远躲开,宁愿选择多绕一段路也不从他们旁边经过。 还有录像厅里播放三...级..片的声音,咿咿呀呀嘤嘤呜呜。 十八梯深夜的巷道,虽然阴森黑暗,但并不见得比白天冷清。 第103章 有屁快放 五点起床,先做两遍广播体操恢复精神,拆下竹棒上的尼龙绳跳绳半小时,平板支撑二十分钟,组合拳空击训练一千次,出门蛙跳。 高高的十八梯不再是难以攀登的高峰,现在他已经能做到与向东一样把控好节奏,一起出门,一起跳到终点,再一起回来。 吴朝阳并不是话痨,但走在一起一句话不说又显得尴尬。 吴朝阳没话找话地问道:“东哥,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向西?” 向东转头看了吴朝阳一眼,没有回答。 吴朝阳呵呵笑道:“开个玩笑。” 向东淡淡道:“你的体能进步很快。” 吴朝阳说道:“都是东哥指点得好,你教的呼吸方法很管用。” 向东摇了摇头,“我说的很快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吴朝阳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向东想了十几秒说道:“就是快到不正常的意思。” 吴朝阳哦了一声,“可能是因为之前受了点刺激,激发了身体潜能。” 向东怔怔地看着吴朝阳半晌,又回过头去,没有说话。 “东哥,怎么了?” 向东说道:“人在受到巨大刺激和压迫的情况下,是会激发出远超平时力量和速度的潜能,但是一般人坚持不了多久,这就像吃了兴奋剂的运动员一样,短时间会爆发出超出身体极限的运动水平,但药效过后就会恢复正常。只有武道中人通过特殊的锻炼方法,才会将激发的潜能固化下来。” 吴朝阳疑惑地问道:“武道?跟武术有区别?” 向东缓缓道:“原本并无多大区别,但现在的武术只剩下没有灵魂的套路,追求的是娱乐大众牟取利益,而武道仍然保留着最本质的初衷,追求的是突破人体极限超脱天道自然。” 吴朝阳茫然点头,其实他并没听得太明白。 向东看向吴朝阳,眼中莫名带着一抹歉意。“武道修习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后果很严重。” 这句话吴朝阳听明白了,“东哥,我理解。” 向东嗯了一声,劝道:“虽然武道修习者讲求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猛精进,但那是对于武道而言,对于生活而言,我还是要劝你一句,退一步海空天阔。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替家人想想。” 吴朝阳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没有家人,烂命一条,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伤心。” —————————————— 十八梯派出所依然热闹如菜市场。 远远的,吴朝阳就看到了两道冷厉的目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吴朝阳目光更冷,毫不示弱与之对视。 双方越来越近,擦肩而过之时,吴朝阳突然伸出一只脚,黄良平的注意力都在吴朝阳的眼睛上,冷不防身体向前扑去,黄土火一把抓住黄良平的胳膊,眼中没有怒火,反而是含笑。 黄良平站稳身形,双眼冒火,抬腿就是一脚踹向吴朝阳。 吴朝阳不退反进,左手抓住黄良平的脚腕,右后一记后手直拳打在他鼻子上。 鼻梁骨断裂的声音清脆悦耳,黄良平的惨叫声悲惨凄凉。 “干什么!” 何凤祥大吼一声,快步走出派出所。“你们干什么!打架打到派出所门口来了,是不是都想进鸡圈!” “他先打我。”吴朝阳恶人先告状,“我路过的时候他踢我。” 何凤祥看向黄良平,质问道:“是不是你先动手?” 黄良平鼻血长流、双眼无神,吴朝阳的后手直拳很重,一拳打得他头晕目眩。 吴朝阳说道:“何所长,你看,他默认了。” 黄土火眯着眼睛一直看着吴朝阳,一张马脸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小子,你很有种。” 吴朝阳看向何凤祥,“何所长,他威胁我。” 何凤祥眉头微微皱了皱,“好了,都少说两句。黄老板,赶紧带你兄弟去医院看看。” 黄土火扶着黄良平转身离开,走出去几步猛的一个回头,眼中带着含笑的杀意。 吴朝阳对着他伸出大拇指,缓缓旋转,大拇指朝下。 刚走进派出所大门就碰上罗道全从里面出来。 罗道全看了眼吴朝阳,问何凤祥道:“怎么回事?” 何凤祥朝吴朝阳努了努嘴,“跟黄土火杠上了。” 罗道全鹰眼大瞪,冷哼一声,“跟我进来。” 走进罗道全办公室,罗道全砰的一声关上门。“你疯了吗?不要命了吗?” 吴朝阳反问道:“他们都已经想要我命了,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为什么还要忍?” “你特么....。” 吴朝阳问道:“审出来了没有?” “是你老子审你?还是你审老子!” 罗道全气呼呼地摸口袋,吴朝阳赶紧从兜里掏出烟递上一根,其实不用问,只看罗道全那张生气的脸就知道什么都没审出来。 罗道全瞥了眼吴朝阳,接过烟点上,“把昨晚的情况仔细说一遍。” 昨晚的情况不复杂,吴朝阳将整个事件从开始到警察来详细讲了一遍。 罗道全听完之后猛吸一口烟,“屁用没有。” 吴朝阳试探地问道:“王祥那里也没能问出点与黄土火的牵连?” 罗道全哼了一声,“妈的,那龟儿子还挺讲义气,死活咬定黄土火根本不知道他是通缉犯。”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那有没有查查他的家人,比如是否受到威胁,是否受到黄土火的恩惠?” 罗道全吐出一口烟雾,“你在教老子怎么当警察吗?” 吴朝阳尴尬地笑道:“我只是提个意见而已。” “黄土火就算给他老家的老婆孩子钱,能说明什么?” “说明不正常啊。”吴朝阳脱口而出。 罗道全翻了个白眼,“那是你觉得不正常,你猜黄土火怎么说?” “他怎么说?” “他说他是做好事,讲情义,有同情心,关爱手下家人。” “他妈的。”罗道全骂了一声,“说得老子不给他发一张奖状就对不起他。” 吴朝阳脸色发白,“真不要脸。” 罗道全摆了摆手,“赶紧滚,老子还要开个会。” 吴朝阳拦在罗道全身前,笑呵呵地问道:“胡子警官,再耽搁你几分钟。” 罗道全不悦地皱起眉头,“有屁快放。” 第104章 跟了上去 吴朝阳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地说道:“这两天我仔细想了想,越想越感动,你们这么忙,半夜三更还放弃休息时间来救我,真是人民群众的好警察。” 罗道全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然后呢?你又要给老子送锦旗?” 吴朝阳说道:“然后我觉得人应该知恩图报,所以我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将发现通缉犯的名分让给警察,只需要给我悬赏钱就够。” 见罗道全脸色铁青,吴朝阳赶紧补充道:“也不用全给,分一点我就够了,剩下就当我请警察叔叔们喝茶。” “你特么...!”罗道全瞪大眼睛,“你还好意思说黄土火不要脸,你才是最不要脸的那一个。” 吴朝阳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罗道全。 罗道全叹了口气,“晚了,廖志峰已经慷慨地放弃了悬赏金。” “什么?!”吴朝阳惊呼出来,“他...廖警官怎么能慷他人之慨...那是我的钱啊..。”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淡淡道:“我再说最后一遍,通缉犯是他发现的,你只是跟人互殴了一场而已,要不是他及时发现王祥身上的通缉犯特征,谁能知道他是通缉犯?” 吴朝阳低声嘀咕道:“那也不应该放弃悬赏啊,多多少少分我点意思意思也行啊。” 罗道全淡淡道:“你不懂,这对他的仕途有好处。” 吴朝阳无奈地叹了口气,“踩着我往上爬啊。” “给老子闭嘴。”罗道全瞪了吴朝阳一眼,抬手看了看手表,“赶紧走,老子还要去主持所里的民主生活会。” “再等等。”吴朝阳再次喊住了罗道全。 罗道全抹了把浓密的胡子,“你小子是牛皮糖吗,粘住就甩不掉。” “胡子警官,再给我两分钟,只要两分钟。” “快点快点。”罗道全不耐烦的说道。 吴朝阳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想给女儿转学,您有没有关系可以疏通疏通....。” “你特么....。”罗道全冒火道:“你当老子是什么,走后门走到我这里来了。” 吴朝阳陪着笑脸说道:“当然当您是一心为民的好警察啊,我那朋友很可怜,老婆跟人跑了,独自抚养女儿,农村老家亲戚朋友又不愿意帮忙照看,实在没办法,那小女孩儿我见过,才上小学一年级,她以后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要是因此上不了学,一辈子都毁了。” 罗道全眉头微皱,沉默了半晌之后,狠狠揪了把胡子。 “在城里有房子吗?” “没有。” “有户口吗?” “没有。” “有亲戚在城里有房或者有户口吗?” “没有。” “有认识的熟人在城里有房有户口吗?” “没有。” “劳动合同呢?” “没有,他跟我一样,是个棒棒。”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你特么....。” 吴朝阳赶紧再次递烟,恳求道:“胡子警官,我知道这事儿很为难,但您作为十八梯最有地位、最有权势的人,肯定有教委或者政府的熟人,麻烦你行行好,可怜可怜那个没学可上的小姑娘。” 罗道全没有接烟,“别给老子戴高帽子,也别给老子上道德枷锁,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女儿留在老家上学,亲戚朋友不愿意看顾,就去找支书村长,村里面不接受就去找当地乡镇政府,反正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十八梯来。” “胡子警官,真的没有办法吗?” “没有。”罗道全大声道,“你以为十八梯派出所所长很牛逼吗,我要是混得好会在这里呆三十年?老子就是整个渝城区所有派出所所长中的笑话,你特么又什么都没有,就算老子肯拉下老脸不要去求人,也办不到。” 吴朝阳悻悻然走出派出所,他知道这事儿很难,但没想到会难到连罗道全都办不到。 一路走向天门批发市场,远远就看见侯尚蜀蹲在大黄桷树下,周围围了一大圈棒棒。 吴朝阳挤在外围看了一眼,侯尚蜀敏锐地发现了他,得意的对他挑了挑眉头,然后开始口若悬河地忽悠。 “你老婆姓张。” “卧槽,神啊。” “你有个瘸腿的老爹。” “我靠,这也能算出来。” “你死了老婆。” “妈耶,太准了。” “哎....”侯尚蜀捋了捋胡须,“你们几个都是垫县人?” “是是是,太厉害了。” 侯尚蜀又是一声长叹,“手执刀戈,身下埋土,难怪你们垫县人这么多苦哈哈的棒棒,是你们与土相冲啊,你们要么是与十八梯地理不合....” 说着,侯尚蜀摇了摇头,“也不对,我之前算过一个开面馆的垫县人,财运很浓啊。” “啊,那是怎么回事,神仙,你赶紧给我们算算。” 侯尚蜀双手结印,闭着眼睛嘀嘀咕咕了半晌,突然睁开眼睛,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是什么?” 侯尚蜀摇了摇头,“贵人不贵,反受其累。命中带土,土堆火旺。土埋人,火烧尽。五行霍乱,别说财运了,恐怕还会累体受伤,病害连连啊。” “什么意思,神仙你再说明白点。” 侯尚蜀捋着山羊胡须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外围两个棒棒窃窃私语,‘土、火,会不会跟黄老板有关?’ “别瞎说。” “我没瞎说,连续两年提高业务抽成,这两年收入少了好几千。我听鱼塘村的老李说黄善平到现在都没结算上个月的工钱,他们那边好几个人情绪很大,正打算去找黄老板。” “小声点。”另一个棒棒赶紧说道:“别乱说话,算命的都是骗子。” “怎么可能是骗子,他连我媳妇儿屁股上有痔都算出来了。” 棒棒无力反驳,“反正别乱说话,小心黄老板知道了给你穿小鞋。” 吴朝阳在边上听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天门批发市场。 靠在一颗行道树上等了大半个小时,终于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个黑色公文包走了出来。 吴朝阳低下头假装看手机,等男人路过走出去几十米之后,收起手机,缓缓跟了上去。 第105章 都是些废话 一路跟到月台街,男人转身进入月牙巷,没有了身影。 吴朝阳快步走进巷子,在里面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人。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之时,一旁小巷道里闪出一道人影,紧接着一只脚带着风声直奔面门。 吴朝阳仓促间本能双手护头挡住来脚,巨大的力量通过双臂传递到全身,身体蹭蹭后退出去三四步。 男人乘势而上,连环腿自下而上踢出,吴朝阳边格挡边闪避,腰部和肩膀还是各中了一脚。 吴朝阳以挨了两脚换取时间和空间调整呼吸和身形,稳住身形之后一记高鞭腿抽向男人侧脸。 男人举起手提包格挡,矮身一记扫堂腿扫向吴朝阳脚踝。 吴朝阳提脚躲过,男人身体旋转,再一腿横扫。 吴朝阳边提脚躲避边后退,男人起身一个弹腿虚晃,随后手提包扫过吴朝阳面门,一脚高抬腿踢中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蹭蹭后退几步,抬手示意停下。 “你是谁,为什么无缘无故打我。” 男人冷冷盯着吴朝阳,“这句话该我问你,跟了我一路,想干什么?” 吴朝阳拍了拍胸口的脚印,“路又不是你修的,就只准你一个人走?” 男人目光扫了眼四周,“别在我面前装蒜,我在十八梯混了十五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你真不知道我是谁?”吴朝阳有些惊讶。 男人神色中带着茫然,不像是作假。 吴朝阳叹了口气,“看来黄土火是真没拿你当自己人。” 听到黄土火的名字,男人眉头微拧。“黄哥为人仗义,对我更是相当信任。” 吴朝阳沉声道:“我要是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就不会来找你。” “你到底是谁?”男人眼中浮现出一股狠辣的杀意,“竟敢跟踪调查我!” 吴朝阳上前一步,一字一顿说道:“干掉黄土火,你来当垫县棒棒的话事人。” 男人瞳孔猛然放大,双眼死死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冷然与之对视,“你付出得最多,但你永远是得到最少的一个。” “不管你多忠心,黄土火始终会防着你。” “不管你多努力,黄土火始终不会重用你。” “不管你多有能力,你始终要夹着尾巴做人。” 吴朝阳陡然提高音量,“因为你不姓黄!” 男人眉头皱成川字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完快速转身,穿入一条小巷道消失不见。 吴朝阳长长呼出一口气,‘听不懂在说什么’,意思是说得很准,他也听懂了,要不然他不会就这么离开,至少不会这么快转身离开。 严文武的反应符合他的预料,不表态才正常,如果对一个陌生人当即表露心迹,那才反而不正常。 他不担心严文武告诉黄土火,一个受不公对待多年,有野心有想法的人,时刻都在等待机会,哪怕眼前这个机会看起来虚无缥缈甚至是可笑,他也没有理由主动掐灭。 接下来两天,一切平静如常,但吴朝阳知道,平静的下面一定在蕴藏着更大的危机。 厚慈街侯尚蜀房间里,李韬奋说道:“弄清楚了,黄良平喜欢打麻将,最近一直在跟小二酒馆的郑怀生、天门批发市场的一个小老板张涛,还有另外一个姓李的人打麻将,输了不少钱。” “姓李?”侯尚蜀打断了李韬奋的话,“为什么只是姓李,他不配有名字?” 李韬奋说道:“打听不到他的名字,他应该不是十八梯的人,我觉得他无关紧要所以没有深入查,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再深入查查。” 侯尚蜀揪着眉毛,小眼珠乱转,半晌之后摇头道:“不用查了,这是一个局。” “什么局?”吴朝阳和李韬奋同时问道。 侯尚蜀撩起道袍,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姓李的是千门中人。” “什么是千门?”李韬奋和吴朝阳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茫然。 侯尚蜀啧啧说道:“你们两个江湖菜鸡,所谓千门,最早可追溯到伏羲时代,伏羲创造虔门,有打卦、问天和占卜,旨在救黎民于水火。后来大禹对虔门进行改良,正是更名问千门。随着时间推移,千门技法逐渐演变滥用,成为尔虞我诈的手段。” 侯尚蜀看了眼两张迷茫的脸,得意洋洋的说道:“千门有‘正、提、反、脱、风、火、除、谣’八将,正将掌控全局,提将负责组局,反将是安插对方的卧底,脱将负责团伙成员得手后的安全脱身,风将负责收集情报,火将在局面出现问题时用武力解决,除将负责谈判善后,谣将负责散播谣言。” 李韬奋看了吴朝阳一眼,“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我们。” 侯尚蜀正准备侃侃而谈,被吴朝阳抬手打断,“长话短说,废话少说。” 侯尚蜀一口气憋在胸口,哼了一声,“简而言之,就是组局坑人,跟我们这行算是有同一个祖师爷。” 吴朝阳揉了揉脑袋,“简单的事情,非要说一大堆废话。” “你...。” “等等。”李韬奋说道:“是谁在组局?” 吴朝阳和侯尚蜀两人眼中泛起激动的光芒,异口同声地说道:“赵雨亭!” 李韬奋看着两人,也是激动的问道:“那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侯尚蜀目光黯淡下来,“还差点火候。” 李韬奋说道:“这两天我暗中偷听垫县棒棒的谈话,不少人都在私下谈论与黄土火反冲的事情,我觉得差不多了。” 吴朝阳沉思了片刻,淡淡道:“确实还差点火候,韬哥,还得麻烦你深入查一下那个姓李的,我觉得仅仅只是几场麻将输不完近百个棒棒一个月的工钱。” 李韬奋点了点头,“好,最近我在跟黄良平,我让一个朋友帮忙去查。” “你朋友?”侯尚蜀赶紧问道:“什么朋友,信不信得过,别把事情搞砸了。” 李韬奋翻了个白眼,“放心,也是当兵出身,天成时代的保安,人很机灵,绝对信得过。” 吴朝阳嗯了一声,“只要不是十八梯棒棒行业的人问题都不大,那就麻烦韬哥托那位朋友尽快。” “严文武呢?还需不需要进一步突破?”侯尚蜀问道。 吴朝阳摇了摇头,“很难,他跟赵雨亭一样,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不到最后时刻,他们都不会亲自出面挑事儿。” “还有件难事。”侯尚蜀揪着眉毛说道。 吴朝阳眉头微皱,“这件事我去办。” 侯尚蜀一脸的担忧,“根据我的江湖经验,恐怕很难,底层人一旦被压迫成习惯,很难有勇气反抗。”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我之前为什么说要帮王超的原因,他最缺什么,就用什么去突破。” “你还在想着帮他女儿转学的事情?”侯尚蜀惊讶道。 李韬奋也不看好,“这事儿还真不是我们能办到的。” 吴朝阳看着侯尚蜀,“你之前不是说只要他女儿转学不成,就会激发他的怨气吗?这又过了好几天,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依然没有反应。” 侯尚蜀被怼得一口气憋在心口,“我哪想得到他这么怂。” “那刚才又是谁在说底层人被压迫习惯很难有勇气反抗?” “你...。” “正话反话都是你在说,都是些废话。” 侯尚蜀竖起大拇指,“你牛逼,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能办成转学这事儿,我名字倒着念。” 第106章 太不可思议 李韬奋打断道:“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朝阳,还得是你亲自去找他一趟,最好是能说动他。我们现在就缺一个突破口和导火索。” 吴朝阳点了点头,“那韬哥你这边就尽快摸清那个姓李的千门,我们要先确定他坑了黄善平多少钱,只有确定黄善平暂时拿不出钱发工资才能动手。” 说着,吴朝阳补充道:“还有黄明朗,他是黄土火最亲近的人,不搞定这个人,严文武反水的可能性会降低很多。” 李韬奋说道:“这人有点难搞,我之前专门花了两天时间跟他,这人几乎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赌博,不好色,对手下的棒棒也很客气随和,做人做事谨慎滴水不漏。” 吴朝阳眉头紧皱,“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完美的人,即便有,肯定也会有看不惯他的人。” “这我赞成。”侯尚蜀附和道:“除非他不是人。”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这事儿我来办。” “你行不行?”侯尚蜀质疑道。 “那要不你来。”吴朝阳看着他说道。 “咳咳,开个玩笑,我相信你行。” 吴朝阳突然瞪着眼睛看着侯尚蜀,吓了侯尚蜀一跳。 “你要干嘛?”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关于黄土火的谣言已经在垫县棒棒中传开,只要黄土火不是傻子,现在就应该知道了,他肯定会查谣言的源头,很快就会查到你头上,这段时间你最好....” 话还没说完,侯尚蜀立即起身,急急忙忙开始打包行李。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你干嘛?” 侯尚蜀一边收拾细软一边说道:“跑路啊,难道等他来弄我啊。” 吴朝阳很想给他撅着的翘臀来上一脚,“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要不你去我那里住,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侯尚蜀回过头,哭丧着脸说道:“大哥,我谢谢你啊,就你这招灾体质,跟你住一起,就是提着灯笼上茅房,找死!” 李韬奋问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侯尚蜀麻利收拾好一大麻袋扛在肩上,笑嘿嘿地对李韬奋说道:“掏粪兄弟,我去你那里住几天。” “什么!” “不行,我跟我家何经理住一起,你不能去。” 吴朝阳咦了一声,“韬哥,你上次不是说没真正在一起吗,什么时候同居上了?” “两室一厅,我们各住一间不行吗。” 侯尚蜀笑呵呵地说道:“那就没问题,我跟你住一间,又不跟何经理住一间。” “也不行。”李韬奋上下打量了一遍侯尚蜀,“就你这邋里邋遢的模样,我带你回去,何经理会杀了我。” 侯尚蜀笑脸立刻变得可怜巴巴,“掏粪兄弟,我们可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啊,你就忍心让我横尸街头吗?” 李韬奋脸色稍有松动,犹豫不决。 吴朝阳接过话说道:“韬哥,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我相信嫂子会理解的。” 李韬奋哎地叹了口气,警告侯尚蜀道:“先说好,不许在屋子里乱串,不许偷看何经理,不许....。”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侯尚蜀打开门,拉着李韬奋就往外走。 “等等。”李韬奋说道,“十八梯到处都是搬货的棒棒,不能让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否则我会暴露。” 侯尚蜀一脸苦相,“那我什么时候去找你?” 李韬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今天我晚班,三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你九点十分左右到校场路口等我。” 侯尚蜀无奈地哎了一声,叮嘱道:“那你别忘了。” 吴朝阳和李韬奋一起走向巷子口。 “韬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前两天侯尚蜀在天门市场外算命的时候,我听一个棒棒说算到了他媳妇儿屁股上有颗痣,我很好奇,这种隐秘的信息你是怎么查到的?” 李韬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傻叉还不知道自己头上顶着一大片草原。” “什么意思?” 李韬奋说道:“没什么好神奇的,我那段时间天天暗中偷听垫县棒棒们私下聊天,无意中听有个棒棒跟人吹牛逼,说睡了同村棒棒婆娘,讲得绘声绘色,连屁股上有痣都讲了出来,这么重要的细节我当然要记下来。” 吴朝阳暗道一声卧槽。 与李韬奋分别后,吴朝阳来到了小卖部。蒋文正嘲讽道:“花子巷牛逼小青年,给人家转学成功了吗?” 吴朝阳懒得理他,拿了包朝天门,大方的一次性给他发了两根。 “咦?又有要日天的大事求我?” 吴朝阳缓缓道:“蒋叔,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最近我身上惹了点事,所以...。” “关我屁事。”吴朝阳话还没说完蒋文正就毫不客气地打断。“别来烦我,老子是你老板,不是你老爹。即便我是你老爹,儿子大了也得靠自己。” 吴朝阳不悦地说道:“我不是想求你办事。” “嗯?”“确定。” 吴朝阳点了点头,蒋文正这才拿起两根烟,一根放进嘴里,一根夹在耳朵上。 “说吧,什么事儿。” 吴朝阳说道:“最近我可能没法接小咪下晚自习了。” “什么?”蒋文正立即取下嘴里叼着的烟,“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这叫违约,我随时可以扣你钱。” 吴朝阳很厌烦蒋文正那副掉进钱眼里的样子。 “蒋叔,我是为了小咪好,万一我在接她回来的路上遇到袭击,会连累她。” 蒋文正皱着眉头,重新将烟放入嘴里,深吸一口,没有说话。 吴朝阳说道:“要不你让向东接一段时间?” 蒋文正缓缓吐出口烟雾,“这事儿你得亲自去跟小咪说。” “嗯?”吴朝阳不太理解,“没有必要吧。” “很有必要。”蒋文正很认真地说道:“做人要有始有终,不提前打招呼就擅自毁约,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也是不负责,以后谁还会相信你。小咪才是当事人,你得亲自跟她说,不能贸贸然就让向东去接。” 吴朝阳愣愣地看着蒋文正,实在没想到狗嘴里也能吐出象牙,平时说话极尽挖苦嘲讽之能,竟然也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简直太不可思议。 第107章 毫无还手之力 荷叶街,小巷子。 小巷子里面一条没有名字的更小巷子。 小女孩儿以门槛为凳子,一张凹凸不平的方凳为桌子,正埋头认真写作业,直到有人走到近前挡住了光线才抬起头。 “哥哥。”王小可兴奋地仰起头。 吴朝阳递给她两块大白兔奶糖。 “奖励爱学习的王小可同学。” 王小可接过糖说了声谢谢,“爸爸说了,要想在城里住上大房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学习。” 吴朝阳温和地笑道:“你爸爸说得没错,读书是你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王小可重重地点头,“嗯,我不会让爸爸失望。”说着又补充道“也不会让哥哥失望。” 吴朝阳摸了摸王小可的脑袋,“小可真乖。” “朝阳兄弟,你怎么来了。”王超从屋子里走出来,“赶紧进来坐。” 吴朝阳走进屋子,与大多数棒棒住的地方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屋子里多了些孩子的衣物和书本。 王超用碗给吴朝阳倒了开水,“不好意思啊,只有这个条件。” 吴朝阳接过碗,看了眼外面的王小可,小声问道:“王哥,马上就要开学了,黄善平那边还没眉目吗?” 王超长叹了一声,焦头烂额。“这两天我又找了他两次,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估计是没用了。” 吴朝阳也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吞了你的钱是小事,毕竟力气出了力气在,还能挣回来,但是小可转学的问题,关系她一辈子。” “是啊!”王超狠狠抓了把头发,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估计每天晚上都没睡好。 吴朝阳递给他一根烟,问道:“王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王超双手接过烟,点燃之后狠狠揉了揉额头。“实在不行,我就带着小可回老家。” “不当棒棒了?”吴朝阳心头微急。“王哥,老家那一亩三分地能养活你和小可吗?即便现在可以,以后呢?上高中,上大学的费用可不低,你怎么供?” 王超猛吸一口烟,烟雾绕在他的脸前,更显沧桑。 吴朝阳继续说道:“王哥,你应该有四十岁往上了吧,等小可小学初中上完,你都五十岁了,到时候再出来,还能当大件棒棒吗?” 王超双手手臂放在大腿上,弯着腰,生活的重担压得他抬不起身来。 王超绝望又无奈地说道:“这些我都想过,我也想趁还不算老,这几年多挣点钱,为小可以后上高中上大学做准备,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吴朝阳试探地说道:“王哥,即便你要回老家,也要去找黄善平要回那三千块钱,这笔钱对你和小可的以后来说很重要。” 王超有气无力地摇头道:“他是不会给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吴朝阳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转头看见王小可回头往里面看,对她微微的笑了笑,她也回了个甜甜的微笑。 吴朝阳压低声音道:“王哥,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拿着你的钱吃香喝辣,拿着你的钱打麻将输给别人,他花着你的钱毫不心疼,但这确实你的血汗钱,甚至是以后小可上学的钱。” 王超抬起身,蜡黄的脸上已经有了不浅的皱纹,皱纹里夹着的是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奈。 “胳膊拗不过大腿啊。” “我陪你一起去!”吴朝阳身体前倾,双手抓住王超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们不能逆来顺受!” 王超惊讶的张大嘴巴,半晌之后避开了吴朝阳的眼睛。 “朝阳兄弟,谢谢你,但没用的,我斗不过他。” 吴朝阳摇着王超的肩膀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王超低下头,叹了口气:“算了吧,我不想再折腾了。” “王哥!”吴朝阳深感无力,“他们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认定我们好欺负,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超抬起头,双眼擎着眼泪,“朝阳兄弟,你就别逼我了。” 离开荷花街,吴朝阳心头像压了块千斤巨石,胸闷得难以呼吸。 他不明白,为什么都已经压迫到这种程度,王超还不知道反抗。 侯尚蜀说得对,有些人被压迫习惯了,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反抗。 他同情王超,也痛恨王超。 恶者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地作恶,很多时候都是来源于弱者的忍让、退步和纵容。 重岩村如此,十八梯如此,这个世界或许皆是如此。 吴朝阳带着郁闷的心情来到神武拳馆,原地脱掉外衣换上短裤。 陈梦侠双手插兜,懒洋洋地叼着烟,说道:“火气这么旺,吃火药了?” 见吴朝阳开始穿戴护具和拳套,陈梦侠咦了一声,“你想干嘛?” 吴朝阳拿起一副拳套和头盔扔给陈梦侠,“打一场。” 陈梦侠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朝阳,“你确定?” 吴朝阳走上擂台,居高临下,挑衅地看着陈梦侠。 陈梦侠扔掉头盔,戴上拳套走向擂台,“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出屎就不姓陈。” 吴朝阳冷冷道:“那正好,你姓什么都可以,最好别姓陈。” “你特么...。”陈梦侠抓住围栏翻上擂台,“你成功激怒了我!” 吴朝阳扬了扬头,“你确定不戴头盔。” 陈梦侠双拳猛地击打一下,“你这个菜鸡,你觉得老子需要那玩意儿吗?” 吴朝阳摆好拳架,低头含胸,双目凌厉地盯着陈梦侠。“我的拳头很重。” “你特么....,你知不知道十年前老子在江州的绰号是什么?” “什么?” 陈梦侠活动活动了胳膊和脖子,缓缓摆好拳架,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从懒洋洋的状态变得凶悍充满杀气。 “记住,老子叫江州铁拳!” 话音未落,吴朝阳前滑步上前,低鞭腿试探抽打陈梦侠小腿,同时低喝声响起,全力一记后直拳打向陈梦侠脑袋。 陈梦侠双手抱头,砰的一声闷响,巨大的力量打在拳套上,再撞击在额头上,蹭蹭后退出去三四步。 “尼玛!”陈梦侠惊呼出来。 吴朝阳紧跟而上,一套组合拳猛攻,直拳、摆拳、勾拳,拳拳使出全力。 陈梦侠步步后退,一直退到擂台角落。 吴朝阳像是抬永不会停息的永动机,疯狂地出拳,招招攻击陈梦侠头部,打得陈梦侠只有抱头防守,毫无还手之力。 第108章 莫名的笃定 郁闷,愤怒,压抑,全部倾泻而出。 吴朝阳死死将陈梦侠抵在角落。 突然,陈梦侠矮身躲过吴朝阳的摆拳,一拳打在吴朝阳腹部。 腹部受到攻击,吴朝阳进攻的节奏瞬间被打乱,陈梦侠抓住机会一记勾拳上勾,吴朝阳本能躲过,陈梦侠再一记膝撞击中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后退一步,高鞭腿接踵而至。 吴朝阳后手抬高格挡,陈梦侠落地转身腾空后踢,大脚丫子正中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胸口一闷,跌跌后退出去。 陈梦侠也是打出了真火,趁吴朝阳立足未稳,冲过去就是一击飞膝顶肺,吴朝阳闷哼一声,轰然向后倒下。 “尼玛。”陈梦侠站在吴朝阳身前,抬起拳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老子是杀了你全家还是睡了你媳妇儿,下这么重的死手。” 吴朝阳躺在擂台上,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射灯,一动也不动。 陈梦侠抬腿踢了他一脚,“喂,没事吧。” 吴朝阳仍然没有反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陈梦侠脱下拳套,翻开吴朝阳的眼皮查看,又是拍打脸,又是压胸。 “你特么别吓我,老子刚才根本就没用全力。” “喂,别想讹老子,老子没钱给你讹。” 陈梦侠慌了,深吸一口气,俯身对准吴朝阳的嘴巴就下去。 一张大嘴从天而降,距离嘴唇仅零点零一厘米的位置,吴朝阳突然双手推出,猛地坐起来。 “你想干什么?” “尼玛...”陈梦侠一屁股坐在擂台上,大吼道:“你没事躺尸干什么?” 吴朝阳呼出口气,“刚才在想事情。” “你特么.....。” 吴朝阳喃喃道:“侠哥,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有的人欺负起人来毫无怜悯之心,为什么有的人一直被欺负却逆来顺受?” 陈梦侠张了张嘴,赶紧挪动屁股坐过去,抬手摸了摸吴朝阳额头,“老子记得刚才没打你头啊。” 吴朝阳站起身,揉了揉胸口,说道:“侠哥,你什么时候教我飞膝?” 陈梦侠起身指着吴朝阳的鼻子骂道:“你知道你刚才犯了多大的错误吗!” 吴朝阳擦了擦喷在脸上的口水,“对不起侠哥,我不该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老子说的不是这个!”陈梦侠咆哮道:“自由搏击不是好勇斗狠,是一场身体、技术与头脑的综合博弈,你一上来就不带脑子地一通乱打,看似凶悍,实则愚蠢,一点余力都不留,一旦对方抓住机会反击,很容易被反杀!” 吴朝阳垂着头,像个挨训的小学生,默然不语。 陈梦侠哼了一声,“打拳打的不仅仅是拳头,更重要的是脑子,只有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更敏锐地发现对手的进攻路径,才能更敏锐地找出对手的防守破绽。” “你可以假装愤怒,但不能真的愤怒!” 吴朝阳抬起头,看着陈梦侠愤怒得通红的脸,问道:“侠哥,你现在是假装愤怒,还是真的愤怒?” “你特么....。” 吴朝阳赶紧说道:“侠哥,我记住了,任何时候,可以假装愤怒,但不能真的愤怒到失去理智。” “知道就好。” 陈梦侠揉了揉左肋骨,嘶的吸了口气,“你特么是天生神力吗,一拳都抵得上不少苦练多年的专业选手了。” 吴朝阳歉意地上前想给他揉一揉,被陈梦侠一把拦开。 “九种腿法你已经学会了七种,今天教你下劈腿和腾空后踢,赶紧下去。” 吴朝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下来挨的鞭子,比之前几天加起来都还多。 带着后背火辣辣的疼痛离开神武拳馆,趁着还有点时间,匆忙吃了碗面,跑到老旧小区附近看能不能接几个单子。 虽然拿了罗道全六百多块用于去医院治疗的医药费,但也不能坐吃山空,这段时间忙着搞黄土火,已经连着几天没怎么出来找业务。 继续下去,不等黄土火搞死,自己就得饿死。 路过花朝小区,吴朝阳脑海里突然咔嚓划过一道闪电,也不管身后有个人在喊棒棒,拔腿就冲进了一栋楼。 吴朝阳快步上楼,一口气跑到七楼,站在门前平息了一阵之后,抬手敲响了门。 等待总是让人难熬,每过去一秒钟就像过去了很久。 一两分钟过去,没有人开门。 再次敲门,仍然没有回应。 吴朝阳坐在楼梯上,双手交叉握在一起,过了十几分钟,楼道上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立即起身,心头咚咚狂跳。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在往上。 吴朝阳不自觉揉捏双手,转角处终于出现了脚步声的主人。 不是王卓,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妈。 大妈手里提着一袋子菜,警惕地看着吴朝阳,蹑手蹑脚走到对面房门前,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不住回头看。 “阿姨,请问你知道王卓王老师去哪里了吗?” 大妈回头打量了一番吴朝阳,“他好像去参加个什么交流会去了。” 吴朝阳心头一沉,赶紧又问道:“那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 吴朝阳正准备问有没有联系方式,大妈一脚跨进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十分。 一路小跑到二十一中,正好蒋小咪从里面走出来。 蒋小咪今天心情不错,一模成绩出来605分。 当年陈雪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他不分昼夜研究过大部分学校,这样的成绩C9联校后几位随便报,更别说西南政法连211都不是。 只是这样的好成绩报西南政法实在是有点可惜。 不过蒋小咪很知足,心情好得不得了。 吴朝阳两次三番想开口,但都被蒋小咪一路的叽叽喳喳给打断。 “朝阳哥,等我当上律师了替你打官司好不好?” 吴朝阳勉强地笑了笑,“不好。” “啊,为什么不好,你不相信我吗?” “打官司就意味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当然不好。” “对对对,你最好一辈子别惹上官司。” “朝阳哥,那我给你当法律顾问好不好?” 吴朝阳很是无语,“你觉得我一个棒棒,需要法律顾问吗?” 蒋小咪仰望着吴朝阳,“朝阳哥,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你跟其他棒棒不一样,我相信你不会一直当棒棒,早晚有一天,你会俯视整个十八梯,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男人。” 吴朝阳看着蒋小咪,没来由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她双眼中闪烁着星光,一如当年陈雪看他的眼神,带着莫名的信任甚至是笃定。 第109章 没投个好爹 蒋小咪的话并没有让吴朝阳心里泛起多大波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小女孩儿的心性,此一时仰望笃定,彼一时谁知道能否经得住现实的摔打。 不过是懵懂年纪的盲目崇拜,不知所谓的几句鼓励罢了,当不得真,也不能当真。 “朝阳哥,你在想什么?” 吴朝阳回过神,欲言又止。 蒋小咪瞪大眼睛望着吴朝阳,试探地问道:“朝阳哥,你不是有话对我说?” 吴朝阳沉默了几秒钟说道:“我想了一整天,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小咪...” “等等。”蒋小咪双手捂住胸口,低下头,喃喃细声道:“朝阳哥,我还没准备好,你先让冷静冷静。” 吴朝阳一头雾水,难道蒋文正已经告诉她了? 两人默默地往下走,过了一两分钟,蒋小咪突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吴朝阳,脸颊微红,呼吸急促,双眼中期待和惶恐掺杂。 “朝阳哥,我准备好了。” 吴朝阳脑袋有些凌乱,隐隐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小咪,这段时间我可能不能来接你下晚自习了。” “啊?”蒋小咪很快低下头,双手捏着衣角,脸颊绯红,小快步走下石梯。 吴朝阳愣了一下,这反应跟他预想的剧本不太一样。 几步跟上去,吴朝阳试探问道:“小咪,你生气了?” 蒋小咪仍然低着头,说道:“没有,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我知道,你肯定有急事才来不了。” 吴朝阳松了口气,“我已经跟你爸说了,让向东顶替一段时间,我会尽快处理好手上的事情。” 蒋小咪抬起头,脸上红霞还未彻底散去。“朝阳哥,不着急,先忙好的你的事情要紧。” 吴朝阳没想到蒋小咪这么懂事,比蒋文正两口子懂事多了。 同时也有些怀疑,这小丫头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不是他毫无根据的臆想,没经历社会现实的小女孩儿很容易盲目崇拜四肢发达的坏男孩儿,他上初中的时候,就有不少女生喜欢社会上的混子痞子。 仔细想想,除夕看烟花救了她一次,在驻马街被陈婷婷欺负救了她一次,前两天在校门口又救了她一次。 吴朝阳看着蒋小咪红扑扑的小脸蛋,心里打了个寒颤,蒋文正要是知道了,非活剐了他不可。 “小咪,虽然以你的成绩考西南政法大学轻而易举,但也不能放松,这段时间一定要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蒋小咪嗯了一声,笑道:“你放心,我还想着以后给你当法律顾问呢。” 吴朝阳也笑了笑,事情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那就说好了,明天开始东哥来接你。” 蒋小咪摇了摇头,“我让我爸来接我。” “为什么?”吴朝阳意外地问道。“他也很厉害,只要他往身边一站,任何坏人都不敢靠近。” 蒋小咪双手在空中比画了一个大圈,“他这么大一只,看着就吓人。” 吴朝阳乐得笑出了声,“那行,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再来接你。” 蒋小咪嗯了一声,握紧小拳头望着吴朝阳,鼓励道:“加油,Fighting!” 吴朝阳觉得好笑,应付性地点了点头。 蒋小咪不满地撅着嘴,“我是认真的,好歹我也是能考上C9联校的人,算是高智商人群。你要相信我的直觉,肯定能成功。” 吴朝阳收起笑脸,紧握双拳,目光坚定果毅。 “一定能成功。” ——————————————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练拳也一样,学了不等于会,会了不等于就能用。 不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巩固训练,就逃不过‘一看就会,一用就废’的铁律。 晚上再到神武拳馆,陈梦侠继续扮演其它拳馆种子选手喂拳,吴朝阳独自一人练习腿法,九种腿法,每一种空击百次,击靶训练百次,练得汗流浃背。 拳馆里自然少不了陈天星的骂声,吴朝阳充耳不闻,只专注于腿法,以至于陈天星走到了面前,抵着他的耳朵骂才反应过来。 “你耳朵聋了吗!”陈天星很愤怒,骂了半天被无视,火冒三丈。 吴朝阳立即停下动作,赔笑地站在原地。 陈天星一藤条抽在吴朝阳背上,新藤条比之前打断那根更粗,打起来更疼。 “人是活的,沙袋是死的,步法给老子动起来!活起来!” 陈梦侠正在给三人讲解竞争对手的技术特点,梁小刀突然打岔道:“大师兄,吴朝阳已经算是天才了,教练还抽啊,太没人性了。” “你懂个锤子,再牛逼的天才,经受不住打磨都是废材。” 光头看向吴朝阳方向,“确实是个天才,可惜学得太晚了。要是早三年学,估计我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屈河高冷的说道:“不用三年,顶多两年,你在他手下撑不过五个回合。” 光头不服气道:“屈河,我有那么菜吗?” “我呢,我呢?”梁小刀凑过来问道。 屈河撇了他一眼,“一年。” “他有这么牛逼吗?” 陈梦侠翻了个白眼,“一群菜鸡,你们忽略了他最大的天赋。” “什么?”梁小刀问道。 “力量。”陈梦侠沉声道,“这小子身体就像一座宝藏,里面有挖不完的力量,一旦他技术成熟,能够自如调动身体力量,别说一年,顶多半年,你就只有被蹂躏的份。” 梁小刀泄气道:“我靠,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练了三年,竟然抵不过他半年。” 陈梦侠接着说道:“他没经过系统性训练,要是跟你们一样训练,三个月时间就能干翻你。” 梁小刀唉声叹气道:“天赋这玩意儿,还真是让人绝望。” 陈梦侠看着吴朝阳,喃喃道:“他的天赋,在我之上。” 他说出这话,三人都下意识肃然起敬,陈梦侠当年有多牛逼,江州自由搏击界的人,没几个不知道,当年要不是因为特殊缘故退赛,神武拳馆未必不能再出一个全国冠军,拳馆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光头摸了摸脑袋,“大师兄,你说天赋这玩意儿是怎么来的?” “遗传!”陈梦侠翻了个白眼,“要怪就怪你投胎没投个好爹。” 光头盯着吴朝阳看了半天,“看他穷得叮当响的样子,不像有个牛逼老爹啊。” 第110章 陌生的熟悉感 江州迎来第一场深夜春雨。 细雨淅淅沥沥,连站街女都暂停营业的十八梯,寂静得只有雨声。 天地寂静中,唯有一人一伞,拾级而上。 恍若遗世独立。 前方黑洞洞的巷子里,缓缓走出五道黑影,人手提一把砍刀。 雨滴打在刀面上,叮叮作响,顺着刀锋成串滑落。 五人立于当街,挡在了打伞人前进的。 打伞人视若无睹,保持着原有的速度继续前行。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颔首低眉,冷声问道:“深更半夜一个人出来散步?” 其余四人警惕观察四周,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弱女子而有半点松懈。 打伞人停下脚步,雨伞微微后移,露出一张倾城绝世的容颜和一双冷漠无物的眼睛。 一人紧了紧手里的刀柄,说道:“鹏哥,就她一个人。” 高大男人双眼死死盯着杨惊鸿,杨惊鸿的波澜不惊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你的保镖呢?” “没来。”杨惊鸿声音清冷,比这雨夜还要清冷。 高大男人眉头一挑,双眼露出贪婪凶光,“你不该一个人出现在此时此地。” 身后几人皆是兴奋难耐,“鹏哥,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 高大男人强压住内心躁动,沉声道:“都给老子忍着,干完这一票拿到钱,给你们一人找十个女大学生。” 身后几人心有不甘,十个女大学生好找,杨惊鸿这种级别的美女却是可遇不可求。 但相当那笔丰厚的酬金,理智战胜了兽欲。 高大男人刀锋一横,踏出了第一步。 与此同时,身后突然猛起一声脚踏积水的哗啦声,随着水花飞溅的尾音消失,一阵如鼓槌击鼓的奔跑声密集而来。 杨惊鸿微微抬头,看见一道身影穿透雨夜,如一支利箭破空袭来。 吴朝阳脚下发力狂奔,他原本是要走进一条巷子绕回花子巷,正好看见杨惊鸿被五人拦下,本来没想多管闲事,但等了半晌也没见她的保镖出现,眼看五人就要动手,还是忍不住冲了出来。 五人皆是一惊,但回头见只有一人,杀心陡起。 “先干掉他!” 吴朝阳跑近之后才看见五人手里有刀,暗叫不好。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拳头再硬也挡不住利刃。 余光迅速飞瞟,路过一家店面门口,抓起一根瘸腿板凳继续猛冲。 吴朝阳大喝一声壮胆,加速狂奔,挥舞着板凳一往无前。 板凳与刀锋交错,发出沉闷的噌噌声。 吴朝阳一鼓作气冲破五人的封锁,抓住杨惊鸿的手腕,拉着就往下跑。 经过千百年打磨的石梯,在雨夜下湿滑难行,刚窜下去几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吴朝阳回头看了一眼,五人已经冲到近前。 “得罪了!”吴朝阳一把抱起杨惊鸿扛在肩上,一个跳跃跳下七八步阶梯之下的平台,转身跑进巷子里。 身后脚步声急促,吴朝阳咬着牙一头扎进巷子深处。 巷子里乌漆嘛黑,往常这个时间要边走边停才能分辨出方向。 但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也不知道转了几道弯,一路前跑,跑到尽头才发现是一个死胡同。 立即掉头回跑,还余十几米冲出死胡同,五人已经朝这边杀了过来。 吴朝阳发狠前冲,眼看就要冲出去,一把砍刀迎面而来。 立即刹车躲过,两把砍刀一左一右砍来,脚下跌跌后退,再次被逼入死胡同里。 “杀了他们。” 随着高大男人的一声大喝,乱刀纷至沓来。 一刀擦着鼻尖而过,几乎能感受到刀尖的凉意。 急速后退,寒光从脖子前扫过,要不是最近练习自由搏击反应能力大增,这一刀足够要了他的命。 乱刀之下,他才发现电视小说里空手夺白刃都是假的,刀锋在眼前翻飞,别说空手夺白刃,正常人连出拳的勇气都没有。 擂台上,一拳打来可以双臂格挡。街头厮杀,一刀砍来,全身任何一个部位都挡不住。 吴朝阳心里越来越寒,这几人显然不是普通的混子,刀锋凌厉,招招置人于死地,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一刀躲避不及时,胸口衣服呲的一声,一股凉意直浸胸膛。 吴朝阳蹭蹭后退,一退再退,死胡同尽头越来越近,死亡也越来越近。 斜刺里一刀冷不丁砍向杨惊鸿脖子,吴朝阳大惊,情急之下手上猛力一甩,狠狠将杨惊鸿向后扔了出去。生死关头,也顾不得是否会将她摔伤,连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刀锋再起,躲过头顶一刀,腹部一刀突兀而来,避无可避。 吴朝阳本能一脚正踹后发先至,踹中对方胸口,那人轻哼一声后退出去四五步。 还未来得及收腿,另一刀随即划过,嗤啦一声,大腿刺痛传来。 吴朝阳忍着疼痛,趁着对方刀势用老,新力未生之际,腾空一记后踢踢中对方脸颊。 这一脚的力量很大,那人倒地之后未能立即起身,但另外两把刀已经补位砍了过来。 两把刀一快一沉,再次逼得吴朝阳往后退,余光瞄了眼斜后方,杨惊鸿就站在他的身后,她的身后就是死胡同的墙壁,已经没有了退路。 小巷住户门口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吴朝阳一脚横扫,杂物纷飞。 两把刀的刀势不减,在空中一顿乱舞。 趁着杂物迷眼,吴朝阳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一脚高鞭腿抽在其中一人脖子,那人闷哼一声横移出去三四步,但没有倒地。 吴朝阳更加确认这几人不是普通人,他这一脚的力量,普通人不可能还能站立。 也就是出脚的刹那,另一刀斜劈脖子而来。 吴朝阳重心来不及收回,顿生绝望,眼睁睁看着刀劈过来。 霎时间,时空犹如凝固。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拉力,杨惊鸿拉着他的衣服往后一扯,险之又险避过。 刀锋躲过,趁对方重心倾斜,一记低鞭腿扫在对方小腿上,那人脚下一弯身体矮下去,吴朝阳趁势一记上勾拳打在他下巴上。 全力一击之下,下巴骨咔嚓一声脆响,男人啊的一声向后倒去。 干翻两人,之前被踢中的两人已经回过神,举刀再次发起猛攻。 吴朝阳故技重施,双腿不停横扫,将住户门前杂物踢向两人。 两人有了经验,只原地挥刀拨开飞来杂物,绝不给他再趁乱发起反击的机会。 门前杂物很快清理一空,吴朝阳双拳紧握,双目冰冷。 人到临死,反而悍不畏死。 “我叫吴朝阳,如果你能活下去,麻烦你将我的骨灰带到巫县重岩村双鸡峰,两峰之间有处人迹罕至的山崖,山崖上有座小土坟,把我葬在小土坟旁边。” “为什么救我?”身后响起杨惊鸿清冷的声音。 “不知道。” 吴朝阳停顿了一下,双目中凶光越烧越旺,如果非死不可,那他也不会让敌人好活。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你就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第111章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身后既已无退路,那就一往无前。 向死而生! 吴朝阳低喝一声,发起冲锋。 双刀一前一后砍来。 吴朝阳空手接白刃,一把抓住当空一刀,鲜血顺着刀锋滑下,左手一把抓住对方衣领拉到身前,逼迫后一人收刀,转身、扭胯,过肩摔砸出去。 后一人闪身躲过,吴朝阳早已蹬步前冲,一记后手直拳打在后一人面门。 那人啊的一声后退,但并未倒地,手上砍刀乱舞逼迫吴朝阳停止攻势。 “废物!让开!” 一直站在最后的高大男人大喝一声,踏步前冲,中途单手握刀变双手握刀,临近高高跃起,腾空劈下。 刀划过空气,带着一声轻啸,吴朝阳踏步连退三步,大砍刀自上而下砍在地面,蹦起碎石飞溅。 刀势不停,自下而上撩起,寒光逼人。 吴朝阳再退三步,腹部一阵刺痛,刀锋划破了皮肤。 两刀逼退六步,再次退到尽头。 吴朝阳手掌剧痛,满头大汗。 男人提刀前行,双手握刀变单手握刀,砍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再次砍来。 避无可避! “用这个。” 危急时刻,杨惊鸿递过来一把火钳,吴朝阳立即双手抓住火钳两端举向头顶。 哐当一声,火星四溅。 男人正诧异吴朝阳的力量,一只脚掌已经踹到了胸口。 砰的一声,男人胸口一闷,轻哼一声向后退去。 吴朝阳抓住机会,一手向后拉住杨惊鸿的手,一手挥舞着火钳向前冲。 两把砍刀从两侧砍来,一把砍向吴朝阳肩膀,一把砍向杨惊鸿头部。 千钧一发之际,吴朝阳一声暴喝,拉着杨惊鸿的手猛然发力,将杨惊鸿甩了出去。 杨惊鸿的身体很轻,全力一甩将他高高抛了出去,险之又险的避过一刀。 另一把刀砍在肩膀上,吴朝阳闷哼一声,没有理会继续往前冲,正好接住从空中落下的杨惊鸿。 横抱在怀,亡命往前跑。 飞速奔跑中,吴朝阳肩膀上的鲜血一滴一滴溅落在杨惊鸿的脸上。 雨滴与血滴错落打在她的脸上。 雨滴冰凉,血滴滚烫。 吴朝阳这次吸取了教训,没有慌不择路,全力克制身后沉重脚步声的恐惧,所有的注意力聚焦在分辨道路上。 巷子如迷宫,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小。 吴朝阳一路向上,一口气冲出月台街清真巷,继续飞奔向上冲上十八梯顶端。 直到上半城的灯火辉煌洒在街道上,终于重重松了一口气。 高度紧张的精神松懈下来,疼痛感立即涌上。 放下杨惊鸿,吴朝阳怒火中烧,怒吼道: “你有毛病吗!” “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十八梯逛什么!” “会死人的!” “会害死人的!” 杨惊鸿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依然清冷。 不远处,急速驶来一辆奔驰越野车。 吴朝阳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一把抓住杨惊鸿的手腕就往后退。 汽车停在路边,下来两个男人,一个穿着皮衣,一个穿着西装。 吴朝阳挡在杨惊鸿身前,警惕地看着两人。 “鸿姐。”两人微微低头,目光都落在吴朝阳和杨惊鸿的手上。 杨惊鸿甩开吴朝阳的手,牵动吴朝阳肩膀伤口,疼得他倒吸口凉气。 “送他去医院。” 皮衣男人打开汽车后门,自己走进了驾驶室。 吴朝阳坐上车,转头问道:“你不走?” 杨惊鸿没有理他,西装男人走过来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汽车消失在街角,杨惊鸿转身望着下方,吐出一个冰冷至极的字。 “杀!” 西装男人嗯了一声,纵身一跃跳下十几级台阶,消失在漆黑的雨夜中。 —————————————— 吴朝阳是第一次坐小汽车,还是奔驰车,屁股坐在软软的座椅上,浑身不自在。 吴朝阳看着车内后视镜里皮衣男人的脸,没来由想到童家院子里的光头水哥,要是他看到这张脸,一定疯狂。 三七分的发型,高挺的鼻梁,五官跟港城一位当红男明星很像。 吴朝阳习惯性摸烟递上去,“哥贵姓?” “谷。”男人犹豫了片刻,接过了他的烟,但是没有抽,顺手夹在了耳朵上。 “古天乐?” “你叫我谷歌就行了。” 吴朝阳嗯了一声,“古哥,不用去大医院,都是皮外伤,随便找个小诊所处理下伤口就可以了。” 谷歌从后视镜撇了眼一身寒酸的吴朝阳,淡淡道:“钱我出。” 吴朝阳愣了一下,客气道:“那怎么好意思。” 谷歌冷冰冰道:“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你可以自己出。” 吴朝阳尴尬了一下,厚着脸皮说道:“我怎能辜负古哥的一番好意,谢谢啦。” 谷歌冷声道,“要谢就谢鸿姐。” 吴朝阳嘶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她应该谢我才对。” 谷歌冷哼一声,带着鄙夷的口吻说道:“无知。” 吴朝阳心里很不爽,但考虑到去了医院还得靠他付医药费,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有自知之明,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可能有任何关系。” “无知。”谷歌的声音更冷,鄙夷的味道更浓。 吴朝阳憋着火,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一路无话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空手接白刃那一刀差点伤到筋骨,肩膀那一刀砍得比较深,其余地方只是划破了肌肉。 吴朝阳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一阵后怕,庆幸从小在山里砍柴干重活,磨砺出一双厚实的手掌,要不然手肯定得废。 处理完伤口已是凌晨四点半,期间谷歌在门口打了个电话,隐隐听见他简单说了自己的伤势。 在医院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急急忙忙起床出去,迎面撞上走进来的护士。 两人同时哎哟一声,吴朝阳是撞到了伤口,护士是吓了一跳。 吴朝阳说了声对不起,赶紧问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人呢?” 小护士不悦的撅着嘴巴,“走了。” “走了?”吴朝阳心里忐忑不安,“他结账了吗?” “结什么账,你都还没出院?” 吴朝阳惊呼道:“我都没出院,他怎么能走。” 小护士扶着抓住吴朝阳的胳膊,“赶紧回去躺下。” 吴朝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我现在就要出院。” 小护士瞪大眼睛盯着吴朝阳,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不能出院!” “为什么?” “你当医院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112章 该出点力 吴朝阳不顾护士的阻拦,强行要办理出院手续。 等待结算的时候,吴朝阳惴惴不安,昨晚用了那么多仪器,又是缝针又是包扎,得多少钱。 最让他担心的是那间病房,单人单间,坐北朝南、宽敞明亮,有独立卫生间,有电视、空调,床头还有鲜花,他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 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核算完清单,抬头见吴朝阳满头大汗,再次劝说道:“我看你虚汗出了一身,真的确认要出院吗?” 吴朝阳抬手抹了把额头,说道:“没事,我只是有点热。” 里面的工作人员将一叠结算单子递出来,吴朝阳拿过来只是看了一眼,手就不自觉开始发抖。 “医生,会不会算错了,我只住了一晚,怎么就三千多。” “你住的是VIP病房。” “病房也分VIP?” “当然,我们这里还有专门的干部病房、领导病房。” 吴朝阳心若死灰,绝望的心情丝毫不比昨晚被逼入死胡同少。 “可以..先欠着吗?”吴朝阳挤出一脸尴尬的笑容。 工作人员愣愣地盯着吴朝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吴朝阳忐忑地看着她,以为是她不同意欠着。 “要不...。”吴朝阳正准备说等他一会儿,让他先打个电话。 工作人员拿着一叠钱递了出来,“昨晚预付了五千,还剩一千二百五。” 吴朝阳愣了几秒,拿过钱,手肘缓缓撑在窗口台子上,捂着额头,肩膀剧烈颤抖。 工作人员担忧地看着吴朝阳,“你状态很不好,我建议你...”。 “我很好。”吴朝阳抬起头,精神焕发,昂首挺胸,大步走出了医院。 外面春光明媚,生机勃勃。 医院门口,小池塘旁边柳树抽条,嫩绿嫩绿,花圃里桃花烂漫,红彤红彤。 神仙茶馆的春字包房里,茶香四溢,第一茬春茶的清香,透着股沁人心脾的温暖。 但包房里的气氛,有点冷。 黄土火一张马脸阴沉,冷声道:“赵雨亭,是不是你在搞我?” 坐在斜对面的赵雨亭弹了弹烟灰,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黄土火啪的一巴掌拍在茶桌上,“撕破脸就没意思了!” 一旁的李啸虎赶紧打圆场道:“老黄,老赵,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有话好好说。” 赵雨亭脸上带着怒意,“你看他有好好说吗!” 李啸虎给两人添上茶水,对黄土火说道:“老黄,到底是什么事惹你发这么大火,你得先说出来啊。” 黄土火愤愤点燃一根烟,冷声道:“现在整个十八梯的棒棒都在传老子的谣言,你会不知道?” 李啸虎茫然地看着黄土火,又看了看赵雨亭,回头说道:“老黄,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正是与天门市场老板们重新签合同的时间段,我是天天陪他们喝酒唱歌,都喝得胃出血了,哪里有精力去了解棒棒们的谣言。” “我也一样。”赵雨亭板着脸说道:“谁有那功夫扯咸蛋,莫名其妙。” 黄土火双目微瞪,“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赵雨亭突然发火道:“你特么一来就摆着个臭脸,说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你什么时候变得像个娘们儿一样婆婆妈妈!” “你特么吼什么!比声音大吗!”黄土火怒气冲冲。 “是你先吼老子!”赵雨亭毫不示弱。 “好了好了。”李啸虎赶紧抬手阻止两人,对黄土火说道:“老黄,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出来啊,我到现在还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 黄土火深吸一口烟,“有人说老子克垫县籍棒棒。” 李啸虎“诶”的一声,“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大事,前几天我还听说有几个碧城棒棒骂我是李扒皮、笑面虎,这些个臭下苦力的,背后抱怨几句不是很正常嘛,抱怨完之后还不是得继续给老子卖命,见到我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点头哈腰。” 赵雨亭耷拉着眼皮说道:“黄土火,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玻璃心了。我对罗温棒棒算够意思了吧,三年没涨过提成费。结果呢,同样有人说老子这不对那不对,去年有个乡镇的棒棒集体围堵老子,说老子业务分配不公,这事儿当是还惊动罗道全,你是知道的。” “你当老子不知道这些。”黄土火眼中带着冷意,“这次不一样,特么的口号都喊出来了,什么‘火土相克,利在东方’。” 李啸虎嘶得吸了口气,眉头微皱,“听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有点不一样。” 黄土火冷哼一声道:“那群土包子绝对想不出这样的口号,肯定有人在背后搞我。” “那也不应该怀疑到我身上。”赵雨亭不满地说道。 “不是你就是老李!”黄土火沉声道。 李啸虎直起脖子说道:“老黄,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黄土火冷哼一声,“需要证据吗!只有你们两个有动机,搬倒了老子,你们就可以拿到更多的业务!也只有你们两个有这个实力,放眼十八梯棒棒界,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敢挑衅老子。” 赵雨亭轻哼了一声,“万事无绝对,别把话说得这么满。” 黄土火冷笑道:“赵雨亭,你千万别告诉老子,十八梯随便一个棒棒就敢跳出来跟我扳手腕。” 李啸虎沉思了片刻,看着黄土火说道:“随便一个小棒棒当然不可能,那是天方夜谭,但老黄,如果是你手下有人想篡位呢?” “不可能!”黄土火眼神凶悍。 赵雨亭淡淡道:“不是不可能,是最有可能。我们手下的棒棒都是以地域、宗族为纽带凝聚在一起,我和老李都不是垫县人,搞垮你也很难得到垫县籍棒棒的信任和认可。” 李啸虎点了点头,“我觉得老赵说得对,搞垮你,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我们,而是你们垫县人中的某一位。” 赵雨亭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建议你最好查一查谣言的源头,也比在这里胡乱冤枉人的好。” 黄土火拳头紧握,双眼暗含杀意,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黄土火又猛地回头,“还有那个巫县的小杂碎,是块茅厕里的石头,软硬不吃,又臭又硬。每次都让老子出面当坏人,你们两个也该出点力了吧!” 第113章 紫色美女 吴朝阳走出医院就接到曹牧野搬样机的电话。 他现在这个样子先别说搬不搬得动,让曹牧野看见肯定又是一顿臭骂,只得借故推脱,给向东打了个电话江湖救急。 打着绷带一瘸一拐来到花朝小区,在小区门口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王卓。 他这个样子不仅不敢见曹牧野,也不敢去神武拳馆,给陈梦侠打了个电话请假,晚上继续等,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才带着失落的情绪往回走。 这个时间点的十八梯来往的人还不少,他没有选择从巷子里绕路,直接走大路回家。 最主要是他身怀巨款,担心现在这个状态要是在巷子里碰上抢劫的混混,身上这一千多块钱未必保得住。 走到驻马街,不宽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一大群人伸长脖子往大观巷里张望,其中还有好几个熟人。 花子巷口卖油条的王大妈使劲儿往里面挤,浑然不觉身前有只手臂故意往她胸口上蹭。 厚慈街板凳面馆的孙平贵也在,站在外围垫着脚尖往里面看。 吴朝阳走过去也垫着脚尖看了几眼,巷子口拉了警戒线,隐约看见罗道全、何凤翔、廖志峰....好些个警察在里面。 吴朝阳拍了拍孙平贵的肩膀,问道:“孙叔,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来了这么多警察?” 孙平贵回头见是吴朝阳,一脸惊恐地说道:“死了五个人,手筋脚筋被人挑断,全身的骨头也被打断,脸被划得面目全非,死得很惨。” “五个人?”吴朝阳心头一震。 孙平贵啧啧道:“听说尸体是在一间空置房子里发现的,晚上的时候有条野狗对着那间房子乱叫才引起了隔壁邻居的注意报了警,我估摸着昨晚就死透了。” 吴朝阳脸色发白,额头不自觉渗出细微的汗珠。 “朝阳,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哦,没事。”吴朝阳回过神来,说道:“孙叔,我先回去了。” 一路快步走回花子巷,路过巷子口的时候蒋文正喊了几声都没有理。 回到家里,吴朝阳立即关上了门。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脑袋嗡嗡作响。 五个人,昨晚死的,如果是那五个人,会是谁杀的? 昨晚他和姓古的保镖去了医院,杨惊鸿和另外一个西装保镖没有一起离开。 想到杨惊鸿,全身打了个寒颤,她那张绝美的脸蛋在脑海里逐渐变得狰狞可怖。 “咚咚咚!”门口敲门声响起。 吴朝阳吓了一跳,立即起身问道:“谁?” “我。”浑厚的嗓音响起。 吴朝阳打开门,向东像一堵墙一样站在门口。 “东哥,有事?” 向东盯着吴朝阳的脸看了几秒,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掌上。 吴朝阳笑了笑说道:“昨天接活儿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掌。” 向东没说什么,递过来一小块肉。“谢谢你今天介绍的业务。” “东哥客气了。”吴朝阳一边说,一边接过向东手里的肉。 向东转过身,又回过头问道:“今早没锻炼?” 吴朝阳扬了扬手掌,“受伤了,休息两天。” 向东嗯了一声,“锻炼贵在坚持。” 向东走后,吴朝阳重新关上门,重重呼出口气,他只希望这事儿不是杨惊鸿干的,要不然这女人就太可怕了。 打了两遍广播体操平复心情,李韬奋的电话打了过来。 与黄善平一起打麻将的人确实是千门中人,姓名也是假的,不姓李,姓陈,叫陈皮,江湖人称皮子陈,凡是被他骗过的人,皮都要脱一层。 打麻将只是幌子,这两天皮子陈带着黄善平、郑怀生和张涛去了綦盛县一处煤矿,这个局应该跟煤矿有关。 得到这个消息,吴朝阳既紧张又兴奋,他确信这是赵雨亭的手笔,路已经铺好,再加上之前侯尚蜀散布的谣言,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差一个导火索。 至于严文武会不会反,什么时候反,很大程度不是严文武决定,而是他能造起多大的势。 时间可以磨平一切,谣言也好,黄善平欠薪也好,都要趁热打铁,一旦谣言这正风过去,或者黄善平欠薪的事情解决,营造的氛围就会逐渐弱化,想再出手就很难了。 他很想现在就去找王超,再努力说服他一次,但一想到他那张认命的脸就泄了气。 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帮他解决女儿转学的问题,才有可能挟恩说服他。 一夜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梦里面梦见杨惊鸿拿着把刀捅进他肚子。 惊醒之后满头是汗,做了两遍广播体操,隔壁响起哼哧哼哧的喘息声。 身上有伤没法剧烈运动,吴朝阳重新上床,在哼哧声中睡了个回笼觉。 天亮之后起床再次来到花朝小区,又一次在焦急中等了一整天。 正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公路边。 车门打开,王卓终于回来了,跟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美女。 不是礼貌性的称呼,是真正的美女,身材高挑跟杨惊鸿差不多,五官上比杨惊鸿差了一点点,但某些地方要大一点点,气质虽然不如杨惊鸿,但胜在没有距离感。 美女带着副圆形紫色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吴朝阳没有对这位美女过多评判,小快步跑到王卓身前。 “王老师,您终于回来了。”吴朝阳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王卓很意外,拉着吴朝阳的手高兴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一旁的美女问道:“爷爷,这就是你说的爱看书的棒棒?” 王卓乐呵呵介绍道:“他就是吴朝阳,爷爷活了一辈子,遇到的唯一一个喜欢看书学习的棒棒。” 美女扶了扶眼镜框,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吴朝阳,看得吴朝阳很不好意思。 “听说你对哲学很有研究?” 吴朝阳立即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翻过几本哲学书而已。” 王卓笑呵呵道:“小吴别谦虚,你能精准说出《乌合之众》核心思想,就绝不是随便翻翻而已。”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王卓介绍道:“这是我孙女儿王紫,家族传承,也算是一名教育工作者。” 王紫伸出手,微笑道:“你好,渝城区教委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科王紫,你如果想参加成人高考的话,可以咨询我。” 第114章 不好的预感 吴朝阳激动得忘记撒手,直到王紫抽了抽手才松开。 王卓本想邀请吴朝阳上楼,但吴朝阳已经等不及,急急忙忙将王超父女的情况讲了出来。 王卓听完眉头紧皱,“这事儿比较麻烦,正常情况下只能在户籍地入学。” 吴朝阳赶紧说道:“王老师,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相扶持,您能规劝我一个棒棒不放弃学习,相信您更不愿放弃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 王卓点了点头,看向王紫,问道:“阿紫,你在教委工作,对政策比较熟悉,有没有特殊政策可以解决这种情况。” 吴朝阳紧张地盯着王紫,生怕她一口否决。 王紫推了推眼镜,抬手摸着下巴想了半晌,说道:“户籍不在城里,在城里也没有房子,连固定工作甚至固定住所也没有,这种事儿我还没遇到过。” 吴朝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王紫,称呼美女太随意,称呼小姐又有另外一层不好的含义,想到王紫应该比自己大,说道:“王紫姐姐,国运兴衰,系于人才,源于教育。您在教委工作,想来教委有关政策初衷是保障孩子的学习权力,而不是成为孩子学习的阻碍。” 王紫转头看向王卓,那眼神像是在问,‘他真是一个棒棒?’ 吴朝阳见王紫不说话,赶紧又喊道:“王紫姐姐,求求您想想办法。” 王紫回过头看着吴朝阳,嘴角微微一翘,“我看起来很老吗?” 吴朝阳心里咯噔一下,很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女人都很在意年龄,自己这是犯了大忌。 王卓瞪了王紫一眼,“阿紫,小吴现在很着急,你还逗他。” 王紫捂着嘴咯咯一笑,“逗你玩儿的,别紧张,我明天上班去委里法规科问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政策空子。” 吴朝阳松了口气,连连感谢。 相互留了电话,吴朝阳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 王卓问道:“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王紫转头看向还在视野中的背影,“长得还算人模人样,嘴巴也甜,还不错。” 王卓瞪了她一眼,“小调皮鬼,我是问你他的性格和人品。” 王紫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是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呢。” 王卓指了指王紫的鼻子,“你要是能给我找个孙女婿回来,我立马把所有的存款全部给你,一分不给你爸。” 王紫挽着王卓的手臂走进小区,“爷爷,你孙女我长得沉鱼落雁,身材前凸后翘,工作又好,还怕找不到男人?我告诉你,追我的人都排到天京去了。” 王卓瘪了瘪嘴,“你就只能是嘴花花,有本事带个回来我看看。” 王紫赶紧岔开话题,“这小子挺有意思,说起话来引经据典,还一套一套的。最有意思的是王超父女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却上心得像是自己家人一样。” 王卓点了点头,“你爷爷我当了一辈子老师,二十年校长,不会看错人,小吴这孩子只是起点低见识少,能力和品质没问题,只要不走错路不走偏路,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 “哎呀,爷爷的眼光最好,等他成了对社会有用的栋梁之才,我就把他给您领回来做你的孙女婿好不好?” “臭丫头,一天胡说八道。你要把王小可转学的事儿放心上,当成件大事来办。小吴说得没错,教委的职能职责是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受到应有的教育,如果政策有障碍,那就要想办法突破障碍,知道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难道您认为您孙女的觉悟还没有一个棒棒高。” “知道就好,这本来就是教委的职责,让一个棒棒为孩子奔走呼告,就是你们的失职。” 王紫故作委屈道:“爷爷,这帽子扣得太没道理了吧,我之前又不知道。” 王卓边走边摇头,“我还是不放心,明天我亲自也去趟委里,我出面比你管用。” “是是是,几十年的老校长,委里大大小小领导谁不认识您,您的面子比我大多了。” ———————————— 回到家中,吴朝阳正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侯尚蜀,还没拨出去就接到了李韬奋的电话。 “朝阳,出事儿了,猴哥儿失踪了。” “什么?”吴朝阳大惊,“不着急,你慢慢说。” “我下晚班回来发现他不见了,原本以为他只是下楼买东西,但等了一个小时还没回来,然后我就给他打电话,发现他的电话打不通。” 吴朝阳冷静了几秒钟,说道:“他会不会又送温暖去了。” “送什么温暖?” “他时不时会给站街女免费算命送温暖。”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昨晚还在跟我念叨说什么好久没送温暖了。” 吴朝阳说道:“韬哥,你先别急,他是老江湖,出事儿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明早就回来了。” “嗯,你也别着急,如果他明天没回来,我抽个时间去十八梯打听一下。” 挂完电话,吴朝阳暗骂侯尚蜀不要命,这个节骨眼上还敢乱跑,简直不知轻重,要是被黄土火逮住,不死也会丢半条命。 第二天一早,吴朝阳做完广播体操早早等候在向东门前。 向东开门看见吴朝阳没穿短裤背心,问道:“今天又不锻炼?” 吴朝阳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和一张进货单递过去,“手受伤了,还得麻烦东哥帮忙去趟储奇门码头给蒋老板进货。” 向东接过钱和单子,看了眼吴朝阳的右肩,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弯腰抱起花岗岩条石朝着巷子外走去。 吴朝阳返身回屋,坐立不安,不知道王紫能不能找到特殊通道解决王小可的转学问题,不知道侯尚蜀现在回去了没有。 一直坐到天光放亮,吴朝阳草草煮了碗面条,出门朝着荷叶街走去。 来到王超住处,门上铁锁锁着。 吴朝阳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记得王超说过,由于太早小可起不来,他一般都是八点之后才出门干活儿,现在才七点半,不应该这么早就不在家。 第115章 能在城里上学了 吴朝阳瞪大眼睛趴在门缝往里看,屋内空空如也。 桌子椅子干干净净,床上的毯子被子不翼而飞。 王超走了。 他早该预料到才对,那天王超就提起过要带女儿回老家上学,他怎么就疏忽了呢。 吴朝阳茫然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足足站了好几分钟。 突然回过神来,吴朝阳急急忙忙跑到隔壁,抬手就是咚咚咚的敲门。 敲了半天没有人回应,又几步跑到另一家继续敲。 周围的住户挨个敲,一连敲了四五家,才敲开了斜对面一户房门。 开门的是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披着件外衣,怒气冲冲,开门就准备大骂,被吴朝阳一把抓住了肩膀。 “王超什么时候走的?” 男人见吴朝阳面红耳赤的样子,吓了一跳,愣了会儿神才说道:“谁是王超?” “对面的,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带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男人哦了一声,“你是说他们父女啊,昨天晚上我见他向房东退了房,应该是搬家了吧,你找他什么事?” 吴朝阳恨恨跺了跺脚,转身就跑。 顾不得大腿伤口崩裂和肩膀的疼痛,一口气跑到十八梯顶端,见路边有一辆出租车,有个西装男人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 吴朝阳冲过去一把拽开男人推到一边,一头钻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西装男人一边拍打车门一边破口大骂。“老子招的车,给老子下来。” 吴朝阳没有理会,催促道:“师傅,去天门长途汽车站。” 出租车司机叼着烟回头打量了一番吴朝阳,“小子,你很拽啊。” 吴朝阳立即赔笑恳求道:“师傅,十万火急,麻烦你帮帮忙。” 出租车司机扔掉烟头,卷起衣袖,手臂上露出一头刺青猛虎。 “这个时间点,谁特么不是十万火急,趁老子还没发飙,赶紧滚下去。” 吴朝阳心一横,一把脱掉外衣,扯开肩膀上的绷带,入骨的刀伤狰狞骇人。 “给你十分钟,到不了天门汽车站,老子剁了你!” 出租车司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回头一脚油门踩到底,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江州的出租车司机说第二,估计全华夏没有一个城市敢称第一。 大街小巷,弯弯拐拐,爬坡上坎,迅若蛟龙。 出租车司机一路抄近路,甩了十几个飘逸,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天门长途汽车站。 吴朝阳被甩得七荤八素,下车扔给司机十块钱,晕晕乎乎冲进汽车站。 天门汽车站紧邻天门批发市场,哪怕不是逢年过节,依然是人山人海。 排队买票的人群像一条弯弯扭扭的长龙,从车站里面一直延伸到公路边。 吴朝阳冲进去就插队往前挤,挨个打量排队买票的人,引来一众乱哄哄的国骂。 吴朝阳充耳不闻,蛮狠穿梭在人群中,一直从外面挤到里面,从售票大厅挤到候车大厅。 都没有看见王超父女。 吴朝阳心急如焚,放眼望去,前后左右到处是密密匝匝蠕动的黑色人头,哪里分辨得出谁是谁。 “王超!小可!!!!!!!” 吴朝阳放声大喊。 “王超!小可!!!!!!!” 车站里嗡嗡哝哝一片,他一个人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王超!小可!!!!!!!”吴朝阳声嘶力竭大喊,一直喊道声音沙哑仍没找到王超父女。 吴朝阳绝望又无奈,站在原地四下张望了几分钟,转身垂头丧气朝汽车站外面走去。 刚走出去几步,突然感觉到一只小手从身后拉住了他的手指。 吴朝阳猛地转身,欣喜若狂。 王小可正一脸兴奋的望着他,王超站在一旁,脸上带着苦笑。 “朝阳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吴朝阳一把抱起王小可,“我们出去再说。” 王超愣了一下,“朝阳兄弟,待会儿车就要开了。” 吴朝阳没有理会他,抱起王小可就往外走。 来到车站旁边的一家蛋糕店,吴朝阳给王小可买了个小蛋糕,熟悉之后小姑娘没有拒绝,甜甜地说了声谢谢之后,高高兴兴吃起来。 王超一脸茫然,“朝阳兄弟,你这是干嘛?” 吴朝阳看了眼王小可,压低声音说道:“转学的事情有眉目了,你先不要急着回老家。” 王超浑身颤抖了一下,抓住吴朝阳的手微微颤抖,“兄弟,是真的吗?” 吴朝阳说道:“但还没有确定,所以先不要让小可知道,要是不成功的话,她会很失望。” 王超感激的直点头,“兄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吴朝阳握住王超的手,“感谢的话先不说,我们先回去等消息,今天应该就会有回音。” 回到十八梯,王超的租房已经退了,吴朝阳把父女俩接到自己的住处。 王小可乖巧地在一旁做作业,两个大男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煎熬般的等待。 手机中途响了几次,都是广告推销,刚开始吴朝阳还能忍,后面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开口大骂。 王超比吴朝阳还紧张,双手握在一起不停地揉搓,几个小时就没停过。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钟,终于等到了王紫的电话。 吴朝阳激动得手机差点滑落。 “嗯,嗯。” “谢谢,谢谢。” “知道了,知道了。” “谢谢,谢谢。” 吴朝阳接电话全程手在抖。 王超全程屏住呼吸没敢出气。 吴朝阳挂完电话,长长呼出一口大气,咧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王哥,较场口双桥小学,现在就去办转学手续。” 王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大半晌才颤颤巍巍起身,冷不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吴朝阳吓得赶紧伸手去拉,“王哥,你这是干什么?!” 王超死活不肯起身,拉过旁边的王小可,“小可,赶紧给哥哥跪下。” 吴朝阳抢先一步将王小可抱起,“王哥,赶紧起来,你别这样。” 王超低声抽泣,“你是我们父女俩的大恩人啊....!” 吴朝阳眼眶微红,他明白王超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他们这样的人,在这偌大的江州城里,每走一步都是举步维艰。 太他妈难了! “王哥,赶紧起来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去双桥小学。” 王超这才起身,擦了把眼泪,哭笑着看着王小可,“小可,你能在城里上学了。” 第116章 请姐喝夜啤酒 双桥小学门口,王紫还是戴着一副紫框眼镜,一身修身黑色职业装,白衬衣,踩着黑色小皮鞋,浑身散发着耀眼的高知精英光芒。 在这种女人面前,很难让人不产生自卑感,吴朝阳也不例外。所以他下意识挺胸抬头,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除了王紫,校门口还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秃顶男人与王紫并排站在前面,稍稍靠后半个身位,另外一男一女站在后面,双手交叉叠在腹部。 这阵仗,别说王超,就连吴朝阳都不自觉心跳加快。 吴朝阳一路想了不少感谢的话,但真正到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哪句话好。 王紫对吴朝阳微微笑了笑,目光从王超脸上扫过,落在王小可身上。 “你就是王小可同学吧?” 王小可倒是一点不紧张,点了点头说道:“姐姐你真漂亮,比电视里的女明星还漂亮。” 王紫轻轻一笑,摸了摸王小可的脑袋,“小可真乖,以后要好好学习。” “嗯,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下上,不辜负爸爸的期望,不辜负朝阳哥哥,也不辜负漂亮姐姐的帮忙。” “谢..谢..”,王超紧张得连完整的谢谢都说不出来。 王紫微笑问道:“你就是小可爸爸吧?” 王超点了点头,又是紧张,又是拘谨。 王紫笑道:“小可爸爸,你应该感谢黄校长。” 一旁的秃头男人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黄强,是双桥小学的校长。” 王超一听是校长,脑袋都懵了,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颤抖着伸出双手握住黄强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黄强抽出手对说道:“张主任,你带小可父亲和小可去办理转学手续。” 身后一名中年女性走出来,含笑对王超说道:“小可父亲,麻烦你随我到学校办公室一趟,有一些表格和资料需要你亲自填写。” 王超感激地看了吴朝阳一眼,牵着王小可跟着中年女人走了进去,王小可开心地对吴朝阳挥了挥手,蹦蹦跳跳走进新校园。 黄强抬手看了眼手表,对王紫笑道:“王科长,差不多也到饭点了,你看,要不在附近吃个便饭?” 吴朝阳心里惊讶,偷瞄了一眼王紫,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啊,竟然是科长。 王紫微微一笑,“则日不如撞日,我正发愁怎么感谢黄校长,今天这顿我请客。” 黄强立即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委里的领导,这顿必须我请。” 身后男人也连连附和,“王科长,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要是您请客,我怕我吃饭的时候拿不稳筷子啊。” 吴朝阳站在一旁,明明一个大活人,却透明得像空气一样。 他很想立即离开,但几人正寒暄,他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王紫没有再坚持,礼貌地笑道:“那就让黄校长破费了,不过先说好,便饭即可,太高档了我可吃不下。” 黄强笑道:“王科长放心,正常吃饭,正常吃饭。” 吴朝阳抓住空档正准备开口告别,王紫突然说道:“这位是我朋友,一起吃个饭,黄校长不介意吧。” 黄强这才正眼看向吴朝阳,笑呵呵地伸出手,“王科长的朋友一表人才,在哪个单位高就啊?” 吴朝阳尴尬地看向王紫,王紫嘴角微翘,故意仰头看着远处,假装没有看见。 黄强见吴朝阳不回答,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哈哈一笑,“吃饭的时候慢慢聊。” 吴朝阳本意是不想参加饭局,但王紫这个大恩人已经开口,只得硬着头皮上。 一辆黑色小汽车缓缓开过来,王紫坐进了副驾驶,吴朝阳与黄强和另外一位副校长坐在了后排。 从谈话中,他知道另一位副校长叫马聘,马屁功夫一流,一路上都在吹捧王紫。 吴朝阳也从这些马屁中了解了一些王紫的情况,天京师范大学高才生,渝城区教委第一美女,出身教育世家,家里三亲六戚不是老师就是校长,其中还有几个教育系统的领导。 王紫只是含笑应付,但看得出来对这些马屁并不太感冒。 汽车停在一家叫畅春园的餐厅门口,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提前预定好的大包房。 包房大到有五六个他所住的出租屋那么大,中间立着块花鸟鱼虫青花屏风,一侧是实木雕花中式古典风格的茶室,一侧是西式旋转大圆桌,桌上已经摆了不少小吃。 吴朝阳是第一次进入餐厅包房吃饭,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档豪华的包房。 为了不给王紫丢脸,吴朝阳压制住内心的好奇,只是假装随意扫了一眼,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 王紫与黄强相互推辞了一番坐在了主位,黄强和马聘陪坐在两侧,吴朝阳坐在靠门的下方。 热菜还没上桌,身着旗袍的服务员扭着腰肢端着盘热气腾腾的毛巾走了进来。 吴朝阳拿着热毛巾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下意识展开擦了把脸,等放下毛巾,发现三双眼睛都看着他,然后很快三人就转移目光继续交谈。 一边交谈一边用毛巾擦手。 吴朝阳回头看向服务员,服务员职业素养很好,一脸的微笑。 热菜上桌,很多菜品吴朝阳都没见过,反正脸已经丢了,他也插不上话,干脆就放开了埋头大吃。 生平第一次吃这么豪华的大餐,恨不得吃了这一顿能管两三顿。 饭局没有持续多久,王紫说有事要走,黄强和马聘也没敢硬留。 走出畅春园,王紫拒绝了黄强送她回家。 站在华灯初上的繁华大街,吴朝阳恍若梦中。 没有了其他人,吴朝阳才正式郑重道谢,“谢谢你,王科长。” 王紫一脸幽怨瞪着吴朝阳,娇滴滴地说道:“求人的时候叫人家王紫姐姐,现在求完人叫人家王科长。” 吴朝阳全身一阵发冷,咳嗽了一声,脸颊微红。 王紫咯咯娇笑,突然笑声停止,问道:“吃饱了没有?” 吴朝阳不知道她问这话什么意思,茫然点了点头。 “你住十八梯对不对?” 吴朝阳又点了点头。 “听说十八梯有很多好吃的小吃?” 吴朝阳再次点了点头。 “我帮你这么大忙,你应该感谢我对不对?” 吴朝阳嗯了一声。 王紫小手一挥,“走,请姐喝夜啤酒。” 第117章 忍得相当辛苦 马三鲜烧烤店,桌上满满一大桌烧烤,桌下四箱啤酒。 王紫抖着二郎腿,一手撸串,一手抓酒瓶,吃得狼吞虎咽,喝得酣畅淋漓。 吴朝阳满脸疑惑,这还是之前那个王科长吗?怎么有点串味啊? 他严重怀疑王紫有人格分裂。 此王紫,已经非彼王紫。 “你不吃?”王紫握着酒瓶怼了怼紫色眼镜框。 吴朝阳刚才实在吃得太饱,拿起酒瓶直接敬酒。“王...” “叫姐姐。”王紫嘴里包着肉,含混不清地抢先说道。 “王姐...” “嗯?”王紫抬手给了吴朝阳一个板栗,“找死啊,你不觉得这称呼听起来像菜市场大妈吗?” 吴朝阳心想,你现在这样子,除了漂亮一点,年轻了点,戴着副眼镜斯文了点,跟菜市场大妈有什么区别。 “王紫姐姐,谢谢你。” 王紫伸出酒瓶与吴朝阳碰了一下,“这才是乖弟弟嘛。谢谢就不必了,作为一名教育战线的公务人员,让每一位孩子有学上是我分内职责。” 吴朝阳为表诚意,一口气干了一瓶。 “我干了,你随意。” “哟,小样儿,跟姐杠上了。”王紫不忿地卷起袖子,重新打开一瓶。 “看姐给你璇儿一个。” 雪白的脖颈咕咚咕咚蠕动,啤酒在酒瓶里打着璇儿飞速减少。 王紫一口气吹完,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拍了拍颇具规模的胸口。 “爽!” 吴朝阳看得三观破碎,五官扭曲。 仅仅是相隔半个小时不到。 半小时前浅笑嫣然、举止得体、掌控全局,闪耀着高知高收入高地位精英女性的光辉。 半小时后,除了这一身穿着打扮之外,完全就十八梯一小太妹。 王紫绕了个兰花指,勾了勾耳发,微微一笑,说道:“姐知道姐的美貌很诱人很犯罪,但你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我看,一副要生吃了我的样子,也太不含蓄了吧。” 吴朝阳张嘴想解释,王紫手指一指,“不许否认。” 吴朝阳低下头。 “做贼心虚。” 吴朝阳抬起头。 “本性毕露。” 王紫对吴朝阳勾了勾手指,“别光顾着看啊,赶紧给姐开酒,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吴朝阳开好一瓶酒递过去。 王紫伸手拿过啤酒,小手指顺势在吴朝阳手背上划拉了一下,吓得吴朝阳手一松,啤酒瓶差点掉落下去。 王紫仰着头哈哈大笑,笑声吸引了周围几桌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吴朝阳低头捂着额头,很想站起来大声说‘我不认识她。’ 王紫抹了把嘴巴上的啤酒花,说道:“说正事,今晚这顿饭感觉怎么样?” 见吴朝阳发愣,又补充道:“之前那一顿。” 吴朝阳眉头突然皱起,沉默了半晌,说道:“感觉我就像桌子上的一盘菜。” “嗯?”王紫张大嘴巴盯着吴朝阳,一副惊讶中带着疑惑的表情很是夸张。“怎么讲?” 吴朝阳拿起酒瓶一口气喝掉半瓶,低着头喃喃道:“不在同一个阶层的人,即便强行上了桌,也融入不进那个圈子。” 王紫拿起酒瓶送入红唇,砸吧了两下。“我以为你会说很激动、很紧张,终于见识了大世面之类的话。” 吴朝阳微微低着头,苦笑了一下:“也有,但再大的世面有什么用,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受打击了?”王紫趴在桌子盯着吴朝阳的脸。 吴朝阳摇了摇头,仔细想了想说道:“倒也不是受打击,只是觉得我应该把重心放在我力所能及的事上,如果哪一天我有了跟你们同桌的资格,自然而然就会进入那个圈子,否则都是无效社交。” 王紫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难怪你吃饭的时候连酒都不敬他们俩一杯,是觉得敬了也没用?” 吴朝阳本想说其实是因为从没吃过这么好的菜没工夫搭理他们,但想想这样说好像不太好,点了点头说道:“转学这件事情,我只感谢你和王老师。没有你们,我哪怕是跪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未必会正眼看我一眼。” 王紫竖起大拇指,“小伙子不错嘛,很会抓重点。” 吴朝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我刚才听你们说了很多云里雾里的话,你们体制内的人说话都这么费劲儿吗?” 王紫翘起二郎腿叹了口气,“所以啊,我连饭都没吃饱,造孽啊。” “谢谢你。”吴朝阳感动地说道。“要不是因为这事儿,你完全可以拒绝这顿饭。” 王紫瘪了瘪嘴,“知道就好,肯放下脸面求人办事是一种值得鼓励的勇气,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求人办事。就拿这事儿来说,看似已经完了,其实才刚刚开始。” 吴朝阳不解的看着王紫。 王紫撇了他一眼说道:“以后双桥小学争取委里的资源,或者年底评优,又或者黄强个人想调动升迁,你说我是给他面子还是不给?他看中的不仅仅是我这个小科长,还有我爷爷在渝城区教育系统的威望,还有我那在市教委当处长的叔叔。” 吴朝阳惊讶得嘴巴微张,他完全没想到因为王小可的一个转学问题,会牵扯到这么深这么广。 王紫摇了摇手里的空酒瓶,“所以啊,求人办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能不求就最好别求,即便要求,那也要想好之后的代价是否能承受。” 吴朝阳赶紧给王紫开上一瓶,“王紫姐姐,我真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 王紫眨了眨眼睛,对吴朝阳抛了个妖娆的媚眼,“那你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 吴朝阳脑袋宕机了片刻,怔怔地看着王紫,五官精致,唇红齿白,该大的大,该小的小,如果以陈雪为基准分五分来算的话,她长相起码可以打六分,身材加一分七分,气质加一分可以上八分,再加上微醺的脸上泛着红艳艳的桃花,还可以加零点五分。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犹豫了半晌,咬了咬牙,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准备好了,但是...我没有经验..。” 王紫愣了几秒,抬手一巴掌拍在吴朝阳头上,“你小子脑袋里在想什么?” 吴朝阳一脸尴尬,“难道...不是...那样....。” “哪样,你在想哪样!姐帮你这么大忙,你倒反过来想睡姐?” 吴朝阳立即低下头,从脸颊到耳朵都在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紫见吴朝阳的样子,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太有意思了,啊,我受不了,你太有趣了,笑死姐了。” 王紫笑了很久,见吴朝阳脸上实在挂不住,捂着嘴强忍住笑意,抽笑得花枝乱颤,忍得相当辛苦。 第118章 不失望 王紫前一秒还在调侃吴朝阳,下一秒就啪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吴朝阳以为又是在戏弄他,只愣愣地坐在凳子上看着。 马三鲜双手擦着围裙走过来,一脸羡慕地说道:“小子,有两把刷子啊。” 吴朝阳看了眼马三鲜,又看向王紫,才确认她是真喝醉了。 “一百二十块。”马三鲜伸出油腻腻的厚实大手。 “这么贵?”吴朝阳看着桌子上的菜,大部分都没怎么动过。 马三鲜鄙视地看着吴朝阳,“一百二十块睡一个这种级别的美女,还嫌贵?你还要不要脸。” “不是你想的那样。”吴朝阳一边摸钱一边说道。 “虚伪。”马三鲜更加鄙视。 吴朝阳没有再理他,付了钱,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背起王紫。 刚走出去几步,身后再次传来马三鲜粗哑声音。 “轻点弄,人家还是个处。” 吴朝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背着王紫上了台阶。 背后很软,肩膀很疼。 王紫的下巴正好搁在肩膀伤口上,疼得他直冒冷汗,以至于完全没心情感受后背的温柔,只想赶紧把这个人格分裂症患者送到她爷爷家里。 蒋文正接蒋小咪下晚自习刚好到家,前脚刚踏进小卖部,余光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店门前跑过。 回头看去,那人已经几步窜上了台阶,消失在了转角处。 蒋文正走到柜台前,拍了拍正聚精会神织毛衣的刘雅茹,问道:“刚才像猴子一样窜过去的是不是吴朝阳?” 刘雅茹头也不抬,“没看见老娘在织毛衣吗。” 蒋文正嘶了一声,“肯定是他,我还看见他背上背了个女人。” 刚上楼走到楼梯口的蒋小咪弯腰探下头,撅着嘴说道:“爸,你老眼昏花了吧,朝阳哥怎么会背着个女人。” 蒋文正摸了摸下巴,笃定地说道:“凭我阅人无数练就的火眼精金,肯定是个女人,还是个美女。” 刘雅茹啪的一下放下毛衣,起身揪住蒋文正的耳朵,“你个老烧棒!一天就只知道看美女!是嫌老娘不够美吗?” “疼疼疼、、美女只是称呼,你才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女人。” 蒋小咪跺了跺脚,咚咚咚上了楼。 吴朝阳埋着头一路奔跑,前方突然出现一道人影,赶紧急刹车停下,差点撞上。 抬头一看,浑身打了个冷颤。 杨惊鸿站在上一级台阶上,居高临下,一双泛着光的大眼睛冷冰冰地盯着他。 想到全身骨头被打断那五人,又想到昨晚梦里被她捅了一刀,赶紧侧开身子,一步跨上台阶,逃命似的疯狂往上跑。 一口气跑到十八梯顶端,又看见三七分自称古哥的帅哥和西装男人靠在奔驰越野车上抽烟,赶紧折返换了条路绕路逃跑。 西装男人瞥了眼吴朝阳飞奔而去的背影,纳闷儿地问道:“前天晚上你怎么他了?” 谷歌淡淡道:“没有。” “那他为什么见你就像见鬼了一样?”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怕你。” “怕我干什么,我跟他连话都没说过。” 谷歌吐出一口烟雾,烟雾绕着长发袅袅而上,“可能是因为我太帅了吧,见到我有压力。” 西装男人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烟,“鸿姐对他好像...。” “好像什么?” 西装男人皱着眉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反正有点奇怪。前天晚上鸿姐身上冷意刺骨,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发那么大的火。我怀疑杀那五人是在替这小子出气。” 谷歌低着头抽烟,半晌之后缓缓道:“好心提醒你一句,鸿姐的心思别乱猜。也千万别因为自以为是的怀疑擅自有任何动作。” “会死人的。” 西装男人呵呵冷笑了一下,“不用你提醒,没有鸿姐指示,就算那小子在我面前被人砍成十八段,我也当作没看见。” 吴朝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上千米才在一盏路灯下停下来,一手撑着电线杆,一手托着王紫的屁股,剧烈地喘息。 他是真害怕,虽然那五人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么残忍的虐杀,可见凶手的狠毒,也不知道会不会杀他灭口。 或许是这一路冲刺晃荡得太厉害,王紫突然干呕一声,吓得吴朝阳立马回头往上看。 王紫一连好几个干呕,看得吴朝阳心惊胆战,苦着脸央求道:“大姐,你可万要忍...” 话还没说完,王紫哇的一声... 飞流直下三千尺,尺尺落在他身上。 王紫那张嘴,如决堤的大坝,一发不可收拾。 不仅给吴朝阳洗了身衣服,还顺带洗了个头。 “舒服。”王紫趴在吴朝阳湿漉漉的肩膀,砸吧砸吧了嘴,一脸的享受。 吴朝阳欲哭无泪,带着一身恶臭走向花朝小区。 当王卓打开门看见一脸狼狈的吴朝阳和烂醉如泥的王紫,一边对王紫骂骂咧咧,一边对吴朝阳说谢谢。 在王卓的指引下,吴朝阳将王紫背到了一间客房,别看她喝醉了,手劲儿大得离谱,双手搂着吴朝阳的脖子,差点把他一起勾到了床上。 吴朝阳本想离开,但架不住王卓挽留,非要让他洗漱完再走。 拿着王卓的衣服走进卫生间,吴朝阳才看清自己有多狼狈,满身的呕吐物不说,头顶还顶着两条鳝鱼,估计这两条鳝鱼生前怎么都想不到,死后能骑在人的头上。 洗完澡洗完衣服,吴朝阳穿着王卓显小的衣服出来,王卓立马给他递上一杯热水。 “小吴啊,给你添麻烦了,这丫头平时挺有分寸,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喝成这个样子。” 吴朝阳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过水杯,“王老师折煞我了,您和王科长帮了我这么大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王卓招呼吴朝阳坐下,“要感谢也应该是我感谢你,我是一名人民教师,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为国家和社会多培养出些人才,少让一些孩子失学。倒是你,本没有这个责任与义务,拼了命地为萍水相逢的王超父女奔走,让我汗颜啊。” 吴朝阳才是真的汗颜,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另有目的。 “王老师,要是每个老师都跟您一样就好了。” 王卓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现在啊,经济发展越来越好,人的觉悟反倒是越来越差了,要是每个年轻人都有你这样的爱心,那才是真的好。” 吴朝阳微微低下头,不敢看王卓的眼睛,他并不觉得自己有王卓说的那么好。 王卓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吴,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不算好,但你要是相信我这个老头子,记住我一句话。” “人生无论身处何种逆境,都不要放弃希望,更不能失望,不对这个世界失望,也不对自己失望。” 第119章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好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好人。 除了爷爷之外,吴朝阳第一次在外人身上感受到了人性光辉的温暖。 他不否认帮王超父女的初心有同情怜悯,但更不能否认有私心夹杂在里面。 但王卓不一样,他的关怀,是纯粹的、高级的、没有半点私心杂念。。。。。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对他心怀善意。 面对善意的王卓,吴朝阳没有任何保留,把自己的以前的情况简单给他讲了一遍,包括为何放弃上高中,又为何只身一人到了江州,当了棒棒。 王卓听后很感慨,“百善孝为先,我没看错人。” 吴朝阳说道:“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我需要他,比他需要我更多。” 王卓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人生是场马拉松,你现在还年轻,一切皆有可能。我建议你自学高中课程,然后再参加成人高考,教材和资料我这里都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吴朝阳心头激荡,很想开口答应,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一个连衣食住行都无法保障的人,随时都可能饿死在路边,冻死在外面的人来说,太奢侈也太遥远了。 “谢谢王老师,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考虑,但不是现在。” 王卓理解的点了点头,“等你觉得时机到了,可以随时告诉我。” 告别了王卓,吴朝阳就近找了家社区诊所换了纱带,悄悄咪咪靠近十八梯顶端,躲在一棵大树下观察了很久,确认周围没有那辆黑色奔驰车才谨慎地走了过去。 下了第一段台阶,转身迅速跑入清真巷。 漆黑的角落里,西装男人扯了扯领带,问道:“你说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谷歌嗯了一声。“这小子不仅聪明,还很谨慎。” 西装男人觉得这个笑话一点不好笑,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说他会报警吗?” 谷歌想了想,说道:“既然是聪明人,就不会报警。” 西装男人眼中浮现出一抹冷意,“正常情况下,不管他会不会报警,都应该杀人灭口才对。” 谷歌看了他一眼,说道:“要不你去试试?” 西装男人握了握拳头,“要不我俩试试?” 谷歌手指插入裤兜,“你是知道的,我只懂得杀人,不懂得切磋。” 西装男人缓缓松开拳头,“那边怎么办,就任由跳梁小丑在鸿姐面前跳?” 谷歌眉头微拧,眼中杀意骤起,随之又瞬间散去。 “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 吴朝阳在迷宫般的巷子里七弯八拐,谨小慎微地绕了半个小时才回到花子巷。 还没到家,远远看见有个黑影站在门口。 放慢脚步,试探性地喊了声,“韬哥?” 黑影转过身对他招了招手,“是我。” 吴朝阳小跑步过去,打开门拉着李韬奋进了屋。 李韬奋取下鸭舌帽,看了眼吴朝阳身上显小的衣服,直接开口道:“你晚上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 “一言难尽,手机进水了。” 吴朝阳擦了擦凳子递给李韬奋,自己坐在了床上。“王超女儿的转学问题解决了,我明天再去找他一趟。” “侯尚蜀失踪了。”李韬奋突然说道。 “什么?”吴朝阳大惊,白天没接到李韬奋电话,他还以为侯尚蜀早就回去了。 李韬奋说道:“想着一早告诉你也没用,就请了一天假先找找看,但找了一天也没找到。” 吴朝阳神色凝重,问道:“一点线索也没有?” 李韬奋摇了摇头,“我在黄土火办公的地方守了一个下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吴朝阳低着头,沉默不语。 李韬奋停顿了半晌,说道:“他是老江湖,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都平安无事,被黄土火抓住的可能性不大,会不会是跑路了。” 吴朝阳眉头紧锁,“跑路没必要行头都不带,招呼也不打一个,他混二十年平安无事,并不等于不会被黄土火抓住。” “你的意思是?”李韬奋眉头一抬,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吴朝阳不自觉沉声道:“我担心的是他抗不住黄土火的拷问。” 李韬奋惊讶道:“不至于吧。” 吴朝阳看着李韬奋,说道:“韬哥,不是我把人往坏处想,是我所见到人中大部分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更别说圣人。你是当兵出身,应该知道历史上的烈士都牺牲了,小人才活到了最后。我想江湖上也应该差不多,讲义气的早就死了,不讲义气的才一直活到现在。” 李韬奋仔细一想,“你这么一说,他那尖嘴猴腮的样子,倒确实是像汉奸不像烈士。” “那现在该怎么办?”李韬奋问道。 吴朝阳眼中的冷意渐浓,冷冷道:“先发制人,后发至于人。”“不管他是汉奸还是烈士,都得立即采取行动了。如果他没投敌,还可以给黄土火施加压力,想办法救他出来。” “如果他已经投敌了呢?” “那就更得快,得在黄土火做出部署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 吴朝阳起身打开房门,“我现在就去找王超。” 出了门,李韬奋担忧道:“朝阳,我跟你一起去。” 吴朝阳摇了摇头,“你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不能暴露出来。” 李韬奋有些不忍,“但是,这样会不会显得我不够仗义?” 吴朝阳拍了拍李韬奋的肩膀,“韬哥,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万一出现什么特殊状况,有你游离在外,我才会多一份生机和胜算。” 李韬奋抱了抱吴朝阳的肩膀,“行动前通知我一声。” 黑夜中,吴朝阳走进荷叶街小巷子,一身红衣服突然冒出来,精神高度紧张的吴朝阳差点一个高鞭腿踢上去。 定睛一看,是那位侯尚蜀送过温暖的女人。 “帅哥,好久不见,到姐姐那坐一会儿呗。” 吴朝阳立即问道:“侯尚蜀前天晚上有没有找过你?” “你是说道爷呀,来过,还给姐姐看了个全身相,说我以后能嫁入豪门当少奶奶,激动得我差点一脚把他踹下床。” 吴朝阳听得脑瓜子嗡嗡响,“后来呢?” 女人故作娇羞道:“他最喜欢后来...。” 吴朝阳脸色尴尬,“我是问他走之后的后来..。” 女人一把挽住吴朝阳的胳膊,挺胸就往他手臂上蹭。 “去姐姐屋里慢慢聊,姐姐保证把他的粗细长短都告诉你。” 吴朝阳一把推开女人,“快说,他可能出事了。” “什么?”女人一下急了,“他可是我大客户,怎么能出事呢?他出了什么事?” 吴朝阳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那晚上的情况。” 女人跺了跺脚,“他想留下来住一晚第二天再走,但不凑巧刚好有个常客来了,我就把他撵出去了,早知道我就该把他留下来。” 吴朝阳问道:“什么时间走的?” 女人道:“凌晨一点左右。” 吴朝阳没再理会女人,转身就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第120章 把地球撬起来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侯尚蜀是被黄土火撸走了。 救,还是不救,又怎么救? 吴朝阳一路揣摩,如果他是侯尚蜀,一个不要脸不要皮的江湖老油条,会怎么应对黄土火的威逼利诱?答案是他不会铁骨铮铮当烈士,但也未必三言两语就吓得当了汉奸。 如果他是黄土火,一个江湖枭雄,又会怎么收拾侯尚蜀?会杀了他吗? 答案是不会,不是因为黄土火不够狠,而是没有那个必要。如果黄土火是个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的人,那就不是枭雄,而是莽夫,不仅成就不了今天的地位,相反可能早就被敌人或者警察干掉了。 吴朝阳一路思考来到王超的住处,敲响了房门。 “谁啊?” “我,吴朝阳。” 里面响起下床穿鞋子的声音,几秒钟后,房门嘎吱一声打开。 “朝阳兄弟!我正准备明天一早去感谢你。” 吴朝阳往里面看了眼,“王哥客气了,小可睡了?。” 王超满脸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睡了,她今天高兴得不得了,兴奋了很久才睡着,进来坐着说。” 吴朝阳摇了摇头,“王哥,几句话,就这里说。” 听吴朝阳的语气不太对劲,王超心头泛起猛烈的不安。“朝阳兄弟,不会是小可...” “不是。”吴朝阳打断了王超的顾虑。 王超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小可的转学出岔子了。” 吴朝阳说道:“王哥,小可已经成功转学,我建议你明天去找黄善平要回讹你的三千块钱。” 王超吃惊地看着吴朝阳,愣了几秒之后叹了口气,“算了吧,既然小可转学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三千块钱就当消财免灾。” 吴朝阳早有预感,劝说道:“王哥,三千块钱不是小数目,都是你一麻袋一麻袋扛出来的。” 王超一脸的无奈,唉声叹气的说道:“朝阳兄弟,我以后还得在他手里接活儿干,要是把他惹毛了,以后会给我穿小鞋的。” 吴朝阳双手抓住王超的肩膀,“王哥,他正是抓住了你的弱点,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你,你甘心吗?” 王超还是叹气,“当然不甘心,胳膊拗不过大腿,我只能诅咒他拿着这钱去买药吃。” 吴朝阳情绪激动地盯着王超的眼睛,“王哥,你忍了第一次,他就会欺负你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老实人之所以一辈子受欺负,就是因为不反抗。。” 王超低着头不说话,一脸的痛苦,良久之后抬起头,哀求道:“朝阳兄弟,我只是想有个活儿干,能够让我和小可活下去,求求你别再逼我了。” 吴朝阳内心充满了愤恨的无奈,他现在是知道什么叫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不去,我去!”吴朝阳放开王超肩膀,转身就走。 “朝阳兄弟,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朝阳兄弟,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这样的人是斗不过他的........” “朝阳兄弟...” 吴朝阳没有回头,大步走出巷子。 ———————————————— 清晨,风声雨声脚步声,还有大件棒棒们嘿哟嘿哟的号子声。 小二酒馆刚开门就迎来一位客人。 郑怀生看着来人,说道:“厨子还没上班。” “躲会儿雨。” 郑怀生乐呵呵一笑,“棒棒也需要躲雨?” “棒棒就不是人?” 郑怀生让开门,吴朝阳走进去随便拉了跟凳子坐在门口,眼睛看向门外。 郑怀生觉得有趣,也拉了跟凳子坐在门口另一侧。 “你这个棒棒很有意思。” 吴朝阳掏出一根烟递过去,“哪里有意思?” 郑怀生接过烟,“我在十八梯开这间酒馆十好几年,见过无数的棒棒,你跟他们有点不一样。” 吴朝阳摸出打火机,起身凑过去点上,重新做回凳子上,继续问道:“哪里不一样?” 郑怀生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想了一会儿说道:“具体说不上来,反正不太一样。” 吴朝阳微微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不太甘愿认命。” 郑怀生笑了笑,说道:“别的棒棒都在冒雨下苦力,你却进来躲雨,真还有点这个意思。” “但是年轻人,有些命不认命也改不了命。我在十八梯这么多年,见过不认命的棒棒,但还真没见过能改变命运的棒棒。你们这个行业啊,我算是看透了,不管怎么闹,都逃不过卖命的命。” 吴朝阳笑了笑,“不仅是我们这个行业,郑老板不也没逃过一辈子开小酒馆的命?” 郑怀生往嘴里送的烟嘴悬停在嘴边,“你认识我?” 吴朝阳怔怔地看了郑怀生几秒,确认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谁,看来赵雨亭比想象中还要谨慎。 “十八梯谁不知道有家菜美价廉的小二酒馆,我认识你这位郑老板,你不认识我这个小棒棒,不很正常吗?” 郑怀生笑了笑,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说得很在理,但我怎么还是觉得有点不正常。” 吴朝阳突然问道:“郑老板什么时候去打麻将?” 郑怀生手上的烟一抖,掉落下去。 “你什么意思?” 吴朝阳神色自然,“郑老板,烟头掉你裤腿上了。” 郑怀生低头一看,裤腿已经烧了个大洞,赶紧俯身拍打。 吴朝阳淡淡道:“酒馆上午没什么生意,郑老板不约一局?” “你到底是谁?”郑怀生抬起头,脸色发白。 吴朝阳缓缓道:“别紧张,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应该去打场麻将。” 郑怀生脸色惨白,“我要是不去呢?” 吴朝阳不紧不慢道:“你得去,否则我就将你联合千门坑黄善平的事情传扬出去。” “你....你怎么知道?!” 吴朝阳淡淡道:“我的时间很紧张。” 经过刚才的震惊,郑怀生逐渐冷静下来,“黄善平挪用了上个月的工钱,这两天正到处筹钱补窟窿,约不出来。” 吴朝阳眉头微微皱了皱,“那就更得立马约他出来打打麻将散散心。” 郑怀生怔怔盯着吴朝阳,“你不想他筹到钱补上窟窿?” “雨停了,谢谢郑老板让我进来躲雨。”吴朝阳起身跨出门口,走了出去。 “你到底是谁?”郑怀生仍不死心地问道。 吴朝阳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一个棒棒,但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把整个地球撬起来。” 第121章 不得好死 吴朝阳走后,郑怀生第一时间不是给黄善平打电话,而是赵雨亭。 “赵哥,有人知道我们坑黄善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传来赵雨亭的声音,“老郑,你给我记好了,是你们,不是我们!” “赵哥,你不能坐视不管啊,要是让黄土火知道,我死定了。”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几秒钟,“是不是一个年轻棒棒?” 郑怀生愣了一下,哭丧着脸说道:“赵哥,能给我透个底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心头发慌啊。” “他找你干什么?”电话那头声音平淡。 “他让我约黄善平打麻将。” “按他说的做。” “赵哥..。”郑怀生还想多问两句,电话那头响起嘟嘟的盲音。 ———————————— 驻马街黄土巷,一栋罕见的红砖三层小楼房里,黄土火冷冰冰地盯着黄善平。 “为什么拖着棒棒费不发?” 黄善平一脸的无所谓,“哥...。” “叫黄老板。”黄土火马脸一拉,声音低沉。 黄善平叹了口气,“黄老板,拖欠工资这种事我们以前又不是没干过,后面补上不就行了,这帮泥腿子都是些软骨头,顶多背后碎言碎语几句,翻不起浪。我已经让李光明去安抚他们,等下个月一起结。” 一旁的黄明朗皱了皱,“二哥,既然早给晚给都是给,又何必惹人背后议论。” 黄良平摸了摸鼻子上的纱布,目光从黄土火阴沉的脸上扫过,对黄善平说道:“哥,明朗说得没错,何必惹人闲话。” “到底谁是你亲哥。”黄善平转头瞪着黄良平,“我不就是拖欠个把月工资而已,说得我犯了天大的错一样。” “还有你!”黄善平转身面向黄明朗,一把脱掉上衣,全身横七竖八满是老旧刀痕。 “我跟大哥出来闯天下的时候,你小子还在老家玩儿泥巴,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黄明朗脸色微白,冷声道:“二哥误会了,我也是为你好,你的反应有些过了。” 黄善平冷哼一声,“我反应过了?我不过就喜欢搓几把小麻将而已,不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龌龊事,表面上对谁都客客气气,实际上动不动就找借口罚下面棒棒的款,这些钱都没进公账,全被你拿去包养大学生去了,要不要我给你媳妇儿说一声。” 黄明朗脸色铁青,咬着嘴唇不说话。 “好了!”黄土火低喝一声,“你们丢不丢人!” 黄善平哼了一声,穿好衣服坐回沙发上,“大哥放心,我已经让李光明和他几个兄弟去做工作,下个月一起结账。” 黄土火深吸一口烟,问道:“差多少?” 黄善平直起脖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欠下的窟窿自己补,保证下个月全部补上。” 黄土火冷冷道:“最近不太平,自己去找财务预支,下个月直接还公账上。” “大哥!” 黄土火大手一挥,“赶紧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黄善平走后,黄土火沉声问道:“冯坤,问出来没有?” “嗯。”一直站住黄土火身后的刀疤脸男人嗯了一声。“大哥你推测得没错,就是他。” 黄土火双目陡露凶光,“晚上就把他办了。” 冯坤冷然道:“大哥放心,我亲自动手,保证不留尾巴。” “不,你去一趟戴老板那里,这种事能不亲自动手就别最好别亲自动手。” 冯坤走后,黄明朗说道:“大哥,会不会太着急了,万一那道士是胡乱攀咬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先喊他过来对质?” 黄土火摆了摆手,“宁杀错,不放过。既然要动,就要雷霆手段,喊过来对质就是打草惊蛇。” 黄良平附和道:“大哥说得对,土火相冲,利在东方,只能是他。” 黄明朗低头不语,眉头微拧。 黄土火淡淡道:“明朗,我知道你私下跟他关系不错,但做大事必须心狠手辣,特别是对于背信弃义的叛徒,必须毫不留情。” 黄良平问道:“大哥,那道士怎么处理,是一起干掉,还是?” “一个江湖骗子而已,不着急,先关着,后面再说。” —————————————— 月台街,十八梯上三街最上面一条街。 浩月楼,一栋西式小洋楼,也是全街最高的楼,站在楼顶,可以俯瞰整个十八梯。 据说解放前曾是位外国人的住所,现在是十八梯唯一的咖啡厅,整体仍保留着当年的西式风格。 雨过天晴,楼顶四周迎春花盛开,空气中带着湿漉漉的清香。 楼顶中央,摆放着一张西式白色圆形咖啡桌,五张白色的椅子。 赵雨亭和李啸虎坐在下首,面对上楼顶的冒楼小门。 上首一位两鬓微霜、头发倒梳,定制镜架的钛合金中梁微微下压,镜片后目光穿透薄雾看着下方十八梯,一身藏青色中山装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他的左侧坐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袖口露出0.5厘米法国双叠法衬衫,贝母袖扣在举手间折射出温润光泽,领带结采用半温莎式打法,精确控制在锁骨下两指宽度。 右侧男人看上去很年轻,穿着休闲随意,但脚上的鎏金雕花德比鞋擦得锃亮不着痕迹,翘起二郎腿,亮出橡胶底上镶嵌的定制防滑纹路。 赵雨亭掏出软中华挨个发烟,“骆爷、放哥、陈少...。” 年轻男人没有伸手接烟,自己从兜里摸出雪茄盒,不紧不慢取出一根放进嘴里。 赵雨亭神色自然,坐下之后向三人抱了一拳。“感谢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大驾光临。” 年轻男人点燃雪茄,吐出口浓雾,“知道我们很忙就好,有什么屁快放。” 赵雨亭微微一笑,“今天十八梯有台大戏,特意请骆爷、放哥和陈少过来观看。” 中年男人淡淡道:“老赵啊,什么事这么神秘,半句都不透露。” 赵雨亭呵呵一笑,“放哥,提前剧透了,待会儿看起来就不爽了。” 年轻男人翻了个白眼,“故弄玄虚。” 被称呼为骆爷的男人将接过来的烟放在桌子上,“就你们两个?黄土火呢?” 赵雨亭微微笑道:“骆爷,他今天是这台戏的主角,现在可来不了。” 男人眉间川字纹在沉思时骤然加深,抬眼瞬间瞳仁掠过鹰隼般的锐利,转瞬又化作春风化雨的笑意。 “你想搞掉他?” 赵雨亭赶紧说道:“骆爷误会了,我怎么敢。” 年轻男人轻哼了一声,“知道就好,你们三个都是我们养的狗,乖乖听话自然有你们的狗食吃,别一天到晚狗咬狗一嘴毛。” 赵雨亭面带微笑的说道:“陈少,这样的话连陈爷都没说过。” “你..。” “陈安。”男人打断道:“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有些话藏在心里就行,没必要明说出来。” 赵雨亭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很快又笑脸如初。 “骆爷教训的是。” 有了骆爷的撑腰,陈安气势陡升,斜眼看着赵雨亭。“赵雨亭,你心里面那点小九九我清楚得很,你想一统十八梯棒棒,然后坐地起价抬高搬运费,但是我明确告诉你,不管是我也好,还是我爸也好,就三个字,不同意!” 赵雨亭脸的无奈和委屈,抬手举天。 “我赵雨亭对天发誓,如果是我搞他,我全家不得好死。” 第122章 崇拜的光芒 身着女仆服的服务员端着咖啡上了楼顶,优雅地将咖啡一杯一杯放在众人身前,路过陈安的时候,一只手猛地伸入裙子里,吓得她啊的一声尖叫,快步逃离了现场。 陈安抬手在鼻子前掠过,深吸一口气,一脸的陶醉。“真香。” 骆长明川字皱纹深陷,郭放不动声色,赵雨亭笑而不语,李啸虎笑呵呵地竖起大拇指。 “陈少雅趣。” 高放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缓缓道:“我们是天门市场最大的批发商,也是天门批发市场搬运协会的代表,需要大量身强体壮的搬运棒棒。你们是十八梯三大棒棒头目,需要从我们这里承接搬运业务。大家是公离不了婆,秤离不了砣的关系。” 李啸虎连连摆手,“放哥严重了,你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没有你们,我们都得饿死。” 高放看向赵雨亭,“雨婷兄弟,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不相信人性,在利益面前,别说是发誓,就是出卖父母的事儿我都见过。” 李啸虎赶紧说道:“放哥,我可以担保,确实是黄土火自己得罪了人,跟老赵没有关系。” 高放与骆长明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骆长明半眯着眼看着赵雨亭,食指骨节轻轻敲了敲桌子,“你有一统十八梯棒棒的想法我能理解。实话告诉你,黄土火也有,他不止一次找过我,但都被我否决了。” 骆长明拿起桌子上的软中华点上,缓缓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不妨直说。客大欺店,我们不得不防,不管是谁,都不允许十八梯棒棒掌握在一个人手里。” 赵雨亭无奈地叹了口气,“谢谢骆爷的理解,我正是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才请各位来看这一场戏,看完之后,你们就知道是不是我赵雨亭在背后搞事。” —————————————— 初春的阳光照在身上明明很暖,但严文武却感到一阵阴冷。 最近十八梯棒棒界的各种传言,黄土火对他的冷淡,还有刚才冯坤打给他的电话。 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还有那天在清真巷那个年轻男人..... 想到曹操,曹操就到。 刚走出天门市场,就看见那个年轻男人站在黄桷树下看着他。 严文武转身朝另外一条路走去,几十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这个年轻男人或许就是一切古怪的源头,不能与他有过深的交集。 吴朝阳不急不缓的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走到远离天门市场的一条支马路,严文武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严文武转身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淡淡道:“我是来救你的。” “神经病!”严文武招停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就要上车。 吴朝阳淡淡道:“土火相冲,利在东方。” 严文武停下上车的动作,重新关上车门,出租车司机骂骂咧咧地开车离开。 吴朝阳缓缓道:“垫县有个乡,叫东华乡,地处垫县最东边,紧邻丰水县。你不仅是东华乡人,还是东华乡东岭村人。” 严文武双目冰冷逼人,若不是在大街上,恐怕立即就要动手杀了吴朝阳。 吴朝阳继续说道:“黄土火前天晚上抓了一个道士。” 严文武神色微变,黄土火正是从前天开始突然对他变得冷淡。 吴朝阳把严文武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那个道士会告诉黄土火,是你指使他传播谣言,还会告诉黄土火,你想取而代之。” “胡说八道!”严文武冷冷道。 吴朝阳淡淡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可以去问问黄土火抓的那个道士。” 严文武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不知道什么道士。” 吴朝阳自顾说道:“今天,凤凰街网吧对面的麻将馆会有一场大戏,欢迎你带着你那组棒棒和东华乡老乡到现场观看。” —————————————— 凤凰街,吴朝阳要了一大碗牛肉面,余光留意着斜对面的麻将馆。 郑怀生一个人坐在最里面,目光时不时往这边看,神色颇为紧张。 吴朝阳一边吃一边在脑海里捋所有的细节,有很多纰漏和太多不确定因素。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不得他去完善。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把计划做得天衣无缝。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豪赌,赌人性,赌时机,赌运气,赌侯尚蜀,赌严文武,赌赵雨亭,赌王超....甚至是赌《乌合之众》这本书里讲的都是对的。 任何一个环节赌错了,都会万劫不复。 “老板,大碗小面,多放点面,少放点菜。” 吴朝阳抬头看了一眼,一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年轻棒棒坐在了对面。 年轻棒棒对他笑了笑,目光落在他的牛肉面上,双眼放光。 小面上桌,年轻男人一边吃着面,眼睛一边往吴朝阳碗里的牛肉瞟。 吴朝阳夹了一块牛肉放入了他碗里。 “谢谢大哥。”年轻男人激动说道,一筷子夹住牛肉放入嘴里,细细咀嚼,在嘴里嚼了很久也舍不得吞下去。 “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吴朝阳埋头吃面,没有理他。 “大哥,看你这身衣服也是棒棒吧,我们是同行。” 吴朝阳嗯了一声,余光一直看着斜对面的麻将馆,天门市场的小老板张涛到了,给郑怀生递了根烟,正聊着什么。 年轻棒棒一边大口吃面一边说道:“我上个星期才来十八梯,本来是跟着我二伯当大件棒棒,但我干了一天就受不了了,十八梯的石梯太长太陡,像天梯一样。货物又太重太沉,一天下来,两边肩膀都磨破皮了,双腿也不听使唤,太辛苦了。” “二伯说我肩膀太嫩了,先让我当个散货棒棒打打游击,等明年我年龄大点再去当大件棒棒。” 吴朝阳嗯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 年轻棒棒是个话痨,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 “大哥,你能吃得起牛肉面,肯定是大件棒棒吧。我听二伯说只有罗温、垫县、璧城这三个地方的人才能在十八梯当大件棒棒,我是璧城人,大哥你是哪里人?” “我是巫县人。” “巫县人,大哥你竟然是巫县人!”年轻棒棒激动得嘴里地面都喷了出来。 “大哥,那你认识吴朝阳吗?” 吴朝阳一直撇着头看着斜对面,千门皮子陈也到了。 “大哥,你见过吴朝阳对不对?” 吴朝阳回头看着这个脸上还带着明显稚气的年轻棒棒,不知道他在激动个啥。 年轻棒棒激动得停下吃面,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厚慈街那场大战,双眸中满是小孩子对英雄崇拜的光芒。 第123章 什么样的人 年轻激动说道:“他一个人挑战罗温、垫县两地棒棒,一口气打趴下一百多号人。” 吴朝阳眉头微微皱了皱,“夸张了吧。” 年轻棒棒言之凿凿,“千真万确,厚慈街好多人都看见了,他像赵子龙一样,一人杀入千军万马之中,拳打罗温、脚踢垫县,如入无人之境。” 年轻棒棒说得像亲眼看见一样,唾沫横飞,双手还配合着比画。 “他左冲右突,杀了个七进七出,一百多个人被打得哇哇大叫,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傲立当场。” “他浑身是血,连眼睛都是红的,像、、像天神下凡一样。” “还有,我听说他有两米多高,长得虎背熊腰,身上的肌肉比岩石还硬,胳膊比我大腿还粗,一腿扫出,能扫飞一片人。” 吴朝阳听得眉头直皱,很显然,这是一个被武侠小说毒害不浅的少年,难怪这么小就出来当棒棒,估计上学的时候全看武侠小说去了。 那些只追求爽的爽文害人啊! 年轻棒棒正说到兴头上,发现吴朝阳的眼神突然泛起狠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满脸横肉、高大壮实的中年男人从上方的石梯缓缓走下来。 一路上,好些个扛麻袋的大件棒棒停下脚步给他让路,其中还有几个点头哈腰跟他打招呼。 男人目视前方,像根本没看见他们一样,大摇大摆往下走。 年轻棒棒好奇地问道:“这人谁啊,看上去牛逼轰轰的样子。” 吴朝阳放下筷子。“黄善平,垫县棒棒二号人物。” 年轻棒棒惊讶道:“是他啊,我听二伯讲过,说他年轻时候一个人能打几十个,打起架来不要脸不要命,不死不休,人称黄疯子,是个相当狠的角色。” 吴朝阳目光如篦,扫过街道的角角落落,十几米外的理发店门口,高坡拄着根竹棒对他笑了笑。 通往月台街的石梯上,李韬奋戴着顶鸭舌帽靠在一棵黄桷树上。 年轻棒棒仍在喋喋不休,“我二伯还说,黄家几个兄弟都不好惹,嘱咐我尽量不要跟垫县姓黄的棒棒起冲突。” 吴朝阳回过头看着年轻帮,问道:“面吃完了?” 年轻棒棒点了点头,“谢谢大哥的牛肉,真好吃。” 吴朝阳说了句不客气,拿过年轻棒棒的面碗,将剩余的面汤倒进自己碗里,端起满满当当一碗红油面汤走向街对面。 年轻棒棒好奇地看着吴朝阳背影,喊道:“大哥,我叫张阿太,你叫什么名字?” 吴朝阳停顿了一下,回头对他微微笑了笑,“吴朝阳。” —————————————— 麻将馆里,黄善平有些心不在焉,接连打错好几张牌。 “九万。” “胡了。”郑怀生推到麻将牌,笑问道:“黄老板,你今天怎么回事?” 黄善平抬手看了看手表,“我今天要给那帮泥腿子发钱,最后再打一圈。” 说着,黄善平看向陈皮,“李老板,确定下个月就能分红?” 陈皮呵呵一笑,“黄老弟也太谨慎了吧,煤矿现场也看了,合同也签了,你还怕煤矿长翅膀飞了不成。” 张涛也笑道:“我和郑老板都不担心,黄老板你财大气粗,有什么好担心的。” 黄善平呸了一声,“你俩一人才出十万,老子一个人出了三十万。” 郑怀生扔出骰子,笑道:“账可不能这么算,家底不一样嘛。三十万对黄哥来说不过是点小钱,十万块对我和老张来说,那是底裤都扒出来了。” 陈皮摆了摆手,带着鄙夷的神情说道:“三位,不是我说你们,做生意要打开格局,前怕狼后怕虎,一辈子也发不了大财。” 黄善平呵呵笑道:“李老板这话对我胃口,想当年我和老大一人一根木棒闯江州,从一无所有到有今天的地位,靠的就是敢打敢拼。不像现在某些小年轻,坐享其成还自以为是。” 郑怀生小声道:“黄哥这指桑骂槐指的是谁啊?” 张涛笑道:“还能是谁,肯定是黄明朗啊。” 郑怀生瞪了他一眼,“老张,别胡说八道挑拨人家兄弟感情。” 黄善平冷哼一声,“老郑没胡说,黄明朗不过是个小屁孩儿,在我面前装老沉,教老子做事。张嘴闭嘴要对那群泥腿子好点,我呸,虚伪的东西,大哥莫说二哥,他对手下棒棒的压榨不见得比老子轻多少。” 突然间,黄善平发现坐在下首的郑怀生脸色微变。正待他准备回头看时,一只大碗倒扣在了他头上。 温热的油辣子面汤瀑布一样倾泻而下,沿着发尖滴嗒嗒滴落,几根没吃完的面条挂在他的眼前,飘飘荡荡。 黄善平抓着麻将的手青筋高隆,双目充血布满血丝,脸上横肉跳动,全身剧烈颤抖。 “啊!!!!”啊的一声大吼,起身回转就是一拳。 拳头有风,带着杀气。 吴朝阳早有提防,一步后退躲过黄善平的拳头,冷冷道:“还钱。” “还尼玛!”黄善平抄起凳子就砸。 吴朝阳闪身躲过,转身跑出麻将馆,黄善平哇哇大叫追出去。 郑怀生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今天会有事发生,但没想到这么直截了当。 街对面的,年轻棒棒张大的嘴巴到现在还没合拢,激动地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二伯,凤凰街,吴朝阳大战黄善平,快过来看热闹。” 理发店门口的高坡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赵老板,干起来了。” 街道上方,靠在黄桷树上的李韬奋向上抬了抬鸭舌帽帽檐,神情紧张。 吴朝阳跑到街道中央,对着麻将馆放声大骂。“黄善平,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连七岁小孩儿的转学费都坑!” “放你妈的屁!”黄善平像头发疯的野牛冲出麻将馆,一脚踹向吴朝阳胯下。 吴朝阳侧身躲过,一记后手直拳打向黄善平面门。 黄善平反应很快,歪头躲过,不待吴朝阳收回拳势,一拳回攻咽喉。 吴朝阳后手小臂下摆格挡,黄善平拳头张开,五指上移一把抓住吴朝阳头发,接近着就是一记铁头砸过来。 眼看黄善平的额头就要撞在鼻子上,吴朝阳顺着黄善平抓住头发下压之势低头。 两个额头哐的一声撞在一起。 两人瞬间分开,各自跌跌后退几步。 吴朝阳脑袋嗡嗡作响,他知道黄善平凶悍,但还是小看了他。黄善平未必系统性学过武术,但几十年的街头斗殴,反应很快,经验丰富,招式没有固定套路,怎么管用怎么来,招招奔着要害下死手狠手。 黄善平脱掉上衣扔在地上,身上密密麻麻的刀疤新旧不一,像树的年轮一样,诉说着岁月的战斗痕迹。 郑怀生和张涛早已跑到门口,看着黄善平满身的刀疤,对视一眼,眼中皆露出恐惧之色,时间太长了,他们这才回忆起黄善平曾经是什么样的人。 第124章 我不相信 张涛眉头紧皱,“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小子谁啊?” 郑怀生紧盯着街道中央,“我也不知道。” 张涛摇了摇头,“年轻人不要命,我看他今天至少要断一只手脚。” 郑怀生喃喃道:“我倒希望他真能赢。” 张涛惊讶地看着郑怀生,“老郑,你在说什么梦话。” 郑怀生淡淡道:“你想过没有,要是黄善平知道是我俩做局坑他,他会怎么对待我们。” 张涛下了一大跳,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在郑怀生耳边说道:“老郑,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这事儿不是早说好了吗,我俩也是受害者,也被骗了十万,他找不到我们身上。” 郑怀生眉头微皱,“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只是担心...。” 张涛一把捂住郑怀生的嘴,“好了,别说了。” 十八梯的江湖很大,也很小。短短几分钟时间,周围就里三圈外三圈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几个垫县棒棒手提竹棒,跃跃欲试。 “都给老子滚开。”黄善平杀气腾腾,“老子要亲手废了他。” 吴朝阳大声道:“黄善平拿着你们的血汗钱吃喝嫖赌,这样的人值得你们维护吗,你们还有最起码的尊严吗?!” “放你妈的屁!”黄善平大吼一声,冲上去就是一拳。 吴朝阳左臂格挡,拳劲通过手臂传导至肩膀,疼出一身冷汗。 黄善平发疯一样猛打猛攻,吴朝阳一边防守一边后退,嘴里一边大喊:“黄善平坑骗王超女儿转学钱,害得七岁小孩儿无学可上。” “给老子闭嘴!”黄善平一拳打向吴朝阳嘴巴。 吴朝阳仰头躲过,右手一记摆拳打出。 砰的一声,拳头打在黄善平脸颊上,右手手掌伤口撕裂,鲜血沿着拳头滴落。 吴朝阳这一拳势大力沉,但黄善平并未倒下,横向退出去两步站稳,嗷嗷叫着再次扑上来。 吴朝阳左手一记前直拳试探,黄善平直接视若无睹,额头硬扛一拳继续上前,压低肩膀撞在吴朝阳左肩上。 钻心疼痛让吴朝阳一口气泄出,黄善平抬手就是一拳打向吴朝阳太阳穴。 吴朝阳听到拳风侧头躲过,一记膝撞顶开黄善平。 黄善平抗击打能力比想象中强,被撞开之后毫不停息猛扑而来。 吴朝阳转身起跳一个腾空后踢踹向黄善平胸口。 刚刚腾空一回头,暗叫不好。 黄善平陡然加快速度前冲,在他右脚还未完全发力之前撞入,肩膀架住他大腿扛在半空,猛力一个旋转,大喝一声,狠狠砸向地面。 地面砰的一声闷响,疼痛感立即蔓延全身。 不等他缓过气来,黄善平一步骑在他身上,拳头凌空砸下。 吴朝阳双手护住脖子和头部,拳头打在身上的声音砰砰作响。 石梯上方的李韬奋双拳紧握,心头发颤。 “老子打死你个龟儿子!”黄善平状若癫狂,挥拳如雨。 吴朝阳努力屈膝抵住黄善平胸口,尽量隔离两人距离。 面店门口的张阿太看得紧张万分,忍不住大喊道:“吴朝阳!加油!” 他的喊声立即吸引来几个垫县棒棒凶狠的目光,张阿太心头畏惧,但强装着挺起胸膛,一副巍然不惧的架势。 吴朝阳被压迫在地上,腿上使不上力,低喝一声放开防守手臂,双拳齐出。 脸颊砰的挨了一拳,打出的双拳也擂在黄善平眼眶上。 趁着黄善平身体微微后仰,吴朝阳抬腿一脚将黄善平踹出去。 两人几乎同时起身,黄善平喘息声沉重。 拳怕少壮,黄善平已不再年轻,这些年更是很少亲自动手,打麻将的次数远多于打架次数。 一口气猛攻不下来,体能开始急速下降。 吴朝阳看在眼里,也不着急,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冷声道:“还钱!” “还你妈?你他妈谁啊!”经过最开始的疯魔愤怒,黄善平也逐渐冷静下来。 吴朝阳冷冷道:“我叫吴朝阳,你坑骗了王超三千块钱,还钱!” 黄善平眼中凶光再起,“难怪,你就是吴朝阳,老子没找你算账,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吴朝阳余光扫过周围,此时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棒棒更多,罗温、垫县、碧城的都有。 “大家应该知道王超吧,一手扛麻袋一手牵孩子的王超,他老婆跑了,孩子在老家受人欺负,逼不得已带着孩子当棒棒,他给了黄善平三千块钱,请他打点关系给孩子转学。这王八蛋拿着钱天天打麻将,不办事也不退钱,你们说他是不是畜生!” “放你娘的屁,老子请人吃一顿饭就三千块钱!” 周围人窃窃私语,其中不少人最近都听过这个事,暗地里都骂过黄善平不是人。 吴朝阳看着人群朗声道:“我是巫县人,跟王超没什么关系,也不是大慈大悲的圣人。但坑孤儿鳏夫的钱我看不惯,害得一个七岁小孩子上不了学,我忍不了!你们是垫县人,都是老乡,你们其中还有王超一个乡镇一个村子的亲戚朋友,你们就这么看着黄善平把他们父女往死里欺负吗?” “你给老子闭嘴!”黄善平一声怒吼,眼中杀意骤起。 吴朝阳对着黄善平一声暴喝,“大路不平,人皆踩之!畜生当道,世人杀之!” —————————————— 白色的咖啡桌上,打开免提的手机里陡然传出高吼声。 赵雨亭目光扫过三人的脸,最后落在骆长明脸上。 “骆爷,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事儿纯粹是黄土火那帮人把事做得太绝,引发了众怒。” 高放淡淡道:“黄土火要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倒下,就不是黄土火了,老赵,你是想他垮掉想疯魔了吧。” 陈安放举着望远镜看着下方,冷笑了一声,“赵雨亭,太小题大做了吧,一个小棒棒能翻起什么浪。” 赵雨亭淡淡道:“这个棒棒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服输,不认命,是个为了口气敢把命豁出去的狠角色。” 说着,赵雨亭压低声音道:“更何况他不是一个人。” 陈安放下望远镜,哈哈大笑,“你不会只的是那群棒棒吧,一群烂泥里面的爬虫,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们有胆量反抗?” 赵雨亭冷笑道:“他们再没胆量也是人,不是爬虫。” 陈安眯着眼睛,呵呵一笑,“要不我们打个赌。” “陈少想赌什么?” 陈安走到赵雨亭身前,俯身盯着他的眼睛。“我听说你有个上大学的侄女挺漂亮,要不就赌她?” 咔嚓! 赵雨亭手里的咖啡杯碎成两半,里面的咖啡洒了一桌。 旁边的李啸虎脸色巨变,赶紧一把抓住赵雨亭的手腕。 “不愿意?”陈安笑呵呵地盯着赵雨亭。 赵雨亭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陈少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不过,陈少要是输了呢?” 陈安拍了拍赵雨亭的脸颊,“我要是输了,就支持你收编黄土火手下的棒棒。” 赵雨亭看向骆长明,笑问道:“骆爷的意思呢?” 骆长明微眯着眼睛,“我不相信这个小棒棒能搞垮黄土火。” 第125章 我相信吴朝阳 吴朝阳肩膀伤口崩裂,鲜血染红半边肩头。右手手掌伤口更是完全撕裂,鲜血顺着手掌滴滴落下。 黄善平突然发出咯咯冷笑声,“这话听起来很耳熟,二十年前,就在十八梯,老子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老子告诉你,这世上的路,从来就没平过,以前不平,现在不平,以后永远也不可能平!” “”这是个强者的世界,只有弱者才他妈傻逼相信天下太平!” 话音一落,黄善平发力前冲,先是一记虚招虚踢吴朝阳胯下,趁着吴朝阳横移半步,一把抓向吴朝阳左肩。 吴朝阳后退一步,右拳后手直拳打向黄善平胸口。 黄善平不躲也不格挡,胸口硬接吴朝阳一拳。 拳头打在黄善平胸口,右掌掌心钻心疼痛。 黄善平憋着胸口的疼痛,一把抓向吴朝阳左肩,五指成抓,隔着衣服抠入伤口之中。 吴朝阳痛得浑身一颤,本能后退,黄善平趁机一拳打在面门。 吴朝阳脑袋后仰,抬腿一记膝撞顶在黄善平腹部。 两人分开,吴朝阳一记高鞭腿踢向黄善平脸颊,黄善平抬手格挡,右手顺势一拳打向吴朝阳左肩。 吴朝阳矮身躲过,一步上前抱住黄善平的腰,转身,扭挎,肩头传来的疼痛感导致一口气卸掉,第一下没把黄善平摔出去。 黄善平打架经验丰富,双脚瞬间向后分开重心后移,抬手一记下肘砸在吴朝阳左肩。 吴朝阳啊的一声,整个人半跪下去。 黄善平提膝撞在吴朝阳面门。 砰的一声,鼻血飞溅。 李韬奋双拳握得咔咔作响,一步向下,推开人群就要冲过去。 这个时候,另一道身影冲了出来,一棍子打在黄善平后背上。 张阿太正准备再来上一棍子,被随之冲出来的两个垫县棒棒一人一脚踹倒在地。 张阿太被两个垫县棒棒死死摁在地上,大声疾呼。 “你们还有没有良知!黄善平就是黄世仁,你们分不清善恶对错吗!” 另一个垫县棒棒上前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哪里跑出来的小杂碎!” 吴朝阳趁着黄善平背后挨了一棍子的时机,双手抱住他小腿顺势就地一个翻滚,将他拉倒在地。 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脚乱打乱蹬。 张阿太被一耳光打得眼冒金星,但全身却热血沸腾,嘴里依然不停大喊大叫。 “你们这帮奴才,他欺压你们,拖你们工钱,你们还帮着他为虎作伥。” “你们这些窝囊废,他今天坑王超的钱,明天就能要你们的命!” 人群中的棒棒嬉笑怒骂皆有,罗温和璧城人不可能参与进来,垫县人没进场帮着黄善平就不错了,更加不可能所谓的良心发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善平的体能再次来到临界点,他拳头的力量在变弱,呼吸在变急促。 吴朝阳终于占据了上风,翻身骑在黄善平身上,双拳疯狂往下砸。 战斗中,再愤怒也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吴朝阳想起陈梦侠的话,一边压制黄善平,一边观察周围人群的反应。 除了少数几个可能跟黄善平走得比较近的棒棒跃跃欲试之外,其余垫县棒棒几乎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那少数几人都握紧竹棒,只等着黄善平一声令下就冲进战场。 黄善平相当硬气,脸上挨了几拳,硬是一声不吭。 人群角落,严文武冷漠的目光从战场中央转移,目光挨个从垫县棒棒脸上扫了一圈,转身消失在了围观的人群中。 李光明目不转睛的盯着街道中央,见黄善平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小,大喝道:“还愣着干嘛,等着看平哥被打死吗!” 人群中一阵骚动,但没有一人走出。 一旁摁住张阿太的两个棒棒放开张阿太就冲向吴朝阳。 吴朝阳起身一脚正踢放到一个,右手一记摆拳又打倒一个。 这边黄善平摇摇晃晃起身,还没站稳,吴朝阳已经返身回来,一记勾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吴朝阳血染全身,如一尊地狱杀神,右手一把抓住黄善平的衣领,左手抬手就是一耳光。 “还钱!!” 啪啪的耳光声清脆悦耳。 “还钱!” “还钱!” 李光明急了,看向李洪亮和张发奎,“还愣着干嘛?!” 两人上次被吴朝阳打怕了,硬是不敢出去。 李光明冷声道:“你们还想不想在黄老板手上接活儿了?” 李洪亮苦着脸说道:“二哥,我可是你的亲堂弟,这里这么多垫县棒棒,为什么只喊我上啊。” 张发奎也说道:“表哥,我是你亲表弟啊,你不知道,这小子是个疯子。” 李光明看了圈周围,没有一个人有上前的迹象,急得满头是汗。 “大家听我说。”李光明突然大声道:“王超的女儿已经转学,是平哥托的关系,这巫县小子是在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大家千万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刻议论起来。 “是不是哟,之前好多人都在说这事儿,突然就解决了?” “不知道啊,前两天我碰到过王超,说是要带女儿回老家上学。” “没有没有,今早我还看见王超,看他满脸高兴的样子,看来确实是转到城里上学了。” “呀,看来之前都是谣言,平哥没有吞钱,而且是真帮他女儿转了学。” 吴朝阳猛地回头看着李光明,目光冰冷。“李光明,你敢对天发誓!” 李光明脸色发白,深吸一口气。“我对天发誓,王超女儿转学确实是平哥托关系解决的。” 吴朝阳看向周围,垫县棒棒看他的眼神,从之前的淡漠转变到多了些恨意。 “王超女儿转学是我解决的!” 李光明说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一个无亲无故才到十八梯不久的农村棒棒,能把在农村上学的孩子转到城里学校,你们信吗!” 李光明大声道:“平哥在十八梯二十几年,关系人脉上到街道政府,下到天门市场的大小老板,你们是相信这个巫县棒棒,还是相信平哥!” 张阿太翻身爬起,擦了把眼角的血迹,大声道:“我相信吴朝阳!” 第126章太可惜了 “老子不需要你们帮忙!” 黄善平满脸是血,“小子,有本事杀了我。” 吴朝阳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狠狠道:“你以为我不敢!” 黄善平咯咯冷笑,挑衅地瞪着吴朝阳,低吼道:“来啊,杀了我!老子纵横十八梯几十年,败过,差点死过,就是没认输过!” 人群中,李韬奋双眼扫了圈周围的棒棒,抬手向下拉了拉帽檐,挤出人群,向着十八梯下方快步跑去。 麻将馆门口,张涛摇了摇头,“这场闹剧该收场了,这小子再狠,遇到黄善平这种不要脸不要命的人也没有办法。” 郑怀生目不转睛盯着场中,他是真希望吴朝阳能杀了黄善平。 但他从吴朝阳那张凶悍的表情下看到了理智,一种原本不该属于年轻人的理智。 他很不理解,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此情此景,不应该是一怒之下就激情杀人吗。 “他今天不杀了黄善平,以后会死得很惨。” 张涛摇头道:“他今天杀了黄善平,也会死。” 郑怀生喃喃道:“左右横竖都是个死,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 张涛看向郑怀生,“老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郑怀生冷冷道:“你没看见黄善平那股狠劲儿吗。” 张涛眉头跳了跳,“我们的计划没有漏洞,他被骗三十万,我们被骗十万,不至于找我们麻烦吧。” “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时间太久了,我们都忘了黄家几兄弟的狠辣。” 张涛心头发寒,“那怎么办?赵哥呢,赵哥不会不管我们吧。” 郑怀生眼睛不眨地盯着战场,“我也不知道,接着往下看吧。” —————————————— “哈哈哈哈...”陈安哈哈大笑,“老赵啊,什么时候把你侄女给我送过来啊。” 赵雨亭脸色苍白,默然不语。 高放淡淡道:“不得不承认,这小棒棒是个人才,但还是太嫩了。杀了黄善平,他输了。就此作罢放了黄善平,他也输了。” 骆长明摸了摸钛合金眼镜架,“无论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还是江湖上的争斗,都不是为打而打,目的都是为了在谈判桌上更有话语权。盲目的好勇斗狠,结果只能是悲剧收场。” 赵雨亭眉头紧皱,他也很失望,但嘴巴上还是不服输的说道:“江湖中也好,生意场上也好,包括在座的各位,能有今天的成就,谁身上没发生过几起逆风翻盘的奇迹。” “我没有。”陈安呵呵一笑,“我纯粹是投胎投得好。” 赵雨亭笑了笑,“那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陈安看向高放,“他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赵雨亭说道:“当然是在夸你,投胎投得好的人,那都是身负大气运。” 陈安冷笑一声,“耍嘴皮子没意思,我就耐着性子多看一会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 吴朝阳紧紧抓住黄善平的衣领,目光从垫县棒棒脸上挨个看过去,经过李光明的怂恿,不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此刻都有些跃跃欲试。 “来啊,杀了老子!你这个孬种!”黄善平仰着脖子怒目而视。 “你今天不弄死老子,老子一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啪!”吴朝阳反手就是一耳光,一脚正踢将黄善平踹翻在地。 “跟我比横?”吴朝阳一脚踩在他脸上,“不好意思,我无父无母无家,一无所有,不怕死,更不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弄死你。” 黄善平奋力仰头,双目血红,喉咙发出咯咯笑声。 “来,老子等不急了!” 吴朝阳一脚将黄善平脸颊踩回地面,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咬着牙齿一字一顿说道:“你大女儿,垫县中学高二三班,听说成绩不错。” “你!”黄善平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畏惧之色。 吴朝阳低着头俯下身,继续说道:“你在城里有个姘头,给你生了个儿子,才四岁,在十八梯天天幼儿园上小班。” “你,你..调查老子!” 吴朝阳冷冷一笑,“不然呢?你以为我只是一时兴起?你女儿在垫县太远,警察动作快一点应该可以活下去,但你最疼爱的儿子,我保证会送下去陪你。” “老子要杀了你!”黄善平嘶吼着挣脱开吴朝阳的脚爬起来,吴朝阳一记膝撞顶在他的胸口,黄善平啊的一声再次倒地。 李光明大喝一声,“都给老子上!” 李洪亮与张发奎对视了一眼,大吼一声冲了出去,其余垫县棒棒犹豫了几秒钟,提起竹棒冲向了吴朝阳。 —————————————— 荷叶街,王超叼着红梅烟坐在门槛上,耷拉着头,地上一堆的烟头。 今天开学,女儿终于在城里学校上了学,原本他应该高兴才对。 “老王,凤凰街打起来了,快去看热闹。”一个中年棒棒小跑路过喊道。 王超没有抬头,没有理会,仿佛没有听见。 另一道脚步声快速靠近,站在了他的面前。 王超抬起头,问道:“你是谁?” 李韬奋冷冷道:“吴朝阳正为了你跟黄善平拼命,你就打算一直在家里当缩头乌龟?!” 王超脸上满是痛苦和纠结,“我告诉过他,三千块钱不要了,他怎么就这么轴呢?” 李韬奋抓住王超的胳膊,一把将他拉起来。“赶紧跟我走。” 王超甩开李韬奋的手,“我不去。” 李韬奋又惊又怒,“王超,你还有没有良心?” 王超眼泪夺眶而出,“我要生活,我要养女儿,我要在黄善平手上讨饭吃,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李韬奋恨不得给他一耳光,“你再不去,朝阳就要被人打死了!” 王超跺了跺脚,哽咽道:“我告诉过他,告诉过他黄善平不好惹,告诉过他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为什么就不听呢?” “王超!”李韬奋满脸铁青,“我也告诉过他,告诉过他你这种人不懂知恩图报,告诉他不要管你的破事,他偏偏不听!” 王超眼泪长流,哭泣道:“你们不知道,不知道黄善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老家垫县就是出了名的狠人,他们黄家几兄弟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人,把他们惹急了,我以后不仅没活儿干,还要遭到报复。” “那你就忍心看着你的恩人被活活打死,他是去替你要钱啊!”李韬奋怒吼道。 啪的一声,王超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接着左右开弓,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我是畜生,我没良心......” “麻辣隔壁!”李韬奋忍不住骂了一声,转身快速离开。 —————————————— “打死他!”黄善平被李光明扶起拉离战圈,咆哮大吼。 “平哥,你先休息一会儿。今天一定让他少条胳膊少条腿。” 黄善平推开李光明,夺过身旁一个棒棒的木棒就冲了进去。 漫天的棍子,吴朝阳前胸后背遭了好几棍。 突然脑后生风,一根木棒打向后脑勺。 张阿太大喝一声,一棍子扫开木棒,与吴朝阳背靠着背,情绪激昂,手上竹棒一通乱舞。 “来啊,打死你们这帮龟儿子!” 吴朝阳暗道好险,迎面三根竹棒劈头打来,吴朝阳后退躲避,身后一根棍子打在后背。 砰的一声闷响,吴朝阳咬紧牙关,右臂抬臂硬接一棍子,左手迅速探出抓住,抬脚猛踢出去踹飞挥棍之人。 木棍横扫,打翻一人,后背又挨了两棍。 吴朝阳木棍回扫打翻一人,逼退两人,侧面一棍子打在他的左肩。 吴朝阳啊的一声轻呼,人差点倒下去。 那边,张阿太已经被打倒在地。 吴朝阳冲过去一顿棍子乱打逼开几人,趁隙一把拉起张阿太。 张阿太脑袋被开了瓢,满头是血,但精神亢奋,杀气十足。 “来啊,你们这帮垫县杂碎!没卵子的奴才!姓黄的走狗!” 吴朝阳对他刮目相看,来不及跟着来一嗓子提气的话,恢复了部分体力的黄善平提着棍子怒吼而来。 一棍在手,黄善平整个人气势高涨。 当空一棍打下,吴朝阳双手举棍格挡,巨大的力量震得左肩和右手渗出鲜血。 身旁的张阿太立即挥棍帮忙,黄善平木棍向前直捅吴朝阳头部逼退吴朝阳,中途陡然改变方向右侧横扫,一棍子打在张阿太肋骨。 张阿太啊的一声,他两侧一人一根棍子打在他小腿上,人瞬间跪了下去。 黄善平大步上前,手上木棍中路直戳,吴朝阳跌跌后退,身后棍风袭来,立即侧身闪过,黄善平手上木棒正好赶到,一棍子戳中胸口。 吴朝阳发出一声闷哼,借势回身横扫逼退身后两个棒棒,再回身时,黄善平的棍子已经到了面门。 吴朝阳本能偏头躲过,棍子打在肩膀上。 吴朝阳疼得半跪在地,咬着牙一棍子挥出,打在黄善平脚踝上。 吴朝阳硬抗了后背两棍,咬着牙冲向到底的黄善平,侧面两根竹棒打来,一棍子打在胸口,一棍子打在腹部。 吴朝阳大喝一声继续向前,手里的棍子狠狠打下。 黄善平躺在地上双手举棍挡住,又是两棍奔着头部而来。 吴朝阳提棍挡住,右手手掌疼痛到麻木。 黄善平起身欲再次上前,才发现脚踝骨折,才踏出一步再次向前扑去,被一旁的李洪亮赶紧扶住拉到了后面。 “打,法不责众,给老子打死他!” 漫天的棍影,吴朝阳左冲右突,四面八方都是棍子。 李韬奋站在外围,心急如焚,多他一个参战没有任何意义,两个人不可能打得过几十个拿棍子的棒棒。 他有把握冷不丁冲进去带走吴朝阳,但那意味着计划将彻底泡汤,这一架也白打了。 李韬奋看向周围,看不见赵雨亭,也看不见严文武... —————————————— 陈安举着望远镜,“啧啧,还真是起伏跌宕啊。但看着架势,这小子要完蛋了啊!” 赵雨亭双手平放在大腿上,手心微微发汗。 “这小子是巫县人,按照十八梯的规矩,他这个年纪的外县棒棒必须被赶出去,但黄土火各种手段都用尽,他仍然还在十八梯。” 高放抿了口咖啡,“手机免提的声音太嘈杂,我很好奇刚才他对黄善平说的后两句话是什么,竟然能引得黄善平突然暴怒打破僵局。” 骆长明摸着小手指上的戒指,淡淡道:“雨亭,他到底在等什么,你又在等什么,表面上看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但我不相信没有你的布局。” 赵雨亭缓缓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骆爷,还请您多点耐心看到最后,自然就知道此事跟我毫无关系。” ———————————————————— 凤凰街麻将馆二楼,窗户虚掩。 阔面无须的中年男人收回目光,冷笑道:“冯坤找我干掉严文武,严文武又找我干掉黄土火,这帮垫县人向来团结,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对面坐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人,但风韵犹存,举手投足烧气十足。 “戴爷,这严文武是疯了吧,既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不但不跑,还反过来找我们干掉黄土火。” 男人面色微冷,“十八梯安静太久了,偶尔出来一两个疯子活跃下气氛,不挺好吗。就像下面这个年轻人,疯到现在我都没看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很有趣。” 女人微微一笑,手指抹过红唇,柔声道:“戴爷,黄土火与我们私下交往甚密,我看就别浪费时间在这里看戏了,人手我已经安排好了,保证严文武死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 男人摇了摇头,“不着急,黄土火这些年有点飘,嚣张跋扈久了的人,得适当敲打敲打,免得捅出篓子引火烧身。” 女人透过窗户缝隙看向外面,吐出舌头舔了圈嘴唇,媚眼如丝。 “这小家伙看起来很可口啊。” 男人眼皮下垂,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一只蝼蚁而已,即便侥幸活过今天,也活不过明天。” 女人幽怨地叹了口气,“哎,太可惜了。” 第127章 死战 全身已经疼到麻木,连肩膀和右手掌都感觉不到疼痛。 竹棒木棍四面八方打来,一波又一波,仿佛陷入千军万马之中,挡得住前面防不了后面,躲过了右边躲不过左边。 倒下又爬起来,爬起来又倒下。 他想过会死在这里,或者废在这里。 但他不能逃跑,一旦逃跑,之前一切的付出和谋划都将付出东流。 他坚信赵雨亭会有动作,要不然不会伙同郑怀生和张涛联合千门给黄善平下套。 他坚信严文武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一旦错过他将永无翻身之地。 他还坚信侯尚蜀,这个江湖骗子虽然胆小怕事,但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 他必须坚持再坚持,坚持到突破口打开,坚持到他们从突破口杀出来。 更重要的是,一旦此刻逃离此地,就意味着逃出十八梯,也意味着他这一生可能都再无勇气站起来。 他无法接受! 随着体能的消耗,反应和力量都在快速下降,一个躲避不及时,侧后方一棍子打在他小腿上。 再次倒地! 吴朝阳本能抱着头蜷缩成一团,任由棍子砰砰打在身上。 恍惚间,他在围观的人群中看见了李韬奋,他正杀气腾腾挤入人群冲着里面而来。 “不要过来!”吴朝阳一声暴喝,消耗殆尽的力气陡然涌现,全身的肌肉细胞在剧烈的刺激下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 吴朝阳抱着头就地一个翻滚起身,抬手硬扛一棍,一脚踹飞一人。 李韬奋停下脚步,双拳握出了汗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吴朝阳目露凶光,一把扯掉上衣,身上鲜血淋漓。 “来啊!你们这帮欺软怕硬的杂碎!” 浑身的鲜血,雷霆般的怒吼,震得周围的棒棒不自觉后退。 他们想不明白,打了这么久,为什么他还有力气,打了这么久为什么他还不服软求饶。 他们只是一群棒棒,只要他跪地求饶,兴许他们就会心软停下来。 但是他没有。 不但没有,反而越来越凶猛。 吴朝阳一圈一圈解开肩膀上血红的纱布,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今天弄不死我,老子就跟你们死磕到底!” 吴朝阳扔掉肩膀纱布,又一圈一圈解开右手手掌上的纱布,伤口缝合线早已崩断,鲜血沿着手指一滴滴落下。 “姓黄的年年提高抽成,把你们当驴一样使唤,对你们呼来喝去,今天有人站出来替你们出头,你们反倒把棍棒挥向了我!” 吴朝阳凶狠的目光挨个扫过,“你们知道他们是怎么称呼你们的吗?泥腿子、下贱胚子,烂泥里永远翻不了身的臭虫!” 吴朝阳怒吼道:“姓黄的压根儿没把你们当人,你们却把他当成神!” 李光明脸色铁青,大喊道:“别听他胡说八道!是黄老板、是平哥给了你们饭吃,没有他们,你们连活儿都找不到!平哥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谁不说几句粗话,但平哥很讲义气,自己倒贴钱帮王超女儿转学就是最好的例子!” “黄善平!”吴朝阳一声怒喝,“你敢有脸站出来说王超女儿是你转的学!” “就是老子!”黄善平一手扶着李洪亮,一手指着吴朝阳,怒吼道:“不是老子,难道是你这个刚到江州一个月的小棒棒!有人信吗?!” 吴朝阳放声大笑,“黄善平!你还真是不要脸。” 吴朝阳看向周围的棒棒,刚才面露犹豫退缩的表情再次露出了狠意。 黄善平冷声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打残都由我黄善平负责!” ———————————— 神仙茶馆顶楼最高的唯一一间包房,这个高度,正好可以平望凤凰街街道。 杨惊鸿放下望远镜,脸色冰冷,连整间包房都透着股冷意。 西装男人看了眼杨惊鸿的侧脸,本能后退一步。 谷歌左手半插在裤兜里,露出的半截手背青筋蠕动。 他知道杨惊鸿与吴朝阳很可能有渊源,也看得出她此刻连杀人的心都有,但是却不知道她为何会隐忍到现在,这不符合他印象中的鸿姐。 西装男人对谷歌使了使眼色,谷歌撇过头当做没看见。 西装男人实在忍不住了,低声试探问道:“鸿姐,他那招过肩摔好像有点熟悉?” 杨惊鸿没有回答,双眼冷冷望着凤凰街,不带任何感情。 西装男人眼神微敛,轻叹一口气,“这小子还真是个牛脾气,都这种程度了,还要死扛,继续下去不说必死无疑,至少也得少条胳膊腿儿。” “你的话有点多了。”杨惊鸿突然开口,声音冰冷。 “鸿姐!”西装男人硬着头皮说道:“要不要我去看看?” 杨惊鸿嘴角轻微翘起一丝弧度,“断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她的声音不大,但传到西装男人耳朵里,却有种震耳欲聋的错觉,吓得他额头渗出冷汗,立即闭口不言。 谷歌看了断尾一眼,微微摇头,跟随杨惊鸿的目光看向凤凰街,眼神跟杨惊鸿一样,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 “吴朝阳!”一声大喊从人群之外传来。 熊彪手提一把大砍刀气势汹汹冲进人群,外围看热闹的人纷纷让路。 “吴朝阳!”熊彪冲进战圈,一看吴朝阳全身是血的惨样,双眼霎时充血通红,转身看向黄善平。 “黄善平!老子砍死你这个杂碎!” 吴朝阳伸手去拉,但还是晚了一步,熊彪已经提着刀冲杀过去。 几个垫县棒棒被熊彪的气势镇住,一时间忘记了挥棍子。 熊彪冲过去一阵乱砍,惨叫声骤起。 离得最近的两个棒棒,一人手臂中了一刀,一人大腿中了一刀。 熊彪气势如虹,第三刀当头砍向第三人,那人慌张偏头躲过,一刀砍在他肩膀上。 刀身砍入骨头卡在里面,熊彪拔了两下才拔出来。 挡在黄善平身前的两个棒棒这才回过神来,手里木棒打出,一棍子打在熊彪额头,一棍子打在他腿上。 熊彪轰然倒地,立即爬起,惘然不顾额头鲜血长流,举刀再次冲向黄善平。 “我日.你.妈!老子砍死你!” 第128章 紧张到全身发抖 李啸虎放下望远镜,脸色微变。 “老赵,你看看。” 赵雨亭疑惑的接过望远镜,双眼立刻等圆,脸色大变。 “狗日的兔崽子!” “立龙!” “亭哥。”站在冒楼门口处的王立龙大步走过来,“怎么了?” 赵雨亭脸色铁青,“去凤凰街,把熊彪给我揪出来。” 王立龙愣了一下,立即转身快步跑去。 陈安猛的回头,“赵雨亭!你什么意思?” 高放脸色阴沉,“老赵,你要参与进去,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赵雨亭向三人郑重鞠了个躬,“骆爷、放哥、陈少,我那不争气的侄儿在现场。” 骆长明川字眉头皱得很深,“那又如何?” “骆爷,您知道我的情况,父母死得早,是大姐一手把我带大,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向大姐交代。” 陈安冷笑一声,“少在本少爷面前打马虎眼,谁知道你侄儿是不是你故意指使,然后你在借口出手。” 赵雨亭保证道:“陈少放心,我只是让人过去把他带走,绝不会参与其中。” 骆长明双眼微闭,冷冷道:“雨亭,我信任你,当年才把你扶起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骆爷!我赵雨亭对天发誓,跟这件事绝对毫无关系。” ———————————— 一寸长一寸强。 熊彪刚踏出一步,一棍子扫中拿刀的手腕。 砍刀落地,两个垫县棒棒上前,一人抓住一只胳膊将他控制住。 熊彪奋力挣扎,黄善平在李洪亮搀扶下,上前就是一耳光打在他脸上。 吴朝阳想冲过去解救熊彪,身前四五根木棒打过来。 情急之中闪避不及,其中一棍子打在额头上,脑袋一晕,身后两棍接着打在小腿上。 砰的一声倒地。 两个身强力壮的棒棒上前反扣住吴朝阳的双手。 “全都带过来!”黄善平一声大吼,吴朝阳和张阿太被推着来到黄善平身前。 吴朝阳头上身上全是血,刚才脑袋那一棍子,脑袋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黄善平啪的一耳光甩在吴朝阳脸色,“小子,老子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 吴朝阳费力地看了眼人群中的李韬奋,微微摇了摇头,咬着牙齿瞪着黄善平,嘴里只吐出两个字,“还钱!” 啪的又是一耳光,“找死!” 熊彪哇哇大叫,抬脚奋力踹向黄善平,但整个人被两个身强力壮的棒棒控制住,两条小短腿只能在空中乱踢乱蹬。 “黄善平,你这个狗杂种,有本事放了老子,老子要跟你单挑。” 清醒过来的张阿太受到熊彪鼓舞,抬头大吼道:“来啊,有本事杀了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熊彪这才注意到张阿太,“小子,有种,叫什么名字,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张阿太,你叫什么名字?” “熊彪,你以后可以叫我彪哥。” “彪哥,你很有血性。” “阿太,你也不错。” 黄善平抬手一耳光扇在熊彪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 熊彪呲牙咧嘴,倒三角眼里燃起熊熊烈火。 “黄善平,你给老子记住,今天弄不死我,老子以后一定弄死你。” 黄善平又是一耳光打在他脸上,“弄死我?你们这些蝼蚁般的臭虫。” “黄善平!”人群中,王立龙阔步走来。 “王立龙!”黄善平双目泛出冷光。“你是来看老子笑话的吗?” 王立龙走到熊彪旁边,说道:“他是亭哥的侄儿,小孩子不懂事,还请给我个面子。” 黄善平咯咯冷笑,“他刚才要砍死我。” “老子现在也要砍死你!”熊彪昂着头瞪着黄善平。 黄善平又是一耳光打向熊彪,王立龙抬手抓住黄善平手腕。“他是不对,但自家孩子自家管,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是你的手伸得太长了!”人群中让开一条路,黄土火、冯坤、黄明朗、黄良平四人缓缓走了过来。 黄土火马脸铁青,“要带他走,你还不够资格,让赵雨亭亲自来赔礼道歉。” 王立龙巍然不惧,淡淡道:“黄老板,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黄土火冷冷道:“敢拿刀砍人,这可不是小孩子干得出来的事情。” 熊彪呸了一声,“黄土火,你他妈怎么不吐屎。” “闭嘴!”王立龙反手就是一耳光打在熊彪脸上,“你还嫌给你舅舅找的麻烦不够大。” 吴朝阳冷冷地盯着黄土火,“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的事情是我挑起的,放他们走。” “又是你?”黄土火冷笑一声,“风狂有雨,人狂有祸。既然你承认是你挑的事,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明朗。”黄土火回头看向黄明朗,问道:“有人故意挑事,打断他一只手一只脚要判几年?” 黄明朗看了眼黄善平肿得发亮的脚踝,“正常情况下打断人手脚估计在五到十年之间,但有人故意挑事就属于防卫过当,三年就差不多了,再加上他先把人打成重伤,应该还能减一年,如果请个好点的律师,再疏通疏通关系,在里面表现又好一点的话,最多一年。” 黄土火看了圈周围的垫县棒棒,“十万块,谁上?” 人群中不少垫县棒棒开始窃窃私语。 黄土火看着吴朝阳的眼睛,冷笑道:“十五万。” 十五万一喊出,人群中立刻骚动起来,不仅垫县棒棒跃跃欲试,就连围观人群中也有不少人看他的眼神出现了变化。 熊彪冲着黄土火破口大骂,“黄吐屎,有本事冲你爷爷来。” 吴朝阳背后发冷,怒吼道:“黄善平坑骗王超钱再先,是他主动挑事!” 黄土火看向人群外围,抬起手臂招了招。 众人朝着黄土火招手的方向看去,来人正是王超。 王超头低得很低,战战兢兢从人群中走出。 黄土火缓缓道:“王超,你来说说,黄善平有没有坑你钱?” 所有人屏住呼吸,闹哄哄的现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王超微微转头看向吴朝阳,泪蒙蒙的双眼中带着无尽的愧疚。 黄土火不紧不慢点燃一根烟,“说吧,到底是谁帮你女儿转了学,如果确实不是黄善平,我马上让他退你三千块钱。” 吴朝阳双眼圆瞪,牙齿紧咬,心脏砰砰狂跳,人生第一次紧张到全身发抖。 第129章 不能输 高放手背掸了掸衣袖,淡淡道:“有点意思。” 陈安翘起二郎腿,瘪了瘪嘴说道:“高叔,看几只蚂蚁打架也看出了意思?” 高放没有理会他,看向赵雨亭问道:“老赵,这小子叫吴什么?” 赵雨亭淡淡道:“吴朝阳。” 高放嗯了一声,“他今天若是能扛过去,倒是个值得记住的名字。” 陈安不屑地笑道:“高叔啊,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眼睛怎么越看越低了。” 高放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厌恶,淡淡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帮那个叫王超的棒棒解决了女儿转学的难题。” 陈安呵呵笑道:“高叔,你不会认为一个刚到城里不久的泥腿子有这能耐吧。” 高放看向赵雨亭,问道:“老赵,你觉得呢?” 赵雨亭沉默不语,事情的走向偏离了他的预期。 立场上,他当然希望是吴朝阳帮王超女儿转地学,但理智告诉他不可能。 李啸虎的笑脸上没有了笑容,以他对赵雨亭的了解,这件事情不可能没有背后的谋划,只是做得很隐晦让人抓不住把柄而已。 他当然是希望赵雨亭的谋划能够成功,黄土火倒下,他哪怕吃不了肉,也绝对少不了汤喝。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很显然正朝着不好的方向发生。 高放目光移向李啸虎,“老李,你觉得呢?” 李啸虎脸上堆起笑容,“我觉得陈少说得对,从农村转学到城里学校,这种事儿可不是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谁凶狠谁就能办成。也不是在路上捡个钱包或者买张彩票中个大奖,运气好就能碰上。一个偏远山区来的小棒棒,毫无关系背景,没钱没势没人脉,这种事儿超出他阶层太多了。” 高放望向骆长明,笑问道:“骆爷,您有何高见?” 骆长明双眼一直盯着桌上的手机,半晌之后才缓缓道:“是他,不是黄善平。” “什么?”陈安张大嘴巴,“骆爷,您不会也老糊涂了吧。” 赵雨亭、李啸虎瞪大眼睛看着骆长明,高放眼里满是询问。 骆长明目光扫了眼众人,目光最终落在赵雨亭眼睛上,“雨亭,你在巅峰状态,能保持多久的持续战斗?” 赵雨亭不太明白骆长明的意思,但还是回答道:“完全没有暂停恢复体能的情况下,不超过二十分钟。” 说完这话,赵雨亭瞳孔陡然放大,吴朝阳从最开始与黄善平开打,到之后与一群棒棒打起来,再到最后被控制住,起码超过了半个小时。 骆长明将赵雨亭的微表情看在眼里,他一开始坚信这个叫吴朝阳的棒棒是赵雨亭的人,但现在这种坚信产生了动摇。 “体能、毅力、魄力,正如你所说,他确实与一般的棒棒不一样。” 高放说道:“骆爷说得对,所以我才说他的名字值得记住。但是骆爷,您还是没说为什么是他帮王超女儿转的学。” 骆长明缓缓道:“他能在某一方面与其他棒棒不一样,为什么就不能在其它方面与其他棒棒也不一样。 陈安皱了皱眉,“这也太牵强了吧。” 骆长明缓缓道:“那就说个不牵强的,刚开始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热血鲁莽的人,但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大聪明算不上,但绝对不是个蠢人。如果不是他帮了王超女儿转学,如果不是黄善平确实坑了王超给他的转学费用,他敢上门要钱?除非他一心求死。” 听了骆长明的话,众人恍然大悟。 高放点了点头,“先入为主,一叶障目,我们确实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 赵雨亭稍稍松了口气,说道:“骆爷,您现在相信不是我在幕后推手了吧?” 骆长明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超会不会说实话。” 陈安突然哈哈大笑,“一群被打压惯了的贱骨头,他敢说实话?” 高放轻轻摇了摇头,“确实不太可能,他只要还想在黄善平和黄土火手里找饭吃,就只能说谎。” 赵雨亭紧张地看着桌子上的手机,“不见得,人始终区别与动物,这么大恩情,他会昧着良心反咬?” 骆长明喃喃道:“你太高看人了。很多动物在面对威胁时都会拼死反抗,但恰恰是人,大多数人大多时候都会逆来顺受,这就是人性。” 陈安笑道:“哈哈,我看这叫奴性。” 高放淡淡道:“听骆爷这番分析,我倒是更加欣赏他了。可惜啊,他遇到的是黄土火,即便今天不死,也注定会成为一个废人。” 骆长明看了眼赵雨亭,缓缓道:“是可惜了。虽然站在我们的立场,都希望他被黄土火废掉,但内心里面却有种想看到他创造奇迹的冲动。” 陈安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老赵,要不要先给你侄女打个电话,让她先过来陪本少喝一杯。” 赵雨亭脸色铁青,“陈少,戏还没演完。 ——————————————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自古从无定论。 吴朝阳现在没有心思去猜王超的心理,更没有时间去对王超憎恨或者愤怒。 他将目光移到了王立龙身上,不是求救和祈求,而是警告与威胁。 王立龙察觉到吴朝阳的眼神,心头为之一颤,他明白吴朝阳眼神中的意思,此时他若不站出来,他就会把赵雨亭吐出来。 吴朝阳确实是这个意思,赵雨亭把他当作可以牺牲的棋子,毫不在乎他的死活,那他又何必再遵守之前的狗屁承诺。 都这个时候了,他也顾不上赵雨亭的后手,反正都是一死,大不了先把水搅浑,或许还能获得一线生机。 王超张开颤抖的嘴唇正欲说话,王立龙突然对黄土火说道:“黄老板,我可以带熊彪走了吧。” “我不走!”熊彪对着黄土火咆哮道:“黄土屎,有本事你连老子的手脚一起打断?” 黄土火脸色铁青,如果熊彪道歉认错,未必不可以借坡下驴放他走,但熊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口口声声喊他黄吐屎,就这么放了,他以后还怎么在十八梯立足。 他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刚才就不放熊彪走,现在是骑虎难下,放了没面子,不放这根搅屎棍又一直搅屎。 想到搅屎两个字,黄土火更是火气上涌。 “小子,你真当我怕了赵雨亭不成!?” “来啊!”熊彪朝黄土火吐了一口口水,“你当老子怕了你不成!” 王立龙高高举起巴掌,轻轻落在熊彪脸颊上,“彪子,赶紧给黄老板道歉。” “哈哈哈哈。”熊彪放声大笑。“让我给这个满嘴是屎的孙子道歉,黄土屎,你吃屎去吧。” 王立龙一巴掌拍在熊彪脑门儿上,“臭小子!黄老板是你舅舅的朋友,是你黄叔!” 黄土火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你要不是赵雨亭的侄儿,老子立马弄死你!” “来啊,不弄死老子你跟老子姓,熊吐屎。” 王立龙立即给黄土火赔笑道:“黄老板,缺乏家教,回去后亭哥一定好好管教。” 黄土火看着王立龙,更是火大,妈的,谁不知道你王立龙是个狠人,你给老子直接把人扛走不就行了吗,该讲理的时候不讲理,不该讲理的时候你他妈杵在这里瞎逼逼。 吴朝阳看向人群,没有了李韬奋的身影。 他知道李韬奋去了哪里,但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只能多拖一分是一分,多拖一秒是一秒。 “熊彪,我吴朝阳这辈子没佩服过人,你是唯一一个。大恩不言谢,你走吧。下辈子我们再做兄弟。” 熊彪眼眶微红,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感动,斩钉截铁道:“江湖男儿,绝不独自偷生,我今天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气氛到位了,张阿太深受感染,奋力昂起头,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说完看向吴朝阳,“朝阳哥,你多大,我今年17岁。” 熊彪抢先说道:“他22,我19。” 张阿太激动道:“朝阳哥,彪哥,你们以后就是我张阿太的大哥、二哥。” “兄弟!”吴朝阳老泪纵横,哽咽呜咽。 ———————————— 麻将馆二楼,女人咦了一声,“这三个小家伙还真有点意思。” 男人的目光一直盯着下方,将场中主要人物的眼神和表情尽收眼底。 “他在等。” “等什么?”女人问道。 男人眉头紧皱,脸色微寒,“等严文武!” “咦!”女人微微惊讶,“这小家伙才22岁啊,这么深的心机?” 男人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二十分钟之内,所有人全部在会馆会议室等我。” 女人脸色大变,“戴老大,有这么严重?” 男人戴上帽子说道:“闹这么大,过了这么长时间警察都没来,你觉得正常吗?” 女人立即起身,“不太正常。” “是很不正常!”男人起身就朝楼下走,“有人在下一盘大棋,这个小棒棒只是一颗过河卒子,大局在后头!” —————————————— “够了!”黄土火暴喝一声,“你们特么的搞不清楚状况吗?还在这里跟老子玩儿桃园三结义!” “王超,赶紧说,是谁解决了你女儿的转学问题? 王超抬起头,嘴唇颤抖,喉咙蠕动,说不出话来。 吴朝阳双目紧紧盯着王超,心头砰砰狂跳。 王超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说道:“是平哥,是平哥托关系帮小可转了学。” 吴朝阳心若死灰,人群中一片哗然,垫县籍棒棒群情激奋。 “打死他!”李光明带头一声大喊,“他冤枉的不仅仅是平哥,还是我们所有垫县人,他想挑起我们不和,想破坏我们团结,想让我们垫县人在十八梯待不下去!” “打死他!” “打死他!” 所有垫县棒棒同时大喊,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熊彪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傻叉、白痴,王超明显是受了威胁。” 他的声音不小,但在几十上百个垫县棒棒的喊声中,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王立龙见势不对,从两个棒棒手里夺过熊彪扛起就走,挤出人群前回头看了眼吴朝阳,不禁心头微寒,那是一双冷漠到没有半点情绪的眼睛。 人群外围,戴着帽子墨镜的年轻男人着急地拨通电话。 “所长,你听,要出人命了,不能再等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问道:“吴朝阳发出动手信号没有?” “还没有,但...。” “别急,他不是傻子,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所长....” “住嘴,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警察吗!” “师傅,他要是一直不给信号怎么办?” “见机行事。” “但是师傅,我怕我把不准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记住,动手早了,他今天挨的打就白挨了。” “可是晚了他就挂了...。” “所以你一定要把准时机。” 挂完电话,廖志峰擦了把额头的汗水,一边往里面挤,右手一边伸入衣服里面,握着枪柄的手微微发抖。 场中,一众垫县棒棒争先恐后,“黄老板,让我来,我没媳妇儿没孩子,坐一年就坐一年。” “黄老板,我,我,我儿子上大学开支很大,给我个机会。” “黄老板,我爸妈生病住院了,更需要钱。” 看着眼前的一幕,吴朝阳不禁再次想到《乌合之众》里面的话。 “群体永远不渴望真相,他们需要的是幻觉。在群体中,蠢人、白痴和心怀妒忌者,会摆脱自己的无能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残忍、短暂但巨大的力量。” 眼前这些狂热的垫县棒棒,让他从心若死灰中清醒过来,死灰开始复燃,枯竭的力气从每一个细胞中丝丝流出,腹部的热气开始躁动,那股熟悉的暖流再次沿着七经八脉游走。 他的嘴里念念有词。 “我不能输,就差最后一步。” “我不能输,就差最后一步。” “就差最后一步。” 吴朝阳发出一声低吼,双臂缓缓从后向前抱拢,全身肌肉高隆,青筋在肌肉下如龙蛇奔走,硬生生将反扣住他手臂的两个棒棒拽到身前。 “我不能输!” 第130章 谁都不许走 手腕粗的木棍带着破空风声打向膝盖。 吴朝阳发出一声低喝,将反扣住双臂的两个棒棒硬生生从身后拉到身前。 木棍落下,骨折的咔嚓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左侧棒棒抱着腿倒了下去。 吴朝阳抬手一记肘击打在右侧棒棒胸口将其击退。 没有了束缚,一步上前侧踹踢出,持棍棒棒啊的一声倒飞出去。 直拳、摆拳、勾拳,瞬间放倒身边还没反应过来的几人。 谁都没想到刚才还如死狗般的吴朝阳突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廖志峰握着手枪的手全是汗,他刚才差一点就鸣枪示警。 周围反应过来的棒棒群情激奋,吴朝阳一鼓作气,趁着他们还没围过来之际,狂奔冲向黄土火。 黄土火马脸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吴朝阳一往无前,俯冲、摆臂、出拳,拳头拉出一道残影,直奔黄土火鼻梁。 眼看拳头就要打在黄土火身上,他身后突然闪出一个刀疤脸男人。 男人站在黄土火身前,原地一拳打出。 两个拳头空中相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冯坤后退两步撞在黄土火身上,脸色大变。 吴朝阳蹭蹭后退四五步,右拳虎口血流如注。 两人几乎同时再次启动冲向对方,同时出拳。 撞击,乱拳,两人完全无视防守,脸上、身上砰砰声作响,以最快的速度将拳头倾泻在对方身上。 吴朝阳咬着牙,双目圆瞪,直拳、摆拳、勾拳,简单粗暴的组合拳一遍又一遍重复快速打出。 生死关头,身上的所有疼痛都已感觉不到。 双方重拳砸在对方身上,一次一次分开,又一次一次扑上去。 两个都不知疼痛。 两个都悍不畏死。 犹如两头野兽狂暴撕咬,震慑住所有人不敢上前。 刚开始一分钟,吴朝阳被数次重拳击中,差点倒地。 第二分钟,两人打得旗鼓相当,冯坤喘息声加重。 进入第三分钟,冯坤气势开始衰减,吴朝阳不减反增。 三分钟,人体极限发力的临界点,能全力以赴发力三分钟的人,百里挑一。 吴朝阳就是其中那个一,十几年的广播体操,一个月的蛙跳,数万次的挥拳,共同汇聚在这三分钟里面。 趁着冯坤反应变慢,一记势大力沉的摆拳打在他太阳穴上,冯坤发出第一声闷后退两步。 吴朝阳一步跨上,高鞭腿抽打在他右脸颊。 冯坤再退,吴朝阳再进,憋着一口气不泄,连续高鞭腿抽在他脸上。 “砰!”凭空出现一条粗壮的腿与吴朝阳腿部相撞。 吴朝阳蹭蹭后退,一拳接踵而至。 快、准、狠,黄土火一拳打在吴朝阳脸上,抬腿一脚踢中吴朝阳心口。 吴朝阳发出啊的一声轻呼。 一口气泄掉,身体极限再次来临,身前拳头袭来,避无可避,防无可防。 黄土火马脸冰冷,一双铁拳左右开弓,一拳一拳打在吴朝阳脸上。 连续两拳打在太阳穴上,意识开始模糊,整个人像飘上了云端,摇摇欲坠。 拳影闪过,一拳打在耳朵上。 吴朝阳一阵天旋地转,轰然倒地。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安静,周围的嘈杂声像远去的火车与铁轨撞击的哐当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鲜血迷糊了双眼,天空血红色一片,太阳像一轮燃烧的火球,烧得红霞漫天。 模糊中,他看见黄土火居高临下盯着他,嘴里在说着什么。 隐约中,他听见一阵异样的哄闹声从外围响起。 迷茫中,他看见黄土火脸色大变,猛地转过身去。 随着意识的逐渐回归,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扶坐了起来。 回过头,他看见一张老泪纵横的脸,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是王超。 听觉和视觉慢慢恢复,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进了耳朵。 转头看去,侯尚蜀正盘坐在一张八仙桌上,嘴里念念有词,要不是他脸上鼻青脸肿破坏了形象,倒确实有几分神仙风采。 他身旁站着一脸肃杀的严文武,身后是一群手持木棒,眼神凶狠的棒棒。 他们的凶狠眼神不是对着吴朝阳,而是黄土火一帮人。 吴朝阳脑袋嗡嗡作响,听不太清,问道:“他在说什么?” 王超抹了把眼泪鼻涕,“他说他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转世,来收黄土火来了。” 吴朝阳茫然道:“观音菩萨不是女的吗?” “王超!”侯尚蜀突然一声大喊,“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神算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你为虎作伥,恩将仇报,就不怕遭报应吗?” 王超全身颤抖了一下,满眼恐惧地望向黄土火。 黄土火目光凶狠,双拳紧握。 “严文武,你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严文武双眼看向王超,“实话实说,我保证,你以后在十八梯不仅有活儿干,还能比以前挣得更多。” “王超!”李光明低喝道:“严文武不过是黄老板的一条狗,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王超满脸的惶恐,眼睛不停地看黄土火、王超、吴朝阳,一时张不开嘴。 事发突然,特别是侯尚蜀这位神算子的出现,让所有垫县棒棒暂时陷入了迷茫。毕竟这位神仙般的道士最近传得很神,连人家媳妇儿屁股上的黑痣都算得出来,他一开口,不少人都已经开始怀疑王超是被黄土火胁迫撒谎。 侯尚蜀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王超,我见你眉间阴阳不定,原本是遇到了贵人,可惜啊,因你自私自利恩将仇报,再执迷不悟,恐怕将大祸临头。” 黄明朗大声道:“大家别听他的,他就是个江湖骗子!” 侯尚蜀撇了他一眼,“亵渎神灵,你也大祸不远了。” 黄善平大骂道:“麻辣隔壁,装神弄鬼,把他给老子拉下来。” 几个与黄家兄弟比较近的棒棒准备上前,严文武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砍刀。“我看谁敢过来!” “王超,这里这么多人见证,黄土火要是敢报复你,他将威望扫地,大胆说出来。而且我向你保证,今日之后,十八梯再无黄土火,你不必害怕!” “严文武!”黄土火双拳握得咔咔作响,“你以为这样就能抢班夺权,你太高看了自己,也太小看了我黄土火!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吴朝阳拍了拍王超的肩膀,扶着他的肩膀起身。“王哥,我理解你的难处。但低头换不来别人的尊重,也换不来你和小可的未来,凡是用低头换来的,只有无尽的屈辱和唾弃。小可长大以后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看待你。” 王超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啪的一声清脆耳光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王超。 “是吴朝阳帮我女儿转的学。” ‘哗’,现场一片哗然。 黄善平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黄土火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垫县棒棒们看黄土火的眼神,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说出了真相,王超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全身的气场也随之拔高。 王超抬头挺胸,朗声道:“黄老板派人威胁我,我要是敢跟他作对,以后不仅接不到大件活儿,连散活儿也做不下去,甚至在十八梯都待不下去。他还给我承诺,以后分派业务,把最轻松最挣钱的单子给我。” 王超转头看着吴朝阳,满眼含泪,愧疚得无以复加。 “朝阳兄弟,你帮了小可,帮了我,天大的恩情我不但没报,反而恩将仇报,我不是人啊,你打我吧,骂我几句也行....” “够了!”黄土火一声暴喝,打断了王超,也震住了所有棒棒。 “所有人都散了。”黄土火当机立断,“你们都不用干活了吗!” 所有棒棒面面相觑,不少人转身准备离开,对于他们来说,黄土火是什么样的人品,重要吗? 不重要。 黄土火人品好不好,他们都得在他手里讨饭吃。 今天发生的事情,最大的作用,不过是茶余饭后多了点谈资。 “等等!”吴朝阳突然一声大喊,脑袋一阵眩晕。 “垫县的叔伯兄弟们,你们弄错了一件事情。” 吴朝阳剧烈喘息了两口,一手扶着王超的肩膀,一手高高举起。 “黄土火不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你们才是他的衣食父母!” 吴朝阳忍着胸口的疼痛,深吸一口气,高声道:“不是你们向他讨饭吃,是你们给了他饭吃。” “没有你们,他拿什么与天门批发市场的老板谈业务。” “你们缺的不是黄土火,你们缺的是一个能代表你们与天门市场谈业务的人,缺的是一个能与天门市场老板们据理力争,维护你们利益的人。” “这个人可以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但绝不是黄土火!” “他压降你们的搬运费,外面二三十块钱一单的大件搬运,他十几块就接,他是在拿着你们的血汗钱讨好天门市场老板。他不断提高抽成,一单大件搬运,落到你们手上只有十一二块。他们黄家兄弟拿着你们的卖命钱打麻将、包养大学生,吃喝嫖赌,还看不起你们,骂你们是泥腿子,是永远翻不起浪的臭虫。” “他们对你们吃干抹净,把你们当成挣钱的牲口,笃定你们被欺负得再狠也会乖乖地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人群中哄闹声骤起,众人看向黄土火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憎恨。 黄土火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紧张,再次暴喝道:“都给老子滚,再不干活儿,以后就别在老子手下干活儿了!” 黄明朗也赶紧吼道:“赶紧走,都散了!” 吴朝阳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一字一顿道:“只要大家都不接黄土火的活儿,他就是个屁!” “你给老子闭嘴!”黄土火一声怒吼冲向吴朝阳。 严文武一步跨出,抬腿踹向黄火土后背。 黄土火转身腾空后踢,两只脚掌撞击在一起,各自退出去数步。 严文武大声道:“垫县的兄弟们,老乡们,天门市场的老板我都熟,只要你们支持我,我一样能替大家接到大件业务,我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誓,只要我上位,这三年涨的抽成全部降下去。” “从现在开始,支持我的请站在我这边来。” “我看谁敢!”黄善平一声大吼,“谁敢叛变,老子杀他全家。” 严文武冷哼一声,“看到了吧,黄家兄弟都是些什么人!” “我支持你!”张发奎第一个走过去,站到了严文武的身旁。 黄善平破口大骂,“张发奎,你狗日的狼心狗肺!老子要宰了你。” 张发奎冷冷道:“黄善平,你从没把我当过人看,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条呼来喝去的狗,老子早看不惯你了。” 有了张发奎第一个带头,垫县棒棒一个个走向严文武,黄土火这边的棒棒人数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黄家几兄弟和十几个本家亲戚。 “严文武!你是在找死!”黄土火杀气腾腾走向严文武,被黄明朗一把拉住,“大哥,我们走。” 黄土火一把甩开黄明朗的手,“严文武,我黄土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搞垮我,你也活不成!” 严文武冷笑道:“你本来就没想让我活,你不是已经找人准备弄死我吗?我知道你跟道上的人不清不楚,甚至还知道你卖粉的勾当!” 此话一出,人群再次哗然。 风向一变,所有人都对黄土火指指点点,刚才那些为他而战的人,全都反过来骂他,其中就数张发奎骂得最凶。 “黄土火!干卖粉的勾当,你生儿子没屁眼!” “黄土火,你特么丢我们垫县人的脸!” “黄土火,你要挨枪子儿!” “你放屁!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黄土火当场暴走就要冲过去与严文武拼命,被黄明朗死死抱住胳膊,“大哥,大势已去,我们从长计议。” 严文武冷笑道:“我忘恩负义?打江山的时候,哪次不是我冲在最前头,光救你就救了三次。守江山的时候,脏活累活都是我做,好处都归了你黄家几兄弟。你处处防着我,把我排挤在外,但我跟了你近二十年,太了解你了,你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干什么。” 严文武冷冷道:“我劝过你不要碰那玩意儿,你表面上说没有,但你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十八梯吸的fen,有多少出自你的手?你祸害了多少人?” “你血口喷人!”黄土火暴跳如雷。 严文武冷冷一笑,“我血口喷人?那你告诉我,上半城的别墅怎么来的,里面金屋藏娇怎么来的,你那辆最新款的奔驰车怎么来的,全靠吸大家的血来的吗?” “你!!!!老子杀了你!” 黄明朗全力拉住暴怒的黄土火,“大哥,我们走。” “谁都不许走!” 人群中,一人持枪冲出,枪口颤颤巍巍指着黄土火。 “警察,不许动,谁都不许走!” 第131章 一个池塘打鱼吃 从严文武出现那一刻起,吴朝阳就知道黄土火完了,但没想到还有更加劲爆的内幕。 他和侯尚蜀曾经讨论过黄土火可能会与道上的人不清不楚,但黄土火太谨慎,仅靠李韬奋一人压根儿没查到更深入的线索。 果然,最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严文武抛出的重磅炸弹直接将黄土火送上了绝路。 意外和惊喜,在最后一刻之前,永远想不到哪一个会先来。 所幸的是,他扛过来了。 黄土火反应很快,拉起黄明朗一头钻进人堆。 凤凰街上到处都是人,廖志峰不敢开枪,立即追了上去。 吴朝阳本已筋疲力尽,但此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放开王超就跟着追了过去。 凤凰街上方,二十几个警察飞奔而下,其中十几个在半途跑进了蓼叶巷,另外七八个直奔下方而来。 人群大动,一阵骚乱。 巷子里枪声响起。 廖志峰连续开了两枪,黄土火拉着黄明朗转入小巷道消失不见。 吴朝阳后来居上,越过廖志峰,紧追而上。 巷子里小巷道蛛网般交缠密布,只能听到脚步声,看不见人。 吴朝阳凭着对各条小巷道的熟悉,紧咬着脚步声追逐。 肩膀和手掌还在流血,一阵眩晕感涌上脑袋,冷意也开始全身蔓延,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迹象,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咬着牙紧追不放。 穿过七八条小巷道,终于看见了黄土火和黄明朗的身影。 黄明朗跌跌撞撞在后,显然体力已经出现不支。 黄土火察觉到身后有人追上来,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冰冷杀意,但他没有停留,拦腰一抱将黄明朗扛在肩上,加快速度向前跑。 吴朝阳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发狠咬破嘴唇强打起精神,闪身穿入一条仅能一人通过的小巷道,抄近路封堵黄土火去路。 冲出小巷道,黄土火扛着黄明朗迎面而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皆是咬紧牙关,一往无前冲向对方。 两个拳头同时打在对方胸口,吴朝阳后退数步,憋着一口气不吐再次前冲。 黄土火放下黄明朗,马脸杀意横生,一步踏出,抬腿横扫千军。 吴朝阳双臂抱头,巨大的力量将其横扫出去两步,脑袋一阵眩晕迷糊。 黄土火没有恋战,再次扛起黄明朗狂奔。 吴朝阳又是一口咬在嘴唇上,强迫自己恢复清醒,双脚一蹬飞扑出去,双手抱住黄土火小腿。 三人齐齐扑倒在地,黄土火翻身一脚揣在吴朝阳头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踹得他脑袋嗡嗡作响,全身一软,手上差点松开。 身后,密集脚步声传来,吴朝阳精神再振,双手死死抱住黄土火小腿不放。 黄土火又急又怒,另一只脚疯狂踹吴朝阳头部。 “放开!”黄土火暴喝一声,一脚踹中吴朝阳心口。 吴朝阳闷哼一声,手上一松,黄土火挣脱了出去。 吴朝阳脑袋天旋地转,欲再起身,才发觉四肢都已经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土火和黄明朗的背影越来越远。 太累了,太困了。 精神一松懈下来,吴朝阳感觉整个世界都压在他身上,半点也动弹不得。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两个黑影出现在了黄土火身前,看见两人与黄土火交谈了几句,看见两人从身后冷不丁一人一刀捅进了黄土火和黄明朗的腰子,看见黄土火和黄明朗倒地,看见两人抹脖子补刀.......直至最后天地陷入黑暗沉寂。 ———————————— 陈安一脸沮丧地扶着额头,“黄土火这个垃圾。” 高放直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喃喃道:“要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敢相信黄土火就这么完了。” 赵雨亭看向骆长明,“骆爷,这下你该相信与我无关了吧。” 骆长明微眯着眼睛,问道:“这吴朝阳真是巫县偏远山区出来的?” 赵雨亭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而且来十八梯还不到两个月。” “什么学历?” 赵雨亭笑了笑,“骆爷,他要是有高学历,还会在十八梯当棒棒吗?” 骆长明沉思了半晌,喃喃道:“他鼓动垫县棒棒那些话,超出他阶层太多了,绝不是他能说出来的。” 陈安哀怨道:“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他是严文武的人,这些话肯定是严文武教他的。” 高放抚摩摸着袖口的金色纽扣,“这个严文武,之前见过两次,没看出来还有两把刷子。” 陈安看向赵雨亭,“老赵,你好像也没捞到好处啊。” 赵雨亭笑了笑,“陈少说笑了,我早就说过,此事与我无关,是黄土火自作自受后院起火。” “不过。”赵雨亭话锋一转,“陈少不会忘了之前的赌局吧,输了就要支持我收编垫县棒棒。” 陈安哈哈一笑,“我当然支持,我回去就跟我爸讲,但他同不同意,我可做不了主。” 赵雨亭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陈少一诺千金,佩服佩服。” 骆长明余光扫过赵雨亭的脸,淡淡道:“天门市场的货还得需要棒棒们搬运,垫县棒棒这帮人不能乱。” 赵雨亭笑道:“骆爷,我可管不了垫县棒棒的事。” 陈安呵呵笑道:“老赵啊,你什么时候变傻了,骆爷不是让你管,是让你别趁火打劫当搅屎棍。” 赵雨亭笑而不语。 骆长明看向高放,淡淡道:“让严文武尽快来一趟,赶紧把新合同敲定,稳住搬运队伍。” 陈安伸了个懒腰,“无聊至极的蚂蚁打架,老赵的侄女也没弄到手,郁闷啊。” 赵雨亭笑道:“要不晚上我请陈少去北江九街放松放松。” 陈安翻了个白眼,瘪了瘪嘴,“算了吧,就你这个阶层,能找到什么好货色。” 三人走后,赵雨亭脸色变得阴沉。 李啸虎叹了口气道:“就差一点,若是没有严文武站出来,垫县棒棒群龙无首,只能是我们出来主持大局,十八梯棒棒就是你我二人的天下了。” “哎,这些年骆爷利用我们三个之间的矛盾相互制衡,单价是一压再压,把我们压迫得太惨了,这次要是没有这个严文武,我们进可以联合起来要求提高单价恢复市场行情价格,退可以吞噬垫县人的业务份额增加抽成人数。不管怎样,我们的日子都要好过得多。” “可惜啊,大好的局面,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李啸虎边说边观察冷着脸的赵雨亭,试探地说道:“老赵啊,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还是棋差一着啊,要是提前把严文武算进去就好了。” 赵雨亭微眯着三角眼,淡淡道:“老李,你也认为是我在背后谋划?” 李啸虎脸上堆起笑容,“赵哥,我能有今天,全靠你扶持提携,表面上我在你和黄土火之间和稀泥,实际上你是知道的,我完全是唯你马首是瞻。” 赵雨亭不置可否,“你对严文武这个人怎么看?” 李啸虎想了想说道:“这人很低调,特别是最近些年,低调得让人遗忘。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人冲锋陷阵是个猛将,但绝不是帅才。他在黄土火手下干没问题,但独自撑起大旗,恐怕还差点意思。世界上没有轻轻松松就把钱挣了的好事,你我最清楚不过,这方方面面的关系,斗争,还有那些见到肥肉就双眼发光的豺狼虎豹,他不一定应付得过来。” 李啸虎笑了笑,说道:“总之一句话,他要比黄土火好对付得多。” 赵雨亭沉默不语,阴沉的脸逐渐舒缓过来。 李啸虎试探问道:“赵哥,你看我们是拉拢还是打压比较好?” 赵雨亭淡淡道:“人之常情,我们也该摆一桌恭喜他上位,你说对吧。” 李啸虎笑着连连点头,“那是当然,我们三家在一个池塘里打鱼吃,理应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第132章 怎么样 梦里,一辆飞速行驶的大卡车撞在身上,全身骨头碎裂般剧痛。 吴朝阳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突然看见一张猥琐的脸近在眼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上去。 “啊!”惨叫声响起。 吴朝阳觉得声音有点熟悉,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侯尚蜀。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哪里?” 侯尚蜀捂着脸,“你又打我...。” 吴朝阳看到输血袋,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 “不好意思啊,你刚才凑那么近,吓到我了。” 侯尚蜀一脸幽怨,“你就是故意的...” 吴朝阳正想开口问话,廖志峰急匆匆走进了病房。 “你醒了,医生说你要明天才能醒过来。” 吴朝阳想起身坐起来,刚一挪动,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廖志峰赶紧上前,“你别动,好好躺着。”说着立即拨了个电话出去,“师傅,吴朝阳醒了。” 吴朝阳感激地说道:“廖警官,谢谢你。” 廖志峰轻轻拍了拍吴朝阳肩膀,“该我们谢谢你才对。” 吴朝阳赶紧问道:“黄土火怎么样了?” 廖志峰激动的神情瞬间变得黯淡,“等师傅来了再说。” 寒暄了几句,不到十分钟,罗道全就带着王莹莹来到了病房。 “胡子警官。”吴朝阳又想起身,罗道全抬手压了压,问道:“说说你最后看到的情况。” 吴朝阳仔细回想了片刻,说道:“胡子警官,我一听说黄土火fan毒,正义感就控制不住爆棚,尽管我失血过多、身受重伤,还是拼着最后的力气紧追不放。” 罗道全眉头微皱,耐心地听着吴朝阳讲下去。 吴朝阳缓缓道:“我当时几乎失去了意识,但为了惩奸除恶,数次咬破嘴唇,强行打起精神追捕黄土火。” 吴朝阳嘟起嘴巴,“你看,嘴唇都咬烂了。” “嗯。”罗道全嗯了一声,“继续说。” 吴朝阳一脸正气的说道:“我想过我会死,但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 “说重点。”罗道全忍不住打断了吴朝阳。 吴朝阳哦了一声,说道:“我从柑子巷追进去,抄小路拦下了黄土火,但我当时筋疲力尽又身受重伤,根本拦不住他,一番殊死搏斗之后,我被打倒在地。” “但是”,吴朝阳情不自禁加重语气,“我没有放弃,作为一个有正义感的华夏公民,誓死要与邪恶势力斗争到底。” 罗道全听得一脸不耐烦,廖志峰则是听得热血沸腾。 “吴朝阳,好样的!” 吴朝阳感激地看向廖志峰,“廖警官,你第一个追上去,我当时也是被你那种大无畏的精神所感染,才激发了心中的热血与正义。” 廖志峰感动地看着吴朝阳,眼里闪着惺惺相惜的泪光。 “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罗道全转头看了眼廖志峰,“你闭嘴,别打断他思路!” 吴朝阳继续说道:“尽管我倒地不起,尽管我因失血过多已经出现意识模糊,但正义和热血激发了我身体的潜能,坚定了我与邪恶势不两立的信念,我死死抱住黄土火的一只脚将他拉倒在地。” “他一脚一脚踹出,踹我的头,踹我的胸,每一脚都势大力沉,每一脚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廖志峰双拳紧握,牙齿紧咬,一副要是他在现场,定要与黄土火血拼到底的架势。 罗道全摸出包里的香烟,突然想起这是在医院,又放了回去,耐着性子说道。 “继续。” 吴朝阳看向站在床尾做笔录的王莹莹,问道:“美女警官,都记下来了吗?” 王莹莹掏出餐巾纸擦了擦微红的眼眶,“一字不漏都记下了。” 罗道全回头看了眼王莹莹和廖志峰,一阵无语。 吴朝阳继续说道:“突然,黄土火一脚踹在我心口上,我一口气提不上来,全身一软,手上一松,让他挣脱了出去。” “哎!”吴朝阳长叹一口气,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我差点就抓住他了。” 王莹莹安慰道:“吴朝阳,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廖志峰惭愧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要错也是我的错,是我跑慢了,还跑迷了路。” 罗道全抓了把浓密的胡子,说道:“你俩一唱一和讲相声吗,能不能把嘴巴都给我闭上!” 廖志峰与王莹莹对视了一眼,立即咬住了嘴唇。 吴朝阳说道:“我当时连呼吸都没法做到,意识越来越模糊,全身越来越冷,像坠入了冰窖里面....。” “你特么能不能说重点!”罗道全终于忍无可忍,对着吴朝阳大吼一声。 王莹莹很替吴朝阳抱不平,鼓起勇气,又紧张又畏惧地提醒道:“罗叔叔,他不是犯人。” “工作当中叫我所长。”罗道全强压着怒火小声说道。 吴朝阳见架势不对,赶紧说道:“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两个黑衣男人出现在黄土火和黄明朗前面,他们好像说了几句话就继续往前跑,然后两个黑衣男人趁黄土火和黄明朗不注意,从身后捅了他们一刀,之后还抹脖子补了一刀。” “看清那两个男人的样貌没有?” “没有,他们都带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而且当时我意识不清,又隔那么远,根本没法看清他们的身体特征。” 罗道全眉头皱得很深,“还有没有其它补充的细节?” 吴朝阳想了想问道:“黄土火真的fan毒吗?” 一旁的廖志峰抢先说道:“我们询问了严文武,他只是猜测,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根据黄土火的反应,应该是真的。” 吴朝阳又问道,“黄善平和黄良平呢,他俩呢?” 廖志峰说道:“这两兄弟应该是真不清楚,审问了几个小时也没问出什么,倒是审出了黄土火其它的事情。” “什么事情?” “十八梯那些站街女,其中有小部分是黄土火在背后经营。” 吴朝阳哦了一声,沉默了几秒钟看向罗道全,“胡子警官,你们明明知道十八梯有站街女,为什么不用雷霆手段把他们扫干净呢?” 罗道全狠狠揪了把胡子,“要不你来当这个所长,怎么样?” 第133章 太残忍了 没有问出更多细节,罗道全起身准备离开。 “胡子警官。”吴朝阳赶紧喊住了罗道全。 罗道全眉头一抬,问道:“想到什么了吗?” 吴朝阳努力想起身,但全身疼得厉害,在侯尚蜀的帮助下才吃力地坐了起来。 “胡子警官,我...算工伤吗?” 罗道全脸色一变,“你觉得呢?” 吴朝阳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觉得...应该算吧。” 罗道全指了指吴朝阳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廖志峰站出来说道:“算,你是在帮我们抓捕犯罪嫌疑人过程中受的伤,所里面理应承担医药费和营养费。” “还有误工费。”吴朝阳补充道。 “对对对,你安心养伤,这些都不是问题。” 罗道全脸色铁青,“什么不是问题!经费从哪里来,所里杂七杂八加起来三十几号人,工资、绩效,逢年过节的福利,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廖志峰被骂得脸色发白,小声嘀咕道:“我那份绩效福利可以不要。” “你不要,那我呢,老子还要养家糊口呢!” 吴朝阳赶紧劝道:“算了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如果要占用你们的绩效福利,那怎么好意思呢!” 罗道全怒目而视,“我看你好意思得很。” 廖志峰鼓起勇气说道,“所长,要是连医药费都不给,以后谁还会见义勇为,我们不能寒了人心啊。。” 吴朝阳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是有点心寒。” 王莹莹不敢顶嘴,但使劲儿地点头表示支持。 病房门推开,白衣护士一脸不高兴地走进来,“吵什么吵,病人需要休息,都出去。” 三人走后,白衣小护士一边给吴朝阳做检查,一边用大眼睛瞟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吴朝阳忐忑地问道:“护士美女,我..不严重吧?” 护士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疼。” “哪里疼?” “全身疼。” “疼就对了,受这么重的伤,不疼才怪了。” 护士量完血压测完心跳,嘱咐道:“别乱动,少说话,你需要静养。待会儿我通知医生再过来看一下。” 病房门关上,侯尚蜀叹了口气,“你呀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黄土火都已经完蛋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不要命的追个屁啊!” 吴朝阳翻了个白眼,“不追怎么好名正言顺地开口要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 侯尚蜀眉毛跳了跳,“那也要人家给才行,你没看见胡子警官那表情,恨不得掐死你。” 吴朝阳信誓旦旦道:“他肯定会给,我跟他打交道比你多,更了解他,他是故意做给廖志峰和王莹莹看。” 侯尚蜀嘶的一声,长眉一扬,“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样。” 吴朝阳说道:“胡子警官千方百计让廖志峰立功,他的家庭背景肯定不一般。还有王莹莹,她只是个户籍警察,但上次厚慈街斗殴她去了现场,今天涉及黄土火这么大的案子也来了,家里估计也不简单。说不定他们家里都有能管得了罗道全的大官。” 侯尚蜀啧啧感叹道:“一个小小的十八梯派出所,竟然有这么多关系户。” 吴朝阳淡淡道:“十八梯虽小,但三教九流混杂,立功的机会很多,上次我到派出所找罗道全问通缉犯奖金的事情,听他的意思,廖志峰可能很快会高升调走。” 侯尚蜀一阵羡慕,“还真是人与人不同命啊,我怎么就没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别白日做梦了。”吴朝阳挪了挪屁股,“赶紧讲讲这两天你身上发生的事情。” “哎哟。”侯尚蜀哎哟一声,立马梨花带雨,无比幽怨地开始表演,一张嘴翻得飞快,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个不停。 吴朝阳总算是理解罗道全的不耐烦了。 听了大半个小时,吴朝阳大概了解了另外一条线上发生的事情。 那天晚上侯尚蜀没忍住跑出去送温暖,结果他那老相好的老相好恰好是黄土火的人,立马就通风报信把他给逮住了。 黄土火在月台街买了栋吊脚楼,下面挖了个地下室,他就被关在里面,严刑拷打、残酷审讯了两天两夜,硬是宁死不屈。 当然,这是侯尚蜀的话,吴朝阳是半个字都不信。 但有一点吴朝阳没猜错,侯尚蜀确实没有出卖他,而是祸水东引指向了严文武。 回想起来也是相当后怕,要不是严文武下定决心去找侯尚蜀,侯尚蜀又及时说服严文武反水,后果不堪设想。 侯尚蜀说道:“我们之前对严文武的判断有误,他确实对黄土火不满,但并不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也从未想过背叛黄土火,哪怕是偷偷来到地下室找到我,确认了黄土火要除掉他,他的第一反应也是逃跑而不是与黄土火抗争。是李韬奋去学校找来他上高中的儿子,在看到儿子那一刻才下定了决心。” 吴朝阳后背发凉,他知道当时李韬奋肯定是去催促严文武,没想到还有这些细节,但凡这些细节出了一丁点纰漏,那就是满盘皆输。 “之前我们以为严文武受到打压排挤,肯定会心生反叛,甚至是时刻等待着一个反叛的机会。我们把人性看成了简单的非黑即白,太草率了,人性的复杂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们以后得吸取教训,一定要反复确认,不能再轻易下定论了。” 侯尚蜀点了点头,“严文武现在应该还在派出所,他出来之后肯定会找你,我们得合计一下,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总不能一点不表示吧。” 吴朝阳嗯了一声,“必须得表示一下,不能让你们只冒风险没有收益。” 侯尚蜀嘿嘿一笑,“朝阳兄弟,我发现你很有当领导的潜质。” 两人正说着话,病房门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从门缝里挤进来,东张西望。 “小咪。” 蒋小咪推开门,人还没走进来,眼泪先流了下来。 “朝阳哥。”蒋小咪快步走到床前,看着满身满头裹着绷带的吴朝阳,哭得梨花带雨。“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侯尚蜀对吴朝阳挤了挤眉眼,邪恶一笑,提起道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吴朝阳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 蒋小咪抹了把眼泪,一边打开保温桶,一边说道:“我爸说你被上百个棒棒打了,他们太残忍了...那么多人打你一个。” 第134章 不愿认命而已 蒋小咪舀起一勺稀粥放在嘴边轻轻吹气,小脸红扑扑白里透红。 吴朝阳是第一次近距离仔细看蒋小咪。 温和的灯光照在她的瓜子脸上,皮肤泛着温柔的亮光。 长长的睫毛微微上卷,在瞳仁上方犹如荫翳的树荫。 不愧是能够让二十一中男生发狂,女生嫉妒的校花。 察觉到吴朝阳的目光,蒋小咪脸颊立马变得绯红,递向吴朝阳嘴边的勺子止不住微微颤抖,吴朝阳赶紧张大嘴巴咬着勺子,才避免了稀粥抖落在他身上。 “对不起朝阳哥,我是第一次喂男生吃饭,没有经验。” 吴朝阳本能的说道:“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被女孩儿喂饭,也没有经验。” 蒋小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又是晴天又是雨。 吴朝阳不自觉跟着笑,扯得面部肌肉发疼,轻呼了出来。 气氛活跃开来,蒋小咪没有了刚开始的害羞不自在,投喂起来逐渐熟练,吴朝阳也是真的饿了,一口一勺,大半桶稀饭吃得干干净净。 蒋小咪取出餐巾纸小心翼翼给吴朝阳擦嘴,这一幕恰好被推门而入的蒋文正看见。 “蒋叔...你也来了。” 蒋小咪吓了一跳,立即缩回手,小脸再次翻红。 蒋文正没好气的说道:“怎么,医院是你开的,我不能来。” “谢谢蒋叔。” “谢个锤子,我又不是来看你的。”蒋文正哼了一声,对蒋小咪说道:“小咪,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赶紧回去。” 蒋小咪低着头哦了一声,收拾起床头的保温桶就走,走到床尾的位置回头对吴朝阳说道:“朝阳哥,我明天再来看你。” 吴朝阳微微咧了咧嘴,当着蒋文正的面,他可不敢答应。 蒋文正瞪了吴朝阳一眼,对蒋小咪招了招手,催促她赶紧走。 吴朝阳一阵感慨,他严重怀疑蒋小咪不是蒋文正亲生女儿,要不然怎么会女儿满满的爱心,父亲连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反差太大了。 晚上医生来了一趟,看他的眼神比护士还要犀利,那不可思议中透着浓浓好奇的小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变异小白鼠。 “你叫吴朝阳?”医生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 吴朝阳心跳加速,点了点头说道:“医生,有话直说,我承受得住。” 医生安慰道:“别担心,你的伤势看起来严重,实际上没伤到筋骨和内脏,过几天就能出院。” 吴朝阳这才放心下来。 医生说道:“是这样的,我想详细问问你的个人情况,你不介意吧?” 吴朝阳问道:“跟我的伤势有关系吗?” 医生说道:“也有点关系。” “那你问吧。” 医生掏出纸笔,严肃认真地问道:“你从小吃什么长大的?” 吴朝阳疑惑不解,回答道:“土豆。” 医生愣了一下,继续问道:“什么土豆?” “巫县高山小土豆。” “怎么个吃法?” “土豆泥、土豆片、土豆个儿,炒土豆、烘土豆、烧土豆、炸土豆.....,吃得最多的是土豆饼。” 医生飞速记录,在土豆饼三个字下面着重划了条横线。 “你从小喝什么水?” “泉水。” “什么泉水?” “双鸡岭流下来的泉水。” 医生哦了一声,又在双鸡岭三个字下面划了条横线。 “你从小大到做得最多的事情是什么?” “种土豆、挖土豆、挑土豆,进山担柴、采蘑菇、采药,偶尔也打猎。” 医生边点头边记录,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吴朝阳见医生不再问话,试探问道:“医生,你问这些干什么?” 医生说道:“你的身体机能比正常人强很多,特别是身体恢复能力比普通人要强上很多倍,正常情况下,你这样的伤势起码要一天一夜才能醒过来。我猜想啊,这可能跟你从小的饮食结构和生活环境有很大关系。” 吴朝阳长长松了口气,“是可能有关系,我们村的人身体都很强壮,女人都能挑起两百斤的土豆上山下山。” 医生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问道:“你家里还有土豆吗,能不能让老家亲戚寄点过来,我想研究研究里面的成分,还有泉水也来一点。” 吴朝阳微微皱了皱眉,“我帮你问问。” 医生放下纸笔,热情地握了握吴朝阳的手,“谢谢你,早点休息,虽然你身体机能很好,但这么重的伤,还是需要好好静养。” 吴朝阳倒是想好好静养,但是侯尚蜀非要留下来照顾他,整晚鼾声如雷,害得他一晚上做梦都在打雷。 第二天一早严文武就来到的医院,还是昨天那身穿着,脸上略带疲惫,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 严文武对侯尚蜀点了点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对吴朝阳说道:“不好意思,昨天在派出所被问询了一下午,接连又处理了一些事情,现在才来看你。” 吴朝阳说道:“严哥你太抬举我了,你现在是十八梯棒棒界三大巨头之一,我只是个小棒棒。” 严文武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吴朝阳问道:“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严文武点了点头,“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说。” 吴朝阳淡淡道:“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小棒棒,没关系没背景,一无所有。” 严文武看了眼侯尚蜀,后者只是嘿嘿嘿地笑。 吴朝阳接着说道:“按照十八梯棒棒行业的规矩,除罗温、垫县、碧城三个地方之外,任何小县城来的年轻人,都不允许在十八梯从事棒棒行业。黄土火要赶我走,我不想走,所以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事情。” 严文武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朝阳,“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严文武还是不太相信,“就因为他要赶你走,你就反过来干掉他?” 吴朝阳睁大眼睛反问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 严文武微微张大嘴巴,半晌后说道:“不是不够充分,是不可理喻。他是黄土火啊,十八梯最凶悍的人之一,在十八梯打拼了二十多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一个刚来十八梯不久的年轻人,没钱没背景没关系没人脉....你是真敢想啊!” 侯尚蜀嘿嘿笑道,“他当时拉我入伙的时候,我是吓得屁滚尿流。没办法,他就是这种脱了裤子敢日天的男人。” 严文武有种三观震碎的撕裂感,转头看向侯尚蜀,“侯道长,你说他是罗道全的远房亲戚,是骗我的?” 侯尚蜀笑着摆手道:“不是骗,是善意的谎言。” 严文武想骂人,“昨天你在地下室里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侯尚蜀笑嘻嘻地说道:“也不能说全是假的,他确实跟罗道全关系好,要不然警察怎么来得那么及时。他在教委也确实有熟人,要不然怎么能成功给王超女儿转学。” 严文武不可思议地看着吴朝阳,“兄弟,你才来十八梯一个多月啊。” 吴朝阳摇了摇头,“别听他胡说,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不管是干黄土火也好,还是给王超女儿转学也好,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 “那你当时想的是什么?”严文武问道。 “我只是不愿认命而已。” 第135章 几个意思 严文武离开的时候留下一个信封,说是一点心意。 不是谦虚的客套话,确实只是一点心意。 两千块钱。 三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分。 世事往往如此,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上一刻还在畅享超预期的结果,下一秒就是超底线的啪啪打脸。 但也没办法,严文武说得很清楚,他之前也是拿工资吃饭,养家糊口供儿子上学,去年刚在城里买了房,接下来各方打点接洽都还缺钱。 说得那副穷酸样,吴朝阳都害怕他反过来开口向他借钱。 病房里,两个人像打蔫的茄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连连唉声叹气。 “朝阳哥!”一声激情满满的喊声打破了病房里的阴郁气氛。 熊彪和张阿太相互搀扶着走到病床边,两人的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满身绷带,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朝阳哥,我跟彪哥商量好了,以后就跟你混了。”张阿太红着眼眶说道。 吴朝阳一阵无语,说道:“跟着我混什么,我又不是混混。” 熊彪说道:“反正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我让你砍赵雨亭,砍不砍?” “嗯?”熊彪愣在原地,为难道:“他每天给我五十块钱,要不先放过他。” “谁要砍我啊。”三人正说这话,赵雨亭走了进来,王立龙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个大果篮。 “老舅,你怎么来了?” 赵雨亭缓缓走向病床,“再不来,某些不孝子就要砍死我了。” 熊彪嘿嘿笑道:“开个玩笑嘛,老舅你也太小气了。” 赵雨亭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赶紧回病房去。” 熊彪把头撇向一边,不搭话,也不走。 吴朝阳开口道:“彪子,阿太,你们先回病房。” “好的,朝阳哥。”两人笑着答应了一声,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 赵雨亭眉头微微皱了皱,坐在椅子上,盯着吴朝阳看了半晌,问道:“怪我没有出手帮你?” 吴朝阳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赵叔你本来就没有责任和义务帮我,而且,你已经帮了我,如果什么事情都要你亲自出面,那还需要我干什么。” 赵雨亭微微一笑,“觉悟很高,态度很端正。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相互利用,只有有价值的人才有资格被利用,那些一文不值的人,连牌桌都上不了。” 吴朝阳也笑了笑,“对,听赵叔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赵雨亭看着吴朝阳的眼睛,淡淡道:“看到你,就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我,我们俩是同一类人。” 吴朝阳赶紧说道:“赵叔过奖了,我怎么能跟您比。” 赵雨亭朝王立龙招了招手,王立龙放下果篮,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了赵雨亭。 “不用谦虚,你和我一样,都是不认命的人。” 赵雨亭递出信封,吴朝阳眼睛放光,但没有接。 侯尚蜀在一旁不停使眼色,吴朝阳假装没有看见。 赵雨亭脸上没有尴尬,笑着将信封放在了病床上。 “我想请你过来帮我?” 吴朝阳眉头微微一皱,“规矩允许?” 赵雨亭笑道:“十八梯只是不许外来年轻人在这里当棒棒,我请你来是帮我管棒棒,又不是当棒棒。” “多少钱一个月?”吴朝阳下意识问道。 “三千块一个月。” “三千!?”吴朝阳和侯尚蜀同时惊呼出来。 一旁的王立龙说道:“江州平均工资才一千多块,这个待遇已经超过大部分写字楼白领。” 吴朝阳差点就一口答应下来,但话到嘴边又咬住了。 一旁的侯尚蜀戳了戳他,不停地朝他眨眼,吴朝阳仍然没有反应。 赵雨亭看向侯尚蜀,说道:“侯道长神机妙算,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过来。” “我值多少?”侯尚蜀激动问道。 赵雨亭说道:“当然不能厚此薄彼,同样三千。” “我..。”侯尚蜀张大嘴巴,看了眼吴朝阳,最终还是没把愿意两个字说出来。 吴朝阳脑海里天人交战了半晌,最后还是把信封递回给赵雨亭。 “赵叔,我只是个刚出茅庐的小棒棒,连当棒棒都没弄明白,哪里有能力管理棒棒。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赵雨亭三角眼微瞪,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抬手推回信封,“这是看望你的一点心意,不是你的买命钱。” 王立龙脸色不悦地说道:“吴朝阳,你知道错过了什么吗?” 赵雨亭起身摆了摆手,“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两人走到病房门口,赵雨亭回头说道:“黄土火虽然倒下了,但是规矩不会变。” 吴朝阳眉头微拧,目光下意识变得凶狠,“你也要赶我走?” 赵雨亭三角眼微眯,呵呵笑道:“放心,只要你不做大件棒棒,不拉帮结派私自去天门市场找那些老板接业务,我保证没任何人会找你麻烦。” 吴朝阳松了口气,“谢谢赵叔。” 赵雨亭走后,吴朝阳立马拆开信封数起来,一张一张数起来。 侯尚蜀在一旁看得流口水,“分点我数。” “走开,别打搅我。” “靠,你刚才的骨气呢?” “滚,害得我又得重新数一遍。” ‘咚、咚。’病房门突响起两声敲门声,嘎吱一声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吴朝阳没想到会来的人。 郑怀生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来,看见病床上的钱,脸色有些不自然。 吴朝阳嘶一声,缓缓靠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郑老板,谢谢你来看我。” 郑怀生堆起笑脸走过去,“朝阳兄弟,昨天见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担心得一夜没睡着。” 侯尚蜀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吴朝阳,吴朝阳对他眨了眨眼,侯尚蜀立即笑嘻嘻上前接过郑怀生的水果。。 “郑老板有心了,来就来吧,买什么水果。” 郑怀生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薄薄的信封,神色尴尬地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钱包,把里面的百元大钞全部拿出来装进信封里。 “朝阳兄弟,能力有限,别嫌少。” 侯尚蜀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信封,“不嫌少,不嫌少,谢谢郑老板对我兄弟的关怀。” 郑怀生对吴朝阳笑了笑,“朝阳兄弟,好好养伤,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侯尚蜀盯着郑怀生走出病房,问道:“这是几个意思?” 第136章 现在还有你的爪印 “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能是被我的英俊神武所折服吧。” 侯尚蜀切了一声,“你还要不要脸,你现在的样子还没有我帅。” “快把信封给我看看有多少钱?” 侯尚蜀小碎步跑开,“这次我来数。” “靠,才五百块,太抠了。” 吴朝阳勾了勾手指,“拿来。” 侯尚蜀不情不愿扔给吴朝阳,“五百块也看得上,赵雨亭的三千块钱一个月为什么不答应?” 吴朝阳把所有钱装在一起放在枕头底下,缓缓道:“赵雨亭这种人不能跟。” “为什么?” 吴朝阳看着侯尚蜀问道:“你不是会看相吗?” 侯尚蜀反问道:“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吴朝阳一脸认真的说道:“我并不怪他把我当作可以牺牲的棋子,毕竟是我主动送上门去找的他。但他的冷眼旁观还是让我感到不舒服。他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生死,情感太过冷漠,与这样的人共事,只要利益够大,随时可能背后捅一刀。” 侯尚蜀五官皱成一团,“太绝对了吧。” 吴朝阳继续说道:“不是我武断,是他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能利用,更别说我们这种外人。” 侯尚蜀意外地问道:“熊彪是他派去的?” 吴朝阳说道:“如果是他直接告诉熊彪还好,至少可以说明他是个把事情做在明处的人。昨天一早我去找郑怀生约黄善平打麻将,赵雨亭一早就知道我要在昨天行动。” “以他的精明谨慎,如果不想熊彪参与,他有千百种方法提前支开,但是他没有。” “我没猜错的话,他自己应该是不方便亲自出马,才让熊彪和王立龙出现在现场。如果不是严文武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王立龙和熊彪就是他收编垫县棒棒的切入口。” 侯尚蜀嘶了一声,“听你这么一说,倒真是个阴狠的狠人。” 吴朝阳说道:“黄土火到死都不知道是赵雨亭在背后提纲挈领谋划,熊彪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他舅舅故意放纵他参与进来。跟着这样的人,我怕哪天被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侯尚蜀给了自己一耳光,“被钱迷了眼啊,这么说起来,他招揽我们很可能别有用心,说不定有什么脏事难事要我们去当炮灰。” 吴朝阳说道:“他和黄土火本质上并没有多大区别,如果说有,那就是更加狡猾阴狠。而且这种事情,一旦跟了他,以后就很难抽身。” 侯尚蜀感慨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还是大意了啊。” 吴朝阳瞥了他一眼,“不仅没有白吃的午餐,连一块钱的早餐也不会有,更别说是每个月三千块。” 侯尚蜀揪了揪眉毛,“仔细一想,之前严文武欲言又止的样子,应该也是想招揽我们,但是他没敢开口。” 吴朝阳点了点头,“他刚上位,肯定对赵雨亭有顾忌。赵雨亭说不违反规矩就不违反,但是他不敢。” 侯尚蜀啧啧道:“垫县人和罗温人强弱易位,严文武也真够倒霉,前有黄土火一直打压,现在好不容易上位了,对上赵雨亭,估计以后日子也不好过。” 吴朝阳半靠在病床上,无比轻松的说道:“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从现在起,我总算是在十八梯站稳脚跟了。” 侯尚蜀瘪了瘪嘴,“你就这点追求?” 吴朝阳翻了个白眼,“我还想当江州首富,怎么当? —————————————— 这次住院,吴朝阳很感动。 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看他。 李韬奋带着何经理送上一大捧康乃馨。 王超带着小可过来了一趟,小女孩儿很贴心的安慰他别怕打针,还教他闭上眼睛咬着牙就不疼了。 向东也来了,一个穷得捡烂菜叶的人还买了水果,尽管只有四个苹果,卖相还不好看,但礼轻情意重。 还有板凳面馆的孙平贵,储奇门码头的马红军,罗温棒棒高坡。 最意外的是陈梦侠也来了,他连着两天打不通电话,亲自跑到十八梯找他,得知他住院,立马跑到了医院。 还有曹牧野,也是电话打不通找到了十八梯,虽然被他骂了几句,但心里很温暖。 也很开心,严文武两千,赵雨亭五千,郑怀生六百,廖志峰还送来了三千块的奖金。 一万零六百块,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啊。 吴朝阳感动哭了,也开心哭了。 等众人走后,一个人蒙在被子里抽泣哽咽起来,看得侯尚蜀莫名其妙又不知所措。 侯尚蜀正准备安慰两句,一个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的“大”美女静悄悄走了进来,看得他瞬间忘记了吴朝阳的存在。 “大”美女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一步一挪靠近病床,然后对他朝外面努了努嘴。 侯尚蜀看了眼蒙着被子抽泣的吴朝阳,羡慕嫉妒恨,不情不愿离开了病房。 王紫坐在床沿上,轻轻拍了拍吴朝阳的后背。 吴朝阳哽咽抽泣道:“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对我这么好过。” “重岩村全村都姓陈,他们说我这个外姓人不仅占了村里的土地,还占了陈氏子弟的风水。” “他们骂我是克死父母的扫把星,是野种,是外来的臭要饭.....” “爷爷去世,他们连块坟地都不肯给。” “我自己找了处山崖,陈麻子还要找我收钱,还要霸占我房子....” “没有鞭炮锣鼓,也没有送葬队伍。我一个人扛着爷爷的棺材上山。” “山崖陡峭湿滑,我摔倒了无数次,有一次差一点就棺材落地.....。” “我当时好绝望,好想哭,好想跟着爷爷一起去。” “但是我没哭,我知道哭也没用,不会有任何人帮我,不会有任何人同情我...。” “我也没有去死,因为爷爷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好好活下去。” “全村都欺负我,打压我,只有陈雪对我好,但她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跟我分手了.....” “爷爷走了,陈雪也不要我了,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 吴朝阳呜呜哽咽,王紫原本是想捉弄一下吴朝阳,此时却是听得泪眼朦胧,她这种家庭出身,哪里想象得到想象得到一个人能经历这么多苦难辛酸。 王紫俯下身子,轻轻抱着吴朝阳。 吴朝阳感觉到隔着被子的温软,抽泣的声音瞬间停滞,手肘往上轻轻蹭了蹭,还很有弹性。 掀开蒙着头的被子,看见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立即又蒙上被子,又掀开,看到的还是同样的脸。 “啊!”吴朝阳发出一声尖叫,立即蒙上被子,在一个女人面前哭哭啼啼哭诉,太丢人了。 “怎么、、怎么、、会是你,你快起开。” 王紫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抱得更紧。“你都能摸我屁股,我就不能抱一抱。” “我什么时候摸你屁股了!” “你说什么时候?你这个小色狼,我那条裤子上现在还有你的爪印。” 第137章 挺可怜的 “什么爪印?” “你这个负心汉,摸了姐姐屁股还不承认。” “我没摸。” “哟,还死不承认。那姐裤子上的血手印怎么来的。” “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姐大姨妈上个星期刚走。” “关你大姨妈什么事?” “你连大姨妈都不知道?” “当然知道...你妈妈的姐姐。” 王紫咯咯娇笑,拽了拽被子,“乖,放开让姐姐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吴朝阳死死抓住被角,“不放。” “哎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别害羞嘛。” “我没哭。” 王紫冷不丁一巴掌拍在吴朝阳屁股上,拍得吴朝阳双腿加紧。 “不就是被一村姑甩了嘛,她还能有姐漂亮,能有姐身材好?大鱼大肉在面前,还留恋什么粗糠野菜。” 门外,侯尚蜀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太真切,只模糊听见什么裤子上流血、大姨妈走了,听得他哈喇子直流。 “侯道长?” “嗯?”侯尚蜀转头一看,赶紧伸手拦住,“小咪同学,你现在不能进去。” 蒋小咪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少儿不宜。” 蒋小咪隐隐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声音,问道:“里面是谁?” “我也不知道。” 蒋小咪咬着嘴唇,犹豫不决。 侯尚蜀小眼珠子乱转,暗骂吴朝阳不是人,连高中生都不放过。随之又感慨,自己仙风道骨,怎么就命苦得没有女人喜欢。 站了十几秒钟,蒋小咪鼓起勇气推门而入,看见一个女人正和吴朝阳在床上拉扯被子,神经绷紧,像是被电了一下。 王紫缓缓起身,若无其事整理了一番有些凌乱的头发,拉了拉衣角,全身曲线瞬间展露无遗。 蒋小咪看着王紫傲人的胸怀,下意识抬头挺胸,毫不示弱与之对视。 大美女含笑看着蒋小咪,随意自然,鹅蛋脸淡定从容。 小美女迎着王紫的目光,屏住呼吸,小瓜子脸憋得通红。 王紫缓步绕过病床,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很有节奏的踢踏声,走到蒋小咪面前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王紫。” 蒋小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运动鞋,抬头看着化了淡妆的王紫,紧咬嘴唇,犹豫着伸出小手。 “蒋小咪。” 王紫轻轻握了握蒋小咪的手,微微一笑。 “小咪妹妹长得真可爱。” 蒋小咪仰着头,微微踮起脚尖,“大姐长得也很成熟。” 吴朝阳嗅到一股硝烟味,缓缓掀开被子,看见两人正站在床尾,一个嫣然巧笑,一个身体绷紧,大眼瞪着小眼。 王紫解开上衣第一颗纽扣,掀了掀衣领,“这天真热啊。” 蒋小咪看着王紫隐隐可见的沟壑,嘴唇咬得更紧,眼看眼泪就要流出来。 吴朝阳赶紧坐起身喊道:“小咪,你终于来了,我都饿死了。” 蒋小咪提着保温桶走到床头,故意坐在床沿靠近吴朝阳,打开保温桶取出勺子,一边舀饭菜一边说道:“朝阳哥,我喂你。” 吴朝阳本想说可以自己吃了,但看到蒋小咪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蒋小咪轻轻吹了吹勺子上的饭菜,一边喂吴朝阳一边关切说道:“朝阳哥,小心烫。” 王紫双手环胸,憋着笑,憋得全身止不住颤抖。 吴朝阳很是无语,这位大美女太喜欢捉弄人,不拘老少,不限男女,连蒋小咪都不放过。 蒋小咪喂几口就停下来给吴朝阳擦嘴,动作温柔体贴。 王紫打趣道:“小妹妹,千万别对男人太好,会被你惯坏的。” 蒋小咪没有理她,继续轻轻吹勺子上的饭菜,小心翼翼送进吴朝阳嘴里。 王紫叹了口气道:“小妹妹,男人跟狗一样,你得拿鞭子抽他,狠狠调教他才听话,你这样是没用的,小心哪天反过来咬你一口。” 蒋小咪回头气呼呼瞪着王紫,“朝阳哥不是狗。” 王紫耸了耸肩,“那你们就慢慢你侬我侬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对吴朝阳说道:“小朝阳,姐姐的屁股摸起来舒服吗?” 蒋小咪手上的勺子抖了一下,一勺子饭菜掉落在了吴朝阳胸口。 “哈哈哈哈...”王紫笑得花枝乱颤,背着身挥了挥手,走出了病房。 出了病房,王紫背靠在墙壁上笑了半晌才缓过气来。“笑死我了。” 侯尚蜀呆呆看了半晌,开口道:“美女,我看你脸放红光,本是大运将至,但眉间带煞,恐与这份好运有擦肩而过的风险,要不要贫道给你摸摸骨看看手相。” 王紫扶了扶镜框,问道:“你是吴朝阳的朋友?” 侯尚蜀笑呵呵点头,“看在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王紫微微一笑,“看在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以打声招呼,让你在里面住得舒服点。” 侯尚蜀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王紫晃了晃手机,“我认识治安大队的队长,他最近正为今年的考核指标太重郁闷得不行,天天从早到晚到处抓人。” 侯尚蜀两腿一软差点坐了下去,赶紧说道:“我跟吴朝阳比亲兄弟还亲。” 王紫睁大一双桃花眼看着侯尚蜀,明明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却看得侯尚蜀心里冰凉冰凉发冷。 王紫嘴角一勾,警告道:“你眼神不干净,别把小朝阳带坏了,要是哪天他变坏了,别说十八梯,你在整个江州都待不下去。” 侯尚蜀张了张嘴,“那..要是他自己变坏了呢?” “那也是你监督不力,也要追究责任。” 侯尚蜀嘴角抽了抽,无语凝噎。 看着王紫离去的背影,侯尚蜀欲哭无泪,这一个个,怎么都蛮不讲理啊。 病房里,蒋小咪还是忍不住问道:“她是谁啊?” 吴朝阳指了指脑袋,“别理她,她这里有点问题。” “嗯?真的吗?”蒋小咪惊讶的张大嘴巴。 “嗯,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她有时候正常,有时候疯疯癫癫,属于间歇性精神不正常。” “哎。”蒋小咪低着头叹了口气,“难怪我刚才讥讽她老,她还笑得那么开心。” 吴朝阳也跟着叹了口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这人就这样,疯起来喜欢捉弄人。” 蒋小咪摇了摇头,“我没生她气,只是后悔刚才不应该讥讽她,长得这么漂亮的姐姐,脑子不好使,也太可怜了。” “哎,是啊,挺可怜的。” 第138章 研究研究 吴朝阳不禁理解起蒋文正夫妇,蒋小咪太善良了,这样的性格放到远离家人的外省上大学,确实很难让人放心。 善良这个词,吴朝阳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它的好坏。 爷爷那么善良,对谁都和善,死了连块埋骨地都没有。 陈麻子那么可恶,却是村里第一家住上砖房的人。 张根生省吃俭用,对儿子付出了所有,最后落得个死不瞑目。 黄土火兄弟坏事做尽,依然不影响他住别墅,开奔驰。 善良能感动别人,但对于自己来说,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邪恶招人憎恨,但对于自己来说,并不见得是件坏事。 要不怎么会有句话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还有句话叫‘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骨。’ 吴朝阳相信以爷爷的智慧,肯定知道这些道理,但是不理解爷爷为什么一直让他做一个感恩善良的人。 蒋小咪走后,侯尚蜀急急忙忙返回病房。 “那美女是何方圣神?” “怎么了?” “快告诉我,你小子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吴朝阳皱眉看着侯尚蜀,“你不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招惹她了吧。” “快说啊。”侯尚蜀着急道。 吴朝阳缓缓道:“她就是帮王超女儿转学的人。” 侯尚蜀嘴巴微张,“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教委科长?” 吴朝阳同情地看着侯尚蜀,“她不仅是科长,家里几代都有在体制内的人,什么样的人精没见过,你在她面前装逼,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大斧。” 侯尚蜀一阵后怕,“妈耶,难怪气场那么强大,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吴朝阳瞥了眼侯尚蜀,“我哪有机会告诉你,你悄悄咪咪跑出去,害得我在女人面前哭哭啼啼了一场,脸都丢尽了。” 侯尚蜀突然睁大眼睛瞪着吴朝阳,小眼珠子咕噜噜乱转。 吴朝阳警惕地向后缩了缩,“你要干嘛?” 侯尚蜀凑到吴朝阳近前,问道:“没道理啊,以她的身份地位和家庭背景,没理由看上你啊。” “别胡说八道,她只是喜欢捉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我。” 侯尚蜀摇了摇头,“还是不对,你见过一个成年人没事儿捉弄蚂蚁玩儿吗,即便她不是看上你,也没道理这么关注你。” 吴朝阳其实也挺纳闷儿,想到畅春园那顿饭上王紫的老辣,再想到她平时的疯疯癫癫,脑袋一片凌乱。 “体制内的人思维大多不正常,再加上她这人本身也不太正常,不正常加上不正常,不正常也正常。” 侯尚蜀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得把握住机会。” 吴朝阳侧头瞪着侯尚蜀,“开什么玩笑,我再一无所有,起码的自知之明还是有,你这是在指使瞎子跳崖。” “你想哪儿去了。”侯尚蜀白了吴朝阳一眼,“你当我傻吗,你是土鳖癞蛤蟆,人家是凤凰白天鹅,怎么可能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你要牢牢抓住这个难得的人脉关系,以后说不定能派得上大用场。” 吴朝阳问道:“怎么抓?” 侯尚蜀说道:“人家帮了你这么大忙,你总得意思意思表示感谢吧。” 吴朝阳说道:“我已经请她吃了马三鲜烧烤。” 侯尚蜀感慨道:“你还是太嫩了,不懂江湖规矩。” 吴朝阳瘪了瘪嘴,“人家混的是体制,高端局,不是江湖。” 侯尚蜀直起腰杆说道:“怎么不是江湖,体制也有体制的江湖,也有江湖规矩,低端局有低端局的江湖,高端局也有高端局的江湖,世间处处都是江湖。” 吴朝阳问道:“那你说说体制内的江湖是什么?” 侯尚蜀摇了摇头,“我又没在体制内混过,怎么知道。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说着,侯尚蜀看向吴朝阳屁股下的枕头,“做事儿该计较的时候要计较,该大气的时候就不能小气,我建议包个大红包给她。” 吴朝阳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她帮的是王超,不是我。” 侯尚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吴朝阳,“兄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有时候你比猴儿精,有时候你又比猪蠢。这是帮谁的问题吗?这是要借此机会维系住这条人脉,其他人削尖了脑袋想送钱都找不到门路,你这是大门已经打开了啊。” 侯尚蜀说得唾沫横飞,“或许现在你没事求她,但人脉经营要放长远,以后肯定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不行!”吴朝阳一口回绝。“这叫行..贿,是违法犯罪。” 侯尚蜀循循善诱道:“兄弟,这事儿你真得听我的,这种人脉关系可遇不可求,哥混了二十年都没傍上一个,无论如何你得维系住。” 吴朝阳说道:“那也不能靠金钱维系啊。” 侯尚蜀反问道:“那你准备靠什么维系?靠你这张脸吗?还是靠你一根竹棒?你能给人家什么?人家凭什么帮你?为什么帮你?” 侯尚蜀一口气问出一大串吴朝阳无法回答的问题,又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 “哥二十年的江湖经验,说句诛心的话,人与人之间最本质的关系就是利益关系。哪怕是小孩子依恋父母,很大原因也是因为只有父母能给他吃喝,给他钱花,让他活下去。” 吴朝阳沉思了片刻说道:“还是不行,其他体制内的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她不一样,真这么干,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侯尚蜀急得直拍大腿,“有什么不一样。没听过一句话叫‘官商勾结吗’,体制内很多人都在外面物色培养代言人,他们一样想着某天能用到这个人。还有,你没看新闻报道吗,每天落马一大批人,我们的江湖打打杀杀,他们的江湖就是这样的蝇营狗苟。” 侯尚蜀捉急地说道:“哪里的江湖都一样,本质上都是利益。” 吴朝阳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接触我的目的,是想把我培养成以后能用的代言人?” 侯尚蜀说道:“这个我不敢下定论,但我敢肯定不是因为看上了你。” 吴朝阳还是摇头,“别说了,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 侯尚蜀一连串的唉声叹气,无奈地摇头道:“不给红包也行,但你得想其它办法维系住这个人脉。” 吴朝阳一阵头大,他对女人的了解,最大的来源就是那本《金瓶梅》,看来回去得再好好研究研究。 第139章 你们信不信 有罗道全报账,吴朝阳不担心医药费,但医院这种地方,他实在住不习惯。 住了四天的院,感觉全身都快发霉了,浑身不自在。 医生原本不放,好在全身检查了一遍已无大碍,才勉强同意他出院。 临走的时候,主治医生反复叮嘱高山小土豆和泉水,吴朝阳答应他过段时间给他送过来。 走出医院,吴朝阳全身轻松,走起路来脚步轻快,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再次来到十八梯顶端,吴朝阳原地站立了很久,俯瞰整个十八梯,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历尽艰辛,十八梯,终于算是站稳了脚跟。 一路向下,路上的大件棒棒纷纷打招呼,不管是罗温人、碧城人,还是那天跟他打生打死的垫县人,就连李洪亮和张发奎都热情的喊他一声朝阳兄弟,让他有种王者归来的错觉。 路过麻将馆,连麻将馆的老板都向他挥手。 小二酒馆的郑怀生更是老远迎出来,热情跟他握手,还邀请他晚上到酒馆一坐,说是要准备一大桌好酒好菜庆贺他出院。 吴朝阳没有拒绝,从郑怀生热切的双眼中,他看得出郑怀生是真心想与他结交。 一路往下走,越来越热闹,响水街神仙茶馆里聊得沸沸扬扬,有人看见他路过喊了声吴朝阳,整个茶馆的人都望了过来,其中就有房东陈长庚。 他的眼神中依然没有热情,但相比之前,也没那么冷漠。 吴朝阳对他笑了笑,继续往下走。 走到小卖铺,蒋文正朝他招了招手。 “小子,走路都在飘,心情不错嘛。” 吴朝阳笑嘻嘻要了包朝天门,拆开递给他一根。 “蒋叔,晚上请你喝酒,去不去?” 蒋文正点烟的手停顿了一下,“咦,转性了?” “晚上六点,小二酒馆。”吴朝阳呵呵一笑,转身走进了巷子。 蒋文正看着吴朝阳的背影,瘪了瘪嘴,‘得意忘形。’ 回到家中,拿出枕头下的手机,老旧的波导手机早已没电,充好电后一看,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二十几条短信。 吴朝阳心里一阵温暖,挨个给曹牧野,李韬奋几人发信息,让他们六点到小二酒馆吃饭。 刚发完信息就接到罗道全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吴朝阳急急忙忙出门,他也正好要找罗道全报账。 来到十八梯派出所,相识的警察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美女警官王莹莹还主动出来带他进去。 这位美女警官话多得不像警察,带他去罗道全办公室的路上,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她口中得知,这两天又找到几条线索,基本能确定黄土火确实有贩卖毒P的嫌疑,警方已经没收了他的违法所得,上半城的别墅和汽车也进入了法拍程序。 吴朝阳听得嘴角直抽,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这场斗争中的最大受益者,这么一听才知道,自己得到的连九牛一毛都不如。 土火跌倒,警察吃饱啊! 还没走到罗道全办公室,就听见里面传出咆哮声。 “吴朝阳,所长正发脾气,我就不过去触霉头了。”王莹莹小脸微白,转身就跑。 吴朝阳慢慢走过去,趴在门缝上,看见罗道全正指着廖志峰的鼻子破口大骂。 “赶紧去收拾东西,等文件下来立马给老子滚!” “我不滚。”廖志峰脾气也很刚,“师傅,我就呆在十八梯。” “小子,你脑袋有病吧,有病就得去治,别赖在老子这里。” “我才来一年,凭什么破格提拔我。” “老子....,凭你亲手抓住一个通缉犯,凭你破获一桩贩du大案,凭你立了大功!” 廖志峰反驳道:“抓住通缉犯的吴朝阳,捅出黄土火的也是吴朝阳,我根本就没立什么大功。” “胡说八道!”罗道全怒吼道:“他只是个线人,又不是警察,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察。” 廖志峰执拗地站着在原地,“那也是因为师傅你安排我到现场。” “师傅,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是你故意给我立功...。” “你给我闭嘴。”罗道全打断了廖志峰的话,“这种话,你要是敢在任何人面前说起,老子就不认你这个徒弟。” 廖志峰低着头,“师傅,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现在的能力,不具备到春晖路派出所当副所长。” “谁说你不具备?”罗道全语重心长地说道:“副所长又不主持全面工作,没你想的那么难,你在那里混几年,只要中规中矩不犯大错,到时候直接调到区局甚至市局里面坐办公室,不用风吹日晒,也不用跟牛鬼神蛇直接打交道,多好的事啊。” 廖志峰抬头道:“师傅,所里那么多优秀年轻人,你凭什么偏要推荐我。” 罗道全抓了把络腮胡子,很想骂脏话。“凭你舅舅能给所里批更多预算,凭你外公能给所里多批两个编制,凭你家老爷子一句话,老子才能少很多掣肘全力以赴办案,够不够?” 廖志峰眼睛微红,“师傅,我不想背后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要靠自己。” “你特么!”罗道全很火大。 廖志峰委屈道:“师傅,所里很多人表面上不说,但我知道,他们背地里都说我是关系户,都瞧不起我。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家人的阴影中。” 罗道全气不打一处来,怼着廖志峰的鼻子吼道:“你特么靠自己能留在江州城?你特么靠自己就应该在某个山区的偏远乡镇,而不是站在老子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 罗道全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靠自己?老子就是靠自己在十八梯待了一辈子,你特么要是靠自己,能在吴朝阳老家那种地方老死!” 廖志峰面红耳赤,“我宁愿老死在偏远山区,也不想别人背后说我闲话。再说了,吴朝阳老家怎么了,我就觉得他很优秀,说不定去了那里,我也能变得很优秀。” 廖志峰鼓着腮帮子说道:“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把推荐撤下来,我在组织考察的时候就乱说话,就说你为了给所里争取资源讨好巴结,故意让我立功,违规举荐干部。” “我..尼玛!”罗道全扬起大手,很想狠狠给廖志峰一个大耳刮子。 吴朝阳抬手扶额,连他都替罗道全感到无语。 他这一动作不小心碰到了门。 木门发出吱的一声,缓缓朝里面自动打开。 两双眼睛同时看过来,吴朝阳一脸尴尬,勉力挤出笑容。 “我要是说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们信不信?” 第140章 我也是个人啊 “滚进来!” “诶。” 吴朝阳蹑手蹑脚走进去,悄悄对廖志峰竖了个大拇指。 罗道全瞪了眼吴朝阳,对廖志峰吼道:“滚出去!” 廖志峰走向门口。 “把门带上!”罗道全又吼道。 门砰的一声关上,吴朝阳立即递上一根烟,安慰道:“别生气,年轻人没经历过社会毒打,是这个样子。” 罗道全眉头一皱,“你很老?” 吴朝阳尴尬愣住,赶紧转移话题道:“胡子警官,您找我有事吗?” 罗道全坐回椅子上,斜眼看了眼吴朝阳,“今天的事情不许出去乱讲。” “胡子警官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吴朝阳看了眼凳子,罗道全没喊坐,他没敢坐。 “坐。”罗道全也懒得纠正吴朝阳对他的称呼,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奖状递了过去。 吴朝阳接过奖状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十八梯见义勇为奖’。 罗道全敲了敲桌子,说道:“这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拿回去好好挂着,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就这一张奖状?”吴朝阳皱眉问道。 罗道全白了吴朝阳一眼,“这还不够?这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荣誉。” 吴朝阳指着奖状下方‘以资鼓励’四个字,看着罗道全傻笑。 罗道全差点一口烟呛住,“这是奖状的固定模板,每张奖状上都有这四个字,并不是说写着这四个字就真的有。” 吴朝阳失落地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太小气了。” “你小子说什么?” 吴朝阳抬头堆起笑脸,“没什么,恭喜胡子警官成功查抄黄土火财产。” 罗道全吐出一口烟雾,“少在老子面前阴阳怪气,你以为谁查抄就是谁的?抄没的财产得全部上缴国库。” 吴朝阳叹了口气,说道:“所里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破案,到头来一点好处捞不着,这不公平啊。” 罗道全瞪了吴朝阳一眼,“别在老子面前耍小心眼儿,你小子满脑子都是钱,上辈子是穷死的吗?” 吴朝阳一本正经地说道:“多半是。” 说着又补充道:“这辈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罗道全冷冷一笑,“老子当警察三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讹警察钱的人,吴朝阳,你牛逼啊。” 吴朝阳见势不对立即撤退,退而求其次,从兜里拿出一叠单子,“那医药费总得报吧。” 罗道全撇了眼吴朝阳手里的单据,说道:“去找王莹莹,让她带你去财务报账。” 吴朝阳哦了一声,拿起奖状就准备离开。 “等等。” 吴朝阳刚抬起屁股,罗道全又说道:“还有件事,你要是做好了,我可以考虑适当给你点补贴。” “什么事?”吴朝阳赶紧重新坐好,一双眼睛瞪着罗道全泛光。 罗道全淡淡道:“黄土火的死很蹊跷,我怀疑是有人见他垮了,杀人灭口。” 吴朝阳说道:“我也这么觉得,只可惜当时两个黑衣人都带着口罩,又隔得远,完全看不清样貌。”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包括这两天查到的证据,来得太容易了,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把所有事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 吴朝阳点了点头,“嗯,死人不会开口,警方也能结案立功,算是皆大欢喜,对方不简单。” 罗道全一双鹰眼直勾勾盯着吴朝阳。 面对这样一双审视过无数犯人的眼睛,吴朝阳心里发慌,“胡子警官,您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罗道全微眯着眼睛问道:“你小子真的是巫县山区出来的?” 吴朝阳不明白罗道全为什么这么问,下意识点了点头。 “真是初中毕业?” 吴朝阳又点了点头。 罗道全弹了弹烟灰,说道:“线人费我给你涨到每月一千,帮我把黄土火背后那人揪出来。” 吴朝阳浑身打了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看着罗道全。 罗道全瞥了眼吴朝阳的表情,“一千块不少了,别想着狮子大开口。” 吴朝阳缓缓道:“胡子警官,这事儿太大了。” 罗道全眉头微微皱起,“什么意思?不想做。” 吴朝阳连连摇头,“不是不想做,只是我一个偏远山区出来,才到城里不久的泥腿子,要见识没见识,要能力没能力,万一把您的事情搞砸了就不好了。” 罗道全冷着脸说道:“一千五,见好就收。” 吴朝阳还是摇头,“胡子警官,这不是钱的事情。” 罗道全眉头紧皱,“那是什么事情,给我说清楚。” 吴朝阳纠结了半晌,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胡子警官,那可是毒fan啊,说杀人就杀人,比黄土火还可怕。” “你怕死?” 吴朝阳一时被问懵了,这世上有谁不怕死,怕死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罗道全愤懑地说道:“之前劝你离开十八梯,你死活不肯,就为了在十八梯当个小棒棒,固执得偏要跟人死磕到底,那个时候不怕死?现在知道怕死了?” 吴朝阳摇头道:“不一样,之前我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拼死一搏。现在我已经在十八梯站稳脚跟,已经能够活下去。” “钱也不要了?” 吴朝阳摇头,“有命花才是钱,没命花都是纸。” 罗道全郁闷地摁灭烟头,吴朝阳赶紧又给他递上一根。 “你特么的...”,罗道全睁大眼睛瞪着吴朝阳,接过烟点上,深深吸了几口闷烟,说道:“真不考虑考虑?” 吴朝阳坚决摇头,“您就是给我五千一月也不考虑。” 罗道全满脸寒霜,突然提高音量怒吼道:“你之前说的正义呢?惩奸除恶的决心呢?都是在放屁吗?” 吴朝阳低下头不说话。 罗道全一拍桌子起身,“口口声声与邪恶势不两立,现在就怂了?” 吴朝阳抬起头,迎着罗道全犀利的鹰眼,缓缓道:“胡子警官,为了对付黄土火,我差点死了两次。你们该立功的立功,该升迁的升迁,还查抄了一大笔财产。而我呢,我得到了什么,一身的伤痕外加三千块的奖金。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吴朝阳站起身,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胡子警官,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你也许会难过,但很快就会忘了我,然后物色下一个线人。” “胡子警官,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吴朝阳眼眶微红,“我也是个人啊。” 说完,吴朝阳头也不会起身离开,出去的时候还砰的一声重重带上了门。 罗道全一屁股瘫软坐回椅子上,直到吴朝阳已经离去半晌,才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闷气。 “你特么的!” 第141章 不容错过 在王莹莹的热心帮助下,花了一个多小时签字盖章走流程,终于拿到了医药费报账钱。 走出派出所,吴朝阳迎着阳光,笑容灿烂。 整个十八梯,有谁敢怼罗道全,他敢。 不仅敢,还怼得罗道全哑口无言。 这牛逼,要是吹出去,估计都没几个人会信。 哼着老家的山歌回到花子巷,正准备掏钥匙开门,吊脚楼侧面的木质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吴朝阳好奇楼上怎么会有人,他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楼上一直空着没租出去。 后退几步看去,心脏不自觉砰地一跳。 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年轻女孩儿,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女孩儿的长相,小时候看月亮的时候想象过嫦娥的美,但很模糊,始终想象不出来。 看见这个女孩儿,脑海中嫦娥的样子终于有了具象化。 如果世上真有嫦娥,大抵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女孩儿踩着洒满阳光的木质楼梯,不急不缓而下。 微微带笑的脸上,从容、自信、优雅,还带着一抹俏皮的活泼,汇聚在一起,组成‘温暖’两个字。 只是看着这张脸,心底就不自觉涌起一股暖流。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身黑色牛仔裤配白色毛衣,却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错觉。 “吴朝阳?”女孩儿的声音金声玉润,不带一丝杂音。 吴朝阳回过神来,脸上有点不自然,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叫曾迦南。” 女孩儿伸出手,手指白皙修长,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以后多多关照。” 吴朝阳手掌下意识擦了擦裤腿,伸手轻轻握了握曾迦南的手指,触电般微颤了一下。 曾迦南微微一笑,“我对十八梯的环境不熟,你能不能带我出去逛逛?” “嗯?”吴朝阳有些惊讶,心想这女孩儿心也太大了吧,第一次见面,对陌生人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不愿意?”曾迦南眨了眨眼睛问道。 “愿意。”吴朝阳赶紧说道。 曾迦南又问道:“不会影响你工作吧?” “不会不会,今天我休息。” “谢谢。” 曾迦南笑呵呵地转过身,背着手朝着巷子口走去,马尾辫在脑后晃来晃去。 吴朝阳跟在身后,莫名紧张,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逐渐平复下来。 蒋文正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看见吴朝阳跟一个年轻美女走出来,瞬间惊醒。 吴朝阳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跟着曾迦南朝着十八梯上方走去。 “曾....”,吴朝阳刚开口就尬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 曾迦南回头笑道:“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或者迦南也行。” 说着,曾迦南停下脚步,对吴朝阳招了招手,“别离我这么远啊,我又不是老虎。” 吴朝阳哦了一声,两步上前,与曾迦南并肩而行。 “能给我介绍介绍十八梯吗?” 吴朝阳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问道:“你想了解什么?” 曾迦南从牛仔裤兜里拿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摁了一下,说道:“没关系,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吴朝阳看向曾迦南手里的东西,有些好奇。 曾迦南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录音笔。” 见吴朝阳眼中带着疑问,曾迦南解释道:“我是天京大学社会科学系学生,之前看到过一些关于江州棒棒的报道,很感兴趣,所以想写一篇江州棒棒的论文。” “天京大学?”吴朝阳惊讶得张大嘴巴,他没想到眼前这位美女竟然还是个大才女。 “怎么了?”曾迦南好奇地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没什么,你真厉害。” 曾迦南傲娇地仰起头,表扬道:“能一眼就看出我很厉害,你也很厉害。” 吴朝阳一头黑线,尴尬地陪笑。 曾迦南信心满满地说道:“我要拿下学院最佳毕业论文。” 吴朝阳偷瞟了一眼曾迦南,越看越觉得她是一个涉世未深小女孩儿,不禁担忧道:“十八梯三教九流混杂,其实你可以住在上半城,白天出来采风,晚上没必要住在这里。” 曾迦南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社会科学也是一门严肃精密的学科,不深入研究对象,就没法写出好的论文。” 吴朝阳茫然地哦了一声。 “而且。”曾迦南扬了扬拳头,很认真的说道:“而且我很厉害,一般人不是我对手。” 吴朝阳眼皮直跳,尴尬地陪笑。 “你不相信?” 吴朝阳不置可否,他此刻的表情,要说相信,连自己都觉得太假了。 曾迦南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关系,有机会的话让你见识见识,你就自然知道我有多厉害了。” “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曾迦南突然问道。 “说到你让我介绍介绍十八梯的整体情况。” 曾迦南一拍额头,“对了,聊了半天聊跑题了。” 吴朝阳又是一头黑线,他现在有点怀疑曾迦南是怎么考上的天京大学。 “我们现在所在的街道叫响水街,上面从上到下月台街、凤凰街、驻马街,下面从下往上厚慈街、荷花街,守备街。我们住的花子巷就在守备街。” “坏了。”吴朝阳正准备一条街道一条街道介绍,曾迦南突然举起录音笔凑在眼前,“出门忘记充电了。” 吴朝阳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需要接着说吗?” “算了。”曾迦南脸上带着郁闷,不过很快又喜笑颜开。 “不着急,我还有一个月时间。你先带我去逛逛解放碑。” 吴朝阳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半。 “我晚上还有点事,要不明天?” 曾迦南有些失望,突然又问道:“你晚上有什么事?” 吴朝阳歉意地说道:“晚上我约了几个朋友吃饭,提前约好的。” “我能参加吗?” “嗯?”吴朝阳看着曾迦南期待的大眼睛,很是看不懂这个女孩儿,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曾迦南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小妈教过我火眼金睛,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坏人。” “小妈?”吴朝阳脑袋一阵凌乱。 曾迦南摆了摆手,“我们家关系比较复杂。再说了,你是坏人我也不怕,你又打不过我。” “但是、、、、、你为什么要参加?”吴朝阳疑惑地问道。 “陈爷爷说你是十八梯最有名的棒棒嘛,你今晚吃饭的朋友,也都是棒棒吧?” 吴朝阳点了点头,“差不多都是。” “那就对了。”曾迦南激动地说道:“这是打入棒棒内部的好机会,不容错过。” 第142章 你们随意 曾迦南很重视晚上的聚餐,特意回去准备了一番。 当她再次出现在楼梯上,之前的运动风换成了淑女风。 一身白色长裙,素色矮跟皮鞋,手臂上垮着个米黄色小包包。 吴朝阳看得出神,这样的女孩儿出现在十八梯,实在有些违和。 也不知道她家里人怎么想的,敢把她独自一人放出来,还放在十八梯,心也太大了。 曾迦南在吴朝阳面前转了一圈,问道。“我漂亮吗?” 吴朝阳脸颊不自觉又有点发热。“呃.....漂亮。” 曾迦南挎着手提包的手一指,“你脸红了。” 吴朝阳脸更热了。 曾迦南捂嘴笑道,“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很多男生见到我都会脸红。” 说着,曾迦南摸了摸脸颊,叹了口气道:“哎,天生就长这样,没办法。” 吴朝阳又是一头黑线,这女孩儿什么都好,漂亮、开朗、大方,就是有点....太自来熟....太不谦虚了。 还没走出巷子,曹牧野就打电话说有事来不了,吴朝阳知道他不喜欢跟十八梯的人打交道,也没有勉强。 蒋文正家里母老虎管得严,要守小卖铺,也来不了。 吴朝阳带着曾迦南来到小二酒馆,该来的已经都到了。 李韬奋、侯尚蜀,头上还缠着绷带的熊彪、张阿太,站着像扇门的向东,李韬奋身边还站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年轻男人。 几个人坐在最里面一桌打屁吹牛,热闹非凡。 曾迦南的出现摁下了热闹的暂停键,小酒馆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目光全都定在曾迦南身上,直接将吴朝阳这个主角忘到了九霄云外。 “大家好,我叫曾迦南,很高兴认识你们。” 曾迦南很自觉坐在空位上,热情招呼道:“大家继续聊,别拘谨。”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吴朝阳,吴朝阳尴尬笑了一下。 一番简单介绍之下,吴朝阳知道李韬奋旁边的男人叫戚威,世纪大厦的保安,就是李韬奋之前提起过帮忙调查千门陈皮的人,也当过兵。 介绍之后,再次陷入安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曾迦南太过惊艳的原因,一桌子粗糙汉子,个个变成了害羞的小姑娘。 曾迦南拿出一支与之前不一样的录音笔,摁下开关,说道:“继续啊,你们该聊什么聊什么,就当我不存在。” 吴朝阳解释道:“这位是天京大学社会科学系的高才生,来十八梯研究棒棒。” “什么是社会科学?”熊彪第一个发话,一脸迷茫。 “棒棒能研究出个啥?”张阿太第二个发话,一脸的惊讶。 其它人没说话,但两人的问题基本代表了大家的问题,个个脸上都是迷茫和不解。 曾迦南笑着解释道:“社会科学是一门以社会现象为研究对象的科学,旨在揭示社会现象背后的规律,探讨社会结构、社会关系以及社会行为等方面的问题。” 说着又看向张阿太,“棒棒非常值得研究,棒棒是江州经济社会文化的一部分,通过研究棒棒这个行业,能分析出江州的经济流通,社会结构,文化传承,民生保障,甚至是整个江州的人文特色。” 一群泥腿子哪里知道这些东西,个个听得云里雾里,目瞪口呆,众人你看我,我看着你,好像听懂了,好像又什么都没听懂。 见众人傻逼一样愣怔,吴朝阳说了声‘好’,带头鼓掌。 于是酒馆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掌声刚毕,一道违和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用?”熊彪冷不丁问了个问题。 所有人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望着曾迦南。 “当然有用。”曾迦南脱口而出,大有高谈阔论一番的架势。 但话到嘴边,一时被憋住了,刚才还自信满满的漂亮脸蛋撒时间变得微红。 半晌之后,小声说道:“我要是说写好了能拿最佳毕业论文,会不会不太妥?” 气氛变得有点冷。 安静了几秒钟,吴朝阳又带头鼓掌,“好!” 于是,酒馆里再次响起一片热烈掌声和叫好声。 曾迦南看向吴朝阳,开心地说道:“你这帮朋友好可爱。”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估计都是第一次听人用‘可爱’两个字评价他们。 郑怀生亲自端菜上桌,当他看见曾迦南,也是愣了一下,悄悄对吴朝阳竖了个大拇指。 有曾迦南在,一桌气氛始终有些放不开,就连平时咋咋呼呼的熊彪,高谈阔论的侯尚蜀都变得话少,一个个像是烂泥鳅遇上白天鹅,只顾埋头吃菜,连抬头看都不敢。 直到郑怀生拿着四瓶诗仙太白上桌,几杯酒下肚,个个才逐渐恢复了本性,开始聊自己的棒棒生涯。 曾迦南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一边问,气氛逐渐热烈活跃起来。 喝至半酣,侯尚蜀拿起酒瓶说道:“大才女,你要是喝一杯,我告诉你更多棒棒的事情。” 曾迦南一脸为难,怯生生说道:“我酒量不好。” 吴朝阳瞪了侯尚蜀一眼,示意他别乱来,侯尚蜀假装没看见,给曾迦南倒上小半杯。 “就是好东西,不仅舒经活络,还能美容养颜,少喝点没关系。” “对,大才女怎么能不喝酒呢。”一桌子人,除了向东和吴朝阳,个个起哄。 曾迦南端起杯子,秀眉微蹙,看着酒杯里的酒,像看毒药一样。 吴朝阳说道:“喝不下就别勉强。” 话音刚落,曾迦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头就是小半杯全灌进嘴里。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讶地愣住了。 曾迦南伸出舌头,抬手不停扇风,“好辣,好辣。” “嗯?我都喝完了,你们怎么不喝?”曾迦南小脸微红,瞪大眼睛看着众人。 众人看着身前的杯子,一阵犯难,这是二两的玻璃杯,不是二钱的小酒杯,上半场已经喝了不少,这一杯下去,估计得下桌子了。 但人家女孩子都一口闷了,谁还好意思一口一口地喝,只得咬牙吞了一满杯。 张阿太是在场唯一一个未成年,本来酒量就不好,当场就趴在了桌子上。 熊彪酒劲上头,开始绘声绘色讲述凤凰街那场大战。 曾迦南听得激动又兴奋,夺过侯尚蜀手里的酒瓶,起身挨个给大家把酒杯满上,给她自己也满上。 “太可惜了,我要是早来几天就好了。” 说着,曾迦南举起满满一杯白酒,“我干了,你们随意。” 第143章 还能再喝一斤 曾迦南端起酒杯就往嘴里送,吴朝阳想拉都没来得及。 女孩子都干了,一群男人好意思随意? 这一杯下去,直接将熊彪喝到了桌子底下。 侯尚蜀双颊红得像猴子屁股,开始吹嘘他如何深入敌营,斗智斗勇,成功骗过了狡猾的黄土火,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策反了严文武。 曾迦南听得兴奋不已,大喊一声,“老板,再来两瓶白酒。” 吴朝阳大惊,赶紧阻拦道:“差不多了,已经四瓶白酒了。” 曾迦南摆手道:“不行,我必须敬侯道长一杯。” 侯尚蜀醉眼迷离,一拍桌子。“今天高兴,必须喝醉。” 白酒上桌,曾迦南迅速打开,给侯尚蜀满上,也给自己满上。 “干了。” “干了。” 两人碰了一下就杯,端起玻璃杯就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曾迦南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砸吧砸吧嘴唇,双眼迷离。 侯尚蜀打了个酒嗝,嘿嘿一笑,脑袋一耷,向后倒去。 向东眼疾脚快,右脚迅速伸出,脚背垫住侯尚蜀后脑勺将他勾了回来。 曾迦南拍手叫好,端起酒杯举向向东。 “这位壮士,好身手,我敬你一杯。” 向东放下侯尚蜀,双目看向吴朝阳,吴朝阳一脸的无奈。 曾迦南见向东不回应,起身双手举杯,问道:“这位壮士,请问你是不是孤儿?” 向东一脸茫然,“不是。” “那你是不是抱养的?” 向东摇头,“不是。” 一桌子人茫然看着曾迦南,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曾迦南端起酒杯就要喝,被吴朝阳一把拉住手腕。 “别喝了。” 曾迦南拍了下吴朝阳的手,嘟着嘴,醉眼迷离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可别趁机占我便宜。” 吴朝阳赶紧放开手,曾迦南举杯就是一口干掉。 向东只得陪了一杯,不过他的酒量应该不错,到现在还看不出明显的醉意。 曾迦南再次倒上酒,笑呵呵地看向李韬奋和戚威,“我大妈也算半个军人,这一杯敬两位兵哥哥。” 戚威虽然当过兵,但这一杯下肚,立即捂住嘴巴跑向了厕所。 曾迦南小脸红扑扑,笑嘿嘿地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心头砰砰狂跳,他是真怕把这个美女喝出个三长两短,故意恐吓道:“你一个女孩子,跟一群陌生人喝这么多,你就不怕?” 曾迦南小手一挥,“我虽然酒量不好,但真喝起来连我自己都怕,还怕你们。” 吴朝阳咂舌道:“你这还叫酒量不好?” 曾迦南一边倒酒一边说道:“跟我大伯比起来差远了,他能一口气喝十瓶茅台,我爸喜欢喝铁盖五娘液,一口气能喝八瓶,还有我小姑,她喜欢喝红酒,一口气能喝十几瓶拉菲。我大妈也很厉害,不在我爸之下。我妈差了点,但应该能喝我两个。还有我大师姐、二师姐.....除了小妈,我是我们家喝酒最差的一个。” 吴朝阳听得头皮发麻,“你们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曾迦南给吴朝阳倒上酒,举起杯子,“陈爷爷说你很厉害,我刚开始还不信,今晚听他们讲了你的事情,觉得...嗝..” 曾迦南打了个酒嗝,吴朝阳谦虚说道:“哪里哪里,也没他说的那么厉害。” 曾迦南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接着说道:“听了他们对你的吹捧,我觉得你还行,不算太差。” 坐在对面的李韬奋刚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又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吴朝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以掩饰脸上的尴尬。 曾迦南一杯酒下肚,放下杯子,大眼睛砸吧砸吧盯着吴朝阳,“你怎么不笑?” “嗯?”吴朝阳看着曾迦南明亮的眼睛,心跳加快。“我为什么要笑?” “我刚才表扬你啊,你要知道,我很少给人这么高的评价。” 吴朝阳没笑,对面李韬奋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就连向东脸上都罕见露出了笑容。 曾迦南指了指他们两个,“你看,他们都替你开心。” 吴朝阳勉强地挤出笑容,“谢谢表扬。” 六瓶白酒喝完,曾迦南还想叫酒,被吴朝阳坚决制止,真要是喝出个三长两短他可承担不起,电视新闻上这样的事情不少,一桌子喝酒,其中一个喝出问题了,请喝酒的人赔得个倾家荡产。 结账的时候,郑怀生死活不肯收钱,吴朝阳没有坚持,郑怀生真心想结交,继续坚持下去,恐怕反而会弄巧成拙。 一桌子人喝趴下了三个,李韬奋和戚威也是东倒西歪,只有向东和吴朝阳还算清醒。 李韬奋送侯尚蜀向下回厚慈街,向东怀里抱一个背上背一个向上走。 吴朝阳陪着曾迦南回花子巷,这个时间点让她独自一人回去,不仅是对她不负责任,同时也是对犯罪分子不负责任。 曾迦南一路走得晃晃悠悠,长裙随着飘忽的脚步在风中摇摆,红扑扑的小脸蛋带着迷离的微笑,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她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犯罪分子,就连吴朝阳都看得心脏突突跳。 果不其然,刚走出响水街就碰上两个黄毛,两人一看见曾迦南就挪不动脚步,四只眼睛直冒绿光。要不是吴朝阳在一旁,难保不会扑上来。 曾迦南还不知好歹地挥手跟他们‘嗨’了一声。 两个黄毛哈喇子直流,傻愣愣的也抬手挥了挥。“嗨。” 吴朝阳精神高度紧张站在她一侧,只要两个黄毛敢有其它动作,他已经想好了好几套组合拳。 曾迦南歪着头对他嘿嘿一笑,“没事儿,别紧张,这种小黄毛不是你对手。” 吴朝阳暗叫糟糕,回头一看,两个黄毛两个黄毛脸色大变,大步走过来。 “刚才说什么呢?” 曾迦南双手往腰上一插,“我说你们两个把头发染成金毛就以为很厉害吗,不服找他练练。” 吴朝阳赶紧拦在她身前,赔笑着说道。“对不起,她喝多了。” 曾迦南扬起高傲的天鹅颈,“我没喝多,我还能再喝一斤。” 第144章 一辈子回不了头 吴朝阳本想说两句好话了事,哪知道还没开口,曾迦南就开始呐喊助威。 “加油!”“加油!”曾迦南双颊通红,打了鸡血般兴奋。 两个黄毛立即炸了毛,“妈的,今天要是不弄你,我们十八梯双黄蛋从此退出江湖。” 吴朝阳一阵头大,一边护着曾迦南,一边解释道:“兄弟,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跟女孩子较劲。” 曾迦南站在吴朝阳身后,对着两个黄毛做了个鬼脸,“你们两个退定了。” 两个黄毛气得哇哇大叫,‘男的弄死,女的扛回去。’ 两人一左一右冲过来,吴朝阳很是无语,一步上前,高鞭腿放倒一个,后手直拳再放倒一个。 曾迦南一脸的失望,“太没用了,一点不精彩。” 吴朝阳心头惴惴不安,生怕曾迦南再惹出什么幺蛾子,赶紧催促道:“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刚走到守备街,远远看见陈长庚站在巷子口。 曾迦南歪歪扭扭走过去,一巴掌拍在陈长庚肩膀上。 喝了酒的人下手没轻重,吴朝阳看见陈长庚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脸色也发白,显然这一巴掌的力道不轻。 “陈爷爷,这么晚还出来遛弯啊。” 陈长庚嗯了一声,“快回去吧,十八梯晚上不安全。” 曾迦南咯咯咯地笑,“没有啊,我觉得十八梯的人都挺好。” 陈长庚看向吴朝阳,“赶紧送迦南回去。” 曾迦南抬起手,正准备再次拍下,陈长庚立即横移一步躲开,曾迦南一手拍空差点摔倒。 “谢谢陈爷爷,你给我推荐的这个向导还不错。” “什么向导?”吴朝阳疑惑地看向陈长庚。 陈长庚眉头微微皱了皱,看了眼曾迦南,“她没告诉你?” 曾迦南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哎呀,瞧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曾迦南迷离地望着吴朝阳,“我要在十八梯采风一个月,想请你做我的向导,给你两千块,怎么样?” “两千块?”吴朝阳晕乎乎的脑袋立即清醒。 曾迦南期待地点了点头,“本来我打算给五千,陈爷爷说太多了,我说给四千,他还是说多了,然后.....。” “好了。”陈长庚脸色泛黑,对吴朝阳说道:“只是带她到处逛逛,采访一些人而已。两千块钱已经很高了,贪多嚼不烂,小心噎死你。” 吴朝阳眉头紧皱,他也没说什么啊,就惹来陈长庚一顿怒怼人。 陈长庚走后,吴朝阳问道:“你之前就认识他?” 曾迦南边走边摇头道:“我之前说要来十八梯做课题,我爸就打了个电话,然后我爸的一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就找到陈爷爷,租了你楼上的房子。我本来上个月就想来来,但陈爷爷说让再等等。哎,可惜了,要是早来几天就能看见你那一场精彩大战了。”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你爸一定很厉害吧。” “那是当然!” 提到她爸,曾迦南立即来了精神,脸上的酒意都少了几分,连到了楼下也不上楼了。 “我跟你说,我爸超级厉害。” 曾迦南瞪大眼睛看着吴朝阳,“你知道我爸有多厉害吗?” 吴朝阳茫然摇头,心想你爸有多厉害我怎么知道。 曾迦南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这么说吧,我有三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聪明绝顶、勇猛无敌的妈,你说我爸厉害不厉害。” “三个妈?”吴朝阳惊讶得张大嘴巴。 曾迦南得意地笑道,“我任意一个妈,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奇女子,厉害吧?” 吴朝阳愣了半晌,说道:“你喝多了,赶紧上楼休息吧。” 曾迦南嘿嘿一笑,上了吊脚楼侧面的木质楼梯,一步三摇晃,看得吴朝阳胆战心惊。 一直到她走进房间关上门,吴朝阳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去。 开门回到家中,吴朝阳拍了拍脑袋,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很不真实。 ———————————— 第二天一早,吴朝阳按时起床做广播体操、空击训练、平板支撑,出门与向东一起蛙跳。 凤凰街一战之后,吴朝阳再一次感觉到身体力量的大幅提升,一口气跳到十八梯顶端,只是微微出汗,面带红光,连向东都被震惊了。 “你很有武道天赋,可惜我们向家拳不外传,要不然我还可以教你几招。” 吴朝阳边走边打了一套组合拳,“没关系,我练了自由搏击,足够防身。” 向东不置可否,“昨晚谢谢你。” 吴朝阳笑了笑,“有句话叫在家靠亲戚,出门靠朋友,我们不仅是朋友,还是邻居。” 向东面带愧色,“你一点都不怪我?” “嗯?”吴朝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道:“东哥,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而且你上次不是说过吗,武道中人不能轻易动武。” 向东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黄土火的事情解决了,我也算在十八梯站住了脚,接下来我打算辞去神武拳馆的工作,一边当棒棒接点散活儿,一边自学参加成人自考,争取在三到五年内拿个大学文凭。” 向东点了点头,“挺好,拿到大学文凭,有个敲门砖,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吴朝阳信心满满,问道:“东哥,你呢,要不我们一起?” 向东摇了摇头,“我就算了,从小到大,我看到书就头疼。” 吴朝阳没有再劝,从兜里拿出五十块钱递给向东,“蒋老板搬货的工钱,谢谢你这几天的帮忙。” 向东没有拒绝,把钱揣进兜里,说道:“我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有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凤凰街一战你打出了名声,是好事也是坏事,你要小心有人盯上你。” 吴朝阳不禁想到年后给向东送年货的人,问道:“东哥,你之前也遇到过。” 向东嗯了一声,“如果那群人来招揽你,不管给多少钱,你都一定要坚守住。” 吴朝阳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爷爷生前说过,不怕路走得慢,就怕图快走岔了路,人一旦走岔了路,就一辈子回不了头。” 第145章 一片光明 返回花子巷,远远就看见曾迦南在他家门向他招手。 吴朝阳好奇走过去,曾迦南神神秘秘观察了一圈周围,小声问道:“我昨晚没乱说话吧?” “你不记得了?” 曾迦南仰着头,一副很努力回忆的样子,半晌后摇头道:“后劲儿太大,断片了。” 吴朝阳怔怔看着她,想不明白她这样的女孩儿,是怎么平安无事长到这么大的。 曾迦南催促道:“快告诉我,我昨晚有没有乱说话?” “也没乱说什么。” “真没有?”曾迦南眼神怀疑,不知是在怀疑吴朝阳还是在怀疑自己。“你再仔细想想?” 吴朝阳想了片刻,说道:“你说你有三个妈?算不算乱说话?” 曾迦南花容失色,“我还说了什么?” 吴朝阳说道:“你还说你大伯能一口气喝十瓶茅台,你爸能一口气喝八瓶五娘液,还有你小姑可以喝十几瓶拉菲。” 曾迦南双手捂着脸,“我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我这算不算炫富?”曾迦南双手往下移,只留出一对大眼睛。 吴朝阳很认真地想了想,“有那么一点点吧。” 曾迦南扶额直摇头,“丢死人了,来江州之前我爸反复叮嘱低调低调,我一来就这么高调。” 吴朝阳看曾迦南一脸自责的样子,于心不忍,安慰道:“其实还好,大家对你印象都不错。” 曾迦南唉声叹气,“没想到第一次在外面喝酒就出这么大洋相。” “第一次?”吴朝阳不可置信。 “其实我没喝过几次酒,还都是在家里偷偷喝的,我妈说女孩子不能独自在外面喝酒,我大学四年在学校都没喝过一次酒。” 吴朝阳脑袋有些凌乱,“那昨天....?” “你们是我的研究对象嘛,我想着融入才能更好了解你们,没想到我就酒量这么差,才和这么点就断片了。” 吴朝阳震惊得无以复加,这遗传基因得多么强大,才能天生这副好酒量。 曾迦南一阵懊悔,以警告的语气对吴朝阳说道:“以后不许劝我酒。” 吴朝阳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曾迦南又补充道:“我小妈说劝女人喝酒的男人都心怀不轨。” 吴朝阳很想开口解释,曾迦南抬手摆了摆,“算了,不说这个了。” 说着脸上画风陡变,一脸期待地说道:“听说江州小面很好吃,走,带我去尝尝。” 板凳面馆,曾迦南辣得小脸通红,一边喘气,一边大呼过瘾。 那样子,把什么叫痛并快乐着展现得淋漓尽致。 “今天有什么打算?”毕竟两千块钱不能白拿,吴朝阳主动问道。 曾迦南喝了一大口矿泉水,一边哈气一边说道:“我要先去中梁县给我奶奶报个到,明后天回来。” 吴朝阳诧异道:“你奶奶是江洲人?” “不是我亲奶奶,我还是小时候见过,这次到了江州要是不去报个道的话,会被我爸埋怨。” 曾迦南嘴里挂着面条,含混不清地说道:“我们家关系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吴朝阳问道:“多小的时候去过?” “大概四五岁吧,我也记不清了。” 吴朝阳有些担心,说道:“需不需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曾迦南一抬手,颇有豪气地说道:“我这次到江州,除了写论文之外,还有个目的就是游历江湖,我必须得一个人前往,要不然没有仪式感。” 吴朝阳越听她说越不放心,叮嘱道:“你一个人去中梁县一定要小心,不要跟陌生人说话,陌生人跟你搭话也不要理会.....” 曾迦南突然抬起头怔怔看着吴朝阳,吴朝阳摸了摸脸颊,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我发觉你跟我妈很像。” “嗯?” “都喜欢唠叨,把我当三岁小孩儿一样。” 吴朝阳心想,谁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儿,都会操碎了心。 “你去之前给你奶奶打个电话,让她到汽车站接你。” “不行不行。”曾迦南连连摇头,“提前告诉就没有惊喜了,我要悄悄咪咪去,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她一大跳。” 吴朝阳很无语,只得说道:“那你到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曾迦南点了点头,眼皮一抬,一双大眼睛盯着吴朝阳,“你这么关心我,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吴朝阳脸颊微微发热,低下头大吃了一口面。“没有。” “真没有?” “没有。” “哎。”曾迦南惋惜地叹了口气,“你真没眼光。” 吴朝阳直接去了厚慈街,侯尚蜀醉得不轻,敲了半天门才迷迷糊糊开了门。 侯尚蜀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重新躺回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差点拿掉我半条命啊。” 吴朝阳拿出一叠钱递过去,“这是你那份。” 侯尚蜀立马弹起身,抓过去就开始数。 吴朝阳说道:“严文武两千、赵雨亭五千、警方奖金三千、郑怀生五百,一共是一万零五百块,我们三人正好一人三千五。” 侯尚蜀抽出五百块递给吴朝阳,说道:“你是发起者,付出最多,理应拿得最多。” 吴朝阳看着侯尚蜀,感觉有点陌生。 侯尚蜀翻了个白眼,“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一码归一码,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样合作才能长久。包括李韬奋那里,他也是个明白人,平均分他也会不乐意。” 吴朝阳很以为然,没有扭捏,爽快接过了五百块钱。 侯尚蜀接着说道:“多出来的一千块,去给教委王科长买点小礼物,你既然不愿意送红包,但也不能就这么过了,关系需要维护,该花的钱不能省。” 吴朝阳一阵犯难,他还真不知道该送王紫什么好。 “还有曾迦南这个女孩儿。”侯尚蜀啧啧道:“昨晚我给她面过相,不简单,相当不简单,不是一般的大富大贵。” 吴朝阳瘪了瘪嘴,“还用你说,家里不是喝茅台就是喝五娘液,一看就是地主家女儿。” 侯尚蜀伸出两根手指,“给你两个建议,你要是听我的,你的未来将一片光明。” 吴朝阳警惕的看着侯尚蜀,“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 第146章 负得起责吗? 侯尚蜀一副得道高人点拨迷途世人的架势,让吴朝阳很想抽他。 “第一,一定一定要跟她处好关系,她只要从家里拔一根毛出来,就够我们吃一辈子。而且,据我观察,她应该属于从小被家人保护得过好,再加上还是大学生,社会阅历不足,这个时候是建立感情的最佳时机。” 吴朝阳惊出一身冷汗,“你的意思是让我泡她?不行!你这是异想天开!” “什么异想天开?”侯尚蜀翻了个白眼,“你才是异想天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哪来的自信。” 吴朝阳一阵莫名其妙,“那你什么意思?” 侯尚蜀一脸严肃地说道:“这就是我要给你的第二个建议,一定一定不能有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幻想,连一丝一毫都不能有。” 吴朝阳听得有些糊涂,不明白侯尚蜀在绕什么弯儿。 侯尚蜀接着说道:“她家里肯定不简单,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豪门世家,对于这种家族,绝对不能去挑战人家的底线。” “废话,这还用你说。你要是有个女儿,愿意她跟一个棒棒混在一起。” “但是。”侯尚蜀话锋一转,“如果只是做普通朋友,争取争取应该可行。” 吴朝阳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了陈雪,两人青梅竹马尚且分道扬镳,更别说曾迦南这种女孩儿,她虽然看起来很好相处,但那只是性格使然,并不意味着就可以跨越阶层结交。 对于这一点,不仅是在陈雪身上体现过,上一次在畅春园的饭局也同样印证了这个道理。 不同阶层的人,特别是下一阶层的人,自己本身不具备上一阶层的属性,舔着脸想加入,除了自取其辱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吴朝阳摇了摇头,“对于她来说,十八梯只是个转头就能忘记的犄角旮旯,她跟我们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在她的眼里,我们跟路边的一棵树、一株草没什么区别。” 侯尚蜀疑惑地看着吴朝阳,“不对啊,你干黄土火的时候不是很凶猛吗,怎么遇上女人就怂成这个样子。” 吴朝阳神情沮丧,喃喃道:“不是我怂,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侯尚蜀捏着眉毛沉思了良久,试探问道:“朝阳兄弟,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女人伤害过?” 吴朝阳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淡淡道:“踏踏实实做好自己,别一天尽琢磨歪门邪道,捷径要是那么好走,还要大路干什么。” 侯尚蜀嘴角抽了抽,“你这话,有点动摇我的三观。” 吴朝阳起身走出门口,“你的三观本来就不正。” 侯尚蜀看着吴朝阳的背影,脑袋里突然冒出多年前一位老道士说过的话,‘百川终聚海,万途始归道,小道三千门,大道在前行。’ 侯尚蜀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顿悟感,大声喊道。 “吴朝阳,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吴朝阳正下梯坎,回头见侯尚蜀热泪盈眶,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神经病!” ———————————— 美美百货,吴朝阳把钱递给李韬奋,李韬奋没数直接揣进兜里,顺带摸出根烟点上。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吴朝阳把早上与向东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李韬奋听后直皱眉头。 “你想稳稳当当过日子?” 吴朝阳笑了笑,“韬哥,你这不是废话吗?若能幸福安稳,谁愿颠沛流离。” 李韬奋夹着烟的手挠了挠头,问道:“你确定考个成人自考就能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 吴朝阳答不上来,他只是觉得该这么做,一如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离开,但是他还是选择跟黄土火干到底。 李韬奋深吸一口烟,异常严肃的说道:“朝阳,如果说一开始我只是抱着一腔热血试试的态度,那现在,我相信你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我有这么能干?”对于李韬奋的评价,吴朝阳有些惊讶。 李韬奋缓缓道,“我以前在部队听一位首长讲过,看一个人能不能干大事,只需要看他是否做成过一件所有人都认为做不成的事,你做到了。” 吴朝阳缓缓道:“我只是想在十八梯待下去,没想那么多。” 李韬奋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这个潜质,郑怀生结交你,也正是因为看中了你的潜质。” 吴朝阳眉头微皱,“韬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李韬奋深吸了口烟,盯着吴朝阳的眼睛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趁热打铁,拉起一帮人直接去找天门市场的老板谈业务。” 吴朝阳大吃一惊,不等吴朝阳说话,李韬奋接着说道:“朝阳,我们为什么来城里,是为了给城里人看门吗?是为了给城里人下苦力吗?我们就该一辈子给城里人当牛做马吗?” 吴朝阳愣了愣,问道:“韬哥,你怎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李韬奋双眼泛红,“何经理又被骂了,骂得很难听,我眼睁睁看着她含着眼泪卑躬屈膝地赔礼道歉,什么都做不了。” 吴朝阳很理解他的感受,以前陈雪给他讲过她在大学被同学欺负,那种愤怒又无力的感觉,憋屈得要死。 但是他也很为难,他没告诉李韬奋那天赵雨亭去医院说过的话,他看得出来,赵雨亭已经对他起了戒备之心。 李韬奋说道:“朝阳,我想通了,我来城里不能当一辈子看门的保安,你也不能当一辈子的棒棒,我们得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以前我找不到方向,现在,你就是我的方向。” 吴朝阳微微张大嘴巴,他想开口拒绝,但张开的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说道: “你让我考虑考虑。” 李韬奋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没关系,我整天都在这里站着,时间多的是。” 一路走向江州百货,吴朝阳感觉肩膀上像是压了块千斤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除了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以外,还要对别人的人生负责。 感动、感激,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 但也担忧、害怕,他真的有能力对别人的人生负责吗? 负得起这个责吗? 第147章 老子不认识你 曹牧野听了吴朝阳的想法,狠狠抽完一整根烟才开口说道: “我不是泼你冷水,是你读了自考大学也没用,不能考公,不能进大型国企,甚至连好多民营企业也不会认你的自考文凭。” 吴朝阳说道:“但是我好像听说有关法律规定,自考文凭与全日制统招文凭在使用和待遇上都是相同的。” 曹牧野翻了个白眼,“那你去问问出这条法律的单位招不招自考文凭的人,或者你去渝城区政府问问,他们招录公务员,自考文凭可不可以报考。” 吴朝阳无言以对。 曹牧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也是大学生,虽然只是专科,但好歹也比你拿个成人自考文凭强,还不是一样在这里当销售员。” 吴朝阳望着曹牧野,他知道曹牧野学历肯定比他高,但没想到还是个大学生。 曹牧野瞥了眼吴朝阳,“没什么好惊讶的,江州百货里的销售员,一半以上都有大学文凭,甚至还有好几个本科。” “大学生这么不值钱吗?”吴朝阳不可思议地问道。 曹牧野眉头深皱,“那也要看是什么大学,什么人读大学。” 曹牧野缓缓道:“农村出来的大学生,除非是名校,或者至少本科,否则最好别上,浪费时间不说,还浪费钱。” “越垃圾的大学学费越贵,几年节约下来的钱,随便做点小生意都比上它要强。” 曹牧野愤愤道:“就拿我来说,上三年大学花了好几万,出来上了几年班都没存到这么多钱,结果还不是跟一群高中生一样在商场里卖电器,要是早知道,我还上个锤子大学。” 曹牧野狠狠吸了口烟,“垃圾大学的文凭,对有背景有关系的人才是敲门砖,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就是个鸡肋,拿出去没人看得上,放家里占地方,连擦屁股都硌得慌,纯属割穷人韭菜。” 曹牧野越说越气愤,“我那些大学同学,毕业后要么去了工厂打螺丝,要么跟我差不多卖电器、卖厨具、卖保险,还有些现在都还家里蹲啃老。只有少数几个混得不错进了本地市属国企,不是因为他们有多牛逼,牛逼就不会跟我上同一所野鸡大学,是因为人家家里有关系,毕业直接内招进去。” 吴朝阳心里确实有些发凉,但仍然没有彻底绝望。“野哥,撇开这些不说,上大学总能学到些有用的知识吧。” 曹牧野呸的一口,吐了一大口唾沫在地上。 “最他妈操蛋的就在这里,老子上了三年大学,好像是上了,回头一想,好像他妈的又没上。我敢保证,全国至少一半以上的大学都是学个锤子。妈的,都是骗钱的生意。” 吴朝阳感觉一盆凉水从天而降,从头凉到脚底板。 曹牧野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兄弟,江州百货排名靠前的几个销售员都是高中生,那几个本科生也没见得有多大优势。社会这所大学里的知识,比那些野鸡大学丰富得多。” 吴朝阳低头不语,他以前看的书不少,但没有哪一本书上讲过这些内容。 曹牧野缓缓道:“我们这种人,要想出人头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做生意。” 曹牧野看着吴朝阳,问道:“你知道做生意最关键的两个要素是什么吗?” 吴朝阳还没从沉思中缓过来,茫然地看着曹牧野。 曹牧野沉声道:“本钱和人脉。” “这两样东西,我们都没有。”曹牧野双眼圆瞪,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狠劲。 “但是没关系,没有本钱就攒,没有人脉就找,老子不信会在这里当一辈子销售员。” 曹牧野起身拍了拍屁股,说道:“你也一样,别老跟十八梯那群人瞎混,要慢慢积累,省下的钱别拿去便宜那些骗死人不犯法的教育机构,做点小生意,然后一步步再做成大生意,更大的生意,等挣了大钱,别说大学生,就特么研究生、博士生都得低声下气给你打工。” 吴朝阳很感激曹牧野掏心窝子跟他讲这么多,这些话,书上看不到,侯尚蜀和李韬奋讲不出来,每个人所处的环境立场不一样,导致认知上各有各的局限,哪怕是鼓励他自学考试的王卓,也未必能完全站在他的立场思考这些问题。 ———————————— 给王紫送什么礼物,吴朝阳又是一阵头大。太贵重了性质就变了,以他对王紫的了解,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太随意了又不够诚意,还不如不送。 昨天给王卓打过电话,说好今天晚上要去拜访他。 原本想着趁此机会把礼物送过去,但在步行街逛了一两个小时,也没选中合适的礼物。 再次来到神武拳馆,陈梦侠正蹲在门口抽烟,看脸色好像不太高兴。 “大师兄。”吴朝阳热情打招呼,顺势递上一根烟。 陈梦侠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么快就出院了?” “一点皮外伤,本来就没多大事儿。” 陈梦侠嗯了一声,起身说道:“走,进去训练。” “大师兄。”吴朝阳喊住了陈梦侠。 陈梦侠眉头微皱,“怎么了?” 吴朝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师兄,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辞职?辞什么职?” 吴朝阳说道:“我以后不能来拳馆继续做清洁了。” 陈梦侠点燃吴朝阳递给他的烟,脸上的失望之色渐浓,“你也要走?” 吴朝阳有些不敢直视陈梦侠那双失望的眼睛,“大师兄,我只是个清洁工而已。” 陈梦侠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吴朝阳胸口像是中了一拳,很是难受。 “大师兄,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吴朝阳转过身,走出去两步,身后传来陈梦侠阴阳怪气的骂声。 “没良心的东西!” “傻逼玩意儿!” “你是清洁工?教练会让我教你打拳,会让你上擂台对抗训练!” “你第一天进拳馆,老子就知道你是来偷拳的。” “不仅我知道,教练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就尼玛自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 “狼心狗肺的家伙。” “说来就来。” “说走就走。” “妈的,一个个都是黑心黑肺的白眼狼。” 吴朝阳回过头,“大师兄...。” “滚,别特么叫老子大师兄,老子不认识你!” 陈梦侠愤然走进拳馆,哗啦一声拉下卷帘门。 第148章 吓到 吴朝阳返身走回去,站在门前喊道:“大师兄,你先开门。” “不开,要滚就滚远点。” 吴朝阳正准备伸手去拉卷帘门,兜里的手机声音响起,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座机号码,果断挂掉。 “大师兄!” “滚!” 手机声音再次响起,还是之前那个号码。 吴朝阳接通电话大声道:“我不买保险、不买印度神油,也不买卫生巾...。” “吴朝阳,是我。” “曾迦南?你还没到你奶奶家?” “嗯,呃...是这样的,中途出了点小状况,呃....我的钱包和手机丢了。” “是被摸包贼偷了吧。”吴朝阳脱口而出。 “咳咳,别说得这么直白嘛。” “你在哪里?” “中梁县白云镇,有家红红火火鸡杂店,这家店的鸡杂挺不错,就是辣了点,但是很爽...” “别到处乱走,等我过来。” 吴朝阳挂完电话,掉头就跑。 陈梦侠趴在卷帘门上听了半天,见没动静,暗骂吴朝阳是个傻逼,卷帘门明明没锁,就不知道自己拉开吗。 等他憋不住拉开门,哪里还有吴朝阳的身影。 陈梦侠赶紧追出去,正好看见吴朝阳上了一辆出租车。 看着出租车离去的背影,陈梦侠跳脚大骂。 “吴朝阳,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吴朝阳隐隐听见好像有人在喊他,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 一路催促出租车司机到了长途汽车站,正好坐上最后一班到中梁县的长途班车。 上了车,吴朝阳给王卓打了个电话,抱歉有急事晚上去不了。 又给蒋文正打电话,告诉他今天接不了蒋小咪,免不了又被骂了一顿。 江州到中梁县不近,近三个小时车程,到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去镇上的农客大巴早已收车,只得忍疼打了个出租车。 上了车才知道,白云镇是中梁县最偏远的一个小镇,打车费加上返空费要两百块钱。 吴朝阳心在滴血,但又没办法。 白云镇,偏僻小镇连一盏路灯都没有,这个时间点,几乎所有店铺都已关门,整个小镇黑漆漆一片。 唯有一家店面还亮着灯光。 店老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央求道:“小姑娘,我不收你饭钱还不行吗?你赶紧走吧,我是真的等不住了。” “那怎么行,那我岂不是成吃白食的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介意啊。”曾迦南托着下巴说道:“你放心,等我朋友到了付你双倍饭钱。” 店老板郁闷得都想哭,要不是见小姑娘长得漂亮,都想直接抄棍子撵人了。 出租车翻山越岭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白云镇。 当吴朝阳走进店里的时候,曾迦南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店老板见终于来人,埋怨地说道:“小伙子,你心也太大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也敢放她一个人出来。” 吴朝阳连连道谢,赶紧结了账,轻轻拍了拍曾迦南肩膀。 曾迦南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眶,激动道:“吴朝阳,你什么时候到的。” 吴朝阳一脸无语,“快走吧,人家老板要关门了。” 两人走出鸡杂店,随着店面关门熄灯,整条街连最后一点亮光也消失了。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吴朝阳暗自懊悔,刚才急着下车找曾迦南,竟然忘了让出租车等会儿,现在真是叫地地不灵叫天天不应了。 “记不记得你奶奶家电话?” 曾迦南耸了耸肩,“我要是记得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一阵冷风吹过,初春的夜风凉飕飕刺骨,吴朝阳脱下外套递过去,“你要是不嫌脏可以先顶一顶。” “那你怎么办?” 吴朝阳说道:“我从小在山里长大,皮糙肉厚不怕冷。” 曾迦南迟疑了一下,接过穿在了身上。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吴朝阳看了下四周,遥遥看见远处有一点亮光。“跟我走。” 曾迦南跟上吴朝阳,问道:“我们去哪里?” 走出去几步,吴朝阳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看向后面。 曾迦南猝不及防撞在了他身上,“哎哟,你干嘛突然停下。” 吴朝阳眉头微皱,双眼死死地盯着后面。 曾迦南见状心脏狂跳,不敢回头,小声问道:“我们身后有什么?” 吴朝阳看了十几秒,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没什么,再偏僻的小镇,都应该有卫生院,我们去那里看看能不能住一晚。” 曾迦南哦了一声,问道:“吴朝阳,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 “你刚才也感觉到了?”吴朝阳本不想告诉曾迦南刚才身后好像有人,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是一紧。 曾迦南小声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紧张,“会不会真有脏东西盯上我们了。” 吴朝阳不想吓她,安慰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你见过吗?” “没有。” “我也没见过。” 曾迦南紧紧跟在吴朝阳一侧,“但是我听别人说见过。” “那都是骗人的,你是大学生,难道没学过唯物主义吗。” “对对对。”曾迦南安慰自己道:“我们都是马克思主义唯物论的接班人,不信鬼神。”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两栋房子中间的巷道飞快冲出来。 “鬼啊!”曾迦南啊的一声尖叫,以比黑影还快的速度跳起,高度足以媲美顶尖跳高运动员。 吴朝阳也吓了一跳,眼看曾迦南以一个平沙落雁式落下,赶紧双手接住抱在怀里。 黑影显然被曾迦南这惊天一跳吓着了,立即调转方向逃跑,跑出去十几米后,在马路对面汪汪狂吠。 曾迦南双手紧紧搂住吴朝阳脖子,勒得他呼吸急促。 “没事,没事,不是鬼,是条狗。” 曾迦南这才松开吴朝阳,两人近距离面对面,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还能感觉到对方鼓点般的心跳。 “快放我下来。” “哦。”吴朝阳反应过来,赶紧放下了她。 双方心里都是一阵庆幸,还好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看不见红红的脸颊。 两人都不再说话,安静地朝着亮光处走去,只有狗叫声伴奏。 过了半晌,曾迦南突然说道:“今天的糗事不许传出去。” “嗯,我不会把抱过你的事说出去。” 曾迦南扶额感叹,“我是指我被狗吓到的事。” 第149章 有点东西 值班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被吵醒之后一脸的不耐烦。 “你们俩谁不舒服?” “他。”曾迦南手指迅速指向吴朝阳。 “哪里不舒服?” 吴朝阳:“呃...” 曾迦南抢先说道:“他头昏脑涨,全身无力。” 医生看着红光满面的吴朝阳,面带狐疑。 曾迦南戳了下吴朝阳的后背,吴朝阳身体立马耷拉下去,有气无力说道:“全身使不上劲儿,胸口堵得慌,呼吸也有点困哪。” 医生扶了扶眼镜,说道:“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吴朝阳伸出舌头,医生瞅了十几秒之后又拿出听诊器听吴朝阳胸部,半晌后又取出一支体温计。 “量量体温。” 几分钟后,医生拿着体温计直皱眉。 曾迦南立即问道:“医生,是不是很严重?” 医生满脸疑惑地看着吴朝阳,“你确定全身无力,胸口发闷?” 曾迦南抢着说道:“千真万确,医生,赶紧让他住院吧。” 吴朝阳看了眼脸不红心不跳的曾迦南,莫名想起《倚天屠龙记》张无忌他妈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女人的话不能信,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信。’ 医生写了张单子递给曾迦南,“先住一晚上观察。” 曾迦南接过单子问道:“哪个房间?” 医生眉头微皱,“都是空着的,随便选一间。” “有没有标间?” “嗯?” 吴朝阳更正道:“她的意思是有没有两个病床的病房,她也能休息一下。” 医生看向曾迦南,责备道:“你这女朋友当得太不称职了,晚上不许休息,好好看着他,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刻来找我。” 曾迦南被抢白得面红耳赤,不过走进病房就忘得一干二净。 病房不仅是标间,还是有三张床的三人房。 曾迦南睡在最里面一张床,中间空一张,吴朝阳睡在靠门一张床。 折腾了一天的曾迦南,倒头就睡,那一脸美滋滋的样子,不知道在做什么好梦。 吴朝阳不禁感慨,得多心大才能睡得这么安心。 也幸好遇上的是自己,要是换做其他人,铁定要吃亏。 吴朝阳又不禁想到,自己真是个正人君子啊。 一阵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睡去。 睡梦中,梦到一双猛兽般的眼睛盯着自己,摄人心魄。 吴朝阳惊醒坐起,双眼死死盯着窗户。 从小在山里长大,他天生对危险格外敏感,大巴山脉虽然没有老虎狮子,但有花豹、黑熊、狼和野猪,他在深山采药的时候,不止一次遇上过。 窗户外面,有一种野狼潜伏凝视的感觉,与之前在鸡杂店门口的感觉一模一样。 轻手轻脚走到窗户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窗户。 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 吴朝阳仔细看了半天,松了口气,关上窗户,拉上了窗帘。 转头看向呼呼大睡的曾迦南,这位白天挺淑女的女孩儿,此时抱着枕头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大半截被子掉在了地上。 吴朝阳怔怔看得出神,第一次明白了文学作品里描述的‘眉若春山远黛,唇似胭脂点雪’是什么样子。 看了大半天,吞了吞口水,又摇了摇头,拾起被子重新给她盖上。 内心不禁又是一阵感慨,我真是个好人啊。 一觉睡到大天亮,结账又是两百块。 偏远小镇的卫生院,出了门,侧面是一大块麦地,引起了曾迦南浓厚的兴趣。 “哇,好大一片韭菜。” “那是小麦。” “嗯?”曾迦南弯腰凑上去用力嗅了嗅,“好像是没有韭菜味。” “那总该是韭菜了吧。” “那是大蒜苗。” 曾迦南泄气道:“韭菜在哪里?” 吴朝阳回答道:“这片地里没有韭菜。” “呼。”曾迦南呼出口气,有种浓浓的挫败感。 “吴朝阳。” “嗯?” “我突然觉得你挺厉害。” 吴朝阳看着曾迦南灵动的大眼睛,谦虚道:“我算什么厉害,你才厉害,不仅是大学生,还是天京大学的大学生。” 曾迦南嘿嘿一笑,小手一背,昂首阔步。“那是当然,天京大学是华夏最高学府,能考进去的都是绝顶聪明的人。” 吴朝阳尴尬陪笑,心想厉害倒是厉害,就是太不谦虚了。 有点伤人。 在镇上吃了碗小面,一起去镇政府打听曾迦南奶奶的住处。 结果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到。 曾迦南只知道她奶奶住白云镇,但不知道住哪个村,也不知道名字,甚至连姓都不知道。 吴朝阳一阵头大,“你怎么连自己奶奶的姓名都不知道啊。” 曾迦南反问道:“你知道你奶奶姓名吗?” 吴朝阳愣了一下,这他还真不知道。 曾迦南耸了耸肩,“看吧,你也不知道。” 吴朝阳无言以对,说道:“给你爸打电话吧,问问你奶奶家地址。” 曾迦南摇了摇头,“我爸身份很特殊,只有特定的电话号码才能打进去,其余电话打不通。” “那你妈呢?” “我妈最近跟我爸闹别扭,她是不会主动跟我爸联系的。” “你不是有好几个妈吗?” “我大妈很凶,要是让她知道我包给人偷了,我就惨了。” “那你小妈呢?” “小妈更不行,她身体一直不太好,不能让她为我操心。” 两人正一筹莫展,吴朝阳被停在远处的一辆奔驰越野车所吸引,这款车与杨惊鸿保镖那辆车是同一款车型。 “看见那辆车没有?” 曾迦南顺着吴朝阳的目光看去,“奔驰大G嘛,我家里也有一辆。” 吴朝阳说道:“你不觉得这辆车不该出现在这里吗?” 曾迦南若有所思,“好像,是有点违和。” 吴朝阳问道:“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曾迦南认真思考了半天,“我对钱没什么概念,也不感兴趣。”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那就是很有钱。” “你家很有钱,那你奶奶家肯定也很有钱,对不对?” 曾迦南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那是我奶奶的车?” 吴朝阳点了点头,虽然也觉得很荒诞和巧合,但直觉告诉他,很有这个可能。 “如果这个小镇上有人开得起这款车,那这个人多半是你奶奶。” 曾迦南对吴朝阳竖了个大拇指,“小伙子,有点东西嘛。” 第150章 差点掉头就跑 汽车玻璃贴了反射膜,从外面看就是在照镜子,只能看见自己,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弯着腰,撅着屁股,趴在玻璃上,眯着眼睛往里看。 曾迦南更是几乎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 “怎么样,看见人没有?” “没有,你呢?” “你贴近点,像我这样看。” “还是看不清。” “你换个姿势再试试。” 吴朝阳转头换姿势,看见一个身着朴素但气质明显不同于农村老人的老婆婆,站在车头位置,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曾迦南拉了拉吴朝阳的衣袖,“你站起来干什么,继续看啊。” 吴朝阳甩开她的手,他不确定眼前的老婆婆是不是曾迦南的奶奶,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 吴朝阳话还没说完,看见老婆婆脸上的慈祥微笑逐渐变为惊喜。 “迦南?” 曾迦南立即起身,“奶奶?” 老婆婆赶紧走过去,双手捧着曾迦南的脸颊。 “哎哟,真是我的乖孙女。” 曾迦南一把抱住老婆婆,激动兴奋得不得了,“奶奶,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老婆婆惊喜得有点夸张,嘴巴张得能放下鸡蛋,眼睛也瞪得圆圆鼓鼓。 曾迦南咯咯咯地笑出了猪叫声,微微仰起头,对吴朝阳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好像是在说,你看,没有提前通知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吴朝阳也是一脸的微笑,替她感到高兴。 老太太拉着曾迦南的对她挤了挤眉眼,“这位帅小伙是谁,还不赶紧给奶奶介绍一下。” 曾迦南介绍道:“他叫吴朝阳,我在十八梯的邻居。” 老太太含笑看着吴朝阳,一双慈祥的眼睛,却带给吴朝阳一种莫名的穿透感。 “不错不错,比你爸长得帅。” 曾迦南撒娇地瞪了老婆婆一眼,“奶奶,说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婆婆乐呵呵笑道:“不是我想的哪样?” 吴朝阳总算是知道曾迦南跳脱的性格是哪里来的了,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对,曾迦南说过不是她亲奶奶。 反正他们这一家子,好像都不太正常。 “奶奶好。”出于礼貌,吴朝阳热情地喊了一声。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小嘴还挺甜,小伙子哪个大学毕业的?做什么工作的?家里父母是干什么的?” 一连三问,问得吴朝阳局促不安。 曾迦南拉了拉老太太的手,“奶奶,你查户口吗,哪有一见面就问人家这些。” “不问不问,我的小迦南长大了,知道护人了。” 曾迦南瘪了瘪嘴,“奶奶,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老太太乐呵呵笑道:“不说了不说了,都赶紧上车,奶奶在村里修了个大庄园,种了很多瓜果蔬菜,樱桃、枇杷、桑葚都熟透了,多得吃不完。” 曾迦南很激动,对吴朝阳眨了眨眼,眼中带着期待。 吴朝阳犹豫了几秒钟,说道:“谢谢奶奶,我在江州还有事要处理,得马上赶回去。” 曾迦南脸色微变,脑袋一扬撇过头去。 老太太看了眼曾迦南,笑呵呵对吴朝阳说道:“来都来了,去奶奶那里坐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吴朝阳歉意说道:“下次有机会一定来。” 老太太正准备再次开口挽留,曾迦南拉了拉她的手,嘟起嘴巴说道:“人家是大忙人,忙得不得了。” 吴朝阳对两人笑了笑,告辞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曾迦南和老太太对话。 “小伙子挺不错,是个本分人。” “他就是个棒槌。” “棒槌好啊,你爷爷是棒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是棒槌。” “奶奶,我可是你孙女,哪有当奶奶的开自己孙女玩笑。” “哈哈哈、、”,老太太的笑声响亮,老远都听得见。“好男人不好找,广撒网重点培养嘛。” “奶奶!他只是我在十八梯的向导,等一个月后我离开,说不定以后一辈子都不会见面了。” ...... 再往后,吴朝阳听不真切,也不想听真切。 心里难免失落,但幸好不多,只有那么一点点。 曹牧野说得对,他们这样的人,没有资格伤春悲秋,更别说儿女情长。 侯尚蜀也说得对,千万千万别对这样的女孩儿抱有幻想。 爷爷也说得对,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否则就会在虚妄中迷失自我。 陈雪也说得对,爱情很美好,但现实真的很难。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又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吴朝阳迎着阳光,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曾迦南回头看了一眼,见吴朝阳已经走得老远,轻哼了一声,跺了跺脚。 ———————————— 回到花子巷,蒋文正叫住了他。 高山小土豆到了,之前给李清源打了个电话,托他让家里人寄点老家土豆过来,没想到寄了一大麻袋。 蒋文正叼着烟,嘿嘿笑道:“这么多吃不完浪费了,分点给我怎么样?” “你想要多少?” “不多,分一半就行。” 吴朝阳暗骂奸商就是奸商,贪得无厌。 “菜市场普通土豆五毛钱一斤,巫县高山小土豆更贵,我也不挣你钱,给你按普通土豆算。” “还收钱?”蒋文正脸色一变,“你小子懂不懂人情世故?” 吴朝阳淡淡道:“人情世故是相互的,一味的吃亏不是人情世故。” 蒋文正起身道:“你什么意思?你吃什么亏了?” 吴朝阳仰起头说道:“不算接小咪下晚自习,之前东哥给你当搬运是两百块一个月,你只给我一百五。我在你这里买生活用品,连一支冷酸灵牙膏都要比外面要贵两毛。” 蒋文正一阵气结,支支吾吾道:“你小子太小心眼了吧。” 吴朝阳理直气壮说道:“都是跟你学的。” 蒋文正一扬手,“滚滚滚,老子不要了,谁稀罕。” 吴朝阳扛起麻袋回家,看着这么多土豆有些犯难,这玩意儿放久了真会坏,坏了还有毒。 想了半晌,拿出几个塑料袋分了几袋子出来,再次扛起麻袋出门。 路过小卖铺,蒋文正阴阳怪气说道:“哟,当苦力当上瘾了,没有业务扛土豆玩儿呢。” 吴朝阳走过去,放了一小袋土豆在柜台上,扛着土豆往石梯上走去。 蒋文正提了提袋子,约莫有四五斤。 “小子,最近也不见你去拳馆,做人要有始有终,不然以后没人会相信你。” 月台街有家做土豆饼的小店铺,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是他在十八梯遇见的唯一一个巫县老乡。 之前路过的时候打过招呼,但没有在他那里买过土豆饼。 那玩意儿,又干又硬,除了能填饱肚子之外,口感实在不敢恭维。 最关键是从小吃到大,实在是吃腻了,太难吃了。 埋头扛着土豆走到月台街,临近店铺抬头一看,吓得后背一阵冷汗,差点掉头就跑。 第151 章 进来帮忙 杨惊鸿! 竟然在买土豆饼! 吴朝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惊鸿左手提着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好几张土豆饼,右手拿着一个,正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咬下去。 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款风衣,有点像港片里杀手常穿的那种款式,看着就有股凉飕飕的杀气。 杨惊鸿也看见了他,眼神中稍稍起了一丝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她不走,他也不敢走。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 一人咬着饼,一人扛着麻袋。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时间像是定格了一般。 突然,她一口咬下,咯嘣一声。 吴朝阳心头也随之咯噔一下,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由得他不怕,杨惊鸿与黄土火不同,她不属于十八梯这个小江湖,而是更高层次的江湖,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 他跟她手下的保镖交过手,一拳被打飞。 还有那晚,他差点死在那五人手里,但那五人却莫名其妙惨死在巷道里。 那个自称古哥的帅哥,还有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绝不是黄土火这些江湖泥腿子可比,那是真有功夫在身,说不定就是向东所说的武道高手。 吴朝阳心脏砰砰狂跳,他很想立即转身离开,但又担心此举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引火上身。 要是她原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一逃跑就是做贼心虚,相当于明明白白告诉她,他猜到了杀那五人的真凶是她。 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连目光回避都不敢。 就在他脑海中天人交战之际,杨惊鸿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 她在笑。 那原本应该是倾国倾城的迷人笑容,他看在眼里却是毛骨悚然。 冷笑,肯定是冷笑。 她是不是已经猜到他猜到那五人是她保镖杀的? 她会不会杀人灭口? 吴朝阳满头大汗,心里不禁冒出个绝望的想法,要不要立刻马上逃离十八梯,甚至是江州城。 杨惊鸿这种层次不是黄土火,搏一搏不会单车变摩托,只会死无葬生地。 她还在笑。 笑得好可怕。 吴朝阳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她别过头去,看不见她的脸,吴朝阳更加紧张。 过了几秒钟,她迈出步子,朝着上方走去。 吴朝阳看着她步步登高,最后站在了十八梯顶端,然后猛地一个回头,居高临下俯视下方。 像个不可一世的女王。 给人一种想跪下去朝拜的压迫感。 她终于转身走了,消失在了十八梯顶端。 但吴朝阳敢掉以轻心,警惕观察了周围好几分钟,才扛着麻袋走向了土豆饼小店铺。 “张叔,刚才那女人是谁啊?” 老板名叫张泰,为人随和。“咦,小吴啊,满头的大汗,很热吗?” 吴朝阳抬手抹了把额头,入手全是汗水。“哎,江州太热了,这才四月初,就热成这样。” 张泰看了眼天上,连太阳都没有。“年轻就是好,火气旺。她是老顾客了,经常到我这里买土豆饼。” 吴朝阳立马问道:“多经常?” 张泰想了想,“好多年了,从我在十八梯卖土豆饼的第二年开始,应该有三四年了吧,以前一个月来一两次,最近两个月来得比较勤,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来买一次。” 吴朝阳放下麻袋,长长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专门来撸他的就好,看来杨惊鸿应该没有猜到他猜到她是杀死那五人的凶手。 “那就好,那就好。” “什么那就好?”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种气质的美女会喜欢吃土豆饼。” “小吴啊,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咱巫县小土豆是全江州最好的土豆,说不定哪天还会走向全国。” 吴朝阳笑着点了点头,“张叔,我这里有一袋老家的土豆,三毛钱一斤,卖半袋给你,收不收?” “为什么是半袋,全部给我,我都要。” 吴朝阳说道:“不好意思啊张叔,剩下半袋我要拿去送礼。” “送土豆?”张泰不可置信的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笑了笑,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嘛,咱们巫县小土豆全江州最好,当礼物应该没问题。” 张泰眉头直皱,“当然有问题,小吴啊,作为老乡,叔有必要教教你,去超市买点牛奶、水果之类的都比送这黑疙瘩强。” 吴朝阳笑了笑,“谢谢张叔提醒。” ———————————— 去医院给主治医生送了一小袋土豆,得到了医生的诚恳感谢,为表谢意,主治医生承诺他以后住院,直接安排干部病房。 吴朝阳很感激,但内心希望这种高规格待遇最好一辈子别用上。 扛着剩下半袋子土豆来到花朝小区。 王卓没有拒绝,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吴朝阳也没提感谢的事,只说是老家寄了点特产,自己也吃不完。 王卓再次提到让他参加成人自考的事情,吴朝阳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说要再考虑考虑。 吴朝阳见时间不早,准备告辞离开,王卓抢先说道:“知道你今天要来,我让阿紫下班后去菜市场多买了些菜,现在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吴朝阳不好再拒绝,问道:“王科长也住这里?” 提到王紫,王卓叹了口气,“这丫头脾气倔得很,她爸妈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她不同意,跑我这里躲婚来了。” 吴朝阳哦了一声,“王科长看起来很年轻啊。” 王卓摇了摇头,“二十六,快到二十七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吴朝阳理解老人催婚的心情,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确实是不小了,在我们村,二十六都两个孩子的妈了。” 话音刚落,门口开门声响起,王紫提着一大袋子菜走了进来。 “刚才谁在说我的坏话?” 吴朝阳立即闭上嘴,面带微笑,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王卓说道:“不是我唠叨,连小吴都说你年纪大了。” “嗯?”王紫眼睛一瞪,换上拖鞋走到吴朝阳身边,居高临下质问道:“我哪里大了?” 吴朝阳仰头从下往上看,确实...很大。 “呃...我是说在我们村算大的,但在城里不一样,你这种上了大学的高才生更不一样。” 王紫哼了一声,恐吓道:“你要是再敢说我大,我就把你被女人甩了的事情做成小广告,贴满整个十八梯。” 王卓看着吴朝阳,眼神中疑惑带着询问。 果然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不分老少,不分阶层。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 王紫问道:“会做饭吗?” “会。” 王紫招了招手,提着菜走进厨房。 “进来帮忙。” 第152章 跟你有关 难怪老一辈人说找媳妇儿一定不能找太漂亮的。 因为吴朝阳发现一个规律,越漂亮的女人,厨艺越差。 陈雪以前做饭就不行,王紫更是一塌糊涂。 “小朝阳,可以啊,单凭这一手厨艺,以后就不愁找不到媳妇儿。” 吴朝阳很想说,单凭你这一手厨艺,难怪到现在还没找到男朋友。 但是他不敢,只能违心地恭维道:“你也很厉害,每一刀下去切出来的土豆块形状都不一样,很有特色,一般人很难做到。” “哈哈哈...嗯?你小子敢损我!信不信我一刀砍死你。” “没有没有,我是发自内心觉得你很有天赋。” “当家庭主妇的天赋?”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 客厅里,王卓一边翻书,一边竖起耳朵听,大半天没有翻一页纸。 听了半晌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饭菜上桌,王卓给他夹菜,王紫给他夹菜,吴朝阳吃得心里发暖,眼睛泛红。 这是他到江州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感觉。 吃完饭,吴朝阳抢着要收拾碗筷,王卓阻止了他。 “这种事情还是让我这个老头子来做吧。” 吴朝阳本想再坚持一下,王紫说道:“别跟他抢,老年人要适当做家务,要不然容易得老年痴呆。” 王卓收起碗筷笑呵呵说道:“她说得没错,你俩出去走走,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碍眼。” 王紫解下围裙挂在王卓身上,对吴朝阳说道:“等我五分钟。” 两人一人进了厨房,一人进了卧室。吴朝阳独自站在客厅,满屋子的书扫过去,目光停留在角落的一本书上。 《存在与虚无》,他曾在不少书上看到过这本书的名字,但一直没有看过原著。 王紫换好衣服走到书架前,直接取下来递给他。“眼光不错,这本书是存在主义哲学的奠基性作品,也是自由主义哲学的经典著作。” 吴朝阳拿在手里,问道:“我可以借阅一段时间吗?” 王紫又从书架上抽出另外一本书,“建议你先看这本《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作为导读,要不然你读起来会头皮发麻。” 吴朝阳心里一阵温暖。“谢谢你,王...” “叫姐!”王紫招了招手,“走。” 晚上七八点的江州,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步行街灯火辉煌,路上人来人往。 王紫换了身紫色长裙,披着件银色小坎肩,一副标准都市丽人形象。 吴朝阳一身洗得泛白的衣服,抱着两本书,站在一旁引来无数复杂的眼光。 吴朝阳不想成为路人的眼中钉,刻意与王紫保持一定的距离。 王紫朝他勾了勾手指,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过来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吴朝阳心想,你倒是不会吃了,路上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牲口想吃了我。 王紫笑着问道:“知道爷爷为什么让我俩出来走走?” 吴朝阳脑海里冒出一个奇怪又天马行空的念头,但不敢说出来。 “不知道。” 王紫鼓励道:“仔细想想,大胆说出来。” 吴朝阳紧张地看着王紫,带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口吻小声说道:“他不会是想撮合我们吧?” 王紫抬手一巴掌拍在吴朝阳头上,“你小子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呢!” 吴朝阳一脸的尴尬,“难道不是?” “你觉得呢?” “我觉得也不是。” 王紫缓缓道:“他想让我劝你念自考大学。” 吴朝阳沉默了片刻,问道:“王爷爷为什么这么执着让我自考?” “职业病呗,他的人生格言是‘不让任何一个有求知欲的学生错过学习’。” 吴朝阳很感动,低着头沉默不语。 王紫歪着脑袋看着吴朝阳,“又感动了?” “没有。”吴朝阳撇过头去。 王紫哈哈一笑,“你今晚红了三次眼眶,爷爷给你夹菜的时候一次,我给你书的时候一次,刚才又是一次。” 吴朝阳绷着脸,硬着头皮说道:“你看错了。” “哈哈哈哈..”王紫笑得更欢,“吴朝阳,你小时候得有多凄惨,才会因一个简单的无心之举感动成这样。” 吴朝阳一点也笑不出来,看着步行街的繁华,沉默不语。 王紫止住了笑声,歉意道:“对不起,我是不是玩笑开过头了?” 吴朝阳转头看着王紫,说道:“王爷爷因为是老师,所以把我当成个可以雕琢的学生看待,这我可以理解。但你是教委的科长,为什么愿意跟一个棒棒说这么多?” 王紫愣了一下,一脸疑惑,“对啊,为什么呢?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 王紫看着一脸期待的吴朝阳,突然笑道:“我要是说看上了你,你信不信?” 吴朝阳苦着脸说道:“王紫姐姐,你就别逗我了。” 王紫望着被灯火照映得五彩氤氲的夜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换以稍稍的沉重和淡淡的忧伤。 “你上次问我跟他们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累不累,说真心话,真累。所以我想,我之所以愿意跟你说这么多话,可能是因为跟你说话不累吧。” “就这么简单?” 王紫缓缓道:“还记得上次畅春园饭局上,两位校长的笑容吗?” “当然记得。” “那你觉得他们在笑什么?” 吴朝阳张了张嘴,一时说不上来。 王紫眼淡淡道:“我周围的人都是这样的笑容,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当我面对他们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笑容,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吴朝阳突然有点理解王紫,“听起来怪可怕的。” 王紫冷冷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个对你笑得最欢的人,说不定哪天就是背后捅你刀子最狠的那一个人。” 吴朝阳看着王紫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王紫,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王紫。 王紫突然转头看着吴朝阳,“小朝阳,你知道最近几天我一直在担心什么吗?” 吴朝阳摇了摇头。“不知道。” “猜一猜?” 吴朝阳一脸茫然地想了半天,还是一脸的茫然。 “能给个提示不?” “跟你有关。” 第153章 努力去做到 “跟我有关?”吴朝阳迎着王紫的目光,突然觉得紫色的镜框跟她的气质真的很配。 王紫见他眼神不对,抬手一个板栗敲在他头上,警告道:“不许胡思乱想。” “我猜不出来。” 王紫叹了口气,一改之前的嬉闹,悠悠道:“我担心你不够聪明,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进一步拉近关系。如果是这样,你注定只能当一辈子棒棒。” 王紫转头看着吴朝阳,“同时我又担心你过于聪明,一上来就给我送一堆金银首饰。如果是这样,你或许能够跳出棒棒这个职业,但也仅仅是从一个普通的棒棒变成一个普通的小商贩。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都挺令人失望。” 王紫笑了笑,“小朝阳,如果你今天不主动上门,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忘了你这个人存在,毕竟我没理由记住一个普通棒棒,哪怕我爷爷喜欢你也没用。如果你今天送的不是土豆,而是厚厚的红包,我会把你送到门口,从此以后你再也别想踏进我家门。” 吴朝阳暗道好险,他最开始没想过刻意拉近关系,侯尚蜀提醒之后也不是没想过买点黄金首饰之类的,但是太贵了,有点舍不得,同时以他对王紫的了解,也确实害怕弄巧成拙。 王紫笑着捏了捏吴朝阳发白的脸颊。“还好还好,小朝阳的表现不错,超乎了我的预期。” 吴朝阳一阵后怕,长长呼出口气,转移话题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王紫呵呵一笑,“当然,鉴于你今天表现不错,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包括姐的三围。” 吴朝阳已逐渐适应王紫的人格分裂,问道:“王紫姐姐,自考文凭国家真的认可吗?” 王紫点了点头,“根据《华夏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法》规定,在就业、考研、考公、出国留学、职称评定等方面,自考文凭与普通高等教育文凭具有同等效力。” 吴朝阳又问道:“你们单位有自考文凭的公务员吗?” 王紫一下愣住了,“没有,我考那年招录要求最低就是全日制本科。” 吴朝阳沮丧地叹了口气,“所以法律和现实是不一样的,对吧?” 王紫眉头微蹙,“每个单位有自己的招录要求,不少省市的选调生还限制了211或985门槛。” 吴朝阳淡淡道:“国家认可,社会不认可,所以我自考有什么用呢。而且,我听朋友说,自考就是花钱买文凭,压根儿学不到什么东西。” 王紫没法否认,因为事实确实如此。“但是你的简历上多个文凭会更好看一些,如果你有机会进入事业单位或国企,这个文凭也会派上用场。” 吴朝阳摇头道:“你觉得我这样的家庭背景,进得去吗?” 王紫再次无话可说。 两人穿过步行街,走进安静的街道。 吴朝阳淡淡道:“即便如此,其实我原本也打算参加自考。但是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参加自考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是想学知识?还是想拿到一块跨越阶层的敲门砖?” 吴朝阳叹了口气,“想来想去,都不是。” 王紫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吴朝阳看了眼一脸好奇的王紫,说道:“因为遗憾,因为虚荣,因为心底深处的不甘。” 王紫看着吴朝阳面带痛苦的脸,问道:“是因为抛弃你的那个女孩儿?” 吴朝阳苦笑道:“一开始我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当我想通了里面的关节,觉得自己像个乞丐,妄想着拿着捡来的自以为珍贵的烂苹果,去向一个住在别墅里吃着山珍海味的贵妇证明自己很能干。在自我编织的虚幻中上演着一场自我感动的堂吉诃德式战斗。” “王紫姐姐,我是不是好可悲,好可笑?” 王紫心口一阵刺痛,张开双臂说道:“可怜的小朝阳,来姐姐抱抱。” 吴朝阳吓得闪到一边,“王紫姐姐,我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王紫一脸同情的看着吴朝阳,“我现在不够严肃吗?” 吴朝阳叹了口气,“你把我抒发情绪的氛围破坏了。” 王紫笑了笑,“要不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一个初中毕业生说出来的。” 吴朝阳不满道:“我只是没文凭,又不是没文化。” 王紫咯咯笑道:“对对对,小朝阳很有文化,只是不稀罕文凭,所以你不打算自考了?” “不了。”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通了,错过的就错过了,没有必要去纠结执着。既然我注定无法成为你们这种人,那我做好我自己,走好我自己的路。” 王紫好奇地问道:“什么路?”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我还没想清楚,不过,反正不是你们走的那条路。” 王紫秀眉微蹙,提醒道:“不管什么路,读书学习都不可少。”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知道。” 见王紫面带担忧,吴朝阳举起手上的两本书晃了晃,“你放心,不冲突。又不是只有学校才有书。只要想学习,人生处处都是课堂,就像你今天跟我讲的这些东西,学校的课堂上未必会有。” 王紫很认可吴朝阳的说法,学校的课堂不是未必会有,是绝对没有。 “小朝阳,答应姐一件事。” “什么事?” 王紫一脸希冀地说道:“你可以圆滑世故长袖善舞,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内心深处一定要坚守住今天的初心。” 吴朝阳没有一口答应,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 王紫见吴朝阳久久不回答,又说道:“要不然姐会很失望,对你失望,对这个世界也失望。你能做到吗?” 吴朝阳摇了摇头。 王紫心头一颤,“你做不到?” 吴朝阳说道:“我不知道。” 见王紫面带失落,吴朝阳补充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我要是肯定答应就是在骗你。但是你放心,我会努力去做到。” 王紫轻松一笑,拍了拍吴朝阳肩膀,“大胆走好自己的路吧,姐看好你。” 吴朝阳也是一身轻松,拨开迷雾之后,前方的路虽然仍然看不太清,但只要知道了方向,就不怕迷路。 王紫抬腕看了看时间,“九点过了,姐请你去酒吧happy。” 吴朝阳惊呼道:“九点过了?” “怎么了?” 吴朝阳拔腿就跑,“我还有事。” 王紫对着吴朝阳的背影一阵张牙舞爪,“臭小子,多少牲口看着我流口水,你小子竟敢拒绝我,还跑得这么快!” 第154章 大胆的想法 “朝阳哥。”蒋小咪激动挥手,全然不顾周围同学异样的目光。 吴朝阳快步走过去,提醒道:“小声点,你同学听见了会说你闲话。” 蒋小咪满不在乎地说道:“听见了更好,免得某些苍蝇整天在我耳边嗡嗡叫。” 吴朝阳赶紧往前走,与蒋小咪拉开距离。 蒋小咪小跑步追上,“朝阳哥,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吴朝阳抬起胳膊展示肱二头肌,“多亏你天天给我送饭,要不然我可能还在医院。” 蒋小咪高兴地问道:“我厨艺还可以吧?” 吴朝阳回想起有糊味的稀饭和半生不熟的茄子,对蒋小咪竖起大拇指,夸奖道:“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稀饭。” “真的吗?”蒋小咪脸上带着不太确定的怀疑。 吴朝阳一脸真诚地肯定道:“比珍珠还真。” 蒋小咪笑得很开心,见吴朝阳手里拿着两本书,问道:“朝阳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书?” “《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存在与虚无》。” “哇,好高深的名字。” “你没看过?” “没有,连听都没听过。” 吴朝阳有些震惊,一个模拟考600多分,能进C9联校的高中生,竟然连听都没听过这两本书。 见吴朝阳一脸震惊的样子,蒋小咪说道:“我连学校的试卷都做不完,哪有时间看课外书。” 蒋小咪好奇地问道,“朝阳哥,这两本书讲的是什么的?能借我看看吗?” 吴朝阳说道:“你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备战高考,这种书不适合你。” 蒋小咪哦了一声,突然有些失落地说道:“朝阳哥,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接我了。” “嗯?为什么?”吴朝阳问道。 蒋小咪叹了口气,“学校的新规定,火箭班的学生一律不许走读,我明天要住校了。” “火箭班?”吴朝阳笑道:“你们学校是不是还有航母班、战斗机班?” 蒋小咪点了点头。 吴朝阳啧啧感叹:“还真有啊?” 蒋小咪缓缓道:“我们学校有火箭班、航母班、军舰班,火箭班冲刺C9,航母班冲刺985,军舰班冲刺211。” 吴朝阳好奇问道:“那其它班叫什么?” “其它班没名字。” “他们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倒也不是,大家私下说他们是小舢板” 吴朝阳笑了笑,“倒是挺形象。” 蒋小咪突然有些不开心的看着吴朝阳,“朝阳哥,我明天就要住校了。” “嗯,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蒋小咪咬了咬嘴唇,问道“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吴朝阳握紧拳头放在胸前,鼓励道:“加油!努力!” ———————————— 来到神武拳馆,吴朝阳在门口做了好几分钟的心理建设,带着被大骂一顿的忐忑走了进去。 拳馆里少了一人,光头没在。 吴朝阳一脸傻笑的热情打招呼。 “教练好!” “大师兄好!” “屈师兄好!” “梁师兄好!” 众人齐齐看着他,像看傻逼一样。 吴朝阳呵呵傻笑,“咦,怎么不见光头师兄?” “清洁工!”陈天星一声大喊。 “到!”吴朝阳立刻挺胸抬头立正。 “归队!” “是!” “梁小刀!” “在!” “五个回合打不倒他,赞助他一套赛事级顶尖装备。” “是!” 吴朝阳激动不已,他之前听陈梦侠讲过,赛事级装备要好几千块钱一套。 “清洁工!” “在!”吴朝阳声若洪钟。 “扛不住五个回合就给老子滚蛋!” “扛得住!” 擂台上,还没开打,吴朝阳就已经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梁小刀看着吴朝阳的眼睛,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那眼神就像关了三年的强奸犯突然放出来,看见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大美女。 “梁师兄,这次我不会放水。” 梁小刀愣了一下,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的台词被抢了。 “第一回合,开始!” 随着陈天星一声大喊,吴朝阳垫步上前,直接一记高鞭腿踢向梁小刀脑袋。 鞭腿带着风声打来,梁小刀暗叫不好,他没想到吴朝阳竟敢一上来就发起进攻。 闪避已经来不及,只得迅速抬臂格挡, 啪的一声清响,整个拳馆都能听见。 梁小刀手臂火辣辣疼痛,巨大的力量抽得他横移一步。 台下,陈天星目露精光,陈梦侠惊讶得嘴巴大张,这才过去多久,一个多星期,他的力量竟然大了这么多。 梁小刀失去重心,果断放弃反攻,顺势借力连续后退两步脱离吴朝阳攻击范围。 吴朝阳一脚打出了气势,乘势而上,一套组合拳行云流水。 拳拳势大力沉,梁小刀步步后退,暗暗叫苦,他很想投诉吴朝阳吃了兴奋剂,要不然力量较之前怎么会大了这么多。 一套组合拳打完,梁小刀终于找到一丝缝隙,左手虚晃一记勾拳,引诱吴朝阳右臂回防,右手一记后直拳打出。 吴朝阳左臂护头,正面一记正踢踹中胸口。 身形一滞还未站稳,低鞭腿扫中小腿,身体重心失衡,一记鞭腿扫中腰部。 梁小刀的腿法很灵活,不等吴朝阳缓过气来,小腿变线向上扫头。 吴朝阳一口气没缓过来,头部再中一脚。 第一回合结束,吴朝阳点数完败。 陈天星满脸凶狠地走向吴朝阳,习惯性准备开骂,但张开嘴才发现不知道该骂什么,一个连业余都算不上的门外汉与准职业级别的选手打得有来有往,该怎么骂? “陈梦侠,你来骂他。” 陈梦侠走过来,提起一口气准备开骂,但他也遇到了陈天星同样的问题。 “你...你这个菜鸡!弱鸡!” 吴朝阳茫然地看着陈梦侠,等待着陈梦侠后面骂点干货出来,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 “大师兄,你继续啊。” “你,你技术太菜!” 吴朝阳很诚恳地点头,毕竟他才学多久,不用陈梦侠骂,他也知道自己技术很菜。 “你,只知道挨打!” “嗯。”技术太菜不挨打谁挨打,合情合理。 吴朝阳满脸求知欲地望着陈梦侠,希望能根据他的实际情况,骂点有针对性的东西出来。 陈梦侠憋了半天,说道:“时间到,开始第二回合。” 第二回合开打,陈天星不满地瞥了眼陈梦侠,“骂人都不会骂,没出息的东西。” 陈梦侠委屈道:“教练,这没法骂啊,你看他哪里像个新手,除了技术菜了点,经验差了点,体能、力量、反应,都不比专业选手差多少了。” “好!”陈天星冷不丁一声喊了出来。 陈梦侠看向擂台,吴朝阳一套组合拳打乱梁小刀节奏,抓住机会一记后手直拳击中了他头部。 “教练,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第155章 为什么要拒绝 这一拳是吴朝阳第一次有效击中梁小刀,心下难免激动。 不过,激动还不到一秒钟,梁小刀一记大摆拳打在了他脸上。 “清洁工!你个大傻叉!” 陈天星破口大骂。 “擂台上走神,你在找死吗!” “梁小刀,你个废物,被一个清洁工打中,你脸不疼吗!” 梁小刀眼神凶狠,被一个初学者结实打中头部,头不算太疼,但脸是真的疼。 一套组合拳接踵打出,吴朝阳仓促双臂抱头防守,腹部腰部连续遭到重击。 梁小刀打出了真火,拳拳不留余地。 “你特么是木头吗!摆脱!摆脱啊!”陈天星气得跳脚。 吴朝阳一步后跨拉开距离,梁小刀低鞭腿啪地抽打在吴朝阳小腿上。 重心倾斜,梁小刀趁势一记正踢踹向吴朝阳头部。 吴朝阳本就重心不稳,这一脚正中面门,整个人彻底失去重心,蹭蹭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二回合,吴朝阳再次在点数上完败。 第三回合,吴朝阳被打倒两次,没有一次有效击中。 第四回合,吴朝阳有效击中梁小刀两次,被打倒一次。 第五回合,梁小刀呼吸变得沉重,吴朝阳除了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比刚开始还精神。 梁小刀一个反应不及时,左脚小腿被鞭腿扫中,身体微微一斜,吴朝阳左手直拳虚晃,右手摆拳打出。 梁小刀抬臂格挡,刺拳突袭打中吴朝阳胸口。 擂台下,陈天星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陈梦侠说道,“教练,我觉得可以让他顶替光头的名额参赛。” “一个偷偷摸摸学了不到一个月的新手,参加全国锦标赛?” 陈梦侠说道:“只是拿他凑数,又不指望他出线。今年我们要是凑不够三个参赛名额,明年的名额就会降到两个,以后再想重新拿到三个名额就难了。” 陈天星双目紧盯着擂台,吴朝阳被梁小刀一个虚招欺骗,连续中了一记勾拳和一记摆拳。“就这水平,你确定他上台不会丢老子的脸。” 陈梦侠讪笑道:“还有半个月时间,突击训练一下技术,您的老脸应该不会丢太多。” “不!”陈天星突然一声,让陈梦侠以为他否决了这个提议。 陈天星接着沉声道:“突击训练他的体能和意志。” 陈梦侠震惊不已,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教练,他体能不差,技术和经验才是他的短板。” 陈天星没有解释,冷冷道:“还记得我当初怎么训练你体能的吗?” 陈梦侠心头一颤,那哪是训练,简直就是摧残,对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摧残,现在每每回想起都还心有余悸。 “教练,确定主要训练体能和意志?” “不是主要,是全部!”陈天星冷冷道:“从明天开始,你什么事都不要管,只负责训练他一个人。方式方法就按照我之前训练你的模式,细节你都还记得吧?” 陈梦侠当然记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好,今晚我列个详细的训练计划出来。” 陈天星转头看着他,面色冰冷,一字一顿地说道:“训练强度加倍,时长加倍,残忍加倍!” 陈梦侠头皮发麻,再次看向擂台上的吴朝阳,眼里满是同情。 五个回合打完,吴朝阳依然站在擂台上,虽然点数上输得一趟糊涂,但神采奕奕。 梁小刀虽然完胜,但叉着腰气喘吁吁,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就一点....不...累吗?” 吴朝阳感激地抱了一拳,“谢谢梁师兄送的装备。” 梁小刀喘着气摆手,“几千块钱而已.....你拼什么命啊。” 陈梦侠朝吴朝阳招了招手,“吴朝阳,你下来,教练有话对你说。” 吴朝阳返身跳下擂台,抬头挺胸站得笔直,“请教练训话!” “明天开始,全天接受训练。”陈天星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吴朝阳满脸疑惑地看向陈梦侠。 陈梦侠说道:“你小子运气好,正常情况下,不练个两三年根本没资格参赛,今年正好遇上光头退赛空出了一个名额,教练特别开恩给你这个机会,还不赶紧谢谢教练。” 吴朝阳脑袋一懵,不仅是他,就连梁小刀、屈河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陈梦侠瞪了一眼梁小刀,秒懂的梁小刀立即搬过一张椅子,屈河又赶紧拿过一个一次性纸杯子倒上矿泉水递给吴朝阳。 陈天星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双眼微眯,老神在在的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茫然接过杯子,看着屈河鼓励的眼神,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然后,他看见陈天星微眯的眼睛陡然瞪圆,其余三人不仅瞪圆了眼睛,还张大了嘴巴。 屈河反应过来,赶紧又给杯子续上,提醒道:“这水不是给你喝的。” 吴朝阳看着陈天星喷火的眼睛,怯怯地说道:“我不愿意。” “什么?”陈天星转头看向陈梦侠,“他刚才说什么?” 陈梦侠脑袋同样嗡嗡作响,“我也没听清楚。” 陈天星又看向屈河和梁小刀,“他刚才说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吴朝阳说道:“教练,我只是个清洁工。” 陈天星指着吴朝阳,手臂剧烈颤抖了半晌,一声咆哮如九天惊雷。 “滚!立刻给老子滚!” “教练...” “滚!” 陈梦侠不停对吴朝阳使眼色,吴朝阳向陈天星鞠了个躬,脱掉拳套和护具,换上自己的衣服裤子,走出了拳馆。 “教练,您老先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说完,陈梦侠追了出去。 吴朝阳走出拳馆,满心的郁闷,多大点事,犯得着发这么大火吗。 “吴朝阳。”陈梦侠小跑步追了上来。 吴朝阳停下脚步,说道:“大师兄,我实在不明白,老教练也太霸道了吧,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提前问问别人的意见。我又不是拳馆的学员,凭什么直接命令我参加什么比赛。” 陈梦侠眉头微皱,“我也实在不明白,你处心积虑到拳馆偷学拳,现在有了一个正大光明学拳的机会,还能参加正规大赛,为什么要拒绝?” 第156章 高级纯粹的人 夜深人静。 两个男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偶有一辆汽车飞驰过去,灯光从两人身上一闪而过。 陈梦侠安静地抽着烟,等着吴朝阳一个解释。 吴朝阳低着头,缓缓道:“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所谓穷文富武,我一个连吃住都发愁的人,哪里有资格去打这场比赛。” 陈梦侠深吸一口烟,“不用你交学费,也不用交报名费。我们拳馆跟其它拳馆不一样,并不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 “我知道。”吴朝阳抬起头,感激的说道:“大师兄,能够遇上你们,是我的福分。世上姓陈的人千千万,你和老教练算是独二无三的好人。” 陈梦侠眉头皱起,“你小子怎么老跟姓陈的过不去。” 吴朝阳突然问道:“大师兄,光头师兄为什么要离开?” 陈梦侠紧咬着烟头,恨恨道:“他家里给他找了份工作,去给一个上市公司老总当贴身保镖。” 陈梦侠愤愤道:“教练看他是个苗子,家里条件又不好,减免了他一半的学费,连这次报名费都是教练替他交的。之前信誓旦旦要当职业拳手,说好了要弘扬神武,重振拳馆,眼看还有半个月就比赛了,竟然跑了!他不仅背叛了之前的承诺,辜负了教练的期望,还害得拳馆从此失去了一个参赛名额,别说教练,就是我,都恨不得打他一顿。” 吴朝阳沉默不语,半晌后问道:“大师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我见你天天在拳馆,家里人没意见吗?” 陈梦侠脸色瞬间变得悲怆哀婉,良久之后缓缓道:“人活着总得有点梦想,要不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我十八岁遇上教练,是他给我当头一棒,结束了我浑浑噩噩的人生,他让我知道,人原来可以靠一股精气神活着。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有了一个梦想,突破身体极限,超越精神自我,弘扬神武精神。” 陈梦侠深吸一口烟,喃喃道:“五年前那一次比赛,是我离梦想最近的一次,可惜....。” 吴朝阳静静地听着,但陈梦侠没有接着说下去。 良久之后,陈梦侠淡淡道:“但是没关系,我虽然已经三十二,不再适合打比赛,但我可以和教练一起培养新人,同样能将梦想延续下去,教练做得到,我也同样做得到。” 吴朝阳再次递上一支烟,陈梦侠点燃后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很伟大?” 吴朝阳肯定地点了点头,“能够为一个梦想坚持一辈子的人,称得上伟大。你和教练都是脱离了低级趣味,有着高尚精神追求的纯粹的人。” 陈梦侠呵呵一笑,“你这马屁拍得相当的响啊。” 吴朝阳笑了笑,神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 陈梦侠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今天是谈心,那就敞开心扉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吴朝阳挠了挠头,问道:“大师兄,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陈梦侠愣了一下,叼着烟眉头紧皱。 “大师兄,要是有难言之隐也可以不用讲。” 陈梦侠扶额一声长叹,“也没什么不可以讲的,我家里是开矿的。” 吴朝阳浑身一个激灵,“你家里有矿?” 陈梦侠点了点头,“有三座,我爸一直想让我继承他的家业。” “但是。”陈梦侠一脸痛苦的说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陈梦侠神情突然变得激动,“我命由我不由天,凭什么要他来安排我的命运。我宁愿在拳馆拿着几百块钱的工资,住几个平米的出租屋,也不回那满是铜臭味的大别墅。” 吴朝阳张大嘴巴,嘴唇剧烈跳动。 陈梦侠见吴朝阳反应激烈,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很伟大?” 吴朝阳缓缓竖起大拇指,“你清高,你了不起。” 陈梦侠豪迈哈哈一笑,“他以为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就会屈服。他错了,我是不会低头的。” 吴朝阳低下头,喃喃道:“老教练也应该不差钱吧,要不然拳馆早关闭了。” 提到陈天星,陈梦侠肃然起敬。“怎么可能不缺钱,虽然拳馆的场地是他自己的,不用付房租,但拳馆学员少收入少,水电费、设备的更新维护等各项开支入不敷出,还好有梁小刀老爸赞助,要不然拳馆很难经营下去。” 吴朝阳叹了口气,“大师兄,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我觉得你不应该怪光头师兄。” 陈梦侠深吸一口烟,疑惑地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淡淡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追求梦想,就拿我来说,我当然想放下一切投入训练,教练刚说出让我全天接受训练的时候,我内心激动兴奋得不得了。但是我不能答应,即便不要学费和报名费也不能。我要吃饭,要交房租,要干活儿。如果全天接受训练,再加上后面的比赛日程,不知道会耽搁多少时间,这是我承受不起的。” 吴朝阳满心愧疚,歉意的说道:“大师兄,我没有你这么高的精神境界,更没有你这么伟大,我只想活下去。你跟我讲的那些梦想,对于我来说,太遥远,太奢侈了。” 陈梦侠怔怔看着吴朝阳,嘴里的烟一口比一口吸得深。 “江州区预选赛,只要成功出线就会有2000块的奖金,其中第一名体育局额外奖励8000,第二名奖励5000,第三名奖励3000。” 吴朝阳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大师兄,你说得对。人应该有梦想,要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陈梦侠跟着起身,问道:“你这是?答应了?” 吴朝阳一脸的果决,“我虽然只是个清洁工,但也算是拳馆的一员,有责任,也有义务为拳馆的荣耀出一份力。” “你这转变....。” 吴朝阳对陈梦侠笑了笑,“大师兄,是你触及了我的灵魂,让我知道做人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还要有更高的精神追求。” “你确定不是为了奖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是想成为你和教练这种脱离低级趣味,高级纯粹的人。” 第157章 你对我太好了 再次回到拳馆,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下,吴朝阳默默走到前台搬回椅子放到陈天星面前,又拿了个纸杯倒上矿泉水。 毫不犹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举杯过顶。 “教练,我从小吃的苦跟吃的饭差不多,医生说我的身体比普通人强上好几倍,您千万别怜惜我,请死命地训练我吧,我扛得住。” 陈天星看了眼陈梦侠,后者乐呵呵傻笑。 吴朝阳抬起头,泪眼朦胧。 “教练,刚才大师兄给我讲了您的事,深深触动了我的灵魂,我要为自由搏击事业奋斗终生,为拳馆重现荣光燃烬自己,我要成为跟您一样伟大的人。” 陈天星身体猛颤了一下,接过吴朝阳手里的纸杯,双手不住地颤抖,他那双永远透着股不屈精神的眼睛,微微泛红。 吴朝阳高声道:“教练,请您收下我吧!” 陈天星双手端着杯子,一饮而尽,大喊一声:“神武精神!” 其余人高声齐吼,“永不磨灭!” 气氛热烈,情绪高涨。 接下来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不要命的疯狂训练。 沙袋打得砰砰作响,绳子舞得看不见残影,就连梁小刀的体能训练都多加了两公斤重量。 训练结束后,陈梦侠留了下来,问了一下吴朝阳平时自己的训练情况,共同商量接下来的训练计划和时间安排。 吴朝阳要求每天白天至少给他空出两个小时自由时间。 第二天要早起,商议完毕之后,吴朝阳并没有训练太晚,没到凌晨十二点就出了拳馆。 回去的路上,同样的胆战心惊,虽然没有了黄土火的威胁,但杨惊鸿更加可怕。 想到那五人死在巷子里,他没敢走小巷道,一口气从十八梯顶端跑回来花子巷。 早上五点,刚做完广播体操,房门就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陈梦侠替吴朝阳绑好绑腿,一边插入了三根铅条,“普通人刚开始训练,单腿负重0.5公斤,你从1.5公斤开始,有没有问题?” 吴朝阳抬脚试了试重量,“没问题。” 陈梦侠拿起秒表摁了下去,“一公里慢跑矫正姿势,出发!” 一路向下到江边,沿着沿江道路自北而南跑。 吴朝阳没想到跑个步还有这么多规矩。 陈梦侠跟在一侧,一边跑一边拿藤条抽打,每一鞭子都很用力,按照他的说法,不打狠一点记不住。 “头部保持中立位,下巴微收,视线平视前方。” “双肩放松下沉,避免耸肩或含胸。背部轻微挺直,想象肚脐贴向脊柱。” “手肘弯曲约90°,自然摆动,前不露肘、后不露手。” “身体略微前倾,重心落在前脚掌”。 “腹横肌、竖脊肌收紧。” “降低重心,略微屈膝,模拟实战中的移动稳定性。” “短步高频,增强反应速度。” 陈梦侠鞭子狠狠抽打在吴朝阳身上,哪个部位没有做标准,就抽打哪个部位。 还没跑到一公里,吴朝阳就感觉到脚下的沉重。 陈梦侠边跑边骂,“没用的玩意儿,老子在你这个年纪,单腿负重三公斤能一口气跑二十公里。” 吴朝阳咬牙继续跑,他知道这是个适应的过程,等腿部逐步适应外来重量,就能扛过这个难受的阶段。 “3:3腹式呼吸,3步一吸,3步一呼,左-右-左吸气,右-左-右呼气。” 两公里过后,吴朝阳逐渐适应了腿上的铅条,扛过了第一阶段的身体排斥。 “五十米冲刺,1步一吸,1步一呼。预备,开始!” 吴朝阳咬牙快速前冲。 “2:2呼吸,2分钟快跑。” “3:3,2分钟慢跑。” “1:1,百米冲刺!” 吴朝阳汗如雨下,呼吸灼热刺痛,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像是被撕裂开一样。 “保持节奏!”陈梦侠一鞭子抽在吴朝阳背上。 “弱鸡,这才五公里,你特么就脚发软!” 吴朝阳呼吸急促,像风箱一样剧烈拉扯,双脚如陷入沼泽里面一样,每抬一步都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坚持!坚持!’吴朝阳紧紧咬着牙关,八千块的奖金不敢奢望,但两千块的出线奖金,势在必得,否则就亏大了。 扛过五公里的临界点,身体再次适应,如枯木逢春,逝去的力量逐渐回归。 在陈梦侠的指挥下,再次间隔变速跑,几次拉扯下来,疲惫感再次如潮水般涌上。 不过陈梦侠骂得越来越少,骂声也越来越小,不是他不想骂,是他也骂不动了。 汗流浃背,面色苍白,呼吸也如吴朝阳一样急促。 进入八公里,陈梦侠彻底闭上了嘴巴。 没有了陈梦侠的指令,吴朝阳按照之前的节奏,慢跑2分钟之后发起百米冲刺,再快跑两分钟放慢速度,再次发起五十米冲刺。 一直跑一直跑,吴朝阳逐渐进入一种忘我的跑步状态,反复冲刺,调整呼吸,积蓄力量,再次发起冲刺。 身体突破极限带来的酣畅淋漓,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到天光放亮,路上开始出现行人,身体也再次来到极限点,他才意识到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 回头看去,哪里还有陈梦侠身影。 吴朝阳沿原路慢跑返回,跑了大约五六分钟才看见了气喘吁吁的陈梦侠。 陈梦侠停下脚步,弯腰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特么...没..听见..我...叫你吗...” 吴朝阳尴尬道:“跑出感觉了,没听见。” 陈梦侠喘息了大半天才起身,看着满头大汗的吴朝阳,缓缓道:“别骄傲自满,我十年前在你这个年纪,跑十公里都不带喘气。” 吴朝阳肯定地点头,“我相信你,大师兄。回去继续变速跑吗?” 陈梦侠眼皮跳了跳,“刚开始第一天,强度不宜过大,容易伤到你的关节。保持中低配速慢跑回去。” 慢跑回十八梯,太阳初升。 到上半城上班的小职员,去下半城扛货的棒棒,热闹繁忙。 板凳面馆,陈梦侠大手一挥,“两碗大碗牛肉面,双份牛肉。” 吴朝阳大吃一惊,“大师兄,不用这么破费,我要碗小面就行了。” 陈梦侠白了吴朝阳一眼,“这段时间你要保证营养,必须顿顿吃牛肉。” 吴朝阳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师兄,你对我太好了。” 第158章 远比这出色 孙平贵端着满满当当两大碗牛肉面上桌,对吴朝阳竖起大拇指,笑呵呵说道:“小吴,好样的。” 吴朝阳知道他说的是凤凰街那件事,笑了笑,拿起筷子就开干。 实在是太饿了,也实在太好吃了,陈梦侠还没吃到一半,吴朝阳就已经全部吃完,连汤都没剩下一滴。 陈梦侠见吴朝阳一副连碗都想吃掉的样子,惊讶道:“你不会是没吃过牛肉面吧。” “嗯,真没吃过,简直是世界上最美的美味。” “要不,再来一碗?” 吴朝阳嘿嘿笑道,“那怎么好意思。” 陈梦侠嘴里嚼着牛肉,疑惑不解的看着吴朝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跟自己客气什么。” 吴朝阳心里咯噔一下,双眼圆瞪,小声道:“大师兄,我们...沟通上...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陈梦侠眼皮一抬,“老子天不亮陪你训练,没收你半毛钱,你好意思让我请客?” 吴朝阳心口像中了支利箭,疼痛得难以呼吸。“那你应该早说啊。” “怎么?早说你就不让我吃牛肉面?” “不是,早说我自己吃碗小面就行了。” “不行,只有半个月时间了,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最近你要进行非人类的高强度训练,必须保证营养。” 吴朝阳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那你又不打比赛,又不需要营养。” 陈梦侠差点被一口牛肉噎住,“吴朝阳,你也太抠了,抠得脚拇指能在地上抠出个地洞来。” 吴朝阳尴尬地笑道:“不一样,大师兄你家里有矿,我家连土豆都不够吃。” 陈梦侠脸色一变,“那是我爸的矿,跟我没关系。我一个月只有几百块钱工资,没比你好多少。” 吴朝阳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大师兄,你有没有学过矛盾统一论?” “什么玩意儿?” 吴朝阳一本正经说道:“矛盾具有同一性,矛盾双方相互依存、转化,如战争与和平在一定条件下会相互转换。” “说人话。” 吴朝阳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继承家产与实现梦想并不是完全相互对立,说不定继承家产之后,你更能实现梦想。” 陈梦侠木愣地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讪讪笑道:“从对立中把握统一,从统一中识别对立,最终实现矛盾的动态转化与事物的螺旋式发展,达到理想中的目的。” 陈梦侠埋头大口吃面,“腿上的铅条不许取下来,连睡觉也不许取,明天单腿各再加一根。” 来到神武拳馆,梁小刀、屈河,陈天星都在。 最后十五天集训,每个人的训练任务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梁小刀和屈河主要针对其它拳馆种子选手技术特点,有针对性模拟对抗。 陈天星与陈梦侠也都参与其中,陈梦侠模拟不同对手与梁小刀和屈河对抗,陈天星在台下观察分析做出战术指示。 至于吴朝阳,没人理。 整整一上午,他都是按照陈梦侠给的清单自行训练,蛙跳,战绳,杠铃深蹲,三分钟极限跳绳.....。 汗水流了一遍又一遍,全身结了厚厚一层白霜。 到了下午,继续体能训练,吴朝阳终于忍不了了,鼓起勇气走到陈天星旁边。 “教练,我什么时候训练技术和参与对抗训练啊?” 陈天星双眼盯着擂台,“屈河,你个傻叉,左侧,对方的重拳在左侧!” “教练..。” “陈梦侠,你特么比老子还老吗,这才多久就脚步虚浮!” 吴朝阳尴尬地站在一旁,陈天星猛地一个回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教练,能不能也让我上台对抗训练两个回合?” 陈天星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吴朝阳身上,“你是教练还是我是教练?还是你比我更懂自由搏击?” 吴朝阳咬着牙,瞪着眼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教练!”陈天星一声咆哮,震得一旁观战的梁小刀身体抖了一下,就连擂台上对抗的陈梦侠和屈河都停了下来。 吴朝阳红着脖子说道:“我的短板是技术和对战经验,不是体能!” 陈天星双目圆瞪,气势逼人,“那又如何!” 吴朝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大声道:“我不服!” 陈天星手里鞭子一扬,“滚过去,20组高强度间隙跑!20组战绳爆发训练!” 吴朝阳身心俱疲,从早上五点一直到下午三点,除了中途吃饭喝水和间歇性休息之外,一整天都在高强度体能训练,不仅身体疲惫到无以复加,心里头更是憋屈得一口气出不来。 “你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折磨我吗?” 陈天星指着吴朝阳的鼻子,“你说对了,老子就是折磨你,摧残你,待不下去就给老子滚!” 吴朝阳也来了脾气,“你们姓陈的没一个好人!” 梁小刀见势不妙,立刻跑过来,“朝阳,教练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赶紧去。” 吴朝阳带着愤懑走到训练区,咬着牙做完20组高强度间隙跑,整个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连将绳子拿起来都感到费力。 ‘坚持,坚持!’吴朝阳暗自给自己打气,深吸一口气,双手麻木抖动绳子,两根粗壮的绳子在空中抖了个小波浪,软趴趴躺在了地上。 梁小刀有些看不下去,小声提醒道:“教练,高强度训练一天了,他快到极限了,再练下去会不会出问题。” 陈天星冷冷道:“快到极限就是还没到极限,到了极限就能突破极限!他跟你们不一样!走的路子也不能一样!” 说完,陈天星提起鞭子走过去,狠狠一鞭子抽在吴朝阳背上,“腰背挺直!” “中午没吃饭吗!加快速度!” 吴朝阳紧咬着牙齿,闭着眼睛,使出全身力气抖动绳子。 “还不够!” “快!” “更快!” “还要快!” 吴朝阳喉咙发出嘶吼声,全身肌肉跳跃鼓动,一条条青筋高高隆起,如龙蛇奔走。 20组做完,吴朝阳再也承受不住,一屁股坐下去,直接横躺在了地上。 整个身体像是失去控制,四肢罢工完全不听大脑指挥,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疲惫得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他只想这么一直躺下去,躺到天荒地老,永远也不起来。 陈天星一鞭子抽在吴朝阳身上,“起来!” 吴朝阳纹丝不动,闭着眼睛剧烈喘息,疼痛对于疲惫来说微不足道。 “给老子起来!” 陈天星怒发冲冠,一边抽打一边咆哮: “让老子告诉你一些已经知道的事情,世界并不是阳光和彩虹,而是一个非常卑鄙和肮脏的地方。” “它会无情地将你击倒,只要你不反抗,就会永远摔倒在地上,无论你我或任何人,没人能打得比它还重!” “要想打败它,重要的不是你能打出多重的拳,而是你能挨多重的拳而不倒,并承受痛楚继续向前,这才是通往胜利的唯一道路。” “现在,如果你知道自己的价值,那就去实现你自身的价值,但你要欣然接受这些打击,而不是在没实现目标前指着别人说,是因为他,还是她,还是任何人,这是懦夫的做法!” “但你不是,你远比这出色!” 第159章 不值得 吴朝阳抬起眼皮,看到的是一双急切、期待、鼓励的脸庞。 游离溃散的精神重新凝聚,大脑再次占据了主动权,指挥着四肢缓缓挪动。 翻过身,双手撑地,一寸寸抬高,站立了起来。 “好!” 梁小刀一声大喊,激动得一巴掌拍在吴朝阳肩膀上。 吴朝阳一个趔趄,啪嗒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梁小刀嘴角抽了抽,赶紧上前去扶。 吴朝阳摆了摆手,自己再次起身,对着陈天星身前深深鞠了个躬。 “教练,我错了。” 陈天星冷哼了一声,“回去修整三个小时,晚上八点再来。” 走出拳馆,身体力量清空之后再次重生,吴朝阳隐隐感觉体能和力量都得到了大幅提升。 但是,他仍然想不通教练为什么不针对他的短板训练,不过他已不在意,因为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关切担忧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间以为是看到了爷爷。 这就够了。 刚走出拳馆没多远就接到曾迦南的电话,让他去汽车站接她。 等到了汽车站才知道为什么要他去接,她身旁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他赶到的时候,曾迦南正和两个棒棒聊天,边聊还边拿着笔在小本本上记录。 吴朝阳走过去,发现两个棒棒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有可能是打过架,也有可能在十八梯上上下下遇见过。 两人见吴朝阳走近,都热情跟他打招呼,然后很自觉地离开。 曾迦南收起小本本,问道:“扛到十八梯,多少钱?” 吴朝阳入手试了试,不轻。“得要二十块。” “走。”曾迦南招了招手走在前面,马尾辫在空中微微晃荡。 吴朝阳看见曾迦南拿着红色的诺基亚手机,问道:“你手机找到了?” 曾迦南举起手机得意地晃了晃,“小偷良心发现,主动投案自首,手机、钱包全都拿回来了。” 吴朝阳一脸的惊讶,“还有如此高觉悟的小偷?” 曾迦南头一仰,“可能是因为本小姐霸气侧漏,天生就能震慑宵小。” 吴朝阳无言以对。 曾迦南转头看着吴朝阳,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呀眨,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濒危物种。 吴朝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吴朝阳,我发现找你真找对了人。” “怎么了?”吴朝阳一阵莫名其妙。 曾迦南激动的说道:“陈爷爷说把你研究透了,就能把整个十八梯棒棒研究明白。一开始我还有点怀疑,上次在小酒馆吃饭,听他们讲了你在厚慈街和凤凰街的两场大战,我就觉得陈爷爷的话可信。我刚才采访两个棒棒,他们提及最多的也是你,你知道他们怎么评价你吗?” 吴朝阳摇了摇头。 曾迦南说道:“他们对你的评价超乎我的想象,你知道吗,他们提起你名字的时候眉飞色舞,那种发自内心的钦佩藏都藏不住。你知道是为什么?” 吴朝阳又摇了摇头。 曾迦南说道:“因为他们心里有憋屈,有愤怒,有不满,但又无力改变。你做了他们想做但又不敢做的事情。” 吴朝阳哦了一声,他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但曾迦南一点,他就明白了过来。 再次看向曾迦南,觉得不愧是天京大学的大才女,才来短短一天时间,与人聊了几句天,就能把事物的本质分析得如此深刻透彻。 曾迦南见吴朝阳眼中带着钦佩的眼神,得意的笑道:“我聪明吧?” 吴朝阳咧了咧嘴,很想说,你要是不说这句话,倒确实是很聪明。 曾迦南拿起笔和小本本,“赶紧给我讲讲?” “讲什么?” “你的故事我都是听别人说的,每个人都把你吹上了天。我想听听,在你的视角下,这些事都是怎么发生的?” 吴朝阳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没他们传的那么神。” 吴朝阳把十八梯棒棒行业的规矩简单讲了一遍,停下来等着曾迦南记录。 曾迦南边走边记边说道:“我爸说的没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吴朝阳看着曾迦南,心想,曾迦南的父亲肯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要不然曾迦南一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哪怕是天京大学的大学生,也应该会对这种事情很惊讶很好奇,但是她的脸上一点也没有,好像她早已知道江湖的样子,十八梯的棒棒行业理应这么复杂。 “我只是想活下去,所以才不得已奋起反抗。” “没想过离开吗?江州这么大,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想过,但是世间处处是江湖,到了别处的江湖,要是别人还是要赶我走,我是不是要继续逃离,最后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曾迦南突然停下记录,盯着吴朝阳看了半晌,哎哟一声撞倒电线杆上。 “你没事吧?”吴朝阳本来是想提醒,但刚才被曾迦南看得心脏突突跳,一下子慢了半拍没来得及。 曾迦南揉了揉额头,“没事没事,小时候摔习惯了,头铁。” 吴朝阳哭笑不得。 曾迦南又问道:“你们棒棒中,有没有什么特别感动或者说令你内心感触比较深的人和事?” 吴朝阳想了想,语气沉重道:“有个叫张根生的老棒棒,体弱多病,靠着接点散活养大儿子,供他上大学。他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连抽烟都是去垃圾桶里翻烟屁股,最后却因为儿子逼他买房而死,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三天之后才被邻居发现。” 曾迦南听得眼眶微红,“他儿子真不是人。” 吴朝阳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还有个棒棒叫王超,牵着女儿当棒棒。” 曾迦南接过话道:“这个我知道,那天在小酒馆他们提起过,凤凰街那场大战,他是导火索。” “你恨他吗?”曾迦南突然问道。 吴朝阳淡淡道:“谈不上恨,站在他的立场,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要说心里面有没有不舒服,那肯定有。总体来说,应该是又可怜又可恨吧。” 曾迦南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说道:“你不用可怜他,也不用恨他。他的认知配得上他的苦难。” 吴朝阳惊讶地看着曾迦南,这句话直接解开了他的心结,果然不愧是天京大学的高才生。 曾迦南笑了笑,“我大妈说,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苦难都是自作自受,受压迫不敢发声,受奴役不敢反抗,总是不切实际幻想着一觉醒来就天降一个救世主,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在别人手上,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去恨。” 第160章 一天换个美女 认真起来的曾迦南一反无知女大学生的状态,吴朝阳讲的大多数事情只要一点她就明白,根本就不用多费唇舌解释。 甚至不少吴朝阳都没太想明白或者没去想过的问题,反而能从她那里得到解答。 一路聊到十八梯,吴朝阳越聊越饿。 突然,肚子咕噜噜发出一连串叫声。 曾迦南耳朵很尖,咯咯笑道:“饿了吧,晚上请你吃饭。”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那怎么好意思,我的饭量可不小。” 曾迦南严肃说道:“不许乱想,我是看在前天你帮我的份上。” 吴朝阳哦了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想吃什么?” 曾迦南想了想,问道:“十八梯什么东西最好吃?” “马三鲜烧烤。”吴朝阳脱口而出,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大堆牛肉串。 曾迦南哈哈一笑,小手一招。 “走,本小姐请客,敞开肚子吃。” 吴朝阳没有客气,直接点了三十串牛肉串,烤脑花、烤鳝鱼、烤鸭血,还有各种肉,铺了满满一大桌子。 曾迦南属于眼睛比肚子饿的类型,一开始还能跟吴朝阳抢着吃,不到十分钟,就只能看着吴朝阳吃。 吴朝阳保持速度不减,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几乎掏空了他的体能,吃起来根本停不下来。 曾迦南手肘放在桌子上,拖着下巴看着吴朝阳, 她突然想起小妈曾经说过的一段话,男人最帅的时候就是吃饭,吃得越凶猛越帅,女人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看着自己的男人吃饭,吃得越狼吞虎咽越幸福。 越看越失神,越看越痴呆,心里面不自觉开始评判起眼前这个吃得相当凶猛的男人。 嗯,剑眉星目,五官立体,确实挺帅,就是稍稍黑了点。 身材也还可以,手臂上肌肉很明显,就是稍稍有点偏瘦。 鼻子挺拔,听说鼻子挺的男人那方面很强。 想到这里,曾迦南哎呀一声,使劲儿掐了把自己,双颊绯红。 吴朝阳嘴里咬着牛肉,看着双颊红透的曾迦南,一脸茫然。 曾迦南双手捂脸,心道羞死了。“快吃,不许看我。” 吴朝阳哦了一声,一口撸掉一大串牛肉。 曾迦南十指分开,露出两个缝隙,看见吴朝阳拿起一个,一口下去吃掉了一大半。 心跳不自觉加快,好生猛啊。 曾迦南感觉到脸颊没有那么发烫才放下手,问道:“要不要喝点酒顺顺,小心别噎住了。” 吴朝阳摇了摇头,“你想喝的话可以喝点。” 曾迦南嘴角一扬,“又想劝我喝酒?” “嗯?”吴朝阳心道,我什么时候劝你喝过酒。 曾迦南身体微微前倾,睁大眼睛瞪着吴朝阳,“你是不是想灌醉我,然后图谋不轨?” “没有!” “你发誓。” 吴朝阳举起半边鸡腿含混不清说道:“我发誓,我要是对你有一点图谋不轨,天打雷劈,出门被车撞死。” 曾迦南大拇指与食指微张,放在眼前,问道:“这么点也没有?” 吴朝阳摇头,“没有。” “这么一点呢?” “没有。” 曾迦南的大拇指与食指几乎紧挨在一起。“这么一点点呢?” 吴朝阳坚决否认,“没有。” “哎。”曾迦南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拖着下巴,仰头望着天空。 吴朝阳不明白曾迦南为什么突然看上去有点失落,说道:“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曾迦南低下头,眼睛眨了眨,“什么事?” “我要参加自由搏击全国锦标赛江州赛区资格赛,白天和晚上都要训练,只有下午五点到八点有时间给你当向导。” “你要参加自由搏击比赛?”曾迦南放下双手,一脸的惊讶兴奋。 吴朝阳点了点头,不明白曾迦南兴奋个啥。 曾迦南挽起袖子说道:“要不要我教你两招?” “嗯?”这次轮到吴朝阳震惊。 曾迦南神神秘秘地看了眼周围,小声说道:“但是你要保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是高手。我家里人反复叮嘱过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很厉害。” 吴朝阳张了张嘴,心想,我跟你很熟吗,你就这么放下告诉我,还要教我。 曾迦南似乎看出了吴朝阳的想法,神秘兮兮地说道:“再告诉你个秘密,我小妈教过我怎么看人,你这个人一看就不是那种很坏的人,基本可能应该信得过,要不然你以为前天晚上我会让你跟我睡一间病房。” 吴朝阳半信半疑,不置可否。 “谢谢你的好意,我的教练是个很固执的老头儿,他有他的训练计划,是不会允许别人干预的。” 曾迦南一脸的惋惜,“你错过了一个成为高手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吴朝阳咳嗽了一声,“我想说的重点是我接下来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当向导。” 曾迦南摆了摆手,“没关系,我有嘴有腿,自己走访一样。” “钱可以减半。”吴朝阳补充道。 曾迦南大气摆手,“不用减半,还是两千。你刚才说五点到八点?”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早上五点就得出门,一直要训练到下午五点才回来,晚上八点要继续去训练,要到凌晨十二点左右才能回来。” 曾迦南想了想说道:“足够了,有事我就在这个时间段找你。” “对了?”曾迦南眼睛突然瞪大,激动地说道:“我可不可以来看你训练?” 吴朝阳茫然道:“应该可以吧。但是为什么?” 曾迦南笑道:“你忘了吗,我之前说过,陈爷爷说了,把你研究明白,对整个十八梯棒棒就研究明白了,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跟着你的脚步看一看。” 吴朝阳说道:“我的训练很枯燥,没什么好看的。” 曾迦南撅了撅嘴,“谁有心思一直看你啊,我还得花时间研究其它棒棒,还得整理资料撰写论文,有空的时候去看一眼就行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那行,我早上五点到沿江路跑步,之后在春晖路的神武拳馆训练。” 曾迦南嗯了一声,说道:“你帮我约一下王超,然后你再帮我约几个具有代表性的棒棒,我想对他们进行深入的采访。” 吴朝阳点了点头,“没问题。” “吃饱了吗?” 吴朝阳打了个饱嗝,尴尬地笑了笑。“谢谢。” 曾迦南挥了挥手,“老板,结账。” 马三鲜走出烧烤架,小山般的身体缓步移动过来,当他看见曾迦南,眼睛一亮。 “哟,小吴,不错嘛,一天换一个美女。” 第161章 灵动的精灵 回去的路上,吴朝阳埋头扛着麻袋,曾迦南走在一侧,两人时不时拿余光偷瞄对方,在接触的刹那,两人又同时移开目光,反复交替。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两人几乎同时问道。 “你先说。”两人又同时说道。 “女士优先。”吴朝阳抢先说道。 曾迦南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吴朝阳,“你经常带女生来这里吃烧烤?” “没有。” “你撒谎。”曾迦南指着吴朝阳的眼睛。 吴朝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是经常,就一次,一个普通女性朋友。” 曾迦南傲娇的仰起头,“跟我解释这么多干什么,关我什么事。我警告你,虽然我长得很漂亮,但你千万别对我动歪心思。” 吴朝阳低下头,埋头走路。 曾迦南哼了一声,“不敢看我?做贼心虚。” 吴朝阳叹了口气,看着脚尖走路。 曾迦南突然转头问道:“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 吴朝阳抬起头,欲言又止,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其实在吃烧烤的时候他就像说,刚才一路上也都在想该怎么开口,前天去了中梁县花了他五百多,不是他没有风度,实在是对于他来说五百块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这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他用命拼来的。 来到十八梯两个多月,没有谁比他更明白挣钱的不容易。 曾迦南见吴朝阳一脸的尴尬为难,心脏扑通跳了一下,小脸微热,暗道糟糕,他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 很有可能,毕竟我长得太漂亮,人又太随和,人品又太好,还聪明伶俐.......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是拒绝他,他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 吴朝阳偷瞄了下曾迦南,怎么办,怎么办,她虽然很聪明,但是个大大咧咧的大小姐,五百块钱对于她来说很可能就相当于他身上的几块钱,未必会当回事记得。 两人互相又偷瞄了对方一样,眼神又迅速分开,气氛相当诡异。 一路各怀鬼胎回到花子巷,曾迦南实在忍不住了,停下脚步说道:“我最受不了有话不直说的人,赶紧说。” 吴朝阳张了张嘴,一脸的纠结,还是开不了口。 曾迦南直截了当问道:“你是不是想对我表白?” 吴朝阳眼皮猛跳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不是,曾迦南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会拒绝你,但你也要先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怎么拒绝你。还有,你千万别为此感到伤心难过,也千万别觉得自尊心受到打击,从小学到大学,被我拒绝过的男生数都数不过来,他们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两人离小卖铺已经很近,正抽着烟看热闹的蒋文正被一口烟呛到,猛烈咳嗽了几声,大声道:“吴朝阳,懒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吧你,还没开口就被拒绝了。” 吴朝阳憋得脸颊通红,看着一脸焦急的曾迦南,脑海里天人交战。 曾迦南鼓励道,“不要有心理负担,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于表达,更要敢于接受失败。” 小卖铺里,蒋文正起身趴在柜台上,耳朵竖起老高。 吴朝阳猛吸一口气,说道:“前天去中梁县,来回车费、卫生院住宿费花了五百块钱。” 蒋文正嘴里叼着的眼掉在柜台上而茫然不知,然后哈哈大笑,笑得前仆后仰。 “哎呀,笑死老子了,不行了,老子得笑个痛快。”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曾迦南瞪大眼睛盯着吴朝阳,又转头看了眼蒋文正,脸蛋刷一下通红,啊的一声尖叫,转头就往巷子里面跑,眨眼间消失不见。 吴朝阳大喊道:“你的东西...。” 蒋文正趴在柜台上笑得死去活来,“吴朝阳,老子今天就给你批个命,你这辈子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 吴朝阳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扛着麻袋走进了巷子里。 走到楼下,看见楼上灯光亮着,踏着楼梯走了上去。 吴朝阳站在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 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吴朝阳把麻袋放在门口,说道:“我把麻袋放门口了?” 等了半晌,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吴朝阳转身下楼,刚下了一步楼梯,又有些不放心,回到门口说道:“女孩子害羞很正常,不用难为情。” “啊!”里面一声尖叫,随之响起密集的双脚跳的砰砰声,震得木地板砰砰砰一阵乱响。 吴朝阳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晚上仍然是体能训练,吴朝阳没有再埋怨,一直练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到花子巷。 楼上的灯光仍然亮着,门口的麻袋已经消失不见。 吴朝阳实在太累了,简单洗漱一遍倒头就睡。 第二天准时五点起床,一套广播体操做完,敲门声也准时响起。 吴朝阳打开门,看见陈梦侠推着辆自行车,疑惑的问道:“大师兄,今天骑自行车训练?” “你想得美,自行车是我骑的,你继续跑。” 陈梦侠给吴朝阳绑腿一边加了根铅条,指了指自行车,“扛到沿江路上。” 吴朝阳扛起自行车,与陈梦侠一路向下。 “大师兄,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别问我,我也想不明白。” 陈梦侠缓缓道:“但教练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都应该相信他。” 来到沿江路,陈梦侠骑上自行车,大手一挥。“开始。” 吴朝阳先开始慢跑,然后按照陈梦侠的指令变速交替跑,刚开始五公里还好,过了五公里,脚上的沉重感比昨天还要强烈,虽然一只脚只加重了0.5公斤,但最后一根稻草能压死一头骆驼,在身体接近极限的时候,这0.5公斤带来的压力比山岳还重。 剧烈喘息带来的撕裂感令胸口犹如要爆炸般痛苦,意识也开始出现恍惚。 他知道,最煎熬的时刻来临,这是身体与意志的较量,只要熬过去,身体和意志都会得到提升。 陈梦侠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大喊,“控制住呼吸欲望,保持好3:3呼吸节奏。” 吴朝阳咬着牙坚持,估摸着这波临界点还会有三到五分钟,看起来不长,但对于现在度秒如年的他来说,比天荒地老还久。 正跑得无比痛苦之时,一道矫捷的身影从身边跑过。 白色短体恤,红色短裤,马尾辫在脑后摇晃,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个灵动的精灵。 第162章 做好心里准备 轻灵的身影从身旁跑过,带着股淡淡的幽香。 曾迦南一个回头,傲娇地扬了扬头,一脸的挑衅。 不知道是该死的胜负欲还是被女孩子超过的羞耻感起了作用,吴朝阳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来了精神,疲惫到快挪不动双腿也突然来了力量。 提起突破身体临界点,吴朝阳慢慢开始提速。 他刚提速,前面的曾迦南也几乎同时提速,不但没有追上,距离反而越来越远。 骑车跟在身后的陈梦侠咦了一声,果然美女的刺激比手上的鞭子好使。 “1:1,百米冲刺,超过她!”身后传来陈梦侠的命令声。 吴朝阳早已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发起冲刺。 距离开始缩短,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最后十米,已经能清晰看见马尾辫左右摇摆。 曾迦南突然再次加速,像只兔子一样猛窜出去,距离再次拉开。 吴朝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 陈梦侠禁不住大呼,“靠,遇上高手了。” 百米冲刺完毕,吴朝阳放缓了速度,曾迦南也跟着减速,保持着二十米左右距离领跑在前。 陈梦侠一鞭子抽在吴朝阳背上,“废物,连个女孩儿都跑不过。” 吴朝阳也发了狠,低吼一声再次狂追。 健步如飞! 还是没追上。 无论吴朝阳怎么追,曾迦南始终保持二十米左右领先距离,中途还时不时回头挑衅地对他勾手指。 被一个女孩儿挑衅体能,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朝阳一次又一次突破身体临界点,一直追到天亮,追到太阳初升。 还是没追上。 跑完十五公里,吴朝阳实在跑不动了,曾迦南开始返身往回跑,阳光洒在她脸上,汗珠晶莹,散发出珍珠般的光芒。 两人擦肩而过,她那傲娇的小脑袋一扬,尽管她是母的,却得意得像只得胜的公鸡。 吴朝阳很郁闷,500块钱没要到,昨天扛麻袋的20元搬运费也没收到,现在还被羞辱了一顿。 不禁感慨,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 但是,自己也没得罪她啊。 “刚才那女孩儿是谁?你们是不是认识?”一路慢跑回十八梯,陈梦侠忍不住问道。 “住我楼上的邻居。” “嘶...”,“你小子艳福不浅,这女孩儿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吴朝阳心想确实是极品,一个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极品。 “她是职业长跑运动员?” “你们怎么认识的?” “是不是闹矛盾了?” 吴朝阳扛着自行车埋头爬石梯,没有理他。 陈梦侠嘿嘿笑道:“这方面我很有经验,女孩子都喜欢耍点小性子,听我的,买点小礼物,说几句软话,保准哄得服服帖帖。” 吴朝阳没想到陈梦侠还有八卦的爱好,随口糊弄道:“我没有向女人低头的习惯。” 陈梦侠半信半疑,说道:“在这种级别的美女面前低头不丢人。” 吴朝阳现在没心思聊这个话题,随着离厚慈街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慌。 昨天早上两大碗牛肉面外加两份牛肉花了20块,中午饭被强迫吃了半斤牛肉片加半斤米饭花了十几块,这还没算晚饭,还没算因参加比赛没法干活儿少挣的钱。这样吃下去,哪怕拿到2000块出线奖金也是巨亏。 大意了,之前还是太冲动,没把账算细算清楚。 看来得重新定个目标,最起码要拿到江州赛区第三名,额外得到体育局的3000块奖金,才不会血亏。 “大师兄,我煮面的技术相当好,要不早饭去我家里,我下面给你吃。” 陈梦侠眉头微皱,“吴朝阳,我四点半起床,扛着自行车跑到你这里,陪你训练到现在,说出这种话,你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吴朝阳一脸尴尬,很想说你再怎么折腾都有家里兜底,我不精打细算是真的会饿死啊。 “老子遇得到你!”陈梦侠叹了口气,“今天我请。” 吴朝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等我拿到预赛前三名请你吃大餐。” 陈梦侠脚下差点打滑,“谁给你的自信?” 吴朝阳说道,“你前天晚上不是说了吗,人总要有梦想,否则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陈梦侠直摇头,“梦想不是幻想,你要是能打进前三名,我就不姓陈。” 吴朝阳精神一振,本来没那么大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大师兄,说话算话?” 陈梦侠切了一声,“好好训练,争取出线,只要能保住拳馆明年的参赛名额,你就功德无量了。” 走到板凳面馆,吴朝阳意外地看见曾迦南也在,换了身宽松白体恤、浅色牛仔裤,头上戴着顶遮阳帽,脖子上挂着个单反相机,嘴里咬着面,半截面掉在空中,正看向他这边。 陈梦侠胳膊肘怼了怼吴朝阳,嘿嘿笑道:“要不要我帮你?” 吴朝阳正准备说别乱来,陈梦侠已经笑呵呵跑过去坐下。 “你好,我是吴朝阳的大师兄。”说着,陈梦侠拉着吴朝阳坐在曾迦南旁边,训斥道:“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曾迦南哧溜一声将面条吸进嘴里,疑惑地看着吴朝阳,那眼神似乎在问,“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吴朝阳虽然心疼五百块钱,但想到还有2000块要从曾迦南手里拿,硬着头皮说道:“对不起,昨晚...” 曾迦南瞥了眼陈梦侠,立即竖起指头放在嘴边,“不许再说,不许再提!忘掉昨晚的事,昨晚你没见过我,我没见过你,我们也没一起去吃过烧烤,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明白了吗?” 吴朝阳很想提醒她,昨晚在场的还有蒋文正,那是个又损又贱的人,但是想了想还是别再刺激她为好。 “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陈梦侠好奇地问道。 曾迦南看向陈梦侠,眉头一皱,说道:“大叔,一把年纪了,别这么八卦好不好。” 陈梦侠看向吴朝阳,一脸不自信的问道:“我有这么老吗?” 曾迦南吃完面,摸了摸肚子,起身走向孙平贵,“老板,结账。” “下午五点半,带我去逛解放碑。”临走的时候,曾迦南留下一句话,迎着阳光,朝着十八梯上方走去。 面吃到一半,吴朝阳猛地回头,刚刚明明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但这个时间点正是十八梯行人最多的时候,目光在上上下下的人群中扫了一遍,没有找到那双眼睛。 吴朝阳缓缓转过头,又是一个猛回头,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迅速转身钻入永兴巷消失不见。 陈梦侠疑惑问道:“怎么了?” 吴朝阳眉头微皱,摇了摇头。“没事。” 陈梦侠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赶紧吃,今天的训练强度比昨天强一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163章 胆战心惊 到了拳馆,吴朝阳终于知道所谓的强度加倍是什么概念。 20分钟平板支撑,强化腰腹耐力。 30分钟900个深蹲,强化大腿抗乳酸能力。 40分钟800个蛙跳,强化大腿和心肺耐力。 25分钟300个仰卧举腿,强化腰腹力量。 20分钟400个拳卧撑,锻炼忍耐力和意志力。 10组三分钟极限跳绳练完,吴朝阳直接累到动弹不得。 中午又是半斤牛肉,休息半个小时,高强度间隙跑、杠铃深蹲、战绳训练,清空体能之后休息十五分钟,进入一项新训练项目。 翻轮胎,一项既训练体能、耐力,又磨砺意志的痛苦训练。 拳馆后面有一块不大的空地,角落处堆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轮胎。 陈梦侠直接给他上了个最大号轮胎,200公斤一个的铲车大轮胎。 以双脚为支撑点,大腿前侧股四头肌和后侧股二头肌协同发力,腿部伸直,将力量从下往上传递,推动轮胎向上抬起。 在腿部发力的同时,利用腰背力量挺直,带动上半身向上抬起,把轮胎翻转起来。 手臂随着轮胎的翻转向上提拉,将轮胎翻转到最高点,死死抓住稳定轮胎的翻转轨迹,控制其下落速度。 整个过程要背全程挺直,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要发力。 全身青筋高隆,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 陈天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现场,陈梦侠小跑步过去说道:“一个多小时了,我没喊停,他硬是没停下来。这小子就是个怪物,一次次刷新我的认知。” “那是你认知太低。”陈天星双目盯着场中,吴朝阳全身汗流浃背,提拉轮胎的双臂和双腿都在颤抖,脸上表情极度痛苦,但眼里仍是不屈和坚韧。 “再过十分钟让他休息,帮他做静态拉伸和肌肉按摩。” 陈梦侠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教练,真的一点也不训练他的技术和经验吗?” 陈天星瞥了他一眼,“半个月时间,你能把他的技术和经验提升到准职业水平吗?” “当然不可能,再有天赋也需要足够时间和实践积累。” 陈梦侠刚说完就明白了过来,既然短时间内无法补齐短板,那就把他的长板锻造得更长。放在一般新手身上,这是天马行空到完全不可能的大胆想法。 但吴朝阳是一般新手吗? 是,也不是。 再次看向看着场中死撑到现在都没倒下的吴朝阳,突然觉得未必不可能。 “教练,我打算明天再加大点强度。” 拳馆里,梁小刀和屈河仍在进行对抗训练,随着比赛日越来越近,拳馆所有人都进入了紧张状态。 吴朝阳做完恢复性训练,洗了个澡,浑身充满了力量,对着镜子空击一拳,隐隐有拳风作响。 回到花子巷,曾迦南已经等在门口,脚边还放着个大塑料袋子,里面装满了瓜果蔬菜。 “给我的?” “从奶奶家拿的,我一个人吃不完。” “谢谢。” 曾迦南柳叶眉一扬,“别乱想啊,我给陈爷爷、隔壁的向东,还要小卖铺老板都分了些,不是只给了你一个人。” 吴朝阳只是笑了笑,把袋子放进屋里,陪着她一起去解放碑。 曾迦南很兴奋,拿着单反相机咔咔一通拍照,还让吴朝阳给她和解放碑拍合影,绕着那块碑正面拍、侧面拍,四面八方拍了个遍。 还让路人给他们两人拍了张合照。 吴朝阳不理解这块碑有什么好拍的,不够高、不够雄壮,在周围高楼的环绕下,显得又矮又小又单调,实在不明白每个来江州的外地人为什么都喜欢来这里拍照。 不理解的不止他一个人,就连老江州人蒋文正也同样觉得不可理喻。 拍完解放碑,曾迦南一头扎进好吃街。 这一进去就了不得,曾迦南的吃货本质原形毕露,左手牛肉串,右手铁板鱿鱼,什么油炸小土豆、章鱼小丸子....一路嗨翻了天。 不仅她吃,吴朝阳也得吃,鉴于他昨晚的惊人饭量,曾迦南直接给他上了三十串牛肉串。 长长的好吃街,吃得吴朝阳心头滴了长长的一路血。 曾迦南振振有词地说,这种情况下,如果让女生请客,显得男生很没风度,男生很丢脸,同时也显得女生没魅力,女生也很丢脸,所以必须得他请客。 吴朝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硬着头皮花出去了两百多块。 曾迦南倒是吃得很开心,但吴朝阳却是有苦说不出,不是他抠,吴朝阳真不觉得自己是个抠搜的人,要不然在之前分钱的时候,最开始就不会想着三人平均分。 他是真的很担忧,给曾迦南当向导2000块,这样的价格在月均工资只有1000多一点的江州来说已经很高,但是这才几天时间,他就在曾迦南身上花出去700多,按照这个花钱速度,那就不是亏的问题了,是把他卖了都不够。 吃饱喝足,曾迦南仍不罢休,硬要吴朝阳陪她去世纪新都百货。 吴朝阳死活不肯挪步,那是什么地方,是他能进的吗,里面一件衣服好几百,甚至上千好几千,听说还有上万的,简直能吓死个人。 直到曾迦南说不买东西,吴朝阳才放心地跟着她走了进去。 来江州两三个月,经常从世纪新都门口路过,但进来却是第一次。 这个时间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商场里男男女女,穿着打扮大多光鲜亮丽,他一身洗得掉色的衣服走在里面,有些辣眼,特别是他身边还有一个不该和他走在一起的漂亮女孩儿,就更加扎眼了。 商场里大多是女装,但曾迦南并不感兴趣,乘坐扶梯一层楼一层楼往上,连看都没看一眼,这让吴朝阳松了口气。 真不是他小气,如果他很有钱,绝对不介意给一位漂亮女孩儿买衣服,买个十套八套都没问题,看着漂亮女孩儿在他面前一套一套换漂亮衣服,多养眼,多美的事儿。 但是关键他没有,对于他来说,打肿脸充胖子这种事情,事后不仅脸会肿,还会饿死。 到了三楼的男装区,曾迦南不再继续往上走,背着小手一个店面一个店面扫过去,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也看得吴朝阳胆战心惊。 第164章 大棒槌 逛了半晌,曾迦南走进一家一看就很高档的店铺。 吴朝阳跟着后头,心里忐忑不安。 曾迦南停在一套黑色休闲西装面前,取下在吴朝阳身上比了比。 “去试试。” 吴朝阳摇头,“我又不买。” 曾迦南鼓着腮帮子瞪着他,一脸生气的样子。 吴朝阳拿她没办法,只得接过衣服。 “等等”。曾迦南又取下一件休闲衬衣递过去,“把这件也换上。” 走进试衣间,吴朝阳第一时间翻看吊牌,999,吓得手一抖,衣服差点掉地上。 “换好没有?”外面响起曾迦南催促的声音。 吴朝阳紧张地换上衣服走出来,曾迦南眼睛一亮,感慨道:“啧啧,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穿上立马就人模人样了。” 吴朝阳穿着这身衣服浑身不自在,“我可以换下来了吧。” “别急。”曾迦南又拿起一条皮带在他腰上比画了一下,转头对着销售员喊道:“销售员,西装、衬衣,皮带,打包。” 吴朝阳吓得脸色煞白,赶紧对走到近前的销售员说道:“不好意思,她开玩笑的。” 销售员一脸职业微笑地说道:“先生,这套休闲西装很适合您,不管是商务还是休闲都很不错。” “不要。”吴朝阳坚决地说道。 销售员脸上的笑容凝固,看向曾迦南。 曾迦南摆了摆手,“别理她,拿套大一号的包上。” 吴朝阳硬着头皮说道:“别理她,我说不要就不要。” 曾迦南双手叉腰瞪着吴朝阳,“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 吴朝阳撇过头,“有趣又不能当饭吃。” 销售员劝道:“先生,你很有福气啊,女朋友这么漂亮,对你还这么好....” “她不是我女朋友,时间快到了,我要去训练了。” 吴朝阳没去看曾迦南的表情,转身就走。 离开世纪新都,吴朝阳快步朝着神武拳馆走去。 一路上,胸腔里像是憋了股气,不是生曾迦南的气,也不是生自己的气,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心口堵得慌。 晚上的训练,战绳舞得哗哗作响,连陈天星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怎么回事?”陈天星叫过陈梦侠问道。 陈梦侠一脸的茫然,“我也不知道啊,下午还好好的。” 陈天星冷冷道:“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出现任何纰漏,训练完了解了解情况,给他做做心理疏导。” 陈梦侠一脸的为难,“教练,我负责他体能训练已经够累了,还要负责他的心理辅导?” 陈天星冷哼一声道:“不会做心理辅导的教练不是个合格的教练,要继承神武精神,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三个小时的体能训练结束。 陈梦侠等其他人都走后,来到吴朝阳身边坐下,陪着他一起擦拳套。 “解放碑逛得不愉快?” 吴朝阳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是她的向导,带她逛解放碑只是我的工作。” 陈梦侠哦了一声,“发生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吴朝阳眉头微皱,“大师兄,你也太八卦了吧” 陈梦侠抓了把头发,“你以为老子想管你的事,要不是教练让我问问,我都懒得理你。” 吴朝阳低头擦拳套,不说话。 陈梦侠淡淡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能给你点有用的意见。” 吴朝阳叹了口气,淡淡道:“也没什么,她是我的雇主,我是她的向导。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厘清和她的边界。” “动心了?”陈梦侠突然问道。 “别胡说。”吴朝阳立马否认。“人家是天京大学的大才女,而且家里多半是有钱人。我是什么人,连自己都养不活。” 陈梦侠瘪了瘪嘴,“瞧你着急忙慌解释的样子,还说没动心。” 吴朝阳想开口反驳,陈梦侠抢先说道:“不用急着否认,我还对周慧敏、王祖贤动心呢,动心而已,又不是说一定就要怎么着。” 吴朝阳叹了口气,缓缓道:“大师兄,这座江州城很魔幻,一不注意就会陷入虚妄,分不清真实与虚假。两三千万人住在同一座城里,很容易让人陷入大家都在同一个世界的误区。实际上,这座城里面有很多看不见的隐形分割线,将现实分割成很多看得见摸不着的世界。” 吴朝阳抬头看着陈梦侠:“就像多维宇宙,有时候你能梦见它,但无法触及。我和她之间的相遇,就像卷入了时空乱流,时间和空间都割裂开来,也许对于她来说感觉没那么深刻,因为她是从高纬度宇宙来到低纬度宇宙,但是对于我来说就不一样,当低纬度面对高纬度,哪怕她只是无心之举,也可能把我这个低纬度生物撕得粉碎。” 陈梦侠听得目瞪口呆,“你真是初中毕业?” 吴朝阳茫然地看着一脸茫然的陈梦侠,“大师兄,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江州大学。” “什么!”吴朝阳惊讶道:“你竟然是江州大学毕业?” “是啊,看不出来吧。我也看不出来你是个初中生。在你面前,老子感觉像上了个假大学,能跟我说人话吗?” 吴朝阳把下午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问道:“大师兄,你现在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陈梦侠想了半晌,茫然摇头,“不明白,要是有这么个漂亮女孩儿陪着我逛街,还给我选衣服,我会兴奋激动得睡不着,立马跟她表白。” 吴朝阳看了眼陈梦侠,低头叹了口气,“你跟我也不是同一个宇宙维度的人。” “你想多了,我不明白你在纠结什么?”陈梦侠说道:“喜欢就行动啊,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吴朝阳一阵对牛弹琴的无语,“说了半天,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朝阳望着陈梦侠,“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她要吃牛排,我只有土豆,她要买阿玛尼,我只有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两个不同宇宙的人搅合在一起,会出现时空错乱,低纬度的我会被绞杀成渣渣。现在总该明白了吧?” 陈梦侠摇了摇头,“还是不明白,那你可以努力变成跟她一个维度嘛。” 吴朝阳无语地摆了摆手,“扯远了,你当然不明白,你家里有矿。” 陈梦侠不忿道:“这跟有没有矿有什么关系?我又没靠矿吃饭。” “当然有关系,你可以任性追求自己的理想,想干嘛就干嘛。如果哪天混不下去了,或者想通了,你大可以回去继承家产,你爸不会真让你饿死。我不一样,我要是凭着感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真的会饿死。” 陈梦侠张了张嘴,想了半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吴朝阳看着陈梦侠,淡淡道:“大师兄,虽然你是985大学的大学生,年龄也比我大十岁,但是你未必比我更懂这个世界的现实。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你爸具体有什么矛盾,但我觉得你太矫揉造作了,如果是我,我会更加理智去平衡继承家产和实现理想之间的关系。” 见陈梦侠神色有些恍然,吴朝阳劝道:“大师兄,说句不太中听的话,你的有些行为跟你的年龄不相符。” “你什么意思?” “直白说,我觉得你挺幼稚。” “你特么...” 吴朝阳叹了口气,“回去吧,你在这里反而打扰我做清洁。” 陈梦侠茫然起身离开拳馆,一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回到家里才反应过来,“特么的,老子是去给他做心理辅导的,怎么反被他给辅导了!” 吴朝阳虽然在陈梦侠面前说得振振有词,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发虚。 回到花子巷,见楼上亮着灯光,轻手轻脚开门进屋。 但是老旧的木门还是发出了沉重的吱嘎声,这种吊脚楼隔音效果不好,刚关上门,楼上就响起了跳动声。 估计曾迦南是憋了一晚上的火,此刻全部发泄出来。 咚咚的声音跟战鼓一样,声音又大又密集。木板隔层的缝隙里,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吴朝阳赶紧用废旧报纸盖上锅碗瓢盆,又把被子毯子也卷起来。 这么大动静还怎么睡觉,吴朝阳端过凳子坐在角落里,抬头望着楼板。 看着屋顶木板剧烈颤动,脑海里不禁胡思乱想,如果楼板突然断掉,曾迦南掉下来,算不算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咚咚声响了有好几分钟才停下来,吴朝阳松了口气,正准备洗漱,听见楼上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开门声。 吴朝阳暗道糟糕,赶紧关灯。 果不其然,很快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吴朝阳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 门上响了几声敲门之后安静下来,然后响起了曾迦南的声音,不温不火,听不出明显生气的迹象。 “吴朝阳,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衣服挂门上了,记得拿进去。” 吴朝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听见楼板上响起脚步声,才蹑手蹑脚开门。 门锁上挂着西装,门口地面上放着个袋子和盒子,拿进来一看,除了那套休闲西装和衬衣,还有袜子、皮鞋和皮带,全身上下配了一整套。 吴朝阳心里一阵愧疚,他这才知道曾迦南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自己花钱买衣服。 转身出门快步上了房子侧面的楼梯,站在门口正准备抬手敲门,里面的灯突然灭了。 吴朝阳知道她还在生气,在门口站了半晌,鼓起勇气说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里面没有回音,吴朝阳站了一会儿,正转身准备下楼,门嘎吱一声打开。 一身卡哇伊的睡衣,马尾辫散成长发披肩,在夜色中朦胧梦幻得不太真实,看得莫名心跳加速。 “你哪里错了?”曾迦南质问道。 “我...我...我..”。吴朝阳‘我’了半天没说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坑你钱?” “没有没有。”吴朝阳慌忙说道,脸颊发热。 “还说没有,脸都红了。” 吴朝阳脸更红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曾迦南哼了一声,问道:“如果我把五百块现金给你,你打算留着干什么?” “存着。”吴朝阳脱口而出。 曾迦南抬手就是一个板栗敲在吴朝阳头上,“你觉得富豪榜上那些有钱人,有几个是靠存钱发家致富的?” 见吴朝阳一脸茫然,曾迦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一个都不是。我妈说了,靠存钱永远挣不了钱,要靠钱生钱才行。连我爸这么抠门的人都说存钱是穷人思维,要懂得把钱花出去。” 吴朝阳怔怔看着曾迦南,他不否认曾迦南的话,但也不完全赞同。 “那也不能乱花吧。” 曾迦南鼓起眼睛瞪着吴朝阳,“你觉得在我身上花了七百多是乱花?” 吴朝阳当然不敢说是,但也没法违背良心说不是,毕竟两人本质上只是雇佣关系而已,关系还没好到为她倾家荡产的地步。 曾迦南盯着吴朝阳的眼睛问道:“你扪心自问,有我这个顶级大美女陪你吃喝逛街,心里高不高兴,开不开心,情绪价值是不是很满足?” 吴朝阳很认真的扪心自问,抛开那层心痛不说,看见曾迦南高高兴兴吃小吃的模样,好像心里面是挺高兴,但是,他是真负担不起啊。 曾迦南很严肃说道:“还有,多少人抱着钱排队请巴菲特吃饭,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可以从他那里学到挣钱的经验。以我的聪明、智慧、博学,随便指点你几句就够终身受用,你敢说在我身上花七百多块钱不值得?” 吴朝阳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曾迦南轻哼了一声,“这叫投资,没有这七百多的投资,我会给你买一千多的衣服?你真当我跟你一样抠抠搜搜,要坑你那七百多块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吴朝阳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曾迦南整个晚上估计都在憋着气,现在一股脑儿全发泄出来。“还有,这两天我走访十八梯的棒棒,几乎所有棒棒提起你都是满脸的敬畏。你是个有机会做大事的人,一天穿得破破烂烂,时间一长,等你身上的光辉散去,你就会恢复到一个普通棒棒的角色。你得趁势包装自己,才会让别人保持对你的刮目相看。你才会在机会来临的时候不错过机会。” 吴朝阳内心涌起一股暖流,深情地看着曾迦南,“谢谢你,是我小肚鸡肠了。” 曾迦南心里咯噔一下,“别瞎想啊,我是看在你大老远跑到中梁县帮我的份上,才指点你几句。” 吴朝阳点了点头,“其实你可以提前跟我说,也不至于产生这一场误会。” 曾迦南瘪了瘪嘴,“就你这个大棒槌,说了你就舍得花一千多买衣服?” 吴朝阳不置可否,“对了,你一共花了一千多少,我把差价补给你。” 曾迦南愣了一下,说了声‘大棒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165章 请进 神仙茶馆,赵雨亭抿了口茶,赞叹道:“永县秀芽的头茶就是不一样,抿一口神清气爽。” 李啸虎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赵雨亭突然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淡淡道:“没有了黄土火的十八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李啸虎呵呵笑道:“明里暗里斗争了二十多年,天天绷着神经过日子,现在突然放松下来,是有点不习惯。” 赵雨亭倒三角眼微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李啸虎竖起大拇指笑道:“老赵你越来越有文化了,连文言文都会说了。” 赵雨亭微笑道:“老李啊,别跟我打哈哈,上次跟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啸虎神色微变,小声道:“老赵啊,不是我不想,实在是只有我们两个可搞不定啊。” 赵雨亭淡淡道:“所以我们要趁严文武现在立足未稳尽早行动,否则等他站稳了脚跟,未尝不会是下一个的黄土火。” 李啸虎叹了口气,“严文武这人你我都了解,一心求稳,没有什么大志向大野心,恐怕难啊。而且,骆爷他们最忌惮的就是我们合众一心,这么多年来采取各种手段分化我们几个,现在这种情形,他们多半是要扶持严文武的,严文武很难跟我们一条心。” 赵雨亭瞥了李啸虎一眼,“如果他要是愿意呢?” 李啸虎呵呵一笑,“赵哥,我俩是穿同一条裤子,只要他愿意,我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包房门响起咚咚敲门声,王立龙推门走了进来,先看了眼李啸虎,又看向赵雨亭。 赵雨亭淡淡道:“老李是自己人。” 王立龙坐下之后给李啸虎递了支烟,说道:“亭哥,吴朝阳这几天天不亮就去沿江路跑步,七点多在板凳面馆吃面,之后去春晖路的神武拳馆练拳,下午五点出来,晚上八点继续去拳馆,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回到花子巷。” 赵雨亭眼皮微微一抬,“一单活儿都没干?” 王立龙说道:“没有,这几天都没干活儿,就连小卖铺蒋文正的活儿也转交给了向东。” 赵雨亭问道:“除了拳馆里的人,他还接触过什么人?” “还有个女孩儿。” “什么样的女孩儿?” “很漂亮,好像是什么大学的大学生,住在他楼上。好像是来十八梯研究棒棒,采访过熊彪、高坡,还有好几个我们罗温棒棒,垫县那边应该也不少,我知道的有王超,还有张发奎,好像连严文武也接受了采访。碧城也有,那个叫张阿太的小棒棒给她介绍了好几个。” 赵雨亭纳闷儿地皱起眉头,“研究棒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儿,一群苦哈哈的棒棒有什么可研究。” 李啸虎笑道:“可能是吃饱了没事干吧,读书人都这德性,一个简单的事情,非得整出一大套理论出来,好像没有他那套理论支撑,世界就不存在一样。” 赵雨亭看向王立龙,“那个道士呢?” 王立龙说道:“继续在上半城摆摊,有时候也在十八梯,生意还不错。” 李啸虎看向赵雨亭,笑道:“老赵啊,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一个外地小棒棒而已。” 赵雨亭弹了弹烟灰,“上次无视他存在的人已经死了。” 李啸虎笑了笑,“情况不一样,他一个巫县人,在十八梯不可能拉起一帮队伍,就像黄土火死了又如何,他还不是给严文武做了嫁衣。” 王立龙说道:“亭哥,据这几天的观察,吴朝阳应该没有搞事的可能。” 赵雨亭并没有完全放心,继续问道:“最近十八梯的棒棒对他有什么议论没有。” “议论很多,但我觉得这也很正常,毕竟凤凰街那件事太过震撼,不过这种八卦有时效性,时间一长,也就没人提及了。” 赵雨亭神色依然严肃,“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议论?” 王立龙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特别,最近有棒棒私下在传,说黄土火是吴朝阳亲手杀死的。” 赵雨亭眉头微拧,连着深吸了好几口烟。 李啸虎淡淡道:“老赵啊,泥腿子们最喜欢以讹传讹,你在路边跟个寡妇说了句话,隔天全村都知道你俩滚了床单,连嘿哟嘿哟的动作都说得有板有眼。” 赵雨亭吐出一口烟雾,淡淡道:“一个二十二岁,第一次进城还不到一个月的棒棒,他就敢胆大包天的想到干掉黄土火,单凭这一点就超过了90%的年轻人。他在完全不熟悉整个棒棒行业的情况下,短时间内摸清了情况,准确判断出我跟黄土火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同样超过90%的年轻人。他还通过熊彪成功联系上我,这也不是随便一个年轻人就能做到的。这还不算完,他通过厚慈街的事件搭上了警察。而且他还知道招兵买马,表面上只有侯尚蜀这一个人,但他能掌握黄土火手下那么多人的信息,我相信他在暗中肯定还藏得有人。” 赵雨亭看向李啸虎,“敢想敢干不怕死,还有勇有谋有心智,这样的人,值得你我重视。” 李啸虎猜到背后有赵雨亭的谋划,但今天也是第一次亲耳听他讲出来,震惊得目瞪口呆。 赵雨亭看了李啸虎一眼,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凤凰街那件事,背后的主谋是我?你错了,我只是在合适的时机落了一两颗子而已,他才是主谋,从一开始他就步步为营想好了整个计划。” 李啸虎听得后背发凉,“他才二十二岁,也太妖孽了吧。” 赵雨亭深吸一口烟,“所以,在他身上,多重视和谨慎一点没有错。如果说他以前只是一头牙齿都没长全的幼虎,那么现在,经过黄土火的事,他已经长出了锋利的牙齿。” 李啸虎呼出口气,“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想干掉他了。” 赵雨亭摇了摇头,“先不要把事情做绝,如果他没有在十八梯拉起一座山头的打算,就没必要跟他死磕,甚至我还愿意结交下这位小朋友。” 赵雨亭看向王立龙,说道:“继续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但别找人专门盯了,这小子激灵得很,以免适得其反。” 几人正说着话,门口再次响起敲门声,赵雨亭停下说话,停顿了几秒钟,淡淡道:“请进。” 包房门推开,严文武走了进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 三人先后起身,赵雨亭笑呵呵迎上去,主动握着严文武的手,“文武兄弟,等你好久了。” 第166章 比登天还难 严文武赶紧上前,“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刚陪骆爷、陈爷和放哥喝了杯茶,来晚了。” 赵雨亭看了李啸虎一眼,笑而不语。 李啸虎笑呵呵说道:“严老弟,你这是在拿骆爷压我们吗?” 严文武脸色大变,“李哥可不能给我乱扣帽子。” 赵雨亭拍了拍严文武肩膀,“他这人就喜欢乱开玩笑,你别当真,坐下说。” 严文武坐下之后,介绍道:“严学兵,我堂弟。” “学兵,愣着干嘛,赶紧给几位哥上烟。” 严学兵拿出软中华,挨个上烟。“赵哥,李哥,龙哥,以后多多关照。” 赵雨亭接过烟放在茶桌上,拿起茶壶一边倒茶一边问道:“怎么样,骆爷、陈爷他们没为难你吧。” 严文武双手接过茶杯,说道:“一切照旧,继续沿袭黄土火签订的合同。” 李啸虎笑问道:“听说你不仅把黄土火三年来涨上去的抽成降了回去,还额外再降了两成?” 严文武一脸无奈说道:“谁叫我那天在凤凰街夸下了海口,当众承诺降垫县棒棒降抽成。” 李啸虎一脸关切说道:“骆爷他们价格本就压得低,你又把抽成降到五六年前的水平,垫县棒棒是高兴了,但你不好过吧。” 严文武叹了口气,脸上布满了忧虑。“实不相瞒,我的位置并不稳当,李光明、李洪亮两兄弟四下串联,正准备拉起一帮人马单独去找骆爷他们谈合同。我要是不对自己狠点,垫县棒棒就要散了。” 赵雨亭随意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问道:“骆爷他们什么意见?” 严文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包房里陷入尴尬的安静气氛。 李啸虎呵呵一笑打破沉闷,说道:“严老弟还是不信任我们啊。” 严文武正准备开口解释,赵雨亭先开口说道:“人之常情,严老弟,虽然我们相识快有二十年,但由于黄土火的原因,没有真正交过心。等你了解了我赵雨亭的为人,就知道我跟黄土火有本质的区别。” 严文武沉默不语,他虽然算不上黄土火的核心成员,也没有参与过大事小事的谋划,但坐上这个位置,也知道要谨言慎行,不能随便说话。 赵雨亭深吸一口烟,“严老弟有顾虑,那我就先来一场推心置腹的开场白。” 严文武立即抬起头看着赵雨亭,李啸虎眉头微皱,严学兵顿时来了精神。 王立龙看向赵雨亭,眼神中带着提醒和担忧。 赵雨亭视而不见,“我对骆爷他们不满,很不满!” 声音掷地有声,所有人都震惊了。 震惊的不是这句话本身,而是赵雨亭直截了当毫不避讳的说出来。 赵雨亭冷冷道:“虽然骆爷对我有提携之恩,但他多年来扶持一方打压一方,通过平衡之术压榨我们的血汗钱,整个江州大件搬运20块一单起步,他硬生生给我们压在了15块以下。” “老赵..。”李啸虎想提醒赵雨亭适可而止。 赵雨亭摆了摆手,继续道:“还有高放,陈斌陈安父子,还有整个天门市场的批发老板,他们从没把我们当人看,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一群下贱的泥腿子,是他们养的狗,甚至连狗都不如!” 赵雨亭眼里冷光绽放,“我们不是狗,只要我们团结一致,不受他们的摆布钳制,他们就不敢拿我们当狗对待,我们才能活成人!才能把我们失去的尊严找回来。” 李啸虎眉头微皱,叼着烟不说话,严文武眼皮下耷,沉默不语,这些道理并不深奥,只是从来没有人敢大胆说出来。 赵雨亭看向严文武,三角眼倒竖。“你可以去告我的状,他们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特别是陈安那个二世祖,说不定他会直接把陈家的搬运业务全部交给你,一举稳固你在垫县棒棒中的地位。” 严文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连茶叶带水全部吞进了肚子。 “赵哥,我严文武不是什么忠义之人,但你能跟我说交心话,我严文武要是背后捅刀子就不是人。” “好!那就以茶代酒,干了。”赵雨亭端起茶杯同样一饮而尽,其余几人也豪迈地连同茶叶喝进了肚子。 “但是赵哥。”严文武放下茶杯,缓缓道:“几百上千年了,十八梯的石阶磨掉了一层又一层,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在旧社会,十八梯棒棒在盐商、茶商、瓷商手里吃饭,之后在国营供销社手里吃饭,再到后来在天门市场的老板们手里讨饭吃,他们哪一个有把我们当人看。” 严文武叹了口气道:“我们下苦力的,本来就是最低贱的泥腿子,从踏入这个行业开始,我们的尊严就已经没了,又何来找回尊严。” 赵雨亭淡淡道:“以前一直是这样未必就对,也未必以后都要继续下去。” 严文武摇了摇头,“赵哥,他们是老板,我们是苦力。自古以来都是地主欺负长工,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长工向地主要过尊严。” 赵雨亭冷冷道:“难道他们蔑视你,侮辱你,欺压你,你就一点不觉得憋屈?” 严文武说道:“当然憋屈,但出来打工挣钱,哪个不憋屈。” 赵雨亭沉声道:“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店大可以欺客,客大也可以欺店。只要我们三家联合起来,同进同退,他们未必就不会让步。” 严文武给三人发了根烟,起身道:“赵哥、李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两人走后,李啸虎看了眼满脸铁青的赵雨亭,叹了口气,“老赵,你向来小心谨慎,今天冲动了。要是他把这些话传到骆爷他们耳朵里面,就有大麻烦了。” 王立龙双拳紧握,“有什么麻烦,我们双方是合作关系,惹毛了罢工,他们一样承受不起。” 李啸虎笑了笑,“立龙兄弟,事情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就好了。别看那些泥腿子平时对我们恭恭敬敬,那是因为我们手里有业务。你贸然罢工试试,不出三天,所有泥腿子都会翻天。到时候只要骆爷一出面,立马能从罗温棒棒中选一个出来取代你们。” 李啸虎看向赵雨亭,劝道:“老赵啊,我知道你是个念本的人,直到现在,你仍然把自己当作他们中的一员。但是你心里应该清楚,他们都是一帮养不熟的白眼狼,需要你的时候你是赵老板,一旦威胁到他们的饭碗,你就会成为他们口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黄土火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啸虎起身拍了拍赵雨亭的肩膀,起身说道:“店大欺客,客大了也能欺店。这话没错,道理也很简单。但不简单的就是你说的‘团结一致共进共退’,这八个字不但不简单,甚至比登天还难。” 李啸虎刚走出包房门,就听见里面茶杯碎裂的声音,摇了摇头,叼着烟,哼着小曲走出了神仙茶馆。 第167章 太幼稚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十八梯的石梯上,给青石板路铺上了一层金色。 石梯上,中年男人裸露着上半身,一手牵着小女孩儿,一手扛着麻袋,黝黑的脸上满是汗珠,也满是笑容。 小女孩儿穿着一条粉色小裙子,哼着儿歌,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盛满了甜蜜的小酒窝,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里面闪烁着璀璨的星光,一排洁白的牙齿中,缺了两颗门牙格外俏皮。 “咔嚓。”曾迦南迅速摁下相机快门,记录下这温馨的一刻。 “迦南姐姐,照片能给我一张吗?”王小可瞪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曾迦南。 曾迦南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得让我多拍几张。” 王小可比起两根手指放在脸颊旁,“这样可以吗?” 曾迦南连续拍了几张,夸张的张大嘴巴,“哇,小可真漂亮。” 王小可高兴得咯咯咯地笑,“迦南姐姐也很漂亮。” 曾迦南也咯咯咯地笑,“小可的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待会儿姐姐买个小蛋糕送给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王小可放开王超的手,高兴地跑向曾迦南,粉红色的小裙子随之摇曳,像一朵春天盛开的鲜花。 “迦南姐姐,我要小兔子蛋糕。” “你喜欢小兔子?” “嗯,上次朝阳哥哥送我的小兔子蛋糕可好吃了。” “是吗?他那么抠的人还会送小兔子蛋糕给你?” 王小可不高兴地嘟起嘴巴,“迦南姐姐,你不能说朝阳哥哥坏话。朝阳哥哥可好了,他给我买小兔子蛋糕,还买大白兔奶糖,还帮我转学到城里上学。” “哦,他这么厉害?” “嗯,迦南姐姐你不知道,从农村转学到城里可不容易了,很多人都说不行,爸爸给别人送钱都不行,但朝阳哥哥做到了,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曾迦南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厉害厉害,厉害得不得了,简直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王小可开心得咯咯地笑,骄傲地扬起头,“我还亲过朝阳哥哥。” 曾迦南惊讶道:“咦,他也太幸运了吧。” 王小可回头看了眼扛着麻袋往上走的王超,轻声道:“迦南姐姐,我悄悄告诉你个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哟。” 曾迦南举起手,“我发誓,绝不告诉别人。” 王小可小脸认真地说道:“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朝阳哥哥。” 曾迦南愣了一笑,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要不要我去帮你告诉他?” 王小可摇了摇头,“不用了。” 曾迦南逗她道:“为什么,你得告诉他呀,要不然他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王小可说道:“迦南姐姐,你给我买蛋糕,还给我买新裙子,你是我见过除了朝阳哥哥之外最好最漂亮的人,我决定把他让给你。” 曾迦南憋着笑说道:“小可,喜欢的东西可不能轻易让给别人。” 王小可一脸严肃的说道:“迦南姐姐你是好人,朝阳哥哥也是好人,好人和好人在一起会很幸福,朝阳哥哥和你幸福了,我就幸福了,我幸福了爸爸就幸福了,一下子四个人都幸福了,是不是很划算。” 曾迦南张大嘴巴,“还能这么算?” 王小可很肯定地点头,“我数学很好的,不会算错。” —————————————————— 江州素有火炉之称,才刚进入五月,就已经骄阳似火。 烈阳高悬,空气都被烘得滚烫,整个世界仿佛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 拳馆后面的空地上,吴朝阳裸露着上半身,汗珠顺着他的额头不断滑落,流过脸庞,沿着脖子而下,在肌肉的沟壑间一路下滑,最后隐没在腰间的短裤里。 曾迦南戴着遮阳帽站在树荫下,呆呆看得出神。 不算壮,没有健美夸张的肌肉,甚至还稍稍有点显瘦。但肌肉纹理清晰,肌肉线条像是被精心雕琢过,隆起的二头肌、坚实的胸肌、轮廓分明的腹肌,看得她心跳不自觉加快。 他的双腿微微颤抖,感觉随时都可能倒下,但却难掩那股蓬勃的力量感。 曾迦南举起相机,咔嚓一声摁下快门。 吴朝阳也看到了曾迦南,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这两天两人都没说过话,也没碰过面,他没想到曾迦南会跑到拳馆里来。 四目相对,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的原因,曾迦南脸颊微红,抬手压低了遮阳帽的帽檐。 吴朝阳满是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在阳光下格外灿烂,原本快枯竭的力量逐渐生发,绑腿上三公斤的铅条像是瞬间减少了一公斤,腿不抖了,腰也不酸了,翻轮胎的速度也更快了。 轮胎啪啪砸在地面上,连声音也不那么枯燥了。 坐在小板凳上的陈梦侠看了眼曾迦南,又看向吴朝阳,啧啧感叹,果然女人是男人的兴奋剂,效果比老子打骂还要好十倍。 吴朝阳干劲十足,铆足了劲翻动轮胎,等他把轮胎翻到尽头掉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曾迦南的身影。 陈梦侠吼道:“看什么看,就这么大块地,她还能藏土里去,赶紧继续。” 吴朝阳心中稍稍有点失落,再翻起轮胎来,感觉比之前要重了许多。 陈梦侠无奈地摇了摇头,“再过五分钟静态拉伸。” 回到拳馆,陈梦侠一边帮吴朝阳做静态拉伸,一边说道:“她来之前,你像条死鱼一样要死不活,人一来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还敢说没动心?” “有这么夸张?”吴朝阳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梦侠。 “有没有这么夸张你自己心里清楚。” “大师兄,你别说了。我对她没有想法。” 陈梦侠切了一声,“你对她不是没有想法,是不敢有想法。” 吴朝阳淡淡道:“也不是不敢,是不该。” 陈梦侠说道:“你这是自卑。” 吴朝阳想了想,摇头道:“这不叫自卑” 陈梦侠瘪了瘪嘴,“死鸭子嘴硬。” 吴朝阳淡淡道:“我只是不自大,只有盲目的自大才会自以为可以去获取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也不想活在虚无的幻想中,幻想的意.淫确实很爽,但现实的耳光真的会很疼,我有过这样的亲身经历,太疼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又来了,又来了。”陈梦侠感觉脑仁疼,“你一个初中生,能不能别张口就说一些老学究的话,云里雾里的听得脑瓜子疼。” “大师兄,这不难理解啊,就比如我还想长出双翅膀遨游天际呢,这就叫幻想。” 陈梦侠切了一声,“我只知道喜欢就要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就不喜欢你。” 吴朝阳叹了口气,“先不说她根本就不可能喜欢我这样的泥腿子,退一万步说,她就算喜欢又能怎样,她家里人会同意吗?人家是天京大学的高才生,毕业后可能成为公务员、可能会进入大型央国企,也可能出国留学。而我呢,一个棒棒,我们没有共同的生活圈子,没有共同的语言,甚至连生活习惯、消费习惯,所有的一切都天差地别,这些都是现实,在这样的现实下,你觉得她能喜欢我多久。” 陈梦侠张了张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还有几分道理。” 吴朝阳感叹道:“不是好像,是现实就是如此,她来到十八梯这一个月,对于我来说就是虚幻,是不真实的。” “大师兄,你虽然年龄比我大,但并没有真正接受过社会的毒打,你还是太幼稚了。” 第168章 锅燃起来了 下午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 蒋文正趴在柜台上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张老脸凑到眼前,一下子惊醒。 “陈老头儿,大白天的,你吓死我了。” 陈长庚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拿包盐。” 蒋文正拿出袋食盐放到柜台上,“五块。” 陈长庚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说话。 蒋文正瞥了眼陈长庚,“爱买不买。” 陈长庚淡淡道:“对我有意见?” “没有啊。”蒋文正眼睛看着天上,“整个十八梯,谁敢对你有意见啊。” 陈长庚淡淡道,“怎么,觉得我抢了你女婿?” 蒋文正回头看了眼楼梯,小声道:“别瞎说啊,要是让我媳妇儿听见了,我可不管。” 陈长庚笑了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是在玩儿火。” 蒋文正瘪了瘪嘴,“你就没玩儿火,那女孩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弄得不好,小心弄得那小子道心崩碎。” 陈长庚拿起盐巴放进菜篮子里,“碎了就碎了,与我何干。” “你这话说得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蒋文正不满地说道。 “说了你也不懂。”陈长庚从兜里摸出一个硬币放在柜台上,转身走进了花子巷。 “喂,陈老头儿,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曾迦南走下楼梯,见陈长庚提着一大篮子菜,热情走过去。 “陈爷爷,我帮你提。” 陈长庚嗯了一声,把菜篮子交到曾迦南手里,背着手往前走。 曾迦南看着菜篮子里的鸡鸭鱼肉,吞了吞口水,问道:“陈爷爷,你一个人吃得完这么多吗?” 陈长庚余光看了眼曾迦南的表情,淡淡道:“吃不完放冰箱。” 曾迦南笑呵呵看着陈长庚,“冻过就不新鲜了。” 陈长庚笑了笑,“无所谓,人老了吃啥都一个味儿。” 曾迦南余光偷偷瞄着陈长庚,叹了口气,“天天在外面吃,刚开始还觉得不错,时间长了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了,真愁人。” 陈长庚淡淡道:“那倒是也是,在外面吃时间长了,还是要适当吃一顿家常菜。” 曾迦南眼睛一亮,“陈爷爷说得太对了,我今晚就想吃一顿家常菜。” 陈长庚淡淡道:“荷花街有个菜市场,你可以去那里买些菜自己做。” 曾迦南眼中的亮光黯淡下来,“陈爷爷,我不会做饭。” 陈长庚哦了一声,没在说话。 眼看就要走到陈长庚家门口,曾迦南深吸一口决定摊牌了,没等她开口,陈长庚先说道:“你楼下那小子呢,你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他就没请你下楼吃顿饭?” 曾迦南叹了口气,不高兴地说道:“他就是个棒槌,又抠又楞,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 陈长庚点了点头,“那倒也是,毕竟是个下苦力的泥腿子,烂泥地里的贱骨头,天生的贱命。” 曾迦南停下脚步,气呼呼地说道:“陈爷爷,你这话说得也太刻薄了吧。” 陈长庚也停了下来,淡淡道:“难道不是吗,他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自私自利到了极致。” 曾迦南不忿地说道:“陈爷爷,你对他有偏见。” “哦?那你说说我怎么就对他有偏见了。” 曾迦南立即说道:“他去看望素不相识的张根生,帮并不太熟的王超女儿转学,他还帮助警察除掉了有贩毒嫌疑的黄土火。” 陈长庚眉头微皱,“你怎么知道他这么多事情?” 曾迦南叹了口气,“陈爷爷,你老糊涂了吗,是你说把他研究透了,就研究明白了十八梯棒棒。” 陈长庚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曾迦南补充道:“上次我在中梁县钱包被偷,一个电话就赶过去帮我,他这人其实挺热心挺善良。而且我觉得他跟其他棒棒不一样,他懂得反抗,但是又不是那种无脑的冲动,他还懂得谋定而后动。还有,他能吃苦、有恒心,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一定会全力以赴坚持到底,绝不轻易放弃。” 陈长庚眉头微皱,“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曾迦南说道:“陈爷爷,你年纪大了,多半是老眼昏花了。” 陈长庚脸上的皱纹跳动了一下,“小丫头,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打击人。” 曾迦南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实话嘛,有时候是有点难听,但是我说的事实话啊。” 陈长庚拿过曾迦南手里的菜篮子,“我到家了。” 曾迦南提着菜篮子不放,嘿嘿笑道:“陈爷爷,我能到你家里蹭顿饭吃吗?” “不能!吴朝阳那么好,找他蹭饭去。”陈长庚夺过菜篮子,开门走进了屋子。 曾迦南跺了跺脚,“还说吴朝阳抠,你比他还抠。” 转过身,看见吴朝阳手里提着一大袋子菜,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曾迦南缓步走回去,路过吴朝阳身边的时候瞥了眼菜袋子,骄傲地仰起头,哼了一声,朝着房子侧面的楼梯走去。 她走得很慢,上一步楼梯停顿一会儿,以她这速度,十几步的楼梯估计要走上好几分钟。 “我菜买多了吃不完....”身后突然响起吴朝阳的声音。 曾迦南立即转身往下走,“好吧,我原谅你了。” 吴朝阳呆呆愣在原地,他原本想了一大堆话缓和关系,心惊胆战犹豫不决了半天,没想到只说了半句话就..... “愣着干嘛,赶紧做饭啊,我饿了。” 吴朝阳哦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掏钥匙开门。 放好菜,吴朝阳打开蜂窝煤炉子,放了些废旧纸块进去点燃,然后将蜂窝煤放在上面。 曾迦南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那样子就像发现了一块新大陆。 “哇,燃了燃了,煤球燃了。” 接下来洗菜、淘米、烧水、炒菜,耳边一直是曾迦南兴奋的声音。 “哇,菜里面竟然有条小青虫。” “哇,回锅肉竟然是这么做的。” “哇,这鱼还在动。” 吴朝阳看着曾迦南兴奋得微红的脸颊,忘记了自己还在炒菜。 “吴朝阳!” “嗯?” “燃起来了。” “什么燃起来了?” “锅,锅燃起来了!” 第169章 不死鸟 “不要!”吴朝阳惊呼,伸手阻止已然来不及。 曾迦南一瓢水泼进锅里,嗤啦声骤响,原本只是小火的油锅,火苗嗖地窜起三尺高。 吴朝阳一把抓住曾迦南手腕拉进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飞溅的热油。 温软在怀,清香扑鼻。 “喂,抱够了没有?”曾迦南双眼瞪着吴朝阳,脸颊微红。 吴朝阳赶紧放开,转身急忙用锅盖盖住油锅。“油锅燃起来不能用水扑灭,很危险。” 曾迦南哦了一声,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儿,双手交叉在一起,食指不停地绕动。 “疼吗?” “嗯?” 曾迦南指了指吴朝阳手臂上烫出的水泡,“疼不疼?” 吴朝阳咧嘴笑了笑,从水桶里舀起一瓢水冲在手臂上。“没事,凉水冲一下就好了。” “你等等我。”曾迦南转身跑出去,楼梯上很快响起脚步声。 几分钟后,曾迦南拿着一支药膏回来。 “胳膊抬起来。” “没事儿,我皮糙肉厚。” “快点。”曾迦南命令道。 吴朝阳乖乖抬起手臂,曾迦南小心翼翼在水泡上涂上药膏,一边涂抹一边轻轻吹气。 手臂清凉舒爽。 “吃饭。”曾迦南收起药膏,兴致勃勃收拾桌子。 “咦,你还看这书啊。” 吴朝阳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糟糕,端着菜赶紧进屋,见曾迦南正拿着《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冲过去把剩下叠着的两本书拿起来,顺势就放在枕头底下。 曾迦南疑惑不解看着他,“那两本是什么书?” “《存在与虚无》。” “还有一本呢?” “哦...差不多,都是哲学方面的书。” 曾迦南没有多想,端起碗就开始吃饭。 “嗯,好吃,比外面餐馆的菜好吃多了。” 吴朝阳给他加了块鱼肉,提醒道:“慢点,小心鱼刺。” “吴朝阳,我决定了,以后每天晚上就在你这里吃饭。” “哦...” “你放心,不白吃你的,我给伙食费。” 吴朝阳尴尬地说道:“不用,我自己也要吃饭,多双筷子而已。” “嗯?”曾迦南好奇地看着吴朝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么抠的人,竟然会这么大方?” 吴朝阳一口饭差点噎住,“我只是比较节约,不能叫抠。” 曾迦南望着吴朝阳,“有什么区别吗?” 吴朝阳说道:“区别大了,抠更接近于吝啬,是恶习。节约是华夏民族的优良传统,是值得推崇的高尚品德。” 曾迦南嘴里包着肉,若有所思,“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吴朝阳埋头吃饭,这几天训练强度越来越大,早就饿得不行,曾迦南属于眼睛大肚子小,刚开始吃得欢快,没几分钟就吃不动了。 曾迦南咬着筷子看着吴朝阳大快朵颐,不禁想起小妈看老爸吃饭的样子,那眼神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小妈说作为一个女人,最幸福的就是看着心爱的男人吃饭,特别是吃自己做的饭,吃得越多越凶猛越幸福。 想到这里,曾迦南脸颊微红,赶紧移开目光,低着头一粒一粒数着碗里的米饭,一边数一边细若蚊声地嘀嘀咕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道理,完全没道理’。 “什么没道理?”吴朝阳突然停下问道。 “没什么。”曾迦南撇过头去,“赶紧吃,吃完我好洗碗。” 吴朝阳摇了摇头,心想就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还是算了吧,让你洗碗,不知道又得打碎几个碗碟。 果不其然,曾迦南抢着非要洗碗,碗倒是没碎,锅掉地上裂成了两半,还弄得满屋子都是水。 曾迦南非但没有自我反省,还说是锅的质量太差了。 一屋子狼藉,吴朝阳一阵头大,她倒是高兴得不得了,直呼很好玩儿。 吴朝阳一阵无奈,民以食为天,吃饭的家伙都摔坏了,有什么好玩儿的。 吃完饭,两人一起出去买锅,吴朝阳发现有些棒棒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这种感觉前几天就开始有了,但这两天越发觉得不对劲,那种眼神不是简单的敬佩,还带着一股子畏惧。 “你这几天走访棒棒,有没有听说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有啊,他们说起最多的就是你。” “那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曾迦南想了想,眉毛一扬,好奇地问道:“对了,昨天我听一个棒棒说黄土火是你杀死的,到底是不是?” 吴朝阳眉头微皱,“当然不是。” 曾迦南说道:“不管是不是,这对于你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曾迦南一本正经地说道:“群众不在乎真相,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他们希望出现一个英雄式的人物,而你恰好能满足他们的幻想。” 吴朝阳看向曾迦南,“你也看过《乌合之众》这本书?” 曾迦南理所当然地说道:“看过啊,你那本《存在与虚无》也看过,我上初中时候就看过了。” 吴朝阳忧心忡忡,他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件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在十八梯威望越高,对于现有的既得利益者来说就越是威胁。 特别是赵雨亭,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细腻微妙,想到他那天在医院里的警告,吴朝阳后背不禁隐隐发凉。 曾迦南歪头看着吴朝阳,突然发现吴朝阳除了凶猛吃饭的样子好看之外,沉思的样子也挺帅。 “吴朝阳,你有想过你的未来吗?” “没有。”吴朝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从到江州以来,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活下去,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未来。 曾迦南突然问道:“你听说过‘我执故我在’这句话吗?”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只听过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 曾迦南又问道:“你知道两者的区别吗?” 吴朝阳看着曾迦南,夕阳洒在她的脸上,美得惊心动魄。 他知道曾迦南的意思,她是在问他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人生追求。 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读过马斯洛的层次需求,第一层是生理需求吃喝拉撒,第二层是安全需求稳定的生活,第三层是社交需求与人交往,第四层是尊重需求得到别人的尊重,第五层是自我需求实现自我价值。 曾迦南所说的是第五层最高层,而他目前还处于第一层最低层,中间差了好几个层级。 见吴朝阳不回答,曾迦南不高兴地撅起嘴巴,嘀咕了一声‘大棒槌。’ “但是我会努力。”吴朝阳坚定的说道。 曾迦南眉开眼笑,重重的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加油,我相信你!” 吴朝阳看着曾迦南脸上那盲目的相信,心底涌起一股暖流,两人差距之大,远超过他与陈雪差距十倍百倍,陈雪青梅竹马尚且不相信他,他不明白萍水相逢的曾迦南为什么就这么相信他。 曾迦南看出了吴朝阳的疑惑,呵呵笑道:“我不是在敷衍你,我爸年轻的时候比你好不了多少,但后来还不是给我找了三个妈。” 吴朝阳眉头微皱,刚想开口问,曾迦南就竖起指头放在嘴边,“我爸妈不让我在外面提起他们,连名字都不能提,更不能说我是他们的女儿。” 吴朝阳哦了一声,心想你已经在我面前说得够多了。 曾迦南突然一脸严肃问道:“你是不是想学我爸娶三个老婆?” 吴朝阳摇头,坚决否认道:“没有。” 曾迦南瞪大眼睛说道:“你肯定在想,我警告你,这种事儿你想都不要想。” 吴朝阳委屈道:“我真没想,我只是好奇你爸是怎么做到的,我们国家不是一夫一妻制吗?” 曾迦南哼了一声,“还说没想,你都在打听方法了?” 吴朝阳很无语,越解释越黑,干脆闭嘴不言。 曾迦南瞪着吴朝阳,“不说话就是默认。” 吴朝阳无言以对。 两人走在夕阳余晖的青石板石梯上,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吴朝阳突然问道:“曾迦南,你是大学生,家里长辈又传授给你很多人生道理,你天生就站在高处俯瞰世界,在你看来,我真的有机会能一步一步冲破这个世界上一层又一层的无形屏障吗?” 曾迦南缓缓道:“其实你不用在意我怎么看,我爸爸说,再好的道理都是别人的道理,哪怕听过看过全世界的道理也未必过得好一生,最重要的是要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去检验这些道理,总结出自己的道理,只有符合自己人生的道理才是最好的道理。” 曾迦南认真看着吴朝阳,“所以我不是站在什么高处俯瞰你的世界。我是纯粹相信你能,只要你也相信自己,就一定能!” 走到十八梯顶端,吴朝阳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以前看路上的车水龙马倍感孤独,此时再看去,觉得格外的喧嚣热闹生机勃勃。 曾迦南心情也很好,迎着夕阳的阳光深吸一口气,“去吧少年,大胆往前走。” 吴朝阳走出去两步,不放心地回头问道:“知道锅在哪里买吗?” 曾迦南气得一跺脚,“吴朝阳,你知不知道,你很破坏气氛!” 吴朝阳咧嘴呵呵一笑,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举起手臂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大步向前走去。 曾迦南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着吴朝阳远去的背影拳打脚踢,‘大棒槌,胆子肥了,竟敢调戏本小姐!’ 晚上的训练,吴朝阳格外来劲,全身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口气跳了一千个蛙跳,要不是陈天星喊停,估计他还要继续跳下去。 “全都过来。” “陈梦侠,你来讲。” 吴朝阳站得笔直,内心激动又紧张。 陈梦侠清了清嗓子,说道:“还有两天正式进入比赛,赛前四十八小时停止高强度训练,进入赛前调整期。我先说说这两天的训练计划,明天早上六点全部到花子巷集合,沿江路慢跑十公里,之后到拳馆进行技术巩固训练,下午放假。” “耶!”梁小刀激动的喊了出来,被陈天星一瞪,立即闭上了嘴巴。 陈梦侠接着说道:“从现在开始,禁止一切辛辣食物,禁食生冷、油炸、如冰淇淋、汉堡、豆类食品,禁止喝咖啡,禁止饮酒。” 陈梦侠看向梁小刀,“不许去夜店,不许玩儿游戏,晚上十点之前必须进入睡眠状态。” 陈梦侠目光移到屈河身上,“不许与任何人发生摩擦,不管是嘴角还是肢体。” “还有!”陈天星突然一声大喝,“记住,女人会让你们的腿变软,从现在开始到比赛结束,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管不住裤裆里那玩意儿,老子就一剪刀给他剪掉!” 吴朝阳感觉胯下发凉,还好他本来就没啥机会发生这种事情。 陈天星看向陈梦侠,“你也包括在内!” 陈梦侠一脸苦相,“教练,我又不打比赛。” “那也会影响你服务比赛的专注力。” 陈天星看着几人,“前几天让你们想绰号,想好了吗?” “我叫温柔一刀。”梁小刀抢先说道。 “不行,你叫霸刀。” “教练,霸刀会不会太俗了?我还是觉得温柔一刀好听一些。” “好听有个屁用啊!”陈天星看向几人,“你们说,是霸刀好还是温柔一刀好!”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实话实说!”陈天星一声暴喝。 陈梦侠先说道:“我发自内心觉得霸刀好,温柔一刀娘们儿唧唧没气势。” 屈河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梁小刀求助地看向吴朝阳,吴朝阳咳嗽一声,“温柔一刀很好,但霸刀更好。” “那就这么定了。”陈天星看向屈河,“你呢?” 屈河昂首挺胸,信心满满地说道:“不屈战神!” 陈天星眉头一皱,“太俗了,没有特点。你就叫河神!” 一脸沮丧的梁小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突然觉得自己的霸刀绰号其实还挺不错。 屈河瞪了他一眼,恳求道:“教练,还有时间,要不我回去自己再想一个?” “不用了。”陈天星大手一挥,瞪大眼睛盯着吴朝阳,“你呢?” 吴朝阳心头砰砰狂跳,小声说道:“不死鸟。” “不死鸟就是凤凰,象征着浴火重生,永不磨灭。”吴朝阳生怕陈天星给他取个难听的绰号,赶紧又补充解释道。 陈天星怒吼道:“你当老子是文盲吗!需要你解释吗!” 第170章 瞎跑 回去的路上给李韬奋和侯尚蜀分别打了个电话,到了花子巷还不到九点半。 楼上黑漆漆没有亮灯,这个时间点曾迦南不可能睡觉,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吴朝阳坐在门槛上,拿着手机痴痴发呆。 她去哪里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只是她请的向导而已,压根儿就没有资格去管她的事情。 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心里莫名烦躁。 她是自己的雇主,还有两千块钱要从她手上拿,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找谁收钱去。 想到这里,吴朝阳果断发了条信息出去。 这条信息不发还好,发了之后半天没收到回复,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十八梯不同于其它地方,回来晚了真的会很危险。 吴朝阳双眼盯着手机,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终还是忍不住拨了曾迦南的电话。 手机彩铃是当下流行的一首歌曲《遇见》,‘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我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歌曲的高潮部分唱了两遍,没人接电话。 吴朝阳正准备打第二遍,巷子里一道黑影走了进来,看身形不是曾迦南。 侯尚蜀走到近前,笑呵呵地问道:“怎么坐在门口?” 吴朝阳起身进屋打开灯,侯尚蜀毫不客气坐在了床上。“咦,见到我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那你希望我什么样子,激动地迎接?还是兴奋地来个拥抱?” 侯尚蜀张开双臂,“也不是不可以。” 吴朝阳摆了摆手,“滚开,别恶心我。” 侯尚蜀笑嘿嘿地问道:“大晚上的,找我干什么?” 吴朝阳淡淡道:“等韬哥来了再说。” 话音刚落,李韬奋就走了进来,朝两人点了点头,坐在了凳子上。 侯尚蜀看了眼情绪不高的吴朝阳,又看向一脸铁青的李韬奋,“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像死了爹妈一样。” “你才死了爹妈。”李韬奋冷冰冰地回怼。 吴朝阳察觉到不对劲,问道:“韬哥,出什么事了?” 李韬奋低头不语,侯尚蜀瘪了瘪嘴,“他还能出什么事,多半是跟何经理吵架了呗。” 吴朝阳见李韬奋的样子不像是普通吵架,没有开口再问,安静地等着。 李韬奋点燃一根烟,狠吸了两口,冷冷道:“赵鸣剑那王八蛋,竟敢对何经理动手动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侯尚蜀嘴巴微张,义愤填膺地说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弄他。” “已经弄了。”李韬奋冷冷道:“老子把他拖到厕所摁进便池里吃了一堆屎!” 侯尚蜀竖起大拇指,“掏粪兄弟牛啊,咱不能只掏粪,掏出来还得喂他吃。” 吴朝阳隐隐有些不安,“他是你们商场的领导吧?” 李韬奋脸上怒气仍未消,“商场副总,人前人模狗样,人后专挑商场里的女员工下手,光老子知道的就不下十个。别人老子不管,竟敢对何经理下手,老子没弄死他算他命大。” 吴朝阳没觉得奇怪,他之前听曹牧野讲过,江州百货里的店长、主管没少对女销售员下手,这些售货员大多年纪轻、学历低,大部分来自农村,在上位者的软磨硬泡之下很容易屈服。美美百货这种高档商城,绝大多数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售货员,这种情况肯定更多。 吴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发生了这种事,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李韬奋能安然出现在这里,多半是何经理求情。 “何经理还好吧?” 提到何经理,李韬奋脸上怒意更盛。“她让我向那个畜生道歉认错,还在商场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我一耳光。” “她变了。”李韬奋脸上又是愤怒又是痛苦,“我知道,她瞧不上我。我也不怪她,是我自己没用。” 吴朝阳安慰道:“何经理也是没办法,她要是不给你一耳光,人家要是报警或是咬着你不放怎么办。” “我宁愿拘留,大不了老子把身上的钱全赔给他,也不愿她在那人渣面前低声下气求情!” 侯尚蜀与吴朝阳对视了一眼,说道:“掏粪兄弟,咱不受那气,干脆咱俩搭档,你负责摸人家底,我负责挖坑骗人...哦是算命救人,咱们合伙儿把生意做大做强,不比当个挣几百块钱一个月的保安强?实话告诉你,得益于你之前的神助攻,我这仅仅半个月时间,挣了将近两千块钱,并不见得比写字楼那些白领挣得少。” “不行!”李韬奋怒目瞪着侯尚蜀,“老子是侦察兵出身,怎么能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侯尚蜀一拍大腿,“靠,这是挣钱,挣钱分什么三六九等,你想讲仁义道德?欺负何经理的那个什么赵总,有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吗?” 李韬奋看向吴朝阳,问道:“朝阳,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想好了没有?” “什么事情?”侯尚蜀疑惑地看着两人,“我怎么不知道?” “干!”吴朝阳坚定地说道,“但是这里面有个巨大的拦路虎,赵雨亭!” 李韬奋双拳紧握,“姓赵的是吧,老子跟姓赵的势不两立,干死他!” 侯尚蜀听得云里雾里,“喂喂,你俩到底在说什么?” 吴朝阳看着侯尚蜀说道:“我要用凤凰街打出的威望,拉起一支队伍,去天门市场拿大件搬运业务。” 侯尚蜀两条长眉剧烈颤抖了一下,起身就往外走,“两位兄弟,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 吴朝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哎哟,疼疼疼,断了,断了...” 吴朝阳一把将他扯回凳子上,“猴哥儿,你不能不讲义气啊。” 侯尚蜀泪眼花花,说哭就哭。“朝阳兄弟,不带这么坑人的啊,之前说得好好的,帮你干完黄土火就算完事儿,现在又要干赵雨亭,真会死人啊。” 吴朝阳淡淡道:“不是干赵雨亭,是我们自己拉一帮人去天门市场接业务。” “这有区别吗?”侯尚蜀揉着胳膊,哭丧着脸说道:“赵雨亭对你早有防备,之前在医院,他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你在十八梯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拉起山头跟他抢业务,他都已经把警告的话说得很清楚了。” 李韬奋愤愤道:“十八梯又不是他赵雨亭兜里的私人物品,大家各凭本事各做各的生意,凭什么他能做我们就不能做,世上没有这么霸道的道理。” “哎哟,我的兄弟,你说这话自己信吗?孔老夫子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说天下为公人人平等,现在平等了吗?” 吴朝阳冷冷道:“这事儿由不得你,你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吴朝阳!我上辈子是杀了你全家吗?非要把我往死里拽!” 吴朝阳沉声道:“树挪死人挪活,一直保持现状,一辈子都只能这个样子,我不甘心!” “你不甘心关我什么事?”侯尚蜀哀求道:“朝阳兄弟,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八十的老母亲,还有卧床不起好多年的老父亲要养,你就发发善心吧,赵雨亭不好惹,你这是在找死。” 吴朝阳冷冷道:“之前面对黄土火你也是这么说的,我们不一样搬倒了他。” “不一样啊。”侯尚蜀哭哭啼啼道:“赵雨亭比黄土火阴险狡诈得多,而且我们之前最大的优势就是有心算无心,黄土火估计到死都没想到你一个小棒棒敢跟他叫板,赵雨亭不一样,他已经看到了你的不要脸不要命,提前就在防备你,说不定你这些日子的一举一动早在他的监控之中。” “未必。”吴朝阳眉头微皱,“我们未必不能再来一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什么意思?”侯尚蜀问道。 吴朝阳说道:“我这段日子都在训练,接下来马上要打比赛,他想不到暗地里我们在计划。” 李韬奋眼睛一亮,“你说得对,你参加比赛是最大的障眼法,即便他对你有所防备,也不可能会太上心。” “嗯?”侯尚蜀擦了擦眼泪,“然后呢?” 吴朝阳沉思了片刻说道:“我们只要在他完全反应过来之前跟天门市场的老板签订合同,一旦既成事实,即便他事后怒不可遏也拿我们没办法。到时候就是双方博弈平衡的问题,他们三个不也是在十八梯博弈了十几二十年吗?” “怎么做到呢?你手上没有棒棒资源,拿什么跟人家谈?人家凭什么相信你?” 吴朝阳摇了摇头,“这就是需要我们解决的难题。” 侯尚蜀无语道:“还有,万一天门市场的老板向赵雨亭透露了消息怎么办?” 吴朝阳眉头深皱,“这也是需要我们想办法解决的问题。” 侯尚蜀双手一摊,“说了半天就是没办法啰。” 吴朝阳看向李韬奋,“韬哥,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你了。” 李韬奋摩拳擦掌,“你说,需要知道什么。” 吴朝阳想了想,“天门市场的批发商有个商会,我需要知道商会里头几个话事人的详细情况,还有赵雨亭、李啸虎、严文武,他们目前的关系情况。特别是严文武,黄土火几兄弟虽然倒下了,但垫县棒棒还有其它几个威望比较高的人,他现在的位置多半不会稳,我要知道他现在的真实处境。” 李韬奋斩钉截铁地说道:“一个星期之内,保证把他们所有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吴朝阳点了点头,说道:“世纪大厦那位戚威兄弟我看不错,你找他说说,看他愿不愿意加入。” 李韬奋拍了拍胸脯,“没问题,都是当兵的汉子,信得过。” 侯尚蜀一脸的沮丧,“你们就这么决定了?” 吴朝阳冷冷道:“你可以不加入,但我保证,事发后,赵雨亭第一个弄死的人就是你。” 侯尚蜀仰起头,“苍天啊,大地啊,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吴朝阳不耐烦地说道:“别瞎叫,拉棒棒队伍的事情交给你,你好好琢磨琢磨。” “什么?”侯尚蜀从凳子上蹦起来,“这种掉脑袋的事让我做,你干脆给我把刀让我自刎算了。” 吴朝阳懒得理他,“还有件事,大家回去推演推演,如果赵雨亭反击,他会怎么做,会有哪些手段,我们提前该怎么应对。” 侯尚蜀问道:“那你干什么?” 吴朝阳说道:“你们负责暗度陈仓,我自然是负责明修栈道打好我的比赛。” “这不公平!” 吴朝阳看了看手机,眉头微皱,“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一早我还得早起训练。” 李韬奋起身对侯尚蜀说道:“今晚我去你那里睡。” “凭什么?” “凭你在我那里睡了好几天。” 吴朝阳起身喊道:“韬哥!” 李韬奋摆了摆手,“别劝我,我也是个有尊严的男人,她瞧不上我,我也不会跪着去跪舔她。” 两人走后,吴朝阳立即再给曾迦南打电话,连续打了两个,仍然没有接听,打到第三个,电话直接关机了。 已经夜里十一点半,吴朝阳烦躁得心急火燎,走到巷子口东张西望,深夜的十八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返回巷子里,走到陈长庚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又加大力度使劲儿地敲。 “谁啊!”里面终于响起陈长庚的声音。 “我,陈爷爷,吴朝阳。” 大门哗啦一声打开,陈长庚怒气冲冲说道:“你有毛病啊!” 吴朝阳歉意地说道:“陈爷爷,曾迦南还没回来,你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陈长庚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吴朝阳返回家里,坐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猫抓般难受,坐了不到一分钟又起身上楼,明知道曾迦南不可能在家里,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上楼敲门。 “曾迦南!” “曾迦南!” “曾迦南!” 敲了半晌没有回音,吴朝阳满心的绝望,脑海里开始胡思乱想,曾迦南会不会被十八梯的混混截走,会不会被一群老光棍掳走,越想越怕,越想越绝望。 “你找我?” 万籁俱静中,突然响起一道美妙的声音。 吴朝阳转身,看见曾迦南正站在楼梯下方。 “喂,深更半夜敲我门,你想干什么?” 吴朝阳疾步走下楼梯,怒吼道:“为什么不回信息,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十八梯有多危险,外面巷子里到处是混混!到处是站街.女!到处是嫖.客!到处是吸.粉的烂人!你一个人深更半夜瞎跑什么!” 第171章 花开须折直须折 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尴尬的气氛悄然涌上。 他有什么资格管曾迦南去了哪里,又有什么资格骂人家。 超越两人关系的过激反应让冷静下来的吴朝阳想立即逃离现场,但楼梯口狭窄,曾迦南站在下方正好挡住了去路。 曾迦南抬头看着他,深夜的光线很暗,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只隐隐看见她的眼睛一眨一眨。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这么大火。”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声音听不出明显的生气,隐隐还带着点调侃的味道。 “我...管得太宽了。” 曾迦南双臂环胸抱着,歪着脑袋看着吴朝阳,“你刚才那样子,我还以为是我爸附体了。” “你爸...经常凶你?” “他敢!他要是敢像你这么凶我,哼,他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吴朝阳心头发怵,侧着身子下了一步楼梯,但曾迦南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又只能退了回去。 曾迦南指着吴朝阳的脸,“不过表情很像,凶巴巴的,脸色很难看。” 吴朝阳赶紧别过头去,不让曾迦南看见他的脸。 曾迦南淡淡道:“我大学室友‘五一’回江州过节,约了几个朋友去KTV嗨歌,包房里太吵没听见电话想。” 吴朝阳哦了一声,“其实,你没必要给我说这些。” 曾迦南脑袋微扬,盯着吴朝阳的眼睛说道:“你刚才不是在问我吗,现在又不想知道了?” 吴朝阳低着头硬从曾迦南身边挤过去,“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曾迦南转身问道:“喂,你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把我手机都打关机了。” “没几个。” “没几个是几个?” “两三个吧。” “到底是两个还是三个啊?” “不记得了。” “两三个都记不得,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吴朝阳推门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狠狠拍了拍脑门儿。 楼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吴朝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楼上彻底安静下来才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 五月的江州,还不到早上六点就天就蒙蒙发亮。 吴朝阳做完广播体操出门,正好碰见向东打开门,向东对他点了点头,弯腰去抱门口的黄岗岩条石。 “东哥。” 向东抱起条石起身,“有事?” 吴朝阳迟疑了片刻问道:“东哥,你想不想当大件棒棒?” 向东没有回答,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吴朝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东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说过不参与任何争斗就绝不会卷入。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大力气不当大件棒棒可惜了。” 向东脸色微变,近两米高的大个子,脸上尽显落寞与心酸。 吴朝阳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不妥,赶紧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大件业务做,你做不做?” 向东淡淡道:“赵雨亭他们不会把业务分配给外地棒棒,即便他愿意,三地的大件棒棒也不会同意。” 吴朝阳点了点头,三方私下虽有利益矛盾,但从更高纬度看,他们又是一个牢固的利益共同体,从赵雨亭、李啸虎、黄土火,哪怕是现在的严文武,到下面的每一个大件棒棒,都不会允许有三地之外的其它棒棒挤进来。 “如果我能从天门市场老板手里拿到大件业务呢?” 向东脸色大变,他猜到吴朝阳想干什么了,“你会引发一场战争。” 吴朝阳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我一无所有,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赢了就是大赚,输了也就烂命一条。” 向东张了张嘴想劝几句,但最终没说话,扛起条石走出了花子巷。 楼梯上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曾迦南一身白短袖、白短裤、白跑鞋小跑下楼,像个天使从天而降,吴朝阳赶紧转身准备回屋。 “喂,刚跟大个子聊得这么开心,看见我就跑,你什么意思?” “我..回去换鞋。” “运动鞋不在你脚上吗?” 吴朝阳停下脚步,硬挤出笑容,问道:“你..不生气了?” 曾迦南双手环胸看着吴朝阳,“生什么气?” “我昨天那么凶地骂你,你忘了?” 曾迦南挺起胸膛,做了两个扩胸运动,“我当什么事儿呢,本小姐心胸宽广,不跟你计较。” 吴朝阳下意识看去,也就比蒋小咪大点,跟王紫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曾迦南敏锐捕捉到吴朝阳不老实的目光,伸出两根手指向他的眼睛,“往哪里看,小心我挖了你眼睛。” 吴朝阳赶紧移开目光,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好提前买菜准备。” 说到吃的,曾迦南眼睛发亮,一边扳手指一边说道:“水煮牛肉,麻婆豆腐,回锅肉,香辣土豆丝,凉拌黄瓜,再来个酸菜粉丝汤........” 吴朝阳听得心跳加快,“你吃得完吗?” 曾迦南指着吴朝阳,“你吃。” “小师弟!”巷子口传来梁小刀的声音。 “来了!”吴朝阳扯着嗓子回了一声,对曾迦南说了声‘我要训练了’,小跑步朝外面跑去。 当梁小刀看清曾迦南,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就连平时都不看女人一眼的屈河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大师兄,小师弟身后那女孩儿是谁?” 陈梦侠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是谁都不关你事,那是小师弟的菜。” 吴朝阳小跑出来,跟着大部队往下跑。 刚跑到沿江路,曾迦南就超过了众人,还回头扬了扬下巴,做了个挑衅的表情。 被女人超过,梁小刀有些不服气,拔腿就往前追,被陈梦侠抓住后衣领撤了回来。 “干什么,恢复性训练,跑这么快投胎吗?” 梁小刀放慢脚步与吴朝阳并排慢跑,“小师弟,她是你女朋友?” 吴朝阳脸色一变,“别听大师兄瞎说,她是来十八梯做课题的大学生,还有半个月就会离开。” “啧啧,真漂亮啊,这气质、身材,还热爱运动,我混迹夜店那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正的女孩儿。” “梁师兄,请你别拿她跟夜店女孩儿相提并论。” “哟,瞧你这小表情,护妻狂魔啊。” 见曾迦南越跑越远,梁小刀又问道:“小师弟,她是长跑运动员吗?” 吴朝阳向前面喊道:“大师兄,梁师兄跑步讲话。” “梁小刀!”陈梦侠一声大喝,返身一鞭子抽在梁小刀背上。 “哎哟!”梁小刀夸张大叫,狠狠剜了吴朝阳一眼。 “全部都有,跟着我的节奏。”陈梦侠领跑在前,大喊道:“含胸、沉肩、护腮,保持好基本姿势,注意步伐与空击频率匹配。” “前直拳空击,一二一。” “后直拳空击,一二一。” “摆拳空击,一二一。” “勾拳空击,一二一。” “注意出拳时避免因跑步晃动导致动作变形。” “前后直拳组合空击。” “前后直拳加摆拳空击。” “前直拳加摆拳再加勾拳空击。” 一路朝着储奇门码头跑去,遇上不少扛货的大件棒棒。 罗温和碧城棒棒对他热情一些,大多停下来跟他打招呼,吴朝阳一一点头回应。 垫县棒棒看他的眼神大多带着敬畏,虽然没有人人打招呼,但几乎都主动站在一侧,等他跑过去才离开。 梁小刀忍不住问道:“朝阳兄弟,这些棒棒看上去都很尊重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吴朝阳认真打着组合拳,淡淡道:“拳头打出来的。” “靠,这也行。他们看起来都很壮,你能打十个八个,还能打几十个上百个不成?” “只要不怕就行。” 梁小刀竖起大拇指,“牛逼。” “梁小刀!”陈梦侠一声怒喝,“你他妈的是不是要老子暴揍你一顿才能闭上你的狗嘴!” 梁小刀立即闭嘴,加快脚步跑到屈河身边。 跑了五六公里,迎面遇上了往回跑的曾迦南,擦肩而过之时,她又傲娇地仰起头,像只骄傲的白天鹅。 吴朝阳挺不明白曾迦南,平易近人的时候让人忘记她是天京大学高才生,傲娇起来又像个得意忘形的小公主,讲起道理的时候头头是道,耍起小性子起来又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 七点多钟返回十八梯来到板凳面馆,陈梦侠大手一挥,“老板,老规矩,来四碗。” 吴朝阳一阵紧张,琢磨着要不要尽地主之谊请这顿早饭。 “大师兄,我感觉还不饿,你们几个吃牛肉面,我要一碗小面就够了。” 陈梦侠岂能看不出吴朝阳这点小心思,“你是不饿还是害怕请客?” “大师兄,瞧你说的,我有这么小气吗?” “你不是小气,你是抠。” 屈河在一边说道:“小师弟,有梁小刀在,我们吃饭从不掏钱。” 吴朝阳立即对孙平贵喊道:“孙叔,另给我加两份牛肉。” 陈梦侠张了张嘴,“吴朝阳,你还真是一点脸都不要啊。” 吴朝阳尴尬笑了笑,“梁师兄第一次请我吃饭,必须得给面子。” 这一次,连屈河都看不下去,低着脑袋直摇头。 梁小刀拉过凳子坐在吴朝阳身边,“小师弟,随便吃,跟我客气就是瞧不起我。等比赛完了,我请你们吃大餐,大保健。” 屈河淡淡道:“我不去。” 梁小刀搂着屈河的肩膀,“屈师兄,全是前凸后翘小蛮腰,嫩得能掐出水来,你确定不去?” “不去,没兴趣。” 梁小刀瞄了眼屈河的裤裆,一脸同情的说道:“屈师兄,你是不是不行啊。” 屈河转头看着梁小刀,眼带杀气,“要不擂台上试试?” 梁小刀缩了缩脖子,看向陈梦侠,“大师兄,大保健,去不去?” 陈梦侠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梁小刀头上,“一天就知道大保健,小心教练扒了你的皮。” 梁小刀无所谓一笑,转头看向吴朝阳。 “小师弟,等比赛完了哥带你去高档会所开个荤。” 吴朝阳停下筷子,问道:“多少钱?” 梁小刀嘿嘿一笑,“正宗大学生,顶级颜值身材,全身还透着书香味儿,我给你找个一万块档次的顶配。” 吴朝阳惊讶的张大嘴巴,之前听侯尚蜀说十八梯站街.女几十块,最贵也就一百块。 一万块,在老家都能买个媳妇儿了。 万恶腐朽的zibenzhuyi啊! 梁小刀以为吴朝阳心动了,挤眉弄眼地说道:“上床研究生物学,下床还可以研究哲学,怎么样?” “能折现吗?”吴朝阳脱口而出。 陈梦侠刚吃进嘴里的面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梁小刀愣了一下,直摇头,“哎,你们的人生太无趣了。” 回拳馆的路上,梁小刀一直给吴朝阳做思想工作。 “小师弟,今天早上那女孩儿绝对是万中无一的极品,千万别出错过机会。” “梁师兄,你不了解她。” “小师弟,凭我征战花丛多年的经验,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有机会。” 吴朝阳白了眼梁小刀,“你哪知眼睛看出来的?” 梁小刀语重心长地说道:“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我不敢说她对你有意思,但观她看你的眼神,我敢肯定她不反感你,不反感就代有机可乘。” 吴朝阳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梁小刀苦口婆心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你不折就被别人折。小师弟,相信哥,你要是错过了,一定会后悔的。” 吴朝阳抬手掏了掏耳朵,“梁师兄,你听见苍蝇叫没有?” “嗯?哪来的苍蝇?” “嗡嗡嗡嗡的,你没听见吗?” “靠,你小子狗咬吕洞不识好人心!” 吴朝阳呵呵地笑,接着一脸认真的说道:“谢谢你梁师兄,你和大师兄、屈师兄,还有教练,都是好人。” “你这是在给老子发好人卡?” 梁小刀很不满,他不知道‘好人’两个字在吴朝阳的评价体系中相当的高,因为至今为止,能在他心目中称得上好人的人并不多。 一路回神武拳馆,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远远看见两个男人,一人穿着运动短袖短裤,其中一人戴着副墨镜,双手插兜,另一人手里还拿着个透明文件袋。 吴朝阳原本以为是来学拳的,但当他看向陈梦侠,发现陈梦侠脸色变得阴沉,屈河眼神中也满是冷意,就连刚还嬉皮笑脸的梁小刀也握紧了拳头。 第172章 早有怀疑 五月的江州,万树皆绿,唯独黄桷树落叶纷飞。 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像是地面撕裂的声音。 陈梦侠眼神带刀! 墨镜男人嘴角带笑。 “小师弟,好久不见。” 吴朝阳眉头微皱,看向屈河和梁小刀,两人脸上敌意浓浓。 陈梦侠冷冷道:“神武拳馆不欢迎你。” 墨镜男人取下墨镜,狭长的眼睛如一把锋利的刀刃。 “我提前来看看我的拳馆。” 梁小刀怒指男人鼻子,“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男人看向陈梦侠,“看来他们还不知道?” 陈梦侠脸上冷意更甚,“齐开山,你不要欺人太甚!” 齐开山淡淡道:“后天就比赛了,有些事情,他们应该提前知道。” 陈梦侠一把抓住齐开山衣领,手臂青筋高隆。 齐开山抬手阻止身后准备上前的年轻男人,笑了笑说道:“三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冲动。小师弟,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陈梦侠缓缓张开五指松开齐开山的衣领。 梁小刀冲过去就要打齐开山,被陈梦侠一把抱住。“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还有脸提三年前的事!” 齐开山看着梁小刀,淡淡道:“你腿法不错,可惜你拜错了门,你要是来真武拳馆,肯定能出线。” 梁小刀奋力挣扎,“放开我,老子要打死他。” “够了!”陈梦侠一把甩开梁小刀,“他在激怒你!” 齐开山叹了口气,有种阴谋被识破的无趣感,转头看向屈河说道:“你很不错,技术全面,沉着冷静,不出意外能够出线。不过没用,你进不了你这个量级的前三,神武拳馆最终得关门大吉。” “你什么意思?”屈河冷声问道。 陈梦侠回头说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在故意给你施加压力。” 齐开山含笑道:“我知道你想走职业路线,神武拳馆关门之后,到真武拳馆找我,我会帮你实现梦想。” 陈梦侠愤怒道:“齐开山,你卑鄙无耻!” 齐开山毫不以为意,从身后男人手里拿过文件袋递过去,淡淡道:“三年了,神武拳馆没有任何一个量级任何一个人打进过江州前三,这足以说明他错了,我是对的。” 陈梦侠冷冷盯着齐开山,“你忘了是谁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拯救了你吗!” 齐开山脸色微变,声音也变得冰冷,“一码归一码,我感激他,但也恨他!恨他食古不化,恨他抱残守缺,恨他不懂得变通,恨他毁了我的职业生涯!” “你住嘴!”陈梦侠怒喝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根本不配做一名拳手!” 齐开山呵呵一笑,“这都什么时代了,他那一套早过时了。放眼看看外面吧,狗屁神武精神,资本才是造就英雄最强大的武器。” 齐开山晃了晃手上的文件袋,“我也是为他着想,老了就该服老,让他尽快签了回家养老去吧。” 屈河眼中杀气横生,双臂青筋高隆,拳头捏出了水。 吴朝阳抓住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 陈梦侠一把夺过文件袋,冷冷道:“滚!” 齐开山淡淡一笑,路过吴朝阳的时候余光一扫而过。“训练一个多月的新人都拉来凑数,神武拳馆的招牌确实该拆了。” 齐开山身后的年轻男人肩膀故意撞了吴朝阳一下,脸上毫不掩饰的轻蔑,“跟我一个重量级,赶紧祈祷不要碰上我,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吴朝阳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男人没有回头,“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吴朝阳转过身,“我看你跟在他身后像条狗,那就叫你土狗吧。” “你!”年轻男人猛地回头。 “小刚。”齐开山淡淡道:“跟一个业余的菜鸡叫什么劲。” 年轻男人冷哼一声,“等着,我会在擂台上教你做人。” 吴朝阳轻哼一声,“还是先做好的你的狗,土狗!” 年轻男人鼻孔朝天,斜视吴朝阳,竖起大拇指,“你...很好!” “傻逼,满鼻孔的鼻屎。”吴朝阳转过身去,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走进拳馆,没有一个人说话,屈河和梁小刀直接上擂台进行轻度对抗模拟,吴朝阳对着镜子反复空击训练,技术是他的短板,短时间内无法形成肌肉记忆,只能临时抱佛脚,能熟练一分是一分。 整个上午,拳馆的气氛凝重而安静。 吴朝阳走到门口,陈梦侠已经在门口蹲了一上午。 “大师兄,抽根烟。” 陈梦侠接过烟,吴朝阳双手捧着给他点上。 “大师兄,你不用担心姓齐的影响我们比赛心态,我们没那么脆弱。” 身后,屈河和梁小刀也走了出来,四人并排蹲在门口。 屈河说道:“小师弟说得没错,我们没那么脆弱。” 陈梦侠微微低下头,缓缓道:“三年前的决赛前,真武拳馆的拳手在更衣室挑衅我,我当时没忍住把对方打成重伤,主办方取消了我的决赛资格,并且终身禁赛。” “这我们知道。”梁小刀说道:“齐开山这个卑鄙小人,他的选手在擂台上赢不了你,就指使那名拳手故意激怒你。但这跟拳馆有什么关系?” 陈梦侠手里的熟练文件袋握得吱吱作响,“齐开山赶尽杀绝,不仅让我终身禁赛,还逼迫教练签对赌协议,否则就追究我刑事责任。” 吴朝阳眉头紧皱,“这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对。”陈梦侠神色痛苦,“我也跟教练这么说,但教练说做错了事就该承担责任。” 吴朝阳下意识拳头紧握,“对赌协议约定三年之内,如果没有一人打进江州前三,神武拳馆就要关闭转让给他?” 陈梦侠点了点头。 吴朝阳眼神冰冷,“他的目的是你也是教练,也是神武拳馆。神武拳馆之所以如此没落,他在背后肯定使了阴招。” 陈梦侠叹了口气,“这三年来,他威逼利诱,挖走了好几个拳馆的种子选手。包括光头,他说家里人给他找了家上市公司老总保镖工作,不过是幌子借口罢了。” 梁小刀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愤恨道:“狗日的死光头,老子早就有怀疑,他老家在白奉县大山区,拿来的人脉关系接触上市公司老总!” 屈河冷冷道:“他也找过我。” 梁小刀大怒。“屈河!你也要当叛徒!” 屈河像看白痴一样撇了眼梁小刀,“我要当叛徒还会在这里吗?” 第173章 肯定不是你 下午没有训练安排,屈河和梁小刀都已离开,但吴朝阳没有,依然在拳馆里对着镜子空击练习。 陈梦侠蹲在门口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直至抽完一整包。 “差不多了。”陈梦侠走进拳馆,“赛前不宜过度训练。” 吴朝阳停下练习,一口气喝完整瓶水,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说道:“大师兄,这才是你留在拳馆的真正原因吧。” 陈梦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吴朝阳问道:“能给我讲讲齐开山这个人吗?他为什么对教练,对拳馆恨之入骨?” 陈梦侠苦笑了一下,看着吴朝阳说道:“他跟你一样,曾经是个棒棒,比我早两年进入拳馆。” 吴朝阳惊讶的张了张嘴,没有打断陈梦侠。 陈梦侠缓缓道:“八年前,教练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了他,觉得他很有天赋,把他招到了拳馆。” “免费教他,免费提供吃住。他确实很有天赋,短短两年时间就成为拳馆种子选手。” 吴朝阳眉头微皱,“他是怎么跟教练闹掰的?” 陈梦侠咬着牙说道:“他打黑拳,而且不止一次。我记得第一次被发现,教练罚他跪了一个晚上。但是不到一个月,他再次出去打黑拳,还被打得成重伤,寒冬腊月昏死在拳馆门口,还是教练把他背到医院照顾他到出院。” “他赌咒发誓悔过自新。” “他是没再去打黑拳了,但他跟外面的社会混混搅在了一起,给别人当打手。那一次,要不是我和一众师兄弟苦苦求情,教练已经把他开除了。” “早知道,那天我决不替他求情。”陈梦侠脸上写满深深的悔恨。 “五年前的江州全国邀请赛,他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决赛,我一度以为他将为拳馆开启一个辉煌时代,我现在都还记得比赛前一晚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他果然夺冠。对方选手因伤弃赛,直接夺冠。” 吴朝阳眉头微皱,“是他干的?” 陈梦侠深吸一口气,“拳馆所有人都沉浸在夺冠的喜悦中,唯独教练一个人阴沉着脸。” “没过两天,教练向主办方举报他指使社会黑恶势力袭击对方选手,他被收回奖杯,还被拘留了半个月。” 吴朝阳面色冰冷,“他确实不配当一个拳手。” 陈梦侠冷冷道:“但是他不这么想,他认为是教练断送了他的职业生涯,从此怀恨在心。这一次,教练没有再心软,我们也没有一个人替他求情,将他逐出了拳馆。” “后来呢,他怎么成了真武拳馆的馆主?”吴朝阳问道。 陈梦侠淡淡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有资本选中了他,建立了真武拳馆。在资本的加持下,再加上他不择手段四处挖掘成熟拳手,短短几年时间拿了十几个全国性大奖,一跃成为江州第一拳馆。” 吴朝阳内心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但很快又提起精神。“大师兄,屈师兄能进前三吗?” 陈梦侠摇了摇头,“几乎不可能,75公斤级历来是竞争最激烈级别,就我所知道的,真武拳馆的简成、鸿威拳馆的李天、泰山拳馆的陈果都稳在屈河之上,这还没算江州大学体院的选手,江州各个大赛冠军几乎都出自那里。要是光头没走,他在70公斤级还有点希望。” 吴朝阳看着陈梦侠的眼睛,“大师兄,你觉得我有没有希望?” 陈梦侠嘴巴微张,半晌过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回去休息吧,你就是我和教练拉来凑数的,只要不在擂台上输得太难看,就不算给教练丢脸。” “那个土狗很强?”吴朝阳突然问道。 陈梦侠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很强,除了江州大学体院的选手,参赛的十三家拳馆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吴朝阳走出拳馆,回头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神武拳馆’四个大字,朝着十八梯方向走去。 ———————————— 这个时间点,小二酒馆冷冷清清,门口一个大妈埋着头一边剥蒜,一边小声骂骂咧咧。‘狗日的郑扒皮,扣老娘工钱,咒你上厕所没有纸,生儿子没屁眼。’ 吴朝阳走到门口,往店里面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郑怀生,问道:“郑老板在吗?” “死了。”大妈头也不抬地说道。 “嗯?大妈,这种玩笑还是不能乱开。” 大妈抬起头,凶巴巴地嚷道:“你谁啊?” “我叫吴朝阳,有点事找他。” “吴朝阳?”大妈彪悍的脸上瞬间露出恐惧之色,“在、、在里面。” 吴朝阳眉头微皱,对她笑了笑,大喊一声‘郑老板’走了进去。 郑怀生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笑呵呵热情招呼。 “是朝阳老弟啊,我去给你倒杯茶。” “郑哥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 吴朝阳走向最里面一张空位,拉出凳子坐下。 郑怀生端上一杯老鹰茶放在吴朝阳身前,“听说老弟转行了,什么时候来我这里摆一桌,我请客。” 吴朝阳眉头微微一皱,“郑哥还真是神通广大。” 郑怀生笑了笑说道,“不是我神通广大,是老弟名声在外,到我这里吃饭的棒棒,两杯小酒一下肚,聊的全都是你。” 吴朝阳看了眼门外,问道:“门口大妈好像有点不对劲。” 郑怀生哎了一声道:“老娘们儿打碎了我一瓶老酒,扣了她二十块工钱,不高兴两三天了。” 吴朝阳摇了摇头,“她听到我的名字好像有点怕?” 郑怀生呵呵一笑,“你说这个呀,估计是昨晚听几个棒棒说起你。” 说着,郑怀生小声问道:“朝阳老弟,黄土火真是你杀的?” 吴朝阳恍然大悟,笑了笑说道:“当然不是。” 郑怀生笑了笑,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连连说道:“对对对,黄土火怎么可能是你杀的,都是胡说八道以讹传讹。” 吴朝阳一脸严肃的说道:“真不是我。” 郑怀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知道,肯定不是你。” 第174章 麻婆豆腐 吴朝阳笑了笑,郑怀生也跟着笑了笑,个中笑意各不相同。 吴朝阳也懒得解释,静静地喝着茶,没有再说话。 郑怀生一双眼睛在吴朝阳脸上扫来扫去,半晌之后缓缓道:“朝阳兄弟,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我是真心想结交你。” 吴朝阳没有再客套寒暄,直截了当道:“郑哥掏心掏肺,我也不再客套寒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推心置腹地跟我说实话?” “老弟你说,我绝不带半点敷衍。” 吴朝阳盯着郑怀生的眼睛问道:“我能不能相信你?” 郑怀生见吴朝阳神色异常严肃,深吸一口气,拍着胸脯说道:“能。” “为什么?” 郑怀生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说道:“我在十八梯开餐馆这么多年,钱没挣到多少,但看人的功夫自问练得不错。自从那天你踏进酒馆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池中物。” 郑怀生端起茶杯一口干掉,“朝阳兄弟今天能问我这个问题,说明也是真心看得起我。那我也给兄弟交个底,做生意讲求个眼疾手快,我之所以主动结交你,就是想在你微末的时候对你投资。” 吴朝阳静静地看着郑怀生,从他的眼神和语气中,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 郑怀生接着说道:“我也算是个生意人,但四十多岁了,也就只有这么个小酒馆糊口,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啥大出息。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一样,或许在你身上下个注,还能弯道超车搏出个大器晚成。” 吴朝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不敢保证我以后能混多好,但我敢向你保证,如果真有一天如老哥所言侥幸有了一番成就,我吴朝阳绝对会与你共富贵。” 郑怀生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问道:“朝阳兄弟,你是不是想拉起一支队伍与赵雨亭他们抗衡?” 吴朝阳心头咯噔一下,神色微变,难道自己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郑怀生见吴朝阳脸色不好,赶紧说道:“兄弟别担心,在你刚才跟我讲这些话之前,我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你改行了。要不是刚才推心置腹这番话,我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上面来。” 吴朝阳稍稍松了口气,“既然是推心置腹,我也没必要打太极,我确实想趁着凤凰街一战的温度还在,去找天门市场的老板谈业务。” 郑怀生双手紧紧握住吴朝阳的手,“兄弟,你当我是知己,我绝对奉陪到底。” 吴朝阳点了点头,来找郑怀生之前,他犹豫了很久,这一步如果走错了,还没开始就已经败了,但这一步又不得不走,否则,他没有足够的信心去做这件事。 “之前赵雨亭找你给黄善平做局,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 郑怀生叹了口气,“不说这事儿还好,提前这事儿我简直心灰意冷。那天你到店里让我约黄善平麻将,我立即给他打了电话,但他的态度之冷,太令人心寒。幸好你成功搬倒了黄家兄弟,否则事后等黄善平反应过了,我的下场必定非常凄惨,而他只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绝不会帮我。” 郑怀生愤愤道:“这么多年下来,我算是把他看清楚了。没事儿的时候是兄弟,出事儿的时候,他是真能让兄弟背锅挡枪。” “现在呢,你们的关系怎么样?”吴朝阳问道。 郑怀生说道:“上次的事后,他也知道我对他有意见,亲自到店里来请我喝了顿酒,我虽然心里不满,但出来混场面功夫还是要到家,几杯酒一喝,大家还是兄弟朋友。” 吴朝阳点了点头,“郑哥,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可能会有些危险。” “没问题。”郑怀生不愧是在三教九流混杂的十八梯开了十几年餐馆,一点就透。“最近刚出来一部港城电影,叫《无间道》,我待会儿就去把录影碟租下来,回家再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研究即便。” 吴朝阳一脸茫然,他没听说过什么《无间道》。 郑怀生一脸严肃的说道:“朝阳兄弟,赵雨亭这个人太了解了,表面上豪爽仗义,骨子里心思相当的细,阴狠起来比黄土火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现在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但随着十八梯棒棒把你捧得越来越高,他肯定会有所动作。特别是最近棒棒们都在传是你杀了黄土火,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式人物,他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吴朝阳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即便我没想法,他也会对付我。” “对!”郑怀生斩钉截铁的说道。“之前我一直想提醒你,但碍于你没表露心迹,我担心话传到赵雨亭那里,所以一直没敢对你说。” 郑怀生说道:“朝阳兄弟,赵雨亭这人跟黄土火不一样,他阴狠起来防不胜防。就像之前对付黄土火,他压根儿没出面,一方面让我和张涛出面设局黄善平,一方面利用你冲锋陷阵,我估计黄土火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吴朝阳点了点头,他知道郑怀生没有危言耸听,赵雨亭与黄土火相比,最可怕的就在于不动声色置人于死地。 “你也要小心。” 郑怀生说道:“你放心,我虽然没混出个名堂,但好歹也算是老江湖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的本事没有,装腔作势打太极的能力还是有,不会让他看出破绽。” 吴朝阳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突然问道:“郑哥,再请教你一个问题。” “你说。”郑怀生竖起耳朵。 “麻婆豆腐怎么做?” “嗯?”郑怀生掏了掏耳朵。 吴朝阳再次说道:“麻婆豆腐。” 郑怀生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缓缓道:“豆腐、豆瓣、花椒面、牛肉沫...” “等等。有纸笔吗?”吴朝阳问道。 “有。”郑怀生返回柜台拿来纸笔。 吴朝阳认真的记录下来,葱2根、姜1块、蒜3瓣、花椒粉、干辣椒、老抽半勺、胡椒粉半勺、糖1勺、、、、、。 第175章 你又凶我 去菜市场买完所有食材,花出去一百多。 沉甸甸的袋子,像一座大山压下,压得心口头。 但想到晚上能和曾迦南一起吃饭,心里又止不住涌起一股愉悦。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痛并快乐着。 回到花子巷,刚打开门,就听见楼听上响起咚咚的下楼声。 “菜买好了吗?”曾迦南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怀里抱着口新锅,脚下踩着双拖鞋,大脚拇指的指甲盖上涂了一层粉红色亮晶晶的指甲油。 吴朝阳指了指门口的大袋子,“稍等会儿,我做好了叫你。” “我帮你。”曾迦南兴致勃勃拆开新锅包装,一手去提锅的盖子,一手拉扯包装纸盒。 吴朝阳暗叫不好,但已经晚了,锅盖还在她手里,锅掉了下去。 眼看锅就要跌落地上,曾迦南眼疾脚快,脚背及时伸出垫住了锅底。 随着哎哟一声,锅底砸在了她脚上,铁锅打了个转,滴溜溜滚到了巷子道路上。 吴朝阳赶紧跑到路中央把锅捡回来,转过身,看见曾迦南金鸡独立瞪着他。 “喂,我受伤了,你竟然去捡锅!” 吴朝阳赶紧走回去,看见曾迦南抬起那只脚的指甲盖红肿,里面有充血的迹象。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情况他从小到大遇到过很多次,不小心摔了,绊到石头了,手指脚趾盖都遇到过类似充血的情况,他的办法就是不管,隔两天就好了。 但是放到曾迦南这里,人家是娇贵的大小姐,天京大学的高才生,估计恐怕行不通,总不能说小事儿一桩过两天就好了吧。 愣了半晌,硬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曾迦南瞪着吴朝阳,一口气提到胸口,又长叹一声泄掉。“算了,你这种钛合金直男,估计一辈子也找不到女朋友。” “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那根凳子啊。” “哦。”吴朝阳进屋拿出凳子,扶着她坐下。 曾迦南翘着腿,双手抓住脚背,一边吹气一边委屈地哀叹,“我才做的美甲啊。” 吴朝阳蹲在地上摘菜,两道阴影突然笼罩在了他身前,抬头看去,看见了一个没想到会看到的人。 赵雨亭一脸微笑,他身边还有一个穿着时髦、皮肤很白的年轻男人,眼睛盯着曾迦南,双眼中兴奋和贪婪荡漾。 “朝阳兄弟,这位是天门市场的陈少,他们家在天门市场有几十个摊位,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家,他父亲陈爷还是天门市场商会的副会长,他听说了你在凤凰街的事迹,特意过来见你一面。” 吴朝阳起身,看向赵雨亭口中的陈少,这位陈少自始至终目光都在曾迦南身上。 赵雨亭咳嗽了一声,“陈少,他就是吴朝阳。” 陈安这才将眼睛移到吴朝阳身上,但余光仍停留在曾迦南身上,“不错,不错,非常的不错。” 吴朝阳看了眼赵雨亭,对陈安说道:“陈少过奖了,都是赵老板提携,否则我一个泥腿子小棒棒哪能掀起那么大风浪。” 赵雨亭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随即微笑道:“朝阳,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陈安压根儿没听两人说话,笑呵呵地对曾迦南说道:“这位美女怎么称呼?” 曾迦南翻了个白眼,继续抱着脚吹气。 陈安看得双眼火热,上前一步,“美女,你的脚受伤了,我的奔驰大G就停在上面,我送你去医院怎么样?” 吴朝阳横移一步挡在曾迦南身前,“陈少,不麻烦了。” 陈安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曾迦南脑袋一扬,甜甜一笑,“男女朋友关系。” 陈安双手摁住胸口,感觉道一把刀插在了心口,又不由一股愤怒从里面喷薄出来,一个棒棒泥腿子,凭什么拥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曾迦南朝吴朝阳伸出白皙的手,撒娇道:“本宫乏了,扶本宫回屋。” 吴朝阳伸手扶起曾迦南,冷冷道:“赵老板,陈少,不送了。” 两人走出花子巷,陈安气得脸颊扭曲,一把抓住赵雨亭的衣领,“老赵,你说,凭什么,这样的美女凭什么会跟他在一起。” 赵雨亭掰开陈安的手,笑道:“陈少,你忘了,陈爷是让你来见吴朝阳的。” “哦、、对啊,我是来见吴朝阳的,我见着了,我见着了!” 陈安状若疯癫,“老赵,帮我想想办法,我要得到她。” 赵雨亭叹了口气,“陈少,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我不管!”陈安胸口剧烈起伏,“老子玩儿了这么多女人,唯一一个,她是唯一一个让我惊为天人的女人,只要能得到他,我愿意付出一切。” ———————————— 吴朝阳摘菜、炒菜,全程阴沉着脸,下午的时候郑怀生才提醒过他,他也试想过赵雨亭会用何种办法对付他,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办法。 曾迦南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不关你的事,没有你,他们也会找其它办法对付我。” 曾迦南瘪了瘪嘴,“早知道我就该给他一个大逼兜。” “吃饭吧。”吴朝阳笑了笑,将最后一道菜麻婆豆腐端上了桌。 曾迦南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麻婆豆腐,舔了一圈嘴唇,“啧啧,吴朝阳,你厉害啊。我收回刚才的话,单凭这份厨艺,你以后一定能找到女朋友。” 吴朝阳给她夹了一块,“尝尝。” 曾迦南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嗯,很不错,一点不比我奶奶做的差。” 吴朝阳扒拉了一口饭,问道:“你还有多久离开十八梯?” 曾迦南看着吴朝阳,眨了眨眼睛,问道:“舍不得我走?” 吴朝阳神情凝重的说道:“我希望你能提前离开。” 曾迦南叹了口气,“就因为刚才那两人?” “嗯。” “采访了解得差不多了,本来再过两天就准备回去写论文了。” “但是。”曾迦南嘿嘿一笑,“我突然觉得江湖挺刺激的,打算留下来多玩几天再走。” 吴朝阳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曾迦南!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必须立即就走。” 曾迦南双手往腰上一叉,“吴朝阳,你又凶我!” 第176章 你找找 “你又凶我?”曾迦南双手叉腰,胸口一挺,奶凶奶凶。 吴朝阳心头咯噔一下,“我....只是声音稍微...大了点。” 曾迦南得理不饶人,“声音大就是凶。” “额咳咳..”吴朝阳咳嗽两声,轻声细语说道:“好吧,那我平心静气地说,既然你已经走访得差不多,也该走了。” 曾迦南双手环胸,“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我不想走就不走。” 吴朝阳劝道:“江湖不是游戏,远比你想象中要危险。” 曾迦南切了一声,“还用你说,我从小听江湖故事长大。” 吴朝阳耐心说道:“听说和实际不是一个概念,你自己不也说过吗,再好的道理都是别人的道理,江湖险恶也同样如此,听是一回事,身在其中又是另外一回事。” 曾迦南说道:“那我还说过只有躬身入局悟出来的道理才是自己的道理。江湖也同样如此,听来的江湖再有趣也是别人的江湖,只有身入其中经历,才是自己的江湖。” 吴朝阳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曾迦南,“你一个天京大学的天之骄子,怎么就跟一群泥腿子的江湖不过去呢?” 曾迦南一本正经地说道:“吴朝阳同学,我要郑重对你提出批评。泥腿子怎么了?泥腿子也是人。我爸当年也是泥腿子,他说他当年成长最多最快的时期,就是泥腿子闯江湖那段时间。” 吴朝阳无语道:“大小姐,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不是泥腿子是不是人的问题。” 曾迦南认真地说道:“这很重要,认知高低直接影响你的格局,格局大小又直接关系到你未来成就的高低。” 曾迦南语重心长地说道,“吴朝阳,你千万不要因为自己是泥腿子就自卑,你要相信自己。” 吴朝阳双手扶额,欲哭无泪。“你跑偏了。尽管你是大学生,但人性之恶,远不是你这种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千金大小姐能够想象的。” 曾迦南不服气的说道:“喂,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个小富二代看上我了吗,多大的事,从小学到大学,追我的男人多了去了,我不愿意他能把我怎么样!” 曾迦南扬起头,“哼,我就不信了,朗朗乾坤,还有人能无法无天不成。” 吴朝阳终于理解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好说歹说没用,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 酝酿了片刻,表情凶悍,语气冰冷地说道:“没得商量,你必须走!” “你又凶我?” 吴朝阳硬着头皮说道:“我就凶你,怎么了!” 曾迦南气笑,挽起袖子,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吴朝阳,你以为你谁啊?你又是我谁啊?你凭什么管我?你让我走我就走?谁给你的勇气跟我说这种话?梁静茹吗?” 吴朝阳被曾迦南一连串问题问得无言以对,脑袋嗡嗡作响,憋了半天,诺诺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曾迦南哼了一声,“别站在道德制高点叽叽歪歪,我的人生我做主,别说你,我爸都管不了我。” 吴朝阳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低头不语,一阵头大。 屋子里安静下来,曾迦南继续吃她的麻婆豆腐,半晌过去,见吴朝阳不说话也不吃饭,歪着头问道:“生气啦?” 吴朝阳转过身子面向门外,不理她。 曾迦南瘪了瘪嘴,“小气鬼。” “好啦好啦。”曾迦南给吴朝阳夹了一块牛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刚才呢,说的是气话,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吴朝阳看了眼曾迦南,那张清丽脱俗的漂亮脸蛋笑起来杀伤力极大,心一下就软了下来,但也更加担心起来。 “那你要答应我,不许乱跑,这段时间能不出门就别出门,特别是晚上,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出去瞎逛。” 曾迦南啧啧道:“你这样子,跟我爸简直一模一样,唠唠叨叨喋喋不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我是认真的。”吴朝阳不满道。 “好好好。”曾迦南绷着张严肃的脸,帅不过三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行不行,吴朝阳,你太可爱了,我认真不起来。” 吴朝阳埋头大口吃饭,风卷残云,把无语化作食量,几分钟就吃了两大碗饭。 曾迦南咬着筷子看着吴朝阳吃,不知为何,心里美滋滋的。 吴朝阳打了个饱嗝,问道:“你吃完没有?” 曾迦南含笑看着吴朝阳,“要不你再吃一碗?” “嗯?”吴朝阳看着曾迦南有些迷离的双眼,问道:“为什么?” 曾迦南脸颊微红,心里哎呀一声,立即起身说道,“我来洗碗。” “不用。”吴朝阳如临大敌,生怕她再整出幺蛾子。“你脚受伤了,我来洗。” 说着,吴朝阳快速地收拾碗筷,拿起就往外走。 一个蹲在门口洗碗,一个单手托腮看着他洗碗。 曾迦南一脸微笑地看着,啧啧感叹,谁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明明是认真做家务的男人才最帅嘛。 巷子里,陈长庚拿着把蒲扇缓缓走过,目光从吴朝阳身上移到里屋曾迦南身上,又从曾迦南身上回到吴朝阳身上。 吴朝阳抬起头笑着打招呼,“陈爷爷好。” 陈长庚一如既往冷着脸,嗯了一声,悠悠向前走去。 曾迦南走出来,看着陈长庚的背影,悄悄说道:“我跟你说,陈爷爷是个吝啬鬼,昨天晚上我本来是想去他家里蹭顿饭吃,他硬是装聋作哑当没听见。” 吴朝阳淡淡道:“这算什么,我刚到十八梯的时候,他给了一根油条给我,还收了我一块钱。” “咦!太抠门儿了吧。” 吴朝阳看着陈长庚的背影,喃喃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却讨厌不起来了。” 曾迦南嘶了一声,“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我也对他讨厌不起来。” “你又没有指甲刀?我把脚拇指的指甲剪掉。”曾迦南突然问道。 吴朝阳随口说道:“床头有一把,你找找。” 第177章 不跟你玩儿了 吴朝阳洗完碗跨进屋子,手里的一摞碗和盘子差点掉落地上。 曾迦南双手捧着《金瓶梅》,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张得也很大,面红耳赤,红霞都漫到了耳根子脚下。 察觉到吴朝阳进屋,曾迦南立即合上书。 “你...你竟然有这种书。” 吴朝阳结结巴巴说道:“你听我解释,这是我爷爷的藏书,他说这本书表面上写的是色相,其实是写的是人性的欲望,可以当做一本哲学书籍研究。” 曾迦南脸颊绯红,“这是万历版,现存两本,一本是日本内阁文库藏本,一本是日本长泽规矩也藏本,你怎么会有一本?” 吴朝阳茫然道:“不知道。” 曾迦南双手抱着书,“能不能借我看看?” “嗯?”吴朝阳脑袋一阵发蒙,“你也喜欢看《金瓶梅》?” 曾迦南脸更红,瞪了吴朝阳一眼,“我才跟你不一样,你是流氓,我是学术研究。”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我也是当哲学研究。” 曾迦南咬着嘴唇,“借不借?” 吴朝阳点了点头,“但是要还给我,这本书是爷爷留给我的,说是可以当传家宝传下去。” 曾迦南嗯了一声,屋子里陷入一阵热烈但安静的尴尬的气氛。 吴朝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鬼使神差地说道:“这本书我看过很多遍,你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我们可以一起研究研究。” “臭流氓!”曾迦南哼了一声,抱着书夺门而出。 吴朝阳呆立了半晌,坐在凳子上,陷入沉思。自己还是把赵雨亭想得太好了,原本还因为准备抢他业务多少有些愧疚,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多了,也许从在医院拒绝招揽开始,他就已经动了要对付自己的心思。 独自一人想了半晌,吴朝阳给李韬奋发了个短信,又打了个电话给侯尚蜀。 没过几分钟,侯尚蜀就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朝阳老弟,以后天没黑之前不要叫我过来。” 吴朝阳把赵雨亭带着陈安来过的事告诉了他,侯尚蜀倒吸口凉气。 “赵雨亭果真不是黄土火可比啊,这一出手就非同凡响啊。” 吴朝阳眉头紧皱,“借刀杀人,他一贯的手法。” 侯尚蜀唉声叹气道:“不只是借刀杀人啊,根据李韬奋提供的消息,陈安的老爸陈斌,是天门市场第二大的老板,商会的副会长,如果你要去市场拿业务,绕不过陈斌。这一招借刀杀人,即便杀不死你,也把后面的路给堵死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所以我把你叫过来碰碰。” 侯尚蜀凝神沉思了半晌,说道:“我有一个办法,不仅能破局,还能化被动为主动,让赵雨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什么办法?”吴朝阳立即问道。 侯尚蜀沉声道:“你主动出面撮合陈安和曾迦南,一旦成了,陈安必定会对你另眼相看,后面拿天门市场业务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吴朝阳脸色巨变,“你说什么?” 侯尚蜀接着说道:“曾迦南不愿意也没关系,我那里有神仙水、迷醉剂,在她的饭菜里下点,然后把她送到陈安床上。” 见吴朝阳脸色铁青,侯尚蜀振振有词道:“朝阳兄弟,江湖上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比这脏得多的事都有。她又不是你什么人,不过是路过十八梯的外地大学生而已,人生地不熟,在江州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 “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吴朝阳阴沉着脸,声音杀气逼人。 侯尚蜀吓了一大跳,吹胡子瞪眼说道:“为了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女人,你要弄死我?吴朝阳,你特么太伤人心了。” 吴朝阳冷冷道:“你还有没有半点良知人性!” 侯尚蜀直起脖子说道:“吴朝阳,不是我说你,你太特么天真了。江湖是什么?是龙蛇混杂,是钩心斗角,是无毒不丈夫。黄土火是怎么起家的,赵雨亭表面平易近人,骨子里又是什么人?凡是在江湖上混出点地位的人,哪一个有良知人性。” “别说了!”吴朝阳冷冷道:“再敢出这种馊主意...” “怎么了?真要弄死我?”侯尚蜀气呼呼地说道。 屋子里陷入安静,良久之后,吴朝阳说道:“一切按照既定计划进行,还是与对付黄土火一样,我们先摸清楚各方底细,然后从中找到突破口。” 侯尚蜀叹了口气,“赵雨亭不是黄土火,你也看到了,他的手段比黄土火高明太多。你如果硬要保曾迦南,那最好劝她离开,否则她会拖你的后腿。” 吴朝阳眉头紧皱,这正是他最担心的。 “我已经劝了,但是她不听。” 侯尚蜀张了张嘴,问道:“吴朝阳,你老实回答我,如果陈安不择手段对曾迦南下手,你能否做到袖手旁观?” 吴朝阳咬着牙关,没有回答。 侯尚蜀双手一摊开,“那还玩儿个锤子,赵雨亭明摆着就是让你跟陈安起冲突。” 侯尚蜀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你一旦掺和,你的对手就不是赵雨亭了,而是天门市场商会的副会长的儿子,一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 “吴朝阳,一个赵雨亭就已经是一座大山了,你现在是越级挑战珠穆朗玛峰啊。” “没那么严重。”吴朝阳说道:“曾迦南不会长久呆在十八梯,只要能拖个十天半个月,就不是问题。而且你小看了她,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不会让陈安轻易钻空子。” “你说这话自己信吗?”侯尚蜀摇了摇头,“她确实很聪明,天京大学的大学生当然聪明。但这不是聪明与否的问题,她一看就是喊着金钥匙出生的女孩儿,从小被家人保护得很好那种,她无法理解,也完全想象不到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侯尚蜀说道:“李韬奋的第一手资料还没送过来,但稍微一想就知道陈安肯定是个色中饿鬼,否则赵雨亭不会把他带过来。曾迦南这种级别的美女,再加上她的气质,他是不会放过的。赵雨亭算准了你不会袖手旁观,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这已经不是阴谋,而是妥妥的阳谋。” 侯尚蜀声音低沉地说道:“为今之计,你必须想办法劝曾迦南提前离开,否则老子不跟你玩儿了。” 第178章 再买一套 侯尚蜀走后,吴朝阳犹豫良久之后,鼓起勇气上了楼。 敲响曾迦南房门,过了半晌房门才打开。 曾迦南脸颊红扑扑的,“干嘛?” “我想再跟你聊聊。” “进来吧。” 吴朝阳还是第一次进曾迦南屋子,房间比楼下大很多,应该是与隔壁向东楼上的房间打通,衣柜、梳妆台、书桌、箱子,还有个书架,窗台上还放着两盆水仙花。 书桌上的金瓶梅摊开着,显然刚才她正在看这本书。 曾迦南注意道吴朝阳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走过去,背着手悄悄咪咪把书合上。 “什么事?”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是之前那件事,我希望你能离开。” 曾迦南叉着腰,歪着脑袋看着吴朝阳,“我说吴朝阳同学,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你闲事管得太宽了吧。” “关我的事。”吴朝阳说道:“陈安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那又怎么了,这说明本小姐魅力大啊。” 吴朝阳一头黑线,“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男人,比你更懂男人。他看你的眼神,是一种野兽看到猎物,恨不得一口吃掉的邪恶眼神。” “那又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吴朝阳说道:“当然关我的事。” 曾迦南咯咯一笑,“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不过这也正常,谁叫本小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吴朝阳懒得解释,“他如果对你下手,我不会袖手旁观,你继续留下来会连累我。” 曾迦南笑容戛然而止,“你怕我连累你?” “对!”吴朝阳看着曾迦南的眼睛,一脸严肃的说道:“你的我行我素会连累到我,希望你不要这么自私。” “你说我自私?”曾迦南张大嘴巴。 吴朝阳不说话,但答案很明显。 曾迦南拉过椅子坐下,缓缓道:“刚才那人就是赵雨亭吧,看得出来,他带那个白痴过来是想借刀杀人对付你吧。” “你怎么知道?”吴朝阳惊讶道。 曾迦南脑袋微扬,“你以为我跑到十八梯调研采风是闹着玩儿的?这半个月,我走街串巷,采访了大量底层棒棒,还采访了严文武这样的棒棒头子,天门市场的批发商。当地政府很支持我的项目,派出所让我调看了近些年有关棒棒的纠纷案件,街道办事处的社事办、综治办也给我提供了大量卷宗档案资料。” 吴朝阳惊讶得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曾迦南只是随便问几个棒棒,拍几张照片。 曾迦南淡淡道:“吴朝阳同学,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现在对十八梯棒棒的了解,并不见得比你浅,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你还要深入。” “而且,我还知道,你跟赵雨亭必有一战,不管你有没有想法,他都不会轻易放过你,除非你逃离十八梯。” “但是。”曾迦南看着吴朝阳的眼睛,“你会逃跑吗?” 曾迦南自问自答道:“你不会,如果你逃跑了,就不是我认识的吴朝阳,那这一趟十八梯之行,我会带着遗憾和失望离开。” “同样的道理,我也不想将来有一天你回想起我的时候,心里面带着淡淡的失望。” 吴朝阳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原来她也在乎我对她的看法。 曾迦南傲娇的仰起头,“当然,更重要的是,本小姐的字典里,压根儿就没有逃跑两个字。” “而且。”曾迦南继续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更加透彻研究明白十八梯棒棒行业,就必须得深入到这些斗争里面,否则写出来的论文就跟电视新闻报道上的一样浮于表面,多没意思。” “目前,十八梯棒棒的整个运行机制我都摸清楚了,唯独缺的就是这些表面机制下的实质暗流,所以我决定了,我要留下来亲眼见证这个行业表面之下的暗流涌动。”” 吴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一个毕业论文而已,犯得着以身犯险吗?” 曾迦南郑重的说道:“我不仅要留下来,还要与你并肩战斗。” 吴朝阳大惊,“大小姐,你别吓我了好吗,我的心脏受不了这样的惊吓。” 曾迦南一本正经的说道:“吴朝阳,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在斗争中成长’,人只有处于接连不断的斗争中,才能一次次打破原有的格局,就像鲤鱼跃龙门一样,如果一直安于小河沟,那就永远是条鲤鱼,只有奋不顾身跃过去,才能化身为龙。” 曾迦南淡淡道:“你不要以为我出身高贵就高人一等,我跟你一样,都有许多路要走,而且不能靠家里人,否则我就只能是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永远不知道世界的精彩。” 吴朝阳惊讶的看着曾迦南,“这道理是你自己悟出来的?” 曾迦南摇了摇头,“我大妈给我讲的,但我爸不这么认为,他老是希望我当个快快乐乐的白痴。我觉得我大妈说得对,如果不经历世间的酸甜苦麻辣,又哪里知道什么是幸福快乐。” “后面半句是我自己悟的。”曾迦南突然咯咯一笑,对吴朝阳得意的说道。 吴朝阳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低估你了。” 曾迦南笑呵呵的起身,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说道:“给你提两个意见,第一,从现在开始,加大力度宣传你杀死黄土火的事,不仅要让十八梯的每一个大件棒棒都知道,最好是让整个十八梯的贩夫走卒都知道。” “真不是我杀的。”吴朝阳说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聚势,这种势说不定在关键时刻就会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曾迦南接着说道:“第二,借势,你杀了黄土火但没被警察抓,为什么?因为你跟派出所所长是远房亲戚关系。” “嘶,这事儿传到罗道全耳朵里...。” 曾迦南摆了摆手,“没关系,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是别人瞎编的,跟你无关。他如果出来澄清,也没关系,只会越描越黑。” “第三,从明天开始,除了训练之外,把你那套一千多块的西装给我穿上。” 吴朝阳明白曾迦南的意思,眉头微微皱起,“天天穿一套衣服,穿脏了怎么办,总不可能一直不换吧。” 曾迦南打了个响指,“再买一套。” 第179章 你跟我过来 吴朝阳没有再劝,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曾迦南亦如此,他确实管得太宽。 至于她的三个建议,前两个可以采纳,第三个,还是先低调点,等打完比赛再说。 “好,但是你要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尽量别出门。” “放心吧,调研采访阶段已经完了,接下来我要闭门整理素材,写论文提纲,忙得很,没空出去瞎晃荡。” 曾迦南起身走向书桌,抱起厚厚一叠打印纸走回来。“任何斗争都需要一腔热血,但也最忌只有一腔热血,这是我整理出来的部分资料,说不定会对你有用。” 吴朝阳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曾迦南俏皮笑道:“但是要还我哟,这些材料很宝贵,我打算当传家宝传下去。” 吴朝阳尴尬一笑,抱着资料下了楼。 回到家翻看曾迦南给的材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相对于李韬奋提供的碎片化信息,曾迦南整理的资料分门别类,层层递进,不仅有事件本身,还有由表及里的归纳总结。 吴朝阳不禁对曾迦南刮目相看,平时被她的外表给欺骗了,忽视了她的聪明才智。 曾迦南还专门做了人物卡,他在里面看到了赵雨亭、李啸虎、黄土火、严文武,虽然不够详细,但囊括了这些人在十八梯几十年来发生过的重大事件,这些事件背后都做了备注来源,一部分来源于派出所的档案,一部分来源于街道办事处综合治理科,还有一部分来源走访听说。 吴朝阳如获至宝,这些资料哪怕是李韬奋也没法查到,赵雨亭的时间线最早出现在二十二年前,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被一伙儿棒棒围殴,遍体鳞伤,断了三根肋骨,昏迷在雨夜中,警察接到报案把他送进医院救回一条命,之后还有很多,月台街大战,码头混战.....拘留过三次,中途还坐过一年牢,这里面明显有些资料欠缺,应该是警方刻意保留没有提供完全。 除开这些棒棒界的大人物,吴朝阳还看到不少小人物,张根生、王超父女....还有他自己的名字。 每个人物卡的最后都有一段评语,赵雨亭是有野心欠格局,黄土火是江湖流氓死得其所,张根生后面写了句可怜天下父母心,王超后面写着认知配得上苦难。 翻到自己的名字,吴朝阳心跳不自觉加快,事件不多,也就厚慈街和凤凰街两件事,后面的评语部分写着一句不似评语的评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吴朝阳抬头望着楼板,心里一阵暖流流淌,他知道,这是曾迦南对他的鼓励和期许。 李韬奋的效率也很高,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何经理的刺激,半夜送了第一波资料过来。用他的话说,他这是职业选手打业余赛,部队里的侦察尖兵,到社会上摸几个人的底细,纯粹是降维打击。 相比于曾迦南学术风格的资料,李韬奋提供的信息虽然碎片化,但更聚焦更实用也更私密,正好相互补充。 吴朝阳让他多留意陈斌陈安父子的信息,越详细越好,并把曾迦南的两个建议告诉他,让他转告侯尚蜀立即行动。 第二天的晨跑大家都沉默不语,就连梁小刀都一言不发。 来到拳馆,陈天星已经到了,背着手站在拳馆中央。 几人走过去,自觉在他面前站成一排。 陈天星目光扫过几人,“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把精神都给我抖擞起来。” 吴朝阳抬头挺胸,双腿站得笔直。 陈天星走到屈河面前,近距离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屈河!” “在!” “有压力吗?” 屈河抿着嘴唇,闭口不言。 “我问你有压力吗!” 屈河避开陈天星的目光,“有。” 陈天星冷哼一声,“你就这点出息?一点小波折就有压力,那你还打个锤子职业赛!” 屈河鼻孔开合,“教练,您应该早点告诉我们。” “早点告诉你,你就能飞天上去,就能给老子拿个第一回来?练拳也是练心,心不定,拳不硬!一个拙劣的幼稚伎俩就把你们弄得心神不宁,老子这几年教的都是猪吗!” 陈天星满脸怒意,“给老子记住!上了擂台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赢对手。其余任何事情,哪怕是天塌下来都与你无关!能做到吗?” 屈河抬起头,“能!” “大声点!” “能!” “梁小刀!” “在!” 陈天星移动到梁小刀身前,几乎贴脸瞪着他。“知道你爸为什么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吗?” “知道,我从小娇生惯养,不务正业,我爸把我送到您这里改造。” 陈天星问道:“三年了,你觉得改造成功了吗?” 梁小刀面色愧疚,“对不起教练,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 陈天星指着梁小刀的鼻子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爹,是你妈!他们为你操碎了心,打不得,骂不得,管不了,生怕在他们死后你一天就败光他们一辈子的奋斗积蓄,三天就特么饿死在街头。老子也从来没对你有过任何期望,是你爹你妈对你有期望,他们对你的期望也不高,只想让你好好做个人,做个顶天立地像模像样的男人。” 梁小刀眼睛通红,眼眶流下悔恨的泪水。“教练,我错了。” “错在哪里?” “这三年我要是好好训练,说不定有机会冲击下前三,也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你以为你是救世主?” 陈天星冷哼一声,“在擂台上打出个男人的样子,就没有辜负你爹妈的苦心,也算没浪费老子三年的时间。” 梁小刀全身绷直,擎着泪水的双眼满是坚毅。“教练放心,我一定做到。” “清洁工!” “在!” 陈天星双眼如一把锋利的刀,死死盯着吴朝阳的眼睛。 吴朝阳与之对视,毫不闪躲。 半晌过去,陈天星仍然没有开口。 吴朝阳主动开口道:“请教练训话!” “有没有信心冲击前三!” 陈天星的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不仅震得吴朝阳心神大动,所有人都齐刷刷转过头。 “有!!!”吴朝阳一声大喝,声音在拳馆久久回荡。 陈天星双眼圆瞪,“会很痛。” 吴朝阳高昂着头,“我不怕!” “会很累!” “我不怕!” “会很残忍!” “我不怕!” 陈天星猛地转头看向陈梦侠,“看到了吗?你不缺天赋,不缺恒心,就缺这么股心气!你以为三年前齐开山不设局陷害你,你就能拿第一?你拿了第一又如何,你能拿到全国冠军吗?三年了,你他么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陈天星怒不可遏,“你以为拳馆走到今天是你一个人的罪过,谁给你的自信,老子告诉你,你特么没那么重要!老子才是神武拳馆的馆主,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看透人生的怂样,你能感动谁?你特么除了感动自己,还能够感动谁?” 陈梦侠全身颤抖,泪珠哗啦啦往下落。 陈天星冷哼一声,“好了,又不是死了爹妈,哭个锤子!出来给他们几个菜鸟讲解比赛注意事项。” 陈梦侠擦了把眼泪站出来,身上气质突变,脸上蒙着的一层阴郁也消失不见。 “此次比赛是江州体育局主办的半职业大赛,每个级别的前五名直接参加下半年的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所以比赛会异常激烈。” “此次比赛的规则限制比较多,有效攻击部位仅限于头部、躯干、四肢。禁止攻击裆部、眼睛、后脑、颈部。” “比赛中仅允许站立打击,禁止倒地后继续攻击。” “技术动作仅限于拳法和腿法,禁止肘击、膝撞、头撞、反关节技和摔法。” 陈梦侠看向吴朝阳,“朝阳,之前多次对抗你都习惯性使用过肩摔,一定要克服这个惯性。” 吴朝阳点了点头,“明白。” 陈梦侠继续说道:“按照体育局的要求,此次比赛一场打五个回合,每个回合时间由平时的3分钟延长至5分钟,这意味着此次比赛比仅仅是拳法技术的比拼,更是意志与毅力的较量。” 说着,陈梦侠看向梁小刀,“有没有信心?” “有!”梁小刀大声道:“不论对手多强,绝不认输投降!” 吴朝阳被梁小刀所感染,对他竖起大拇指,“梁师兄,我背你下擂台。” “你....不用这么咒我吧。” 陈梦侠看向吴朝阳,虽然比赛还没开始,他已经能够预想到擂台上的情景。“最难熬的是你,时间越长,意味着你挨打的时间就越长。” “大师兄放心,技术不够,毅力来凑,我不会给教练和拳馆丢脸。” 陈梦侠点了点头,说道:“此次比赛有十三家拳馆参赛,加上江州大学、江州师范大学体院,一共十五支队伍188人,其中屈河所在的75公斤级40人,朝阳和小刀所在的65公斤级48人,我们拳馆参赛的人数最少,团体排名肯定上去,唯有靠个人尽量获取更高的名次。” 说完,陈梦侠看向陈天星,“教练,您还有什么补充的。” 陈天星看向吴朝阳,“你跟我过来。” 第180章 金贵 吴朝阳完全没想到陈天星会对他寄予厚望。 这份信任不仅令他感动,更让他倍感振奋。 陈天星亲自对他进行战术辅导,为他量身定制了一套战略战术。 很残忍,但也很实用。 本次比赛场地设在江州大学,也是李清源所在的大学。 下午,陈梦侠带队到江州大学称体重和参加开幕式,这是吴朝阳第一次进入大学校园,入眼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梦幻神圣。 古色古香的教学楼,高高的图书馆,三三两两的大学生,尽管是五一假期,校园里仍然充斥着浓浓的书香味。 梁小刀不理解吴朝阳那痴迷的眼神,说他是陈焕生进城,没见过世面。 他哪里知道,大学校园曾多少个夜晚闯进吴朝阳的梦里,不愿醒来。 开幕式在江州大学1号足球场举行,别的队伍都是十几个人,他们四个人站在其中,显得势单力薄。 吴朝阳看到了齐开山带队的真武拳馆,有十八个人参赛,绰号‘土狗’的年轻男人也在其中,还朝这边投来一抹鄙夷的目光。 台上的领导轮番讲话,江州体育局局长,沙宁区区长,江州大学副校长,江州大学体育学院院长,江州自由搏击协会会长、教练代表、选手代表,刚开始吴朝阳还听得津津有味,从江州大学副校长开始就听不进去了,千篇一律贯彻XX精神,落实文件....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都是些差不多的场面话。 吴朝阳发现周围好多人都在打哈欠,隔壁队伍一人小声嘀咕道‘都友谊第一了,那还打什么比赛,干脆大家搞个联欢会得了。’ 吴朝阳本想给李清源打个电话,但想到他上次说正在准备选调生考试,最终还是按捺下想见他一面的心情。 开幕式结束,齐开山与那位自由搏击协会的会长谈笑风生,四人路过的时候连余光都没有看一眼,唯有那只‘土狗’扬了扬拳头,挑衅地看着几人。 梁小刀怒目相对,吴朝阳担心他做出出格的举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梁师兄,别跟一条狗一般见识。” 吴朝阳的声音很大,故意说给他听的。 ‘土狗’怒不可遏,咆哮道:“小心老子打死你!” 吴朝阳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陈梦侠大惊,喊道:“朝阳,别乱来,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的。” 吴朝阳对回头对陈梦侠笑了笑示意他放心,然后走到与齐开山谈话的男人身边,“谭会长,你也听到了,他要打死我。” 姓谭的会长看了眼‘土狗’,对齐开山说道:“齐馆主,大庭广众之下还请约束好你的选手。” 齐开山看了眼吴朝阳,对‘土狗’说道:“小刚,注意你的情绪!” 年轻男人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中年男人转过身准备离开,吴朝阳又喊道:“谭会长,我觉得他应该向我道歉。” 谭会长脚步停下,齐开山脸色阴沉,‘土狗’勃然大怒。“小子,你找死!” 吴朝阳看也没看他一眼,双眼怔怔看着回过头来的谭会长,“谭会长,我怀疑他有严重暴力倾向,有违自由搏击体育精神,我是否可以投诉申请取消他的比赛资格。” 谭会长看了眼不远处正和江州大学副校长寒暄的体育局局长,转头看向齐开山,“齐馆主,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就闹出幺蛾子,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小刚!”齐开山低喝一声,“道歉!” 年轻男人双拳紧握,双眼瞪得通红,全身肌肉紧绷,对着吴朝阳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谭会长看向吴朝阳,“这位选手,我曾经也是职业选手,拳手大多都是粗人,私下爆几句粗口很正常,只要没有真正动手,你投诉也没用,要不我看就算了吧。” 吴朝阳笑了笑,双手抱了一拳,“谢谢谭会长主持正义,刚才谭会长在台上讲习武之人不仅要习武,还要修德,最忌重武轻德,只练武不修德,武力越高危害越大。我听了之后振聋发聩,感触甚深。” 脸色不太好的谭会长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好好比赛,我期待你在擂台上的表现。” 吴朝阳转身离开,谭会长半开玩笑地对齐开山说道:“这小子拐弯抹角骂你不讲武德。” 齐开山脸上难堪,陪着笑脸说道:“年轻人,火气盛,让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谭会长淡淡一笑,朝着体育局局长方向走去。 齐开山看着吴朝阳几人的背影,眼神冰冷刺骨。 梁小刀对吴朝阳竖起大拇指,“小师弟,有两下子啊。” 说着转头看向陈梦侠,“大师兄,你不也是江州大学毕业的吗,我怎么看他更像大学生,你像个初中生啊。” 陈梦侠瘪了瘪嘴,“嘴壳子硬有鸟用,关键是要在擂台上打倒对方。” 吴朝阳双拳下意识紧握,其它人不管,遇上真武拳馆的人,打不赢也要让对方知道什么叫疼。 ———————————— 回去的路上,陈梦侠再讲解了一番比赛的安排,现场抽签,两轮初赛,一轮复赛,角出每个量级前八名进入八分之一赛,之后是半决赛、决赛,赛期一共五天。 陈梦侠虽然没明说出来,但吴朝阳看得出他很紧张,这五天时间将决定神武拳馆的命运,如果三人中没有一人打入前三,神武拳馆将不复存在。 回到十八梯,吴朝阳第一时间来到派出所。 派出所还是一如既往繁忙,估计除了菜市场就属这里最热闹。 有熟人就是好办事,一般人进不去的地方,对于吴朝阳来说轻而易举,找到王莹莹说了句有重大情况向罗道全报告,这位美女警官没有请示,直接就将他带到罗道全门口,走的时候还小声叮嘱千万不要告诉罗道全是她带他进来的。 她也不想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比猴儿还精明的罗道全。 敲了敲罗道全的办公室门,吴朝阳立即堆起笑脸走进去,上去就先散烟。 “胡子警官,好久不见。” 罗道全眼皮一抬,“谁放你进来的?” “你猜?”吴朝阳自然不会说直说是王莹莹。 “我猜你个头。”罗道全没好气地接过烟,“你小子牛逼,敢摔老子门,整个十八梯,你还是第一个。” 吴朝阳陪笑道:“上次冲动了,您大人大量,肯定不会计较。” 罗道全一拍桌子,“老子要是计较呢!” “不可能。”吴朝阳信心满满地说道:“你堂堂十八梯第一大佬,要是跟我计较,太失身份了。” 罗道全一边点烟一边说道:“少给老子戴帽子,有屁快放,老子很忙。” 吴朝阳收起笑脸,一脸关切的说道:“胡子警官,我想申请人身保护。” 罗道全愣了一下,抬手指着门口,“滚。” 吴朝阳说道:“不是我自己,是替别人申请。” 罗道全抬起的手没有放下,“滚!” 吴朝阳叹了口气,起身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本来想帮你,不领情就算了。” 罗道全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吴朝阳拉开凳子就往外走,“十八梯要出大事啰。” “站住!”罗道全一声低喝,“少给老子卖关子。” 吴朝阳回过头,问道:“真想听?” “你特么,再不说立即滚!” 吴朝阳返回坐在椅子上,神情严肃地说道:“胡子警官,最近是不是有个天京大学的女大学来十八梯调研采访?” 罗道全眉头微皱,“你怎么知道?” “你先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到底是不是?” 罗道全点了点头,“前些天还拿着天京大学的介绍信到我这里查阅档案资料,怎么了?” 吴朝阳紧张兮兮地说道:“她有危险。” 罗道全鹰眼一瞪,“把话说清楚。” 吴朝阳把罗道全的表情看在眼里,跟他预想的差不多,罗道全果然会紧张。 “天门市场的大老板陈斌的儿子陈安是个色中恶鬼,他看上了那个女大学生,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听他说起无论如何都要不择手段得到她。” 罗道全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妈的,朗朗乾坤,还有王法吗!”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当然,这事儿还没有发生,也有可能他只是说说。按照派出所的规矩,要发生了才算数。” “说说也不行!”罗道全义愤填膺,“天京大学的大学生,要是在十八梯出了事,老子三十年积攒的功德都全得打水漂。” 吴朝阳怔怔看着罗道全,他猜到罗道全会看重此事,要不然也不会来,但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有这么严重吗?” “比这更严重!”罗道全气呼呼说道:“别说是我,上头都顶不住。她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全国新闻的头版头条都会是‘天京大学美女大学生在江州十八梯遇害’,摁都摁不住。” 罗道全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天京大学,正部级单位啊,人家是拿着介绍信来的,还有他们的校友会,随便出来一个都不是老子得罪得起的人,真出了事,老子就晚节不保了。” 说着,罗道全立即拨了个电话出去,“王莹莹,到我办公室来。” 说着又拨了个电话出去,“廖志峰,立即联系天门市场的陈斌,老子要见他,还有他儿子陈安。” 罗道全一口气打了好几个电话出去。 吴朝阳趁着他拨打电话的间隙,问道:“胡子警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天京大学大学生的命,就真比我们这些棒棒金贵吗?” 第181章 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王莹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热情地伸出手,“曾小姐你好,我叫王莹莹,是十八梯派出所的民警。” 曾迦南笑着与王莹莹握了握手,拉着吴朝阳走到一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吴朝阳说道:“我向派出所替你申请了人身保护,从现在开始,王警官将与你同吃同住,一直到你离开。” 曾迦南脸上浮现出一抹愠怒,掐了吴朝阳胳膊一把,“她跟在我身边,我还怎么闯荡江湖。” 吴朝阳讪讪笑道:“不影响,你就用你的聪明才智给我当军师,也算是并肩作战。” 曾迦南瞪了他一眼,回过身对王莹莹笑道:“王警官你好,感谢十八梯警方的关心,不过我没遇到什么危险,就不浪费你们警力了。” 王莹莹摇头道:“所长交代了,我必须寸步不离保护你。” 曾迦南一阵头大,“真不用。” 王莹莹坚持道:“必须有。” “你们慢慢聊,我先下楼做饭,好了叫你们。” 吴朝阳一溜烟跑下楼,又得多做一个人的饭,这半个多月来只出不进,在曾迦南身上就花了七百多,这段时间又是顿顿大鱼大肉,水电费,房租费,再加上其它开销,凤凰街一战积攒下来的4000块钱花出去了一半还多。 挣钱不易,花钱如流水。 吴朝阳一边炒菜,一边琢磨着要不要找罗道全报点生活费,人民警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王莹莹总不能在自己这里白吃白喝吧。 刚炒好菜准备喊曾迦南和王莹莹吃饭,熊彪和张阿太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朝阳哥,做了这么大一桌子菜,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吴朝阳心里直抽抽,又来两个吃白饭的。 两人都不客气,直接上手就准备开干,被吴朝阳赶紧阻止下来。 吴朝阳仰头朝上大喊一声,“吃饭了!” 当曾迦南和王莹莹出现在面前,熊彪和张阿太都有些不自然,特别是看见一身警服的王莹莹,连话都不说了。 吴朝阳家里只有两根凳子,自然得让给女士坐,三个男人站着吃饭。 一顿饭都是两个女人在说话,吴朝阳很不理解女人之间的交际,才短短半个小时过去,两人就像无话不说的好闺蜜一样热络,一直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王莹莹激动地说道:“迦南妹妹,我太崇拜你了,天京大学,全华夏最高学府,我从小梦寐以求的殿堂,可惜也只能在梦里想想,最后只能上个警校。” 曾迦南瞪大眼睛说道:“莹莹姐,我也很崇拜你,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惩奸除恶维护正义的警察,可惜家里人觉得太危险了,不同意,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上了天京大学。” “嗯?...。”王莹莹愣神了片刻,问道:“迦南,天京大学的学生,是不是个个智商一百八。” “也不是,也有蠢的,有些人从早到晚抱着书啃还挂科。” “我有个远房表弟也在天京大学上学,听他说压力很大。” “还行还行,像我这种学起来就很轻松。” 王莹莹眼里满是崇拜的光芒,“迦南,你真是太厉害了,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太让人羡慕了。” “哈哈,莹莹姐也很漂亮啊,你这一身制服诱惑,我要是个男的,肯定把持不住。你们派出所是不是很多男警察追你?” 王莹莹笑得合不拢嘴,“他们不行,我还是比较喜欢斯文类型。” 吴朝阳在埋头干饭,完全插不上话。 熊彪和张阿太更加插不上话,两人快速吃完饭跑到门外抽烟。 张阿太小心看了里面一眼,轻声说道:“彪哥,朝阳哥太牛了,一个天京大学大学生,一个派出所警花,那些无脑爽文都不敢这么写。” 熊彪很认同地点头,“我第一次认识朝阳哥就看出来了,他绝对是我辈中的楷模。” 屋子里,王莹莹突然抬头说道:“吴朝阳,看不出来,你除了打架厉害,厨艺也很不错嘛。” 吴朝阳精神一震,笑呵呵说道:“还好还好,这顿饭也就花了一百多块钱。” 王莹莹疑惑地问道:“这么大一桌子菜才一百多?” 曾迦南看着吴朝阳,笑而不语,一副看你表演的架势。 王莹莹显然也是个不通柴米油盐的主儿,完全没理解到吴朝阳的意思。 吴朝阳清了清嗓子说道:“一百多已经很多了,像我这种小棒棒,一天也就能挣个二三十块钱。” 王莹莹既惊讶又愧疚,“那今天这顿饭岂不是吃了你好几天的工钱?” 吴朝阳大气地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十八梯多少人想请王警官吃顿饭还请不到,你能到我这里吃饭,而且接下来还是天天都在我这里吃饭,不知道会招惹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呢。” 王莹莹立即说道:“我明天找所长申请补贴,一天一百块够不够?” 吴朝阳吓了一大跳,这是哪家的大小姐流落到了十八梯派出所,赶紧说道:“五十,五十就够了。” 不是他嫌钱多,是他太了解罗道全,罗道全可没王莹莹这么热心善良,五十给不给都还要打个大大问号,更别说一百。 曾迦南一直憋着笑,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嘴里的饭全喷在了王莹莹脸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曾迦南赶紧拿出纸巾给王莹莹擦脸擦衣服。 “没事没事。”王莹莹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饭粒,“对了,我得先回去收拾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晚点再过来。” 王莹莹走后,曾迦南娃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仆后仰花枝乱颤。 门外,张阿太啧啧感叹,“朝阳哥真牛,我就从来没能把女孩子逗得这么开心过,以后我得好好跟朝阳哥学学。” 熊彪瘪了瘪嘴,“难,这种事儿很讲天赋,估计你我都很难学会。” “为什么?” 熊彪指了指张阿太的脸,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朝阳哥逗女孩子那叫情趣,我们逗女孩子很可能就成了耍流氓。” 张阿太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 屋子里,曾迦南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吴朝阳,我真该把你刚才那抠门儿劲儿给拍下来。” 吴朝阳苦笑了一下,穷人吃不起饭是件悲哀的事情,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曾迦南注意到吴朝阳的脸色变化,收敛起笑容,说道:“别误会啊,我并不是取笑你,只是觉得你刚才套路王莹莹很好笑。” 吴朝阳笑了笑,“我没那么小气。” 曾迦南兴致勃勃问道:“你明天是不是要打比赛?” 吴朝阳点了点头,“明天初赛第一场。” “在哪里?” 吴朝阳心头欣喜,期待地看着曾迦南,“江州大学,你要去看吗?” 曾迦南秀眉微蹙,拍了拍额头,“看情况吧,这都五月了,论文的提纲都还没搭好,我得抓紧时间。” 吴朝阳哦了一声,稍稍有些失望。 熊彪和张阿太跑进来,“我要去,我也要去。” 吴朝阳看向两人,“对了,你们俩今天跑过来是不是有事找我?” 两人齐齐看向曾迦南,欲言又止。 曾迦南仰着头说道:“没事,我不是外人。” 两人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吴朝阳,吴朝阳点了点头。 熊彪说道:“是这样的,今天我听到有棒棒说黄土火是你杀的,还说十八梯派出所所长是你远房亲戚,是不是真的?” 曾迦南对吴朝阳挑了挑眉,一脸的得意。 吴朝阳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这人比较低调,你们知道就行了,别到处乱传。” 张阿太一脸的兴奋,熊彪一拍大腿说道:“朝阳哥,我的哥,你可真深藏不露啊。” 张阿太激动说道:“朝阳哥,我跟彪哥商量了一下,以你的威望和背景,只要振臂一呼,绝对从者如云,我们完全可以拉起一支队伍单独去找天门市场老板谈业务。” 熊彪说道:“对对,我们自己干,在十八梯打下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江山。” 吴朝阳意外的看着熊彪,之前还担心跟赵雨亭起冲突,会不好处理跟熊彪的关系,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天生反骨啊。 “你舅舅知道吗?” 熊彪大手一挥,“不管他,他老是看不起我,我就是要证明给他看,没有他,我熊彪同样能干出一番事业。” “等等。”吴朝阳抬手阻止道:“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自己干就等于对你舅舅他们发起挑战。” 熊彪理直气壮的说道:“挑战怎么了?十八梯本就该改朝换代了,他们老了,江湖属于我们年轻人的。” 张阿太说道:“是啊,大家各凭本事做生意,又不犯法,他管得着?” 吴朝阳没法去跟一个刚进城的未成年人解释这个现实的世界,这需要他自己去经历很感受。 “熊彪,如果有一天我跟你舅舅打起来,而且是属于打生打死那种,你帮谁?” 熊彪怔怔看着吴朝阳,“没这么严重吧。” 吴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仔细想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第182章 好好看着他 曾迦南双手环胸靠在房门上,“看见没有,这就叫时来天地皆同力。杀死黄土火这个江湖流氓,你成了十八梯棒棒心目中的英雄。但英雄只能让人心存敬仰,还不足以给人安全感。对于棒棒们来说,派出所所长无疑是十八梯最能给人安全感的那尊大佛,有这尊大佛做亲戚,你就是金身罗汉。你在十八梯做出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相反,他们只会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脑袋机灵的人还会猜想你一举一动的背后,是不是有罗道全的授意。那些想跟着你混但又不敢的人,胆子就会变大。那些想踩你一脚的人也得掂量掂量敢不敢伸出脚。” 吴朝阳点头道:“我杀了黄土火,但又安然无事,所以我是罗道全的亲戚,逻辑链很完整。罗道全不可能出面解释,也没法解释,顶多臭骂我一顿,但这个哑巴亏他不吃也得吃。至于赵雨亭,虽然他明明知道是谣言,但他同样也无可奈何,他那天没在现场无法证伪,强行证伪反会弄巧成拙。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是阴谋,也是阳谋。” 曾迦南打了个响指,“聚势、借势两步已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吴朝阳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要成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最关键的还是要拿到天门市场的业务,否则人和再旺都是无根之水,毕竟棒棒们是要吃饭的,不会一时热血就跟着我干。所以不着急,聚势借势还需要时间进一步发酵,我也要等更多的信息汇总过来,再者,得等到一个合适的天时。” 曾迦南淡淡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聚势也好、借势也好,一旦攀升到顶点之后就会走下坡路,时间一长,‘势’的力量就会逐渐变弱,要是你一直等不到合适的天时怎么办?” 吴朝阳眉头微皱,“等不到就人造,而且我相信能够等到。” “这么自信?” “这得得益于你给我的资料,纵观赵雨亭的发家史,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我这颗小树苗,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扼杀在萌芽中。” 曾迦南眉头微扬,若有所思。 吴朝阳突然抱起拳架打了空击了一套组合拳,问道:“知道自由搏击为什么没有传统武术好看吗?因为双方都不会轻易出拳,都在试探,都在等对方先出拳,先出拳的一方往往会更容易露出破绽。” 曾迦南点了点头,问道:“明天的比赛你也准备这么打?” 吴朝阳有些不适应曾迦南的跳跃思维,“我在跟你说赵雨亭的事。” 曾迦南笑了笑,“虽然你没经过我同意就领了个警花过来,不过看在你是为我好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吴朝阳愣了一下,解释道:“我也是为了不分心。” 曾迦南翻了个白眼,突然神秘兮兮问道:“你觉得王警官漂亮还是我漂亮?” “当然是你漂亮。”吴朝阳脱口而出。 曾迦南一脸审视地看着吴朝阳,“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制服诱惑吗?” 吴朝阳愣在原地,“这个...。” 曾迦南怔怔盯着吴朝阳,“否认就是虚伪,我最讨厌虚伪的男人!” 吴朝阳被曾迦南的气势逼得后退一步,“这个...我觉得...你要是穿上制服,肯定比她好看十倍百倍。” “你们俩在聊什么呢?什么制服好看十倍百倍。”王莹莹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吴朝阳后背一阵发凉,不敢回头,立即去收拾碗筷。 身后传来曾迦南的声音,“莹莹姐,他说你穿制服比常服要好看十倍百倍。” 王莹莹半信半疑,望着吴朝阳的背影问道:“真的假的?他们都说我穿牛仔裤好看,能衬托出我修长的双腿。” —————————— 凤凰街,一栋改建过的吊脚楼,相比于十八梯其它近似危楼的吊脚楼,这栋房子经过改建更像是一栋古色古香的文物。 二楼屋子里,赵雨亭问道:“陈安今天有什么动静没有?” 钱常生说道:“昨晚去盈都会所折腾了一晚上泻火,今天中午出门见了校场路的最大的混混头子铁震山,看这架势是准备用强。” 赵雨亭微微一笑,“陈斌生了个好儿子啊。” 钱常生说道:“这一招真是太高了,兵不血刃。吴朝阳这次不动则已,一动必死无疑,对上这种无法无天的富二代,完全就是碾压式打击。” 赵雨亭冷冷道:“你只看到了其一,没看到其二。吴朝阳值得重视,但陈家父子更可恨。” 钱常生惊讶的张大嘴巴,“一石二鸟?” 赵雨亭冷声道:“陈安不把我们当人,还竟敢打小慧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一次,我不仅要除掉吴朝阳这个隐患,更要拉他们父子下马。” 钱常生一脸的疑惑,“表哥,陈安之前祸害的女人不少,其中还有几个报过案,但最终都撤了案不了了之,凭一个女人就想拉他们父子下马,恐怕不现实吧。” 赵雨亭冷笑道:“这个叫曾迦南的女孩儿不一样,天京大学的天之骄女,岂是一般的普通女人能比。其它女人砸个几千、几万块钱就能搞定,再不行威胁恐吓家人,总能有办法摆平。但这个女孩儿不一样,不仅是天京大学的学生,还不是本地人,威胁不了她的家人。真要出事,陈安跑不了。” “高!实在是高!”钱常生佩服得五体投地,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光芒。 赵雨亭面色阴冷,“我很期待看见他们父子从最高处落下来的样子。” 钱常生也是心肠澎湃,但突然眉头一皱,问道:“但是,万一陈安知难而退呢?” 赵雨亭冷冷道:“他不会,这小王八蛋无法无天太久了,太久了就会习惯成自然,黄土火这种老江湖都驾驭不了这种惯性,更何况陈安这个白痴,他这种纨绔子弟,要是没有他爸护着,放在十八梯活不过一个月。” “而且!”赵雨亭冷冷一笑,“你是没见到曾迦南这个女孩儿,不仅是长相,还有气质,连我见了都惊为天人。她天京大学的身份不但不会让陈安知难而退,反而会令他更加疯狂。” 话音刚落,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门外踹开,赵雨亭回过头,三角眼倒竖,“熊彪!你疯了!” 熊彪气得脸色发紫,“赵雨亭!没想到你会是个如此卑鄙龌龊的小人!你说吴朝阳威胁到你我还能理解,曾迦南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还有人性吗?!!你跟黄土火那狗日的有什么区别!” “王立龙!”赵雨亭一声咆哮。 楼梯上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王立龙进屋一看气氛不对,赶紧说道:“亭哥,对不起,我刚去上了个厕所。” “收了他手机,关起来!从今天起,不许离开这栋楼一步!” 熊彪转身想跑,被王立龙一把抓住后领扣住了手腕。 “彪子,听你舅的话。” 王立龙夺了熊彪的手机扔给赵雨亭,“亭哥,您也别生气,彪子还年轻,不懂得江湖险恶。” 熊彪扭过头,对着赵雨亭破口大骂,“赵雨亭,你这个畜生王八蛋,我妈当年就不该把你养大,曾迦南要是出事,老子跟你没完!” 赵雨亭脸气成猪肝色,起身上前就是啪的一耳光,王立龙见势不妙,拎着熊彪立即下了楼。 赵雨亭呆呆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掌,有些后悔。 钱常生叹了口气,“表哥,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平时对他太好了,这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 ———————————— 飞驰的黑色轿车里,陈斌啪的一耳光打在陈安脸上。 “你平时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老子不管你,但是这次,你要是敢对天京大学那个女大学生下手,老子打断你的三条腿!” 陈安摸了摸脸颊,眼中不但没有痛楚,反而近乎疯狂的炽热,“天京大学的高才生,还从没玩儿过。” “你!”陈斌抬手作势又打,陈安没有躲避,迎着脸说道:“爸,天京大学的大学生又怎么了,毕业了也得打工挣钱,他们能挣几个钱,年薪二十万?三十万?五十万?女人我见多了,只要是女人就爱慕虚荣,不过是价钱不一样而已。” “住嘴!”陈斌脸色铁青,“这次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憋住。” 陈安叹了口气,“爸,你好歹也是天门市场数一数二的大老板,连区长都合过影,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派出所所长就把你吓着了?罗道全算什么东西,只要一个电话,立马撤了他的职。” “我的棍子呢?”陈斌气得在车里到处找棍子。 陈安拉着他的手说道:“爸,从小你就教导我,遇事不能退,一步退步步退,退习惯了就把心气退没了。弱肉强食、森林法则,这个世界不就这个样子吗,这都是你教我的啊。” 陈斌怔怔看着陈安,这个唯一的儿子确实很像他,不仅是长相,连骨子里的狠劲儿也一样。 陈安安慰地拍了拍陈斌的手背,“爸,这女孩儿虽然是天京大学的大学生,但有钱有势家庭的女儿怎么会来十八梯这种地方做什么调研,如果您有个女儿,会让她到这种贫民窟来吗?所以您就放宽心,说不定我砸个二三十万她就主动投怀送抱了,再不行五十万,还不行一百万,我就不信她不屈服,不会出事的。” 陈斌了解儿子的性格,转头对开车的司机命令道:“李伟,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跟着他,要是他敢乱来,直接给我打断腿拎回来。” 开车的墨镜男人看了眼车内后视镜,“老板放心,我会好好看着他。” 第183章 小刀摩托 当吴朝阳拿到自己的专属战袍,悲喜交加。 大红色的披风上绣着‘不死鸟’三个字,下面是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威风凛凛,霸气侧漏。 但是,凤凰下面还绘着一辆摩托车,看上去就像是凤凰骑在摩托车上,旁边还有一句广告语,‘小刀摩托,一路顺风。’ “大师兄,我出场的时候可不可以不穿这个?” 屈河和梁小刀也看向陈梦侠,那表情都不想穿。 陈梦侠说道:“梁小刀的父亲出了赞助费,要不然我们哪来的队医和包车。” 说着,陈梦侠看向梁小刀,“你爸今天会来吗?” 梁小刀脸上闪过一抹隐晦的失落,耸了耸肩说道:“不知道,他说他如果有空的话会过来一趟。” 吴朝阳回头看了眼面包车后排,队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手臂粗壮,穿着件印有同样图案和广告语的短袖,不像个队医,倒像个职业赛车手,让人严重怀疑他的医疗水平。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对他笑了笑说道:“放心,我是专业的。” 坐在副驾驶的陈天星回头对三人说道,“都别紧张,吴朝阳,特别是你,第一次参加大赛,要放平心态。” 吴朝阳本来没感觉紧张,陈天星这么一说,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面包车直接开进校园,开到了体育学院综合体育馆。 走进体育馆,吴朝阳看到的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吴朝阳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整个体育馆坐得满满当当,粗略估计起码在两千人以上。 正北面观众席上拉着一块巨大横幅,上面写着‘江州大学,力压群雄。’ 中间放置一面大鼓,一个高大强壮的男生有节奏地敲打鼓面,其余人齐声大喊‘江州大学,力压群雄。’ 正逢五一假期,几百个年轻气盛的大学生,喊声震天,主场优势压迫感满满。 其余也有几家拳馆的拳迷拉了横幅,不用刻意寻找,吴朝阳一眼就看见了真武拳馆,横幅比江州大学体院略小,但比其它拳馆都大,上面大言不惭写着‘真武精神,冠盖江州。’ 同样有一面大鼓,一个孔武有力的肌肉男额头缠着块红布,用力敲打鼓面,上百人高喊口号。 体育馆中央设置了八个擂台,每个重量级两个,待会所有擂台同时开赛。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一行六人在球场西边角落里找到了神武拳馆的专属观众席,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与周围热烈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梁小刀问陈天星道:“教练,我们不拉横幅吗?” 陈天星淡淡道:“就我们几个人,能展得开吗?” 梁小刀四处张望,挪动屁股到吴朝阳身边,“小师弟,看见没有,好多学生妹纸。” 吴朝阳嗯了一声,第一次见识这么大场面,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紧张。 梁小刀又转头问陈梦侠,“大师兄,有没有认识的小师妹?” 陈梦侠翻了个白眼,“老子毕业快十年了,你说呢?” “小师弟...。” 吴朝阳转头看着他,“梁师兄,别紧张,记住教练的话,打出个男人的样子就行。” 梁小刀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紧张?” 吴朝阳指了指他的腿,“你的腿在抖。” 梁小刀深吸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我不紧张,我不紧张,我不紧张......’ 屈河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眼睛一直盯着真武拳馆方向,神情反常平静,眼中不带一丝情绪。 “请各队领队到主席台抽签。”广播里响起通知的声音。 陈梦侠拍了拍屈河的肩膀,起身朝主席台上走去。 梁小刀问道:“小师弟,别紧张,上了擂台之后,注意力一集中,周围的一切都忘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他知道梁小刀是在安慰自己。 “梁师兄,你也是第一次参加比赛?” 梁小刀淡淡道:“虽然练了三年,但因为之前一场小型赛事被KO了,留下了点阴影,一直不敢参加这种级别的大赛。” 吴朝阳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梁师兄,我相信你,你一定行。” 梁小刀感激地点了点头,目光移到入口方向,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失望。 吴朝阳知道他在看什么,安慰道:“今天只是初赛第一轮,叔叔阿姨后面肯定会来。” 梁小刀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他们总是很忙,我习惯了。” 吴朝阳目光扫过体育馆,隐约看见西北方向二楼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但由于光线和距离的愿意看不清楚,等他眯着眼认真看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抽签结果出炉,梁小刀不知道算运气好还是不好,抽到了65公斤级开赛第一场,对手是傲世拳馆的选手。屈河上午最后一场,吴朝阳下午第一场。 陈天星、陈梦侠带着梁小刀和队医走向更衣室,吴朝阳和屈河也准备过去,被陈天星拦下。 “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看,擂台上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你们下一轮的对手,仔细观察他们的每一个动作细节。” 吴朝阳对梁小刀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梁小刀深吸一口气,回了个坚定的眼神。 广播里播报着十六位选手的名字和所在的拳馆,观众席气氛一下被点燃,每念到一个名字都会响起一阵欢呼声,唯独播报神武拳馆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 吴朝阳看向屈河,屈河淡淡道:“我们拳馆最近几年没有在任何赛事中拿过奖,也没有出过一个能让人记住名字的知名选手。” 梁小刀披着大红披风出现在了赛场上,陈天星、陈梦侠正和他说着什么,梁小刀频频点着头,看得出他还是有点紧张。 随着比赛铃声的响起,吴朝阳也跟着紧张起来。 梁小刀的对手身高偏矮体格更壮,梁小刀一开始就利用臂展控制距离,对方一直绕着梁小刀游走,任由梁小刀试探性质的前手直拳打在他额头上。 吴朝阳心下担忧,梁小刀的信心明显不足,没有完全放开。 突然,对手身体猛往前切,突入进去就是一套组合拳。 梁小刀双臂护头防守,滑步后退拉开距离。 “还击!不要怕!”陈天星的声音很大,吴朝阳坐在这个位置都能隐隐听见。 梁小刀低鞭腿扫出,但力量太轻,并没有让对方有效失去重心,对手趁机一记后手直拳打出,梁小刀猝不及防,胸口结实挨了一拳。 吴朝阳双拳紧握,他跟梁小刀不止一次打过对抗,这不是梁小刀的水平。 屈河也是眉头紧皱,“小刀没打过大赛,心理状态还没调整过来,你下午的时候一定要吸取教训。” 吴朝阳担忧地问道:“梁师兄会不会输?” 屈河淡淡道:“那就要看他什么时候能调整好,两个回合之内调整不过来,第三回合就很可能被KO。” 第一回合结束,梁小刀汗流浃背。 经过陈天星的指点,第二回合梁小刀明显要好得多,虽然有效攻击不多,但至少敢于主动出击,逐渐打出了自信。 “屈师兄,梁师兄找到状态了。” 屈河脸色并不乐观,“小刀最大的劣势是体能,五分钟一回合的赛制更放大了他的缺陷,四个回合之内如果无法KO对方,一旦进入第五回合,他会异常的艰难。” 吴朝阳看着擂台,目光坚定,“我相信他。” 第三回合,梁小刀在一记高鞭腿扫中对手之后,信心大增,一套组合拳连续击中对方脑袋,在点数上反超了对方。 吴朝阳完全没有心思看其余擂台比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梁小刀身上。 进入第四回合,梁小刀的体能劣势开始暴露,好几次被逼到了角落,嘴唇也被打出了血。但对手也好不到哪里去,梁小刀的腿法很灵活,一记漂亮的劈挂腿稳准狠地踹在对方脸上。这一回合,双方基本达成平手。 第五回合,吴朝阳比自己上擂台还要紧张。 梁小刀的技术不比对手差,但在体能快速下滑的状态下,技术优势荡然无存。 这一回合,打的是意志力。 而意志力,是梁小刀除开体能之外最大的短板,甚至比他的体能还短。 屈河表面镇定,但吴朝阳看得出来他也很紧张。 吴朝阳听到了陈天星的咆哮,‘记住,你是个男人!’ 这一回合,注定是极其艰难的一回合。梁小刀一记鞭腿踢空,被对手抓住破绽,连续两记重拳打中头部,怦然倒地。 裁判立即上前拦开对手开始读秒。 吴朝阳双拳紧握,手心里全是汗。 梁小刀起来了,晃了晃脑袋,小跳跃了两下,再次投入战斗。 吴朝阳呼出一口气,目不转睛盯着擂台。 梁小刀体能下降,对手体能也在下降,双方陷入试探阶段。 突然,梁小刀垫步上前,摆拳挥臂,对手趁势切入勾拳打出。 吴朝阳暗叫糟糕,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对方是仗着力量和体能的优势互换一拳,企图一拳KO梁小刀。 第184章 奇迹 吴朝阳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双方拳头就要打在对方脸上,梁小刀摆拳停滞,前脚脚尖落地回弹,人退了回去。 虚招! 诱敌深入! 一步后退,对方勾拳打空,梁小刀顺势双脚交叉一个侧踢,正中对方面门。 对手后退一步,梁小刀趁势上前。 高鞭腿,啪的一声抽在对方脸上,看着就疼。 梁小刀脚不落地,下移再踢胸口,落地换腿腾空后踢,再中胸口,对方终于彻底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连串的腿法优雅迅捷,引来观众席一阵欢呼。 五回合结束,梁小刀以微弱的点数优势获胜。 吴朝阳迎上前去,对梁小刀竖起大拇指,“梁师兄,好样的。” 梁小刀一把抱住吴朝阳,激动地说道:“小师弟,看见没有,我最后那一连串腿法帅不帅?” “帅,太帅了,我刚才看见好多妹纸为你欢呼。” “真的吗?”梁小刀举起双臂,转着圈向看台四周挥舞手臂,“我叫梁小刀,霸刀的刀!” 陈梦侠笑得裂开了嘴,“小刀,你终于克服了擂台恐惧。” 梁小刀哈哈大笑,“小意思,小意思,我还没发挥出全部水平。” 陈天星背着手从一旁经过,吐出两个字,“不错。” 梁小刀双眼一热,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朝阳,“小师弟,教练刚才是在表扬我吗?” 吴朝阳点了点头,“教练说你很不错。” 梁小刀泪水夺眶而出,“三年了,这是教练第一次表扬我。” 陈梦侠拍了拍梁小刀肩膀,“走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回到看台,屈河对梁小刀说了声恭喜,梁小刀激动兴奋得久久不能平静。 “小师弟,你别怕。擂台上虽说七分技术三分毅力,但往往是那三分毅力起决定性作用,只要你不怕,倒下的就是对方。” 梁小刀喋喋不休,好像有说不完的经验要传授给吴朝阳。 “好了!”陈天星喊了一声,“专心看接下来的比赛,屈河到我这边来,陈梦侠坐吴朝阳身边去。” 吴朝阳看见真武拳馆那只‘土狗’出现在了擂台上,听主持人播报才知道他叫吴刚。 也姓吴,这让吴朝阳一阵反胃。 陈梦侠充当讲解员,帮他做比赛双方的战术解析,不过他的讲解并未持续多久,仅仅一个回合,吴刚就KO了对手。 拳速很快,力量很大,技术老练,哪怕是在擂台下也看不出任何技术破绽。 吴朝阳脸色铁青,扪心自问,要是对上这只土狗,他没有信心站着下擂台。 陈梦侠脸色也很不好,下意识看向陈天星,他不明白老教练哪来的信心相信吴朝阳能冲击前三,或者只是哄小孩儿式的鼓励,让吴朝阳不至于太过胆怯? 接下来的两场比赛也有真武拳馆的选手出战,其中一人晋级,另外一人被江州大学体院的选手淘汰。 上午的65公斤级比赛有两个选手最耀眼,一个是吴刚,另一个就是江州大学体院的张勇,哪怕是吴朝阳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比其他人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上午最后一场75公斤级比赛,屈河对战振威拳馆选手。 没有意外发生,屈河轻松取胜,在第三回合就KO了对手。 主办方提前对所有选手的实力进行了评估,抽签的时候尽量避免同一家拳馆抽中自己人,也避免各个拳馆的种子选手提前相遇。 这也意味吴朝阳下午的比赛对手很可能不弱。 中午吃饭和休息时间,陈天星没有做任何赛前指导,吴朝阳知道,不是陈天星不想指导,是没法指导,技术的缺陷不是短时间能够弥补,现在任何的技战术安排都没有实质性作用。 对于他来说,对手没有强弱之分,每一场都是硬战死战。 江州大学食堂里,戴着墨镜和渔夫帽的女人吸引了无数学生的目光,偌大的江州大学,不缺美女,但这种气质的美女绝无仅有。 不少男生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讪,但都被她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给震慑住不敢上前。 不仅是她,还有他同行的男人,简单的牛仔裤加一件随意的白色衬衣,就把这所985高校的男生全都比了下去。 谷歌将盛满饭菜的餐盘放在杨惊鸿身前,自己埋头吃饭。他不明白这种自由搏击比赛有什么好看,不能插眼踢档锁喉,那还叫什么搏击,还不如石头剪子布定胜负。 就这些所谓的拳手,不论生死不讲任何规则的情况下,他能一次性弄死十个。 他自然也知道杨惊鸿不是单纯为看比赛而来,只是他更加想不明白,一个十八梯小棒棒,才练了个把月的门外汉,上台也只能是被蹂躏的份,更加没看头。 他更不明白的是杨惊鸿为什么会对这个小棒棒上心,在他的眼中,这小子兴许是有别于其他棒棒,但那又如何,就有资格让杨惊鸿另眼相看?完全不是这个道理。 当然,最让他不明白的是,明明上心,但始终冷眼旁观,哪怕是凤凰街那场混战,这个小棒棒差一点就丢了命,她也依然没有半点要出手的迹象。 但是,有一点他跟断尾不一样,不明白也就仅仅停留在不明白而已,他不会去好奇,更不会去试图找到答案,他只明白一点,鸿姐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错。 哪怕错了也是对。 兜里的手机声音响起,谷歌接通电话嗯了几声,移开手机问道:“鸿姐,市文旅委和北岸区领导都到场了,剧院那边问您什么时候能过去?” 杨惊鸿小口吃着饭,手里的筷子略微停顿了一下,冷冷道:“让他们等着。” 谷歌对着手机说道:“鸿姐现在有事走不开,剧院先安排别的节目顶上。” 说完,不等那边说话,谷歌直接挂了电话。 杨惊鸿放下筷子,突然问道:“住他楼上的女孩儿查清楚了吗?” 谷歌说道:“曾迦南,二十一岁,天京大学社会科学系大四学生,到十八梯做毕业论文调研。” 杨惊鸿淡淡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谷歌接着说道:“其余信息查不到,她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杨惊鸿冷冷道:“学籍、家庭、社会关系,都查不到?” 谷歌说道:“高中学籍在东海,初中在山西,小学档案遗失,她学籍上的父亲名叫曾贾,母亲叫曾真。” 杨惊鸿秀眉微蹙,“这么随意?” 谷歌同样眉头紧皱,“不是随意,是有人刻意隐瞒了她的身份,抹去了她的成长信息,我派人去过东海和山西,她中途转学数次,所有人除了只记得她长得漂亮之外,对于其它相关信息都很模糊,当我去查曾贾、曾真两个人的时候,明显察觉到有人在中间阻拦,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就没有继续查下去。” 杨惊鸿不再询问,半晌之后问道:“她今天没来?” 谷歌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那女孩儿性格比较开朗,真要来了早就咋咋呼呼闹起来了。” “还有。”谷歌突然脸色微变,“我亲自跟过她一次,隐隐感觉到有一双恐怖的眼睛盯着我,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头猛虎在暗中盯着一头羊,而我就是那头羊。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却完全不知道那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猛虎在哪里。” 杨惊鸿脸上浮现出一抹冷意,“不用再查了。” 谷歌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 更衣室里,陈天星只问了一句话,“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吴朝阳重重点了点头,“记得。” 在一阵欢呼声中,吴朝阳第一次踏上了比赛擂台,他终于理解梁小刀站在上面为什么会紧张。全场两千多双眼睛看着,周围是山呼海啸般的吼声,还有锣鼓声。 擂台下,陈梦侠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吴朝阳深呼吸一口气稳住情绪,逐渐屏蔽掉周围的杂音。 对手叫胡成,是旋风搏击部落选手,赛前陈梦侠给他讲过对手的基本情况,二十三岁,十七岁开始练习自由搏击,参加过三次大赛,最高名次拿到过第八,是个左撇子选手。 对方显然也知道他的情况,站在台上很放松,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势。 随着比赛铃声的响起,比赛开始。 梁小刀说得没错,一旦上了擂台,注意力高度集中,周围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方寸擂台。 二楼西北角观众席的角落里,杨惊鸿取下墨镜,微微抬了抬帽檐,目不转睛盯着擂台。 “你觉得他能否赢下这场比赛?” 谷歌眉头微跳了一下,要是断尾在,他一定会昧着良心顺着说肯定能打赢,但是他了解杨惊鸿,任何的无端揣测鸿姐的心思都没有必要。 “业余打专业,而且还是业余中的业余,能撑住两个回合不倒下就算是奇迹。” 杨惊鸿淡淡道:“所谓奇迹,就是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偏偏成了现实。风云变幻,江湖沉浮,能冒出头的个个都是奇迹。我能活到今天,也是奇迹。” 第185章 不死鸟 这场比赛是开赛以来最无聊的比赛,整整两个回合,吴朝阳全程抱头挨打,别说进攻,连一次试探性的出拳都没有,可以说是创造了自由搏击界的一个另类记录。 “还击啊!” “会不会打啊!” “这人是怎么参赛的!” “退票!退票!” “假拳!假拳!” 体育馆内,不满的情绪在蔓延,甚至有不少观众朝着场内扔矿泉水瓶。 胡成一记低鞭腿扫中吴朝阳小腿,吴朝阳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第二回合结束的铃声响起,吴朝阳走到擂台角落,陈梦侠立即翻身上台,拿起两袋冰袋敷在他两边脸颊上,一味地防守防不住所有的进攻,他刚才两边脸颊都挨了好几下重拳。 “扛不扛得住?” 吴朝阳点头,“没问题。” 队医伸出手一根根摸过他的肋骨,“有没有明显的疼痛感?” “没有。” 陈梦侠一边拍打吴朝阳手臂肌肉,一边说道:“量力而行,不要勉强。” 擂台下,陈天星眼中带着一抹赞赏,吴朝阳对他笑了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真武拳馆观赛区,吴刚冷笑道:“这小子是来搞笑的吗?” 齐开山并没觉得多好笑,他太了解陈天星,这个老头儿顽固、冷血、食古不化、不近人情,但无法否认的是,他对自由搏击的理解在江州无人能及。 但是,他仍然想不通,防守反击的战术很常见,但这种打法已经脱离防守反击的范畴,而是活脱脱的拳靶子,被KO是迟早的事。至少在他的职业生涯中,甚至在他所了解的比赛中,还没有一例完全被动挨打能扛满五个回合的先例,更别说反败为胜。 唯一的解释就是神武拳馆确实没人,只是随便拉了个人头凑数。 吴刚一脸的轻蔑,“本想着能在比赛中遇到教他好好做人,现在看来,跟他站在同一个擂台都是一种耻辱。” 齐开山淡淡道:“只练了一个多月的新人,能有这样的抗击打能力和心理素质,已经算是天赋异禀。” 吴刚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上了擂台就只看胜败,谁管是新人还是老人。” 不理解的不止齐开山,在场的绝大多数都不理解。 二楼观众席,谷歌看得直皱眉头,在他看来,所有的自由搏击比赛本就无聊,这场比赛更是无聊中的无聊,无聊透顶。一个人全程抱着头,另一个人全程像打沙袋一样打,太过枯燥泛味。 余光瞄了下向杨惊鸿,后者古井不波,神色淡然,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梁小刀盯着擂台,着急的问道:“屈师兄,继续这样下去,我们拳馆的名声都要被小师弟给搞臭了。” 屈河眉头微拧,没有回答。 第三回合开始,胡成冷冷道:“能抗住两个回合,我很佩服你的意志力。但到此为止吧,坚持固然可贵,但无谓的坚持就是在犯傻。为了一场注定要输的比赛,没有必要。” 吴朝阳沉稳冷厉,“说句实话,你的拳头太软,还不足以打倒我。” 胡成冷笑了一下,“这是比赛,我是一名准职业选手,我是不会心软的。” 吴朝阳冷冷道:“那就请使出全力吧,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个回合要是再打不倒我,估计就有人怀疑你打假拳了。” 胡成艺高人大胆,没有试探,没有观察,甚至没有抱拳架防守,直接一记势大力沉的高鞭腿抽向吴朝阳脸颊。 这一记高鞭腿蓄力明显,破绽也明显,但吴朝阳没有抓住破绽反攻。他本也可以躲闪,但他也没有选择闪避,而是采取最笨的方式抬臂硬碰硬格挡。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远近可闻,吴朝阳整条手臂都在发麻。 胡成打出了真火,如果对方毫不还手扛完五个回合还能站立,那么败了也是虽败犹荣。而他五个回合连一个不还手的活靶子都打不倒,即便是胜了也是虽胜犹辱。 在整个自由搏击历史上,有过一拳不出被KO的案例,但从未有过一拳不出站到最后的人,这个纪录要是在今天创造了,两人将共同载入自由搏击史册。 一个入门级新手一拳不出打完五个回合屹立不倒,一个准职业选手五个回合KO不掉一个毫无技术可言的新人。 对方会成为传奇,而他将会成为笑话。 勾拳击打腹部、腰部,摆拳击打头部,鞭腿踢打腿部、肋骨、背部,招招重拳重腿,打得吴朝阳全身啪啪作响。 吴朝阳依旧双臂护住头部,打死不出一拳,任由拳脚打在他的躯干和四肢上。 一场本该是相互搏斗的比赛,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虐打。 随着时间的推移,观众的心态逐渐产生了变化。 从嘲笑、不满,逐步变为同情、佩服。 当逐渐意识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记录正在创造的时候,所有人也从开始的时候希望吴朝阳早点倒下结束这场无聊的比赛,到现在逐渐转变为希望他不要倒下,最好是能够站立到最后,虽然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正因为明明不可能,才格外给人憧憬和希冀。 八个擂台八场比赛,最不好看的比赛,反而成为了焦点之战。 观众席里,已经有人开始反过来为吴朝阳加油。 疼痛、麻木,吴朝阳脚下一步迟缓,被一脚大力低鞭腿扫中脚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引得观众席集体发出一阵整齐的惊呼声。 但他们没有庆幸多久,下一秒,胡成趁吴朝阳重心失衡拳架偏倚的刹那,一脚鞭腿抽出,啪的一脚正中吴朝阳脸颊。 吴朝阳砰的一声趴在了地上。 全场又是一声惊呼,不少女生发出了尖叫。 吴朝阳趴在地上,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 教练半跪在地开始读秒,“十、九、八....” “起来!”陈梦侠的声音传入耳朵。 吴朝阳双手撑着擂台,缓缓站立了起来。 观众席一阵欢呼。 第三回合结束,陈梦侠和队医第一时间上台,一人喂水,一人替吴朝阳清理鼻血。 看着吴朝阳全身青一块紫一块,陈梦侠心里很不好受,但这个时候又不能泄了他的气,只得鼓励他坚持。 陈天星站在擂台下方的角落,冷声问道:“能不能行!” “能!”吴朝阳吐出一口血水。 “他的体能已经开始下降,第四回合最为关键,继续耗他!” 吴朝阳重重点了点头,眼中坚毅丝毫不减。 梁小刀起身想过去,被屈河一把抓住了手腕,“有教练和大师兄在就够了,你过去只会让他分心。” 梁小刀问道:“屈师兄,第三回合对手已经完全放开了打,破绽很多,小师弟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反击,为什么他还要被动挨打。” 屈河眉头微皱,“小师弟的技术不成熟,出手很容易被对方反抓到破绽。一旦出手不能重创对方,反被对方抓住机会重击头部,很容易慢满盘皆输。他目前的选择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最保险的方式。” 梁小刀很担忧,“那他为什么不闪避,有些重击明明可以闪避,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格挡硬刚?” 屈河眼神凝重,“他在消耗对方的体能,硬刚比闪避更能消耗对手的体能。” 梁小刀惊讶的张大嘴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教练...教练的战术是...教练也太疯狂了。” 屈河双目盯着擂台,“不仅教练疯狂,小师弟更疯狂,他这是拿命在赌。这一战,小师弟只要站立到最后,就是虽败犹荣,就能为我们拳馆夺得媲美冠军的荣誉!” 第四回合,当吴朝阳再次站在擂台上的时候,引得全场观众掌声。 胡成双目战意如火般燃烧,“这一回合,你一定会倒下。” 吴朝阳双目如山岳般沉稳,“我说过,你的拳头太软了,再使点劲儿吧,要不然你会成为自由搏击界的笑话。” “如你所愿!” 胡成一如既往发起猛攻,使出全身力气,誓要将吴朝阳击倒,全然不顾一身的破绽,连续低鞭腿高鞭腿横扫,突入进去就是一顿组合拳全力输出。 吴朝阳依然采取死守,双臂护住头部,全身肌肉紧绷,任由重拳和重腿打在躯干上。 重拳击打在手臂上,手臂在撞击在脑袋上,耳边拳风呼啸,脑袋嗡嗡作响。 胡成每一拳都使出了全力,逼得吴朝阳步步后退,一直推到擂台角落。 突然,一记勾拳穿透双臂缝隙,重重击打在吴朝阳下颚,吴朝阳脑袋一扬,护齿脱口而出飞了出去。 胡成没有停留,紧接着一记大摆拳打在吴朝阳脸颊,鲜血横飞。 裁判立即上前拦开胡成暂停比赛,问道:“还能不能坚持?” 眩晕、恶心一拥而上,整个体育馆都在旋转,灵魂像是飘向了空中,难以控制住身体。 吴朝阳背身双手紧紧拽住围绳,拼着仅剩一点的意识,强撑着努力不让自己倒去,微微张开嘴想说话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凭着本能点头。 “能不能坚持?”裁判再次问道。 “不死鸟!” 观众席上,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全场轰然,齐声高喊。 “不死鸟!” “不死鸟!” “不死鸟!” 第186章 神武精神,永不磨灭 曾迦南坐在书桌前,呆呆地看着窗台上的水仙花出神。 整整大半天时间,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笔记本电脑上一页纸都没写完。 王莹莹端上一杯咖啡,看了眼电脑屏幕,问道:“有心事?” “啊?没有。”曾迦南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揉了揉脑袋说道:“状态不好,卡文了。” 王莹莹拉过凳子坐在一旁,笑道:“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心情烦躁,情绪缥缈,迦南,你患上了一种很难治的病。” “什么病?”曾迦南立即问道。 王莹莹打趣道:“相思病。” 曾迦南愣了半晌,连连摆手否认。“不可能,不可能。” 王莹莹呵呵笑道:“姐是过来人,哪个少女不怀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莹莹姐,我没男朋友,怀什么春?” 王莹莹神秘兮兮一笑,“今天为什么不去看吴朝阳比赛?” “我为什么要去。”曾迦南理直气壮说道:“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很忙的好不好。” 王莹莹对着电脑扬了扬了头,“忙了大半天就写了几百字?” “这..这不卡文了吗?”曾迦南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赶紧转过头去,键盘敲得哗啦啦响,但脑袋里全是吴朝阳的身影,他现在是不是在打比赛?他这么菜,才学了一个多月,会不会被打得很惨? 曾迦南停止敲键盘,突然转头看向王莹莹,斩钉截铁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莹莹被曾迦南突如其来的话整得有些发蒙,“什么不可能?” 曾迦南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之所以关心他比赛,是因为他帮过我,他大晚上从江州跑到中梁县一个小镇,那么抠一个人,花了好几百块钱,也算不容易。” “还有。”曾迦南一本正经说道:“他为了我的安全,费尽心思到派出所为我申请人身保护,才有了你过来。” 曾迦南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还有,他还天天做饭给我吃,我想吃什么他就做什么。” “然后呢?”王莹莹问道。 “所以!”曾迦南以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人之常情,我担心一下他也很正常。这叫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基本的人情世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莹莹听得一愣一愣的,貌似自己好像也没多说什么吧,用得着这么严肃解释一大通? 曾迦南仍没停下,继续分析道:“而且,我们才认识半个多月,彼此都不足够了解,对不对? “还有,莹莹姐,你家里人会同意你跟一个棒棒在一起吗?我家里人肯定也不会同意,对不对?” “而且,他只有初中学历,万一生个孩子随他,连个大学都考不上怎么办?” 王莹莹哭笑不得,“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竟然连生孩子都想到了”。 ———————————— “不死鸟!不死鸟.....!” 全场上千人高喊,声若雷动。 二楼观众席,百无聊奈的谷歌第一次正视场中的年轻男人,他明明很弱很不起眼,但此刻却成了全场的焦点。 余光不经意间瞟向杨惊鸿,发现她嘴角微扬,在笑,那是一种欣慰中带着得意,得意中带着自豪的笑。 就像是...,谷歌没敢继续往下想,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冒出这种疯狂的想法。 不过此时此刻,他真正重视起这个年轻男人,不为别的,只为他竟然能让鸿姐笑,单凭这一点,他就超越了所有人。 山呼海啸般的喊声将吴朝阳从意识缥缈中拉了回来。 全身的热血开始沸腾,眩晕的脑袋逐渐恢复清醒,灵魂重新掌控了身体,力量从身体深处再次涌出。 裁判再次问道:“还能不能坚持?” “能!”吴朝阳双拳重重击打了一下,走向擂台中央。 “这一拳很硬,但还是不够。” 胡成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低落,他有些恍惚,觉得不真实,怎么可能有人能硬扛到现在而不倒。 吴朝阳双眼如刀,低喝道:“再来!” 第四回合结束的铃声响起,陈梦侠急忙上台,轻轻拍打吴朝阳全身肌肉,“好样的,这一场即便败了,也会有很多人记住你,记住我们神武拳馆,小师弟,你做到了。” “这还不够!” “我要击败他!” 吴朝阳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陈梦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吴朝阳被打成猪头一般的脸,不容他不怀疑是不是被打傻了。 队医上前处理嘴角伤口,翻起吴朝阳眼皮查看眼睛,又检查了一遍肋骨。“没有内出血,肋骨没有断裂迹象。” “吴朝阳!”陈天星沧桑而又充满力量的声音响起。 “在!” “最后一回合,给我放开了打!往死里打!” “好!”吴朝阳站起身,戴好牙套走入场中。 胡成脸色发白,急促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双拳暴露出了他的疲惫,四个回合的猛攻强攻,五分钟一回合的延时赛制,打到现在,已经严重透支了他的体能。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吴朝阳所在的擂台,其余七个擂台的比赛彻底沦为了背景板。 胡成紧咬着牙关,冷冷道:“这一回合,你一定会倒下!” 吴朝阳低头含胸,掷地有声,一字一顿说道:“你,才是倒下的那一个。” 胡成大怒,“你说什么!” 回答他的是带着呼啸拳风的拳头,四个回合一拳不出的吴朝阳打出了开场以来第一拳。 所有人都没想到,胡成也没想到,体能的下降、言语的激怒、猝不及防的悍然一击,全场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砰!”全场哗然,紧接着是欢呼声响起。 “打中了,打中了!”梁小刀弹射跳起,陈梦侠全身颤抖,陈天星老脸动容。 眉骨破裂,鲜血飞溅,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吴朝阳的抗击打能力和意志力,忽略了他的力量,同样强悍。 吴朝阳乘势而上,一记高鞭腿横扫,六公斤的铅条绑带取下之后,这一脚的力量至少比半个月前重了一倍有余。 胡成在恍惚中本能抬臂格挡,巨大的力量传导而来,整个人横移出去一步。 吴朝阳垫步上前,直拳、勾拳、摆拳,简单粗暴砸向胡成。 胡成不愧是参加过多次大赛的选手,在短暂的发蒙之后,一连串闪避躲开,趁着吴朝阳一套组合拳打完的间隙,见缝插针一击后直拳打在吴朝阳脸上。 吴朝阳蹭蹭后退,还未稳住身形,胡成一记后摆腿带着风声扫来,正中右脸。 啪的一声脆响,吴朝阳再次倒地。 全场一阵惊呼。 胡成抬手擦了擦眉角的鲜血,气喘如牛。“我说过,这一回合你会倒下。” 还没等裁判开始读秒,吴朝阳双臂一撑,站了起来,眼神中不仅没有半点痛楚,反而战意更浓。“你累了,力量比之前弱了好多。” 胡成的教练看出了不妙,在下面大喊。“改变策略,你的点数完胜,拖到比赛结束就是赢!” 吴朝阳双眼带刀,冷冷道:“由不得你选择!” 话音一落,吴朝阳踏步而上,低鞭腿、高鞭腿,直拳、摆拳、勾拳,什么狗屁技战术,在绝对的力量和体能优势面前都不值一提。 四个回合的全力猛攻早已掏空了胡成的体能,体能不足,再好的技术动作都会变形,一旦拳脚跟不上意识,再好的经验意识也枉然。 吴朝阳像一头饿狼,张牙舞爪地张开血盆大口,全然不顾胡成的反击,一味亡命撕咬。 四个回合压抑的憋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不在意胡成打中他几拳,只在意自己能打中他一拳。 “砰!”在挨了四五拳之后,吴朝阳一拳打在了胡成鼻子上,鼻血如注。 比点数?不!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奔着KO对方而去。 观众席彻底沸腾了,‘不死鸟!不死鸟!’。 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砰!”一记勾拳打在胡成脸上。 胡成跌跌后退,台下教练嘶声力竭大喊,“稳住稳住!” 陈梦侠双拳紧握,额头全是汗,双眼死死盯着计时牌,还有两分钟...还有一分钟....。 “小师弟!还有三十秒!” “还有二十秒!” “还有十秒!” “喝!”吴朝阳一声大喝,一记鞭腿扫中胡成之后,腾空跃起,手臂极限后拉,一记重拳从天而降砸在胡成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胡成趴在了擂台上,一动不动。 裁判立即上前读秒,“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轰!” 全场爆炸般欢呼。 “不死鸟!不死鸟!不死鸟!” 欢呼声震天,久久不能平息。 吴朝阳站在擂台中央,四周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国王,迎接着臣民的朝拜。 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很难有一个准确的词汇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吴朝阳右手缓缓举向空中,深吸一口气,高喊: “神武精神,永不磨灭!” 第187章 惊呆了 陈梦侠拳头高举,“神武精神,永不磨灭!” 屈河起身高举拳头,“神武精神,永不磨灭!” 梁小刀振臂高呼,“神武精神,永不磨灭!” 全场气氛点燃,所有人跟着高喊:“神武拳馆,永不磨灭!” 陈天星望着全场的沸腾,老眼微红。 体育馆二楼,杨惊鸿嘴角微微一翘,重新戴上墨镜,向下拉了拉帽檐,起身离去。 谷歌最后看了眼擂台中央的吴朝阳,转身跟上了杨惊鸿,消失在体育馆。 擂台上,吴朝阳又好像看见了那道有点熟悉的身影,但转瞬就淹没在了群情涌动的人群中。 陈梦侠上台一把抱住吴朝阳,吴朝阳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大师兄,我做到了。” 陈梦侠声音发颤的说道:“你做到了,你是我们拳馆的骄傲。” 走下擂台,吴朝阳张开双臂想去抱陈天星。 “很好!”老头子没有接受吴朝阳的拥抱,背过身背着手朝着场外走去。 吴朝阳脸上笑容灿烂,撕扯得嘴角生疼,他敢肯定,这很好两个字,绝对是神武拳馆所有人中得到的最高评价。 梁小刀飞奔而来,一头扎进吴朝阳怀里,“小师弟,牛逼啊,太牛逼了!” 全场所有人都在欢呼,除了真武拳馆的人。 齐开山脸色铁青,‘神武拳馆’这四个字,不仅刺痛他的耳朵,更刺痛他的灵魂。 他对神武拳馆的痛恨,不仅仅源于陈天星不近人情毁了他的职业生涯,把他赶出神武拳馆,更源于神武拳馆对他的恩情,没有陈天星,没有神武拳馆,他现在很可能还是一个下苦力的棒棒。 升米恩,斗米仇。 正是因为这份恩情大过天,让他恨不得立刻把这四个字从江州抹去,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吴刚见齐开山脸色很不好,说道:“教练放心,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落在我手里,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齐开山并不担心65公斤级比赛,虽然这一场比赛足够震撼和意外,但在专业人士的眼中,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惊艳,并不代表可以一直逆袭下去。 明天的比赛,不管吴朝阳遇到谁,淘汰都是必然的结局。 他真正担心的唯有一人。 齐开山转头看向神武拳馆观赛区,那里孤零零坐着一人,此刻也正看向这边。 屈河,他曾不止一次威逼利诱拉拢,但都遭到拒绝,这份坚定的意志,才是让他最放心不下的原因。 如果说神武拳馆能冒出一匹黑马,只能是他。 “范鹏,孟光,之后的比赛,不管你俩谁对上屈河,都只许胜不许败。” 身旁两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目光同时看向屈河所在方向,一人战意如火,一人不屑一顾。 接下来的五场比赛,吴朝阳坐在观众席上认真听陈梦侠讲解。 他发现,经历一场正规大赛之前与之后,听陈梦侠的讲解有着天壤之别。 同样是在今天,上午听陈梦侠讲解,原本以为听懂了,但下午听来,才知道并没有真懂。 “预判!”陈梦侠强调道:“每一次出拳,身体都会提前暴露意图,大到脚步的变化,身体的倾斜度,小到每一块肌肉的细微运动,眼神的变化,都会提前告诉你对手是虚招还是实招,准备打出什么样的拳,准备进攻你身体的哪一个部位。” 吴朝阳一心二用,双眼紧盯擂台上选手的对战,耳朵仔细听车陈梦侠的每一句话,再把看到的和听到的结合起来,融为自己的理解。 “朝阳,成熟的技术需要长时间一复一日形成肌肉记忆,短时间内没法提升,但有些小技巧要是运用得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什么技巧?”梁小刀问道。 “优秀的拳手绝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相反,高手对战更是头脑和心智的较量。就拿小师弟这场比赛来说,语言的暗示、情绪的挑拨,引导对手在不知不觉中进入自己的节奏,心理战就运用得特别好。” 吴朝阳说道:“都是教练教我的。” 陈梦侠点了点头,问道:“但这一招已经用过了,明天的对手如果不求KO你,只求在点数上胜过你,这招就不再奏效。” 吴朝阳眉头微拧,以他现在的技战术水平,除了死扛硬扛之外,实在没有更多的办法。 陈梦侠问道:“教练有没有提前给你过指示。” 吴朝阳说道:“除了刚才所说的心理战,教练让我临场应变自由发挥,然后还留给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陈梦侠和梁小刀异口同声问道。 吴朝阳摇了摇头,“教练说在所有比赛打完之前不能对任何人说,也包括你们。”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再问。 陈梦侠说道:“总之你不要有压力,能打赢今天这场比赛,你已经给拳馆长脸了,明天的比赛不要太勉强。” “对对对,保卫拳馆的任务就交给我和屈河吧。”今天出线,梁小刀自信心暴涨,对于明天的比赛信心满满。 另一边,陈天星也在给屈河讲解75公斤级比赛技战术,不过不像陈梦侠这边这么细,更像是在闲谈交流。 “屈河,拳馆能不能保住就靠你了。” 屈河眉头微皱,“教练,昨天在拳馆,你不是问小师弟有没有信心冲击前三吗。” 陈天星翻了个白眼,“这种话他信不奇怪,你一个准备冲击职业联赛的专业选手,也信?不过是激将法而已,让他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屈河点了点头,“虽然他打赢了第一场比赛,但赢得艰难又艰险,而且这里面有侥幸成分,接下来的比赛,恐怕更难。” “不是更难,是根本没有可能。所以说,能保住拳馆的只有你。”陈天星望着场中,声音反常得又低又细。 屈河转头看着陈天星,他发现教练一下子像是老了许多,满脸的沧桑与落寞,看得人揪心。 “教练,你放心,不用您说,我也会拼了命往前冲,不为当职业拳手,只为保住神武拳馆。” 陈天星拍了拍屈河的肩膀,“不要有太大压力,尽力而为就好。” 说着,陈天星又叮嘱道:“但是这话暂时别告诉他们俩,免得打击他们的信心。” 屈河点了点头,“我明白。” 下午四点半,第一轮初赛全部打完,65公斤级24人晋级,其中江州大学体院5人,江州师范大学体院4人,真武拳馆3人,神武拳馆2人,振邦搏击俱乐部2人,剩余8个名额分别被8家拳馆获得。 除了江州大学、江州师范大学、真武拳馆的选手普遍都很强之外,振邦俱乐部一个叫方博文的选手也很亮眼,技术、力量、体能都很全面,是个劲敌。 75公斤级20人晋级,江州大学体院爆冷只有3人晋级,江州师范大学意外有4人,真武拳馆3人,华盛拳馆2人,泰山拳馆2人,神武拳馆1人,另外5个名额被5家拳馆瓜分。 回去的车上,陈梦侠挨个讲解晋级选手的特点和优劣势,分析针对不同人采取的攻防策略。当然,主要是讲给屈河和梁小刀听,吴朝阳最主要的策略还是硬抗,很多东西听了也是白听,根本用不上。 吴朝阳前移到陈天星旁边,问道:“教练,我明天该怎么打?” 陈天星反问道:“你准备怎么打?” “教练,我是这么想的。以我的技术水平,贸然发起进攻只会暴露出更多的破绽给对方,很容易被反杀。所以我觉得还是以防守为主,利用我的体能优势拖到第五回合,再寻求机会KO对方。” “但是。”吴朝阳眉头紧皱,“有了今天下午这场比赛,我担心对手不会再跟着这条预想的线路走。” 陈天星说道:“所以,无论如何你要把对方拖入到你的既定战略中来。” 吴朝阳低头沉思,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难。 想了半晌,吴朝阳突然抬头问道:“擂台上禁止骂脏话吗?” “不能!”陈天星冷声道:“你想都别想,今天好不容易为我们拳馆赢得了名声,你要是故意骂人激怒对手,今天这场比赛就白赢了!” 吴朝阳有些失望,也有些庆幸,如果是遇到真武拳馆的白眼狼,他能骂出口,毕竟对方不是人。如果是遇到其它拳馆的选手,他还真不一定骂得出口。 陈天星问道:“记得昨天我跟你说的话吗?” 吴朝阳神色严峻,“当然。” 陈天星一脸严肃的说道:“既然记得,那你就应该知道该怎么打。” 吴朝阳拳头握了握,双眼中涌现出一抹视死如归的寒光。 回到十八梯,吴朝阳立即去菜市场买菜,当他回到花子巷的时候,看见巷子口围了很多人,把路口堵得严严实实。 蒋文正对吴朝阳喊道:“脸都肿了,今天被打惨了吧。” 吴朝阳心里忐忑不安,没有理他,冲进人群就往里面挤。 当他挤到最前面,看到眼前的一幕,整个人惊呆了。 第188章 一无所有 吴朝阳从未看过这样的场景,连电视里都没看过。 从巷子口一直延伸到花子巷222号,上百米的巷道,铺满了玫瑰花瓣。 玫瑰花瓣的尽头,一身白色西装的陈安站在楼梯下,手里还捧着一大捧玫瑰花。 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双手环胸像一根粗壮的柱子。 吴朝阳提着菜往里走,满巷子的馥郁芬芳,脚踩在玫瑰花瓣上柔软丝滑,很不舒服。 走到近前,才看见王莹莹堵在楼梯口不让陈安上楼。 “陈安,再不离开,别怪我不客气!” 陈安冷笑道:“王警官,你好大的官威,什么时候警察的权力大到能管人追女孩儿谈恋爱了。” 王莹莹一阵气结,她一身警服在十八梯很有威慑力,但在陈安面前却毫无作用。 当看见吴朝阳走过来,王莹莹像是看到救星,大喊道:“吴朝阳,你回来得正好,这家伙骚扰曾迦南。” 吴朝阳哦了一声,径直从陈安身边走过,不慌不忙掏出钥匙开门。 王莹莹目瞪口呆,“喂,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吴朝阳进屋拿出小板凳坐在门口,心无旁骛摘菜。 请警察出马,不就是让警察顶在前方扛雷吗,自己干嘛要出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才不会傻到跟陈安起直接冲突。 陈安对于吴朝阳的出现不屑一顾,甚至更为嚣张,对着楼上大声道: “曾小姐,我在世纪大厦旋转餐厅订了间豪华包房,还请赏脸一聚。” 王莹莹气呼呼说道:“陈安,你还要不要脸,曾小姐之前就已经说了,没时间。” 陈安直接无视她的存在,从兜里摸出一个盒子,说道:“曾小姐,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薄礼,一条价值二十万的宝格丽蓝宝石项链,宝石配佳人,定能更加衬托出你的超然脱俗。” 吴朝阳正削着土豆,手一抖,土豆掉落在了地上,圆滚滚的小土豆一路滚下台阶,又滚进铺满玫瑰花瓣的巷道里。 陈安瞥了吴朝阳一眼,轻蔑冷笑一声。 吴朝阳起身捡起土豆返回继续削皮,他很想说一句,要不我陪你去吃饭。 王莹莹看得火大,心里很替曾迦南不平,人家在家里担心了你一天,现在有只疯狗上门狂吠,你竟然当个没事儿人一样削土豆? “吴朝阳,你在干什么?” 吴朝阳歪着头望向楼梯口,“我在做饭。” “你....你还有心情做饭?” 吴朝阳纳闷儿道:“我不做饭,晚上你们吃什么?” 王莹莹跺了跺脚,“你这个白痴,气死我了。” 淘米、切肉、洗菜做饭,爆炒回锅肉的声音呲呲作响,油烟味瞬间压过了玫瑰花瓣的花香味。 陈安也逐渐火起,纵横花丛这么多年,别说二十万,哪怕就是两万,也有一长串女人脱光衣服等他。 “吴朝阳。”陈安移步到门口,“我打听过了,你跟曾迦南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吴朝阳承认道:“当然不是,我一个下苦力的棒棒,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陈安很满意吴朝阳的回答,淡淡道,“你很不错,很识趣,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吴朝阳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交易?” 陈安压低声音道:“帮我个忙,事成之后给你一万。” 吴朝阳手里的锅铲停顿了一下,“陈少可能有些误会,我只是她请的向导,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好,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陈安看了眼楼梯口方向,从兜里摸出个拇指大的小玻璃瓶,“把这个放进菜里。” 吴朝阳脸色微变,“这是犯罪!” “放心,你跟她们一起吃,一起昏睡过去,醒来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吴朝阳强压着心中怒火,低着头炒菜,锅铲与铁锅剧烈碰撞,嘎嘎作响。 “两万!”陈安打开玻璃瓶盖就要往锅里倒,吴朝阳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五万!”陈安怒目而视,“够你当棒棒好几年。” 吴朝阳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控制住情绪,他不想跟陈安彻底翻脸,不是因为怕他,而是不想让赵雨亭这头老狐狸奸计得逞。 “五十万。”吴朝阳突然说道。 陈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吴朝阳声音低沉道:“陈大少有能力善后,但我没有。事后我得离开十八梯,甚至得逃离江州去外省,五十万不多。” 话音刚落,二楼窗户哐当一声推开,紧接着传来曾迦南的声音。 “陈安是吧,在下面等我。” 陈安欣喜若狂,他想得没错,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天京大学的才女也不行。如果说有,那也只不过是价钱不够。 吴朝阳懵了,两步走到巷道里,抬头往上面看,曾迦南满脸愠怒,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瞪着他,哐当一声关上了窗户。 几分钟之后,侧面楼梯响起下楼的脚步声。 曾迦南走下楼梯,一袭白色长裙,腰间束着一条淡黄色腰带,脚上踩着一双粉红色小皮鞋,脸上还化了淡妆。 陈安眼睛看得发直,快步走到曾迦南身边,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汽车停在上面,还烦请曾小姐多走几步路。” 曾迦南转头看了吴朝阳一眼,脑袋一扬,哼了一声,转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吴朝阳手里握着锅铲,脑袋一片空白,半晌之后喊道:“菜炒好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曾迦南没有回头,白色的长裙,满地的玫瑰花瓣,美得不真实,看得吴朝阳心头一阵酸痛痛。 王莹莹走过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人已经走了!” 吴朝阳回过神来,急忙说道:“王警官,曾迦南有危险,赶紧跟上去啊。” 王莹莹切了一声,“现在知道着急了,刚才你在干什么?” 吴朝阳着急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王莹莹淡淡道:“她刚才下楼的时候让我不要跟上去。” “她不让你跟你就不跟?你是警察啊!” 王莹莹瘪了瘪嘴,“警察怎么啦,他们又不是犯罪嫌疑人,正常的社会交往,我没有权力干涉,我要是强行干预,陈安投诉我怎么办?” 吴朝阳跺了跺脚说道:“陈安是个卑鄙无耻的畜生,他刚才还想着往菜里面下药。曾迦南要是出了事,你的警察生涯就完蛋了。” “什么?”王莹莹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朝阳,“我在这里,他都敢下药!” 吴朝阳心想人家压根儿就没把你这个小警察当回事,“还不快点。” 王莹莹哦了一声,立即转身追了出去。 吴朝阳站立了片刻,仍然放心不下,把蜂窝煤炉子搬进屋子里,饭也不吃了,锁上门就跟了出去。 跑出巷道口,蒋文正打趣道:“慌慌张张追媳妇儿?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配?” 吴朝阳看也没看他一眼,快步跑上石梯,一口气跑到十八梯顶端,正好看见曾迦南上了一辆宝马车。 一路跑到世纪大厦,只有一部电梯能够到达顶楼的旋转餐厅,没有订餐还不让上。 吴朝阳好说歹说了半天保安也不让进,正当他考虑要不要把保安打晕的时候,王莹莹气喘吁吁赶到。 “你着什么急,迦南既然答应跟他一起吃饭,他就没必要下药。” “那不一定。”吴朝阳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你不了解陈安这个人,这种龌龊事他以前干过很多。” 王莹莹喘息了好几个大气,对保安出示了证件,保安才允许上楼,但只允许王莹莹一人,吴朝阳仍然不能进。 吴朝阳很想打他一顿,被王莹莹劝阻了下来。 “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把她安全带回家。” 吴朝阳坐在电梯旁的阶梯上,内心烦躁不安。 曾迦南这么聪明的女孩儿,怎么会看不出陈安对她心怀不轨? 还是她也禁不住金钱的诱惑? 怎么会这样?以他对曾迦南的了解,她不应该是那种虚荣爱钱的女孩儿才对。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兄弟,抽根烟不?”守着电梯的保安走过来,递出了一根烟。“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是餐厅有规定,要是放你上去,我这份工作就别想干了。” 吴朝阳冷静下来也明白这个道理,摇了摇头,“谢谢,我不抽烟。” 保安大哥独自点上烟,深吸一口说道:“兄弟,萍水相逢,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看你这副样子,又忍不住想多两句嘴。能上旋转餐厅吃饭的人,不说一定非富即贵,但肯定不是普通人。看你这身穿着打扮,估计也就比我好不了多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朝阳根本就没心思听他说话,摇了摇头,“不明白。” 保安大哥语重心长说道:“我老家有句话,叫‘命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命这个东西,有时候不得不认,之前上去那个漂亮女孩儿,梦里面可以想想,现实里就别执着了,否则到最后,你除了遍体鳞伤之外,一无所有。” 第189章 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保安太过寂寞,站一天也没人说句话,所以话特别的多。 保安大哥滔滔不绝讲个不停,从他第一天到江州打工开始,讲他当过餐馆洗碗工、工地小工、擦过皮鞋、在工厂里打过螺丝,在煤窑里挖过煤...最后托关系找到了这份保安工作。 讲了一大堆人生经历,他总结出来三个字——不容易,也得出一个结论——人得认命。 吴朝阳哪有心思听他讲这些,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捂住他的嘴。 一直熬到晚上九点他换班,世界终于清静了,但心里面却更加烦躁。 两三个小时过去,还不见人下来,吴朝阳终于忍不住给曾迦南打电话,手机里又响起那首《遇见》——‘梦的入口有点窄,我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一曲终毕,没人接听。 吴朝阳赶紧又拨王莹莹的电话,手机彩铃是当下最火的一首歌——‘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听得人烦躁不安。 还是没人接听。 吴朝阳感觉快疯了,心脏突突狂跳,脑袋也嗡嗡作响,整个人像要爆炸了似的。 “兄弟,行个方便。”吴朝阳走到电梯口,递出两张红灿灿的钞票。 换班之后的保安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盯着两张百元大钞犹豫不决。 吴朝阳把裤兜翻了个底朝天,将剩下的一百二十三块五毛钱全拿了出来,“兄弟,我女朋友被一个无良富二代骗上了去,晚了我头顶就要绿了,请帮帮忙。” 保安一脸同情的看着吴朝阳,不再迟疑,一把拿过钱,快速刷了电梯卡。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吴朝阳说了声谢谢,一步窜进去。 观光电梯上行得很快,一两分钟就攀升到30多层,放眼看出去,整个解放碑商圈夜景尽收眼底,甚至连长江上游弋的游轮都看得见。 很壮观,也很震撼,但他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只想电梯快点到达顶层。 在焦急中,电梯终于到了62层,如置身云端之上,四下灰蒙蒙一片,只隐约可见下面的灯光,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电梯门打开,吴朝阳一个箭步跨了出去。 大堂金碧辉煌,贵气逼人。 前台小姐立即叫住了他,“先生,请问您在哪个包房?” “陈安,陈安在哪个包房?” 前台小姐脸色剧变,吓了吴朝阳一大跳,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您是他什么人?” “朋友。”吴朝阳脱口而出。 前台小姐见吴朝阳气势汹汹的样子,满脸的畏惧。 “说话啊!他在哪里?” 前台小姐结结巴巴说道:“他...走了..。” 吴朝阳心一直往下掉,“跟他一起来的女孩儿呢?” “也..走了。” “去哪里了!”吴朝阳几乎咆哮着吼道。 “我..不知道。”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保安,两个身材高大的保安快步走过来拉开吴朝阳,“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请不要激动。” “出事了你们都得负责!”吴朝阳绝望大吼。 正闹得不可开交,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吴朝阳立即掏出手机,是曾迦南。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我在旋转餐厅。” “你在那里干什么?” “你在哪里?”吴朝阳止不住大声吼道。 “凶什么凶光,我在世纪影城旁边的星巴克。” “待在那里别动!” 吴朝阳挂掉电话,急匆匆走向电梯,走出几步回头问道:“世纪影城在哪里?” 前台小姐惊魂未定,迟疑了半晌,指着大堂另一侧的电梯说道:“世纪商都五楼,从那部电梯可以直接下到商场。” 吴朝阳转身折返,路过的时候说了声,“谢谢!” ———————————— 星巴克角落里,两个美女有说有笑,一个白色长裙,一个制服诱惑,吸引了周围众多目光。 王莹莹突然停下笑说道:“让他着急担心这么久,是不是太过分了?” 曾迦南脑袋一扬,“哼,谁叫他为了50万出卖我。” 王莹莹说道:“其实仔细想想,他并不见得是真的想出卖你,50万只是个推脱的借口。” 曾迦南早已想到这一点,但还是不满地说道:“他让我不舒服,我也不让他舒服。” 王莹莹挤眉弄眼笑道:“你俩这个状态,很有点小两口闹别扭的感觉呀。” 曾迦南一脸严肃的说道:“莹莹姐,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下午的时候已经给你分析过了吗,从各方面讲,都不可能。” 王莹莹叹了口气,说道:“爱情需要讲道理吗?需要讲道理讲逻辑的感情还是爱情吗?姐是过来人,你俩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爱情。” “打住!”曾迦南皱着眉头思考,一脸的严肃认真。 半晌过后,曾迦南摇了摇头,“好复杂,脑仁疼。” 王莹莹啧啧道:“你是没看见他之前着急的样子,简直跟丢了魂儿似的,在楼下电梯口差点跟保安打了起来。我估计他一直等在下面,实在等不住了又冲到旋转餐厅找你。” 曾迦南嘶了一声,瞪大眼睛问道:“听你这么一说,他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王莹莹很肯定地点头,“八九不离十,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紧张。” “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曾迦南得意扬扬地仰起头,“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王莹莹一头黑线,曾迦南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谦虚了。 “如果你确定对他没那个意思,最好提前说清楚,免得让他越陷越深。” “他又没跟我表白。”曾迦南傲娇地说道:“要说也要等他表白了才能说,要不然他没那个意思,我岂不是很丢人。” 王莹莹想了想说道:“我有个办法。” 曾迦南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王莹莹说道:“你直接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曾迦南眼珠子转了转,“这样好吗?” 王莹莹说道:“这有什么不好,你也是为了他好啊。” 两人正聊得热火,看见吴朝阳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 王莹莹说道:“来者不善啊。” 曾迦南哼了一声,把头别过去,“关他什么事!” 吴朝阳气冲冲走进星巴克,“为什么不接电话!” 大声的质问把两人一下子整懵了,周围的人也都纷纷投来各异的目光。 王莹莹说道:“喂,吴朝阳,你吃火药了吗?” “还有你!有你这么当警察的吗?跟着她一起胡闹!” “我...。” 曾迦南回过头,想吼回去,但看到吴朝阳一脸愤怒的样子,不自觉降低了声音,“我们刚才在看电影,手机调成了静音。” 吴朝阳大声问道:“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儿?” 曾迦南微微低下头,撅着嘴,两只小手握在一起,手指头不自觉转动。 吴朝阳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带着愤懑一路回到花子巷,蒋文正正准备关门,见吴朝阳脸色很不好,打趣道:“哟,受打击了吧,老子早说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异想天开想吃天鹅肉,磕到牙齿了吧。” 吴朝阳瞪了他一眼,快步走进巷子。 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开始是生曾迦南的气,后面越想越不对劲,又开始生自己的气。 越想越气,当他意识到自己对曾迦南的关心似乎有超越那条模糊边界的迹象,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陈雪的教训近在眼前,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吸取教训。曾迦南这样的女孩儿,是自己能够够得上的吗? 想到陈雪,吴朝阳又给了自己一耳光,这一耳光打得更重。 门上响起咚咚敲门声,吴朝阳起身打开门,曾迦南那张俏丽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曾迦南递过去一个打包盒,绷着脸说道:“饿了吧,赶紧吃饭。” 吴朝阳伸手接过,冷冰冰说了句谢谢。 “又菜又不服输,今天被打惨了吧。”曾迦南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支软膏,拧开盖子就往吴朝阳脸上涂。 吴朝阳撇开头躲过,一把夺过软膏。“我自己擦。” 曾迦南瞪着眼睛说道:“这也不能全怪我,谁叫你五十万卖我,亏你开得了口,至少也得五百万吧!” 站在后面不远的王莹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吴朝阳眉头微皱,“你听见了?” 曾迦南哼了一声,“我耳朵好得很,一只蚊子飞过都能听见。” 吴朝阳淡淡道:“在你看来,我就是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 曾迦南微仰着头说道:“你这种抠门儿的人,谁知道呢。” 吴朝阳准备关门,“我明天还要打比赛。” 曾迦南抬手拦在门上,“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曾迦南神色瞬间一变,兴致勃勃说道:“我跟你讲,还没进包房,我就一巴掌把那家伙扇在了地上,前台小姐姐都看懵了,要不是莹莹姐及时赶到,我拍不死他。” 说完,曾迦南眨了眨眼睛,得意地说道:“本小姐厉害吧。” 吴朝阳淡淡道:“厉害。” 曾迦南双手环胸,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比我爸还难哄。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也知道今天我做得有点过了,害你担惊受怕了几个小时。但我当时也在生气嘛,你是男人,应该大气点,跟一个生气的美女较什么真。” 吴朝阳淡淡道:“说完了吗,我要休息了。” 曾迦南愣愣地看着吴朝阳,“你什么意思?” 吴朝阳没有再说话,直接关上了门。 随着门砰的一声关上,曾迦南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半晌之后才回头看向王莹莹,“他什么意思?” 第190章 绝对惊艳 关上门,吴朝阳胸口有如压了座大山,难以呼吸。 爱情的苦,他已经吃过。 从初中毕业那一年开始,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整整七年时间。 多少个白天夜晚的思念,收到信时的狂喜,等不到信时的彷徨。 多少个没日没夜的期盼,每逢寒暑假,村口的那个山坳,望穿秋水。 多少个年年月月的幻想,幻想着迎娶陈雪进门,幻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信,越来越少。 话,越来越淡。 她,回来得越来越晚。 思念、担忧、怀疑,患得患失,彻夜难眠,最终汇聚成四个字——心如刀绞。 这四个字不是形容词,是真真切切有把刀在心口绞动。 那种痛苦中的绝望,绝望中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了。 必须扼杀在萌芽,掐灭在火苗。 一连做了七八遍广播体操才顺过气来,狼吞虎咽吃过饭,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很好,起床之后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奔赴赛场。 但楼上的曾迦南睡得很不好,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梦里面一直在骂吴朝阳。 第二轮初赛,注定比昨天更加激烈。 屈河第一个上场,对战江州大学体育学院选手,打得很艰难,比赛一直鏖战到第五回合才KO了对方。 吴朝阳和梁小刀的比赛都在下午,梁小刀运气很不好,抽签抽到了真武拳馆的吴刚。 所有人都很担心,唯独梁小刀一脸的无所谓,反过来安慰大家不要紧张。 广播里播报下一场比赛选手做准备,吴朝阳给了梁小刀一个鼓励的眼神。 “梁师兄,加油!” 梁小刀哈哈一笑,“小师弟,你都能扛到最后反败为胜,我要是认怂趴下了,怎么配当你的师兄。” 他这话一出,吴朝阳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仅是他,就连陈天星的脸都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接下来或许是一场比昨天吴朝阳那场还要惨烈的比赛。 上场的时候,梁小刀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大有视死如归,慷慨就义之风。 随着三人去了更衣室,观赛区就剩下吴朝阳和屈河。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比赛一开始,梁小刀率先出击,三次直拳试探,两次低鞭腿,一次高鞭腿扫中吴刚胳膊。 经过昨天的比赛,打出自信的梁小刀,比昨天表现至少高出一个档次,就连吴朝阳这种菜鸟,都看得出拳法和腿法比昨天更收放自如。 梁小刀的技术本就不差,心态调整好之后,第一回合竟跟吴刚打得有来有回,丝毫不落下风。 吴朝阳看得聚精会神,直到第一回合结束,才发现身旁坐了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五十多岁的样子,留着一小撮胡子,面容和善,但眼神中透着股刚毅。 “你们好,我叫梁宏才,梁小刀的父亲。”男人主动自我介绍道。 “梁叔好。”吴朝阳回道。 屈河对梁宏才点了点头,继续看向擂台。 没有多余的寒暄,台上第二回合已经开始。 吴刚摇闪躲过梁小刀连续勾拳和摆拳,一记小勾拳打在梁小刀腰部,梁小刀一步未退,连续组合拳击打吴刚头部,吴刚回拳护头,趁着梁小刀组合拳打完间隙,连续刺拳逼退梁小刀,拉开距离之后,抬腿就是一记高鞭腿。 梁小刀抬臂格挡,身体微晃,顺势退了出去。 这一脚显现出两人力量上的差距。 梁小刀活动了两下胳膊,垫步上前,扫腿低扫吴刚小腿,吴刚抬腿躲过,扫腿立即变线上行扫中吴刚腰部。 吴朝阳正准备叫好,暗叫糟糕,这一腿的力量不足,没能破坏吴刚的重心,吴刚趁梁小刀没来得及收腿的瞬间,一记后手直拳打出。 梁小刀仓促抱头防守,但由于脚下重心不稳,在吴刚一拳之下蹭蹭后退。 吴刚趁机先是一记大力鞭腿抽打梁小刀头部继续破坏其平衡,继而一步上前,连续后直拳加勾拳,拳拳势大力沉,一拳突破防守打在梁小刀脸颊,梁小刀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吴朝阳精神紧绷,双眼死死盯着擂台。 裁判暂停比赛,伸出手指在梁小刀眼前晃了晃,梁小刀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吴朝阳看了眼一旁的梁宏才,他紧绷的表情稍稍松缓。 第二回合赛间休息,梁宏才淡淡道:“下一回合将是小刀最难的时刻。” 吴朝阳点了点头,“梁叔也懂自由搏击?” 梁宏才说道:“我是陈教练的拳迷,年轻的时候跟着他练过几年。” 吴朝阳看向正对梁小刀说话的陈天星,“教练年轻时候应该很厉害吧。” 梁宏才说道:“当然,陈铁拳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不过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没多少人记得。” 第三回合开始,梁小刀体能劣势显现,动作开始变形,反应也明显变慢,看得吴朝阳心惊胆颤。 吴刚开始发力,一套组合拳将梁小刀逼进角落里,开启了狂暴输出模式。 吴朝阳感同身受,知道在这种境地下有多么的绝望和崩溃,每一拳打在身上都是身体和意志的双重考验,普通人连续扛上几拳意志力就会崩溃瓦解。 陈天星在台下大喊突围,陈梦侠也在高声呼喊梁小刀的名字。 梁宏才表面沉着冷静,但手臂上的青筋暴露出他此时的紧张。 一脚低鞭腿扫中脚踝,梁小刀脚下一个趔趄,紧接着一记高鞭腿扫中头部,梁小刀砰的一声倒地,一动不动。 吴朝阳心头颤抖了一下,内心默默呐喊,“起来,起来。” 裁判开始读秒,梁小刀趴在地上,脸正对着这边看台,或许是看见了梁宏才,一动不动的身体动了一下。 “七、六、五、四...” 梁小刀双拳撑地,一寸寸抬高身体,站了起来。 梁宏才松开拳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比赛继续,吴刚越打越凶悍,不到一分钟,再次将梁小刀逼进了角落。 拳头如雨点般打在梁小刀身上,看着就疼。 吴刚连续勾拳击打梁小刀腹部和腰部,每一拳打在身上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陈梦侠不忍再看,转头看向陈天星,陈天星脸色发白,胸口不自觉起伏。 第三回合结束的铃声响起,梁小刀身体一松,双臂放了下来,吴刚乘势一记重拳打在他头上,砰的一声,梁小刀倒地不起。 全场一阵哗然! “吴刚!”陈梦侠愤怒咆哮一声翻身上台,裁判立即张开手阻挡,面对吴刚掏出一张黄牌。 吴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脸挑衅看着陈梦侠。 队医立即给梁小刀进行复苏治疗,十几秒过去,梁小刀才恢复了意识。 “我建议放弃接下来的比赛。”队医忧心忡忡对陈梦侠说道。 陈梦侠将梁小刀扶坐起来,说道:“小刀,你已经尽力了,要不别打了。” 梁小刀剧烈喘息,自顾摇头,说不出话来。 陈梦侠转头看向台下的陈天星,“教练?” 陈天星额头的皱纹皱成了一堆,转头看向观众席。 梁宏才鼻尖带汗,脸色发白,眼中的艰难纠结不言而喻。 吴朝阳盯着擂台上的吴刚,眼神带刀,“梁师兄比想象中更坚强。” 梁宏才呼出口气,对着陈天星重重点了点头。 “你就是吴朝阳吧,我听小刀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他的榜样,谢谢你。” 吴朝阳微感震惊,说道:“我从梁师兄身上也学到不少东西。” 梁宏才淡淡道:“年轻人失败不重要,起点也不重要,只要敢打敢拼就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我把小刀送到陈教练这里,不是让他在擂台上打出多大名堂,而是想让他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吴朝阳说道:“梁师兄做到了。” 梁宏才点了点头,“人生处处是擂台,尽管彼擂台非此擂台,但道理都是相通的,只要在这个擂台上不轻易倒下,在别的擂台上就不会轻易倒下。” 吴朝阳看向梁宏才,内心涌起一阵感触,‘父爱如山’,这是他从未体会到过的感觉。 “你是个好父亲。” 第四回合,注定更加惨烈。 梁小刀三次被击倒,裁判两次读秒,但都站了起来。 脸颊红肿,嘴唇破开,眉骨撕裂,满脸是血。 裁判暂停比赛,队医上台处理眉骨血迹,劝他不要再打下去,但梁小刀只是摇头。 擂台下,陈梦侠手里紧握白毛巾,只要陈天星点头,他就会毫不犹豫扔进擂台。 第五回合开始,吴朝阳豁然起身,高声大喊:“神武精神!永不磨灭!” 全场的观众早已被梁小刀的坚强倔强所感动,随着吴朝阳的第一声喊起,全场起身高呼,再现了昨天的盛况。 二楼观众席的角落,谷歌对自由搏击的感官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变化,从昨天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觉得颇有意思,同时,他也深深记住了‘神武拳馆’这个名字。 杨惊鸿的目光没有在擂台上,而是落在远处的神武拳馆观赛区。 谷歌发现她又笑了,虽然笑得很浅,但绝对惊艳。 第191章 来啊,打我啊 第五回合,体能耗尽的梁小刀,在吴刚一记高鞭腿扫中头部之后,最终没能再站起来。 吴朝阳第一时间冲上擂台,当目光与吴刚对上之时,针尖对麦芒,皆是杀气横溢。 吴刚轻蔑一笑,“下一个就轮到你。” 吴朝阳目光如刀,冷哼一声,快步走向倒在地上的梁小刀。 队医正手忙脚乱给梁小刀做检查。 梁小刀整张脸肿成了猪头,眉角、嘴唇、鼻子全是血,眼睛肿得眼皮都翻不开。 吴朝阳心急如焚,但站在一旁又帮不上什么忙。 陈梦侠有经验,比吴朝阳稍稍要平静一些,“不用担心,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 在队医治疗下,过了两三分钟梁小刀才逐渐恢复意识,开口就含糊不清说要再打。 陈梦侠和吴朝阳将他扶起来,说道:“比赛已经打完了。” 在梁小刀站起来那一刻,全场掌声雷动。 梁小刀迷迷糊糊问道:“我赢了?” 吴朝阳重重点了点头,“对,你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在吴朝阳和陈梦侠的搀扶下,梁小刀一瘸一拐走下擂台。 陈天星站在擂台下,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梁小刀肿成一条缝的双眼湿润了,“教练,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神武精神,什么叫为荣誉而战,为尊严而战。” 陈天星点了点头,让开身体,梁宏才眼眶微红的走了过来。 梁小刀泪水夺眶而出,“爸!” 梁宏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梁小刀。“儿子,你长大了。” 梁小刀呜呜哽咽,“爸,我没让你失望吧。” 梁宏才轻轻拍打着梁小刀后背,“没有,爸为你感到骄傲。” 吴朝阳眼睛发酸,别过头去,从小没爹没娘的孩子,最看不得这种父慈子孝的场景。 陈梦侠拍了拍他的肩膀,领着他朝更衣室走去。 队医走到梁宏才身边,说道:“有脑震荡迹象,肋骨也有两处撕裂,还是赶紧送医院吧。” 梁小刀从梁宏才怀里挣脱出来,“爸,下一场是小师弟的比赛。” 梁宏才点了点头,“你已经长大了,自己把握。” 梁小刀拍了拍胸口,疼得倒吸口凉气,“肋骨撕裂而已,又不是断了,我心里有数。” 队医还准备劝说,被梁宏才抬手阻止,“好,爸也很想看看你的榜样有多厉害。” ———————————— 更衣室里,陈梦侠满心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宿命,吴朝阳的对手也是真武拳馆的人,虽然实力不如吴刚,但以吴朝阳的技战术水平,不过是鸡蛋碰石头与鸡蛋碰钢铁的区别,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吴朝阳停下空击热身,说道:“大师兄,不用担心,对上真武拳馆是件好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以我们两家拳馆的关系,对方肯定会想方设法KO我,这样我才有复制昨天那场比赛的可能。” 陈梦侠说道:“肖军的技术虽然不如昨天一战的胡成,但体能和力量都在他之上,要把他体能耗尽,你需要付出比昨天更大的代价。” 吴朝阳轻松地说道:“没事,我昨天也没到极限。” 陈梦侠心想,你倒是说得轻松,我在下面看着难受啊,刚经历了梁小刀这场煎熬,接下来马上又要接受你的煎熬。 广播开始播报参赛选手的名字,当吴朝阳披着大红披风走出去的那一刻,全场欢呼,‘不死鸟’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这个世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太过寡淡无味,人人都希望看到奇迹诞生,昨天那场惊天大逆转足够刺激神经,但还不够,所有人都希望再次见证一场奇迹。 而吴朝阳,比他们更想创造这场奇迹。 肖军身高不高,身材粗壮,一双眼睛凶悍狠厉。 台上两人的目光针尖对麦芒,台下气氛同样剑拔弩张,上一场比赛没有临场的齐开山亲自到擂台下坐镇。 “陈馆主,协议看了吧,我劝你尽快收拾好东西,免得搬家的时候手忙脚乱。” 陈梦侠冷声道:“齐开山,你别太嚣张!” 陈天星冷冷道:“不着急,我陈天星说一不二,等比赛结束,如果神武拳馆没有一人进入前三,我连夜搬走。” 齐开山冷笑一声,淡淡道:“是不是还想着复制昨天的战术?陈馆主,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投机取巧的战术都不值一提。曾经的你,最嗤之以鼻的就是耍这种小聪明,你这是啪啪打自己的脸啊。” 陈梦侠双拳紧握,脸色铁青。 陈天星目光直视擂台,淡淡道:“看比赛,跟一只没有礼义廉耻的疯狗较什么劲。” 齐开山轻笑了一下看向擂台,“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比赛正式开始,肖军在一轮试探之后打出了两记重拳,一拳打在吴朝阳防守的小臂上,一拳正中腹部。 肖军的力量明显比胡成要大得多,但是,他没有如预料中那样趁势发起猛攻,一拳得手之后迅速拉开距离,缓步绕着吴朝阳移动不再进攻,只偶尔打出试探性的前直拳。 吴朝阳预感到不妙,这个肖兵很冷静理智,没有因为两家拳馆的恩怨影响到情绪,有针对性地采取了最稳妥的打法。 肖兵在拿到几个点数之后没有再打出一击重拳,双方在试探游走中打完第一个回合,连汗都没流一滴。 相比与昨天那场比赛,这一回合简直是无聊到极致,带着满腔热血的观众极度失望,观众席上一片嘘声。 回到擂台角落,陈梦侠说道:“对方看破了我们的战术,只求在点数上胜过你。” 陈天星看了眼不远处满脸含笑的齐开山,冷冷道:“没那么简单,他是想保存体能,在最后两个回合KO你。” 陈梦侠眉头紧皱,“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陈天星看着吴朝阳,冷声问道:“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吴朝阳点了点头,双眸中闪过一抹狠意。“我明白!” 二楼角落的观众席,谷歌淡淡道:“对方没有跟着他的节奏走,继续保持防守战术注定会输,但以他的技术水平,贸然打进攻战的话,会被对手抓住破绽反攻,只会输得更快更惨。” 杨惊鸿眼神冷峻,秀眉微蹙,哪怕是她,设身处地,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第二回合,吴朝阳一开始就主动发起进攻,利用臂展优势连续几个刺拳试探,但都被对方灵活地走位躲开。 抬下齐开山轻笑了一声,故意提高音量道:‘幼稚,想用试探换重拳反击,也只有刚入行的菜鸟才会有这样的异想天开。’ 陈天星没有理他,只目不转睛盯着擂台。 吴朝阳也意识到只是试探性进攻没用,刺拳之后一步上前,高鞭腿横扫肖军头部。 肖军嘴角微微冷笑,在吴朝阳抬腿的刹那不退反进,矮身躲过高鞭腿,一记低鞭腿扫中吴朝阳支撑脚。 吴朝阳砰的一声倒地,全场惊呼声响起。 这就是技术和经验的差距,差距巨大之下,任何一次进攻都可能换来毁灭性的反击。 吴朝阳立即起身,毫不停留,两个垫步试探,一记前直拳再试探,突入进去就是一套组合拳打出。 肖军抬臂挡住一拳,摇闪躲过两拳,两记勾拳打中吴朝阳腹部两拳,趁机脱离战圈绕了出去。 吴朝阳很郁闷,有种全身发力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准确的说是连棉花都没打上,他的大部分进攻都被对方直接闪避开了。 “紧贴!紧贴上去再打!”陈梦侠高声大喊。 齐开山冷笑道:“这就是神武拳馆的水平?一个连基本技战术都不懂的菜鸟也能上擂台,我拳馆里面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他技术成熟。” “滚你妈的,老子有跟你说话吗?”陈梦侠正着急,开口就是国骂。 齐开山脸色铁青,回头看向擂台。 吴朝阳心里发了狠,我就不信,打不到你,找打还不行! 接下来,吴朝阳做了一个让全场哗然的举动。 双手下垂,直接放弃防守拳架,大步走向肖军。 肖军一记刺拳打出,吴朝阳不但不躲,反倒是一步上前胸口硬接拳头,同时一记后手直拳重重打出。 这种毫不讲道理的打法太出乎意料,肖军立即仓促回臂护头。 他之前就感受到吴朝阳的力量很大,但这一拳的力量还要超乎他的预料。 一拳之下,巨大的力量冲击着他身体后退两步。 吴朝阳一步上前,直拳、勾拳、摆拳,不管什么拳,乱七八糟一股脑儿往肖军头上和躯干招呼。 全场都看惊呆了,在场的观众,除了江州大学主场的部分学生观众是来压场子看热闹的之外,绝大多数人都有一定的自由搏击了解,其中不少人还是多年的老拳迷。 看了这么多比赛,第一次在自由搏击擂台上看见了王八拳! 还打得对手换不了手! 吴朝阳一口气绵长悠远,打出几十拳仍在继续,拳头如连绵江水滔滔不绝。 来啊,打我啊! 你打我啊! 你不打我,老子打死你! 第192章 奇迹中的奇迹 乱拳打死老师傅。 打不死,也得打痛。 乱拳之下,任凭肖军防守再好,闪避再灵活,也中了好几下重拳。 熬到吴朝阳一口气泄掉重新换气的间隙,肖军把握住机会一记勾拳打中吴朝阳下颚,趁势又是一拳摆拳和一记后直拳接连打在吴朝阳头上。 吴朝阳闷哼一声,向后倒去。 肖军额头汗珠密布,意外,太超乎意外,他完全没想到,教练之前的战术安排也完全没想到,所有人都没想到,昨天四个回合一拳不出的吴朝阳竟然会主动发起猛攻。 更没想到的是,他的一口气竟然这么长,力量竟然这么大,拳速竟然还这么快。 脸颊中的一拳生疼,肋骨也生疼,挡下十几记重拳的手臂发麻,拳头都止不住微微颤抖。 这一轮防守所消耗的体能,并不见得进攻少。 裁判上前准备读秒,吴朝阳一个翻身站起,低头含胸,双目如虎。 “打不打我?” “还是不打?” “那我就不客气了。” 吴朝阳小滑步上前,左手刺拳连续快速突刺,肖军摇闪躲避,右手抓住空档一记势大力沉的摆拳打出。 这一拳吴朝阳本可以躲开,但他没有,仍然选择回臂格挡。 “对,就这样!继续!”吴朝阳目光冰冷,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不敢轻易出高鞭腿,趁机再次突入,连续王八拳再次打出。 肖军也吸取之前的教训,第一时间后退,一个羚羊跳来到吴朝阳右侧,出手就是一记后直拳打向吴朝阳脸颊。 吴朝阳全部注意力都在出拳上,根本来不及回臂防守。 砰的一声,头部硬扛了一记重拳,脑袋短暂发蒙,紧接着迎面而来的是一套组合拳。 勾拳、摆拳,牙套脱口而出,裁判立即抬手做暂停比赛手势,肖军假装没看见,仍然一记高鞭腿呼啸抽打向吴朝阳头部。 ‘啪!’一声脆响,吴朝阳侧扑在了地上。 全场一片哗然,不少人大骂肖军不讲武德。 裁判掏出一张黄牌对肖军进行警告,肖军冷哼一声返身走回己方角落,他也是打出了真火,被一个入门级新手打中了几拳重拳,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火。 台下,陈梦侠冷冷盯着齐开山,连续两场,上一场结束铃声响起,吴刚打了梁小刀一拳,这一场裁判已经暂停比赛,肖军又踢了吴朝阳一脚。 齐开山没有理会陈梦侠杀人的眼神,对肖军说道:“打得不错,他要打就陪他打,往死里打!” 远处,二楼观众席,杨惊鸿脸色冰冷,一股压抑的气息凭空出现,周围的观众莫名感到一阵心悸,脸上纷纷出现了惊恐之色。 谷歌察觉到不对劲,立即轻喊道:“鸿姐!” 随着谷歌一声轻喊,杨惊鸿冰冷的脸色逐渐缓和,周围的压抑氛围也随之消散。 附近的观众长长松了口气,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注意力很快又被拉回到擂台上。 “不死鸟!” 其中一个观众大喊一声,喊声传递蔓延,整个体育馆再次响起‘不死鸟’的喊声。 谷歌轻声道:“要不要查一下这个真武拳馆?” 杨惊鸿目不斜视,“不用。” 擂台上,吴朝阳双手撑着擂台,用力甩了甩头,缓缓站了起来。 第二回合结束,吴朝阳回到角落坐下,陈梦侠往他脸上倒了一瓶冰水,重新给他戴上牙套。 “感觉怎么样?” “没事。”吴朝阳揉了揉脸颊,“就是脑袋有点晕,坐一会儿就好了。” 陈梦侠担忧道:“你的体能消耗过快,下一回合稍微缓一缓。” 吴朝阳摇头道:“我的体能消耗大,他也不轻松。如果我缓下来,他也会得到缓息。” “没错。”陈天星在擂台下说道:“继续猛攻,耗到他技术变形、反应变慢。” “但是!”陈梦侠说道:“继续下去,很容易被KO。” 吴朝阳说道:“没关系,反正都是输,搏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胜机。” “你还想着赢?”陈梦侠不可置信。 吴朝阳重重点了点头,“点数上我肯定输,我唯一的机会就是KO他。” 陈梦侠觉得吴朝阳是在异想天开,但也没再说什么。 第三回合开始,陈天星淡淡道:“知道他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陈梦侠皱着眉头说道:“体能。” “是意志!坚忍不拔,死不认输的意志!”陈天星说道。 这一回合,肖军主动发起攻击,你要打,那我就陪你打! 吴朝阳改变战术,抱臂防守,主打一个你要打,那我就让你打。 肖军悍然出击,昨天那场比赛他看了,但在他看来胡成打不倒吴朝阳,是因为胡成实力不行,他一定能行。原本比赛之前他的打算就是猛攻,在一两个回合之内KO吴朝阳,要不是教练让他采取保守战术,早在第一个回合就爆发了。 他的拳头确实比胡成硬,一套组合拳下来打得吴朝阳双臂发麻,好在头部没有再遭到重击,仅仅是四肢和躯干的击打,被KO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要小得多。 肖军发了狠,鞭腿狠狠对着吴朝阳头部抽。 吴朝阳弯着腰,双臂死死护住头部,任由他抽。 擂台上出现了比昨天还诡异的一幕,吴朝阳就像个站立的人形沙袋,肖兵就像是在训练提沙袋,他也不再击打吴朝阳其它部位,反复单调的高鞭腿专踢吴朝阳头部右侧。 一脚一脚又一脚。 脚背打在吴朝阳小臂上,啪啪作响。 吴朝阳硬是不躲闪,不但不躲闪,还竭尽全力的保持身体不动,最大限度硬扛肖兵的鞭腿。 肖兵紧咬牙关,双眼圆瞪,鞭腿机械抽打同一部位,他就不相信,自己连一个毫不还手之人都踢不倒。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清脆的打击声,不少江州大学的女学生捂着眼睛,不敢继续看。 神武拳馆观赛区,梁小刀眯着红肿的眼睛紧张盯着擂台,脸颊随着抽打的节奏抽搐。 梁宏才眉头紧皱,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梁小刀说吴朝阳是他偶像,他也曾跟陈天星学过几年自由搏击,知道这种程度的单方面打击意味着什么,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心理崩溃了。 这份意志力不说绝无仅有,至少是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 疼痛,麻木....吴朝阳死死硬扛,连续二十几脚鞭腿抽打之后,感觉整条手臂都不再是自己的,防守露出空档,一脚正中脸颊倒了下去。 “十、九、八、七、、、、” 所有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上。 吴朝阳挣扎着起身,再次迎来全场欢呼。 肖军汗流浃背,剧烈喘息,吴朝阳没有崩溃,他快要崩溃了。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自己鞭腿的力量,一脚能踢断木棍,能踢弯钢管,连续二十几脚大力鞭腿,手臂都被抽成了黑紫色,自己的脚都发麻了,他就不疼吗? 吴朝阳同样大汗淋漓,今天这一场比赛所消耗的体能远大于昨天。这才第三个回合,除了疼痛感,疲惫感也开始涌现出来。 “继续!”吴朝阳仰起头,目光向下,俯视着肖军。 肖军胸口剧烈起伏,疲惫感让他的左腿有些挪不动脚步。 吴朝阳冷冷一笑,“你不来?那我来。” 话音一落,吴朝阳跨步上前,抬腿就是高鞭腿,肖兵后退躲过,他现在需要时间恢复体能,不想跟吴朝阳硬碰硬。 吴朝阳哪里能容他喘息,右臂疼痛麻木无法打出重拳,连续低鞭腿高鞭腿扫踢。 肖军体能下降严重,反应也随之下降,不敢轻易做出闪避动作,大部分只能硬扛格挡。 这一回合下半程反了过来,变成了吴朝阳鞭腿进攻,肖军被迫防守格挡。 所有人,包括吴朝阳自己,都没想到比赛会打成这个样子。 擂台下,齐开山脸色开始出现变化,他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吴朝阳是个例外的变态,从一开始把他当成普通选手就是个错误的判断。 第三回合结束,队医立即给吴朝阳右手小臂喷上云南白药。 “肌肉有轻微撕裂迹象,下一回合最好不用这只手。” 陈梦侠激动异常,打到现在,他看到了希望。 “很好,对方体能提前透支,下一个回合继续熬他,熬死他。” 另一边,肖军气喘如牛,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胸口剧烈起伏。 吴刚见形势不对,从观众席跑到了擂台下。“教练,我建议下一回合采取防守反击战术,能防则防,能拖就拖,只要拖完五个回合比赛就赢了。” 齐开山脸色铁青,看了眼肖军,“他的体能支撑不到第五回合结束。” “肖军!”齐开山冷声道:“给我听好了,下一回合全力攻击,他的右臂受了伤,给我盯准了右路往死里打,务必要在第四回合KO对方。” 二楼观众席,谷歌不由得感叹,比赛能打到这个程度,他不得不承认吴朝阳再次创造了奇迹。 当然,在他看来,还是鸿姐更厉害,她在之前就判断出现在的奇迹,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第193章 进不了前三 伟人之所以是伟人,原因在于他总能看透事物最内在的本质,挖掘出真理。 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吴朝阳严格贯彻伟人的十六字要诀。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第四回合,肖军恢复部分体能之后,一上场就火力全开,重拳、重腿连续出击,招招攻击吴朝阳的右侧。 你打,我就防。吴朝阳将打不还手贯彻到底,但也不同于之前硬扛下所有攻击,面对肖军的右侧进攻,能够闪避则尽量闪避,除非避无可避才用右手手臂格挡。 肖军汗如雨下,呼吸急促。全力的猛攻快速消耗着他的体能,但是他没得选择,昨天胡成对吴朝阳那场比赛近在眼前,这一个回合打不倒吴朝阳,第五个回合,他很可能成为下一个胡成。 一脚高鞭腿横扫吴朝阳头部,吴朝阳头后仰躲过,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肖军紧跟而上,低鞭腿扫吴朝阳小腿,低扫变线高扫再攻吴朝阳头部右侧。 吴朝阳抬臂格挡,脚背啪的一声打在右手小臂上。 右臂肌肉钻心疼痛,吴朝阳倒吸一口凉气,借力横移一步再次拉开距离。 陈梦侠看得紧张,大声道:“很好,就这样打,不要跟他硬碰硬!” 齐开山脸色铁青,吼道:“肖军,换脑子!” 肖军低喝一声,右拳刺探,左腿低鞭腿横扫,落地瞬间向前跨出一步。 吴朝阳暗叫不好,长时间右路防守形成了思维定势,没料到肖军会佯攻右路,实则目标在左侧。 肖军一记虚招引得吴朝阳右抬腿闪避,左脚迅速落地支撑,右腿实招高鞭腿抽向吴朝阳左侧面门。 ‘啪’的一声脆响,左侧头部挨了一记高鞭腿,吴朝阳蹭蹭后退,脑袋顿时陷入眩晕。 肖军大喜,趁你病要你命,一步上前,拉开拳架就准备连续重拳补拳。 蓄势已经到位,他有信心这一套组合拳KO掉吴朝阳。 但是下一秒,吴朝阳直挺挺向后倒去,砰的一声倒在了擂台上。 裁判立即上前拦开肖军中断比赛。 “假摔!”齐开山在擂台下大声抗议。 裁判没有理会齐开山的抗议,半跪在吴朝阳身前,问道:“能不能坚持?” 梁宏才不可思议瞪大双眼,自由搏击比赛不是足球,虽然也存在所谓的假摔现象,但绝对属于稀罕事件,因为足球假摔是为了骗点球,自由搏击比赛假摔能得到什么,只能送分给对方。 比赛看到现在,他刚开始只是被吴朝阳的意志力所震撼,现在更加震撼的是吴朝阳的心智,在这种激烈比赛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还能在遭受一记重击之下立即想到通过倒地避免后续的重击,这份冷静和心智,比意志力更难能可贵。 作为一个生意上,他非常明白一颗聪明冷静的头脑,在某种程度上远比纯粹的意志力更为重要。 转头看向紧盯擂台的梁小刀,梁宏才问道:“吴朝阳的技术没你说得那么差呀?” 梁小刀这才回过神来,“对啊,小师弟今天的技术比昨天好了很多,都不像个新手了。” 二楼观赛区,谷歌双眼紧盯擂台,他的震撼虽没有梁宏才那么大,但有进一步对吴朝阳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不禁喃喃道:“这小子,要是有高人引导,或许真能成就一番事业。” “还差得远。”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惊鸿突然说道。 擂台上,肖军气喘如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全力猛攻的节奏被中断,一口气泄掉,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每呼吸一口气,胸口都伴随着轻微的疼痛。 吴朝阳双拳撑着擂台,用力甩了甩头,直到眩晕感完全消失才缓缓站起来。 缓缓走到擂台中央,冷声道:“累了吗?累了就该我。” 话音一落,吴朝阳一步上前,右脚低扫,正中肖军脚踝。 体能大幅下降的肖军站立不稳,身体一斜差点摔倒。 吴朝阳乘势上前,忍着右臂疼痛,一套组合拳猛攻。 肖军经验丰富,早在身体倾斜之际就预判到吴朝阳的进攻,双臂提前稳住防守架势。 吴朝阳双目圆瞪,喉咙发出低吼声,一双拳头疯狂砸出,一直将肖军逼到了死角。 齐开山见势不妙,大吼道:“突围!” 一旁的吴刚眼带狠意,恨不得立即自己上台。 吴朝阳怎么可能让他轻易突围,憋着一口气快速挥舞拳头,想突围可以,那就得用头部挨几记重拳来换。 擂台上拳头击打声如鼓,为了避免肖军重拳反击头部,他直接放弃攻击肖军腹部和腰部,专攻肖军头部。 尽管他防守很好,双臂将头部护得滴水不漏,但拳头打在手臂上,手臂再传导在头部,连续重拳之下,打得肖军脑袋嗡嗡作响。 只要憋住这口气再打出十几拳,他有信心将其击倒。 “吴朝阳!踢他裆部!” 这个时候,一道违和的声音突然响起。 原本比赛中不应该分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声音内心激动了一下,还是鬼使神差转头往擂台下看。 曾迦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而且还来到了擂台下,就在陈梦侠身后不远。 “踢裆!快踢裆啊!”曾迦南着急得直跺脚。 也就这转头的间隙,肖军冲杀出来,一记勾拳正中吴朝阳下颚。 紧接着后手直拳、摆拳、勾拳,高鞭腿,劈挂腿..... 吴朝阳轰然倒地! “谁在那里瞎嚷!”陈天星猛地一个回头,怒目瞪着曾迦南。 陈梦侠也是第一时间回头,愤怒盯着她。 曾迦南脑袋一片茫然,‘我说错了吗?’ 擂台上,吴朝阳陷入一片死寂黑暗的空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时间和空间仿佛凝固,只有灵魂在无尽的时空中飘荡,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听到有喊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起来!’ “吴朝阳!” “小师弟!” “不死鸟!” 遥远的声音慢慢汇聚,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逐渐他想起来了自己是谁,想起来自己是在擂台上,想起来比赛还没打完。 “六、五、四、三。” “啊!”吴朝阳发出一声嘶吼,翻过身平躺在擂台上,剧烈的喘息了两口,站了起来。 全场掌声雷动,‘不死鸟’的喊声再次响彻体育馆。 第四回合结束铃声响起,陈梦侠赶紧上擂台扶住吴朝阳,将他扶到擂台角落。 队医立即从医疗箱中拿出棉签处理嘴角的伤口。 “小师弟,怎么样,还能不能坚持下一个回合。” 吴朝阳剧烈喘息,“没..问题,扛不住的是他。” 陈天星说道:“下一回合,知道该怎么打吧。” “知道,教练。” “你刚才为什么不踢他裆部?”曾迦南挤开陈天星,“你傻啊,打他咽喉也行啊,还有,他之前头那么低,敲他后脑勺啊。” 被挤在一旁的陈天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望着吴朝阳问道:“她是谁?” “我是他朋友。”曾迦南主动自我介绍道。“你是他教练吧,你怎么教的徒弟,打来打去就那么死板的几招,怎么打赢比赛。” 见陈天星快要气得爆炸,吴朝阳赶紧说道:“教练,她不懂自由搏击,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梦侠生怕老教练忍不住一顿老拳打曾迦南一顿,赶紧把曾迦南隔开,不住对她使眼色,让她赶紧离开。 曾迦南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大气地摆了摆手向后退去。“算了,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我不跟倔老头儿一般见识。” 陈天星指着曾迦南,气得手臂颤抖,“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许说!” 曾迦南傲娇哼了一声,撇开头,笑着对吴朝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扯着嗓子大喊,“听我的,锁住他的咽喉,敲他后脑勺!” 说着,曾迦南还比画了两下,“就这样,很简单。” 吴朝阳一头黑线,很是无语。 二楼观赛区,谷歌余光看向杨惊鸿,后者神色淡漠,看不出明显表情。这让他重重松了口气,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了一抹轻松的微笑。 擂台另一边,肖军浑身是汗,之前那一阵暴击耗尽了他所有体能,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将吴朝阳KO了。 齐开山看了眼对面的吴朝阳,又看着已经累得虚脱得的肖军,咬着牙将手里的白毛巾扔进了擂台。 真武拳馆认输! 当广播播报吴朝阳成功晋级,全场‘不死鸟’的呼喊声经久不息。 吴朝阳走下擂台,梁小刀、屈河、梁宏才都走了过来。 “小师弟,不愧是我的偶像啊!” 梁宏才对吴朝阳点了点头表示恭喜,对梁小刀说道:“现在该去医院了吧。” 梁小刀问吴朝阳道:“小师弟,你去不去?” 吴朝阳摇头,“我不用。” 屈河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真正的神武精神。” 吴朝阳点头,“屈师兄,我们一起打进前三。” “你们进不了前三!”齐开山冰冷的声音响起。 第194章 太没前途了 吴朝阳转头看去,齐开山身后的吴刚眼神冰冷,他旁边还有两个高大强壮的年轻男人,两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屈河。 “要不赌一把。”吴朝阳缓步走过去,双眼逼视齐开山。 吴刚上前一步,冷笑道:“你想赌什么?” “如果我和屈师兄任意一人进入前三,真武拳馆从江州除名!” 齐开山抬手阻止准备开口的吴刚,“笑话,空手套白狼,你当我是傻子吗。” 吴朝阳伸出右臂,“我赌一只手给你。” 陈梦侠一把拉住吴朝阳,“小师弟,别乱来。” 吴朝阳摇头,示意他不用管。 齐开山冷笑道:“我要你的手没用。” 吴朝阳冷笑道:“你不敢赌。” “幼稚!”齐开山看向陈天星,“还是提前准备好交接手续吧。” 陈天星虎目微眯,“我来加个赌注,如果他们两个都没进入前三,不仅把神武拳馆给你,我还离开江州,至死不再回来!” “教练!”吴朝阳脸色大变。 陈天星抬手阻止吴朝阳,双目盯着齐开山,“神武拳馆没了,但我仍在江州,换个名字我还可以继续开拳馆,只要我在江州,你那颗不安的心永远安定不下来。” 齐开山紧咬牙关,额头渗出了汗水,眼中神色不停变幻,良久之后呵呵一笑,“陈教练说笑了,你这么大年纪了,要是害得你背井离乡客死异地,又有人说我没良心了。” 说完,齐开山带着众人离开,吴朝阳转身过去,大声道:“齐开山,你本来就没良心,不但没良心,还很卑鄙,很无耻!” 齐开山脚步微停了一下,其余三人猛地回头,个个拳头紧握。 吴朝阳昂首阔步走过去,近距离怼在吴刚眼前,“不服?打我啊!” 吴刚拳头握得咔咔作响,手臂青筋高隆。 “小刚!”齐开山背身低喝一声,“跟他们耍什么嘴皮子,在擂台上打死他!” 吴朝阳抬手指了指吴朝阳鼻子,“你给我等着。” 吴朝阳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呸了一声,低喝一声,“一群孬种!” 走出去没几步的几人身体明显紧绷了一下,但这一次没有回头。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曾迦南走过来,对吴朝阳竖起大拇指,“看不出你嘴上功夫还挺厉害。” 吴朝阳失望地叹了口气,“还差得远,要是激得他打我一拳才算真的厉害。” 曾迦南疑惑不解,“他要真打你怎么办?” 吴朝阳理直气壮说道:“他只要敢戳我一下,我就敢躺给他看。” 曾迦南歪头看着吴朝阳,“吴朝阳,你这人看着挺老实,心眼子比沙漠里的沙子还多。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欲擒故纵?” 吴朝阳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曾迦南指着自己胸口,“我啊,你是不是想对我欲擒故纵,故意生气不理我,让我觉得内疚,然后主动跑来看你比赛。” 曾迦南喋喋不休道:“我本来是在生气的,但想到昨天你在世纪大厦饿着肚子担惊受怕了几个小时,内心有那么一丢丢小愧疚,所以才来看你比赛。这一切,是不是你设计好的?” 吴朝阳嘴角只跳,这脑洞,没看过几百上千本无脑爱情小说绝对没这么大。 曾迦南哼了一声,“不过没用,本小姐才没这么容易上当受骗。这种小伎俩我一眼就能识破。” “那你为什么还来?”吴朝阳问道。 曾迦南愣了一下,眼珠子快速转动,“我善良嘛,谁叫我是个善良的大美女。” “吴朝阳!”陈天星的怒吼声响起。 曾迦南看过去,咦了一声,“这暴躁老头儿是吃火药了吗。” 吴朝阳示意她赶紧闭嘴。 陈天星气势汹汹走过来,“女人会让你腿软!女人会影响你出拳的速度!忘了我说的话了吗!” 曾迦南气得脸色发白,“喂,你这话什么意思?这都21世纪了,你还歧视女性!” 吴朝阳拉了拉曾迦南的手,以恳请的语气说道:“求求你,少说两句。” 说着笑呵呵地迎上陈天星,“教练,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陈天星瞪了曾迦南一眼,哼了一声。 曾迦南双手环胸,马尾辫一扬,也哼了一声。 陈梦侠和屈河生怕把老头子气坏了,一边劝说,一边架着他往观赛区走去。 曾迦南对着陈天星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和吴朝阳一起走向观赛区。 为了避免曾迦南再和陈天星产生冲突,吴朝阳带着她坐在陈天星几人身后五六米的位置。 曾迦南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支膏药递给吴朝阳,没好气地说道:“自己涂。” 吴朝阳拧开盖子往脸上涂抹,脸上麻木疼痛,也不知道涂对位置没有。 曾迦南一把夺过药膏,“连个药膏都不会涂。” “别动。”曾迦南把药膏挤在手指上,轻轻涂在吴朝阳脸上,一边揉抹,一边轻轻吹气。 吴朝阳感觉脸颊酥酥痒痒,心脏不自觉跳动加快。 近距离看着曾迦南的脸,完美无瑕。 体育馆里还在进行着比赛,呼喊声仍在此起彼伏,但吴朝阳半点也没听见。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张脸,其余所有人、所有物都消失不见。 注意到吴朝阳的目光,曾迦南脸颊微红,快速在吴朝阳脸色抹了几把,转头假装看擂台上的比赛。 “不许瞎想,千万别误以为我看上你了。我曾迦南喜欢的男人,得是比我爸还厉害的盖世英雄。” 吴朝阳并没有多少失望,淡淡道:“我出生在一个贫困县里的贫困镇,贫困镇里最贫困的小山村。无父无母,无房无地,连爷爷去世一块坟地都没有。来到江州,一无所有,一直都挣扎在能否活下去的边缘。对于我这种人来说,爱情太奢侈了,奢侈到连想一想都不应该。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曾迦南看着吴朝阳的侧脸,眉头微拧。“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吴朝阳笑了笑,“没关系,你又没说错什么。” 曾迦南摇了摇头,“也不是,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想一想。” “嗯?”吴朝阳疑惑看向曾迦南。 “我不是那个意思。”曾迦南慌张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人生还是要有追求有希望,很多时候,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努力去争取,也未必不可能。” 吴朝阳哦了一声,看着擂台没有说话。 “你‘哦’的一声是什么意思?”曾迦南等了半晌问道。 吴朝阳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一个感叹词,没什么具体的意思。” 曾迦南双手托腮,无聊地看着擂台,说道:“这比赛有什么好看的,打来打去就这几招。” 吴朝阳解释道:“自由搏击是提炼传统武术中的精华而来,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最有效的攻击方式。” 曾迦南翻了个白眼,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敲他后脑勺?” 吴朝阳倒也没觉得奇怪,不关注自由搏击的人,别说女孩儿,就连男人也并不一定都知道其中的规则。 花了十几分钟给曾迦南讲了自由搏击的规则,她才明白过来这种比赛跟真正打架不一样。 擂台上,一个选手连续两记重拳将对手KO在地,引得全场雷动。 曾迦南眼睛一亮,突然问道:“吴朝阳,你能不能拿到冠军?” “嗯?”吴朝阳不解地看着她。 曾迦南激动说道:“你说请十八梯棒棒来现场见证你夺冠,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吴朝阳嘴巴大张,明白了曾迦南的意思,不说全部,只要能来几十个,回去之后一传,那他在十八梯的威望将到达一个空前的高度。 但是有个问题,他能夺冠吗? 还有个问题,如果他能夺冠,就可以参加下半年的全国自由搏击锦标赛,那他还当什么棒棒,当个自由搏击职业选手不香吗? 曾迦南一双大眼睛盯着吴朝阳,得意地说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吴朝阳说道:“如果我能拿到65公斤级第一,我就当个职业选手,你觉得怎么样?” 曾迦南秀眉微蹙,摇了摇头,“不好。” “嗯?为什么不好,总比当棒棒强吧。”吴朝阳不解的说道。 曾迦南还是摇头,“那你当职业选手之后呢?又干什么?这条路太窄了,不利于你以后人生的长远发展。” “以后?”吴朝阳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对于还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他来说,这个问题不是长远不长远的问题,是没有必要去想那么远。 曾迦南说道:“虽然你现在还是个棒棒,但你跟其他棒棒还是有所不同,我觉得你还是更适合闯荡江湖,然后一步步往高处、更高处、最高处走,那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吴朝阳眉头紧皱,“但是,当职业选手明显看得见要好一些。” 曾迦南说道:“我大妈说,凡是一眼望得见头的事情最好别做,不仅仅是因为浪费时间,更重要的是会错过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她说人生的路,一定要选择那种不确定性较大的路去走,即便走失败了也没关系,因为在这个过程的体会一定是丰富多彩、惊心动魄,值得老来回味的。” 吴朝阳若有所思,曾迦南接着说道:“最关键是,这种所谓的自由搏击没意思,也就适合在台上表演,在真正的江湖搏杀中,完全不够看,你要是以这个为职业,太没前途了。” 第195章 两只大肥鹅 吴朝阳盯着擂台,但并没有看进去比赛,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很好奇,曾迦南到底出身于一个什么样的原生家庭,才会对十八梯这种最底层的江湖感兴趣。 以她天京大学学生的身份,难道不应该是在更高位面的江湖闯荡吗? 对十八梯感兴趣,就像是成年人喜欢玩儿泥巴一样,违和感实在太强。 不过他没有问,也尽量不去多想,免得陷进去无法自拔。 陈天星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一旦陷入到情爱之中,那种患得患失,求而不得,不但会影响出拳速度,还会煎熬灵魂。 还好他经历过陈雪那份痛到骨髓的感情,要不然很难抵挡得住曾迦南的诱惑。 果然王卓说得没错,‘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所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至于曾迦南所说的冠军,正犹如吴朝阳刚才自己所说的爱情一样,不是不想,是太过奢侈,不敢去想。 爷爷不止一次说过,人要有自知之明,可以自信但不能自大,可以有目标但不能陷入虚妄的幻想妄想中。 前者把握不好容易高估自己,后者把我不好容易迷失自己。 不过吴朝阳觉得曾迦南提出喊棒棒观赛这件事可以考虑,但不是冠军争夺战,而是相对来说最有可能取胜的下一场比赛。 如果下一场再取胜,现场的氛围一定会更加激起十八梯棒棒对他的崇拜,而且还可以发散一下,说不定是个打开瓶颈的契机。 但这里面有个很关键的问题,让棒棒们耽搁半天挣钱的时间,还得自掏腰包买门票,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全天比赛打完,KO获胜的选手直接晋级,65公斤级选手中,江州大学体育学院张勇、罗成,江州师范大学体院黄胜利,真武拳馆吴刚,还有吴朝阳直接晋级8强,其余靠点数取胜的7位选手明天进入复赛,角逐剩下的3个8强席位。 75公斤级选手中,KO获胜晋级的选手真武拳馆占了2个,江州大学体院2个,江州师范大学体院1个,真武拳馆一个,靠点数取胜的4个选手明天复赛角逐剩下两个席位。 黑色汽车从学校主干道缓缓驶离,杨惊鸿最后看了眼体育馆,摁上了车窗。 开车的谷歌瞥了眼车内后视镜,说道:“鸿姐,曾迦南周围没有发现特别的人。” 杨惊鸿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谷歌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说道:“这个女孩儿不一般,这次出现在十八梯是意外,与吴朝阳相遇更是意外,等她做完走访调研就会离开,以后不可能与吴朝阳产生纠葛。” 杨惊鸿眉头微皱,不悦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和断尾一样自以为是了。” 谷歌眉头微拧,转移话题道:“昨天听断尾说,渝城区三大地下势力最近有点反常,要不要我亲自出面弹压一下。” “不用。”杨惊鸿冷冷道:“让他们闹腾,等牛鬼蛇神全部浮出水面,一次性清理干净。” “还有件事。”谷歌面色突然变得冰冷,“杨惊雨四处乱说您的坏话,我已经忍他很久了。” “他说什么?”杨惊鸿淡淡问道。 “他说...。”谷歌没有说出来,但脸上已经杀意横生。 杨惊鸿冰冷道:“不用理他。” ———————————— 回去的车上,吴朝阳生怕曾迦南再和陈天星吵起来,但令吴朝阳意外的是,当陈天星得知曾迦南是天京大学的学生,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夸她聪明与美貌集于一身,在校场路下车的时候,还给了吴朝阳一个鼓励的眼神。 曾迦南很是高兴,“喂,这暴躁老头儿挺好相处的嘛。” 吴朝阳不置可否,心想要不是因为‘天京大学’四个字,他只会把你当成是影响我出拳的红颜祸水。 王莹莹东张西望等在小卖铺门口,下午就上了个厕所就让曾迦南溜了,电话也不接,要不是后面发了条短信给她,就差点回派出所申请全城寻人了。 当看见两人一起回来才松了口气,不禁感慨女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上午还说再也不理吴朝阳,下午就偷偷摸摸跑去看他比赛。 “某人不是说去见同学了吗?”王莹莹半开玩笑地说道。 曾迦南对王莹莹挤了挤眉眼,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就往菜市场走,“莹莹姐,这位残障人士估计没法做晚饭了,今晚我露两手给你瞧瞧。” 吴朝阳准备跟上去,曾迦南突然回头说道:“回去把火生上。” 蒋文正看得目瞪口呆,对吴朝阳招了招手,问道:“她今天去看你比赛了?” 吴朝阳淡淡道:“怎么了?” 蒋文正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种女孩儿你招惹不起。” 吴朝阳警惕看着蒋文正,以他对蒋文正的了解,这奸商估计又是想坑他。 “你这什么表情?我是为你好。门不当户不对,连吃喝拉撒都不对路,最后受伤的只能是你。” 吴朝阳没有接他的话,说道:“蒋叔,给我拿包软中华。” 蒋文正从柜台底下拿出一包软中华递给吴朝阳,皱着眉头问道:“上次买了包软中华,没几天就在厚慈街大干了一架,这次又要干嘛?” 吴朝阳撕开递给他一根,说道:“蒋叔,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蒋文正接烟的手缩了回去,“先说事。” 吴朝阳把烟直接塞进他的嘴里,从柜台上的打火机盒子里取出一个给他点上,顺手将打火机放进了兜里。 “我这不是正打比赛嘛,作为参赛选手,主办方送了些票给我,我拿着也没用,想放你这里,如果过上过下有棒棒想去看,你就送出去。” 蒋文正疑惑看着吴朝,“为什么只给棒棒?” 吴朝阳笑了笑,“同行嘛,处好关系对我以后的棒棒生涯有帮助,当然如果你和老板娘想去看也没问题。” “有多少?” “一两百张吧。” 蒋文正倒吸口凉气,“你小子当老子是傻逼吗,哪个主办方会送这么多票,参赛选手那么多,一人送一两百张,还卖锤子票!” 吴朝阳不悦地说道:“你就说帮不帮?” 蒋文正瘪了瘪嘴,“那你得先说清楚,你到底想干嘛,老子可不想无端端被人当枪使。” 吴朝阳一把夺过蒋文正嘴里叼着的烟,“不帮就算了。” 蒋文正切了一声,“一根软中华而已,老子又不是没抽过。” 吴朝阳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这么个小忙都不帮,那我以后也不在你这里买烟了,油盐酱醋生活用品也不在你这里买了。” “等等!”蒋文正立即喊道。 吴朝阳走回去,重新将烟放进他嘴里,缓缓道:“蒋叔,就在你门口贴张海报,免费送几张票而已,对你又没什么影响。” 蒋文正深吸一口烟,“老子还不了解你,不见兔子不撒鹰,才在凤凰街大干了一场,又耐不住寂寞了?” 吴朝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道:“所有去看比赛的人,凭入场盖的戳,回来之后可以在你这里领两盒朝天门。” 蒋文正惊讶得张大嘴巴,“小子,你这是要干多大事啊。” 吴朝阳说道:“反正你又不吃亏。票是后天的,你还有时间把烟准备齐。” “钱呢?”蒋文正伸出手,“你有这么多钱吗?” 吴朝阳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等我一会儿。” 说完,吴朝阳朝着石梯上方走去。 蒋文正看着吴朝阳的背影,有些恍然,这特么的还是个刚入江湖的小菜鸟吗,怎么看上去像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老江湖了。 不到十分钟,还没等蒋文正回过神来,吴朝阳已经返身回来,直接将一叠钱拍在了柜台上。 “这是一千块,两百盒烟的押金,等后天的比赛结束再多退少补。” 蒋文正诧异地看着吴朝阳,“你找谁弄的钱?” 吴朝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一脸认真地说道:“蒋叔,你需要写张收条给我。” 蒋文正不满道:“你还怕老子不认账不成。” 吴朝阳坚持道:“一码归一码,当初我在你这里接活儿,也签了合同。” 蒋文正一口气堵在胸口,拿出纸笔刷刷写了张收条递出去,“小子,饭要一口一口吃,小心胃口太大撑死。” 吴朝阳点了点头,收起收条,这才往巷子里走。 回到家,生好火好一阵,曾迦南和王莹莹才回来。 大包小包提了四个大袋子,看着里面的菜,吴朝阳悟出了一个道理。 聪明与白痴并不是对立,也能相对统一。 一个天京大学的高才生,一个警察,分别是智慧与正义的象征,结果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完完全全是生活白痴。 “怎么了?”见吴朝阳一脸忧郁,曾迦南不解地问道。 “你们这是买了多少葱?” “两斤。” “蒜呢?” “三斤。” “花椒呢?” “也是三斤。” 曾迦南兴致勃勃说道:“我打算晚上给你们做一道花椒鸡。” “鸡呢?” “这不是吗,这么大两只鸡你看不见。” 吴朝阳很是无语,“这不是鸡。” 王莹莹哎呀一声,“我就说这是鸭嘛,鸡没有脚蹼,鸭才有。” 吴朝阳单手扶住额头,“这是鹅,两只大肥鹅。” 曾迦南瞪大眼睛盯着两只鹅,“这...脱了衣服看上去都差不多啊。” 第196章 不给你都不行 两人面面相觑,曾迦南说道:“要不..我再去买只鸡?” “不用了,我还有点酸萝卜,将就囫囵顿吧。” 吴朝阳把菜全部腾出来,里面还有两条没宰杀的大活鱼,一大坨带血的牛肉,还有十几个被压碎了的鸡蛋。 王莹莹尴尬说道:“我比较喜欢吃韭菜煎鸡蛋。” 一旁的曾迦南碰了她一下,“这是大葱,我们没买韭菜。” 吴朝阳叹了口气,“这是蒜苗,那一大袋子才是大葱。” 曾迦南卷起袖子,“你让开,我说过今天晚饭我来做。” 吴朝阳赶紧抬手阻止,他担心曾迦南一顿饭下来会把房子给拆了,赶紧说道:“你俩先上楼去,我做好饭叫你们。” 曾迦南不服气道:“你不相信我能做饭?” “我相信我相信。”吴朝阳连连说道:“但你的手是提笔的,做饭不适合你。” 曾迦南秀眉微蹙,看向王莹莹,“他是在夸我吗?” 王莹莹茫然点了点头,“应该是。” 吴朝阳低头不语,一脸无奈地整理乱七八糟几大袋子菜。 “你的手不影响?”曾迦南盯着吴朝阳的手臂问道。 “没事,轻微肌肉拉伤,不影响。” 曾迦南叹了口气,“啦,这可不是我虐待伤员,是你自己坚持要做。” 吴朝阳摆了摆手,“你们赶紧上去吧。” 见两人上了房子侧面的楼梯,吴朝阳这才自言自语感慨道,‘幸好你们是城里人,要是在重岩村,估计一辈子嫁不出去。’ “你说什么?”曾迦南突然从楼梯口探出了个脑袋。 吴朝阳一脸的尬笑,“没...没什么。” 曾迦南对着吴朝阳握了握拳头,“我告诉你,我耳朵好得很。” 这顿饭做的时间很长,一直到晚上七点左右才做好,张阿太像是提前窥探过一般,又准时掐着饭点过来。 “嘿嘿,朝阳哥,刚做好饭啦。” 刚端上碗的曾迦南对着张阿太招了招手,“进来一起吃。” “诶,谢谢嫂子。”张阿太屁颠屁颠跑进去。 曾迦南愣了一两秒,气鼓鼓说道:“别瞎叫,谁是你嫂子。” 张阿太尴尬一笑坐在角落里,对吴朝阳说道:“朝阳哥,彪哥被他舅舅关起来了,连电话都打不通。” 吴朝阳眉头一皱,看向曾迦南,曾迦南吞了口嘴里的饭,说道:“赵雨亭知道了。” 吴朝阳淡淡道:“不重要,知不知道他都已经开始行动了。” 王莹莹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在说什么?” 吴朝阳眉头微皱,曾迦南说道:“没什么好隐瞒的,正儿八经做生意,又不违法犯罪。” 吴朝阳看向张莹莹,说道:“王警官,我打算去天门市场承包搬运业务,没问题吧?” “这有什么问题?”王莹莹反倒是很奇怪的看着吴朝阳,“我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吓了我一大跳。” 张阿太激动道:“朝阳哥,你终于做决定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不过这事儿先别主动说出去,明天你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张阿太激动得连饭都不吃了,“我晚点给你笔钱,你明天一早去江州大学综合体育馆买一百五十张后天比赛的票,再拿两张大海报回来,交给巷子口小卖铺蒋老板。” “啊?为什么买这么多票?” 吴朝阳淡淡道:“我要请十八梯棒棒看比赛。” 张阿太愣了半晌,眼眶微红,“朝阳哥,你真是太慷慨了,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曾迦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脸得意看着吴朝阳,不住地眨眼睛。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吴朝阳也大概知道了曾迦南的性格,双手一抱拳,“这都是我们的女诸葛高屋建瓴。” 曾迦南摆了摆手,“小意思,本小姐的大智慧还没用上呢。” 吃完饭收拾完,吴朝阳给侯尚蜀打了个电话赶到了厚慈街。 李韬奋还住在他这里,脸上胡子拉渣,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沧桑感。 吴朝阳本想问问他跟何经理怎么样了,李韬奋抢先开门见山说道:“猴哥儿,你来说吧。” 侯尚蜀咳嗽了一声,说道:“掏粪兄弟这几天摸到的信息很有用,天门市场的老板与赵雨亭他们是一种博弈关系,而且在这种博弈关系中,天门市场一直处于绝对控制的一方。” 吴朝阳点了点头,“这我知道。” 侯尚蜀接着说道:“赵雨亭对这种关系一直很不满。” 吴朝阳嗯了一声,“这很正常,换做是我,我也会不满。” 李韬奋补充道:“我连续几天都在跟踪赵雨亭,发现他在与严文武一次喝茶之后情绪很不好,然后第二天上午的时候约见了李光明。” 侯尚蜀接着说道:“赵雨亭与严文武为什么会不欢而散?又为什么要见李光明?之后我让戚威兄弟专门跟了李光明两天,发现这家伙正联合本家兄弟和同镇老乡准备另立山头。” 吴朝阳若有所思,“这就好解释了,赵雨亭想让李光明上台。” “未必。”侯尚蜀说道:“我刚开始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但仔细一想又说不通。不管是严文武还是李光明坐那个位置,垫县棒棒这个整体依然在,他赵雨亭得不到任何好处。” 吴朝阳眼睛一亮,说道:“他选择上午棒棒最繁忙的时候约李光明,是故意做给严文武看,他的真实意图是想逼迫严文武低头。” 侯尚蜀一拍大腿,“没错,但是为什么要逼迫严文武低头,他到底想让严文武低头做什么?” 吴朝阳一下子明白了侯尚蜀的意思,“他想把整个十八梯棒棒行业整合起来,在与天门市场老板们的博弈中占据主导权。” 侯尚蜀竖起大拇指,“一点就透,结合之前陈安找上门就好解释了。赵雨亭是什么人,玩儿阴谋诡计借刀杀人的高手,他了解陈安是什么人,也了解你是什么人。” 吴朝阳眉头微皱,“一石二鸟,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我?” 侯尚蜀说道:“这两天你都在打比赛,张阿太来找过我,说熊彪被关起来了。我让掏粪兄弟去见了熊彪一面,熊彪说赵雨亭要利用曾迦南这个鱼饵,同时干掉你和陈安。” 吴朝阳看向李韬奋,“赵雨亭那栋房子我知道,经过改造,四面都有摄像头,你是怎么摸进去的?” 李韬奋说道:“这算什么,以前军事演习的时候,敌人的指挥部我都摸进去过。通过观察送饭的人,听木质楼板的声音,我就知道熊彪被关在三楼的阁楼里,摄像头有死角,只要稍微测量一下就能找到。这种木质吊脚楼很好爬,我趁半夜的时候爬上去,隔着窗户问了几句。” 吴朝阳淡淡道:“赵雨亭的想法倒也算不上错,算是在为棒棒们争取尊严。看那陈安的态度就知道,那些天门市场的老板从未把棒棒们当人看,但是他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敢把主意打到我和曾迦南身上。” 侯尚蜀嗤之以鼻,“你想多了,为了棒棒的尊严?他是为了更多的利益,顶多还有点他自己的尊严。” 李韬奋点了点头,“猴哥儿说得没错,他或许还保留着点棒棒的身份认同感,但他狠起来比黄土火还狠,为了巩固他在罗温棒棒中的地位,曾经跟他一起打江山的老人,但凡有点个人威望,全都被他打压排挤出了十八梯。” 吴朝阳嗯了一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他若敢阻拦,那就是我们的敌人。” 侯尚蜀竖起大拇指,“不错,很有江湖男儿的血性。” 李韬奋接着说道:“那个陈安,我摸过底。是个烂人中的烂人,吃喝嫖赌不说,包养玩弄女性也不算,下药迷j强b不在少数,昨天我亲自去找到一个受害人,看她那表情就知道是真的,但她矢口否认,看她那恐慌的样子,估计是被这人渣恐吓过。” 吴朝阳眉头紧皱,庆幸还好请了王莹莹这个护身符,要不然他连比赛都不能安心打。 侯尚蜀想劝吴朝阳不要因为曾迦南因小失大,但想到说了也没用,只是唉声叹气地叹了口气。 吴朝阳知道他的意思,问出了一个侯尚蜀没法反驳的问题。 “如果我连一个女孩儿的安危都不顾,你们还敢跟我一起合作吗?” “而且。”吴朝阳说道:“我让你宣传黄土火的死和罗道全是我亲戚这个主意也是她出的,人家是天京大学的高才生,看问题高屋建瓴,为我们提供了很多宝贵的意见。” 说着,吴朝阳又将曾迦南今天的提议以及准备让蒋文正发票的事说了一遍。 两人听后直呼厉害。 “但是钱呢?”侯尚蜀问道。 李韬奋说道:“之前大家不是都得了一笔钱吗,大家一人拿部分出来凑。” 吴朝阳摇头道:“不用了,我找郑怀生要了。” “郑怀生?”两人都有些惊讶。 吴朝阳点了点头说道:“我之前就找他交过心,看得出来,他是想在我身上下注投资。既然他有这个想法,当然得让他出点血。” “你确定可信?他跟赵雨亭可走得比较近。”侯尚蜀有些担忧。 吴朝阳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而且。”吴朝阳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我让他签了一份协议,五千块钱不是借,是合伙做生意的股份。有这份协议在手,他就彻底与我们绑在了同一条船上。就算他中途想反悔,也得掂量掂量赵雨亭知道后的后果。同时,这也算是我正式把他当自己人的承诺,他当时把钱给我的时候很激动很高兴。” 侯尚蜀啧啧称叹,“吴朝阳,我发觉你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天赋,总是能把要钱要得理所当然,让人觉得这钱不给你都不行。” 第197章 想干什么 吴朝阳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没问李韬奋有关何经理的事情。 打开门,近距离一张脸怼在眼前,吴朝阳本能抬起拳头,差一点就打在这张脸上。 “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吴朝阳放下拳头,重重呼出口气。 曾迦南啧啧摇头,“从一开始我就在,你们也太业余了,密谋大事竟然这么粗心,幸好是我,要是赵雨亭的人趴在门口偷听怎么办?” 吴朝阳出了身冷汗,转头看向李韬奋,后者也是满脸的惊讶,侯尚蜀也是同样的表情,两人一个是侦察兵、一个是逃命第一的老江湖,竟然都没察觉到门口有人偷听。 走出轿辅巷,吴朝阳略带责备地问道: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王警官呢?” “王警官家里有点事,我让她今晚先回去。” 吴朝阳眉头微皱,抱怨道:“她也太不敬业了。” 曾迦南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是该紧张的不紧张,不该紧张的瞎紧张。” 吴朝阳说道:“你从小生活的环境太好,不知道十八梯这种地方的坏人有多坏。” “哪有坏人?”曾迦南大声喊道:“坏人,你在哪里,出来本小姐看看。” “别瞎喊。”吴朝阳赶紧阻止,“半夜三更,你是生怕坏人不知道你在这里吗。” 曾迦南脸色一变,立即躲在吴朝阳身后。 吴朝阳眉头一皱,心下大骇,缓缓转过头去,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黑夜中走来。 此人与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仅仅是迎面而来,就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吴朝阳不知道黑夜中是否还有其他人,不敢让曾迦南独自返回厚慈巷,一手将她护在身后站站在原地不动,心里只希望此人是路过,或者是晚上出来找站街女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随着男人的走近,吴朝阳心脏砰砰狂跳。 “多少钱?”男人停在两人身前,戴着口罩声音听上去瓮声瓮气,一双眼睛盯着吴朝阳身后的曾迦南。 “他什么意思?”躲在吴朝阳身后的曾迦南问道。 吴朝阳横移一步完全将曾迦南挡在身后,“你误会了,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男人哦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向厚慈街方向走。 吴朝阳拉着曾迦南的手腕也转身朝守备街方向走。 “小心!”曾迦南突然一声呼喊。 吴朝阳猛地转身,不假思索,全力一记后手直拳打出。 两个拳头在空中相撞,巨大的撞击力瞬间传遍全身,吴朝阳整条手臂发麻,蹭蹭后退出去两步,拉起曾迦南的手腕就跑。 身后脚步声骤近,吴朝阳左手用力将曾迦南甩出去。“快跑!” 转身一拳再打出,拳头打在男人身上,男人的身体坚硬如铁。男人的拳头也打在他身上,拳头坚硬如铁,疼得他一口气呼吸不上来。 男人一步未退。 吴朝阳闷哼一声,跌跌后退出去两三,撞在曾迦南身上。 “你怎么还没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 吴朝阳胸口疼得厉害,连呼吸都感到疼痛。 男人眼中略微闪过一抹惊讶,眼神冰冷。 “你们谁也别想走!” 吴朝阳死死护住曾迦南,脑袋飞速运转,“你知道她是谁吗?天京大学高才生,在当地政府有备案,就连派出所都亲自派人保护,她要是出事,警察掘地三尺也会将你挖出来。” 男人抬腿准备跨出去的一脚停顿了一下,明显有些迟疑。 吴朝阳一边护住曾迦南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一边继续说道:“这位大哥,江湖厮杀并不稀罕,唐家沱回水湾哪天不捞上几具无名尸体,有的人杀了扔进江里死了也就死了,掀不起任何风浪。但是,有的人哪怕是动了根小指头,就会搅起满城风雨。以你的身手,应该也是位老江湖,当知道江湖与江湖之间有泾渭分明的界限,她不属于十八梯这个江湖,越界了就把路走绝了。” 吴朝阳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表面上沉着冷静,心里面七上八下,紧张得心脏狂跳。 曾迦南突然从身后探出脑袋说道:“他说得没错,我是你惹不起的人,把我惹毛了,小心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吴朝阳冷汗刷地往外冒,这女人怎么在关键时刻搞不清这状况,胳膊肘立即往后捅了捅,示意她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 男人眉头微拧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被镇住了,转过身大步跨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吴朝阳重重松了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转头看向曾迦南,在微弱的月光下,隐隐看见她脸颊绯红,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手肘向后捅的时候好像触碰到一团柔软,当时太过紧张没注意,现在想来,貌似捅到了不该捅的地方。 “流氓!”曾迦南咬着嘴唇,眼睛狠狠刮了吴朝阳一眼,飞快朝着上方走去。 吴朝阳一脸尴尬,跟在曾迦南身后,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回到家中,吴朝阳心有余悸,脱掉衣服一看,更是吓了一大跳。 胸口拳印红紫,轻轻碰一下就疼得厉害,这一拳力量之大前所未遇,他敢肯定,这次参加比赛的选手没有一个人能打出这样的一拳。 冷静下来,回想刚才男人的出拳,看上去与自由搏击的后手直拳差不多,但直觉上又觉得不一样,更快、爆发力更强,仿佛那力量并不完全来源于身体四肢,而是来源于身体的更深处。 太可怕了! 吴朝阳坐在凳子上回想了很久才拿起药膏往胸口涂抹,通过这件事,‘天京大学’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再次上升,能镇住罗道全、陈天星不说,连江湖中穷凶极恶之徒也能震慑住,难怪全国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都想上。 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人不是赵雨亭就是陈安请来的高手。 想到这两个人,吴朝阳下意识握紧双拳,牵动胸口一阵刺痛。 起身连续打了好几遍广播体操,胸口的疼痛才有所缓解。 楼上时不时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曾迦南应该还没有睡下。 吴朝阳躺在床上,双眼怔怔望着木质楼板,下意识摸了摸手肘,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 真软。 ———————————— 廖志峰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人是吴朝阳,淡蓝色的休闲西装、白色的衬衣,争光发亮的皮鞋,要是再把发型捯饬一下,脸再涂抹得白一点,活脱脱就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儿模样。 “廖警官,罗所长在吗?”吴朝阳递上一根软中华。 廖志峰摆了摆手没有接烟,“所长去区局开会了,应该快回来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把烟放回去,“那你忙,不用管我,我就坐大厅等他。” “哟,何所长,抽根烟。” “你是...吴朝阳?”路过的何凤祥一脸的惊讶。 “对,我来找罗所长有点事。” 何凤祥接过烟笑了笑,拍了拍吴朝阳肩膀,夹着文件走向了里面。 “张警官,抽根烟。” “李警官,抽根烟。” “王大爷,抽根烟...” 吴朝阳坐在大厅,凡是走过的警察都上去散根烟,连做清洁的大爷都没放过。 罗道全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吴朝阳跟做清洁的大爷聊得火热,脸一下黑了下来。 “胡子警官,抽根烟。” 罗道全没有接他的烟,提着公文包就往里走。 吴朝阳屁颠屁颠跟上,走进办公室,又把烟递过去。“胡子警官,这里没人。” 罗道全脸色发红发黑,看样子立马就要爆炸。 吴朝阳直接把烟塞进他嘴里,摸出打火机就给他点上。 伸手不打笑脸人,原本准备爆发的罗道全,满腔的怒火一下子给堵了回去。 “听说我成了你远房表舅,还成了你姨父?” 吴朝阳一脸茫然,“谁说的?”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怒目而视,“还有人说你是我三大爷!二外公!”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谣言,绝对是谣言!” 罗道全一双鹰眼直勾勾盯着吴朝阳,“装!接着装!” 吴朝阳一脸委屈,“冤枉啊,比窦娥还冤啊,到底是谁说的,我去撕烂他的嘴,我要去澄清!” “澄清个锤子!越抹越黑!”罗道全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罗道全指着吴朝阳的鼻子,“敢套路老子,你小子胆大包天!” “此话怎讲?”吴朝阳又是迷茫又是委屈。 “曾迦南!那个天京大学的女学生,住你楼上是吧?是你想保护她吧!口口声声为了我好,你小子嘴里没有半句实话!” 吴朝阳义正言辞解释道:“胡子警官,这你又误会我了,我是真为你好啊。她出事了,你这个所长能脱得了干系吗?至于她住我楼上,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呀。即便是我想保护她,那又怎么了,只能说明我有正义感、有爱心,不负你给我颁发的十八梯见义勇为称号,怎么就成我套路你了。” “你特么!”罗道全一口烟堵在嘴里,差点憋过去。 吴朝阳叹了口气,抬手一颗一颗解开西装扣子,又一颗一颗解衬衣扣子。 罗道全眉头紧皱,鹰眼寒光。“你特么想干什么?” 第198章 继续说 吴朝阳双手扒开衬衣,结实的胸膛上赫然一个碗口大的红紫色拳印。“我昨晚九死一生才救下曾迦南。” 罗道全鹰眼大睁,“武道高手留下的拳印。” 吴朝阳惊讶道:“你也知道武道高手?” “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罗道全立即用座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冷冰冰说道:“陈斌,最后一次警告你,管好你儿子,那个天京大学的女学生要是出了事,老子亲手阉了他!” 挂完电话,罗道全双手拍了拍脸颊,挤出笑脸之后又拨了个电话出去。“郝局,没打扰您午休吧。” “是这样的....。”罗道全弯着腰,将曾迦南的事情讲了一遍,全程笑脸、轻声细语,看得吴朝阳一愣一愣,心里直呼大开眼界,又学到了。 挂完电话,罗道全脸色又秒变铁青,拨通就是一顿大骂,听内容应该是打给王莹莹,命令她二十四小时紧跟曾迦南,并允许她配枪。 一通大骂之后,罗道全才坐回椅子上,“还赖在我这里干嘛,赶紧滚。” 吴朝阳从兜里摸出五张票放在罗道全身前,笑道:“胡子警官,为了感谢您和所里的警察同志长期以来对我的关心关照,我想请您带上几位警官明天到江州大学看我的比赛。” “不去!拿走拿走。”罗道全连看都没看一眼桌上的票,“你当老子跟你一样闲,哪有时间去看什么狗屁比赛。” 吴朝阳笑着说道:“曾迦南也去。” 罗道全眉头一拧,“她去干什么!” 吴朝阳无奈说道:“我也劝她不要去,比赛现场那么多人,王警官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遇到麻烦岂不是给您捅个大篓子。哎,但是她脾气倔得很,就是不听,偏要去。” “老子怎么觉得你又在套路我?”罗道全眯着一双鹰泛光,看得得吴朝阳心里发怵。 “胡子警官,就请你去看场比赛而已,拿来那么多套路。再说了,我可是您亲自授予的十八梯见义勇为好市民,您不相信我也总该相信您自己吧。” 罗道全指着吴朝阳的鼻子,冷声道:“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老子多的是办法收拾你。” 吴朝阳赶紧又递上一根烟,“您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小棒棒,哪敢打您的主意,纯粹是想感激您,当然也因为比赛现场人员杂乱,担心曾迦南出事。” 罗道全冷哼一声道:“少给老子耍嘴皮子,不许乱造谣说老子是你亲戚,老子没你这样的亲戚。” 吴朝阳赌咒发誓说道:“谁造的谣谁生儿子没屁眼,出门被车撞死,洗澡被水淹死。” 罗道全看着吴朝阳的眼睛,这是一双干净、正直、不屈,还带着点委屈的眼睛,丝毫看不出做作。 “不管是谁造的谣,不要打着老子的名义干坏事,否则老子饶不了你。” 吴朝阳说道:“要不我写几十张告示贴在十八梯澄清我们的关系。” 罗道全摆了摆手,“不用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越解释越起反作用,时间会磨平一切,只要没人刻意提,时间一长也就忘了。” 吴朝阳起身告辞,“胡子警官,那您别忘了明天来看我的比赛。” ———————————— 华贸批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传出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脸颊本就红肿的陈安又挨了一记耳光,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陈斌大吼道:“老子早就警告过你,你竟然还不死心!” 陈安捂着脸,眼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一个罗道全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可是你亲儿子啊!” 陈斌气得吹胡子瞪眼,“罗道全?你以为只是罗道全吗?现在连区警察局都给我打了电话!” 陈安脸颊抽搐,“怎么会这样,不就是个外地学生吗,她怎么会有这么大能量。” 陈斌抬手作势又要打,吓得陈安往身后一缩脖子。 “外地学生?人家是天京大学的学生,拿着天京大学的介绍信来的,当地政府的资料都供她调取。知道天京大学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她的师兄师姐都是这个社会各行各业的精英,意味着她的任何一个老师、教授都是你一辈子想见都见不到的人!别以为我们家有几个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在底层泥腿子面前作威作福没关系,甚至弄死个人也没关系,但在那些人面前,我们连个屁都不是!” 陈斌本就心脏不好,气极之下,瘫软坐在椅子上。 “知道为什么罗道全这么紧张吗,知道为什么连区警察局都亲自给我打电话吗?因为天京大学的校友会是全国所有大学最团结的校友会,那个女孩儿要是在十八梯出了事,别说你我父子摁不住,哪怕就是渝城区政府都摁不住!” 陈斌顺了口气,喘着气说道:“这个世界的江湖是有界限的,在我们所处的这片江湖,出什么事,老子都能想办法给你兜住,但你要是向上越界了,你就是在找死。” 陈安捂着脸颊,一脸的委屈。“我不过就是给她送了束花,邀请她吃顿饭而已,而且还反被她打了一耳光,怎么就搞得我好像已经干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事情。” “还嘴硬!”陈斌指着陈安的鼻子大骂,“死不悔改,你敢说昨天晚上袭击曾迦南的人不是你找的!” “不是我!”陈安蹭的一下站起身,“爸,你是了解我的,欺男霸女的事情我没少做,但哪一次我在你面前否认过!” 陈斌逐渐冷静下来,“我不管是不是你,现在十八梯派出所和区警察局都以为是你,那女孩儿出任何事情你都逃不掉嫌疑,从现在起,回家好好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 曾迦南的建议很好,但吴朝阳觉得还可以升一下级,既然要玩儿,那就玩儿一把大的,一局定输赢。 风险当然有,但对于原本就没有多少筹码的他来说,值得去冒这个险。 趁着等电梯的时间,吴朝阳对着电梯门仔细整理衣着。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门,一人准备出,一人准备进,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是你!”陈安双眼含恨,咆哮道:“李伟,给我打断他的腿!” 吴朝阳后退一步,“等等,陈少,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陈安指着右脸颊,“看见没有,是她打的,你跟她是一伙儿的。” 吴朝阳早就看见陈安有脸红肿得老高,他是万万没想到曾迦南的手劲儿竟然这么大,都过了两天,还肿得这么严重。 “陈少恐怕有些误会,你仔细想想,我一个十八梯小棒棒会和一个天京大学的美女搅合在一起?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陈安愣了一下,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他身后的高大男人说道:“赶紧回去吧,老板让你这段时间别惹事。” 陈安冷哼一声,愤愤然离开。 吴朝阳看着陈安离去的背影,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正了正西装走进了电梯。 走出电梯,吴朝阳体会到了衣服的力量,同样是他这个人,以前一身棒棒工作服连美美百货的门都进不去,在江州百货也遭人白眼,今天来到这栋高档写字楼,前台小姐姐不仅面带微笑跟他打招呼,主动热情把他请到会客室,还给他倒上了一杯茶。 过了几分钟,前台美女把他领进了陈斌的办公室。 陈斌瞥了眼吴朝阳,冷冷道:“你就是吴朝阳?” 吴朝阳摸出一根软中华递过去。“陈总,贸然拜访。” 陈斌没有接烟,也没有喊吴朝阳坐,淡淡道:“跟他们口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吴朝阳没觉得尴尬,笑了笑把烟装进了烟盒里。好歹他也见过派出所所长、教委科长,自由搏击开幕式还见过厅级领导,面对陈斌,一点没有心理压力。 “换了身衣服而已,本质上还是个棒棒。” 陈斌轻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点燃雪茄,“这可不是换了身衣服那么简单,这身衣服代表着野心、上进,不满足于现状。我这个人跟骆长明不一样,不喜欢弯弯绕,说吧,想求我什么,让我看看你值不值得我正眼相看。” 吴朝阳心里很不满陈斌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想到罗道全堂堂一派出所所长都可以能屈能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心里也就坦然下来,“陈总误会了,我是官方认证的见义勇为好市民,只见义勇为帮助人,从不求人办事。” “你的意思是你特意跑过来是帮我?”陈斌呵呵冷笑,“年轻人,不要在我面前故作惊人之语,我在天门市场混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你这种标新立异的开场白唬得住别人,对我没用。” 吴朝阳淡淡道:“贵公子最近是不是遇到了点麻烦?” 陈斌脸色的笑容戛然而止,第一次正眼看着吴朝阳。“继续说。” 第199章 不惹事也不怕事 吴朝阳闭口不言,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雪茄的烟雾袅袅升腾。 陈斌半眯着眼,吴朝阳淡淡含笑,互相看着对方。 半晌过后,陈斌夹着雪茄的手指了指沙发,“坐。” 吴朝阳坐在陈斌对面的沙发上,这才开口道:“那天是赵雨亭带着贵公子到的十八梯。” 陈斌眉头微皱,“你想挑拨我跟赵雨亭的关系?” 吴朝阳淡淡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至于赵雨亭是什么样的人,陈总肯定比我更清楚,不需要我做评价。” 陈斌冷冷一笑,“这也算帮我?” 吴朝阳从兜里拿出三张比赛票放在茶几上,说道:“明天有我一场比赛,欢迎陈总到现场观看。” 陈斌瞥了眼茶几上的票,“你就这么自信我会去?” 吴朝阳说道:“罗道全会去。” 陈斌眼皮微微一抬,随即轻笑一声,“有点意思,拿罗道全压我,你太高看他的分量,也太小看我的地位。” 吴朝阳淡淡道:“陈总在天门市场几十个摊位,在南城区还有一个上百亩的仓库,既做外贸,又做内贸批发,在渝城区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在网上还看到过你与区长的合影,影响力自然不需要给罗道全面子。但华夏有句老话,民不与官斗,陈总你的关系网再大,但在警察系统内也大不过罗道全,他现在对你很不满,我觉得陈总有必要借此机会缓和下关系。” 陈斌面若寒霜,既是震惊又是愤怒,“你调查我?” 吴朝阳很平静的说道:“陈总误会了,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而已。” 陈斌眼带杀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朝阳淡淡道:“陈总忘了吗?我说过,我是来帮你的。” 陈斌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三张票,“还有两张票呢?” 吴朝阳缓缓道:“我给陈总和罗道全提供了一个双方都下得来的台阶,所以,请陈总把这两张票转交给骆爷和高总,这个请求不算过分吧。” ———————————— 走出陈斌办公室,一直到走出大楼,吴朝阳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 面对陈斌这种大佬,表面上沉着冷静,实际上怎么可能不紧张。 五月的江州,太阳已经很毒,这身看似光鲜亮丽的衣服,穿着实在是不舒服。 嘈杂的街头,一阵悠扬的琴声穿透杂音传入了耳朵里面。 吴朝阳循声望去,离天门市场不远处的大黄桷树下,有个奇怪的人在抚琴。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他在渝城区见过不少街头卖艺的人,但却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卖艺人。 或许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吴朝阳鬼使神差走过去,近距离看去,惊为天人。 一袭月白色袍,腰间束一根白色丝带,丝带末端垂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 一头如墨长发披肩梳理得纹丝不乱,高盘的发髻中央插着一根精致的玉簪,玉簪顶端镶嵌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面庞白皙如羊乳初凝,双眉斜飞入鬓似墨染青山,眉下一条青花布条蒙住双眼,在脑后打了个蝴蝶结,垂在脑后。 十指青葱修长,扣弦丝丝入耳。 不似人间之人,恍若画中仙子。 可惜,是个男人。 吴朝阳自认自己长得不差,今天这身衣服穿上更是不差,要不然在来江州的大巴车上,韩悦也不会骗他去做鸭子。 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不由得不自惭形秽。要是童家院子的水哥看见这个男人,一定会发狂。 男人身旁蹲着个扎双马尾的女孩儿,看上去年纪不大,可可爱爱的样子,应该还是个未成年,虽然只穿着一身简单T恤和牛仔裤,但蹲在出尘脱俗的男人身旁一点不显违和。 女孩儿双手托腮,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对吴朝阳眨了眨,见吴朝阳没反应,又伸手指了指身前的琴盒,琴盒里面零零散散装着些零钱。 吴朝阳有些后悔不该过来凑热闹,不情不愿地掏出两块钱扔了进去。 正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响起男人温柔悦耳的声音,“先生想听什么曲子?” 吴朝阳回过头,“你在跟我说话?” 男人身旁的女孩儿点了点头,双马尾轻轻晃动。 吴朝阳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都可以。” “那我就弹一曲《青山落白》。” 男人调了下琴弦,白玉般的手指一拨,琴声响起,歌声也响起。 ‘少小离别,故乡难忆,如霜雪,化开时最为冷冽。’ ‘一曲多寂寥,想不起庭前柳絮飘飘。’ ‘捻花惹白,青山不再。’ ‘月下独影,举杯沧海。’ ‘梦里踏青山,朝来寒雨东风外。’ ‘入云间,落了白,往事飘散化尘埃。’ ‘酒千盅,憾无穷,人生长恨水长流。’ ‘听风声,诉幽怀......。’ 一曲听罢,吴朝阳心头发酸,眼眶也不自觉泛红。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男人的琴声和歌声,直击灵魂、扣人心弦、穿透肺腑、、、,好像都不足以形容。 最终,吴朝阳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扔进了琴盒里,没有半点心疼,丁点不舍。 技术活儿,当赏。 吴朝阳走后,女孩儿托着下巴问道:“他脑壳是不是有问题?” 男人明明看不见,却望着吴朝阳离开的方向。“他是少有能听懂我琴音的人。” 女孩儿抬头仰望着男人,问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知音?” 男人淡淡道:“算是吧。” 女孩儿眉头微微皱起,“那还杀不杀?” 男人抬手准确敲了女孩儿一个脑门儿,“女孩子家家,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女孩儿叹了口气,“哎,这趟太麻烦了,我直接一刀捅死不就结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 “以前我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男人一脸的严肃,“这次不一样,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乱动,否则我们两个不一定能活着离开江州。” “知道啦知道啦。”女孩儿嘟起嘴巴,随手一招,抓住一只飞过的苍蝇,两手捻着手指,一手扯头,一手扯身子,轻轻一拉,拉成两半。 男人提了提锦袍衣领,“太热了,能不能换套衣服?” 女孩儿扔掉手里苍蝇,拍了拍手,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这卖相好,能挣钱。” 男人眉头微皱,别有一番风味。“江州太热了。” “再坚持坚持,晚上我们就能住上五星级酒店了。” ———————————— 神仙茶馆,赵雨亭每天这个时间点都会来这里喝上一杯下午茶。 吴朝阳整了整衣服,走进回水巷,上了侧面的木质楼梯,敲响了二楼的木门。 房门打开,还是之前那个中年男人。 “我和赵老板有约。” 中年男人显然已记不得吴朝阳,眼睛打量了一番吴朝阳全身,让开身体说道:“春风包房,一直走到底。” 吴朝阳说了声谢谢径直朝着里面走去,身上这身衣服虽然穿着不舒服,但很管用,上次来的时候被盘问了半天,这次来竟然连一句问话都没有直接放行。 敲了三下包房门,过了几秒,房门打开,王立龙一脸惊讶。 吴朝阳对他笑了笑,直接走了进去。 包房里除了赵雨亭,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赵叔,不好意思,打扰你喝下午茶了。”吴朝阳边打招呼边摸出软中华散烟。 “王叔,抽根烟。” “钱叔,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朝阳。” 赵雨亭黑着脸,钱常生眉头微皱,王立龙还愣在原地。 吴朝阳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自顾拿起一个没用过杯子倒茶,像是全然不知道三人的反应一般。 钱常生突然笑了一声打破了包房里的安静,“很有意思,我平时没怎么待在十八梯,没想到你还知道我。” 吴朝阳端起茶杯仰头一口灌进嘴里,天气热,大半天没喝水,他是真渴了。 “钱叔说笑了,你是赵叔的大会计大管家,十八梯棒棒界鼎鼎大名的人物,谁不知道你。” 赵雨亭脸色稍缓,“听说你最近参加了江州自由搏击比赛,打得怎么样?” 吴朝阳说道:“还行,进入了八强,明天要是打赢了就能进入半决赛。” 赵雨亭呵呵一笑,“恭喜恭喜,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 王立龙重新坐回位置上,“打算转行走职业拳手路线?” 吴朝阳笑道:“如果能进入半决赛,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赵雨亭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总比当棒棒强。” 吴朝阳从兜里拿出四张票,“没有赵叔的提携帮助不会有我的今天,我今天过来是专程请几位叔叔明天到现场观看我的比赛。” 赵雨亭接过票,吴朝阳接着说道:“对了,还请赵叔转交给李啸虎一张。” “哦?”赵雨亭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还请了谁?” 吴朝阳说道:“我还请了陈斌陈总,还有其他人,您到了就知道。” 赵雨亭神色微变,“陈斌也去?” 吴朝阳笑了笑说道:“这也得感谢赵叔,要不是您牵线搭桥,我哪请得动他。” 赵雨亭淡淡道:“这话从何说起?” 吴朝阳笑容隐去,面色微冷。“赵叔贵人多忘事啊,花子巷,陈安,曾迦南。” 赵雨亭脸色一变,随即又微微一笑,“我一定去。” “那就恭迎赵叔大驾光临。”吴朝阳起身走向门口,拉开包房门,又转头说道:“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第200章 看比赛情况 吴朝阳走后,包房里安静了许久,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亭哥。”一个矮壮身材的中年男人急急忙忙推门而入。 王立龙冷声道:“德胜,慌慌张张干什么。” “立龙哥,钱哥。”赵德胜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张票说道:“花子巷口的小卖铺正免费发放吴朝阳明天的比赛票,凭入场盖戳回来后还可以领两盒朝天门,好多棒棒在哪里排着队抢。” 钱常生眉头微皱,“最近传得沸沸扬扬,先说是他亲手杀死了黄土火,后又成了罗道全的亲戚,现在又请棒棒们到现场看比赛。” 赵雨亭冷冷道,“还不止,他既然请动了陈斌,那骆长明和高放,很有可能也会去。” 钱常生眉头皱成个川字型,“向下笼络棒棒,向上攀附天门市场老板,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干出来的事情。而且,他是怎么做到既破了陈安的局,又没有与陈家父子发生激烈冲突,甚至还反客为主请动了陈斌去观看他的比赛。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妖孽吗。” 赵雨亭脸色铁青,吴朝阳的成长速度快到超乎他想象。搞掉黄土火,他只觉得这小子够胆量,敢拼命,也够聪明,但经过黄土火事件,他显然学到了很多东西,更加成熟起来,野心也膨胀起来。 而这一切,恰恰是他一手造就。没有他在暗中推动,吴朝阳很可能已经死在黄土火手里。 养虎为患,他之前还暗自嘲笑黄土火狗眼看人低小看了吴朝阳,现在才发现,自己何尝不是与黄土火一样,都很可笑。 钱常生思考半晌说道:“我觉得他后面肯定有高人指点,否则一个偏远山区出来几个月的泥腿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格局,太不可思议了。” “会不会是十八梯的派出所所长罗道全?”赵德胜脱口而出,“最近我听人提起过,说罗道全老婆的爷爷辈是巫县人,按辈分算,吴朝阳算是罗道全远房大舅公。” “胡说八道!”王立龙一巴掌拍在赵德胜后脑勺上,“这明显是谣言,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赵德胜信誓旦旦说道:“不止一个人在传,我觉得很可能是真的,要不然吴朝阳杀了黄土火,警察为什么没找他麻烦,肯定是罗道全包庇他。还有,刚才钱哥不也说了吗,他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我觉得这个高人就是罗道全。” “而且。”赵德胜端对赵雨亭说道:“亭哥,我还听说他与派出所所有人都很熟,甚至连辅警、做清洁的大爷都很熟。陈家湾的二狗亲眼看见他在派出所门口跟做清洁的大爷聊得热火朝天。我觉得他真可能是罗道全的亲戚,不是大舅公就是二外公。” 王立龙踹了赵德胜一脚,“别在这咋咋呼呼,赶紧滚。” 赵德胜揉了揉屁股,端起吴朝阳留下的杯子喝了一杯茶才转身走了出去。 王立龙看向赵雨亭,问道:“亭哥,难道吴朝阳真是罗道全的亲戚,背后的高人就是罗道全?” 赵雨亭眉头深皱,“不重要了,连赵德胜都信,现在连你都开始怀疑,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钱常生望着赵雨亭,“他现在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亭哥,怎么办?是干掉还是和谈?” 王立龙眉头微皱,“老钱,事情没这么严重吧。他要在十八梯立起一座山头,得有一帮自己的棒棒,还得骆爷他们给他业务,两者缺一不可。” 赵雨亭深吸一口烟,倒三角眼森冷,“不着急,明天先去看比赛。” ———————————— 按照昨晚与侯尚蜀和李韬奋的讨论,升级了曾迦南的建议,但是其中并没有找赵雨亭摊牌这个环节。 他一向是个很能忍的人,在重岩村忍了十几年,来十八梯面对黄土火,也是在忍无可忍之后才决定奋起反击。 这一次临时起意,他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并不后悔。 因为赵雨亭对曾迦南动手,他忍不了。 吴朝阳一路给自己做解释,之所以忍不了,不是因为太在意曾迦南,更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她,而是因为她帮了自己,因为她是自己的雇主,自己有责任和义务替她出这个气。 仅此而已,绝没有其它原因。 说服了自己,吴朝阳才彻底松了口气下来。 刚走进大观巷,迎面碰上李光明李洪亮兄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被镇住,还是因为吴朝阳这身穿着打扮提升了气质,两人很自觉停下脚步站在一边让开路。 吴朝阳没有因之前的矛盾对冷眼相待,反而面带微笑对两人点了点头。 直到吴朝阳走过去,李光明和李洪亮才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 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再次停下脚步转身。 李光明警惕看着吴朝阳,李洪亮的眼神也有些慌乱。 树的影人的名,这段时间业内到处传吴朝阳亲手杀死了黄土火,而且他还和十八梯派出所所长是亲戚关系。 现在的吴朝阳,已经从他们看不起的人变成了他们惹不起的人。 “我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向你道歉。” 吴朝阳淡淡道:“没关系,我们老家有句话,在哪座山唱哪座山的山歌,之前你也是受黄土火的指使,本质上跟你们没关系。” 李光明松了口气,“朝阳兄弟大气,我李光明打心眼里佩服。” 吴朝阳说道:“你们应该听说了,我参加了江州自由搏击大赛,明天有场比赛,要是有空的话,请两位到现场给兄弟打打气。” 李光明很意外,吴朝阳愿意给台阶握手言和,他自然乐得接受。“好,我们一定到。” “那就谢谢两位李哥了。”吴朝阳笑了笑,这才转身朝着巷子里走去。 李洪亮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表哥,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报复我们。” 李光明看着吴朝阳消失在巷道里的背影,也是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叫格局啊。” “表哥,我们明天真去吗?”李洪亮问道,他之前亲自参与过在吴朝阳门口泼屎尿,始终有些后怕,毕竟吴朝阳是个敢杀人的狠人,这已经超越了他们普通打斗的认知层面。 “去。”李光明说道:“不仅我俩要去,还要组织我们的人一起去。” 李洪亮竖起大拇指,“还是哥有格局,要是真能跟他不打不相识,傍上他就等于傍上了罗道全,严文武那小子就该彻底臣服了。” 李光明白了他一眼,“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单纯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吴朝阳自然想不到一个无心之举就折服了一个人。他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而且两人确实是受了黄土火指使,没有必要揪着点屎尿记恨一辈子。 严文武租住的房子房门大开,正与严学兵说着什么,两人脸色都很不好。 “严哥。”吴朝阳直接走了进去。 严文武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朝阳兄弟?换了身衣服差点没认出来。学兵,赶紧给朝阳兄弟搬根凳子。” 严学兵搬过凳子,掏出烟给吴朝阳散烟。 吴朝阳摆了摆手说道:“谢谢学兵哥,我不抽烟。” 严学兵脸上闪过一抹惊讶,看了眼严文武,把烟收了回去。 吴朝阳说道:“严哥,看你脸色不好,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严文武叹了口气,“朝阳兄弟,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把我害惨了。” 吴朝阳微微惊讶,“严哥这话从何说起。” 严文武淡淡道:“以前看黄土火坐这个位置很轻松,但等我坐上之后才知道不容易,李光明兄弟拉起一帮人想另立山头,挑唆一帮子棒棒天天找我扯皮,赵雨亭暗中给我下绊子,天门市场老板含糊其词,借此机会再次压我的合同价格,钱没挣到,整得我天天睡不好觉,都快神经衰弱了。” “哎。”严文武长叹一声,“我算是认清楚自己了,只适合做将军,不适合当统帅。” 吴朝阳安慰道:“严哥不要妄自菲薄,万事开头难,都有个过程,熬过去就好了。” 严文武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是巴心不得把这个位置交出去。” 严学兵脸色一变,“哥,你可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要是让李光明兄弟上位,你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他们是不会容我们继续呆在十八梯的。” “哥。”严学兵一脸的着急,“你不为自己不为我们着想,总得为嫂子孩子着想吧,小军才上高中,用钱的地方还在后头,我们在十八梯呆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离开,我们去哪里,又能干什么?” 严文武对着吴朝阳苦笑道:“看吧,骑虎难下。” 吴朝阳安慰了几句,从兜里拿出两张票说道:“明天有我的比赛,严哥和学兵哥要是有空的话,到现场给我捧个场。” 严文武接过票看了一下,眉头微皱。“朝阳兄弟这是打算转行吗?” 吴朝阳笑了笑,“那得看比赛情况。” 第201章 大放厥词 穷怕了,格局就小了。 吴朝阳记不得是在那本旧书还是在那本旧杂志上看到过这句话,当时很不服气,现在觉得很有道理。 要不是曾迦南强行买下送到家门口,打死他都不会花一千多块钱买这身衣服。 而恰恰是这身衣服,今天发挥了不错的作用。 一路上不少认识吴朝阳的棒棒都侧目相看,吴朝阳一一微笑回应,走回花子巷的时候脸都笑僵了。 他是真心感谢曾迦南,要不是她,不仅不会有这套衣服,也不会有组织棒棒去看明天比赛这件事。 不是他不够聪明想不到,而是他的格局注定了不会想到。 花几千块钱买票还送烟,不仅他不会往这个方向想,哪怕是侯尚蜀和李韬奋都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无关聪明与否,格局限制了想象的空间。 想到这里,吴朝阳更加觉得今天去神仙茶馆为曾迦南出气是理所应当。 路过小卖铺,免不了又被蒋文正一阵阴阳怪气。 吴朝阳递了根烟给他,询问了一下票的发放情况,发了一百零三张出去,这个数量不算少。 毕竟从十八梯到江州大学要倒好几趟公交,得花好几块车费,而且至少还要耽搁半天干活儿的时间,能有这么多人愿意去,已经超出了预料。 剩下还有二十多张票,吴朝阳拿回来也没用,大手一挥,大方送给蒋文正,让他送给亲戚朋友或者街坊邻居。 回到巷子里,向东那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看样子像是刻意在等他。 “东哥,今天回来这么早?” 向东从上到下看了吴朝阳一遍,说道:“你真打算跟赵雨亭斗?” 吴朝阳眉头微微一皱,“你看出来了?” 向东淡淡道:“你上次问过我要不要当大件棒棒,这些天关于你的谣言到处都在传,再加上蒋老板那里大张旗鼓地送票,我要是再看不出来就是一头猪。” 吴朝阳抬头望着向东的眼睛。“东哥,我知道你因为某些原因只想安静当个棒棒,所以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开口。” “既然一直都没开口,那今天也别开口。” “但我今天憋不住了。”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劝道:“东哥,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只要敢打敢拼,我坚信,我们能打下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江湖。” 向东眉头微皱,问道:“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 吴朝阳茫然又期待地看着向东。 向东又问道:“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天生坏种,坏到你恨不得弄死他,又拿他没办法吗?” 吴朝阳郑重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 向东满脸痛苦,像是沉浸在了一段极其不堪回首的记忆中。 吴朝阳很想知道那是一段怎样的痛苦,但还是开口说道:“东哥,不要再说了。” 过了半晌,向东才从那种痛苦中缓过神来,淡淡道:“你上次不是问我年前给我送年货的人是谁吗?” 吴朝阳问道:“是谁?” “他们是戴鼎城派来的人,目的是想招揽我。” “戴鼎城是谁?” 向东神色突然变得凝重,“渝城区最大地下势力的老大,人称戴爷。” 吴朝阳没有太过惊讶,向东这鹤立鸡群的体格,再加上会功夫,被这种人物看上很正常。 向东接着说道:“知道赵雨亭为什么帮我留在十八梯吗?” 吴朝阳眉头微皱,“跟这位戴爷有关?” “对,他亲自给赵雨亭递了话,赵雨亭才冒着和黄土火闹崩的风险打破十八梯规矩留下我。” 向东语重心长说道:“朝阳,我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些话。凡是能在江湖上混出头脸的人物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赵雨亭跟这个地下势力有很深的纠葛。” 吴朝阳问道:“能给我讲讲这位戴老大吗?” 向东眉头深皱,“整个渝城区地下势力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抖三抖,甚至是在江州地下势力中都很有影响力,黄土火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不想参与任何争斗,就是怕陷入进去。” 向东说道,“你还是没明白,如果你把赵雨亭惹急了,牵扯出这位戴戴爷,你真会死。” 向东劝道:“朝阳,之前与黄土火死斗是因为你想在十八梯待下去,现在你已经能够待下去,而且走上了自由搏击道路,甚至可以脱离棒棒这个行业,没理由再去冒这个险。” 吴朝阳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说道:“谢谢东哥提醒。” 向东无奈地摇了摇头,进屋关上了门。 曾迦南听到楼下的声音走了出来,站在楼梯上看着吴朝阳。 “咦,不错嘛,穿上这身衣服人模狗样。” 王莹莹随后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吴朝阳的样子,也是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又耷拉下脸。 “吴朝阳,是不是你告我的状,害我被所长大骂了一通。”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王警官晚上想吃什么,我马上去买菜。” ———————————— 纯金王朝KTV,上半城数一数二的顶级KTV。 门口一溜开叉旗袍大长腿美女,个个笑脸盈盈,‘欢迎光临’的软糯声音,只听上去就让人微醺。 KTV里灯光氤氲,红的是唇、白的是腿、绿的是酒。 包房里时不时传出鬼哭狼嚎的吼声,银铃娇媚的笑声,觥筹交错的碰杯声,一片的纸醉金迷。 KTV最深处的一间豪华办公室里,虎背熊腰、阔面无须的中年男人一把将满脸惊惧、梨花带雨的女孩儿摁在办公桌上,解开皮带正准备提枪上阵,办公室门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谁!”男人低喝一声。 “戴爷,是我啊。”门外软糯狐媚的声音。 戴鼎城脸色一变,放开女孩儿,系上了皮带。 “进来。” 女孩儿如获大赦,捂着脸哭着冲向门口。 房门打开,一身大红长裙的女人伸出一只脚,慌慌张张跑出去的女孩儿没留意,啊的一声扑倒在地。 “小贱货。”女人骂了一声,走进办公室,脚后跟儿一磕,关上了门。 戴鼎城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雪茄,淡淡道:“有事吗?” 女人走过去挨着戴鼎城坐下,撒娇道:“戴爷,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吗?” 戴鼎城往边上挪了挪屁股,不耐烦说道:“有事儿说事儿。” 女人收起笑脸,淡淡道:“今天来了两个很特别的客人。” 戴鼎城深吸一口雪茄,“有多特别?” “听下面的人说是一个瞎子,一个小女孩儿。” 戴鼎城不悦的说道:“这种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就行了,用得着你我亲自出面吗。” 女人拢了拢耳发,“我还听说那小女孩儿漂亮可爱得不得了,起码比刚才那个漂亮十倍百倍。” 戴鼎城冷冷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女人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最好是去见一下,对方指名道姓要见你,而且,下面的人要是能解决,决不敢往上报。” KTV一间普通包房里,歌声嘹亮。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儿站在沙发上,拿着话筒一边卖力地唱,一边在沙发上跟着节奏蹦跳。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她的旁边坐着个身着古装的安静美男子。她正对面的地上,躺着四五个壮汉,个个哀嚎呻吟不止。 包房门打开,戴鼎城和红衣女人先后进入,身后随之鱼贯而入进来七八个壮汉,随着所有人进入,包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女孩儿视若无睹,依旧声嘶力竭高唱。“你主宰,我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爱你YOU are my super star...。” 所有人站在原地,先是陷入震惊,震惊于坐着的男人太美,美得让所有女人黯然失色,美得太不真实。也震惊于这个双马尾女孩儿旁若无人地唱歌,压根儿没把这么多人放在眼里。还震惊于地上躺着的四五个人,这几个人虽然算不上高手,但一个打两三个普通人不在话下。 戴鼎城的眼睛一直盯着女孩儿,楼小红说得没错,这个女孩儿很漂亮很可爱,更吸引人的是她那双干净的眼睛和这份置所有人于不存在的气质,绝对属于极品中的极品。 楼小红的眼睛一直盯着眼镜蒙着青花瓷布条的男人,盯得双眼发直,虽然是个瞎子,但这份气质,单单是安静坐在那里,就令人无法自拔。 但是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作为多年的老江湖,他们都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直安静的等待女孩儿把一首歌唱完,戴鼎城才说道:“听说两位指名道姓找我?” 双马尾女孩儿站在沙发上,微微弯腰,居高临下俯视着戴鼎城。 “你就是戴鼎城?” 戴鼎城点了点头,“是我。” 双马尾女孩儿一脸的失望,转头看向一旁的美男子。“不是说渝城区扛把子吗,怎么像个小瘪三一样,靠谱吗?” 戴鼎城面色微冷,冷冷道:“在渝城区,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女孩儿一脸茫然地问美男子,“大放厥词什么意思?” 第202章 太不识抬举 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的双眼明明缠着布条,但却准确地望向了戴鼎城。 “戴老板,听说你接杀人的活儿?” 戴鼎城面色一冷,“两位找错人了,我是正经生意人。” 双马尾女孩儿歪头看着男人,“这人不老实,要不一刀捅死算了?” 戴鼎城极力克制住胸中怒火,要不是两人实在太过怪异又没摸清底细,早已动手。 身后之人个个跃跃欲试,主辱臣死,只要戴鼎城一个眼色,就会毫不犹豫拿下两个狂妄无知的人。 戴鼎城冷冷道:“听两位的口音不像是江州人。” 双马尾女孩儿又看向男人,“他什么意思?” 男人说道:“他的意思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让我们见好就收。” 女孩儿哦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耐烦,“那我们该怎么办?” 漂亮男人缓缓道:“戴老板,开门做生意,不能因为我们是外地人就不接我们的单子吧。” 楼小红对男人嫣然一笑,“帅哥,打打杀杀多没意思,不如到姐姐那里,我们谈谈情、吹吹箫,多浪漫。” 双马尾女孩儿疑惑看向女人,“你会吹箫,现在吹一曲听听。” 楼小红咯咯娇笑,“这里人太多,不适合。” 女孩儿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问道:“为什么不适合?” 漂亮男人眉头微微皱了皱,说道:“戴老板不必顾虑,一个瞎子,一个未成年少女,官方不会用我们这种鱼钩子。” 楼小红不由自主对男人抛了个眉眼,忘记了男人根本看不见。 “帅哥,这里是KTV,我们做的是娱乐行业不是杀人买卖,你若是不嫌弃,姐姐亲自给你暖被窝。” 双马尾女孩儿转过头看向楼小红,微微一笑,又甜又纯又可爱。 但楼小红却莫名感到一阵心悸,闯到江湖二十多年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儿很危险。 女孩儿跳下沙发,背着手仰着头,一步一步走向楼小红。 楼小红心头狂跳,早有防备的她本能迅速后撤,但还是慢了,慢了太多。 女孩儿眨眼间一步来到她面前,快到她都没有看清楚,刚才还背着的双手,下一秒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双脚一空,窒息感顿生,女孩儿双手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到了半空。 所有人惊呆在原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准备围上去。 “都别动!” 发话的是戴鼎城,他此时额头细汗密布。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楼小红的实力,在整个渝城区地下势力里面,一对一能进前五,若是论杀人能力,能进前三。但是在这个女孩儿面前,竟然连反抗和逃跑都做不到。 “可以杀吗?”女孩儿回头望向男人,语气随意平淡,好像问的不是杀人,只是一只鸡一只鸭。 男人轻叹一口气,“说了多少次了,不相关的人,就不要造杀孽了。” “哦。”女孩儿手一松,楼小红跌落在地,脸色苍白,眼神恐惧,双手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女孩儿转头望向戴鼎城,含笑问道:“现在可以接了吗?” 戴鼎城后背发凉,强自镇定道:“行有行规,如果不合规矩,哪怕你杀了我,我也不可能接。” 漂亮男人接过话说道:“说来听听。” “体制内的单子不接,身价过亿的富商不接,身份不明的单子不接。” 女孩儿掰着手指数了数,问道:“还有没有?” “我还有个疑问。”戴鼎城硬着头皮问道:“以两位的手段,什么人不能杀,为什么多此一举找上我?” 女孩儿回头看向男人,一脸的疑惑,“对啊,为什么呀?” 男人淡淡道:“放心,我让你杀的人不是体制内的人,也不是身价过亿的富商,身份也清楚明白。” “至于你的疑问,你如果不怕死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戴鼎城压制住了好奇心,直接问道:“目标是谁?” 女孩儿呵呵一笑,说道:“一个棒棒。” “棒棒?”戴鼎城不可置信。 男人淡淡道:“十八梯的一个小棒棒。” 戴鼎城脑袋有些凌乱,“如果真是一个普通的小棒棒,一天时间,我亲自把人头送上。” 男人摇了摇头,“不着急,你得按照我的要求来杀。” 戴鼎城很不解,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我的要求就是你的每一步行动都得按照我的要求来。” 男人语气很平和,声音很暖很有磁性,但却不容置疑。 “还有问题吗?” 戴鼎城摇了摇头,“没有。” 男人缓缓起身,身材颍长,一身月白色锦绣长袍披在他身上,帅得不可方物。 双马尾女孩儿目光一扫众人,得意一笑,“好看吗?我给他打扮的。” 男人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伸出手说道:“走吧,我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女孩儿哦了一声,蹦蹦跳跳走过去,扶着男人的手绕过桌椅,走出了包房。 随着包房门关上,所有人长舒了一口气。 瘫坐在地上的楼小红这才缓过神来起身,还没站稳,包房门再次推开,那可爱的双马尾女孩儿探出头,吓得楼小红差点再次跌倒。 “这是定金。”女孩儿拇指一弹,一个圆形小物体飞向戴鼎城。 戴鼎城伸手接住,是一个一块钱的硬币。 双马尾女孩儿对楼小红抿嘴一笑,缩回头去,包房门再一次砰的一声关上。 包房里安静下来,没有任何人说话,良久之后,楼小红才惊魂未定地说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戴鼎城手里紧紧拽着这枚硬币,冷冷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任何人敢透露出去一个字,别怪我心狠手辣。” ———————————— 吴朝阳躺在床上,仰望着楼板,久久没有入睡。 向东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戴鼎城,渝城区最大的地下势力头目,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要不走自由搏击选手这条路?以他的天赋,完全可以走职业线路,即便今年不行,明天一定能行,然后一步步打职业联赛,打到三十几岁退役,再然后回到神武拳馆当个教练,好像也挺不错。 楼上隐隐传来曾迦南和王莹莹的笑声,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聊得这么欢快。 想到曾迦南之前说的话,人生最好不要走一眼看到头的道路,要选择不确定性较大的路,那样才能一路丰富多彩,才不负此生。 吴朝阳并不在乎人生是否丰富多彩,能够好好活下去就够了。 但是,他心里却莫名涌起一丝害怕,害怕曾迦南会对他失望。 吴朝阳翻过身抱紧被子,暗骂自己太没出息,她对自己失望与否关自己什么事,她又不是自己媳妇儿,为什么要在乎她的看法。 第二天一早起床,吴朝阳做了好几遍广播体操,直至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才出门赶往十八梯顶端。 一路小跑到月台街,吴朝阳心头咯噔一下,立即停下了脚步。 又是杨惊鸿。 她又在买土豆饼。 她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跟上次一样,两人相互对视。 他又是满心紧张。 她又翘起嘴角微微笑了笑,那样子就像是看见一个很好笑的人。 吴朝阳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这么久没来找自己麻烦,他相信杨惊鸿并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 走近之时,吴朝阳挤出笑容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杨惊鸿脸上的笑容消失,神色恢复到淡漠。 吴朝阳向前走出去几米之后,加快脚步,越来越快。 身后传来土豆饼老板张泰的喊声,“小老乡,吃个土豆饼不?” “谢谢张叔,我吃过早饭了。” 一口气跑向了十八梯顶端,面包车已经等候在了路边,吴朝阳跑过去拉开车门就钻进去,砰的一声拉上门。 陈梦侠看了眼车窗外,好奇地问道:“小师弟,有头老虎在追你吗?” 吴朝阳呼出口气,“对,一头母老虎。” 张泰伸长脖子望了望,一边烙饼一边得意扬扬说道:“刚才那小伙子是我巫县小老乡,是个很厉害的小伙子。” 杨惊鸿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张泰自豪地说道:“他叫吴朝阳,之前厚慈街一个人大战上百人,后又在凤凰街单挑整个垫县籍棒棒,听说还解决了两个毒F,派出所亲自给他发了‘十八梯见义勇为好市民’的奖状,现在又在打江州自由搏击比赛,今天要是打赢了就进入半决赛了,是我们巫县人的骄傲。” “关键是,这小伙子没有因为成名了就高高在上看不起人,每次路过都会亲切地喊我一声叔。” “现在这个世道啊,还能保持住本心的年轻人不多了。” 张泰装好热乎乎的土豆饼递给杨惊鸿,“小姑娘,这么爱吃土豆饼,也是巫县人?” 杨惊鸿没有回答,付了钱接过土豆饼转身离开。 张泰看着杨惊鸿离去的背影,惋惜地摇了摇头,“多漂亮一个女孩儿,可惜是个哑巴。” 杨惊鸿缓步上行,谷歌迎了上来,脸上微怒。 “这小子,太不识抬举。” 第203章 默默祈祷 第二卷龙蛇 ——君子应处木雁之间,当有龙蛇之变——《庄子》 ..................................... 当陈梦侠看见吴朝阳所谓的请了几个朋友扎场子时,吓了一大跳。 这哪里是几个朋友,原本空空荡荡的神武拳馆观赛区坐得满满当当,就连相邻两边的区域也坐了不少人。 也幸好部分没进入八强的拳馆撤了场,要不然连挨着的位置都不够坐。 吴朝阳也同样吃惊,大概瞄一眼,起码有两百多人,这人数比送出去的票要多出一倍有余。 当看见严文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他号召了部分棒棒。 令他意外的是李光明李洪亮兄弟真来了,不仅他俩来了,也组织号召了部分棒棒。 观赛区还拉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棒棒天团,朝阳必胜。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意外和惊喜,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吴朝阳还没靠近,不少棒棒就已经挥手打招呼,有认识的,有好像认识的,也有完全没印象的。 “吴朝阳!加油!” “吴朝阳!你是我们棒棒的骄傲!” “吴朝阳!打出我们棒棒的气势!” “吴朝阳!一定要替棒棒争一口气!” 还没开赛,喊声已经此起彼伏。 这一瞬间,吴朝阳眼睛发酸,热血上涌,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升起直冲天灵盖。 棒棒也是人,是人就需要得到认可和尊重。 作为全江州最底层的职业,最让人瞧不起的一群人,他们在灵魂深处,或许比其他人更渴望尊重。 这一战又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意义。 不再仅仅是为了神武拳馆、为了自己,也为了棒棒这个职业,为了全体江州棒棒这个群体的尊严而战。 这一战,是尊严之战! 吴朝阳挥手回应,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接受着父老乡亲的鼓励和重托。 张阿太小跑步迎接上来,指着横幅激动地说道:“朝阳哥,口号是我想的,怎么样?” “很好。”吴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好棒棒兄弟们。” “朝阳哥放心,你好好准备比赛,这些小事交给我。” 刚坐下,吴朝阳意外看见蒋文正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蒋小咪。 蒋小咪激动又矜持的跟着蒋文正走过来,吴朝阳赶紧起身迎上去,“蒋叔,小咪。” 蒋文正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独自快步走向观赛区,留下吴朝阳和蒋小咪在身后。 蒋小咪娇嗔道:“朝阳哥,你打比赛也不通知我一声。要不是我爸告诉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吴朝阳解释道:“我想着高考生多半不放五一节,通知你也来不了啊。” “我们放一天。”蒋小咪庆幸道:“正好是今天。” 走到观赛区,吴朝阳才发现蒋文正坐在陈天星身边,两人正在聊着什么。 “你们认识?”吴朝阳惊讶问道。 蒋文正翻了个白眼,“怎么了,很奇怪吗?我跟老陈认识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 “老陈?”吴朝阳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天星,竟然有人敢叫他老陈,而他却一脸的理所当然,脸上连半点不高兴都没有。 陈天星淡淡道:“好好坐着调整心态,别到处瞎晃荡。” 吴朝阳挨着陈梦侠坐下,问道:“大师兄,你认识蒋老板吗?” 陈梦侠摇了摇头,随后又说道:“我想起来了,他一两个月前来过拳馆,跟教练还聊了好半天。教练这个人脾气怪朋友少,所以我对他有印象。” 吴朝阳看着蒋文正的后背,眉头微皱,摇了摇头没有多想,大战在即,他需要保持大脑放空,心情平静。 随着时间推移,重要人物逐渐到场,赵雨亭、王立龙,李啸虎以及他的手下张国宏,四人一起前来。 吴朝阳自然要起身打招呼,赵雨亭含笑说了声加油,李啸虎拉着吴朝阳的手寒暄了好一阵,说他这一场比赛代表着十八梯棒棒,鼓励他一定要打出棒棒的风采。 几人的到来,引起了棒棒们的一阵热议,吴朝阳零散听到一些,大概都是在说他面子大,连十八梯棒棒行业三大巨头都到场。 随后也看到了陈斌,有他出面,骆长明和高放果然也来了。不过三人并没有坐到这边来,而是走向了十几米开外的一处空位。 吴朝阳知道三人的心思,不过他怎么可能放过这种狐假虎威的机会,想躲是不可能的。 “骆爷、陈总、高总,感谢赏脸捧场!”吴朝阳起身一声高喊,声音洪亮。 赵雨亭、李啸虎两人脸色瞬间大变,再看向棒棒们,个个都看向吴朝阳打招呼的方向,神色各异。 “那三人是谁啊,好像面子比赵老板、李老板他们还大。” “他们三个你都不知道?你这个瓜娃子,他们就是我们的财神爷啊,天门市场最大的三个老板,好像是什么天门市场搬运协会的会长副会长,赵老板、李老板、严老板就是从他们手里承包大件搬运再分派给我们。” “呀,连他们都来了,吴朝阳的面子岂不是跟赵老板他们一样大。” “我看比赵老板他们的面子还要大。” 十几米外,三人也是互相看了一眼,这种情况下,哪怕心里不情愿,也得含笑挥手打声招呼。 棒棒群中讨论声再起,“快看,他们在向吴朝阳挥手。” 吴朝阳重新坐下,造势也好,狐假虎威也好,让棒棒们看到他能对接上财神爷,同时也让三位财神爷看到他有聚集起一帮棒棒能力,狐假虎威,两边都是虎,两边也都是需要震慑的小动物。 罗道全终于来了,这已经不是虎了,是佛。 一起来的还有廖志峰和另外一名叫王贵的中年警察,三人一身警察制服格外亮眼。 这种佛光要是不借,暴殄天物、天理难容。 “罗所长!廖警官!王警官!这边这边!”相隔老远,吴朝阳就起身小跑过去,边走边喊边挥手。 两百多个棒棒一片哗然。 “我就说嘛,吴朝阳是十八梯派出所所长的侄儿。” “不是侄儿,是二外公。” “不对,是三大爷。” “你们都搞错了,所长是吴朝阳的大舅公。” “.......。” 坐在后面高处的赵雨亭脸色阴沉漆黑,李啸虎也是惊讶得目瞪口呆。“老赵啊,这是什么情况,凤凰街大街一战才过去多久,二十多天,他竟然混到了这个程度。” 等吴朝阳走近,罗道全黑沉着脸低声骂道,“大声嚷嚷什么,给老子闭嘴。” 吴朝阳陪笑道:“胡子警官,陈斌也来了。” 顺着吴朝阳的目光看去,陈斌坐在看台上方,起身向他点了点头。 罗道全本不想理会,但对方主动打招呼,也勉强点了下头回应了一下。 快到观赛区,罗道全才看见不仅有大量棒棒在,甚至连赵雨亭、李啸虎、严文武几人也在,瞬间就明白了吴朝阳邀请他来的真实目的,特么的,又被这小子套路了。 “你小子想拉起一帮人到天门市场承接业务?” 吴朝阳心下大骇,赶紧否认道:“胡子警官您脑洞太大了吧,我哪敢有这种想法,赵雨亭他们非撕了我不可。” “撕了你也活该。”罗道全冷哼一声,在吴朝阳的带领下,朝着看台后上方走去。 一辈子小老百姓的棒棒们,不管是在农村老家还是在城里,最敬畏的就是这身制服,见罗道全几人走来,全都闭口不言,挨着路边的人更是纷纷起身让路。 一直走到后面,赵雨亭和李啸虎同时起身打招呼。 “罗所长,连您也亲自来了。” 罗道全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跟着吴朝阳继续往后走,坐在了看台的最高处。 “胡子警官、廖警官、王警官,这个位置视野最好。” “曾迦南呢?”罗道全看了一圈之后没见人,眉头紧皱。 “哦,她和王莹莹警官一起,估计快到了。” 罗道全摆了摆手,“去吧,不用管我们。” “诶。”吴朝阳转身朝前走。 “等等。”后面突然传来罗道全的喊声。 吴朝阳又回身走回去,“胡子警官,有什么吩咐吗。” 罗道全一脸严肃说道:“在这里,你代表的就是十八梯,好好打,只许胜不许败!” 吴朝阳郑重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罗道全冷冷道:“你今天要是赢了,老子就不跟你计较算计我的事。你要是输了,新账老账一起算,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吴朝阳嗯了一声,“我是您亲手表彰的十八梯见义勇为好市民,绝不给您丢脸!” 最后这句话,吴朝阳的声音很大,靠得比较近的棒棒都能听见,个个侧目,相互使眼色,意思是果然是真的,绝对是真亲戚。 吴朝阳回到最前排,陈梦侠已经去主席台抽签了。 屈河看向吴朝阳,“你很紧张?” 吴朝阳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要是这场比赛败了,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一定,但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现在,他只能默默祈祷,希望陈梦侠上厕所的时候洗干净了手,千万不要在这场比赛抽中江州大学体院的选手和吴刚。 第204章 双吴之战 该死的墨菲定律,害怕什么就来什么。 早不遇上晚不遇上,偏偏在今天这场比赛遇上吴刚。 而且还是上午的第一场。 陈梦侠看着自己的手,恨不得一刀给剁掉。 吴朝阳不自觉搓着手,目光有意无意看着体育馆入口方向。 屈河问道:“你在等那个女孩儿?” 吴朝阳回过神,“哦,没有。” 屈河淡淡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知道,屈师兄。” 蒋文正回头看了一眼吴朝阳,问陈天星道:“这个吴刚很强?” 陈天星声音低沉道:“职业联盟综合排名十八位。” 蒋文正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实力不是应该直接打下半年的全国锦标赛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赛场上?” 陈天星看了眼真武拳馆方向,没有说话。 蒋文正突然想到了什么,啧啧道:“那反骨仔真要赶尽杀绝?” 陈天星淡淡道:“升米恩,斗米仇。我一天还在这个圈子,他心里就膈应得慌,不把神武拳馆搞垮,他不会善罢甘休。” 蒋文正叹了口气,“你看人的眼光不行啊,养了个白眼狼出来,相比之下,我的眼光比你好太多了。” 陈天星不置可否,双眼一如既往坚毅,“不管这场比赛输赢,以后拳馆还在不在,我都打算把他培养出来。” 蒋文正问道:“打算让他走职业道路?” 陈天星淡淡道:“他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最有天赋的人,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蒋文正余光瞟了眼吴朝阳,欲言又止。 “你问过他意见没有?” 陈天星像看白痴一样看了眼蒋文正,“还用问吗?当自由搏击职业选手和当棒棒,猪都知道选哪一个。” 蒋文正眉头微微皱起,“你就不怕又养出个白眼狼?” 陈天星肯定道:“这次我不会看错。” 广播里响起主持人的声音,陈天星起身对吴朝阳招了招手,背着手朝更衣室走去。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起身,背后响起整齐的喊声。 “棒棒天团,朝阳必胜!” “棒棒天团,朝阳必胜!” “........” 蒋小咪激动得双拳紧握,“朝阳哥,加油!” 吴朝阳转过身面对棒棒们,握紧拳头高举空中。 “必胜!” 走进更衣室前,吴朝阳再次望了一眼入口方向,还是没有看见曾迦南。 另一边,陈斌淡淡道:“骆爷,你说得没错,这小子确实有枭雄之姿。” 骆长明看向神武拳馆观众席方向,赵雨亭也正望向这边。 “狐假虎威,借力打力。请那群棒棒给我们看,请我们给那群棒棒看。老陈,我很好奇,他是怎么说服你的。” 高放淡淡道:“我更好奇的是,他是怎么请动罗道全的。” 陈斌眉头微皱了一下,不好意思直接讲陈安的事情,含糊其辞说道:“还不是借力借势,用罗道全在乎的某个点撬动他,再用罗道全撬动我,之后又用我撬动你们俩。” 高放看了眼骆长明和陈斌,问道:“这小子后面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骆长明看了眼坐在最高处的罗道全,“这种可能性不大,他的背景清晰明了,如果真有的话,那就只能是他。” 陈斌脸色突然微变,“黄土火死后,赵雨亭越来越嚣张,竟敢算计到我头上,这样的狗不是好狗。” 骆长明点头道:“分化瓦解,压强扶弱,一直是我们平衡十八梯棒棒的策略,一家独大对我们很不利,相互平衡才能稳住搬运价格。” 高放缓缓道:“赵雨亭是什么人?一头夹着尾巴隐忍,二十多年腥风血雨闯过来的猛虎,他能斗得过?” 骆长明淡淡道:“至少从目前来看,还是有些手段。” 高放摇头道:“手段是不错,但总归还是太年轻了,在赵雨亭面前,未必够看。” 陈斌说道:“未必够看,但也未必不行,别忘了他还有罗道全这个靠山,赵雨亭要采取极端手段,也得顾忌罗道全这尊大佛。” 高放笑了笑,“陈爷,你不会真相信罗道全是他的靠山吧?” 陈斌说道:“他今天来了,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真的,大势裹挟之下,真假已经不重要。再说了,罗道全是什么人,整个渝城区那么多派出所所长,就他一个人能镇住十八梯三教九流。他或许会因为吴朝阳狐假虎威而生气,但只要吴朝阳不触碰底线,就不会格局小到跟他计较。” 高放看向骆长明,“骆爷,您也觉得可以试试。” 骆长明缓缓道:“当年我们扶持赵雨亭,正是因为黄土火势力太大,有一统十八梯棒棒的迹象。现在赵雨亭野心越来越大,严文武没法跟他抗衡,李啸虎又是个墙头草,原本平衡的生态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为什么不能试试。” 陈斌也说道:“他们打生打死是好事,团结一致起来,我们才头疼。” 骆长明看向擂台方向,那里主持人已经就位。 “不着急,先看看这场比赛。他要是赢了,就先拿出小部分业务给他试试水。” “要是输了呢?”高放问道。 骆长明淡淡一笑,“一个连自己实力都评估不准确的人,扶起来也站不稳。” 更衣室里,陈天星看出了吴朝阳的紧张。 “有信心吗?” “没有。”吴朝阳老实地回答。 “害怕吗?” “不怕!” “那知道该怎么打了吗?” 吴朝阳茫然摇头,“不知道。” 陈天星盯着吴朝阳的眼睛,目光如炬。 “一个人,当遇到任何办法都不可战胜的强敌,但又躲不掉逃不了的时候,该怎么办?” 吴朝阳脱口而出,“拼命,哪怕是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坨肉。” 陈天星大声问道:“现在知道怎么打了吗?” 吴朝阳恍然大悟,重重点头,“知道了。” 作为八进四第一场比赛,体育馆的擂台中央,主持人隆重介绍对战双方的基本情况。 “吴刚,26岁,绰号江州猛虎,两次江州争霸赛冠军,一次河南邀请赛亚军,一次东海邀请赛季军,全国锦标赛最高打入过八强,全国职业联盟综合排名十八位,是我们江州人的骄傲!” “吴朝阳,22岁,绰号不死鸟,第一次参加正规比赛,正如他不死鸟的绰号,他以坚不可摧的意志,一次次浴火重生,一次次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创造了江州自由搏击界,甚至全国自由搏击界的奇迹,以黑马之姿杀入八强赛,这一次,面对实力远超他的江州猛虎,还能再一次浴火重生创造奇迹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双吴之战即将打响,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双方选手出场!” 掌声、欢呼声顿起。 吴刚名气很大,吴朝阳之前两场比赛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很深。 体育馆内,人声沸腾。 真武拳馆观赛区,锣鼓喧天,一个膀大腰圆的年轻男人,双手各拿着一根手腕粗的鼓槌,奋力敲打。周围的人随着节奏高喊吴刚的名字。 神武拳馆观赛区,虽然没有锣鼓,但两百多个粗糙汉子,在张阿太的带领下振臂高呼,声势丝毫不弱于真武拳馆。 赵雨亭和李啸虎的脸色很难看,人心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放在十八梯那个小地方,他们就是棒棒心目中的神,但是吴朝阳把他们带到了更高维度,带到了一个更宏观的叙事体系当中,这是碾压式的降维打击。 两人都非常清楚,如果这场比赛吴朝阳赢了,那他在十八梯的威望将稳稳压过两人,成为十八梯棒棒中威望第一人。 赵雨亭转头望向陈斌三人所在的方向,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但他知道,三人肯定会扶持吴朝阳。 观赛区的后面,廖志峰激动得面红耳赤,跟着棒棒们齐声高喊‘棒棒天团,朝阳必胜。’ 罗道全摸出一根烟准备点上,反应过来这是在体育馆,又放了回去,郁闷地自言自语。 “特么的!真让这小子给装到了。” 一旁的王贵看着下方情绪激昂的棒棒群体,喃喃道:“所长,十八梯棒棒界要变天了。” 罗道全无所谓地淡淡道:“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上场。只要不死人不给老子惹麻烦,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 王贵笑着竖起大拇指,“所长不愧是读书人,出口成章,全身都散发着浓烈的文化味。” 罗道全眉头一拧,一双鹰眼泛寒,“你他妈骂谁呢!” 王贵脸上笑容凝固,“所长..我夸你呢。” “夸你妈个头,有你这样夸人的吗!” “师傅!”廖志峰激动到忘我,“你也喊两嗓子,把你平时骂我们的龙吟虎啸吼出来啊。” 罗道全瞥了眼王贵,“听见没有,这才叫夸人!” 擂台上,两人已经就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个恨不得打死对方,一个宁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坨肉。 随着裁判举起的手落下,比赛正式开始。 “吴朝阳!加油!”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扩音器的加持下传进了耳朵。 吴朝阳心头一阵欣喜,下意识转头望去,曾迦南站在赛场外,一手提着个小蜜蜂,一手拿着个话筒在那里呐喊。 “啪!”一记高鞭腿带着呼啸风声打在脸颊上。 吴朝阳脑袋一阵眩晕,趴倒在了擂台上。 第205章 再次打出 “谁在那里鬼叫!”陈天星气得吹胡子瞪眼,一个猛虎回头瞪向曾迦南方向。 曾迦南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转身逃也似钻入神武拳馆观赛区内。跟她一起来的王莹莹一阵无语,小跑步而上去向罗道全报道。 体育馆内,嘘声,呼喊声,口哨声混杂。 真武拳馆观赛区鼓声阵阵,喊声震天。 神武拳馆这边鸦雀无声,神色各异,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开场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棒棒们集体陷入惊讶,赵雨亭和李啸虎相视轻松而笑,陈斌、骆长明和高放看得直摇头。 “妈拉个巴子。”罗道全直接爆了句粗口,“丢十八梯的脸。” 蒋小咪小手捂着嘴,双眼泪光闪闪。 曾迦南跑过去挨着她坐下,“你就是蒋老板的女儿小咪吧?” 蒋小咪的注意力全在擂台上,转过头才发现身旁坐了一个漂亮姐姐。 “你是?” 曾迦南握了握蒋小咪的手,“我叫曾迦南,不用担心,男人就该摔摔打打,只要不死,站起来之后就会更加强大。” 说着又补充道:“我大妈说的。” 蒋小咪茫然地哦了一声,紧张看向擂台,吴朝阳还没起来。 跟着曾迦南一起来的还有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脖子上挂着个单反相机,手里拿着个笔记本。 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皱着眉头问道:“迦南,趴在地上那人就是吴朝阳?” 曾迦南嗯了一声,“张达师兄,他就是今天的主角,一个棒棒逆袭打败职业选手的励志人物,把他写好了,一定能拿到今年的华夏新闻奖。” 张达一脸的犹疑,听起来是很励志,但是刚一开场就趴下了,怎么写? 曾迦南双眼中透着无比坚定的信心,“不着急,他能起来。” 二楼观赛区角落,杨惊鸿换了身衣服,戴着墨镜和口罩,看不清表情。 一旁的谷歌眉头微皱,“造这么大的势,上了擂台还敢分心,这小子是怎么想的。” 杨惊鸿看向神武拳馆观赛区,突然问道:“三大势力这两天有没有新的动静?” 谷歌说道:“原本戴鼎城还算安静,但听说他手下几大干将今天全回来了。” 说着,谷歌顿了顿,继续说道:“铁震山那边最近新招揽了一个外家高手,黄康泰那边好像也有两个。” 杨惊鸿问道:“杨惊雨呢?” 谷歌冷声道:“有人看见他跟黄康泰、铁震山都见过面。” 杨惊鸿没有说话,谷歌沉默了半晌说道:“这么大动作,肯定有大动作,我还是觉得是杨惊雨想对您动手,需不需要深入调查?” 杨惊鸿将目光从神武拳馆区域收回,重新看向擂台,淡淡道:“让断尾不要再盯了,从现在起,计划暂停,所有人全部撤回。” 谷歌惊讶不解,但并没有询问,立即掏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出去。 擂台上,裁判已经开始读秒。 吴朝阳晃晃悠悠起身,用力甩了甩头,吴刚显然用了全力,他又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一脚差点直接KO了他。 他今天又创造了一个纪录,成为本次比赛以来,第一个开场不到一秒就被打倒在地的人。 随着他的起身,张阿太带头大喊,愣了半天的棒棒们起身高呼,“棒棒天团,朝阳必胜!” 擂台下,齐开山看向陈天星冷笑道:“神武拳馆竟然沦落到与一群低贱的棒棒为伍,简直是丢自由搏击的脸。” 陈梦侠听到这话立即转头,“齐开山,别忘了,你以前也是棒棒,要不是教练发现了你,培养了你,你现在还是个棒棒!” 齐开山脸色瞬间变冷,那是他一直视为耻辱的经历。 擂台上,吴刚轻蔑冷笑,“我说过,你最好别遇上我。” 吴朝阳活动活动了脖子,冷冷道:“肖军在上一场比赛说过同样的话。” 吴刚轻笑一声,“肖军,在我面前,他撑不过两个回合。” 随着裁判手势落下,吴朝阳双目瞬间变得凶悍,主动出击,连续刺拳快速打向吴刚头部。 吴刚双手自由放松,连拳架都不抱,仅凭灵活的步法,闲庭信步般全部躲过。 吴朝阳死死咬住不放,边靠近,边刺拳和低鞭腿试探。 吴刚躲过一记低鞭腿,散漫的身体突然绷直,一记高鞭腿横扫吴朝阳头部,趁着吴朝阳抬臂护头的刹那,准确抓住吴朝阳右侧视线盲区,摆拳、勾拳,后直拳,一套组合拳扑面而来。 吴朝阳防住了前两拳,但脸颊重重挨了一记后手直拳。 后退一步,吴朝阳并未选择脱离战圈,迅速再前跨一步打出一记后手直拳,吴刚像是开了上帝之眼一样,仿佛知道吴朝阳会打出这一拳,偏头躲过,一记勾拳回击打在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毫不理会,继续摆拳打出,吴刚抬臂挡住,吴朝阳趁势贴身上前,组合拳快速打出。 吴刚一边摇闪躲避一边向后退,迅速拉开距离,小跳步围绕着吴朝阳走,双臂下垂耸肩,对着吴朝阳摇头晃脑,嚣张跋扈到极致。 吴朝阳没有受到吴刚挑衅的影响,颔首含胸慢慢靠近,他战术很简单,技术不够,那就贴身硬靠,靠近之后组合拳输出,打中一拳是一拳。 不过吴刚的防守闪避太强悍,比赛经验又很丰富,打到现在没有一击有效攻击。 吴朝阳慢慢贴近,见吴刚吊儿锒铛的身体突然绷紧,提前预判躲开一脚高扫,趁势突入拉开手臂就准备一记后直拳打向吴刚胸口,但是刚踏出步子就暗叫不好,吴刚高扫落地之后,毫无缝隙连接一记回旋踢,啪的一声打在失去防守的右侧脸颊。 吴朝阳脑袋嗡的一声,身体也失去平衡,吴刚一步上前,大摆拳打在吴朝阳脸上。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吴朝阳再次倒地。 两百多个棒棒跟着一声哗然,个个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自己上场。 蒋小咪啊的一声尖叫,脸色苍白。 “小咪妹妹,不用担心,他躺一会儿就能站起来。”曾迦南一边安慰蒋小咪一边后悔,早知道他这么菜,就不该瞎出馊主意让他邀请棒棒来,这下子遭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一旁的张达摇了摇头,要不是大三时第一次见曾迦南就一见钟情暗恋上这个小师妹,以他新晋江州日报副总编的身份,绝不可能亲自来这里,他现在很头疼,到底该怎样写,才能把台上这位挨打的菜鸟写成一位感人肺腑的英雄式人物,才能讨得这位小师妹欢心。 赵雨亭很高兴,但却不能表现出来,毕竟吴朝阳代表着十八梯棒棒,所有棒棒都在着急,他要是笑出来,不合群也不合大义。 后面的罗道全看了眼赵雨亭,目光又重新回到擂台上,“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拉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出丑的吗!” 不用裁判询问,吴朝阳自己站了起来。 第一回合结束,陈梦侠跟着队医上台,差距太大,而且吴刚台上经验相当丰富,他实在不知道该提出什么样的战术。 见陈梦侠一脸着急,吴朝阳反过来安慰道:“大师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打。” 陈梦侠自然知道吴朝阳的意思,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吴朝阳走向擂台中央,对面的吴刚一脸的轻松,全身也很放松,第一回合几乎没有耗掉他多少体能。 比赛开始,吴朝阳再次主动发起进攻。 吴刚跟上场比赛一样,嚣张的放松游走,抓住机会就重拳悍然反攻。 不过吴朝阳跟上一回合不一样,虽然腹部和腰部连续遭到了几次重击,但头部防守得很好,到目前为止没遭到一次重击。 擂台下的陈梦侠恍然大悟,转头看向陈天星。 陈天星神色凝重,“第一回合他是冒着风险感受对方的力量和节奏,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比赛。” 几乎是在陈天星话音刚落的同时,吴朝阳悍然一步急速上前,拉开手臂后直拳打出,吴刚摇闪躲过,勾拳击打吴朝阳肋骨,吴朝阳不闪不避,左手后直拳打出。 吴刚没想到吴朝阳会突然采取以拳换拳的打法,也没想到吴朝阳肋骨处挨了一拳竟然没事人一样,依然能打出一记重拳。 节奏被打乱,吴刚仓促抬臂格挡,巨大的力量袭来,吴朝阳这一拳的力量明显比上一回合要大很多,打得他手臂微微发麻,立即趁势后退脱离战圈。 但吴朝阳早已料到他会撤退,提前紧跟一步上前咬住,双手完全放弃防守,左右开弓摆拳击打吴刚头部。 吴刚并没有慌乱,反而心中鄙夷,菜鸟就是菜鸟,中门大开,简直是找死。 双臂护住头部接连格挡住吴朝阳的两记摆拳,瞅准间隙一记势大力沉的后手直拳打在吴朝阳胸口,趁着吴朝阳闷哼一声动作变慢,一记上勾拳打中吴朝阳下颚,紧接着一记后手直拳打在吴朝阳嘴上。 嘴唇破裂,顿时鲜血直流。 按照正常节奏,吴刚应该继续抢攻扩大战果,但是他没有,反而向后脱离战圈。 按照正常行为,吴朝阳应该后退调整气息和身体姿态,但是他没有,几乎是在吴刚后退的同时悍然前进,一套组合拳再次打出。 第206章 天地寂静 吴刚一边闪避一边格挡,一边找准机会就重拳反击。 吴朝阳鼻子被重拳击破,鲜血横流。 两边眼角各挨了一拳,两行鲜血沿着眼角流下。 但是,吴朝阳悍然不惧,被打退一步,立即向前一步,死死往吴刚身前贴,完全放弃防守,双拳机械地朝吴刚身上倾泻。 王八拳再现擂台,上一场看过吴朝阳比赛的观众开始欢呼,棒棒们的情绪也被点燃,看台上呐喊声此起彼伏。 不过这种打法并没能维持多久,吴刚瞅准机会连续两记后手直拳打在吴朝阳面门,趁着吴朝阳挥拳节奏变慢,一把猛推开吴朝阳,一记低鞭腿破坏吴朝阳平衡,紧接着一记势大力沉的高鞭腿狠狠抽中吴朝阳脸颊。 吴朝阳脑袋嗡的一声作响,扑通一声倒地。 蒋小咪两行泪水已经挂在了脸上,曾迦南两手握在一起,手心全是汗水。 “没事,没事,我大妈说过,男人不流血长不大。” 蒋小咪哽咽道:“但是,朝阳哥流了好多血。” “别担心别担心,我大妈还说过,男人流血越多越成熟。”曾迦南双手食指不停绕动,不知道是在安慰蒋小咪还是在安慰自己。 一旁的张达看向曾迦南,眉头微皱,他虽然比曾迦南高了两个级,但由于都在校学生会,两人的接触并不少,他还是第一次见曾迦南如此紧张一个人,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棒棒。 蒋文正挪动屁股挨向屈河,“以你的专业眼光看,他赢的机会有多大。” “一点没有。”屈河眉头皱得很深。 蒋文正嘶了一声,“同门师兄弟,对他这么没信心?” 屈河声音低沉道:“自由搏击比赛,虽然意志力很重要,但那也是建立在双方差距在一定范围之内,三岁小孩儿打成年人,再拼命也无济于事。吴刚十三岁练习自由搏击,十四岁就参加各类比赛,十九岁进入成年组各大赛事,二十岁成为职业选手,六年间拿过各种赛事奖牌,全国职业联盟综合排名十八位。是前两年齐开山花重金挖到真武拳馆的选手,目的就是为了收购神武拳馆。小师弟的天赋确实很高,意志力也很坚强,但是他真正进行系统性训练才一个月,除了体能之外,经验、技术、反应天差地别。” 蒋文正看了眼梨花带雨的蒋小咪,看向擂台,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臭小子,这场比赛要是输了,就滚出十八梯吧。” 擂台上,吴朝阳再次起身,满脸是血。 第二回合结束铃声响起,队医立即上台为吴朝阳处理伤口。 陈梦侠看着吴朝阳满脸的血污,心有不忍,按照他经验判断,不管吴朝阳意志力多强、抗击打能力多变态,像之前那样反败为胜的可能性都几乎为零。 拼死一搏的精神固然可贵,但死扛下去真有可能出大问题。 目光投向陈天星,陈天星那双坚毅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犹豫,他还指望着吴朝阳走职业路线,要是这场比赛打废了,连以后的路都可能彻底断掉。 “教练。”陈梦侠喊了一声。 陈天星走到角落,看着吴朝阳的眼睛,声音低沉。“你自己做决定。” 吴朝阳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好,我相信你!” 第三回合,在一阵呐喊和鼓励声中,吴朝阳再次站在了擂台中央。 吴刚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嚣张的吊儿郎当,看别人打与亲身对战的感受完全不一样,经过两个回合的对战,他清晰知道吴朝阳的拳头有多重,抗击打能力有多强,意志力有多坚韧。 “之前是逗你玩儿,这一回合,我要认真了。” 吴朝阳双眼带刀,“我也一样。” 吴刚双眼冰冷,“你会很惨!” 吴朝阳冷冷一笑,一字一顿说道:“我惨不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得比我惨!”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吴朝阳大喝一声,高高跃起,右手手臂极限后拉,一拳从空中打向吴刚! 全场哄然,棒棒们被吴朝阳的气势激昂得热血沸腾,高声呼喊。 但对于绝大多数对自由搏击有一定认识的观众来说,这简直是大开眼界,瞎几把打。 擂台上都是谨慎试探找机会,虚实结合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这种不顾一切直接往前冲,意图明显,还跳跃从空中往下打,身体连反应的空间和退路都没有,只有街头打架或者完全不懂搏击的新手才会这样瞎搞胡搞。 果不其然,吴刚一步上前,抢在吴朝阳拳头落下之前,一脚正踢踹中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从空中跌落,蹭蹭后退数步,再次发起冲锋。 陈梦侠张嘴正要大喊,被陈天星一个眼神制止。 “教练?”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消耗对手的体能。” “但是...” 陈天星冷冷道:“看比赛。” 擂台上,吴朝阳猛打猛冲,三次冲锋,胸口中了一脚,脸颊挨了一拳,第三次被低鞭腿扫中脚腕摔倒在地。 观赛区,罗道全抬手捂住了额头,“特么的,这哪是打比赛,这特么的就是给人当拳靶子。你们几个给老子听好了,以后不许跟人说老子认识他,老子丢不起这个脸。” 廖志峰说道:“师傅,所里的人都知道,这里两百多个棒棒也都看见了。” 前方赵雨亭冷笑连连,之前的担忧一扫而空。 再前方,棒棒们唉声叹气,作为全江州身份地位最低的一群人,他们是多么的希望吴朝阳能为棒棒这个职业争口气。 另一边,陈斌眉头紧皱,骆长明双眼微眯。 高放摇头道:“这小子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我都怀疑我们之前的推测是想多了,这小子是不是压根儿没那么多弯弯绕,只是心血来潮拉了一拨人过来。骆爷,您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长明也不理解,照这样打下去,凤凰街那一战积累起来的威望就要被打没了。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谷歌,“继续下去,他该离开十八梯了。” 杨惊鸿淡淡道:“人算不如天算,他以为越早风险越小,没想到提前遇到吴刚。” 擂台上,吴朝阳爬起身来,眉角的鲜血流出,流进了眼睛里面,双眼血红。 裁判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处理血迹,吴朝阳微微摇头,双眼直勾勾盯着吴刚。 “这就是职业选手的水平?” 吴刚冷冷一笑,“知道差距了吧,在我面前,你就是一只蝼蚁,任由我碾压捏死的蝼蚁。” “你的拳头太软了!”吴朝阳双手下垂放弃防守拳架,一步步走向吴刚。 吴刚面色冰冷,“你在找死!” “来啊!” 吴朝阳一声低喝,大步上前。 “那我就成全你!”吴刚一记大摆拳打向吴朝阳,吴朝阳视而不见,趁着吴刚出拳右侧暴露空隙,左手一记后手直拳同时打向他的右脸。 吴朝阳面部正中一拳后退一步,吴刚左手横移挡住右脸,拳头打在他的手腕上,力量推着他的手腕撞击在眼眶上,也退出去一步。 吴朝阳稳住身形第一时间再向前,低鞭腿横扫。 吴刚抬腿躲过,顺势鞭腿打在吴朝阳腰部,又继而向上抽向吴朝阳脸颊。 吴朝阳依然不躲,啪的一脚抽中脸颊,牙套脱落,吴朝阳置之不理,一口咬在下嘴唇,强行将自己从短暂眩晕中拉回来,趁着吴刚还未完全收回腿,一步猛冲切入近身。 方寸之间,乱拳猛出。 连续三记直拳,三记摆拳,然后埋头就是一顿快速勾拳乱勾。 近距离乱拳之下,任你防守再好,闪避再好,总能囫囵抡中几拳。 吴刚下颚、右脸、额头各中一拳,他不理解一个新手为什么力量如此之大,这种程度的力量已经完全不在他之下,但他是职业选手,还是有排名的职业选手,拼意志力、拼抗击打能力,同样远超常人。 连中三拳并没有打散他的气势,反而激起了他的怒火,抓住一个破绽,反攻一记上勾拳打中吴朝阳下颚,趁机又是一记摆拳打中吴朝阳嘴巴。 没有牙套的保护,鲜血横飞。 但吴朝阳仍然没退,血红着双眼一顿乱拳。 吴刚怒了,抬手就是一个隐蔽的平肘砸在吴朝阳太阳穴。 吴朝阳脑袋嗡的一下,五官六感陷入短暂宕机。 “犯规!”台下陈梦侠大喊。 裁判举手喊停,但吴刚假装没听见没看见,蓄力一记大摆拳打在吴朝阳脸上。 吴朝阳脑袋如遭雷击,轰鸣一声,身体一软,直挺挺向后倒去。 天旋地转,眼前的事物像电影慢镜头一样,一帧一帧旋转着,从眼前缓缓划过。 分不清天上地下,前后左右。 隐约中,他看见陈梦侠那张满是愤怒的脸冲上擂台,看见陈天星怒发冲冠对着裁判席咆哮,还看见吴刚那双冰冷阴鸷的脸上,满是不屑和轻蔑。 至于声音,除了如电流般的杂音在脑海里滋滋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直至最后,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天地寂静,时空停滞。 第207章 悍然砸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一道低沉而沧桑的声音从遥远的宇宙深处传来。 “让老子告诉你一些已经知道的事,这个世界并不是阳光和彩虹,而是一个非常卑鄙和肮脏的地方!” “它会无情地将你击倒,只要你不反抗,就会永远摔倒在地上,无论你我或任何人,没人能打得比它还重!” “要想打败它,重要的不是你能打出多重的拳,而是你能挨多重的拳而不倒,并承受痛楚继续向前,这才是通往胜利的道路!” 吴朝阳胸口剧烈颤抖,喉咙抽搐地猛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看见陈天星正凝视着他。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拖到了角落,队医正手忙脚乱给他止血。 “教练?” 陈天星眉头微拧,“牙套脱落之时你处于进攻状态,属于有利进攻。你和吴刚贴得太近,他那一记平肘又很隐蔽,裁判席选择尊重擂台裁判,最后那一拳吴刚咬死说没听见裁判叫停。” 吴朝阳心下大骇,“我已经输了吗?” 陈天星摇头,“没有,裁判给了吴刚黄牌和扣分的处罚,如果你愿意继续打,就还没输。” 吴朝阳长舒一口气,“没输就好。” 不远处裁判席方向,陈梦侠还在据理力争,“黑幕!黑幕!这是自由搏击界的耻辱!” 陈天星看着吴朝阳肿成猪头的脸,不忍地说道:“人生是一场马拉松,给我一年时间,明年我一定让你在擂台打倒他。” 吴朝阳摇了摇头,“教练,你忘了比赛前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梁师兄不行,屈师兄的75公斤级高手太多竞争太大,唯有我最有希望拯救拳馆。” 陈天星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道:“这话我私下跟梁小刀和屈河都说过。我是忽悠你的,以你的技战术水平,打到现在已经是远远超乎我的预料。”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抽得脸颊生疼。“教练,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还以为我真的很厉害,这下你把我害惨了。” 陈天星叹了口气,“我早说你能坚持到现在吗,而且现在撤退也不晚,你还年轻,我们回去练一年,明年再战。” 吴朝阳欲哭无泪,心想,你早说我就不喊这么多人来看了啊。 转头望向神武拳馆观赛区方向,那里有两百多个棒棒,有罗道全,有赵雨亭,有陈斌、骆长明、高放,有蒋文正、蒋小咪,还有曾迦南。 “晚了,这场比赛我不能输,输不起啊。” 神武拳馆看台,蒋小咪抽泣哽咽,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别打了,别打了,朝阳哥,求求你别打了。’ 蒋文正听得心里发慌,回头安慰道:“小咪,他有队医,有教练看着,不会出事。” 曾迦南手心里全是汗,双拳紧握,恨不得自己上场。 王莹莹见她脸色苍白,安慰道:“我看也差不多了,不用紧张。” “完了完了。”曾迦南嘀咕道:“我把他害惨了。早知道他这么菜,就不该给他出这个馊主意。” 王莹莹一脸的茫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曾迦南紧张道:“你不了解他,他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是个牛脾气。他是不会轻易认输的,硬抗下去要是被打出个三长两短,我是不是要对他负责啊。” “嗯?负什么责?” 曾迦南转头看向王莹莹,“比如说他被打残了,以后肯定找不到媳妇儿,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赔他一个媳妇儿啊。” 王莹莹一脸的诧异,这脑洞,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一旁的蒋小咪止住哭声,拉着曾迦南的手说道:“迦南姐姐,你真是善良的好人。” 曾迦南双手紧握着蒋小咪的手,安慰道:“别紧张,别紧张,他不会有事的,厚慈街、凤凰街,那么多人都打不倒他,这个叫什么吴刚的小人得意不了多久。” 蒋小咪很认可的点头,“我也相信朝阳哥。” 曾迦南握着蒋小咪的手微微发抖,“对,我们都要相信他。” 王莹莹看得直摇头,真是一对活宝,两个傻妞儿。 最上面,罗道全一双鹰眼直勾勾盯着擂台,一旁的王贵瞥了眼罗道全,附和道:“所长,确实太丢人了,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你懂个锤子!”罗道全黑着脸大声训斥道。 王贵一脸尴尬,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刚才所长不是自己说这小子很丢人吗。 廖志峰激动地握紧双拳,“师傅,不管这场比赛最后怎么样,我都要为他申请一张十八梯杰出青年的奖状。” 罗道全瞥了眼王贵,“听到没有,这才叫格局!” 王贵尴尬一笑,看了眼廖志峰,心里嘀咕道,家里有背景说什么都是对的,自己没背景,说什么都是错。 另一边,陈斌目光紧盯擂台,“以前听你们讲起他在凤凰街那一场大战,我还有些不信,现在亲眼看见才知道,他确实是个狠角色。” 高放看了眼十几米开外的棒棒群体,不少人在唉声叹气。“泥腿子们可不会想这么深这么细,他们只看结果。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要是没有这一场比赛,靠他凤凰街一战的威望,或许确实可以扶持一下制衡赵雨亭,但这场比赛之后,他在棒棒中的威望只会不增反降,本就不是三地户籍之人,想聚起一帮人几乎不再可能。” 二楼角落里,杨惊鸿突然主动开口道:“你觉得他能赢吗?” 面对杨惊鸿突如其来的发问,谷歌很是意外,意外的不仅仅是很少主动说话的鸿姐主动开口问他,而是这个问题本身,明知故问。 “从客观上看,他能站着走下擂台就不错了。”犹豫了半晌,谷歌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他能赢!”杨惊鸿脱口而出,声音不大,但坚决笃定,不容置疑。 擂台上,裁判上前询问是否继续打下一个回合。 陈梦侠此时已经返回到擂台边上,双眼紧紧盯着吴朝阳,说道:“小师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吴朝阳对他摇了摇头,对裁判问道:“裁判,对方刚才违规重击我,我是否可以申请再休息两分钟。” 裁判眉头微拧,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做出了一个令全场所有人惊讶不解的动作。 只见他信步游走,双手抱圆缓缓举过头顶,再慢慢展开,做出了一套类似于公园老头儿老太太养生操的动作。 全场观众窃窃私语。 “他在干什么?” “好像是在做广播体操。” “他做广播体操干什么?” “活动筋骨?” 当然,最震惊的不是他们,而是另外两人。 一人是谷歌,因为这套别人眼中的广播体操,他亲眼见到杨惊鸿打过,再次转头看向杨惊鸿,鸿姐嘴角微翘,她又笑了。 另一人是曾迦南,她虽然没见过这套动作,但她敢肯定这绝不是一般的广播体操。 擂台另一边的吴刚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吴朝阳不过是在哗众取宠。 一套广播体操做完,第四回合开始,全场掌声雷动,神武拳馆观赛区再次响起‘棒棒天团,朝阳必胜’的嘹亮口号,虽然大家都不觉得吴朝阳能赢,但他毕竟代表了棒棒,打到现在,也不算给棒棒丢脸。 赵雨亭假模假样跟着吼了两声,低声冷笑。 站在后面的罗道全看见这一幕,轻哼一声,“没格局。” 台上,吴朝阳一如既往地猛冲猛打,三个回合的激烈战斗,双方的体能都下降不少,但是,令吴刚意外的是,刚才明明看起来体能已经不足的吴朝阳,在一套广播体操之后竟然再次龙精虎猛。 吴刚不再敢轻易闪避,因为体能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后动作往往会跟不上意识,只能尽量用四肢格挡防守。 连续两拳打在他小臂上,手臂生疼发麻。 “你累了!”吴朝阳冷哼一声,上前就是一记高鞭腿。 吴刚左臂格挡,右腿横扫,一脚扫在吴朝阳脚踝上。 吴朝阳砰的一声倒地。 翻身再起,“再来!” 吴刚终于体会到上一场比赛肖军的感受,对方就像是只打不死的小强,每次你以为他爬不起来的时候,他总能出人意料的再次起身。 但是他不是肖军,他是吴刚,65公斤级全国排名十八的吴刚。 吴刚低喝一声,低鞭腿变线高鞭腿打在吴朝阳头上。 吴朝阳一个趔趄横移两步,猛地甩了甩头,继续靠近。 “用力!” 吴刚怒不可遏,不再退守,两步上前与冲过来的吴朝阳贴身肉搏。 直拳、摆拳、勾拳,拳拳打在完全放弃防守的吴朝阳头上,砰砰作响。 “再用力!”吴朝阳一声暴喝,一连串直拳摆拳对轰。 吴刚一边抱头防守一边反攻,只胸口中了一拳,但是他已经四五拳重击了吴朝阳头部。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吴朝阳突然一记勾拳打出,不是打向吴刚身体,而是穿过他的腋下,然后只见他架着吴刚胳膊,弯腰、扎马,一个猛转身。 “起!” 吴刚的身体从后面被抡向空中,轰的一声,悍然砸地! 第208章 还没完 “好!” “棒棒天团,朝阳必胜!” “棒棒天团,朝阳必胜!” “打得好!” “打死他狗日的!” “好样的!” “就这样打!” 神武拳馆观赛区,棒棒们沸腾了,一直挨打的吴朝阳第一次将对手放倒在擂台,所有棒棒都激动难耐,全部站立起身,压抑了三个多回合的情绪在这一刻点燃,一发不可收拾。 “犯规!” “抗议!” “罚他下场!” 真武拳馆观赛区,所有人大声怒喝,但他们的声音哪有神武拳馆两百多个粗糙汉子声音大,夹杂在欢呼声中,被死死压制住。 擂台上,裁判立即暂停比赛,对吴朝阳掏出一张红牌之后,下台走向裁判席。 齐开山带着三个真武拳馆的人早已来到裁判席,情绪激动要求将吴朝阳罚下擂台。 陈天星和陈梦侠第一时间跑到裁判席,据理力争。 保安和工作人员见势不对,纷纷跑入赛场维护秩序,场面一度失控。 陈天星的咆哮声最大,“吴刚犯规给一张黄牌,凭什么给我们红牌!” 齐开山对着裁判席大吼,“必须罚下!” 陈梦侠大骂道:“滚你妈的,就允许你们犯规,就不允许我们犯规!” “吴朝阳是恶意犯规!” “吴刚也是恶意犯规!”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老子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老子还看到你给裁判组送红包!” “你他妈血口喷人!” “江州自由搏击界谁不知道你齐开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裁判席中有两位裁判认识陈天星,大声劝道:“陈馆主,吴刚是无意识犯规,吴朝阳是故意,性质相当恶劣。” 陈天星怒发冲冠,“我呸!肘击叫无意犯规?叫停之后重击叫无意犯规!你他妈是怎么考过的裁判证!” “老陈,齐馆主,你们先不要吵。” 齐开山大喊道:“你们要是不罚下他,我就向市体育局申诉!” “申诉就申诉!”陈天星满脸涨红,指着裁判席裁判破口大骂:“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私下那些猫腻,打假拳,收黑钱,你们几个狗日的收了齐开山多少钱!老子不仅要去市体育局揭发你们,还要去国家体总告你们!” 裁判席个个脸色铁青,“老陈,不要乱说。” 陈天星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你们应该知道老子的脾气,把老子惹急了,别怪老子掀饭桌!大家都别他妈吃饭!” 赛场内外,闹哄哄一片。 吴朝阳这一记过肩摔,像是点燃了炸药桶,全场沸腾。 擂台上,吴刚坐在角落处,双眼狠毒地等着对角的吴朝阳,刚才那一记过肩摔砸得很重,到现在都还头晕目眩。 吴朝阳同样凶狠瞪着吴刚,犯规谁不会,你敢耍阴招,我就敢明着弄你。 神武拳馆观赛区,棒棒们在一阵欢呼之后发现不对劲,个个面面相觑相互询问。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 蒋小咪也是激动了大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问一旁的曾迦南,“迦南姐姐,他们为什么吵起来。” 曾迦南摇了摇头,“应该是犯规了,这自由搏击也忒没意思,这也不允许那也不允许,连个过肩摔都不让用。” 坐在最前面的蒋文正眉头紧皱,“这臭小子还真是报仇不过夜啊,但正常情况下,这该罚下场了吧?” 屈河一脸的紧张,双眼紧盯擂台不说话。 二楼看台角落,杨惊鸿秀眉微蹙,冷峻的眼神中带着一抹焦虑。 谷歌眉头紧皱,在意识到吴朝阳与杨惊鸿有渊源之后,他在不知不觉中重视起这个之前完全没看上眼的棒棒。 另一边,骆长明缓缓道:“这个时候被罚下对他来说是好事,只是不知道这是他故意为之的策略还是一时脑袋发热。” 高放看了眼群情激奋的棒棒群体,说道:“是要好过在擂台上被放倒。” 陈斌缓缓起身道:“我过去一趟。” 高放看着陈斌离去的背影,淡淡道:“这才是他来的真正原因吧,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把柄被罗道全给抓住了。” 骆长明轻笑了一下,“还能有什么,多半还是因为他那宝贝儿子。” 神武拳馆这边,罗道全揉捏着脸上的络腮胡,“这小子,还挺有血性。” 廖志峰紧张的张望,“师傅,你说他会被罚下场吗?” “罗所长,你也在?”陈斌含笑缓缓走过来。 罗道全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陈总这么大的老板也来看这种比赛?” 陈斌看了眼最前面的曾迦南,说道:“罗所长,关于那个女孩儿的事,我狠狠教育了犬子一顿。” 罗道全淡淡道:“陈总,你的家事我没兴趣。” 陈斌笑了笑说道:“罗所长,知子莫若父,我询问过他,他只是正常追求那女孩儿,并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罗道全冷冷道:“你当然知道陈安是什么人,灌酒下药祸害了多少年轻女孩儿,都是你替他摆平的吧。” 陈斌笑了笑说道:“罗所长,我儿子是花心了点,但绝不会干违背妇女意志的事情,如果真有,她们早报案了。” 罗道全冷笑一声,“久走夜路必闯鬼,你保得了他一时,保不了他一世。” 陈斌笑而不语,目光投向擂台,缓缓道:“吴朝阳这小子很不错,我打算把部分搬运业务承包给他,罗所长觉得怎么样?” 罗道全眉头微皱,“陈总最近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陈斌故作惊讶了片刻,随之呵呵一笑,“罗所长是指谣传他是你亲戚的事吧,我怎么可能相信这种无知的谣言。我只是单纯比较欣赏他。” 罗道全淡淡道:“既然如此,你给不给他业务做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更没必要对我说。” 陈斌笑着点了点头,“我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 经过一番激烈争论,裁判席终于有了结果。 比赛继续,但保留吴朝阳的红牌处罚,清除他第四回合所有点数分数。 真武拳馆的人很愤怒,齐开山很愤怒,擂台上的吴刚更愤怒。 体能得到短暂恢复的吴刚彻底爆发,是因为愤怒,更是因为他不想再打第五个回合。从开始的不屑一顾打到现在,吴朝阳的变态体能终于让他感到了担忧,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输,但是一旦进入第五个回合,体能消耗过度,他将会赢得很艰难。 拳脚如暴风骤雨般打出。 吴朝阳一反之前不要命的血拼打法,双手护住头部,身体四肢躯干任由吴刚疯狂击打。 拳脚打在身体上的啪啪声清晰可闻,之前看过吴朝阳比赛的人都知道,比赛现在进入了吴朝阳的节奏。 但是他们不知道,吴刚的体能和力量都远在之前的胡成和肖军之上,打在身上的疼痛感远远不一样。 台下,陈梦侠与陈天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吴朝阳最艰难的时刻到了。 吴刚连续重拳将吴朝阳逼进角落,勾拳疯狂击打吴朝阳腹部和肋骨。 吴朝阳全身肌肉紧绷,吴刚瞄准吴朝阳同一根肋骨连续击打,拳拳用尽全力。 吴朝阳一口气憋在胸中不敢换气,这种情况下,一旦换气,紧绷的肌肉就会松弛失去防御性,重拳之下肋骨很可能会被打断。 这一口气,足足憋了一分多钟,吴刚也足足狂轰滥炸了一分多钟。 剧烈搏斗之下,吴朝阳终于忍不住一口气泄掉,腹部肌肉瞬间松软,吴刚准确抓住吴朝阳旧气刚散新气为生的瞬间,一击势大力沉的重拳打在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啊的一声轻呼出来,腹部痛如刀绞,防守的双臂随之露出了破绽。 吴刚一记勾拳打在吴朝阳下颚,头部瞬间上仰失去庇护,摆拳呼啸而至,一拳正中脸颊。 吴朝阳脑袋嗡的一声,意识陷入短暂迷糊。 吴刚摆拳左右开弓,拳头如铁锤般砸在吴朝阳头上,随着头部的左右摇摆,鲜血飞洒。 但是,他依然没有倒下。 体育馆内鸦雀无声,不少胆子小的观众都不敢继续看。 蒋小咪埋着头呜呜哭泣,曾迦南拳头紧握脸色苍白,气愤地质问,“到底是谁规定自由搏击不能踢裆,膝盖踢他裆啊!” 吴朝阳意识逐渐陷入模糊,隐隐中,他看见陈天星手里握着白毛巾,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双手奋力推开吴刚,含糊不清喊道:“不要!” 拉开距离的吴刚一记高鞭腿踢向头部。 吴朝阳看见了,也知道要抬手格挡,但是手就是不听大脑的话。 “砰!” 全场随之一片哗然。 吴朝阳直挺挺倒地不起! 裁判上前读秒,吴刚双臂举向空中,振臂高呼! “十、九、八、七、六.....。” “不!我不能输!”吴朝阳喉咙发出一声低吼,双拳撑着地面,一寸寸撑起身体。 陈梦侠趴在擂台边缘,百感交集,他想鼓励吴朝阳起来,但又不想他再爬起来。 吴朝阳摇摇晃晃起身,鲜血顺着头发丝一滴一滴落下。 “还没完!” 第209章 惨不忍睹 面对观众庆祝的吴刚转过身,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作为一名职业选手,他经历过成百上千场比赛,从未见过意志和抗击打能力如此强悍之人。 裁判同样没见到过这么彪悍的人,郑重警告道:“我提醒你,继续打下去可能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吴朝阳缓缓走向擂台中央,随着脚步的踏出,头上的鲜血一滴滴落在擂台上。“再来!” 吴刚咯咯冷笑,“我会打死你!” 裁判走到擂台角落询问陈天星道:“确定要继续?” 陈天星看着擂台上满头是血的吴朝阳,握着白毛巾的手青筋高隆,良久之后才吐出两个字,“继续!” 擂台上,战斗再次打响。 吴朝阳脑袋眩晕,脚步虚浮,一脚低鞭腿扫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再一个高鞭腿扫来,双手抱头挡住,脚下蹭蹭横移出去好几步。 吴刚双眼冷漠凶悍,“你找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连续两脚高扫破坏吴朝阳平衡,吴刚一步切入,摆拳横打。 吴朝阳下意识移动手臂格挡,但动作已经跟不上意识,砰的一声再次倒地。 裁判上前读秒,吴朝阳挣扎着撑起双臂,双腿颤颤巍巍站起。 吴刚喘着粗气,疯狂的全力输出,已经将他的体能消耗殆尽,但正因为如此,他必须要在这个回合KO吴朝阳,绝不能拖入下个回合。 “哈!”吴刚大喝一声提振精神,一记高鞭腿扫在吴朝阳头部。 吴朝阳脑袋浑浑噩噩,连象征性防守都没有。 “啪!”的一声,带血的牙套飞出,吴朝阳侧扑出去,砰的一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裁判再次上前读秒,吴刚双拳摁在膝盖上,弯着腰剧烈喘息,汗水成珠般颗颗掉落。 全场已经安静了很久,除了真武拳馆和赵雨亭等少数人,绝大多数人都希望看到奇迹,都希望他能再次站起来,就连李光明和李洪亮兄弟都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喊着‘站起来,站起来。’ “吴朝阳!”安静的体育馆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喊声。 曾迦南背着小蜜蜂,手里拿着话筒,声嘶力竭大喊。 “棒棒天团,神武拳馆,朝阳必胜!” 随着曾迦南的一声大喊,神武拳馆观赛区喊声骤起,所有人全部起身,齐声高喊口号。 情绪一旦开始蔓延,一发不可收拾,整个拳馆响起阵阵喊声。 “吴朝阳!不死鸟!吴朝阳!不死鸟!” 吴朝阳趴在擂台上,很疼,很累,很想就这么躺下去,一直躺到天荒地老也不起来。 头部的重创,体能的耗尽,灵魂和身体像是分离开来,完全不受控制。 阵阵喊声传进耳朵,他没有觉得热血沸腾,只觉得好吵,吵得他不能好好睡一觉。 看台二楼,杨惊鸿双拳紧握,眼神锋利,声音冰冷而充满了命令的口吻,“起来,你不是说没人能摔倒你吗,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给我站起来!” 谷歌很震惊杨惊鸿的反应,整整十年时间,他从未见到杨惊鸿对任何人紧张过。 擂台上,读秒已经进入了尾声,吴刚直起身子,再次双臂高举,宣告着他的胜利。 “好吵。”一道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吴刚猛地回头,只见吴朝阳额头点地撑起头部,背部拱起,像一条毛毛虫,一边向前蠕动,一边挣扎着爬行。 看台上,高放看呆了,“我收回我之前的话,这场比赛,不管输赢,我都赞成扶持他起来平衡赵雨亭。” 另一边,赵雨亭同样看呆了,心头大震,此子若留在十八梯,必成大患。 二楼看台,谷歌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鸿姐目光如炬,果然没看错人。 随着吴朝阳的再次起身,满场欢呼,不死鸟的喊声震天。 擂台上,裁判也看呆了,当了这么多年裁判,他见过太多意志力强大的人,但眼前这一个,绝对是最强的一个,没有之一。 吴朝阳虽然起身,但脑袋耷拉,双臂下垂,双腿前后左右无力地移动,连站稳都很难。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震撼了所有人,也改变了很多人对他的看法,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拼到最后。 吴朝阳在擂台上晃动了十几秒才站稳了身形,鲜血覆盖在眼睛上,整个世界一片血红,寻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吴刚的身影。 “我不能输!神武拳馆不能丢,神武精神不能湮灭!” “我不能输!棒棒的尊严需要捍卫!棒棒也能堂堂正正活在这个世上!” “我不能输!没有任何人能够挡住我前行的脚步!你也不行!” 吴朝阳低沉着声音,一步步走向擂台中央。 吴刚双目凶狠,他不知道自己打出了多少重拳,只知道是第一次打人打得自己双臂麻木。 “你是个疯子,疯子!” 比赛再次恢复,吴刚喘着粗气,抬手就是一记后手直拳打得吴朝阳跌跌后退,再一拳打在吴朝阳额头,吴朝阳再次蹭蹭后退,退到了角落。 “你找死,老子打死你!” 吴刚拳头再起,再次摆拳左右开弓,体能的透支让他的拳速变慢,力量变小,但打在吴朝阳头上,仍然砰砰作响! 吴朝阳象征性抬臂防守,但意识的恍惚令他的防守形同虚设,连续挨了三拳之后,双手下滑死死勾住擂台围绳,敞开大门任由吴刚打。 血腥,残暴,惨不忍睹。 拳拳到肉,每一拳下去,鲜血飞溅。 吴朝阳脑袋一片空白,唯独死死揪住一抹不倒下的信念,支撑着他死扛下去。 蒋小咪双手捂着眼睛,呜咽哀求道:“迦南姐姐,求求你让他别打了,别打了。” 曾迦南双手都在颤抖,脸色更是惨白如纸,“他没有退路,这个时候,我们应该相信他,鼓励他,做他最强大的后盾!” “吴朝阳!”曾迦南豁然起身,“吴朝阳,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赢下这场比赛,我就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 王莹莹惊讶地看着曾迦南,说道:“他好像没说过要追你?” 曾迦南回头说道:“没关系,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从来都是男人最强的兴奋剂。” 蒋小咪突然止住哭声,起身大喊,“朝阳哥,坚持住,等你打完比赛我做你女朋友!” 蒋文正眼皮嘴唇跳动,双手扶住额头遮住脸,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太不矜持了。” 曾迦南拉了拉王莹莹,“莹莹姐,你也快起来喊两声。” “啊?我喊什么?” “喊你要做他媳妇儿。” “不...不好吧。” “快点快点,男人都喜欢制服诱惑,你这一身制服肯定更管用。” 王莹莹一阵纠结,不等她做出回应,江州大学观赛区响起一片女生的呼喊。 “吴朝阳,我要嫁给你!” “不死鸟,我要给你生猴子!” “......。” 喊声此起彼伏。 擂台上,意识模糊的吴朝阳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惊醒,猛地一拳打向吴刚。 吴刚体能早已接近极限,更没想到吴朝阳还有反击的能力,猝不及防,鼻子正中一拳,跌跌后退出去几步摔倒在地。 几乎是在同时,吴朝阳身体一软,也倒了下去。 回合结束的铃声响起,双方队医飞快入场,陈梦侠抓住围绳飞身上台,迅速将吴朝阳扶坐好。 队医立即处理伤口,吴朝阳脸上没有一处完好,脸颊大面积红肿,嘴唇几乎全被打烂,血肉模糊,两边耳朵,两边眉骨破裂,鲜血直流,额头青紫,身上皮肤呈红紫色,看着瘆人。 灌进嘴里的冰水吐出来全是血水,怎么都清洗不干净。 “小师弟...”陈梦侠关切地喊出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师兄...扶我起来。” “小师弟,你要抓紧时间恢复体能。” 吴朝阳摇了摇头,坚持道:“扶我起来。” 陈梦侠扶着吴朝阳的手臂,连手臂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看着都疼。 吴朝阳疼得龇牙咧嘴,起身之后放开陈梦侠的手,再次做起了广播体操。 这一次,吴朝阳闭上眼睛,凝神摒弃全场所有的声音。 之前在差点爬不起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腹部有一股暖流涌向全身,这不是第一次,之前已经有过好几次,每逢身体体能耗尽,面对极限压力的时候,那股暖流就会从身体深处被压榨出来,要不是因为这股暖流,他之前就已经彻底趴下。 炁涌星河上,神栖太虚中。 玄泉通九野,玉阙纳三光。 无念观沧海,有心窥鸿蒙。 肺宫化白虎,肝宫现青龙。 九霄种灵根,青冥环宙宇。 一息周天转,炁海孕纯阳 吴朝阳脑海里默念口诀,忘记周围一切缓慢游走,沉浸在自我的绝对寂静之中,那股暖流再次出现,比之前更加壮大,从涓涓小溪拓宽到一条河流,随着广播体操的动作,河流沿着筋脉流转全身,所过之处,他能感觉到身体细胞的欢呼雀跃,那些受伤的部位,像是枯萎的花朵受到甘泉的浇灌,有着枯木逢春的迹象。 第210章 早打死你 放空大脑,排除一切杂念。 绝对的寂静中,时间仿佛停滞,消失殆尽的力量从身体最深处丝丝溢出,恍惚的大脑逐渐清明。 回合间1分钟休息时间并不能完全恢复体能修复伤势。 但没关系,只要比吴刚恢复得更多就够了。 第五回合,最后一个回合。 双方再次来到擂台中央,一个面目血腥惨不忍睹,一个喘气如牛汗流浃背。 吴刚恨得咬牙切齿,他脑海里同样有着不输的信念,一个全国排名十八的职业选手,要是输给刚入行一个多月的新人新手,情何以堪。 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虽然体能流逝导致的疲惫感裹满全身,但仍坚信不会输。 其余尚且不论,要比意志力,他一个打过无数比赛的职业拳手,同样不会输! 没有试探,开场就是凶悍的对殴。 吴朝阳在第四回合防守了整整一个回合之后,再次发起了猛攻,依然是打中对方的少,挨打的更多。但是打得更加凶猛。 防守,不存在防守,防守完这个回合他依然会输,他的目标是KO吴刚赢下这场比赛,不是扛完这个回合当个悲情英雄。 防守只会浪费时间,他要在消耗对方体能中找到重击吴刚的机会。 高鞭腿扫出,吴刚格挡之后近身一记后手直拳打在胸口。 吴朝阳稍稍后退一步,稳住身形再次向前。 摆拳再次打来,吴朝阳完全无视,后手直拳悍然打出。 两个拳头同时打中对方,吴刚心口被打中,一阵窒息连退出去两步。 吴朝阳横移一步站稳,这是他在对攻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重拳击中吴刚,胸中豪气陡升,上前就是鞭腿低扫吴刚小腿。 吴刚连续后退躲过,稳住身形交叉腿侧踢。 脚掌踢中吴朝阳胸口,吴朝阳一步未退,身形稍稍凝滞,继续向前后手直拳打出。 吴刚一个羚羊跳改变方向,左脚微抬虚晃一脚,右脚鞭腿扫中吴朝阳腰部。 吴朝阳发出一声闷哼,趁着吴刚回腿不及,强行突入,乱拳再起! 现学现用,吴朝阳学上一回合吴刚的打法,打不开头部防守,那就下勾拳照着吴刚一根肋骨连续击打。 吴刚发出啊的一声轻呼,趁机一记勾拳打在吴朝阳毫无防守的头部。 一拳得手,趁着吴朝阳反应暂时变慢,连续两记大摆拳左右开弓,砰的一声将吴朝阳打倒在地。 全场发出‘哄’的惊呼声。 吴朝阳双臂撑着擂台,猛力甩头,汗水和着血水飞洒。 裁判上前询问,“有没有问题?” “没有!”吴朝阳缓缓起身,一边甩头一边小跳步活动身体,突然一步上前,高鞭腿扫出。 吴刚右臂抬臂格挡,“啪”的一声,巨大的力量将其横扫出去一步,体能的流逝,他已经很难在这种力量下保持身体平衡。 吴朝阳趁着吴刚立足未稳,紧咬而上,连续高鞭腿踢向吴刚右侧头部。 脚背打在小臂上‘啪啪’作响,四五脚下去,吴刚右手小臂被抽打成黑红色。 他实在想不通,同样只休息了一分钟,凭什么吴朝阳的体能和力量恢复得比他要多得多。 他自然不相信是那套广播体操的功效,世上要真有这样的广播体操,为什么他不知道。 齐开山开始急了,在台下大喊,“拉开距离,稳住阵脚,别跟他对打!拖完这个回合就是胜利!” 吴刚岂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以他现在的体能状态很难做到,如果不对攻打倒吴朝阳,一旦被动防守,他将面对吴朝阳那双铁拳疯狂的打击,也许能够防到最后取得胜利,但对于他来说就是耻辱。 65公斤级全国排名18,被动防守拖完最后一个回合取得胜利,他将成为自由搏击界的笑话。 吴刚冒险矮身躲过一记高鞭腿,反攻切入,直接一记后手直拳打在吴朝阳胸口上,趁着吴朝阳一口气涣散,大摆拳再次迎面而上。 砰!吴朝阳脑袋一阵眩晕,他知道接下来有一记高鞭腿等着他,顺着拳劲的力量蹭蹭后退两步向后直挺挺倒下去。 吴刚右腿已经抬起,对着裁判愤怒大吼,“假摔!他假摔!” 但裁判并不这么认为,打到现在这个程度,哪怕是吴朝阳被轻轻碰一下倒地,在他看了也相当正常。 正准备上前读秒,吴朝阳已经双拳撑起身体用力地甩头。 吴朝阳等意识彻底恢复清醒才再次站起来,双目死死盯着吴刚。 “你的拳头变软了。” 吴刚双眼圆瞪,一发狠,一口咬破自己的嘴唇,用疼痛和鲜血的刺激将身体从疲惫中暂时拉回来。 “不是只有你有不屈的意志,你太小看职业拳手的意志力!我的意志力比你只强不弱!” 吴刚一步上前,一记高鞭腿袭来,力量和速度比刚才高出不止一倍。 吴朝阳抬臂格挡,上一场肌肉拉伤的右臂还未完全恢复,今天更是进一步肌肉撕裂,一脚打来,手臂钻心疼痛。 一步退,步步退。 吴刚一腿低扫破坏吴朝阳身体平衡,欺近就是一套组合拳。 吴朝阳格挡了第一拳,身体站稳之后直接无视吴刚后续重拳,同样重拳悍然出击。 两人的后手直拳同时打中对方鼻子,鼻血几乎同时喷出。 各自后退一步之后,再向前摆出拳。 吴刚也同样放弃了防守,拳头各自打在对方脸上。 再退,再向前,再对轰! 神武拳馆观赛区,所有棒棒紧张得不行,几乎个个拳头紧握。他们当中大部分人要么见识过厚慈街那场大战,要么亲眼看见过凤凰街那场血战,其中还有不少人亲自参加过。 但是,那种感受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不管是厚慈街还是凤凰街的大乱斗,归根结底是棒棒内部争斗。 但现在不一样,吴朝阳的棒棒身份,站在擂台上就是代表十八梯棒棒,甚至是整个江州棒棒,代表着整个行业,整个群体。 要问他们此时此刻具体是什么感受,对于文化水平有限的他们来说,可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有一点他们很清楚,如果之前吴朝阳在他们看来是个很牛逼的棒棒,那么现在,吴朝阳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成为英雄,为全体棒棒正名的英雄。 全场再次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包括赵雨亭、李啸虎、严文武以及李光明兄弟。 比赛打到现在,输赢已经没有开始的时候那么重要。 严学兵目不转睛盯着擂台,“以前不理解他为什么、凭什么能干倒黄土火,现在我理解了。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头,不管是人是鬼,被他盯上都得被咬下一坨肉来。” 严文武喃喃道:“你小看他了,他最厉害的不是那股子不服输的强大意志力,而是环环相扣的提前谋划。他这场比赛是打给两百多个棒棒看,也是打给我们几个看,还是打给天门市场的骆爷、陈爷、高总,十八梯派出所所长罗道全看。嘴上说得天花乱坠都不如一个实际行动更有说服力,他是用实际行动让所有人看到,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严学兵惊讶地看着严文武,“哥,你的意思是?” “但是不对啊!”严学兵满脸疑惑道:“他都打到这个程度了,还用得着自降身份在棒棒圈子里混?” 严文武摇了摇头,“看吧,我也不是很理解。” 擂台上,两人完全放弃防守的互殴,打出了这届比赛开赛以来的奇观。 从主持人开场介绍开始,尽管不少人抱着奇迹再现的幻想,但实际上没多少人相信吴朝阳会赢。 但是打到现在,奇迹并不再遥遥可及。 不知道谁再次带头喊了一声‘不死鸟’,全场再次响起呼喊声。 两个拳头同时打在胸口,两记高鞭腿同时抽中对方脑袋。 两人同时晃晃悠悠退出去,同时向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不能输!” 两人嘴里念着同样的话语,同样挣扎着努力爬起来。 台下的齐开山感觉越来越不妙,这种打法,已经越来越像上一场肖军对吴朝阳。 “吴刚!给老子冷静!还有两分钟,不要跟他硬刚!” 吴刚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身体连续遭到重击,体能在短暂刺激之后下降得更加厉害。 两分钟,很短,但在擂台上很长。 沉重的喘息,发软的双腿,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被KO的可能。 吴朝阳也好不到哪去,脑袋昏昏沉沉,体能严重透支,随时都有倒地不起的可能。 双方再次起身,吴朝阳迈着沉重的步子靠近吴刚,他没有吴刚那么多的选择,只有吴刚倒下才能赢。 吴刚开始改变策略,绕着围绳四周游走,不再与吴朝阳硬碰硬。 吴朝阳一边跟随靠近一边低喝道:“来啊!全国排名十八的职业选手!” 吴朝阳低首含胸,“你不是说要打死我吗,只是口嗨吗?” “你这个懦夫,面对一个新手还要靠逃跑拖延时间!多给我几个月训练时间,你扛不过我两个回合!” “你这个菜鸟,要不是这个擂台规则限制,老子早打死你!” 第211章 保住了 “抗议!他言语侮辱我方选手!”齐开山在台下对着裁判愤怒大吼。 陈梦侠同时大喊,“我也抗议!我方选手说的是事实,不存在人格侮辱!” 裁判对吴朝阳提出警告,吴朝阳不再言语,但他冰冷戏谑的声音直击吴刚灵魂,已经深深植入吴刚脑海,挥之不去。 “我一定会打倒你!” 吴刚愤怒一声大吼,本已掏空的身体再次爆发出力量。 一记高鞭腿横扫,再一记变线踢打中吴朝阳肩膀,紧接着一记高难度劈挂腿砸在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闷哼一声,一口气提不上来。吴刚趁势一步切入,组合拳连环打出。 直拳、勾拳、摆拳,拳拳打在吴朝阳头上。 吴朝阳脑袋再次陷入恍惚,左摇右摆,摇摇欲坠。 吴刚一口咬在嘴唇上,啊的一声大吼,助跑两步,腾空后踢踹在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轰然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全场哗然! 吴刚跌跌后退,一直退到擂台角落,背部靠在木桩上,胸膛像要炸裂般剧烈起伏,双腿微微发颤,双拳拽住围绳,不让身体软下去。 结束了吗? 终于结束了? 计时牌上还剩最后一分钟。 裁判已经走向吴朝阳。 陈梦侠心脏狂跳。 陈天星双眼圆瞪。 蒋小咪泪流满面。 蒋文正嘴巴微张。 屈河手臂青筋高隆。 曾迦南额头细汗密布,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鼻孔微微张合呼吸急促。 罗道全一把揪住浓密的络腮胡,手上一用力,揪下一把发卷的黑毛。 陈斌余光扫了眼罗道全的表情,微微一笑。 廖志峰屏住了呼吸。 赵雨亭脸色阴沉。 李啸虎圆脸深沉。 杨惊鸿被墨镜和口罩遮住了表情,身上气机隐隐波动,发丝微微荡漾。 “吴朝阳!起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声从体育馆入口方向突兀响起。 擂台上,不知道是不是那道声音起了作用,吴朝阳动了一下。 “六、五....”裁判并没停下读秒。 “我能行!”吴朝阳口齿不清吐出三个字,额头点地,双拳撑地,膝盖匍匐向前跪地。 “四、三.....。”裁判仍未停止读秒。 全场屏住呼吸,没有人再喊一句话,所有人在心里默默喊着起来。 “啊!”吴朝阳喉咙发出低吼,身体努力拱起,抬起头,汗水和着血水滴滴哒哒滴落。 “二....。”读秒仍在继续。 “一!” 全场轰然! 他起来了,他在最后一秒站起来了。 掌声!呼喊声!哭声!混合交织在一起,声声沸腾! 蒋小咪一头扎进曾迦南怀里,嚎啕大哭,曾迦南眼里闪着泪光,嘴唇止不住微微颤动。 两百多个粗糙汉子,个个眼眶微红。 蒋文正嘴巴大张,屈河眼放精光。 看台最上方,罗道全低骂一声‘你踏马的’,别过头去,抬手擦拭眼眶。 一旁的王贵准确把握时机递上一张卫生纸,“所长,用这个擦。” 罗道全鹰眼寒森,“擦你M个头,老子只是沙子里进了眼睛!” 王贵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做错了。 站在另一侧的陈斌又是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赵雨亭后背上,笑容戛然而止。 擂台上,吴朝阳恍恍惚惚中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隐隐约约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血红的微笑。 时来天地皆同力! 他再次感受到了那股暖流,再次感受到了身体深处被挤压出的力量。 双方再次走到擂台中央,吴刚双脚微微发抖,双眼中皆是恐惧。 面对这样一头打不死打不倒的牲口,谁能不恐惧。 “小师弟!还有三十秒!”陈梦侠在台下大声提醒。 “足够了。”吴朝阳含糊不清吐出三个字。 一步向前,悍然出拳! 拳头砸在吴刚抱头的手臂上,一拳将他打退数步。 再一步向前,鞭腿抽打肋骨。 再前进突入,摆拳继续击打肋骨。 清脆的咔嚓声响起,肋骨断裂。 吴刚啊的一声发出惨叫,疼痛刺激他回光返照,放开抱头的双臂,连续一记后手直拳,一记摆拳打在吴朝阳头上。 吴朝阳脑袋一阵轰鸣,天旋地转,陷入间歇性失明失聪。 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但是,他的拳头依然没有停下,拼着最后一抹意识的灵光,一拳轰出! 他不知道打中没有,只感觉一拳打出之后身体开始往下坠,开始很慢,后面越来越快,双手无意识往虚空中乱抓,想抓住一样东西不让自己坠落下去,但什么都没有抓到。 坠落的速度很快,仿佛将灵魂与肉体生生剥离开来。也很慢,一直落不到底,像是坠入了无尽深渊,过去了无尽时空,还没有到底。 直至最后完全失去意识,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经历了天荒地老。 一阵如梦如幻的鸟叫声传入了耳朵。 幻觉? 吴朝阳努力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灯光,白茫茫一片不知道身在何处。 过了好半天,突然想起在打比赛,猛地想起身,全身疼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醒了?”一声喜悦的声音响起。 一张带着欣喜的绝美脸庞出现在了视野中。 曾迦南看见吴朝阳有些茫然的眼神,欣喜之色立即变成担忧。 “不会被打傻了吧?我,曾迦南啊。” “比赛..嘶..”吴朝阳刚开口,嘴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话,别说话。”曾迦南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你嘴巴被打烂了,缝了好几十针。” 曾迦南端过一杯水,用勺子舀了小半勺凑到他嘴边,“别着急,喝口水润润,听我慢慢跟你讲。” 嘴唇一沾到水,吴朝阳又是疼得嘶的一声。 曾迦南秀眉微蹙,“疼也得喝,一天一夜没喝水了,医生说一醒来就得喝点水。” “一天一夜?...嘶....。” 曾迦南拿起纸巾擦了擦吴朝阳嘴角的水,瞪了他一眼,“跟你说了别着急。” “有好消息,有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一个?” 吴朝阳着急地眨眼,瞪着询问的眼睛,你倒是快说啊。 曾迦南被吴朝阳的表情逗得咯咯直笑。 “好了,不逗你了。好消息是你赢下了比赛,回合压点结束,吴刚先倒地不起,你硬是撑到了裁判读完秒才倒下。” 吴朝阳重重呼出口气,暗道好险。 曾迦南眉飞色舞说道:“你是没看见那场面,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喊声震天。啧啧,现在回想起来都热血沸腾。” 吴朝阳又眨眼睛又转动眼珠,示意她说坏消息。 曾迦南说道:“坏消息是你错过了今天的半决赛。” “啊?”吴朝阳身体一紧绷,全身肌肉疼痛。 曾迦南轻轻拍了拍吴朝阳盖着被子的胸口,“别紧张别紧张,还有个好消息是你半决赛的对手也因伤放弃了比赛,剩余的两名选手直接进入决赛。” 吴朝阳更加紧张,心里火急火燎,这意味着65公斤级第三名就在他与另外一位放弃比赛的选手中产生。 这关系到能否保住神武拳馆。 曾迦南坐在床边,歪着脑袋看着吴朝阳,生气起了捉弄人的少女心思,故意装作没看懂,学着他眨眼睛。 两人就相互对视着,你眨眨眼,我眨眨眼。 不知不觉中,曾迦南感觉脸颊微热,轻咳了一声说道:“虽然你的分数不及另外一位选手,但裁判席在经过讨论后,考虑到你三场比赛都KO了对手,所以,你获得了第三名。” “啊!”吴朝阳忍不住大叫出来,也忘记身上的疼痛,瞬间坐起,激动得一把抱住了曾迦南。 “拳馆保住了!” 曾迦南身体瞬间绷紧,本能想推开吴朝阳,但当双手放在吴朝阳肩膀上时,僵住了。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吴朝阳喜极而泣,双臂无意识加重力道,勒得曾迦南呼吸急促。 病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王莹莹探出个头进来,尴尬地问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曾迦南脸颊刷的一下绯红,一把推开吴朝阳,力量很大,推得吴朝阳砰的一声倒回病床上。 “啊!”吴朝阳疼得惨叫出来。 曾迦南又恼又羞,警告道:“别瞎想啊,我刚才没反抗..是因为....是因为你是伤残人士,可怜你而已。” 王莹莹提着盒饭走进来,打趣说道:“昨天是谁说要是赢了比赛就给人家一个追求的机会?” 曾迦南瞪了王莹莹一眼,再次警告吴朝阳道:“那是权宜之计,是为了鼓励你,你可千万别当真。” 吴朝阳疼得龇牙咧嘴,“我没当真。” 曾迦南脑袋一甩,哼了一声,“谁稀罕你追。” “你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王莹莹把盒饭递给曾迦南,对吴朝阳说道:“昨天比赛的时候,那位小咪妹妹可是为你哭得死去活来,还说你要是打赢比赛就做你女朋友。” 吴朝阳嘴疼得厉害,懒得回应,在昨天那种情况下,还有不少江州大学的女大学生吼着要给他生猴子,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当真。 “朝阳!”一道急切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212章 李清源 “朝阳!”房门推开,一个长相清秀,带着黑框眼镜,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清源!”吴朝阳挣扎着起身,挣扎了好几下没能起得来。 曾迦南看不下去,搭了把手把他扶了起来。 李清源赶紧放下饭盒扶住吴朝阳,拿起枕头垫在他后背。 “朝阳,你感觉怎么样?”李清源关切地问道。 吴朝阳咧嘴一笑,疼得面部抽搐,“还好,就是嘴有点疼。” 王莹莹对曾迦南使了个眼色,“你们两个老乡慢慢聊,我们先出去吃饭。” 两人走后,李清源急忙问道:“朝阳,你上次电话不是说在十八梯当棒棒吗,怎么跑到江州大学打比赛来了?” “说来话长。”吴朝阳将来到江州这段时间的境遇简单说了一遍,怕他担心,没有讲厚慈街和凤凰街的事情。 李清源一脸的愧疚,“我还不了解你,总是报喜不报忧,专捡好的说。你从未出过走马镇,突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江州城,一定很艰难吧。” 吴朝阳说道:“也还好,就是刚开始比较艰难,现在好多了。” 李清源叹了口气,“你上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准备去十八梯看你,但这段时间忙着准备选调生考试,一直给耽搁了。” “清源,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吴朝阳淡淡道:“而且,我也没主动来看你啊。” 李清源埋怨道:“你还好意思说,来到江州大学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我路过体育馆听见里面在喊你的名字,我都完全不知道。” 吴朝阳歉意道:“还有一个多月就考试了,我也是怕影响你。” 李清源推了推黑框眼镜,低着头,神色黯然。“朝阳,当年要是你也上高中,我们就可以一起考了。” 吴朝阳安慰道:“人总得往前看,我觉得现在挺好,你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行,问题不大。”说着,李清源突然脸色突然浮现出愠怒,“真没想到陈雪这么势力,你为她付出那么多,说翻脸就翻脸。” “你知道了?” “我能不知道吗。”李清源愤愤道:“恩爱照都发QQ空间了,真不要脸。” 吴朝阳苦笑一下,喃喃道:“都过去了。” 李清源阴沉脸,“难道就这么算了!她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的生活费怎么来的?是你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担柴采药,一锄头一锄头,一砍刀一砍刀用命挣给她的。我记得有一年你进山遇到野猪群,在树上躲了一整夜,寒冬腊月冰天雪地,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有一次你滑下山崖,要不是半山腰一棵歪脖子树勾住了你衣服,你早就没命了。这只是我知道,我不知道的,你没告诉我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吴朝阳低着头,他不愿意再去回忆过去的事情。“算了吧。也不能全怪她,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对她也好,对我也好,都是如此。她一个大学生,经历了现实的残酷,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回过头来再看我,一个一无所有,看不到未来的山野村民,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很正常。” 李清源面色冰冷,义愤填膺。“那她就不该接受你对她的付出,至少在她有意识要抛弃你的时候,就不该一边享受着你对她的好,一边跟别人勾搭在一起!” 吴朝阳摇了摇头,“清源,不说她了,好吗?” 李清源重重叹了口气,端起了饭盒。“饿了吧,医生说你暂时只能喝稀粥,这是我从食堂打的稀粥,加了点肉沫,将就着吃。” 病房门外,曾迦南百无聊赖,弯腰趴在门口,推开一丝门缝,虚着眼睛往里面看,正好看见李清源小心翼翼喂吴朝阳吃饭,一边喂还一边轻轻吹勺子上的粥。 一旁靠在墙壁上的王莹莹拍了拍她的后背,“曾大小姐,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很不合适吗?” 曾迦南站起身,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轻声道:“莹莹姐,我觉得他俩好像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曾迦南皱着眉头,两只手分别伸出一根手指,一边比划一边说道:“一个男人喂另一个男人吃饭,还喂得小心翼翼,生怕烫着了,这正常吗?” 王莹莹学着她的动作,将两根手指并在一起,打趣道:“难道你去喂就正常了?” 曾迦南一甩头,双手环胸,“切!我才不会喂他,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王莹莹眯着眼睛看着曾迦南,嘶了一声,“迦南,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判断,你很危险啊?” 曾迦南看着王莹莹一脸坏笑的样子,郑重说道:“莹莹姐,我已经分析过很多次了,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顶多是觉得他人不错,有一点好感而已,这很正常。” 说着很认真地补充道:“只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王莹莹收起笑脸,不敢再跟曾迦南开这种玩笑。不为别的,实在是她也不看好。一个天京大学高才生,一个初中毕业的棒棒,差距大到不敢细想,如果两人真产生出了火花,多半也是个悲剧收场。 病房里,李清源收拾好饭盒,突然问道:“你跟刚才那女孩儿什么关系?” 吴朝阳眼神不自觉躲避了一下,犹豫片刻之后才说道:“她是天京大学的学生,到十八梯做一个关于棒棒群体的社会调研,我是她请的向导。” 李清源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放在床头柜上,“不许拒绝,否则朋友都没得做。” 吴朝阳这次没有拒绝,张嘴准备说句谢谢,李清源抢先说道:“不许说谢谢,否则也没得朋友做。” 吴朝阳点头笑了笑,“清源,回去好好准备考试,我这里有人照顾,不用担心。” 门外曾迦南无聊地望着走廊的天花板,“看他俩的关系很好,昨晚我把他老乡兼老同学赶走了,他会不会生气?” 王莹莹愣了一下,眯着眼睛看着曾迦南,一脸的同情。 “话说,你为什么要赶走他?” 曾迦南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李清源走了出来。 李清源看向曾迦南,有些拘谨,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曾迦南小姐,我能跟你单独聊聊吗?” 曾迦南看向王莹莹,王莹莹做了个OK的手势,“放心,我在这里守着他。” 走出江州大学校医院,外面下课的学生三三两两,李清源几次想开口说话都没说出来。 曾迦南先开口道:“这个世界有很多坏人,你昨天说是他发小,又拿不出有力证据,所以我才不让你留下照顾他,能理解吧。” 李清源点头道:“谢谢你。” 曾迦南疑惑问道,“谢我什么?” 李清源感激地说道:“谢谢你这么关心他。” 曾迦南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我跟他是朋友嘛,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下而已。” “曾迦南小姐...” 曾迦南抬手道:“你是他的朋友,他是我的朋友,那么你也算是我的朋友,别这么客气,叫我曾迦南就行。” 李清源说道:“你是天京大学的大学生,百里挑一的高才生,你长得也很漂亮,是我生平见过最漂亮的女生。” 曾迦南谦虚地笑道:“一般一般,也就是天京大学校花而已。” 李清源继续说道:“看你的谈吐气质,也应该出生于富贵人家。” 曾迦南笑道:“还行还行,勉强不愁吃喝。” “你跟朝阳不合适。” “嗯?”曾迦南笑容戛然而止,转头看着李清源。 李清源微微低着头,自言自语般说道:“当然,我这话说得有些唐突,也许你对他压根儿没这个心思。但是,那也请你尽量不要让他产生误会。” 曾迦南眉头微皱,不悦道:“你这发小管得有点宽了吧?” 李清源抬起头与曾迦南对视,像头保护小鸡仔的老母鸡。 “你不懂。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可以无所顾忌,可以凭心情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但是我们不这种偏远山区出来的人玩儿不起,我们会很认真,会很受伤。朝阳已经被重重伤过一次,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伤害。” 曾迦南一开始听得很气愤,到后面又无言以对。 李清源情绪急转而下,带着恳请的语气说道:“你如果真的喜欢他,请不要伤害他。你如果只是觉得好玩儿,请高抬贵手放过他。” 李清源重新低下头,“他已经够惨了,从小无父无母,唯一的爷爷也去世了,青梅竹马也抛弃了他,整个村子都排挤他,走投无路之下一把火烧了老家房子,独自一人来到江州。别看他没事人一样,他只是习惯独自扛起一切,只是不得不坚强,只是不喜欢在人前诉苦而已。” 看着李清源离去的背影,曾迦南呆呆站在原地很久,很久,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李清源的话。 “如果真的喜欢他,请不要伤害他。如果只是觉得好玩儿,请高抬贵手放过他。” 第213章 一巴掌拍死他 “喜欢。” “不喜欢。” “......” “喜欢。” “不喜欢?” “不对,重新来过。” “喜欢。” “不喜欢。” “.....” “喜欢?” “还是不对,再来一次。” 曾迦南半蹲在花坛旁,手里拿着一朵菊花,身前落了一地的花瓣。 “同学!” “同学!” “嗯?” 曾迦南仰起头,看见一个带眼镜的女老师正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 “老师..好。”曾迦南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女老师严厉质问道:“你是哪个专业哪个年级的学生?” ------------------------------------- 吴朝阳刚给李韬奋打完电话,张阿太就兴冲冲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报纸,进来就开始抑扬顿挫,情绪激昂地朗读。 “一介棒棒,血溅擂台,步步登高,阵斩群雄,勇夺季军!...................。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胜利,而是一群人的胜利,他打出了江州棒棒不屈不挠的坚韧品质,打出了山城棒棒最嘹亮的号子..........。从此棒棒这个词不再仅仅是搬运工的代名词,而是一种精神,江州棒棒的精神,江州人的精神,华夏人的精神。......。” 吴朝阳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这记者文采了得啊,字字充满了力量,只是听来就热血沸腾。 张阿太说道:“朝阳哥,你是不知道啊,整个十八梯棒棒都沸腾了,那些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土农民,人手一张《江州日报》,全成文化人了。” 张阿太激动兴奋地说道:“棒棒们这几天出活儿都精神了,以前是点头哈腰赔笑,现在是昂首挺胸,面对客户说话都要大声些。” “朝阳哥,人人都说你替我们棒棒打出了尊严。” 吴朝阳深感宽慰,昨天的打没白挨啊。 “朝阳哥,好多棒棒想来看你,但考虑到你住院需要静养,我把他们给劝住了。” 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吴朝阳接过一看,是王紫。 刚接通,手机里就响起王紫阴阳怪气的声音。 “小朝阳,你可以啊,打比赛也不告诉姐姐一声,还不声不响上了《江洲日报》头版头条。” “哦...王紫姐姐,我想着你上班,就没打扰你。” “上你个头,昨天明明是五一节最后一天,我去哪上班。” “哦...是吗,那我可能记错了。” “我不管,你得请吃饭,弥补姐姐我受伤的幼小心灵。” “哦,没问题,但得等我出院。” “你在哪家医院,需不需要姐姐过来慰问你。” “不用不用,只是皮外伤,两三天就出院了。” “嗯,那你记得出院请姐姐吃饭,我要吃西餐。” “啊....” “就这么定了,姐姐要去开会了。” ------------------------------------- 神仙茶馆,赵雨亭亲自起身倒茶,坐下之后对王立龙使了个眼色。 王立龙赶紧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上。 戴鼎城装作没看见,兀自端起茶杯喝茶,抿了一口之后砸吧砸吧了嘴唇。 “嗯,茶不错。” 赵雨亭接过王立龙手上的红包递到戴鼎城身前。 “戴爷,这只是订金,事成之后还有十万。” 戴鼎城仍然没接,“雨亭,你以前不是不沾这些事吗,现在想开了?” 赵雨亭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请戴爷出手。” 戴鼎城淡淡道:“你知道我的规矩,先把事情说清楚,不清不楚的人我不杀。” 赵雨亭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他现在大势已成,以我对天门市场几个老狐狸的了解,他们肯定会扶持他,就像当年扶持我起来对抗黄土火一样。再加上他在棒棒们心目中的地位,只要振臂一呼,我挡都挡不住。而且,他还进入了十八梯派出所所长罗道全的视野,我不敢亲自对他下手。” 赵雨亭边说边观察戴鼎城的表情,他发现戴鼎城在听到吴朝阳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突变了一下,之后虽然恢复了平静,但眼神中仍然带着异样的情绪。 “你说的这个吴朝阳,就是凤凰街那场打斗的主角?” 赵雨亭不知道戴鼎城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说道:“戴爷,只是一个小棒棒,没有大背景大后台,您不用担心?” 戴鼎城仍然没有接红包,良久之后才说道:“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一分钱不要做掉他。” 赵雨亭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些不安,戴鼎城的条件绝不是那么好做到的。 “什么条件?” 戴鼎城看了王立龙一眼,没有说话。 赵雨亭说道:“戴爷放心,立龙是我的心腹。” 戴鼎城缓缓道:“你知道十八梯的瘾君子是从哪里拿的货吗?” 赵雨亭回答道:“之前警方通报是黄土火。” 戴鼎城淡淡道:“但是他现在死了,货出不去了。” 赵雨亭早猜到这事可能与戴鼎城有关,但还是惊讶道:“戴爷的意思是?” 戴鼎城冷笑道:“没错,货是我让黄土火放出去的。棒棒行业作为十八梯第一大行业,由你们出货,风险最小。” 赵雨亭脸色大变,他知道戴鼎城的条件了。 王立龙也是后背发凉,立刻看向赵雨亭。 戴鼎城淡淡道:“只当个棒棒头子,靠着几块钱几块钱抽成能挣多少钱,你只要跟着我干一年,顶你干十年。” “但是...”赵雨亭脸色发白,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这是掉脑袋的买卖。 戴鼎城缓缓道:“你也快到五十岁的人了,不再是二十年前一根竹杠打江山的壮年汉子,你还能在这片江湖打拼几年?” 戴鼎城瞥了眼额头出汗的赵雨亭,不紧不慢继续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这次是吴朝阳,下次未必不会冒出张朝阳、李朝阳。跟着我干几年,狠狠赚一笔,不管是在城里养老逍遥还是衣锦还乡回老家,你的后半辈子才能过上有尊严的生活。” “这个世道啊,没有什么是钱买不来的,包括尊严。” ------------------------------------- 十八梯顶端,侯尚蜀的算命摊前摆着厚厚一叠报纸,他现在是发自内心佩服曾迦南,不仅能让吴朝阳的新闻上《江洲日报》头版头条,还能一个电话让报社的人天不亮就送了上千份报纸过来。 昨晚曾迦南给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信,直到报社的人直接给他打电话对接,才发现吴朝阳说得没错,这位看似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还真有些门道。 他有种被降维打击的感觉。 报纸上的标题醒目震撼——《一个棒棒的擂台逆袭,一股江州精神的再造》。 这些读书人真他妈能吹啊,就一场自由搏击比赛而已,硬生生被升华到了江州精神、江州文化的高度。 真特么可怕! 江湖三教九流混了二十年,他第一次意识到文化人的可怕,以后得罪谁都千万别得罪这种读书人。 他能把你吹上天,就能把你踩入地狱。 侯尚蜀卖力大喊,“咱们十八梯的骄傲,棒棒的骄傲,都来看看啊,报纸大甩卖,只有最后几十份,五毛钱一份,买报纸算命打八折。” “给我一张。” 侯尚蜀转头看去,眼睛一亮,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灵动’两个字。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灵动的女孩儿。 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穿古装锦袍的风骚男人,眼睛蒙着布条,风骚得与之相比,侯尚蜀觉得自己就像一坨屎。 双马尾女孩儿拿起一张报纸就念,念完之后又放了回去。 放回去之后....直接走了。 侯尚蜀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直呼同道中人啊。 ------------------------------------- 李韬奋在接到吴朝阳电话之后,戴上帽子和墨镜第一时间出门。在凤凰街等到赵雨亭之后,一路跟到了神仙茶馆。 坐在茶馆对面凉粉店里,一边吃着凉粉,一边盯着回水巷巷子口。 “老板,来两碗凉粉。” 李韬奋警惕看过去,一个双马尾女孩儿,手里拽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在一个cosplay古装男人身上,男人背上背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大木匣子。 两人都很扎眼,但李韬奋并没有多看。作为一个专业的侦察兵,他不会轻易受到外界影响。 两人买完凉粉之后就离开,一路朝着十八梯下端走去。 女孩儿哧溜一声吞进一块凉粉,辣得直吐舌头。 “好辣好辣。” 男人端在手里没吃,“刚才那人有问题。” “嗯?有什么问题?” 男人没有回答,自言自语道:“那个小棒棒很有意思。” 女孩儿瘪了瘪嘴,不屑道:“能多有意思,我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第214章 信不信我锤你 病房里,梁小刀一时高兴得欢天喜地,一时又遗憾得痛心疾首。 “都怪我妈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我,硬是不让我走出病房半步。早知道昨天那场比赛惊天地泣鬼神,我哪怕跳窗也该逃出来啊。” 吴朝阳笑道:“有比赛视频,回去慢慢看个够。” “那能一样吗?”梁小刀哭丧着脸说道:“视频跟现场气氛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啊。” 陈梦侠火上浇油,“你是没看到现场的气氛,好多人都热泪盈眶,连教练眼睛都红了。特别是那些江州大学的女学生,个个吼着要给小师弟生猴子,羡慕得我口水长流。” “啊...啊....。”梁小刀夸张的捶胸顿足,“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啊!啊啊!” 吴朝阳被梁小刀逗得哈哈笑,牵动了伤口,又疼得啊啊叫。 病房里其乐融融,病房外王莹莹忧心忡忡,曾迦南出去好半天不回来,终于忍不住跑出去寻找,找了一大圈,才在一处荷花池边看见了盯着池塘发呆的曾迦南。 王莹莹静悄悄走过去,本想冷不丁吓她一跳,只听曾迦南说道:“你相信吗,我都21岁了,但从来没谈过恋爱。” 王莹莹被曾迦南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安慰道:“21岁还小嘛,三四十岁没谈过恋爱的女人都有,而且你长得这么漂亮,只要你想谈,多的是男生为你痴狂。” 曾迦南一直盯着池塘,脸上带着一抹隐隐的忧伤和无奈。“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谈过恋爱吗?” 王莹莹想了想说道:“以你的条件,多半是没有瞧得上的人吧。” 曾迦南缓缓道:“这只是其中之一。” 王莹莹安静的等着之二之三,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曾迦南的下文。 “吴朝阳的发小跟你说了什么?” 曾迦南抛出一颗石子投入池塘里面,反问道:“我跟他做朋友,真的会伤害到他吗?” 王莹莹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吴朝阳,认真思考了良久之后说道:“不会,你没见他在擂台上那股狠劲儿吗,宁死不屈,誓死不倒,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恐怕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击倒他。” 曾迦南脸上浮现一抹沉重的阴郁,“但他说他之前被伤到了,还伤得很重。” 王莹莹听得云里雾里,见曾迦南情绪低沉,开导道:“别想太多,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过几天,你漫步在天京大学未名湖畔,他嘿哟嘿哟扛着麻袋在十八梯爬梯坎,各过各的生活,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忘记他的模样。” 曾迦南突然转头,眼睛明亮,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莹莹姐,你说他不敢跟我表白,是不是因为之前受过情伤?打击太重?” “嗯?”王莹莹瞪大眼睛。 “肯定是这样。”曾迦南自问自答道:“这在心理学上叫做创伤后应急障碍,人在受到严重创伤事件后,会极力回避与创伤有关的刺激,包括情境、人物、话题,还可能有情感麻木的表现。” 王莹莹眉毛不住微颤,有时候,她是真跟不上曾迦南的跳跃思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考上天京大学的天之骄子,思维要高几个档次,普通人跟不上节奏。 “你就这么肯定他喜欢你?” 曾迦南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片刻后缓缓道:“我也不确定。但是,我长得倾国倾城,又聪明睿智,温柔体贴,还大方大气,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只要他性取向没问题,脑子没问题,就应该会喜欢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莹莹无法反驳,“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好像又哪里不对。” 曾迦南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然后我才能判断出我会不会伤害到他。” 王莹莹脑袋一阵凌乱,“可能是我智商跟你差距太大,不太理解这里面的逻辑。” 曾迦南脸上再次堆起忧郁,叹了口气说道:“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真正的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虽然小妈跟我讲过,但那只停留在文字语言上,没法真正共情感受。” 说着,曾迦南微微仰起头,悠悠道:“其实,我不仅好奇他喜不喜欢我,我也好奇我喜欢不喜欢他。” 王莹莹大惊失色,立即说道:“迦南,我之前只是觉得好玩儿跟你开玩笑,你可千万别当真。姐说句真心话,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是真不合适。” 曾迦南没有接话,又是看着荷花池一阵发呆。 王莹莹有些着急,她是真希望曾迦南立刻从哪来回哪去,这么个长得祸国殃民的女孩儿,实在是不适合呆在十八梯这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只有她走了,她才能获得自由。 “迦南,你的社会调研也差不多了,而且你不是说只有一个月时间吗,你也该回天京了。” 曾迦南回过神来,一拍额头,哎呀一声,“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时间太快了,都过了二十五天了。” 王莹莹点了点头,“要不要我帮你订机票?” 曾迦南想了想说道:“不着急,我自己订机票,他接下来会有麻烦,我还有些事情要向他交代。” ------------------------------------- 病房里,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梁小刀劝道:“大师兄,你先别生气。” 陈梦侠没有理他,冷眼盯着吴朝阳,“你真的要离开拳馆?”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有个朋友说,人生要选择一条不确定性的路,才会充满希冀、保持激情。如果走职业拳手路线,接下来的日子将是日复一日的训练、打比赛,打到三十岁退役,到时候要么给有钱人当保镖,要么去拳馆当教练,一辈子一眼看到头,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陈梦侠愤怒道:“当棒棒?下苦力?这就是你要的生活?” 梁小刀也劝道:“小师弟,做职业拳手怎么都比棒棒强,我实在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吴朝阳低下头,不敢去看陈梦侠那张失望的脸。 陈梦侠胸口剧烈起伏,“你有天赋,有毅力,天生就是为自由搏击而生。老天爷都已经把饭碗送你手上了,你却要亲手砸掉!”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压抑的气氛。 良久之后,陈梦侠心情平复下来,苦口婆心劝道:“小师弟,人生可选择的机会不多,你现在就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千万不要选错,选错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吴朝阳抬起头,迎着陈梦侠期待的目光,说道:“大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不仅是我,更是教练!”陈梦侠说道:“教练对你寄予厚望,他今天早上还在跟我说要收你做关门弟子,要把你培养成全国冠军,甚至是世界冠军。” 吴朝阳嘴唇颤抖,眼眶微红,在他有限的人生中,还没有一个人对他寄予如此厚望,重岩村的人只会排挤他,连陈雪后来也看不起他,哪怕是爷爷,临死前都只是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被人认可,肯定,还寄予如此高的厚望,让他内心涌起一股难以描述的温暖和激情。 陈梦侠把手搭在吴朝阳肩膀上,“小师弟,教练最大的愿望就是培养出一位全国冠军,甚至是世界冠军,他这一辈子都在为这个理想奋斗,他原本以为已经不可能,但你的出现给了他希望,他已经六十岁了,你忍心让他失望吗?” “你这是道德绑架!”病房门砰的一声推开,曾迦南大步走进来,对着吴朝阳说道:“吴朝阳,遵从自己的内心,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被别人影响。” “你!”陈梦侠转头看向曾迦南。 “你什么你!”曾迦南挽起袖子,“不服单挑,我让你一只手!” 陈梦侠被怼得面红耳赤,憋了半天说道:“好男不跟女斗。” 曾迦南哼了一声,“什么自由搏击,不过是供人观看的表演罢了,跟那些传武骗子大师没多大区别。” 陈梦侠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吴朝阳不住给曾迦南使眼色示意她别说了。 曾迦南把病房门拉开,摆了摆手,“出去出去,病人需要休息。” 陈梦侠还想说话,曾迦南不耐烦道:“再闹我叫医生了。” 陈梦侠一口话憋回去,起身对吴朝阳说道:“小师弟,好好想想我的话,我和教练在拳馆等你。” 吴朝阳点了点头,“大师兄,梁师兄,你们先回去。” 两人刚走出门,曾迦南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切,自己眼界低还给人当人生导师,羞不羞。” 不知道为什么,吴朝阳并没有生气,反而乐呵呵地傻笑。 曾迦南白了他一眼,“笑什么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别人说几句话就动摇了,跟我爸一样软骨头。” 吴朝阳没来由觉得心里甜滋滋,一直傻笑。 曾迦南秀眉微蹙,扬起拳头,“还笑,信不信我锤你。” 第215章 你去死 曾迦南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随手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削一边问道:“听说你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因为要照顾卧床不起的爷爷放弃了上高中。” 吴朝阳谦虚笑道:“还行吧,一个偏远山区小镇的学生,能好到哪里去。” 曾迦南手里的水果刀一停,说道:“你理解错了,我不是在夸你成绩好。” 吴朝阳一脸尴尬。 曾迦南抬头看着吴朝阳,一本正经说道:“我是在夸你有孝心,这一点比成绩好更重要。” 见吴朝阳没反应,曾迦南不满道:“我在夸你呢,能不能给点反应?” “谢谢。”吴朝阳说道。 曾迦南皱眉说道:“百善孝为先,是很难能可贵的品质,你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吴朝阳勉强笑了笑,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能可贵,他和爷爷相依为命,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要是去县城上高中,爷爷只能等死。 曾迦南低头继续削苹果,问道:“你和那个李清源关系很好?” “嗯,从小学到初中,我们都是同班同学。” “到底有多好?”曾迦南抬起头问道。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我呢?”曾迦南突然问道,问得吴朝阳很意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呃.....。” 曾迦南扬了扬手里的水果刀,“你最好编个圆得过去的借口。” 吴朝阳脑瓜子呼呼转,“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呃....我跟他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 “我们还不是可....。”曾迦南不假思索接话,说道一半发现不对劲,哼了一声道:“算你蒙混过关。” “不过。”曾迦南目光审视的看着吴朝阳,“在你心目中,我连朋友都不算?” “当然不是。”吴朝阳避开曾迦南咄咄逼人的目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曾迦南切了一声,继续削苹果。 “就因为我是天京大学的大学生,你是初中毕业的棒棒,所以觉得我会看不起你,不会把你当朋友?” 吴朝阳尴尬一笑,不置可否。 曾迦南缓缓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自卑了。” “我不自卑。”吴朝阳立即反驳道:“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哪些事情跳一跳可以够得着,哪些事情属于不切实际就不应该去幻想。” 曾迦南白了他一眼,“那你就是格局太小。” 吴朝阳张了张嘴,这话他还真没法反驳。 曾迦南缓缓道:“人有自知之明没错,但格局小了就会产生误判。就拿我来说,在你的认知里,我这样聪明、智慧、勇敢、漂亮、可爱的人,不可能把你当朋友。但实际情况并不完全如此,而且不见得我就是特例,天京大学那么多人,也不完全个个都是眼高于顶,只有你足够优秀,他们一样愿意跟你做朋友。” 曾迦南递过去一块苹果,“你也太看轻自己了。你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如天京大学的人,但你身上同样有他们没有的品质。就比如昨天那场比赛,你在意志力这方面就超越了绝大多数天京大学学生。” 吴朝阳接过苹果,心里泛起一阵温暖。“你的意思是,你把我当朋友?” “你这人...哎。”曾迦南叹了口气,“太被动了,也就幸好遇见我这种胸怀宽广、勇敢大气的人,换做其她女孩儿,早不理你了。” 吴朝阳呵呵直笑,把苹果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很甜。 “那怎么样才能提高格局?” “这个需要点滴积累,不能一蹴而就。我觉得关键还得多看多学,多与比你格局大的人接触。” 说着,曾迦南毫不谦虚地指了指自己,“比如说我,你有没有觉得,自从遇上我之后,你的格局打开了许多?” 吴朝阳点了点头,“好像是。” 曾迦南强调道:“不是好像是,本来就是。” 吴朝阳连连点头,“对对对。” 曾迦南抬手轻轻拍了拍吴朝阳脑袋,“孺子可教。” 吴朝阳微微一笑,心里一阵甜蜜。 曾迦南语调突然一变,说道:“现在大势在你,赵雨亭想挡都挡不住,你要赶紧出院,趁着热度振臂一挥,从者如云。” 吴朝阳眉头微皱,他没有曾迦南这么乐观,他见过太多人性的恶与自私,热血和现实完全不是一回事,重岩村村民毫无同情心的恶,厚慈街罗温棒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明哲保身,凤凰街王超为了生存的颠倒黑白,都是很好的例证。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在现实利益面前,别说一时的热血,哪怕是良知都会泯灭。 曾迦南以为吴朝阳正在思考接下来的事情,缓缓道:“接下来就是怎么处理与赵雨亭关系的问题,关于这一点我也拿不定主意,但是我可以给你两条思路供你选择。第一,如果是我大妈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赵雨亭赶出十八梯,因为从小她给我讲江湖故事的时候,提到最多的就是‘斩草除根、除恶务尽’八个字。第二,如果我爸遇到这种情况,他可能会选择合纵连横,能够和平相处就尽量和平相处,因为他常跟我说要‘以和为贵,以德服人’。” 曾迦南揉了揉太阳穴,“说句实在话,我从小听了太多他们的江湖经验,但也只是当故事听了,没有亲身经历验证过,也不知道谁对谁错,你自己揣摩。” 吴朝阳惊讶问道:“你们家意见经常不统一?” 曾迦南头疼地叹了口气,“我妈希望我做个独立自主的女强人,我大妈希望我成为一个杀伐果断的狠人,我小妈希望我当个善良温柔的小女人,我爸希望我是个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废人。” 吴朝阳哦了一声,终于明白曾迦南的性格为什么那么复杂多变,原来是被几个世界观人生观不一致的人给教混乱了。 “那你们家岂不是天天鸡飞狗跳?” 曾迦南摇头道:“也不是,他们几个各有各的事忙,很难一次性全部聚集在一起。” “那你平时跟谁?” “小妈。”曾迦南嘿嘿笑道:“我小妈是天京大学的博导,还是天京大学第一美女教授。” “有几年也一直在我妈身边,但我妈对我很严格,天天逼我看各种各样的资料,还带我一起开会。那几年过得别提多难受。” “当然,最难受的还是跟着大妈那两年,简直是地狱级的训练,那两年我人都黑了一大圈,也就是最近两年才恢复了白嫩的皮肤。” 吴朝阳听得目瞪口呆,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那你爸呢?” “我爸就在家躺着,四肢都躺退化了。” “这也行?” 曾迦南叹了口气,“哎,我也劝他出去找份工作,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有三个老婆养着,软饭吃得香喷喷的,为什么要工作。” “你爸...长得很帅?” 曾迦南看了眼吴朝阳,“将就吧,单论长相,还没你好看,但气质比你好。” “但是听我小姑说,我爸是什么特殊部门的高官。不过我一直表示怀疑,他一天躺家里吃软饭,还经常出去旅游,有时候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哪有这样子的高官。而且,我告诉你个秘密,我爸也没上过大学,遇事还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经常被我大妈骂得狗血淋头还不敢顶嘴。” 吴朝阳惊讶得无以复加,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曾迦南说道:“所以说你要自信,我爸年轻的时候可能还不如你。” 吴朝阳哦了一声,这一家子简直是....奇葩中的奇葩啊。 “哎呀!”曾迦南拍了拍脑袋,“我又多嘴了,我爸妈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说家里情况。” 说着又自我解释道:“不过你是我朋友,跟你说说也没啥,但是你要保证,不能传出去。” 吴朝阳茫然地点了点头,心想我能传哪去。 曾迦南把苹果一瓣一瓣切好放在床头柜上,起身长叹一声道:“朋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等你出院回到十八梯,就看不见我了。” 吴朝阳心脏向坐快速下降的电梯一样往下掉了一下,半天没说话。 曾迦南瞪大眼睛问道:“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吴朝阳张了张嘴,“一路顺风。” 曾迦南秀眉一蹙,“就这一句?” “一路平安。” 曾迦南一脸无语的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病房门口走去,走得很慢,像放慢动作一样,一步,一步,又一步。 走到门口处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讲我爸的故事吗?” 吴朝阳点了点头,“鼓励我。” “鼓励你什么?” 吴朝阳心里发空,脑袋也空荡荡,茫然道:“鼓励我吃软饭?” 曾迦南双拳一握,“我真想一拳擂死你。” 吴朝阳微微笑了笑,“英雄不问出处,谢谢你。” 曾迦南扶额摇头,心里直呼是个大棒槌,嘎吱一声拉开病房门,再次问道:“还有没有话对我说,不说,就真没机会了。” 吴朝阳绞尽脑汁想了想,说道:“路上小心。” 曾迦南狠狠瞪了吴朝阳一眼,一步跨出去,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吴朝阳痴痴看着病房门,恍然若失,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曾迦南是真的离开了。 “曾迦南。”吴朝阳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声。 病房门猛一下推开,曾迦南脑袋探了进来,一脸的紧张、兴奋、期待。“先说好,你可以说出来,但...我未必会答应,不是我故意逗你玩儿,是我实在没经验,还搞不清状况,得需要时间消化。” 曾迦南心脏砰砰狂跳,脸颊绯红,有太多男生跟她表白过,但从未有现在这么紧张,害怕他说出口,又害怕他说不出口。 吴朝阳脸憋得通红,半晌没说出话来,他刚才只是自言自语念叨了一声,根本没想好说什么。 “呃.....嗯.....那...那本《金瓶梅》能不能还给我?” 曾迦南脸色大变,绯红的脸颊更红,银牙紧咬,眼睛圆瞪。 “吴朝阳!你去死!” ? 第216章 倾斜支持 阳光依旧,楼梯依旧。 清晨的阳光洒在岁月久远的木质楼梯上,温暖依旧。 吴朝阳站在楼梯下,呆呆望着楼上出神,房门紧闭,阳光照在金属锁上,反射的金光,有些刺眼。 一大早办理出院手续赶回来,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已经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吴朝阳回过头,陈长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边,背着手,与他一起看着楼上。 “陈爷爷。” “是不是很失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心被掏空了一样。” 吴朝阳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陈长庚背着的手伸出来,递过一个信封。“只有错过了才会觉得珍惜,人生的事,大多如此。人性的贱,不过如此。” 吴朝阳接过信封,欲言又止。 陈长庚冷着脸嘀咕了一声‘烂泥扶不上墙’,背着手朝巷子外走去。 吴朝阳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发现陈长庚脸上带着浓浓的失望,那副表情就像小时候做错了事情,爷爷满脸失望的样子。 坐在门槛上发了半天呆才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叠红灿灿的钞票。 原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但吴朝阳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信封里除了二十张百元大钞,还有一个一块钱的硬币,想了半天也百思不得其解。 揉了揉脸颊,还有些发疼。 吴朝阳摇了摇头,收拾好心情换衣服出门,曹牧野说得对,他们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停下来伤春悲秋。 一路上行,遇上的所有大件棒棒都停下来热情打招呼,不管是垫县、罗温还是碧城,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崇拜。 “吴朝阳,你为我们争了一大口气啊!” “吴朝阳,你这身衣服一穿,都不像棒棒了。” “吴朝阳,你是不是不当棒棒了?” “吴朝阳,你要离开十八梯了吗?” “吴朝阳,要不你去天门市场承包点业务,我们跟你干?” 吴朝阳一一含笑回应,“好啊,到时候各位大哥兄弟得给我撑起啊。” “必须啊,跟着你干脸上多有光啊,腰杆都挺得直一些。” 路过小二酒馆,郑怀生向他招了招手。 吴朝阳刚进门,郑怀生直接把门关上。 “朝阳兄弟,恭喜啊。” 吴朝阳知道他肯定有事要说,直接说道:“郑哥,我们之间就不必客套了。” 郑怀生脸色一变,说道:“朝阳兄弟,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昨天几个罗温棒棒在我这里吃饭,我听他们说赵雨亭降抽成了。” 吴朝阳并没觉得多奇怪,赵雨亭没有反应才不正常。 “降了多少?” “百分之五十!” “什么!”吴朝阳大惊,降抽成他能理解,降百分之五十就太离谱了,虽然只是个抽成的棒棒头子,但手下也是养着十几个人的管理团队,降百分之五十,意味着赵雨亭不仅不挣钱,还要倒贴钱。 郑怀生说道:“不仅罗温棒棒降了,碧城也降了。” 吴朝阳眉头紧皱,“严文武呢?” 郑怀生说道:“严文武底子薄亏不起,现在还死死撑着,不过我听说不少垫县棒棒找他闹,要求他降到与罗温和碧城一样的抽成。” 吴朝阳脑袋一阵凌乱,他现在是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商场如战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没开打就被人摁地上狠狠摩擦了。 别看今天遇到的棒棒个个对他热情又尊敬,但在现实利益面前,很可能脆弱得连一张纸都不如。 郑怀生继续说道:“以我对赵雨亭多年的了解,他这么做不仅是要堵死你的路,还要趁势把严文武给挤压出去。” 吴朝阳眉头深皱,“他想一统十八梯棒棒行业?” 郑怀生点头道:“别看他平时低调,但他一直是个有大野心的人,以前是有黄土火制衡他,现在黄土火不在了,严文武哪里是他的对手。” 吴朝阳眉头深皱,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天门市场老板为了维持低于市场价的搬运价格,向来采取制衡策略,赵雨亭这样的行为,不仅是自己血亏,还是在挑衅天门市场批发市商的底线。 郑怀生看出了吴朝阳的想法,说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一旦赵雨亭在短时间内整合了十八梯棒棒,天门市场批发商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本质上说,天门市场批发商与十八梯棒棒相互需要,谁也离不开谁。” 吴朝阳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郑哥,你给的这个信息很及时很重要,谢谢你。” 离开了小二酒馆,吴朝阳出门加快脚步往天门市场走,满脑子都在想待会儿该怎么谈。 恍惚间走到红绿灯路口,刚走到马路中央,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咆哮而来,等他反应过来,汽车已经来到近前。 吴朝阳大惊,情急之下,全身力气发于脚上,猛向一侧扑出,汽车几乎擦着他衣角而过。 等他起身,汽车已经消失在马路拐角处,吴朝阳惊出一身冷汗,抬头看了眼红绿灯,不是他失神闯红灯,而是那辆汽车闯了红灯。 ———————————— 来到天门市场,这是吴朝阳第一次走进里面。 三十多万平方,路、桥、楼交织相连,二十多个交易区,一百多个厅,一万五千多个摊位,几千个品牌,日常所见的商品应有尽有。 市场里人山人海,各种方言口音混杂,全国各地的商品汇聚于此,在分拨至全江州各区县甚至西部地区各省市,不愧是长江上游最大的日用工业品批发交易市场。 吴朝阳在里面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天门市场批发商协会。接待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话不多,给他倒了杯水之后就坐在电脑旁玩儿扫雷。 吴朝阳坐在沙发上等着,隐隐能听见会议室里传出争吵声,碍于年轻男人在旁边,没好靠近偷听。 等候期间收到好几条信息,李韬奋让他晚上去侯尚蜀那里,有重要的事情当面商量。陈梦侠问他出院没有,让他出院后去拳馆一趟。王紫问他什么时候能请她吃西餐。 半个多小时后,会议室门打开,陆陆续续走出来十几个老板模样的人,神色各异,有的面色冰冷,有的面红耳赤,有的眉头紧锁,有的脸色阴沉。 年轻男人送走十几个人后走进了会议室,不一会儿出来让吴朝阳进去。 吴朝阳拉了拉衣服下摆,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一进门,刺鼻的烟味扑鼻而来。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椭圆形的会议桌,骆长明坐在正对门的中间,两边是陈斌和高放。 除了三人之外,还有两个人,一高一瘦,一矮一胖,依次坐在陈斌和高放身边。 当吴朝阳进来之后,两人的目光瞬间投向他。 “坐。”高放夹着雪茄的手指了指下首座位。 吴朝阳拉出椅子坐下,一人面对五人,像是在接受一场面试。 骆长明首先开口道,“平均单价15块一单,你要是愿意,先给你每天100单业务试水。” 吴朝阳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外面的散件都达到了20,大一点的甚至到了25。” 陈斌淡淡道:“不一样,散件不固定,靠运气可能好几天才碰上一次。天门市场的业务量大,而且相对固定,这就像我们做批发一样,批发价和零售价怎么可能一样。” “均价18。”吴朝阳声音不大,但很刺耳。 高瘦男人笑了出来,看向骆长明,说道:“骆爷,这就是你们看中的人,完全是个球都不懂的雏儿嘛。” 骆长明脸色阴沉,“吴朝阳,你知道以前给赵雨亭,黄土火他们的价格是多少吗?” 吴朝阳淡淡道:“15。” “那你还敢狮子大开口要18?” 吴朝阳说道:“刚才陈总也说了,零售价和批发价的价格有区别,我100单的业务与他们上千甚至几千单的业务比起来,就相当于零售。” 挨着高放做的矮胖男人呵呵一笑,“骆爷,陈爷,我看没必要谈了吧,完全是个搞不清状况的二愣子。” 陈斌失望地摇了摇头,“吴朝阳,根据你以前的表现,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太高估你了。” 吴朝阳叹了口气,“陈总,你们一点诚意都没有,我也很失望。” 高瘦男人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呵呵笑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狂吗?还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不知道天高地厚。” 吴朝阳淡淡道:“各位老板既然想扶持我制衡赵雨亭,那么在我弱小的时候自然应该给我倾斜的价格扶持,否则我拿什么跟赵雨亭斗。” 矮胖男人笑了笑,“那你知道赵雨亭和李啸虎现在的价格是多少吗?” 矮胖男人深吸了口烟,说道:“13。” 吴朝阳心头一震,眼睛不自觉瞪大了一下,他没想到赵雨亭减少了50%棒棒抽成的情况下,竟然还降了2块承包价格,这样的价格,保守估计他一个月至少要亏五到十万。 矮胖男人弹了弹烟灰,“给你15,已经是对你倾斜支持。” ? 第217章 诸葛抚琴 曾迦南以为大势所趋,只要振臂一呼,就能从者如云。 吴朝阳不会这么天真。 曾迦南从小不愁吃穿,所谓的闯荡江湖只能叫体验生活,才会对江湖抱有理想的浪漫主义情怀。 他不一样,他知道没钱是什么滋味,也知道人在生存压力下会多么的现实。 哪怕是陈雪这样的青梅竹马,说抛弃就抛弃,哪怕是帮了王超那么大忙,也依然能颠倒黑白,更何况棒棒们只是单纯的敬佩他而已。 大家出来下苦力,为的是挣钱养家糊口,不会仅凭一腔热血和他所谓的人格魅力就八方来投,那是没脑子的无脑爽文才会出现的YY情节。 江湖从来不是什么义薄云天、肝胆相照,江湖从来都是利益至上。 声望顶多是撬开棒棒群体原本地域抱团体系的撬门杠,让棒棒们认可他、信赖他、敬重他,但这些东西不能当饭吃。 声望是声望,利益是利益。 要想拉到更多的人,就必须让他们比跟着赵雨亭挣更多的钱。 赵雨亭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提前落子堵他的路。 更为关键的是,赵雨亭有资本继续打价格战,但是他吴朝阳没有。 五人神色各异的看着吴朝阳,安静地抽着烟,都没人再说话。 无声的压抑更胜有声,在他们眼里,吴朝阳之前的表现再亮眼,也终归是个才22岁的年轻人,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轻松事情。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吴朝阳才缓缓道:“赵雨亭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不可能长期维持这种低价状态。等他一统十八梯棒棒就会图穷匕见。到时候几位老板连谈判的筹码都没有。” 高瘦男人笑了笑,伸手按在身前一份文件上,用力一推,文件在光滑的桌面上打了几个转,滑到吴朝阳身前。 吴朝阳翻开一看,神色微变,这是一份长协合同,赵雨亭和李啸虎都签了字,十年之内保持13块的单价不变。 高瘦男人淡淡道:“你刚才应该也看到了,十几个批发商代表吵得面红耳赤,他们都赞成赵雨亭这个方案。” 吴朝阳表面镇定,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脑子里飞快计算,13块钱的承包价,赵雨亭不但不挣钱,甚至还要倒亏补贴才能稳住棒棒现在的收益,十年的长协,他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绝不相信赵雨亭是活雷锋。 陈斌缓缓道:“是我们几个力排众议坚持扶持你,才为你争取到15块的价格。” 吴朝阳沉默不语,赵雨亭这招已经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问题,而是活脱脱的自杀。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似不合理的事情,一定有他合理的地方,只是他目前还没想到而已。 沉默了半晌之后,吴朝阳突然起身,说道:“这活儿我接不了。” 骆长明眉头微微一皱,其余几人也大感意外。 矮胖男人不悦道:“你可知道,十八梯有多少棒棒想从我们这里承包,但他们连这个门都进不了。” 吴朝阳淡淡道:“谢谢骆爷、陈爷、高总,以及两位老板的厚爱,我确实没这个能力接下来。” 陈斌劝道:“万事开头难,之所以刚开始只给你100单,也是担心你没有足够的人手,只要你熬过初期阶段,手下的棒棒群体逐步壮大起来,就会越来越顺利。” 高放淡淡道:“有个词叫‘创业维艰’,我们当年创业的时候比你现在这个局面艰难多了,熬过去就好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几位老板对我掏心掏肺,那我也实话直说,不再藏着掖着。” 接着,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放在以前,我一个小棒棒,别说15,哪怕是14,我都会高高兴兴的接受。但是现在不一样,能行则行,不行我就走职业拳手的路,并不一定非得在十八梯混。” 骆长明双眼微眯,高放和陈斌对视了一眼,另外两人脸上也没了笑容。 吴朝阳转过身准备离开,陈斌开口说道:“职业拳手能挣多少钱,相比与赵雨亭、黄土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吴朝阳回过身说道:“但我不是赵雨亭,也不是黄土火。我只是一个很可能还没成为他们就死在半路的小棒棒。而且哪怕是黄土火,他现在坟头草都已经老高了。” 吴朝阳叹了口气,“说句难听话,我们这种江湖人,再风光都是各位大老板的狗,在狗的江湖里,整天相互撕咬,说不定哪天就被撕得粉碎。职业拳手未必挣得很多,但社会地位总比棒棒高吧,而且你们也看到了,我很有天赋,要是能拿到个全国冠军,那身价未必就会比赵雨亭低,退役之后要是运气好跟上个身价上亿的大老板当保镖,说不定还能飞黄腾达。再不济自己开个拳馆,也能稳稳当当舒舒服服过一辈子。相比于这条路的不确定性,那条路明显要清晰稳当得多。” 说完,吴朝阳没有去看几人的表情反应,转身就走。 随着会议室门关上,里面几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吴朝阳会如此果决。 良久之后,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引得其余几人侧目。 张林揉了揉圆乎乎的脸颊,“老高,被一个22岁的毛头小子摔门而去,亏你还笑得出来。” 高放停止发笑,看向骆长明道:“骆爷,能给我们几个下马威,说明什么?” 骆长明眉头微微一抬,也露出一抹笑容。 高瘦的杨庆不明就里,冷冷道:“还能说明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 陈斌淡淡道:“你把门外的小李叫进来试试,在我们面前,别说冷静的谈判,连话都说不利索。” 骆长明点了点头,“整个渝城区,有几个能让我们吃瘪,说明我们没选错人。” 张林摇了摇头,“骆爷,人家已经走了,瞧不起这碗饭。” 杨庆也说道:“回想起来,确实是个沉稳冷静的年轻人,好好扶持一下,未必就不能制衡赵雨亭。但是,他说得没错,他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而且,正常人只要脑子没毛病,都会选职业拳手的路而不是我们给的这条路。” 陈斌摇了摇头,“老杨,老张,有些事情你们可能不知道。那场比赛他叫了两百多个棒棒,叫了我们,还叫了十八梯派出所所长罗道全,如果他对这条路没兴趣,何必请这些人去。而且,这些人原本都是他请不动的人,是他挖空心思费尽心机才全部请到位,我相信他不仅仅是对这条路感兴趣,而且是下定决心要这走条路。” 张林与杨庆对视了一眼,眼里皆是不解。 陈斌说道:“不能把他当普通正常人看,普通正常人也没能力与赵雨亭抗衡,就像那个严文武,就是个废物,手下四五百个垫县棒棒,硬是让赵雨亭拿捏得死死的,要不然我们也用不着在这里谋划重新再扶持起来一个。” 杨庆皱眉说道:“即便如此也不好办,长久以来,我们一直给的都是15块,这要是涨到18块,本来就反对的他们岂不会跳得更高。” 陈斌一脸不屑的说道:“一群短视的家伙,只顾眼前利益。我们对十八梯棒棒的策略一直都是分而治之,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一统整个棒棒群体。” 骆长明掉淡淡道:“他们不愿意没关系,我们几家随便一家抽出点业务出来就够了,先把他养起来,等成了气候之后慢慢再说。” 张林点了点头,“不过先别急找他,这小子一来就给我们下马威,分不清谁是主人谁是狗,先凉他几天再说。” ------------------------------------- 吴朝阳走出天门市场,刚开始还很担心事情是不是搞砸了,冷静下来之后渐渐也想明白了过来。 几人既然主动找他,就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扶持他制衡赵雨亭的打算。 不着急,先凉他们几天再说。 走出天门市场不远,一阵悠扬的琴声再次传入耳朵里。 男人换了身淡青色长袍,眼睛上的布条换成了淡绿色,依然是仙气十足。 双马尾女孩儿依然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半蹲在男人身旁,对着吴朝阳呵呵地笑。 吴朝阳走过去,安静地听着琴声,琴声沁人心脾,犹如春风化雨般抚慰着他的焦躁情绪。 一曲听完,甚至连闷热的天气都感觉不到那么热了。 男人十指停在琴弦上,“这位先生之前情绪浮躁,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吴朝阳惊讶不已,不可置信看着男人。 男人微微一笑,惊艳无比。“先生不必惊讶,上帝关上了我的眼睛,但打开了我的耳朵和感知,你刚才呼吸不平稳。” 吴朝阳淡淡道:“是遇到点麻烦。” 男人淡淡道:“人生在世,五谷杂粮,阡陌大道,无常无息,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平心对待,雷厉手段,万法可破。” 吴朝阳怔怔看着男人,长得不俗,琴声不俗,谈吐不俗,哪怕自己是个男人,也不得不对他产生好感,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吴朝阳,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双马尾女孩儿呵呵笑道:“他叫诸葛抚琴,我叫诸葛听琴。” ? 第218章 真没有 双马尾女孩儿笑起来很甜,一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男人抬手给了双马尾女孩儿一个板栗,歉意地说道:“我叫诸葛抚琴,她叫寒虫儿。” 双马尾女孩儿揉了揉脑门儿,嘿嘿地笑。“他的名字是我取的,我的名字是他取的。” 吴朝阳一头雾水。 诸葛抚琴解释道:“我俩是孤儿,无名无姓,互相取个代号而已。” 吴朝阳心有所感,如果诸葛抚琴没有撒谎,那两人比自己还惨,至少自己还有爷爷,还有姓名。 “对不起,提起你们的伤心事了。” 诸葛抚琴微微一笑,“吴先生以诚待人,我又岂能遮遮掩掩。知音难得,如不嫌弃我是个瞎子,我倒是愿意跟吴先生做个朋友。” 吴朝阳眉头稍微皱了一下,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放进琴盒子里面。 “有缘再见。” 看着吴朝阳离去的背影,寒虫儿咦了一声,“年纪轻轻心机这么重,一点不可爱。” 诸葛抚琴同样望着吴朝阳离去的方向,淡淡道:“世道险恶,轻易相信陌生人会可爱死的。” 寒虫儿托着腮望着诸葛抚琴,“书上不是说农村人淳朴憨厚吗,难道是假的?” 诸葛抚琴淡淡道:“再淳朴憨厚的人,现实都能教会他做人。短短几个月时间,从一个偏远山区山民蜕变到这种程度,倒也是个不一般的人。” 寒虫儿一脸不屑一顾,“一群蚂蚁打架,他不过是个头儿大点的蚂蚁而已,我看很普通嘛。” 诸葛抚琴淡淡道:“读史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背景,看人不能脱离他所处的环境,在他所处的这个阶层,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 寒虫儿茫然眨了眨眼睛,“那还杀不杀?” 诸葛抚琴淡淡道,“我们是杀手,不是屠夫,不要动不动就想着杀人。” 寒虫儿挠了挠脑袋,“好复杂。” 诸葛抚琴叹了口气,“三国演义读了上百遍,你怎么就一点没读进去啊。” 寒虫儿瘪了瘪嘴,“那是读给你听的,我连自己读了个啥都不知道。” 诸葛抚琴语重心长地说道:“杀人也是需要动脑子的,否则杀人不成反被杀,我们就成了杀手界的笑话了。再说了,即便成功了,要是留下了痕迹,以后谁还找我们下单子。” 寒虫儿呵呵笑道:“你有脑子就够了啊,我不需要。” 诸葛抚琴忧虑地叹了口气,“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啊。” 韩虫儿瞪大眼睛问道:“你要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吴朝阳自然不会因为一时兴起就跟人交朋友,特别是这种街头卖艺的人,十个有十一个都是谎话连篇。 装瞎子、装瘸子、装死了爹妈,装得了癌症,十八梯干这一行的多的是。 白天跪着给人磕头卖惨,晚上说不定就在小二酒馆或者马三鲜烧烤喝酒打屁,炫耀着今天又骗了几个傻逼冤大头。 要不是因为男人的琴声确实好,长得也确实好,女孩儿又可怜可爱,与那些卖惨骗钱的人不太一样,他都懒得上去凑热闹,更别说给钱。 渝城区教育工作委员会,还没到下班时间,吴朝阳等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不时看一下手机,不知道曾迦南是什么时候走的,现在都下午了,应该早到天京了吧。 她现在是在她小妈家里,还是在天京大学校园里,或者是在寝室,或者是正和同学老师谈笑风生。 要不要打个电话? 吴朝阳几次翻出曾迦南的号码,都没有拨出去。 打通了又能说什么,你到天京了,你吃了饭没有。 然后呢? 没有然后。 吴朝阳把手机放进兜里,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不该想的事情。 而今现在当前下,还是想想晚上怎么应对王紫,千万别一顿饭把才拿到手的两千块钱给嚯嚯完了。 也许在别人眼中,能够与一位体制内的科长吃饭,还是一位美女科长,是件可遇不可求的好事情。 但是在他看来,现在的他,不管是遇上王紫还是曾迦南,都不见得是件好事。 身份上的压力,金钱上的拮据。 两个完全不同的阶层,两座完全不同的江湖,搅合在一起,只会带给他现实的压力和精神上的错觉。 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教委大楼阶梯下的路边,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头发油光,皮鞋发亮。 男人下车之后望着教委大门,像是在等人。 下午六点钟,教委大门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吴朝阳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过了几分钟,王紫出现在了人群中,小波浪长发披肩,淡紫色长裙,高挑的个子,傲人的身姿,走在下班的人群中,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鹤立鸡群。 不等吴朝阳走过去,男人立刻打开后备箱,抱出一大捧玫瑰花迎了上去。 隔着一条马路,吴朝阳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大概能猜到,无非就是想你爱你喜欢你之类的肉麻话语。 吴朝阳识趣的没有走过去,心里琢磨着今晚这顿西餐是不是可以省了。 正在他拿出手机准备发信息询问要不要改天的时候,看见王紫在向他招手。 吴朝阳硬着头皮走过去,王紫冷不丁一把挽住他胳膊,很有涵养笑道:“李主任,我确实约了人。” 事发突然,手臂处突如其来的温柔令他猝不及防,手肘不自觉一抖,击中目标又瞬间弹了回来。 好大的弹力。 吴朝阳余光扫过,发现王紫脸颊微红了一下,男人脸色绿得发亮。 正值下班时间,王紫不少同事都看见了三人,有几个还停下来热情的打招呼。 “王科长,地下工作做得好啊,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 “小王,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 王紫只是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吴朝阳抬头挺胸,礼貌性的面带微笑,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得给王紫撑起面子。 男人的脸色又绿又尴尬,吴朝阳很同情他,设身处地而想,要是他遇到这种情况,估计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科长,你男朋友挺帅啊。”这个时候,一个短发的年轻女孩儿走了过来。 王紫对她使了个眼色,女孩儿立即对男人说道:“呀,李主任这花是送给我的吗?” 男人借坡下驴,很快恢复了自若的神色,笑着把花递给了短发女孩儿。 “你是王科长科室的小敏吧,不知道有没有空赏脸一起吃顿饭?” “有空有空。”女孩儿笑呵呵点头。 男人最后看了王紫一眼,很有绅士风度地拉开车门,让短发女孩儿坐了进去,之后才坐进了驾驶室。 奥迪车走后,王紫立刻从吴朝阳胳膊抽出手,招了辆出租车。 上了车,王紫一改之前的知性女性形象,狠狠揪了一把吴朝阳的胳膊。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吴朝阳配合地呲了呲嘴,“什么故意的?” 王紫又掐了一把,“你还装,小色狼。” 吴朝阳一脸的尴尬,“我那是应激反应,不是故意的。” 王紫看了眼出租车司机,没再说话。 过了几分钟,两人在步行街附近下了车。 王紫唉声叹气,一副头疼的样子。 “明天委里面全都会知道我有男朋友,也全都知道计生委李副主任在追求张小敏,顶多一个星期,整个渝城区政府系统都会知道这两个大瓜。” “这么严重?”吴朝阳震惊道。 王紫推了推鼻梁上的紫色眼镜框,“这个圈子很小,也很八卦,谁下课了,谁谁离婚了,谁谁谁调任了,一点风吹草动,整个圈子都会知道。更何况姐姐的美名很大,上到区委区政府,下到个街道办事处,谁不知道不知道教委有个大美女科长。” 吴朝阳很是惊讶,他没想到政府系统竟然也跟重岩村、十八梯一样,都热衷于八卦。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王紫摆了摆手,“那也不至于,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一群苍蝇整天绕着我嗡嗡飞。” 吴朝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总觉得这个比喻不太贴切,苍蝇喜欢屎,蜜蜂才喜欢花。 “那位李副主任丢了这么大面子,不会记恨上你吧。” 王紫切了一声,“他不仁我不义,我还不了解他那点小心思,大张旗鼓跑我单位来送花,想通过制造绯闻绑定我,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吴朝阳哦了一声,想着该去哪间西餐厅,下午的时候他跑了好几家,对比了一下价格....都不便宜。 相对来说,摩登味蕾要稍稍便宜那么一点点,但由于之前张文硕在那里吃过,想到张文硕又不得不联想到张根生死前那张脸,有些犹豫不决。 王紫见吴朝阳不说话,眉头一皱,问道:“想什么呢?你是不是也想着跟我闹出了绯闻就能绑定我?” “没有。”吴朝阳立即否认。 “想也没用,我随时可以告诉他们分手了。” “真没有。” 王紫斜眼看了两秒吴朝阳,“无趣,想好请姐姐去哪家西餐厅没有?” 吴朝阳犹豫了几秒,还是咬牙决定去摩登味蕾。 第219章 灿烂如花 坐在素雅不减奢华的西餐厅,吴朝阳有种穿梭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割裂感。 相对于这里,十八梯是虚幻。 相对于十八梯,这里是虚幻,曾迦南也是虚幻。 甚至整座江州城都是虚幻。 上半城高楼高耸入云,宽广的街道上汽车飞驰,来往行人穿着时髦,晚上的霓虹灯映照天空宛若霞光普照。 仅仅几公里之外,十八梯坑坑洼洼的石阶,歪歪扭扭的吊脚楼,蛛网攀爬的电线,狭窄逼仄的巷道,昏暗闪烁的灯光。密密麻麻的小摊贩,浓妆艳抹的站街女,吸得骨瘦如柴的小混混,光着膀子穿着胶鞋的棒棒....。 有时候会让他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王紫边吃边询问比赛情况,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听到最后一场比赛,胸前高低起伏不定。 “之前你放弃自考说要走自己的路,现在看来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不会走职业拳手的路。” “嗯?”王紫诧异地看着吴朝阳,“也不是这条路?为什么?” 吴朝阳学着王紫小块小块地切牛排,边切边说道:“原因很多,有别人的原因,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那你到底想走什么路?”王紫好奇问道。 吴朝阳停下切牛排,说道:“以前为了解决温饱没时间想,现在可能是因为格局小仍然看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不是自由搏击这条路。” 王紫笑了笑,“谁说你格局小了?” 吴朝阳说道:“一个朋友,她还说要打开格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多与比自己格局高的人接触。” 王紫点了点头,“就凭这句话,看来你这位朋友的格局不低。” 吴朝阳脑海里浮现出曾迦南的面容,不经意露出了笑容。 “格局是不低,就是有时候会有点傻有点天真。” “女的?”王紫嘿嘿一笑。 吴朝阳收住笑容,没有回答。 王紫打趣道:“上次在医院还哭哭啼啼说被青梅竹马抛弃了,现在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吴朝阳紧绷着脸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普通朋友。” 王紫切了一声说道:“不是姐打击你,姐是女人,比你更了解女人。男人要想俘获女人的心,首先得自己足够强大。否则哪怕你愿意为她去死,也只能是感动自己,感动不了别人。” “我知道。”吴朝阳低着头,学着王紫的动作,用叉子叉起一块牛肉放入嘴里。 “知道就好。”王紫语重心长地说道,“有句话叫‘舔狗舔狗,一无所有’,男人有了事业才叫男人,等你功成名就,多的是女人反过来贴你,否则即便你舔到一个,也只能仰人鼻息,活得毫无尊严。” 吴朝阳深以为然,陈雪就是最好的例子,但凡自己也考上了大学,或许结局就不一样。 王紫盯着吴朝阳眨了眨眼睛,嘿嘿笑道:“换了身衣服,人模狗样,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个富婆包养你,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先把脸和尊严一起丢掉。” 吴朝阳见王紫一副得意猖狂的笑容,心里不爽。说道:“如果是你包养我,倒也不是不可以。” 王紫手里刀叉挥舞,“臭小子,胆子长肥了,敢调戏起姐姐了。” 吴朝阳咧嘴一笑,赶紧岔开话题问道:“渝城区计生委副主任,应该是副处级吧。” 王紫愣了一下,“哟,看不出来啊,一个小棒棒还懂这么多。” 吴朝阳说道:“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在村里的时候没事逮着什么都看,废书、废杂志、废报纸看了一大堆,也大概知道一些体制级别划分。” 王紫点了点头,“有时候真搞不懂你,说你是棒棒吧,好像你啥都懂点,说你是知识分子吧,你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 吴朝阳说道:“我爷爷说过,有文凭不等于有文化,没文凭也不等于没文化,不冲突。” 王紫嗯了一声,“难怪,有这么个爷爷,才有你这个不伦不类的棒棒。” 吴朝阳好奇问道:“副处级追你,为什么不同意?” 王紫翻了个白眼,“副处级很大吗?” “不大吗?”吴朝阳很惊讶,以前在重岩村,没有级别的支书村长都是天大的官,在十八梯威风凛凛的罗道全,十八梯神一样的存在,也才是个正科级。 哪怕是王紫,在他眼中也很大很大,一句话就让王小可转到城里上学,连小学校长在她面前都毕恭毕敬,这一点连罗道全都做不到,要不是因为两人关系比较熟,王紫又比较随和,他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正科级之上的副处级,可想而知有多大。 王紫瘪了瘪嘴道:“你这人啊,里里外外各方面都还将就,差就差在格局。你那位朋友说得没错,格局太小了。我才26岁就正科了,再过两年我都能上副处了,而且还是渝城区最年轻的副处之一,再加上姐姐倾国倾城的美貌和傲视群雄的身材,至少也得正厅才配得上我。” 吴朝阳补充道:“上次王老师说你今年马上就27了。” 王紫龇牙咧嘴舞着刀叉,“吴朝阳,你诚心的是不是!” 吴朝阳仔细一想也对,王紫出身于教育世家,几代人都在教育系统,还有个叔叔还是大伯在市教委,那位区计生委副主任倒确实配不上。 王紫停下刀叉问道:“对了,你不打算走自由搏击道路,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继续当棒棒?” 吴朝阳将自己的打算和今天的谈判捡重点说了一遍。 王紫听完之后说道:“这条路虽然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也正因为这份不确定性,才有获取更大成功的可能。” “你也赞成?”得到王紫的认可,吴朝阳心里更加有了底气。 王紫点了点头,“但是商场如战场,明里暗里钩心斗角,刀光剑影,你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吴朝阳眼神坚定,嗯了一声,“我有心理准备。” 王紫嘴里嚼着牛排,思索片刻后说道:“我虽然没有从商经验,但从政并不见得比从商简单,这里面的人心人性,利益角逐是相通的。根据你刚才所讲,你想不通那个叫赵雨亭的人为什么敢签下一个血亏的协议,我觉得这里面的关节不难猜。” “为什么?”吴朝阳立即问道。 王紫说道:“放在官场上,如果一个人敢这么猖狂梭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背后有了不得的大靠山。如果模拟到商场上,多半就是他背后有大金主,或者棒棒抽成只是他另外生意的幌子,并不是他真正的利润点。而且,这种协议此一时彼一时,并不一定就真会维持十年。” 吴朝阳恍然大悟,曾迦南果然说得没错,要多跟格局比自己大的人接触,单凭这一句话,今天请这顿饭就值了。有了方向,就不再茫然不知所措,接下来就是调查赵雨亭背后的金主。 “姐,你多吃点。”吴朝阳把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全倒进王紫盘子里。 王紫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盯着吴朝阳,“姐在减肥,你想胖死我吗?” 一顿饭吃完,吴朝阳一路护送王紫回花朝小区。 王紫似乎心情不错,一路上给吴朝阳讲了不少关于体制内的门道,虽然现在并不一定用得上,但王紫说只要是走从商这条路,以后早晚用得上。 吴朝阳很认真的听了一路,到了花朝小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上次已经问过的问题,她一个教委的科长,为什么愿意跟一个棒棒接触。 王紫上次的回答是上班装得太累,回家被催婚太烦,跟他聊天能够原形毕露做回自己,很轻松。 这次却老不正经地说是因为他长得帅,还捏了把他的脸。 一路忐忑不安来到神武拳馆,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只有面对。 当走进老旧小区转过拳馆外的花台,吴朝阳惊讶地以为走错了地方。 这还是以前的神武拳馆吗? 以前大白天门可罗雀的拳馆,现在大晚上竟然排起了长队,队伍一直从里面排到了花台附近,而且还是排成了两排,可想而知白天会有多壮观。 吴朝阳从外面往里挤,引起人群一阵不满。 “喂,不许插队。” “喂,穿蓝衣服的,听见没有,不许插队,我们都排了一两个小时了。” “咦...那人是不是不死鸟?” “什么?不死鸟?” “是他,是不死鸟!” “不死鸟,是不死鸟!” 人群立即骚动起来。 吴朝阳埋着头挤了好半天才挤了进去,里面陈梦侠和屈宏一人守着一张桌子收钱,正收得不亦乐乎,两人身前的箱子里都装满了红灿灿的钞票,一捆一捆用扎带捆着,一叠一叠堆得老高。 吴朝阳眼睛看得发直,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改变主意,这钱收得,比费心费力当个棒棒头子爽太多了。 “小师弟!”陈梦侠擦了把汗水,脸都笑烂了,就连平时很少笑的屈河都笑得灿烂如花。 第220章 一脸杀气 “今天报名截止,明天再来。” 陈梦侠粗暴把人推出去,哐当一声拉下了卷帘门。 “小师弟,你看。”陈梦侠哗啦啦把两个箱子的钱全部倒出来。 吴朝阳眼睛瞪直,咽了一大口口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陈梦侠一捆一捆数着,“一、二、三、四、、、、十八、十九、、、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八。” “小师弟,二十八万,这一战不仅打出了拳馆的声望,更是打出了收益啊!” 吴朝阳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陈梦侠激动说道:“小师弟,留下吧,拳馆有钱了。教练说了,不收任何费用,每个月倒给你发一千块生活费。拳馆后面有一间房,免费给你住,连房租也省了。接下来,你就只需要好好训练,准备下半年的自由搏击全国锦标赛。” 吴朝阳心脏狂跳,脑袋嗡嗡作响,以至于陈天星走了过来都没发现。 “再给你两成拳馆股份。” 陈天星的话犹如一记铁锤砸在胸口上,吴朝阳差点喘不过气来。 “教练。” 陈天星淡淡道:“三年之内,如果你能拿到全国冠军,我再给你两成。” 吴朝阳张大嘴巴,热泪盈眶。 屈河拍了拍吴朝阳肩膀,双眼满是期待。“小师弟,留下吧。” 陈天星背着的手伸出,递出一份文件,“没问题的话就把字签了。” 这是一份无法拒绝的文件,不仅陈天星、陈梦侠、屈河这么认为,哪怕是吴朝阳自己也这么认为。 他来江州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活下去,只要签下这份文件,不仅能活下去,还能活得很好。 但是,李韬奋、侯尚蜀、张阿太怎么办,自己上岸了,他们还指望着跟着他一起干一番事业,特别是李韬奋,他该怎么解释。 脑海里天人交战,伸出去接文件的手缓慢而颤抖。 陈梦侠双眼盯着吴朝阳的手,心里默念着,接过去啊,快点接过去啊。 陈天星手里的文件也在轻微晃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紧张。 吴朝阳的手碰到了文件.... 但缩了回去。 “对不起。” 吴朝阳低下头,不敢去看陈天星的眼睛。 “三成。”陈天星声音颤抖,“现在就给你三成,三年之内无论你是否能拿到全国冠军,到时候再给你两成股份。” 吴朝阳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教练,这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是什么问题!”陈天星怒了,咆哮声在拳馆里久久回荡。“你不是爱钱吗,你想要多少钱!” 吴朝阳紧咬着嘴唇,喃喃道:“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啪!”陈天星手里的文件砸在吴朝阳头上,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 “滚!你给我滚!” 吴朝阳向陈天星鞠了个躬,转身拉起卷帘门,走了出去。 ------------------------------------- 吴朝阳并没有走远,就坐在拳馆外不远的花坛边。 灯光昏暗,树荫遮挡,陈梦侠心急火燎追出来,从他身边跑过都没发现。 “大师兄。” 吴朝阳喊了一声,陈梦侠才折返跑了回来。 “小师弟,你到底在想什么。” 吴朝阳掏出上次剩下的软中华递了一根烟给他,“是不是觉得我一个棒棒,放弃这次鲤鱼跳龙门的机会很不可思议。” “你也知道啊。”陈梦侠点燃烟,重重叹了口气。“是因为天京大学那个女孩儿?” “小师弟,醒醒吧。你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次相遇是一次偶然的意外,不是正常的常态。” “我知道。”吴朝阳声音变得低沉,“但是我不甘心。” 陈梦侠转头看去,发现吴朝阳脸色冰冷,甚至带着抹凶悍的戾气,与平时大不一样。 吴朝阳问道:“大师兄,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当别人欺负你、瞧不起你的时候,想杀了他们。” 陈梦侠惊讶张大嘴巴,“小师弟,你怎么了?” 吴朝阳冷冷道:“我有,离开村子之前,我就差点杀了陈麻子兄弟。爷爷说我从小就不安分,骨子里透着戾气。所以从小就教导我善良,宽容,忍让,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也要面向阳光,面带微笑。我一直努力地按照爷爷说的去做,能忍则忍,能让则让,能不计较就不计较。但是这一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甘心。” 吴朝阳缓缓道:“大师兄,我知道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也没有幻想以后还能跟她有交集。但我想去她所在的那个世界看看,不是为了能和她发生点什么,仅仅是因为我不甘心。虽然另外一条路也没多大可能去得了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但有一点我很清楚,走自由搏击这条一眼看到头的稳妥道路,连一点点可能性都没有。” 陈梦侠若有所思,好像听明白了什么,好像又没听明白。 “小师弟,我们都是普通人,何必为难自己。” 吴朝阳半开玩笑地笑了笑,“大师兄,你家里有矿,我才是真正的普通人。” 陈梦侠深吸了一口烟,不知道该怎么劝下去。 “你这次是真把教练伤到了。” 吴朝阳深感愧疚,但没有半点犹豫。 “他永远是我的教练,你永远是我的大师兄。” 陈梦侠没有再劝,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递给吴朝阳,“教练给你的,别拒绝。” 吴朝阳一把拿过就装进兜里,像是生怕陈梦侠拿回去一样。“为什么要拒绝,这里面也有我一份功劳。” 陈梦侠一阵无语,“教练还说,神武拳馆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吴朝阳起身点了点头,“替我谢谢教练。” 离开拳馆,吴朝阳在路灯下数了好几遍才心满意足往十八梯方向走。 一万块的巨款,揣在兜里沉甸甸的。 不知道是不是身怀巨款的原因,吴朝阳总觉得路上的人对他投来贪婪的目光,甚至隐隐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走入月台街,昏暗、静谧,浓浓的夜色中透着股令人不安的气氛。 吴朝阳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一万块钱就紧张成这个样子。 路上给李韬奋打了个电话,让他和侯尚蜀十分钟之后出门到他那里。 挂完电话,前方传来一阵哭声,呜呜咽咽,在黑夜中格外凄凉。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哭声越来越大,其中还夹杂着殴打声、辱骂声和哀求声。 大观巷巷子口,两个男人正揪住一个站街女,其中一个抓住女人的头发,一把将她摔倒在地。另一个男人一脚揣在女人小腹上。 “贱人!把钱交出来。” 女人双手抱着肚子没有发出声音,好半天才啊的一声哭出来。 男人蹲下身子,抬手就是一耳光,清脆的耳光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吴朝阳眉头微微皱了皱,并没有停下脚步,十八梯天天都在上演这样的事情,连罗道全都管不过来,他更加管不过来。 “救命啊!”女人看见了吴朝阳,挣扎着大喊。 吴朝阳脚下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更激烈的辱骂声和殴打声。 “救命啊!”喊声凄惨绝望。 吴朝阳心头微颤了一下,仍然没有回头。 正准备加快脚步离开,女人挣脱两个男人的束缚,跌跌撞撞跑向吴朝阳,啊的一声扑倒在地,双手抱着了他的小腿。 吴朝阳连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女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他的腿不放手。 两个男人几步追上来,抬腿就往女人身上一顿乱踹。 “妈的,臭婊子,老子打你,你特么还赶跑。” “万人骑的贱人,借钱不还,信不信老子今天弄死你。” 吴朝阳低头看去,女人满嘴是血,正痛苦绝望地望着他,“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好了。”吴朝阳忍不住开口道:“再打下去,你们会打死他。” 其中一个男人狠狠揣了一脚女人,戏谑看着吴朝阳,“怎么,你要替他还钱?” 吴朝阳淡淡道:“打死了人,你们不但收不到钱,还会成为杀人犯,还不如让她慢慢还。” 另一个男人抬手指着吴朝阳的鼻子,“小子,多管闲事是吧,知不知道我们是跟谁混的。” 吴朝阳不想惹事,用力抽脚想离开,但绝望中抓到救命稻草的女人抱得很紧,竟然没能抽出来。 平头男人上前一把抓住吴朝阳的衣领,“小子....啊!” 吴朝阳抓住男人胳膊,转身就是一个过肩摔,狠狠砸在地上。 一千多块的衣服,还是曾迦南买的衣服,他竟然也敢抓! 随着一用力,脚下也顺势从女人的双手中挣脱了出来。 吴朝阳赶紧抹了抹领口,外套还好,里面的衬衣皱了。 “来人啊!” 另一个男人大喊一声,大观巷哗啦啦冲出十几个人,人人手里拿着家伙。 吴朝阳暗道不好,转身就往下走跑,刚下两步阶梯,前面黄土巷脚步声骤起,二十几个混混蹿了出来。 为首一个光头中年男人,裸露着上半身,满身纹身,一脸杀气。 第221章 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跑! 吴朝阳没有犹豫,第一时间返身跑向紧邻大观巷的小巷子,路过女人之时,女人还想伸手拉他,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一头扎进小巷子,里面黑暗阴森。 冲进去十几米,三个黑影,人手一根短棍迎面而来。 吴朝阳脚下不停,硬闯过去。 脑袋躲过一棍,肩头撞在那人胸口上,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倒地不起。, 第二棍袭来,吴朝阳抬臂格挡,一记后手直拳打翻一人。 后背硬扛一棍,吴朝阳没有理会,脚下发力前冲。 稍一耽搁的功夫,身后喊声已近,吴朝阳头也不回,埋头冲进巷子深处。 下方有光头纹身男带着的二十几个人,吴朝阳只有向上跑。 密密麻麻的小巷子交错如蛛网,连续几个左弯右拐,身后的喊杀声再次被拉远。 直觉告诉他,今晚的事情不是偶然,是谁要他的命,脑海里只冒出一个名字——赵雨亭! 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他就这么着急? 转入大观巷,黑洞洞的巷子里,前方再次出现了一个黑影,看轮廓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助跑,加速。 吴朝阳没有选择退避,拉开手臂一拳打出。 男人没有躲避,他能清晰看见男人抬手、出拳,速度不快,却是后发先至。 两人互换一拳,吴朝阳胸口如被铁锤砸中,疼到难以呼吸,巨大的拳劲冲击之下,蹭蹭后退出去四五步。 男人,一步未退。 高手,吴朝阳果断选择逃跑,返身就往回跑,边跑边听后面动静,男人没有追来。 跑出去十几米,前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吴朝阳转身钻入另一条小巷,连续拐了两三条巷子,脚步声越来越远。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之时,一道黑影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看身形又矮又瘦。 那人发现吴朝阳之后立即行动,速度很快,在黑夜中像一只鹰隼般直射而来。 吴朝阳咬牙前冲,抬拳就打。 江湖厮杀完全不同于擂台搏斗,没有那么多时间供你试探,见面就是要在气势上盖过对手。 那人反应很快,眼看拳头就要打中他脑袋,突然矮身上前,拳头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旋转向前打中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闷哼一声,抬脚正踹,那人侧身躲过,连环寸拳打在他腹部。 力量不算大,但速度极快,短时间内足足打出了七八拳。 吴朝阳跌跌后退出去两三步,腹部一阵翻江倒海。 忍着疼痛转身就跑,跑过两栋吊脚楼相邻的过道,闪身钻了进去。 冲出去之后迎面撞上一个红衣女人。 女人哎哟一声向后倒去,中途一把抓住吴朝阳的胳膊又站了起来,半撒娇半嗔怒道:“你撞到我了。” 吴朝阳只以为是巷子里的站街女,情急之下伸手想推开她。 女人挺胸而上,吴朝阳立即缩手,女人顺势闯向他怀中,吴朝阳后退一步,女人脚下一停,另一只脚飞快弹出,脚尖向上奔着他胯下而来。 吴朝阳大惊,这才意识到女人并不是站街女,仓促再退,身体迅速后仰。 女人的脚尖带着寒光,擦着裤裆、腹部、胸口、鼻尖自下而上而过。 皮鞋尖端竟然镶嵌了刀片。 吴朝阳腰部弹回找回重心,摆拳击打向女人头部。 女人脑袋后仰躲过,矮身一记回旋踢,速度很快,寒光扫过,划破吴朝阳的衣服。 吴朝阳大怒,一步上前,一记后手直拳重重打出,女人双手交叉格挡,重拳之下,一连后退出去好几步。 “哟,下手这么重,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吴朝阳没有趁势进攻,闪身转入左边巷道。 女人准备追,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男人声。 “不用追,他逃不出我们的天罗地网。” 楼小红甩了甩手臂,吴朝阳刚才那一拳打得手臂发麻,“戴老大,一个小棒棒,用得着搞这么大阵仗吗?” 戴鼎成神色冷峻,“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我隐隐觉得有更大的事情要发生。” 楼小红张了张嘴,但一想到那个双马尾女孩儿,又立即闭上了嘴。 戴鼎成转身朝着另外一侧巷道走去,“什么都不要去猜,什么都不要去想,白痴往往比聪明人活得更长。” 吴朝阳刚转入廖叶巷,前方就响起密集脚步声,立即转身往左跑,没跑出几步,一阵脚步声又传来。 转身再往右,跑出去十几米,前方影影绰绰。 前方、左边、右边都有人,身后还有几个高手。 吴朝阳满头大汗,情急之下,转身走入一间亮着粉红色灯光的小门店。 店里两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半躺在沙发上玩儿手机,其中一人抬眼看了他一眼,“包夜两百,快餐一百。” 吴朝阳掏出一千块钱扔在茶几上,“关门。” 两人立即起身关上了门,一左一右挽着吴朝阳的手臂往楼梯上走。 吴朝阳甩开两人,自己往上走。 刚上二楼,一阵喘息声、吱嘎声,咿咿呀呀的啊啊声音传入耳朵。 狭窄得仅供一人通过的过道,两边都是木板隔成的小房间,里面声声荡漾。 吴朝阳听得心烦意燥,跟着两个女人走入其中一间空房间。 其中一个女人准备开灯,被吴朝阳抓住了手腕。 “不用开灯。” 关上门,吴朝阳走到窗前,拉开一丝窗帘缝隙往下看,巷子里正好有十几个人走过去,这些人手里不仅有木棍,吴朝阳还看见其中有好几把大砍刀。 暂时躲过一劫,吴朝阳得以冷静下来,回想起今晚的事很蹊跷。 赵雨亭在十八梯算得上人物,但放眼整个渝城区,却算不上什么。 今晚这阵势,至少四五十号人,其中还有江湖高手,他赵雨亭有这个能量调动? 更蹊跷的是,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 吴朝阳越想越觉得奇怪,但一点思路线索都没有。 正在他凝神思考的时候,一只光滑小手从身后绕到他腹前,向下一把抓了下去。 吴朝阳浑身打了个激灵,一把抓住那只手腕,情急之下力气很大,女人发出一声惊呼,吴朝阳返身一把捂住她的嘴。 转过身他才看见,两个女人已是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 吴朝阳赶紧撇过头,冷声道:“不要发出声音,把衣服穿上!” 两个女人穿好衣服,小声问道:“下面那些人是在找你?” 吴朝阳没有回答,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罗道全电话,电话占线,没有接听。 连续拨了几个,罗道全都没有接。 吴朝阳心里涌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试着又给王莹莹拨打,还是没人接听。 怎么回事? 吴朝阳后背发凉,事情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还能给谁打电话,侯尚蜀?来了是送人头。李韬奋?他一个人来也起不了作用。 窗帘缝隙看出去,之前走过去的十几个人又走了回来。 大意了,他是消失在这片区域,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里。 果不其然,下面的人开始挨家挨户敲门。 吴朝阳额头渗出冷汗,现在自己是瓮中捉鳖,上天无门下地无路。 回头看向两个女人,两人已经穿好了衣服,或许是见惯了巷道里打打杀杀,脸色都很平静。 “喂,再给我们一千块钱,我们保证不出卖你。”其中一个女人说道。 吴朝阳眉头微皱,“你们确定能打发走他们?” ------------------------------------- 凤凰街,王立龙急急忙忙敲响了赵雨亭房门。 “亭哥,出大事了。” 赵雨亭早已听见外面的动静,“怎么回事?” 王立龙说道:“我亲自出去看了一趟,好像是铁震山和黄康泰手下的人对上了。” 赵雨亭眉头微皱,“渝城三大地下势力,他们俩向来是联合对抗戴爷,怎么会打起来。” “不知道,从月台街打到十八梯顶端再打到上半城,上百号人,蔓延好几条街,打得血流成河。” “警察呢?”赵雨亭问道。 王立龙说道:“十八梯派出所的人全都去了,但人太多,没用,拦都拦不住。还是罗道全鸣枪才一哄而散,现在罗道全正联合其它几个所的警察在上半城到处抓人。” 赵雨亭点燃一根烟,皱眉道:“在上半城大街上火拼,太不正常了。” 王立龙说道:“我也觉得不正常,但就是发生了。” 王立龙担忧道:“亭哥,我看还是别跟戴爷他们扯上关系为好,他们这些人都是疯子。” 赵雨亭深吸一口烟,不说话。 王立龙劝道:“亭哥,天门市场核心批发商大多接受我们的方案,棒棒们也都是区域抱团,吴朝阳光有声望,没钱没势没根基,斗不过我们,我看还是不要找戴爷了。” 赵雨亭眉头深皱,“你小看了骆爷他们几个,他们玩儿的一直是分化瓦解平衡之术,不会允许我一家独大,他们肯定会扶持吴朝阳对抗我,就像当年扶持我对抗黄土火一样。而且,如果不与戴爷合作,我们拿什么钱去执行那个方案。” “可是,这条船一旦上了之后就下不来了。” 赵雨亭摆了摆手,“不用可是了,覆水难收,之前戴爷已经给我打了电话,今晚就动手。吴朝阳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第222章 杀气腾腾 清真巷有座废弃的清真寺,拱门圆顶,尖塔高耸。 圆顶上坐着两人。 五月的江州,蚊虫渐生,脏乱差的十八梯更是蚊虫滋生的温床。 蚊虫嗅到人的气味,成群结队,呜呜嗡嗡。 寒虫儿一手托腮,歪着头,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看似随意吐出的瓜子皮,像精准射出的子弹,一颗子弹消灭一只蚊子。 “这寺庙怎么建的古里古怪,房顶这么圆,屁股都不好放。” 一旁的诸葛抚琴盘腿而坐,古琴平放双腿,修长的十指按在琴弦上。 “这叫穹顶,象征着宇宙苍穹与神圣秩序,寓意对真主创造宇宙的敬畏,暗示真主超越万物的神圣性。” “真主是什么玩意儿?你不是说杀手只能信自己,不能信神佛吗,怎么知道这些?” 诸葛抚琴叹了口气,“你去年才读完《全球宗教概览》,是一个字都没记住啊。” 寒虫儿哦了一声,大眼珠子对着夜空眨了眨,“去年不是读的《人类简史》和《人类理解论》吗?” “那是前年。” 寒虫儿津津有味嗑着瓜子,“我天生过目就忘。” 诸葛抚琴淡淡道:“你不是过目就忘,你是读望天书,根本就没用心。” “本来就是读给你听的嘛,我记住干嘛。” “你就不能顺带记住几句?” “有啊。”寒虫儿眼睛一亮,“宝玉初试云雨情,西门庆大战潘金莲,我都记得,要不要我背你听?” 诸葛抚琴叹了口气,“你也就只能记住这些糟粕。” 寒虫儿一脸的无所谓,说道:“我就说那个戴鼎成是个废物嘛,还渝城区第一地下势力,弄个小棒棒都这么费劲。江州这地方太没意思了,连个稍微像样点的人物都没有。” 诸葛抚琴转头望向柑子堡方向,喃喃道:“不要小瞧天下英雄。” 寒虫儿嗑瓜子的动作顿住,咦了一声,“不对啊,正主还没出现,怎么就钓出条大鱼来?” 诸葛抚琴眉头微皱,“这个小棒棒的身份恐怕不像表面上看见的那么简单。” 韩虫儿不以为意,咧嘴一笑,“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诸葛抚琴摇了摇头,“情况不明,敌不动我不动。” 几百米之外的楼顶上,杨惊鸿迎风而立。 身后的谷歌和断尾神色凝重,如此浓烈的杀意,他们已经很久没从杨惊鸿身上感受到过。 谷歌一直观察着杨惊鸿的表情,他比断尾更加清楚吴朝阳在杨惊鸿心目中的地位,尽管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既然如此重要,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手。 断尾看向谷歌,眼神中带着询问。 谷歌犹豫良久,还是开口提醒道:“鸿姐,戴鼎城亲自出马,手下三大高手全部来了,另外还有三十多号人,他没有逃脱的可能。” 杨惊鸿目光望着清真巷方向,没有说话。 谷歌深吸一口气说道:“鸿姐,要不,我去把他带出来。” 杨惊鸿脸上的杀意已是毫不掩饰,但就是没有开口。 断尾同样不理解,“铁震山和黄康泰上半城的大战,难道只是烟雾弹?” 谷歌也是一头雾水,看向杨惊鸿,发现杨惊鸿杀意横生的脸上,也同样透着股隐隐的疑惑。 “鸿姐..要不要派几个人...。” “都不要动。”杨惊鸿声音冰冷,带着一丝细微的颤音。 ------------------------------------- 所有人都不理解,吴朝阳更是一头雾水,心里不禁暗怒,自己是杀了赵雨亭全家,还是毁灭了全世界,搞这么大阵仗要弄死他。 巷子里挨家挨户敲门,已经敲到了楼下。 “来了来了,谁啊,半夜三更叫魂吗?”其中一个女人骂骂咧咧下楼。 吴朝阳额头渗出汗珠,双眼盯着剩下那个女人。 女人点燃一根香烟,小声道:“放心,这种事我们遇多了,不会有事。” 楼下对话声音传来。 “有没有看见一个蓝色休闲西装的男人?” “大哥,这里是十八梯,不是上半城的高档会所,来我们这里的不是赌鬼酒鬼就是那帮下苦力的土农民,哪来穿西装的男人。” “我们要上去看看。” “大哥,不就是那点事吗,有什么好看的。”女人的声音很大。 “滚开。” 楼梯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踹门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吴朝阳环视房间,抄起一根凳子躲在门背后。 “过来。”女人跳上床,边着急忙慌脱衣服边催促他过去。 吴朝阳明白了女人的意思,也顾不得那么多,放下凳子就上了床。 女人立即趴在吴朝阳身上,一把拉过被子盖上。 一对凶器正好怼在脸上,吴朝阳立即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女人‘啊’的一声尖叫,身体往下一压,更是完全堵住了他的鼻孔,半点不能呼吸。 随着灯打开,一连串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听声音有三四个人。 吴朝阳神经紧绷,双拳紧握、膝盖微抬做好了准备,只要有人掀被子,第一时间悍然动手。 脚步声来到床边,女人埋着头,吴朝阳整张脸被凶器覆盖,清晰听到女人心跳如打鼓。 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凳子什么都没有,根本藏不住人。 几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口。 吴朝阳一把推开女人,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气缓过神,刚才差点被闷死。 不待他起身,门口响起返回的脚步声,声音更快更密集。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大热天盖着被子办事,不怕捂出痱子吗?” 吴朝阳翻身爬起,四五个男人已经冲了过来。 一刀迎面劈来,险之又险避开,抬腿就是一脚踹开挥刀之人,返身推开窗户跳了下去。 落地一个翻滚起身,才发现巷道两头都是人,人人手里拿着砍刀短棍。 此时,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在黑夜的巷子中格外刺耳。 “杀!”随着一声喊声,两头的人同时冲杀过来。 吴朝阳双眼圆瞪,咬着牙发力冲向右侧,盯准最前面一人一拳打出,那人啊的一声向后倒去,吴朝阳顺势夺过他手里短棍,用力就是往周围挥舞一圈。 砍刀、木棍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生死之际,这一棍扫出的力量连吴朝阳自己都震惊,周围砍过来的砍刀和木棍哗啦啦扫飞出去。 力量,在江州自由搏击大赛打完之后,吴朝阳就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再上了一个台阶。 一棍打出了气势,吴朝阳一鼓作气,也不管棍子和砍刀从何处打来,手里短棍飞快乱舞,巷子里惨叫声骤起。 他不知道前方有多少人,只是埋着头挥舞短棍前冲。 一力降十会,亡命冲杀,一通乱棍竟然真冲了出去。 巷子里喊杀声大震,吴朝阳拔腿狂奔,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方向,找准一条小巷道就钻了进去。 前方,之前遇到的那道黑影再次拦住了去路,吴朝阳认得他的身形,不高不壮但是拳头很快。 身后追兵正急,吴朝阳没得选择,脚下加力,冲了过去。 兜里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一首《将军令》的音乐正好与当下的气氛相符合。 吴朝阳只觉得热气上涌,低喝一声,短棍带着破空声打向那人。 眼看就要打中,那人身体瞬间横移,抬腿就是一脚踢向吴朝阳腹部。 速度很快,吴朝阳躲不了,也不想躲。 左手摆拳打出,那人没想到这一腿之下,吴朝阳不但没被破坏平衡,竟然还能发起反攻,仓促抬手格挡,同时左脚准备上勾攻击吴朝阳裆部,但这一拳的力量超出了他的预料,巨大的力量将他打得后退一步,进攻的左脚不得不后撤稳住身形。 吴朝阳毫不停息,手里短棍再打。 那人反应很快,立即后撤。 吴朝阳也不管什么招式,手里短棍一通飞快乱舞,棍影重重。 身后,密集的脚步声,喊杀声越来越近。 吴朝阳越来越心急,发出一声低吼,埋头直冲。 棍势一减,那人欺身向前,不见他腰部发力,双拳如擂鼓般打出,拳速快得只能看见拳影。 吴朝阳悍然不惧,硬接了三四拳,压低肩头猛撞了上去。 那人双拳张开,变拳为掌推向吴朝阳胸口,想将吴朝阳阻挡下来。 但是他小看了吴朝阳的力量,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撞出去四五步。 吴朝阳一声大吼,继续前冲,一拳打向那人胸口。 那人身形不稳,只得双手交叉护住胸口。 一拳打在手臂上,再退! 短棍劈头盖脸打向他头部,那人脚尖迅速点地,身体诡异横移躲开,同时矮身一记扫堂腿横扫。 吴朝阳冲得太快,一个反应不及被扫中脚踝,人猛向前扑出去,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疼! 吴朝阳忍着疼痛迅速爬起,头也不回,拔腿往前跑。 刚冲去几十米,前方十几个手电强光射来。 吴朝阳急刹停住脚步,前方,之前遇见的光头纹身男,身后带着十几个人,个个手提砍刀,杀气腾腾。 第223章 轰然砸地 驻马街的巷子里喊声杀四起,相隔一条街之外的清真巷却是琴声悠扬。 悠悠的琴声宛如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蜿蜒穿过寂静的黑夜,偶尔一个挑脱的音符像溅起的水花,敲打着人的灵魂。 寒虫儿吐出一颗瓜子皮,问道:“你在示好?” 诸葛抚琴一边抚琴一边说道:“那人不简单,能不发生冲突最好。” 寒虫儿仰头看向远处的柑子堡,“这么远,连人影都看不清楚,你怎么知道很厉害?” “直觉。” “咦,不是说女人的直觉才很准吗。” “瞎子的直觉更准。” 寒虫儿双手托腮,“这一单不会跑飞吧,这可是我们出道以来最大的一笔单子。” 诸葛抚琴喃喃道:“让你多读书你又不听。” 寒虫儿瞪大眼睛,“这跟读书有什么关系?” 诸葛抚琴淡淡道:“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不是一时兴起的偶然,其本质都是环境、背景、性格、认知一早就决定好的必然。” 寒虫儿揉了揉脑袋,“搞了半天还是要去分析揣摩人,太费劲了。还是杀人比较简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明明白白清清爽爽。” 诸葛抚琴手上动作不停,喃喃道:“一千万啊,多少人几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哪有那么容易好杀。” ———————————— “琴声?”断尾看向谷歌,“他们的真正目标是鸿姐?” “不是。”谷歌淡淡道:“恰恰相反,是示好。他在用琴声告诉我们对我们没敌意,希望我们不要参与进去。” 断尾眉头紧皱,“会不会是故弄玄虚?” “我也看不懂。”谷歌看向杨惊鸿,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但杨惊鸿脸上除了杀意和冷意,什么都看不出来。 ———————————— 驻马街,李韬奋向下拉了拉帽檐,走进了大观巷。 “站住!”两个男人并排拦在了他身前。“这里不让进。” 李韬奋说道:“两位大哥,我住里面。” “住里面也不让进。” 李韬奋叹了口气转身,刚转到一半猛地转回,一脚提裆,一手锁喉,瞬间放翻两人。 加快脚步往里走,没走出去几步,一个矮壮男人从小巷道里走出,挡住了去路。 “再往里面走,你会死!” 李韬奋握了握拳头,冷声道:“那试试。” ———————————— 继续冲杀还是返身杀回去,吴朝阳果断选择了继续前冲。 曾迦南说得对,自由搏击在擂台上好看,打普通人也还够用,但在这种江湖厮杀中,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狂奔中的吴朝阳如一头猛虎,气势骇人。 短棍挥出,铛的一声,冲在最前方之人被一棍子连人带刀打震出去。 杀入人群,吴朝阳悍不畏死,手里短棍乱舞,一鼓作气之下连干翻数人。 目光扫过,光头男已到了身前,吴朝阳一棍悍然打向光头。 没躲!还是没反应过来? ‘砰!’短棍断成了两截。 吴朝阳看见光头嘴角邪魅一笑,一拳打出。 “哼!”吴朝阳胸口正中一拳,轻哼一声倒退,耳边刀风传来。 神经一紧,顺手一把抓住身边一人往后侧拉。 刀砍入身体的声音和惨叫声同时响起! 吴朝阳脚下不停,手上不松,拉着手中之人转身就向后砸出去,反手顺势夺下他手中的刀。 人如炮弹砸入人群,三四个人被砸倒在地。 但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吴朝阳一刀在手,气势更有。 一通乱刀逼开身前的人,双眼冷冷盯着光头纹身男人。 “你们是谁?为什么?” 光头男人摸了摸大光头,上面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迹,刚才那一棍的力量不轻,差点破了他的铁头功,到现在脑袋都还轻微的嗡嗡作响。 “赵雨亭要杀你。” 身后传来一道妩媚的声音,吴朝阳余光扫过,是之前遇到的红衣女人,她的身后跟着二三十个人。 女人没有急着动手,不急不缓的点燃一根女士烟,笑道:“小伙子长得挺俊,真是可惜了啊。” “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吗?”又一道声音响起,是之前出拳很快的那个精瘦男人。 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堵住两头,吴朝阳身处正中间,插翅难飞。 光头男人冷冷道:“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从你想在他手里抢业务开始,就注定了今天的死路。” 吴朝阳紧握砍刀,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红衣女人吐出口烟雾,缓缓道:“是自我了结,还是让我们动手?” 吴朝阳紧张绝望,但并没有害怕,不但没有害怕,骨子里反而莫名涌起一股兴奋。 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混合情绪,不合常理,但却真真切切集合在他身上。 “有什么区别?” 精神男人淡淡道:“自我了结干净利落,对你来说痛快点,对我们来说也少些麻烦。如果你选择让我们动手,乱刀砍死,你会经历漫长的痛苦。” 吴朝阳冷冷一笑,“我选第三个。” 红衣女人呵呵一笑,“没有第三个。” “有!”吴朝阳刺啦一声从被砍烂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缓缓的将砍刀的刀把与手绑在一起。“我选择临死之前多拉几个人垫背,黄泉路上也好有伴。” ———————————— 驻马街,大观巷。 李韬奋悍然不惧,作为一个退役侦察兵,不同于传武套路,出手招招都是杀招。 青龙探爪,左闪步,右挑膝,左立掌向左前振击。 龙女照镜,矮壮男人右闪步,左手掌心向内,左掌护于右肋挡住李韬奋的进攻,同时右脚前扫,右手八字掌屈肘后挑。 一触即分,李韬奋蹭蹭后退出去两步,冷声道:“你也是退役老兵?” 矮壮男人没有趁势进攻,“你走吧,里面的事情不是你能够参与的。” 李韬奋冷声质问,“你一个退役老兵,为什么要给黑恶势力当走狗!” 矮壮男人没有回答,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最后警告你一次,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李韬奋伸手入腹部,解开皮带扣,刷的一声抽出皮带。 ———————————— 花子巷,一道山岳般的身影冲出巷子口。 向东如一头出笼猛虎,一步踏上石梯,朝着上方狂奔。 石梯上端,一个不遑多让的高大身影以同样快的速度向下俯冲。 一上一下两道身影相撞,犹如陨石撞击,发出砰的一声响声,向东腾空倒飞出去,落向石梯下方。 来人借着自上而下的威势,一步腾空跨下,一拳悍然打出。 向东立足未稳,两个拳头空中相撞,再次跌跌后退,身后石梯陡峭,脚下一步踏空,向后倒将下去。 后脑勺即将落地之际,反手一拳打在石梯上,身体在空中一个旋转重新站立,那人已再次俯冲而下,双拳从上而下齐出。 向东左腿后跨一步,右腿弓步向前,同样双拳打出。 四只拳头同时分别打在对方身上,来人向上后退一步,向东右腿弓步一蹬,借力再次腾空向落向两段石梯中间的平台。 那人后退蹬在石梯上,腾空再起,身体在空中高高跃起,拉臂、挥拳,轰然砸下! 向东身形立足未稳,双臂交叉护于胸前格挡。 拳头砰的一声砸在手臂上,再退两步。 来人在上俯冲,他在下处于劣势,一招落了下风,招招步步后退。 仅仅四拳,那人硬生生将向东从守备街打到了厚慈街。 向东步步卸力,一步比一步更加稳固,终于在四拳之后站稳了身形。 那人不再动手,高高立于上方,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不关你的事。” 向东没有搭话,深吸一口气,一步上跨,拳头打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那人立马沉腰,一拳对轰而出,各自打中对方肩膀。 两人各自后退一步,向东后腿落地瞬间猛蹬,竟是腾空而起与那人处于同一个水平面。 拳头空中相撞,各自再退。 那人神色微变,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十八梯竟然还有这种人物。 “你过不去!” 向东仍然没有搭话,回应他的只有一往无前的拳头,落地瞬间双腿微弯,身体再次弹射而出,如一门重炮轰向对方。 那人几乎同时跃起,两人在空中相撞,再次各换一拳同时落地。 再同时发起冲锋。 两具高大威猛的身躯悍然相撞,拳头再起。 “砰”的一声,拳头同时打在对方额头。 各退一步,再冲。 肩头相撞,两双粗大的手掌同时保住对方的腰部。 “吼!” 一声大吼,向东硬生生将那人抱起。 “轰!”的一声砸在地上。 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双手搂住向东脖子,脚下一勾,向东庞大的身躯砰的一声倒地。 两人倒在地上,各自打出一拳,踹出一脚。 两具猛虎般的身躯在地上同时向后横移出去一两米。 再次爬起,冲锋! 向东一拳打中对方胸口,对方一腿抽中他的面颊。 两人均一步未退,同时向前突破,向东一拳再次打中对方胸口,对方右腿提膝撞在向东腹部,与此同时右脚落地切人向东两腿之间,一勾一拉,手上抱着向东腋下,一声低喝,向东庞大的身躯被他横空提起。 轰然砸地! 第224章 不许过去 天空一声惊雷,闪电撕裂夜空,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打在十八梯。 雨水、汗水、血水交织,雷声、喊杀声,砍刀相撞声混杂。 狭小的巷道里,吴朝阳手握砍刀,左冲右突,砍刀砍卷了刀刃,砍出了豁口。 蓝色的西装染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跑已是不可能,两头黑影绰绰,仅目力所及就有二三十人,眼睛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 反正是一死,又何来畏死。 鲜血,并没有让吴朝阳感到半点害怕,反而激起了他血液里的亢奋。 从小他就不怕血,不但不怕,反而更加刺激他的神经。正如之前在重岩村,鲜血几乎让他陷入癫狂,要不是陈雪及时赶到,他已经杀了陈麻子几人。 爷爷说这是他血液里带来的暴戾,是一种骨子里的劣根性,要改,要忍,要压制。 他一直谨记爷爷的话,一忍就是十几年。 但是这一刻,生死之际,无需再忍。 狭小的巷道仅能供两三人并排而行,其余人堵在后面上不来。 手中砍刀杀入左侧,只取红衣女人。 一刀猛劈,两刀相撞,火星四溅。 一刀震飞身前之人手中砍刀,左手一拳打中对方鼻梁。 两侧刀风袭来,吴朝阳手中砍刀挥过,震开两把砍刀,抬腿一脚踹向红衣女人。 红衣女人抬腿横敲挡开吴朝阳一脚,落地弹起,另一只脚踹中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腹部硬扛一脚,一步不退,手里砍刀直劈女人脖子。 一把砍刀横空挡在女人身前,吴朝阳举刀再砍,一刀震荡,刀背向后打在红衣女人肩头。 女人轻哼一声退入人群,身后刀风阵阵。 吴朝阳返身一刀横劈逼退身后三把刀,趁势一步上前,举刀就是一阵乱砍。 三人节节败退,吴朝阳步步紧逼,一刀砍中身前一人肩膀,一拳将他打入人群。 那人被移到后面,身后之人补位上前,一刀砍向吴朝阳头部。 吴朝阳悍然不惧,他可以躲开这一刀,但他知道,躲开这一刀之后,将会有更多刀砍过来。 一鼓作气,反而冲杀向前,一脚后发先至踹在那人胸口,头顶的砍刀险之又险擦着头皮而过。 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你不要命,别人就会害怕。 吴朝阳的勇猛凶悍,硬是暂时逼得几十个人拿他没有办法。 兜里的手机声音再次响起,《将军令》咚咚、咚、咚咚,鼓声响起,中断加速鼓点逐渐密集。 高潮爆发,咚咚咚咚咚,鼓点急促密集,快速鼓点轮击,犹如战场上千军万马冲杀。 “杀!” 吴朝阳大喝一声,挥刀再次杀入人群。 ———————————— 柑子堡,杨惊鸿伸手入腰,紧紧握住一把匕首。 匕首刀鞘通体洁白如玉,呈半月弧形,名为银雀。 头顶雨伞撑开,一位白面无须的老人拦住了她的动作。 “你应该知道,你不应该去。” 谷歌和断尾看见老人,稍稍后退了一步。 杨惊鸿冷冷道:“他会死。” 老人淡淡道:“养蛊,除了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其余大多数人都是牺牲品。” “他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世间之人千千万,有天赋者不止一两人,活下来才是天才,死了的都是废物。” 杨惊鸿紧握刀鞘的手微微颤抖,“这已经超过了他这个阶段该遇上的生死。” 老人冷漠道:“真正的强者本来就集实力、运气、奇迹与一身,能站在山巅的人本来就凤毛麟角,其余绝大多数都会死在半山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莫老!” 老人摇了摇头,“别忘了,你的处境比他更为艰险。” 谷歌和断尾听得云里雾里,但两人都没有发问。 ———————————— 大观巷,匕首插入肩膀,李韬奋一声不哼不退反进,一手死死摁住握刀的手腕不让其拔刀,一手皮带绕在对方脖子上,一圈一圈死死勒紧。 矮壮男人被勒得脸色涨紫,左手一拳一拳又一拳打在李韬奋脸颊,但在李韬奋推力之下步步后退立足不稳,手上拳头力量大减。 李韬奋发出一声大喝,继续推着男人往巷子里退,抓着皮带的手青筋迸裂。 男人一口气提不上来,身体发软向后倒去。 李韬奋一步跨出骑在他身上,“为虎作伥,你是军人的耻辱!” 拳头如雨点般砸下,十几拳下去,本就窒息的男人没有了动静。 前方巷子深处,四五个男人提刀而来,雨水打在刀背上,叮叮当当作响。 李韬奋缓缓起身,一把拔出插在肩膀上的匕首,吐出一口血水。 妈的,死就死吧,反正何经理不要我了,活着也没意思。 ———————————— “大登峰境!”高大男人目光冷冽盯着向东,“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十八梯,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还这么年轻。” 向东拳头紧握,虎口滴血,一场大战之下,他清楚知道对方足足高出他一个大境界。 但是,他并不打算退。 “你不是戴鼎成的人?” 高大男人冷冷道:“我是个专业杀手,拿钱杀人,没人为你付钱,所以,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向东双拳骨节咔咔作响,双臂肌肉高隆。“外家武道,从来没有退避二字!” 高大男人目光冰冷,冷笑一声道:“你说得没错,外家武道犹如登山,勇猛精进向死而生,但绝大数人都会死在上山的途中!” 雨越下越大,流水如瀑布般在石梯上流淌。 向东一步踏出,水花四溅,高高跃起,一拳打出。 拳头穿透雨水,打向男人额头。“给我让开!” 男人眉头一皱,一拳打向空中。“找死!” 拳头相撞,鲜血飞洒。 一拳之下,拳头皮肤破裂,露出森森白骨。 男人后退两步,向东一往无前,双拳擂鼓,拳拳撼山。 男人一步后撤稳住身形,完全无视向东的拳头,胸口硬扛两拳,聚力一拳打在向东额头上。 向东头部一扬向后退出,男人一步上前,双拳霸王举鼎打在向东胸口和腹部。 “想借助我突破境界,那也得能活下来才行!” 向东蹭蹭后退,嘴角溢血。 一个大境界只差,差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身体的强悍程度和体能。 连续的强攻和重创,体能急速下降,疲惫感和无力感逐渐升起。 他知道,这才刚刚开始,外家武道逆天而行,不把身体压榨到绝对极限,就无法激发出人体最深处的潜能,就突破不了境界桎梏进入下一个境界。 筑造、塑造、小登峰、大登峰,他已经卡在大登峰境三年之久。 无论是为了救吴朝阳,还是为了突破武道境界,他都不会退缩。 雨水打在脸上啪啪作响,胸膛起伏呼吸如风箱剧烈抽拉。 雨夜中响起一声大喝,向东踏步而行,碗口大的拳头再次悍然打出。 ———————————— 花子巷,蒋文正翻身坐起,刘雅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要去哪里?” “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刘雅茹起身坐起,“风声雨声雷声,还能有什么声音。” 蒋文正准备起身下床,刘雅茹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你要干什么?” 蒋文正一脸的无奈,“尿涨了,我去屙尿。” 刘雅茹松开手,接着跟着蒋文正下床,跟着他一起走到厕所,双手环胸巍峨壮观,双眼死死盯着蒋文正。 蒋文正回头看着刘雅茹,“你站在这里,我囊个屙得出来嘛。” 刘雅茹质问道:“吴朝阳是不是唐老酒的亲戚?” 蒋文正抖了一下,尿撒了一裤子。 “胡说什么啊,唐老酒都离开了五年,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刘雅茹冷笑道:“五年,陈老头儿都没有把花子巷222号租出去,吴朝阳一来就租给了他。” “这很正常啊,空了五年唐老酒都没回来,总不能一直空下去吧。” 刘雅茹冷冷道:“唐老酒是个灾星,任何与他有关的人和事都不能沾。” 蒋文正抖了抖裤子上的尿,“也不能这么说,他那人虽然嗜酒如命沉默寡言,但为人很仗义,要不是他,我们一家子早死在那场大火中。” 刘雅茹脸色铁青,双眼含泪又含恨,“那场大火就是因他而起,是他害死了我们的儿子!” ------------------------------------- 天空再次一声惊雷,闪电霎时照亮整个十八梯。 雨夜中,一道身影自十八梯顶端而下,快速、灵动,像一只雨燕翱翔,划破这黑夜中的雨夜。 “来了。”琴声戛然而止。 寒虫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脸的兴奋。 诸葛抚琴望向柑子堡方向,眉头微皱。“放她进廖叶巷。” 柑子堡,杨惊鸿望向雨夜中的那道快速移动的身影,眉头一抬。 “原来如此。” “你不能去!”老人抬手拦在杨惊鸿身前,“你忘了你师傅说过的话了吗?” 杨惊鸿冷冷道:“我不进廖叶巷,就不算干涉他的生死!” “那也不行!”老人坚决道。 杨惊鸿一掌拍出,掌风带着雨滴打向老人胸口,老人没想到杨惊鸿会对他出手,脚尖一垫后退一步,等他站稳身形,杨惊鸿已经纵身跃下房顶,直奔清真巷而去。 谷歌和断尾本能想跟上,老人雨伞横移挡住。 “不许过去!” 第225章 我要你们陪葬 电闪雷霆,大雨倾盆。 十八梯顶端,轻快的身影穿透雨夜,自上而下,下月台街,过凤凰街,冲向驻马街。 柑子堡,杨惊鸿冲出柑子巷,自下而上,上凤凰街,过月台街,冲向清真巷。 两人一上一下,擦肩而过,目光交错闪过,各自继续前冲。 轻快的身影进入驻马街,停顿数秒,一头扎入蓼叶巷。 杨惊鸿手里银雀出鞘,冲入清真巷。 圆顶之上,寒虫儿目光兴奋,近十米的高空,一跃而下。身后响起诸葛抚琴的声音,“拦住她才能杀了她。” 高空落下,溅起一片水幕,水幕散开,银雀乍现,直插寒虫儿胸口。 一道寒光自寒虫儿右下方弧线拉上,一柄通体黝黑的爪刀挡开杨惊鸿匕首。 寒光交错,金属摩擦声刺耳。 两掌同时拍出相撞,寒虫儿倒飞出去,双脚一路划开积水,水花四溅。 杨惊鸿脚尖一点,身形如剑,银雀闪烁直奔寒虫儿咽喉。 寒虫儿爪刀反握在空中划出一条诡异弧线绕向杨惊鸿手腕,杨惊鸿手腕一转银雀朝下挡住爪刀,脚上再踏一步,刀柄撞在韩虫儿胸口。 寒虫儿再次倒飞出去,落地溅起大片水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寒虫儿脑袋摇晃,双马尾甩起一长串水珠。 杨惊鸿两招逼退寒虫儿十几米,手上银雀倒握,大踏步前冲。 “奏乐!”寒虫儿清喝一声,爪刀横握,后退一蹬冲向杨惊鸿。 一道裂如锦帛的琴声骤起,穿透雷声、雨声、脚步声,声声肃杀! 琴声一响,寒虫儿仿佛换了一个人,整个人气质突变,前冲的身形陡然加快。 爪刀瞬华无相,刹那出现在杨惊鸿胸口。 银雀跳闪如梭,直插寒虫儿眼睛。 两人同时腾空旋转,擦身而过,爪刀割破杨惊鸿袖口,匕首斩下寒虫儿一缕头发。 转身,两刀一刺一劈空中交接,两掌同时拍出打在对方肩头。 杨惊鸿肩头倾斜卸力,手上内劲勃发,寒虫儿倒滑出去。 秦王破阵曲,前奏起,琴声急促,凄厉高亢,琴弦拂过,尖锐声响,穿透耳膜,直击人心。 寒虫儿咯咯娇笑,闪电划过长空,映照出一张可爱的乖张的俏脸。 ———————————— 巷子深处,汗水、雨水、血水迷糊了双眼,吴朝阳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人,机械的挥舞砍刀乱砍。 胸口剧烈起伏快要爆炸,一吸一呼都像是在撕裂胸腔。 长时间挥刀猛劈,虎口迸裂,双臂麻木,疲惫一拥而上占据全身。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地倒下,哪怕数十把刀砍在身上,也不想再动弹。 但是,他胸中有一口气,一口不甘心的气,死死撑着他不倒下。 吴朝阳一口咬在嘴唇上,疼痛感刺激他惊醒过来,身后刀风袭来,回手一刀劈出。 ‘铛’的一声脆响,手中砍刀不堪重负断为两截。 一刀迎面砍来,吴朝阳断刀格挡,另一刀再砍向脖颈,另一只手悍然抓住刀锋。 鲜血顺着刀锋流下,热血温热,吴朝阳啊的一声大吼,抬脚踹飞身前之人。 后背传来刺啦一声,一刀划破后背,吴朝阳返身一拳打出,打翻一人。 一刀划破胸前的衣服,吴朝阳一把抓住那人手臂,一个过肩摔砸出,砸翻一片。 蓝色的西装早已被砍得支离破碎,吴朝阳一把彻底扯掉上衣,一身不壮但流畅的腱子肉满是鲜血,闪电划过长空,照耀在身上,像是一尊地狱爬出来的杀神。 “来啊!”吴朝阳发出一声大吼,赤手空拳冲杀入阵,硬是震慑得人群步步后退。“我活不活无所谓,但,你们都该死!” 精瘦男人从人群中冲出,垫步上前两步冲拳击打吴朝阳胸口,吴朝阳敞开胸膛让他打,一记摆拳打破空中雨水,直奔男人太阳穴。 男人反应很快,挑肘抬臂格挡。 “砰!”的一声闷响,男人被一拳砸向墙壁,吴朝阳一步赶上,抡圆双拳往死里砸。 男人抱头提膝抵住吴朝阳腹部,弹腿下勾横敲吴朝阳脚踝。 吴朝阳一个站立不稳,向后退出去。 “都闪开!”身后响起光头男人的声音,紧接着脑后风声响起,吴朝阳本能想躲,但体能已不支持他的身体做出快速反应。 势大力沉的一脚踢中太阳穴,顿时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本能反手一拳打出,不及手臂完全展开,身后一棍敲打在后脑勺。 砰,吴朝阳啪的一声扑面倒下。 体能的极限透支,头部的重击,这一倒下,他没能再爬起来。 地面积水,雨水混着血水灌入口中,很腥很闲。 死了,没想到还是要死了。 爷爷,对不起,你让我好好活下去,我没有做到。 “吴朝阳!”一道熟悉着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吴朝阳缓缓闭上眼睛,临死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她。 可惜了,早知道今天要死,就不该顾忌那么多。 没想到自己连死,都要带着遗憾死不瞑目。 太累了,他只想早点死去,最好是在沉睡中死去。 ———————————— “你不是她的人?” 琴声停止,诸葛抚琴翩然而下,一手抱琴,一手拦在寒虫儿身前。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杨惊鸿匕首刀尖挂着一粒血珠,大雨落下,迅速将血珠打落刀尖。 诸葛抚琴五指扣弦,“江湖规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没必要江湖结仇坏了我们好事。” 说着,诸葛抚琴望向柑子堡方向。 杨惊鸿冷笑一声,“不用担心,要来,他们早就过来了。” 诸葛抚琴眉头微皱,“那我就更不理解了,你一直冷眼旁观,你又不是她的人,为什么她一出现就对我们动手?” 杨惊鸿匕首横握,“他是你们的鱼饵?” 寒虫儿舔了一口手腕的血迹,“疯女人,既然两个人跟你都没关系,为什么要过来?没听说过挡人财路犹如杀入父母吗?” 诸葛抚琴眉头一展,缓缓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拖住我们,希望她去救那个棒棒?” “嗯?”韩虫儿抬头望着诸葛抚琴,“一个普通小棒棒,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靠山?” 诸葛抚琴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那个小棒棒背后还有你这种人物。” 杨惊鸿将匕首交入左手,右手伸入腰带,铿锵一声,一把长剑从腰带里抽出,长剑惊鸿。 “她死不死无所谓,他若死了,你们离不开江州!” 诸葛抚琴手腕一拧,长琴横抱,“她必须死,至于他死不死,就得看他的造化。” ———————————— 蓼叶巷,一道黑影如一支利箭射向巷子深处。 曾迦南眼眶通红,嘴唇紧咬。 今天一天,她都失魂落魄,人已经到了飞机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江州,让她的心惴惴不安。 临近上飞机,她发现登机牌丢了,到服务台补领,又发现身份证不见了。 正在她准备去办理身份证明的时候,有人递给了她一张纸条,纸条只有简单几个字‘赵雨亭要杀吴朝阳,就在今晚。’ 闪电划过,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的积水带着淡淡的血红。 再往里跑,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吴朝阳!” 曾迦南提气一口大喊。 你不能死,不能死!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没有过如此害怕一个人死去,就像那个人死去,自己的灵魂将会被剥离一样。 “吴朝阳!” 你不许死!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否喜欢我。 你还没表白。 我还没拒绝你。 你不许死! 前方看见影影绰绰的人群,曾迦南加快脚步前冲。 人群听见后面的脚步声,纷纷转头手电照射过去。 一个女孩儿,深更半夜电闪雷鸣,竟然会出现在杀人现场。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自觉侧身让开中间的路。 精瘦男人,红衣女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迷茫,他们都知道今晚的行动处处透着诡异,但都没有大半夜一个女孩出现在这里诡异。 一手提着砍刀,一脚踩在吴朝阳头上的光头男也呆住了,刚才就在他准备一刀剁了吴朝阳的时候,戴鼎成打电话让他等等,现在,他更加迷茫了。 曾迦南穿过个个手提砍刀的人群,心一直往下掉。 从机场打车往回走,绕城高速车祸堵车,下车一路狂奔跑过拥堵路段,好不容易拦下辆出租车,进入城区又遇上暴雨再次塞车。 下了车一口气跑回十八梯,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幕。 吴朝阳趴在地上,双眼紧闭眼,半张脸被踩在积水中,毫无生气。 曾迦南脚下一软,瘫坐在地,无声的泪水和着雨水。 空气凝滞静谧,唯有雨水落下的声音噼噼啪啪。 “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光头男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曾迦南目光缓缓上移,终于看见踩在吴朝阳脸上那只脚的主人。 周围的空气莫名开始躁动,给人一种气压上升的胸闷感。 曾迦南缓缓起身,马尾辫散开,湿漉漉的头发在风雨中飞舞。 静谧的十八梯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喊。 “我要你们陪葬!” 第226章 银光闪闪 凄厉的喊声穿透雨夜。 杨惊鸿心口如遭长剑贯穿,发出一声轻哼声。 “我要你们陪葬!” 随着一声冰冷至极的呢喃,长剑惊鸿,划破长空。 诸葛抚琴手掌一拍琴身,一把长剑飞出,琴中无情。 一剑在手随手撩出,清脆的金鸣声响起。 两剑交接,惊鸿剑身弯曲缠绕一圈,刹那绷直,如金蛇吐信,剑尖直刺诸葛抚琴咽喉。 诸葛抚琴退步抽剑,左手古琴横拍而出。 杨惊鸿左手横臂挡琴,一脚前踹。 爪刀袭来,寒虫儿猫腰俯身横切腹部,杨惊鸿右手长剑下拉荡开爪刀,左手银雀旋转前刺诸葛抚琴胸口。 诸葛抚琴再退一步,手中无情剑横切杨惊鸿脖子。 杨惊鸿抬脚踹中诸葛抚琴手腕,手中惊鸿波浪滔滔,斜刺猫腰而过的寒虫儿。 寒虫儿前扑,水中一个打滚躲开长剑,身体旋转,爪刀划向杨惊鸿脚踝。 诸葛抚琴手中无情剑旋转再刺杨惊鸿面门。 杨惊鸿支撑腿弹起躲过爪刀,凌空一脚踹向诸葛抚琴,手上长剑同时向后斩向寒虫儿头部。 诸葛抚琴横琴格挡,连退数步。 寒虫儿爪刀格挡,借力向后滚出去。 “漂亮姐姐,一个小棒棒而已,拼什么命啊,你要是喜欢,我把诸葛哥哥让给你睡一晚。” 诸葛抚琴古琴立于身前,长剑护胸。 “他只是个意外,原本我已经让人不要杀他。” 杨惊鸿不搭话,一步踏出冲向诸葛抚琴,一手长剑惊鸿,一手匕首银雀,一剑刺向脖子,一刀直插腹部。 诸葛抚琴眉头微皱,手中长剑下劈。 两剑一触即分,杨惊鸿一脚前踢逼退诸葛抚琴,单脚立地身体向后九十度弯曲,波浪般晃动的长剑瞬间绷直向后刺出。 佯攻诸葛抚琴,实则击杀寒虫儿。 “虫儿小心!” 寒虫儿正往前冲准备袭击杨惊鸿后背,突兀一剑刺来,急冲的身体刹不住车,直接撞向剑尖。 千钧一发,右掌一掌拍在地面,身体瞬间倾斜改变方向,面颊贴着长剑而过,手上爪刀不停,刀锋闪着寒光直插杨惊鸿腰部。 杨惊鸿身体旋转,爪刀割破腰间衣服,险之又险躲过。 立足未稳,迎面古琴砸来,砰的一声砸中胸口。 杨惊鸿倒滑数米,一个后空翻半跪在地,毫不停息,后脚发力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人剑合一,身体在空中高速旋转直刺诸葛抚琴。 诸葛抚琴长剑横挡,寒虫儿凌空一脚踹向半空中的杨惊鸿。 杨惊鸿无视寒虫儿踢来的一脚,手上惊鸿软剑荡开长剑,内劲催发,软剑立即变得笔直,斜下刺向诸葛抚琴心口。 长剑刺啦一声划破诸葛抚琴胸前衣服,杨惊鸿腹部正中一脚倒飞出去。 诸葛抚琴摸了把冰凉的胸口,这一剑,要不是寒虫儿一脚踹得及时,恐怕已穿透他的心脏。 千算万算,他没算到江州本土还有这样的高手,更没算到这样的高手竟然会为了一个小棒棒拼死。 出道以来,接了不下十个单子,杀的都不是普通人,这是第一次漏算失算。 很不可思议,又确确实实发生了。 杨惊鸿胸口和腹部接连遭到两次重击,腹部气机荡漾,一口热血上涌,又咬牙吞了回去。暂停调息体内四处乱串的气机。 诸葛抚琴也没有再发起进攻,解释道:“这是一场误会,他只是个鱼饵,我没想过要杀他。” 杨惊鸿长剑直指诸葛抚琴,“我说过,你们要陪葬!” 寒虫儿摸了摸脸颊,刚才那一剑贴着面门而过,剑锋裹挟的剑气还是划破了一丝皮肤。 “诸葛哥哥,你说得没错,这一千万确实不好挣啊。” 诸葛抚琴斜下望去,尽管他眼睛蒙着布条,但准确望向了蓼叶巷方向。 “不出意外,他们几个也够了。” ------------------------------------- 人,只有在彻底失去的时候才会意识到,那个绝对不应该、万万不可能的人,原来已经悄然入心、刻入骨髓。 所有人都没看清曾迦南何时起身,也没看清她如何动手,光头男人就莫名其妙倒飞出去,洒了一路的鲜血。 在场的人中,只有红衣女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那天在KTV包房中,双马尾女孩儿是如何掐住她的脖子,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想到双马尾女孩儿,她立即反应了过来,原来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不是吴朝阳,而是这个女孩儿。 曾迦南一掌拍飞光头纹身男,俯下身子,手掌颤抖摸着吴朝阳的脸颊。 没有温度,冷得比这雨夜的雨滴还要冷。 泪珠如雨,颗颗成串落下,啪嗒啪嗒落在吴朝阳没有血色的脸上。 “啊!”曾迦南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所有人握刀拿棍,战战兢兢,眼前这个女孩儿明明看上去是那么的柔弱无助,甚至是同情可怜,但却让他们恐惧得步步后退。 “你们去死!” 哭声戛然而止,曾迦南猛地起身,下一秒已跨入巷子左侧人群,一掌拍出,鲜血飞溅,倒飞撞入人群。 所过之处,没有一人扛得住一掌一拳。 红衣女人最早警惕,早已退到人群最后,见曾迦南出手,毫不犹豫转身拔腿就跑。 跑出去十几步,一个带着口罩帽子的壮硕男人迎面缓步而来,她认得此人,是铁震山最近新招揽的人,之前听说铁震山新招揽一个高手,她亲自去铁震山那里一趟摸底,当时此人就站在铁震山身旁。 他怎么也来了? 楼小红浑身发冷,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瞎子和双马尾女孩儿找到戴鼎城,此人找到铁震山,那黄康泰新招揽的两人...,他们是一伙儿的。 那女孩儿到底是谁,怎么会引来这么大阵仗的杀局。 他们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招惹不起的人。 男人并没有理会她,擦肩而过,也没有理会后续逃跑出来的人,径直缓步前行。 看见这个男人,曾迦南想了起来,此人正是那晚在轿辅巷问她多少钱的男人。 再联想到今天遇到的种种意外,她明白了过来,这些人的目标不是吴朝阳,是她。 吴朝阳是被她害死的。 想通这里面的关节,曾迦南悲从中来,一跃而起,一掌凌空拍向男人。 男人拳头瞬间握紧,抬臂格挡,一脚踹向曾迦南腹部,曾迦南掌上一按,身体腾空倒立而起躲过,第二掌拍下。 砰的一闷响,掌中内劲勃发打在男人头顶百会穴。 男人立马沉腰,双拳擂鼓朝天,曾迦南一掌打在男人拳头之上,借力再次腾空,一个翻转,第三掌再次拍在男人头顶。 内劲透过掌力直透男人头顶。 男人轻哼一声,心神大震,第三掌之力明显高于前两掌,更像是前两掌掌力的叠加。 曾迦南身在空中,双脚蹬在吊脚楼立柱之上,借力再次腾升,身形如燕。 第四掌,裹挟着更大掌力再次打向脑门。 房顶上,一道佝偻身形突然跳下,凌空一脚踢向曾迦南面门。 曾迦南身在空中无法借力躲避,回掌拍在来人脚背上,倒飞出去,落地两个后空翻停在吴朝阳身边。 那人落地站在男人身旁,个子不高,只到男人肩膀,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眯着眼睛盯着曾迦南。 身后,一个只穿着件黑色背心,全身肌肉高隆的中年男人,怀里抱着一柄用黑布缠着的大刀。 轰隆隆一道惊雷。 “瞎子说得没错,她真的会来。” 闪电闪过,照映出抱刀男人邪恶兴奋的笑容。 “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儿,能不能让我先爽一把再杀。” 老人看向夜空中,“夜长梦多,要是还有人来,一千万就飞了。” 抱刀肌肉男舔了舔舌头,“小诸葛不是说都摆平了吗。” 带帽子的高大男人摇晃了两下脑袋,晕晕沉沉,要不是这次出门前突破到了大登峰境,刚才那第三掌的内劲恐怕就已经穿透头盖骨进入脑部,即便不死也会变成白痴。 “瞎子和雀儿被缠住了,别再浪费时间了!” 曾迦南站在吴朝阳身前,悲痛欲绝、自责愧疚、愤怒仇恨....积于一身。 她万万没想到,第一次独自行走江湖,江湖竟然是如此这般的痛,痛到难以呼吸。 她此时才真正明白大妈说过的一段话,那些看似快意恩仇的江湖,背后都是不为人道的血水和泪水,那些侃侃笑谈江湖的人,只是千千万万人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绝大多数人在半路上都已经流干了血,流干了泪。 故事里的江湖,精彩刺激,现实里的江湖,竟然如此的痛彻心扉。 曾迦南低头看着毫无生机的吴朝阳,喃喃道:“我陪你一起死!” 天空划过闪电,照亮吴朝阳的脸颊,恍惚中,她好像看见吴朝阳湿漉漉的眼睫毛跳动了一下。 又一道闪电划过,吴朝阳依然紧闭双眼,毫无生气。 曾迦南抬起头,双手插入裤兜,再取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副手套,在连续不断闪电的照映下,银光闪闪。 第227章 我要杀了你们 雨夜肃杀。 曾迦南心若死灰,抱定必死决心。 恍惚中,什么东西轻轻敲打了一下她脚背。 又敲打了一下。 曾迦南身躯一颤,眼泪夺眶而出。 脚背上手指缓缓划动,是几个字。 曾迦南抽泣哽咽,轻轻跺了跺脚。 黑背心男人一把扯掉裹在长刀上的布条,刀锋锐利,寒气逼人。 “小美人儿,哭是没用的,谁叫你的命值一千万呢。” “动手!”高大男人眩晕的脑袋恢复清醒,第一时间一步踏出,拉开拳架打向曾迦南头部。 曾迦南矮身躲过,脚踏天枢走星辰,从男人腋下穿过,同时顺势一把抓住吴朝阳腰间皮带,纵身一跳,人在半空,一脚踏出踏在男人头上,借力再次拔高身形,落在低矮吊脚楼房顶上,抬手一甩背上吴朝阳,弯曲的膝盖同时绷直,沿着屋脊快步跑出去。 一连串动作丝滑流畅,如行云流水。 下方,老人借助房屋墙壁左右两次借力上了房顶,紧追不舍。 平行的两条巷道里,高大男人和提刀男人踩着雨水两边包抄。 吴朝阳昏昏沉沉,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曾迦南?” “抱紧我。”曾迦南踩着屋脊奔跑跳跃,声音发颤,从绝望到希望,从失去到重新获得,两种极致反差的情绪,让她从求死之心转变为求活之心。 吴朝阳紧紧抱住曾迦南的脖子,仍有些觉得不真实。 “太紧了,我呼吸不了。” 吴朝阳松了松手臂,“曾迦南,真的是你?” “别说话。” 屋脊不平,大雨湿滑,曾迦南脚下打滑,一脚踩空,瓦片哗啦啦作响,身体猛往前扑出去,一手按住屋面,脚下不停连连大步跨出踏出稳住身形。 两边巷道两道人影已经跑在了前面,身后屋脊上的脚步声已经临近。 “不用管我,带着我你跑不掉。” “不行。”曾迦南只吐出两个字。 前方,两栋瓦房之间相隔六七米,曾迦南提起一口气,纵身高高跃起。 一步踏空,两人同时下坠。 身后刀风袭来,长刀砍向半空中曾迦南小腿。 曾迦南双手探出抓住房檐,低喝一声腾空而起,再次上了房顶。 空中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于曾迦南身前,干枯手掌一掌拍出,曾迦南抬脚上踢,老人手腕一转继续向前,一掌拍在曾迦南肩头。 曾迦南闷哼一声,背着吴朝阳朝着下方落去。 高大男人斜刺里杀出,不等曾迦南落地,一拳带着风声打来。 曾迦南身在空中无法借力,伸出一只手拍出一掌,拳掌交接,巨大的拳劲将两人打飞出去。 两人双双坠地,吴朝阳闷哼一声,手上一松,继续在湿滑的青石板地面上滚出去四五米,撞在一栋吊脚楼的墙壁上。 “走!”吴朝阳无力地趴在地上,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能爬起来。之前的大战,身体虚脱筋疲力竭,右手手腕脱臼,左手手肘脱臼,后脑勺还在冒血,整个人天旋地转。 曾迦南翻身而起,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之前她以为是赵雨亭要杀吴朝阳,现在她已经知道杀手的目标是她,带着吴朝阳,两人都必死无疑,还不如她引开杀手,或许吴朝阳还有一线生机。 “答应我,不许死!” 前方冲出去就是驻马街,街道上路灯微弱的灯光已经能照进巷子里,曾迦南没有犹豫,转身就跑。 高大男人没有理会吴朝阳,拔腿就追,房顶上的老人继续沿着屋脊狂奔。 前方,黑背心男人从一旁的小巷道杀出,长刀高举,反射出路灯的灯光,劈头砍向曾迦南。 吴朝阳看在眼里,啊的一声发出痛苦的吼叫。 曾迦南双手上扬,素手白练,手掌与长刀相接,火星闪耀,发出金属刺啦的刺耳声。 挡住了刀锋,但却没能挡住刀势。 巨大的力量震得曾迦南倒退滑出去,闷哼一声,嘴角鲜血惨然。 吴朝阳咬着牙关,双眼圆瞪,但只能是无力又无声的看着。 高大男人一拳打向倒退而来的曾迦南后背,曾迦南脚下一踩身体倾斜,拳头擦着后背而过。 上方,佝偻老人一跃而下,残影一连踢出数脚,曾迦南一口气换不上,抬手挡住一脚,胸口、腹部各中一脚倒滑出去。 高大男人一步跟上,拳头发出破空声打向曾迦南胸口。“给我死!” 曾迦南左掌本能护住胸口,但气机不稳,立足不定,手掌无法发出内劲,拳头打在手掌上继续打向胸口。 鲜血喷洒,在微弱暗黄的灯光下,格外鲜艳。曾迦南如炮弹般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弹射落下,单脚跪地,双手撑着地面,鲜血沿着嘴角呈丝线落下。 相隔不到十米,吴朝阳喉咙里发出汩汩低吼。 右手脱臼的手腕撑地。 “出来!” 左手脱臼的小臂手肘撑地。 “出来!” 额头陷入积水中撑地。 “出来!” 双腿膝盖挣扎跪地。 “出来!” 后背高高隆起。 “给我出来!” 吴朝阳的吼声让三人神经紧绷,以为有高手来了,人人高度警惕观察四周。 “给我出来啊!!!!” 嘶吼声一声比一声大。 “咔嚓。” 吴朝阳用身体的重量重新接上右手脱臼手腕。 “咔嚓。” 左手胳膊脱臼接上。 曾迦南转头看过去,泪水从眼眶流出,流过脸颊,流到嘴唇,与鲜血汇聚,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积水中。 吴朝阳双手撑地,缓缓抬起头,双眼血红。 “出来啊!!!!” 一声咆哮如虎啸山林。 提刀男人紧握刀柄,高大男人双拳握得咔咔作响,老人眼睛精亮,时刻警惕着有高手杀出。 但是,十几秒钟过去,周围并没有任何异样。 吴朝阳摇摇晃晃起身,终于,那股沉睡的暖流在声声呼唤中苏醒,如一条巨龙从腹部流淌而出,奔走向全身筋脉。 失去的力量再次回来,肌肉细胞欢呼雀跃。 “不够!” “还不够!” “还是不够!!!!” 吴朝阳声声嘶吼,暖流逆流而上,发疯的四处乱串,巨龙在咆哮,在体内狂野冲闯,所过之处,筋脉寸寸如刀割,之前还欢愉的肌肉细胞发出痛苦的呐喊。 “再来!” 吴朝阳一步跨出,鲜血夺眶而出。 “来啊!” 吴朝阳再一步跨出,双耳鲜血溢出。 再一步跨出。 鼻孔、嘴巴,鲜血长流。 “吴朝阳!”曾迦南一口鲜血喷出。 吴朝阳七窍流血,整个世界一片血红。 体内,如炼狱般灼烧,疼痛、暴戾、力量喷薄而出,像是积蓄沉睡了上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吴朝阳如神魔降世,一步跨出数米,两步来到离曾迦南最近的高大男人身前,拳头如山岳般砸下。 “给我死!” 高大男人之前失神,吴朝阳这两步来得太快,仓促抬臂格挡。 “轰!” 一拳之下,高大男人只感觉如大山相撞,整个人倒退出去四五步,直到身后的老人抬手撑住了他的后背。 吴朝阳站在曾迦南身前,如天神下凡,寸步不让。 “气机逆行,冲撞筋脉,他坚持不了多久。合力杀了他!”老人一步踏出,一掌拍向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没有闪避,老人的速度之快他也闪避不了,上前一步硬扛一掌,双臂同时探出抱住老人。 老人体内气机游走双臂化为内劲,想震开吴朝阳,但两次内劲激发都没能震开。 内劲震颤之下,吴朝阳嘴角鲜血快速涌出,但就是死死不松手。 老人举掌拍向吴朝阳头部,内劲穿透,血红的双眼立即充血,发出耀眼的红光。 吴朝阳状若疯癫,张大嘴巴一口咬在老人脖子上。 老人啊的一声发出尖叫,双掌啪啪拍在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恍若不知,咬破老人脖子,大口大口吸吮鲜血。 鲜血让他疯狂,让他兴奋,让他不知道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 “帮忙啊!”老人惊恐呼救。 长刀劈来,吴朝阳浑然不知。 白练再起,曾迦南拼着重伤拔地而起,一掌拍在刀身上。 刀势反弹,再次震得曾迦南一口鲜血喷出。 吴朝阳听见曾迦南的痛呼声,头脑闪过一丝清明,一拳打在奄奄一息的老人额头之上,一把抓过曾迦南,背起就往巷子外跑。 高大男人抢先一步挡住去路。 “滚开!”吴朝阳一声暴喝,满脸满嘴的鲜血,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男人一步踏出,一拳打向吴朝阳额头。 吴朝阳不躲不避,直冲过去。 拳头打在额头上,蹭蹭后退,落地生根,暴喝一声双脚弹射而出再次前冲。 男人发力对冲,拳头打向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身体微微倾斜卸力,右肩向前撞在男人胸口,狂暴的力量犹如山呼海啸袭来,男人蹭蹭后退数步还未稳住身形,只见吴朝阳背上的曾迦南缓缓抬起右手,银色的手套中,发出一丝极快的银光,眨眼就到眼前。 男人仓促侧身扑倒躲过,翻身再起之时,吴朝阳背着曾迦南已经冲了过去。 高大男人大喝一声,“狂刀!” 提刀男人放下老人尸体,发出一声怒吼。 “我要杀了你们!” 第228章 富贵险中求 吴朝阳背着曾迦南埋头狂奔。 曾迦南趴在他背上,双手搂着脖子,滴滴答答,入手全是血。 “吴朝阳。”曾迦南声音微弱哽咽。“放下我。” “不行!”吴朝阳喉咙里全是血,有自己的,也有那个老头儿的,说话的声音带着喝水般的咕隆声。 “你会死的。” “死就死。” 曾迦南脑袋靠在吴朝阳肩膀上,声音越来越微弱。“江湖好美,好凄美。” “不要睡!”吴朝阳心急如焚,“曾迦南,不要睡!” 曾迦南闭上眼睛,泪水沿着眼角流出,滑落在吴朝阳肩膀上。“吴朝阳,好高兴认识你....。” “曾迦南!” “曾迦南!” 吴朝阳咆哮着奔跑,身后没有再传来曾迦南的声音。 “曾迦南!你说话啊!” “我不许你死!” “你死了,谁来做我媳妇儿!” 体内暖流狂暴,每一条筋脉都在承受着刀斧削砍之痛,心口更犹如万箭穿心,根根穿透心脏。 身后脚步声骤急。 前方巷子口,又一道高大雄壮的身影堵在了巷子口。 “啊!”吴朝阳发出一声大吼,双眼圆瞪,咬紧牙关,脚下再次提速冲向那道身影。 眼见就要撞上,另一道山岳般身形腾空撞开那道身影。 向东上半身裸露,岩石般的肌肉在雨水和昏暗灯光下,沟壑纵横,暴力炸裂,气势骇人。 “我给你开路!” 向东大踏步上前,近距离与那人乱拳对轰,拳头互相打在对方身上,砰砰之声犹如擂鼓。 吴朝阳找准缝隙穿过,朝着十八梯上方狂奔。 身后,打斗声更加激烈,刀劈在石头上声音尖锐刺耳。 吴朝阳没有回头,体内暖流开始退潮,脚下出现了乏力迹象,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嘶吼一声全力往上跑。 身后脚步声再起,少了一人,但脚步声沉重,踏在积水上擦擦作响。 前方又出现一道黑影,手里一根棍子,立于两段石梯之上。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吴朝阳心中升起了绝望,但脚下并没有停。 跑上十几步台阶,吴朝阳发现那身影很熟悉。 再跑上几步。 竟然是蒋文正! 蒋文正手里拿的不是棍子,而是一根扁担,站在石梯上方平台的正中央,威风凛凛,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我来挡住他!” 吴朝阳有些蒙,但没有时间问,连句谢谢也没说,背着曾迦南擦肩而过。 他没有注意到,其实蒋文正的腿在抖,握着扁担的手也在抖。 这样的场面他见过,那是在很多年前,一个自称唐老酒的人来到十八梯,也是在半夜,也是一场大暴雨,一人大战十几个戴面具的人,那一拳头打出,能将一块青石板打得粉碎。 十八梯所有人都以为唐老酒是个沉默寡言的酒疯子,只有他知道唐老酒是传说中的高手。 那个时候他还年轻,曾找过唐老酒拜师,但唐老酒说他没天赋,只教了一些基本功和拳把式。 五年前,唐老酒离开了十八梯,临走之前对他说,如果有一天有个年轻人来到十八梯,住进了花子巷222号,请他多多关照一下。 他知道今晚这场大战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下方来人别说是对手,很可能一个照面都扛不过。 但是,他还是来了,也没打算退。 手里扁担横于身前,沉腰立马,右手握住把端,左手握住中断,拨草寻蛇,目视前方。 戴帽子的高大男人突然莫名其妙停住,站立在原地呆立不动。 蒋文正瞬间来了勇气。 “来啊!” 一声大喝,势若雷霆。 男人调转方向就往下跑,跑得比来时还快。 蒋文正胸中豪气大盛,仰天哈哈大笑,“狗日的,知道你蒋爷爷的厉害了吧。” 月台街,杨惊鸿长剑飞舞斩下诸葛抚琴蒙眼布条,寒虫儿爪刀刺入肩头,杨惊鸿一声不吭,顶着爪刀大踏步上前,一脚踹中寒虫儿额头。 寒虫儿倒飞出去,诸葛抚琴手中古琴横扫,长剑破空一剑逼退杨惊鸿,抬头望了眼十八梯上方,不甘吐出一个字。 “走!” 寒虫儿望了眼下方,银牙紧咬,衣袖里甩出一条布带缠住诸葛抚琴的腰,拉着转身跑向巷子深处。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打了个时间差,她身后之人已经上飞机走了吗?” 诸葛抚琴剑入琴中,边跑边说道:“这不是那人。” “靠,她谁啊,怎么还有顶尖高手暗中保护?” “去江边,坐船离开江州。” “不杀了?就差一点点。” “通知所有人分散离开,立即离开。” 寒虫儿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一千万就这么飞了?” “上报头儿,一年之内不再接任何单子。” “靠,那我们吃什么?” “去深山老林,挖野菜、啃树皮,就是不能再现身。” “靠,她到底谁啊。” “一个我们惹不起的人。” 杨惊鸿长剑回鞘,银雀入腰,转身望向十八梯顶端,刚好一道闪电划过,那里站着一个人影,俾睨天下,令人心惊胆寒。 柑子堡,三人也发现了那人,谷歌和断尾顾不上老人,同时跳下房顶,飞奔向杨惊鸿。 “鸿姐!” 杨惊鸿转头看向下方,吴朝阳正背着曾迦南狂奔而上。 脚步声沉重,呼吸声急促。 吴朝阳一路上了月台街,他也看见了杨惊鸿三人,时至现在,这种环境下,他当然知道她不是普通人。 但是,她却一直站在这里没动,眼睁睁看着他被堵在巷子里围杀。 没来由,心中怨恨升起,擦肩而过之时,血红的双眼狠狠从她脸上一扫而过。 杨惊鸿心中瞬间一阵刺痛,望着吴朝阳狂奔而去的背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鸿姐!”谷歌心头一沉,满脸铁青。“他什么意思?没有你拖住这两人,他早死了!” 杨惊鸿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抬脚跨出去一步,身体一软,扑倒在地。 吴朝阳不要命地前冲,体内暖流消失殆尽,唯剩下疼痛和疲惫,全身由里到外刮骨刮筋的疼痛,如负山岳般的疲惫。 眼前出现重影,脚上像灌注了铅汁,背上像背了一座大山。 吴朝阳一口咬破嘴唇,刺激压榨着身体里丝丝力量。 “曾迦南...曾迦南,,,你好重,该减肥了。” 吴朝阳双眼挂着鲜血和泪水,“你说句话好吗,马上就到医院了,马上就到医院了。” 恍惚中,他看见一个男人从上方拾级而下。 吴朝阳停下脚步,心中没有任何害怕。 “曾迦南,你堂堂天京大学高才生,跟一个棒棒死在一起,会不会觉得亏啊。” “我反正肯定是赚大发了。” 说完,胸中一口气泄掉,身体向后倒去。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那男人腾空而起,高高跃下,像武侠电影里面会轻功的高手,飞扑而来。 最后一丝清明中,他看见男人的脸上有一条很长的刀疤,刀疤从嘴唇处一直延伸到脸颊上方,像一条长长的蜈蚣。 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死就死吧,天地一片沉寂。 ———————————— 凤凰街的小楼里,赵雨亭身前的烟灰缸里盛满了烟头。 “外面安静下来了?” 浑身湿透的王立龙点了点头,“全都散了,还有一拨人在蓼叶巷清理痕迹,应该是戴爷的人。” “吴朝阳死了吗?” 王立龙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这么大阵仗,肯定是死了。” 赵雨亭眉头皱得很深,没有说话。 王立龙说道:“亭哥不用担心,戴爷很专业,再加上今晚暴雨,会冲刷掉痕迹,牵连不到我们身上。” 赵雨亭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沉默了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戴鼎城的电话,电话里头响了几声之后被挂掉。 ———————————— 蒋文正提着扁担回到花子巷,看见陈长庚正撑着雨伞站在巷子口,哈哈一笑。 “陈老头儿,我厉害吧,一人干翻了一堆高手。” 陈长庚眉头紧皱,“他呢?” 蒋文正拍了拍胸口,“放心,那些人都撤了,他背着那个女孩儿往上半城方向去了。” “哪个女孩儿?” “曾迦南啊!”蒋文正一脸不服气的说道:“你不是想当月老给那小子牵红线吗,恭喜你,你成功了。” 陈长庚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转身就往巷子里走。 “等等!”蒋文正问道:“唐老酒到底是谁,吴朝阳又是谁?” 陈长庚脚步停顿了一下,“唐老酒就是唐老酒,吴朝阳就是吴朝阳,他们都是我的租客。” “少给我打哑谜,吴朝阳要是普通人,怎么会引来这么多高手杀他?” 陈长庚淡淡道:“你想多了,这些人要是来杀他的,他早死八百回了。” “什么!”蒋文正愣了一下,“难道是曾迦南?” “喂,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蒋文正怒气冲冲吼道:“曾迦南又是谁?你把她牵线给吴朝阳,是想害死他吗?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长庚回头看着蒋文正,眼中满是鄙夷,“富贵险中求,难不成把小咪牵给他?那他一辈子都只能是个棒棒,还是个永远在你面前,在小咪面前抬不起头的小棒棒。” 第229章 小心我揍你! “曾迦南!啊!” 吴朝阳猛地睁开眼睛,大声呼喊,全身却是动弹不得。 “不要乱动,你全身肌肉重度撕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筋脉受损,”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吴朝阳想转头去看声音的主人,连头都动不了,眼皮下耷,发现全身插满了各种颜色的管子和电线。 “你是谁?曾迦南在哪里?”吴朝阳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急切询问,说话间喉咙一阵刺痛。 脚步声清响了几步,吴朝阳终于看见声音的主人,脸颊消瘦,头发微白,脸色不冷不热,左脸一条骇人的刀疤。 “是你?”吴朝阳瞪大眼睛。 男人淡淡:“她没事。” 吴朝阳松了口气,反应了过来,“谢谢你救了我们。” 男人缓缓道:“谢谢你救了迦南。” 吴朝阳张了张嘴,问道:“您...是她什么人?” 男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像是遇到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我是她爷爷的兄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吴朝阳嗯了一声,“您问?”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有哪些人,有什么亲戚?” 吴朝阳知道曾迦南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经过昨晚,更加意识到曾迦南的出身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我叫吴朝阳,巫县走马镇重岩村,从小跟爷爷长大,爷爷已经去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任何亲戚。” 男人眼睛刹那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狠厉,“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吴功德。” 男人眉头紧皱,额头皱起层层叠叠的皱纹。“你师傅是谁?” 吴朝阳茫然不解,“什么师傅?” 男人盯着吴朝阳的眼睛看了半天,没有再问。“没什么,好好休息吧。” “等等,曾迦南在哪里?”吴朝阳赶紧问道。 男人脚步停顿了一下,“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行牵连在一起,对她、对你,都不是好事。” 说完,男人转身走出了病房。 走到楼下,一辆奔驰大G已经停在了医院大门口,男人坐进后排,脸色瞬间变得温柔。 “怎么样?解决了吗?” 后排还坐着一个满身贵气的老妇人,“劝走了。” “两个都劝走了?” 老妇人重重呼出口气,“两个都是倔脾气,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啊。” 司机发动汽车,缓缓离开医院。 男人问道:“是哪一位杀神?” 老妇人翻了个白眼,“还能是哪一位,谁最有空,谁最贪玩儿,谁会下了飞机才知道迦南没上飞机?” “不是同一航班?” “先后隔了半个小时。” 男人叹了口气道:“还好,要是那一位来了,江州恐怕就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老妇人说道,“要是那位,哪里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没等那帮杀手露面就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还轮得到几个小跳蚤班门弄斧给迦南下套设局。” 男人叹了口气,“这位在某种程度上比那位更难缠,你是怎么劝住的?” 老妇人说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她再不讲理,也有压得住她的人。” 男人点了点头,“迦南呢,这小丫头也固执得很啊。” 老妇人说道:“迦南是个聪明的女孩儿,不用我说也明白里面的利害关系,特别是经历这场死里逃生之后,更加清楚以他现在的身份阶层和能力,强行跟她扯上关系就是在害他。” 男人哎了一声,“这个道理讲得通,但感情这玩意儿没道理可讲,她一定很伤心难过吧。” 老妇人切了一声,“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咱们这个孙女啊,伤心难过肯定是有一点,但跟‘很’字完全不沾边,她笃定相信吴朝阳会成长到能跟她肩并肩的一天。” 男人眉头微皱,随即又笑了笑,“小丫头倒是挺乐观。” 老妇人面带忧虑的说道:“她倒是挺乐观,但是我心里难受啊。她说她会一直等,等到那一天。” 男人眉头跳了一下,安慰道:“小丫头说说而已,时间一长也就忘了。” 老妇人瞪了他一眼,“你当年等了我二十几年,怎么没见把我给忘了?” 男人哑口无言,咧嘴赔笑。 老妇人问道:“那小子的底细问清楚了没有?” 男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打算亲自去一趟巫县。” “不告诉...” “暂时不,等查完再说,这事儿说大不大,但事关迦南,所以就不小,稍有不慎,以后迦南知道了会怨恨我们的。” 老妇人点了点头,心有余悸,“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要是迦南在江州出了事,我就只有去跳长江了。” 男人轻轻拍了拍老妇人的手背,两人年龄本来相仿,但男人看上去要年轻十多岁。 “好了,都过去了。” ———————————— 江州工商大学女生宿舍,一辆车身红如烈火的豪车停在正对宿舍门口道路上,在阳光下如一团耀眼的火光熊熊燃烧。 整栋宿舍楼的阳台上,趴满了脑袋。 几乎所有在宿舍的女生都聚集在阳台,一边张望,叽叽喳喳。 “哇,这是什么车,好漂亮。”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兰博基尼。” “不懂别瞎说,这是玛莎拉蒂。” “这车是不是得好几十万?” “我在网上见过这车,玛莎拉蒂,烈焰红,开起来向一团烈火在燃烧,这个车型好像要五百多万。” “啊!五百多万,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车里肯定是个超级帅的富二代。” “我看有可能是个秃了顶顶着大肚子的油腻大叔。” “油腻大叔好啊,会照顾人,我最喜欢大叔。” “别发春了,也不看看你的资本,胸前没有二两肉,人家才看不上。” “哎...也不知道我们这栋楼谁家祖坟冒青烟,少奋斗一辈子啊。” “喂喂,我们打个赌,赌一百块钱,就赌车上下来的是个年轻帅哥,还是中年油腻大叔。” “我赌年轻帅哥。” “我赌油腻大叔。” “快看,快看,车门打开了,车门打开了。” 所有的女生都屏住了呼吸,车门打开,一只脚先伸了出来。 高跟鞋!水晶高跟鞋!镶满钻的水晶高跟鞋! 所有人都猜错了,车里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儿,一袭浅蓝色微闪刺绣抹胸长裙,带着遮阳镜,长发乌黑披肩,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项链上吊着一颗晶莹剔透、鹌鹑蛋大小的蓝宝石,手腕上挎着个精美的包包。 其中有女生发出尖叫声。 “那是Gi的最新款。” “祖海慕拉的高定长裙,我在电视上看女明星穿过。” “哇,好漂亮,裙子好漂亮,包包好漂亮。” “人也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儿。” “天啦,老天太不公平了,长这么漂亮,还这么有钱,太没天理了。” “啊啊啊,羡慕死我了。” 女孩儿取下墨镜,踩着高跟鞋走向宿舍门口,上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晃,人往前扑了下去,手上的包包甩向了空中。 女生们哄的一阵惊呼! 女孩儿动作很快,一只脚一步跨出,没站稳,另一只脚又一步跨出,还是没站稳。 一连跨出去四五步,踩着高跟鞋的双脚才歪歪扭扭站稳,右手一招,刚好接住从空中落下的包包。 女孩儿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底楼窗户的几个女孩儿微微一笑。 “同学你好,请问陈雪在哪个宿舍?” 短发女生惊讶得张大嘴巴,“你是陈雪...” “我是她....呃...姐姐。” “她住404,你等等,我帮你叫她。” 女孩儿说了声谢谢,调息了几口气,刚才装过头了,差点反倒出大洋相。 短发女孩儿歪着头就往楼上喊,喉咙很大,“陈雪,你姐找你!” “陈雪!” “陈雪!” 404宿舍里,陈雪正看着一张上个星期的报纸出神,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一个棒棒的擂台逆袭,一股江州精神的再造》 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照片上的人脸颊、眼睛、嘴巴全都肿得老高,分辨不清五官,但隐隐觉得就是他。 但怎么可能,短短几个月时间,他怎么可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山野村民成为报纸上头版头条的人物。 “陈雪,陈雪....”,阳台上一个女生急忙跑进宿舍,“陈雪,你姐找你。” “我姐?”陈雪一脸疑惑,“我没有姐。” “嘿嘿,你男朋友家不是很有钱吗,会不会是他姐姐?人家开着几百万的豪车来看你。” “他家也没有姐姐啊。” “说不定是他家堂姐表姐来验收弟媳妇儿,赶紧换上你最漂亮的衣服,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另外一个女生也跑进来,“穿我的穿我的,穿我那条1500多的裙子,赶紧赶紧,别让人家久等了。” 曾迦南轻轻拍了拍胸口,见到天京大学院长都毫不紧张的她,此时却莫名其妙心跳加速。 ‘别紧张别紧张,千万不能输了气势。’曾迦南安慰自己。 ‘她不会比我还漂亮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化了三个小时的装,肯定比她漂亮。”从小毫不谦虚、自信无比的她,第一次为长相担忧。 她来了,虽然没见过,但一眼就认出了她。 曾迦南惊诧了,惊得张大了嘴巴,脑袋嗡嗡作响,不可思议、不可理解、不可理喻......。 陈雪怯生生走到曾迦南身前,小声问道:“你是汪凡的姐姐?” 曾迦南回过神来,跺脚直呼,“他什么眼神,长得这么普通,气质这么普通,怎么会看上你?太没天理了!” 陈雪脸刷的一下通红,眼泪夺眶而出,屈辱、胆颤、害怕,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曾迦南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还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我的妈呀,有你这样的对手,简直是.....简直是...是我的耻辱啊。” 陈雪紧咬着嘴唇,低着头哽咽不说话。 曾迦南脱下高跟鞋提在手里,光脚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嘀咕,“害我受这么大罪。” 打开车门,曾迦南回头看向陈雪,举起手臂握了握拳头,大声道:“吴朝阳是我男人,你要是再敢勾引他,小心我揍你!” 第230章 疑云重重 陈雪呆立原地,双目空洞,红色的汽车消失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这女孩儿是为了吴朝阳而来。 心口刺痛感顿生。 明明已经抛弃了他,明明跟她没有了关系,却有种失恋般的痛苦。 这是一种连她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复杂情愫。 她的心一直往下沉,越沉越深。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这一次是真的彻底失去了吴朝阳。 屈辱,那女孩儿高高在上俯视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扎心。 不甘,莫名其妙的不甘心,哪怕她抛弃了他,她也不愿看到他成了别人的男人,还是一个如此漂亮有钱女孩儿的男人。 痛心,青梅竹马十几二十年,那些美好的回忆,那些点点滴滴,到现在她还会梦到。 这才几个月时间,他竟然跟别的女人好了。 说好的一辈子对我好呢,说好的爱我一辈子呢。 那些海誓山盟至死不渝呢。 为什么这么快就变心。 吴朝阳,你是个骗子。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就是忍不住要这么去想。 各种复杂的情绪充盈心间,泪水如泉涌般汩汩落下。 红色玛莎拉蒂在校园主干道上划过一道长长的烈焰,扬长而去。 曾迦南打开全景天窗,一脚油门踩到底,大风吹拂长发飞舞,心情无比畅快。 爽! ———————————— 花子巷,陈天星正准备锁门,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陈老头儿。” 陈天星回头看去,目光从脸上带着口罩的男人身上扫过,落在他旁边秃了顶的老头儿身上,咧嘴一笑。 “这不是鱼总吗,我不会是老眼昏花了,你竟然会到十八梯这种地方来。” 秃顶老人虽然头发没了,但胡子很茂盛,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笑道:“能否进去聊几句。” 陈长庚重新推开门,“随便坐。” 坐下之后,秃顶老人介绍道:“这位是曾迦南的爷爷,之前就是他委托我在十八梯租房子。” 陈长庚脸上微微惊讶,“看不出来啊,曾先生看上去不到六十岁吧,竟然有这么大孙女。” “我不姓曾,年龄应该比你小不了几岁。” 陈长庚哦了一声,没有细问,笑道:“老弟驻颜有术啊。” 秃顶老人说道:“陈老头儿,迦南在十八梯出了点事,他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出什么事?”陈长庚眉头微拧,“她不是上个星期就离开了吗?” “没什么大事。”口罩男人说道:“陈老哥,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在江州也算一位人物,怎么临老了不找个好地方养老,到十八梯这种地方来落脚。” 陈长庚笑道:“算不得什么人物,最大的成就就是认识了老鱼几个老哥们儿。” 秃顶老人笑道:“陈老头儿你也别谦虚,想当年,你从一个十八梯混混头子走出来,成为江州叱咤风云的大佬级人物,可不简单。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租房子。” 陈长庚笑了笑看向带口罩男人,说道:“我本来就是十八梯土生土长的人,年轻的时候闯荡江湖也是从十八梯开始,人老了,都想着落叶归根嘛。” 口罩男人点了点头说道:“能否麻烦老哥给我讲讲吴朝阳的事情。” 陈长庚把吴朝阳来十八梯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我也算阅人无数,这小子心性不错,人品也挺不错,算是极少数能让我眼前一亮的年轻人,再加上他很能打,我想着也能保护曾迦南,所以推荐他当向导。” 口罩男人低头沉思了半晌,再次点了点头。“人品、能力都不错,恰好又是棒棒,又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合情合理。” 陈长庚眉头微微皱起,不悦道:“老弟,迦南到底出了什么事,看你这样子,好像认为是我在里面搞鬼。” 秃顶老头儿赶紧说道:“陈老头儿,你别误会,毕竟孙女出了事,他也只是心急了些。” 陈长庚冷哼一声,“鱼老头儿,租房子是你主动找的我,一开始我就不同意,一个大学生女孩儿来这种地方,出了事我还有责任,是你死皮赖脸三番两次非要我帮忙。而且她是退了房交了钥匙离开了十八梯,现在出了事儿怀疑到我身上,是不是觉得我陈长庚好欺负!” 秃顶老头儿脸色尴尬,看向口罩男人。 口罩男人说了声打扰了,起身走了出去。 秃顶老头儿也说了声抱歉,跟了出去。 两人走后,陈长庚点燃一支烟,轻轻啜了一口,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脸,微微一笑,低声呢喃道:“当然合情合理,我不过是个租了两间房的房东而已,一切都是他们自由发展水到渠成,换个人试试?看能不能搅合到一起?关我屁事。” ———————————— 巷子口,蒋文正趴在柜台上,眼睛红肿,脸上贴着个机器猫卡通创可贴,见两个老头儿从巷子走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线。 目光跟着两人,直到两人消失在石梯上方。 蒋文正摸出一根烟点上,心里直泛嘀咕,曾迦南那丫头到底什么来头。 “又抽!抽死你狗日的龟儿子!”刘雅茹不知何时来到了柜台,一把夺过蒋文正嘴里的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 蒋文正脑袋一缩,“又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刘雅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蒋文正鼻子,“是不是你告诉小咪姓吴那小子住院了,刚到家就匆匆忙忙往外跑。” “真不是我。” 刘雅茹一把揪住蒋文正耳朵,“还敢忽悠老娘。” “哎哟,哎哟,别揪了,本来就耙了,越揪越耙了。” 刘雅茹狠狠地揪了一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呼呼质问。 “唐老酒是救过我们一家的命,但也害死了我们的儿子,你为什么还要把小咪当做报恩的工具推给一个小棒棒!” 蒋文正揉着耳朵,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那天晚上,你也见到了唐老酒的厉害,一拳能打碎一块青石板,吴朝阳有他这样的靠山,以后怎么可能是个小棒棒,我这是为了小咪好。你相信我,吴朝阳不会一直当棒棒,以后肯定会飞黄腾达。” “媳妇儿,你不是一直想住大别墅吗,咱不找个好女婿,怎么住得上别墅啊。” ———————————— 医院里,吴朝阳痴痴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他才从护士口中得知,自己竟然昏迷了一个星期。 那晚的情形如快放的电影般在脑海里闪过,像是一场梦,很不真实。 曾迦南第一天到十八梯就说她很厉害,原本以为只是涉世未深女孩儿开的玩笑。 没想到真是高手。 她到底是何等的身份家世,才会招来这么多高手围杀。 他知道这个世界划分为许许多多不同的阶层,每个阶层之间都有信息壁垒,下面人很难看到上面人的风景。。 但,还是觉得太不真实了。 不真实得像是游走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平行空间。 还有就是腹中那股热气,每当筋疲力竭之手,都会有感觉,但是都很微弱,像那晚那般汹涌奔腾还是第一次。 那套广播体操真的只是广播体操吗? 当年偶遇的那个小黑炭女孩儿,难道也是传说中的武道高手,教他的是一套绝世内功心法? 吴朝阳越想越迷糊,越觉得不可思议。 病房里响起脚步声,主治医生还是那位熟悉的胡医生,检查了一番吴朝阳所有指标之后,啧啧称奇。 “生命力太顽强了,我从医三十年,第一次遇上这种程度的伤还能活过来。” 吴朝阳紧张问道:“有这么严重?” 胡医生说道:“全身肌肉寸寸撕裂,打个比方,这就像三岁小孩不要命的非要举起几百斤重的石头,肌肉组织不堪重负,全部拉伤。还有全身筋脉,像是被刀片在里面全部剐了一遍,想想都全身疼。还有五脏六腑,每一处都有内出血,但凡稍微晚一点点送医院,你现在就不是躺在这里了。” 吴朝阳一阵后怕,“那....我还能站起来吗?” 胡医生点了点头,“放心吧,你身体底子好,恢复能力也比正常人强,别人起不来,你应该没问题。” 吴朝阳松了口气,“谢谢医生。” 胡医生缓缓道:“你上次送给我的水和土豆,我仔细分析过,硒的含量比一般矿泉水高5.5%,土豆的淀粉成分中,小分子-1,4-糖苷键占比一般土豆低了0.5个百分点,-1,6-糖苷键大分子支链淀粉高出一般土豆4个百分点。” 吴朝阳听得迷糊,只上完初中的他没学过有机化学,完全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意思是真跟土豆和水有关?” 胡医生说道:“即便有,关系也不大。我估计你身体底子好,多半是源于遗传,你爸是不是身体很好,力气很大?” 吴朝阳摇头道:“不知道,我刚出生父母就死了。” 胡医生哦了一声,对身后的护士说道:“各项指标都平稳了下来,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胡医生?” “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呃...上次送土豆的时候,您说我要是再住院,可以安排VIP病房...?” 第231章 一直等你 胡医生笑道:“放心吧,已经有人给你安排了,我指的普通病房是相对于现在的ICU病房。” 吴朝阳有些尴尬,“是脸上有条刀疤的老人?” 胡医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里里外外都伤的这么重,卡车都撞不出这种效果。” 刚推出ICU病房,蒋小咪和侯尚蜀就围了过来。 两人一起把他送进据说只有领导干部才能住的病房。 确实不一样,大包间,空调、电视、沙发、茶几、独立卫生间,应有尽有,连病床都要大一些。 这么好的房间,也只有受伤才有幸能够住上。 蒋小咪泪眼涟涟,我见犹怜。“朝阳哥,医生说...我还以为....” “没事了,医生都是瞎说。” “咳咳”,两声咳嗽声响起。 吴朝阳余光扫过,尴尬道:“胡医生,您还在啊?” 胡医生说道:“虽然醒过来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话不要太多。” 说着对侯尚蜀和蒋小咪说道:“一个星期没进食,可以喂点流食,但别太多,少吃多餐。” “朝阳哥,我喂你喝粥。”蒋小咪立即打开保温桶,小心翼翼的用勺子舀起半勺送入吴朝阳嘴里。 吴朝阳吞咽了一口,喉咙像刀片刮过一样,疼得他直皱眉头。 蒋小咪又是两颗泪水滴落,“到底是谁啊,太没人性了,把你打得这么惨。” 吴朝阳说道:“小咪,你还要上学,赶紧回学校吧。” 蒋小咪嘟着嘴,“那谁喂你吃饭?” 吴朝阳朝侯尚蜀努了努嘴,蒋小咪转头看去,侯尚蜀咧嘴一笑,满口黄牙,想到侯尚蜀用这口黄牙吹完稀饭再喂给吴朝阳吃,蒋小咪浑身打了个冷战。 “他不行。” 侯尚蜀笑脸尬住,“小咪妹妹,喂个稀饭有什么不行。” 蒋小咪不好直接说嫌弃,扭过头说道:“反正你就是不行。” “那我总行了吧。”随着房门推开,一双大长腿迈了进来。 王紫快步走到病床前,“小朝阳,你终于醒了。” 吴朝阳疑惑的看着王紫,“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侯尚蜀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嘿嘿笑道:“我昨天给你手机充了电,正好王科长打电话过来,王科长昨晚就来过一趟。” 说着,侯尚蜀对吴朝阳挤了挤眉眼,对蒋小咪说道:“小咪妹妹,赶紧回学校上课吧。” 蒋小咪下意识挺起胸膛,咬着嘴唇瞪着王紫,不动也不说话。 王紫本来挺担心吴朝阳,见蒋小咪这幅可爱模样被逗笑了,“小妹妹放心吧,姐姐喜欢大的,不喜欢小弟弟,不会吃了你家朝阳哥哥。” 蒋小咪放下勺子,对吴朝阳说道:“朝阳哥,那你好好养病,我先回学校了。” 蒋小咪走后,侯尚蜀点头哈腰说道:“王科长,你们聊,我到外面透透气。” 王紫坐在蒋小咪刚才位置,舀起一勺稀饭边吹边说道:“待遇不错嘛,这种病房连我都住不进来。” 吴朝阳投以感激的眼神,“谢谢你,王紫姐姐。” 王紫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喂了口稀粥。“你这三天两头住医院,都快把医院当家住了。” 有了之前第一口的适应,第二口稀饭吞咽起来没有那么痛。 王紫一边喂一边说道:“我听那位道长说了个大概情况,是不是与你有争斗的那个赵雨亭干的?” 吴朝阳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没有回答。 王紫问道:“你这还没正式踏入商场就搞得这么狼狈,这条路还继续走下去吗?” 吴朝阳轻轻点了点头,“既然决定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王紫拿起纸巾擦了擦吴朝阳嘴角,呵呵一笑,“小朝阳不错嘛,像个男人。” 吴朝阳说道:“我本来就是男人。” 王紫的目光从吴朝阳脸上一路向下,定格在某个位置,抬起手腕笑道,“是不是男人要验过之后才知道。” 吴朝阳胯下一紧,立即说道。“你别乱来,这里是医院。” 王紫嘿嘿一笑,“没关系,这是特殊病房。” 吴朝阳哭丧着脸哀求道:“姐,我现在是个病人啊。” 王紫咯咯娇笑,她似乎对调戏吴朝阳乐此不疲,“那等你好了试试?” 吴朝阳叹了口气,“姐,你就别逗我了,你这样的大美女,我无福消受。” “胆小鬼。”王紫切了一声,继续喂饭。“我不反对,当然我也没资格反对你走现在这条路,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越是与利益沾边的事情越危险。” “知道为什么有句话叫高处不胜寒吗?”王紫喂了一口稀饭,说道:“普通人的利益纠葛也就几千、几万,顶多吵几句打一架就完了,但是一旦涉及到几百万上千万或者上亿,人的心态就会发生变化,人性的恶就会成指数放大。” “站得越高的人,牵涉的利益必然就越大,遇到的人也必然多是虎视眈眈的人,就不得不步步如履薄冰,不得不用最恶意的心态去揣测别人。” 王紫停顿了一下,问道:“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吴朝阳点了点头,“越在高处的人越恶。” 王紫抬手敲了吴朝阳脑门儿一下,“不是越在高处越恶,是越在高处越要正确看待人性的恶,否则在半路就会被利益放大的人性之恶吃得干干净净。你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要站在更高的维度去思考问题,去看待人性。心慈手软除了弄得遍体鳞伤什么也得不到。” 吴朝阳惊讶的看着王紫,倒不是因为这些话本身,而是她的身份。 王紫淡淡道:“别这么看着我,官场商场都是战场,要不然拿来那么多人落马,早上还在主席台上振振有词,晚上就成为阶下囚的例子我见多了,你可能从新闻上看感触不深,这里面的斗争,比你想象中还要残酷。” 吴朝阳想到了李清源,不禁有些担忧。 王紫继续说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愿意跟你接触吗,除了我爷爷的原因和我觉得跟你相处很放松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愿意帮助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小女孩儿转学,明明对于你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你还愿意死磕到底。” 王紫喂完最后一口稀粥,说道:“我希望你能正视人性的恶,并与之斗争。但是,我又希望你不要在这其中迷失自我,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我希望你最后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除了成就自己之外,还能成就别人。你能做到吗?” 吴朝阳没有立即回答,类似的话爷爷也跟他讲过,爷爷讲达达人成几’,意思是自己想要做成事情,就要首先考虑到帮助别人达成目标,成就了别人,就能成就自己,成就更多的人,自己的成就就会越大。 但是吴朝阳不明白,王紫为什么跟他讲这些,他只是个棒棒而已。 王紫似乎看出了吴朝阳的疑问,突然笑呵呵说道:“也没什么,只是不知不觉中把你当成了小弟弟,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人生。” 王紫下午还要上班,喂完饭就离开。 吴朝阳拿起手机一看,曾迦南给他发了十几条短信。 “吴朝阳,你醒了吗,风爷爷说你要一个星期左右才会醒来,现在应该在看我的短信了吧。” “告诉你一件事情,上次在江州大学校医院的时候,李清源给我讲了你以前的事情。所以我去江州工商大学帮你狠狠出了口气。” “哎,太失望了,我还以为她有多漂亮,能把你伤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程度,结果一看大跌眼镜啊,跟我比差太远了。” “不漂亮也没关系,毕竟能跟本小姐媲美的本来就凤毛麟角。那至少得有气质吧,但从头到脚我除了俗气什么也看不到啊。” “没气质也不是罪无可恕,那至少得有骨气吧。结果连正眼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还以为我是她男朋友姐姐,就这唯唯诺诺的样子,真嫁过去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说不定还得被人家给踹了。真正有钱有地位的人脑袋又不傻,眼界不会低到娶这样的女人,我看早晚得黄。” “我建议你在医院再挂个眼科看看,你眼神是真有问题啊,得好好治治。” “我对她说你是我男人,不许笑,不许得意,我那只是为了帮你出气,故意气她才这么说。” 吴朝阳看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扯得胸口肌肉疼了半天。 “吴朝阳,你那晚背着我逃命的时候,说要我做你媳妇儿,你臭不要脸。” “但是我还是很开心。” “不过我可没答应。” “吴朝阳,你那晚的样子好吓人,七窍流血,像野兽一样咆哮,但是我好感动,好心疼。” “你真傻,他们的目标明明是我,你拼什么命啊,那晚你自己一个人跑,他们肯定不会去追你。” “吴朝阳,你喜欢我,对不对?要不然怎么会为了我连命都不要,怎么会不要脸的说要我做你媳妇儿。” “哎,没办法,毕竟本小姐太漂亮太优秀,如果从小学开始算,喜欢我的男生起码能从江州排到天京。所以你喜欢我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对吧?” “吴朝阳,你是不是第一次见我就喜欢上我了,要不然你怎么会大老远跑中梁县找我,还有那晚我跟大学同学聚会回来晚了,你那着急忙慌凶我的样子,当时我就看出来你喜欢我。还有,那天我故意气你,跟那个不良小二代去旋转餐厅,你在楼下着急等了几个小时。” “所以,你肯定喜欢我,不许否定,不许不承认。” “哎,怎么说呢,我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你。” “但你别得意,只是一点点而已,毕竟我是女孩子嘛,要矜持,你应该懂吧。你要是还不懂就应该再挂个脑科,再看看脑袋。” “这次我是真走了,不得不走,我不能离你太近,我离你越近你就越可能没命。” “你也看见了,我差一点点就害死你了,我一想到会害死你,我就好自责,好害怕,害怕你要是死了,我....,你自己猜我会怎么样。” “所以,我得离你远远的。” “但是,我相信你能走到高处、更高处,能够有掌控自己命运的那一天,那个时候,你再来向我表白,好吗?” “你也要相信自己,千万不要看轻自己,你要相信你跟别人不一样,不管是在擂台上,还是在那晚,你都跟别人不一样,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行。” “你要是觉得不自信的时候,你就想想我爸,他也是泥腿子出生,花了十年时间给我找了三个妈,他都行,你为什么不行,你明明长得比他帅。” “但是你别理解错了,我可不是让你学他找三个媳妇儿,好的可以学,坏的千万别学。” “那本《金瓶梅》我没收了,一天脑袋瞎想些什么,还看小黄文,不许看。” “吴朝阳,也许曾经你被伤得很深,但是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女孩儿都叫陈雪,你可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 “吴朝阳,我在前面等你,一直等你。” “你会来,对吧?” 第233章 奇耻大辱 吴朝阳紧紧握住手机,再次感受到那股暖流从腹部流淌而出,四散开去,很缓很温柔,滋润着全身每一处筋脉。 曾迦南的一番话不仅打开了他的心结,更打开了他的格局。 原来,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大到浩瀚无垠。 他不禁再次回想起与曾迦南相见的第一天,她站在楼梯上,他站在楼梯下。 她笑得温柔灿烂,他看得痴傻呆滞。 侯尚蜀走进病房,看见吴朝阳仰头望着天花板傻笑,连眼珠子都不转动一下,赶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 “朝阳兄弟,朝阳兄弟,你可别吓我。” “侯哥,原来我们这么渺小。” 侯尚蜀松了口气坐下,“吓死我了,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当然渺小。” “侯哥,你有过理想和目标吗?” 侯尚蜀一脸的担忧,“朝阳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脑袋没问题吧。” 吴朝阳望着天花板喃喃道:“我以前也没有,一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不知道活着是为什么,也不知道以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侯尚蜀眉头微拧,“你要干什么?”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我要走到高处,更高处,我要去看看高处的风景到底是什么样子。” “多高?” 吴朝阳抬手指着天花板,侯尚蜀等了半天没等到吴朝阳说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朝阳兄弟,我看还是赶紧叫医生吧。” 吴朝阳转头向侯尚蜀,“侯哥,你想不想去高档会所送温暖?” “想,做梦都想啊。我还想给女明星送温暖呢。” 吴朝阳眼神坚毅如铁,“那我们就一起,一步步、一层层,去更高处俯瞰十八梯,俯瞰整个江州。” 侯尚蜀扶额叹了口气,“梦做完了吗?” “还没有,我还要找个媳妇儿。” 侯尚蜀翻了个白眼,竖起大拇指,“好伟大的理想。” “我要曾迦南做我媳妇儿!” “啥?!@”侯尚蜀小眼珠圆瞪,嘴巴张大到极致。“疯了疯了,你他妈彻底疯了。” “我很清醒。”吴朝阳坚定道:“要是放那晚之前,我也会觉得我疯了,但是现在恰恰相反,我不是疯了,我是觉醒了。” “你就是疯了!”侯尚蜀着急忙慌说道:“当我听向东说那晚你背着曾迦南逃命我就明白了,你一个小棒棒怎么可能引发那么大阵仗,那些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你,是曾迦南。”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原本我以为她只是个富家大小姐,攀下关系做个朋友还勉强可行。但她远不止富家大小姐那么简单,说不定就是天京某位大人物的女儿。” 吴朝阳淡淡道:“我知道。” “你知道个锤子,你觉得她家里人会同意?但凡她家人知道你有这个想法,都有可能直接弄死你。” “即便她家人不弄死你,也多的是人会弄死你。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这种蝼蚁还没等靠近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吴朝阳没有再说话,他心里清楚,正如那位刀疤老人所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强行牵连对曾迦南和他来说,都不是好事。 那晚的事看怎么看,与其说是曾迦南差点害死他,反过来又何尝不是他差点害死了曾迦南。 不过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曾迦南相信他,在等他,这就够了。 侯尚蜀喋喋不休像个婆婆嘴,吴朝阳听得很不耐烦,说道:“我又没说是现在,定个目标而已,你激动个啥。” 侯尚蜀一拍大腿,“你这不是目标,是意、淫,是一种病,得治。” 吴朝阳撇过头懒得理他,“人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侯尚蜀气呼呼道:“梦醒了没有,醒了咱们聊聊当下。” 吴朝阳转过头看着侯尚蜀,“什么意思?” 侯尚蜀说道:“那晚向东和李韬奋都受了不轻的伤,两个穷鬼加一块一千块钱都凑不出来,再说人家是为了救你受的伤,总该负担他们的医药费吧,要不以后谁还帮你。” 吴朝阳深以为然,大气说道:“我裤兜里有一万块,拿去给他们付医药费。” “早花光了,我自己还倒贴了三千块。” “别担心,等拿下天门市场的业务,我还你。” “哎。”侯尚蜀又是一声哀叹,“兄弟一场,我那三千块倒是小事,你的医药费怎么办,一个星期ICU,各种设备用药医疗费用,现在又住进干部病房,你知道花了多少钱吗?” 吴朝阳瞪大眼睛,“不是有人给我付了吗?” 侯尚蜀吹了吹眉毛,“谁给你付了?今天早上护士还来催我付钱。” “多...多多少钱?” “目前为止,八万八千六百二十五。” 吴朝阳眼睛定住,全身猛烈抽搐,张大嘴巴大口出气。 侯尚蜀吓得蹿起来,“朝阳兄弟,你别吓我。” “医生!” 侯尚蜀拔腿冲出病房。 “医生,快来啊,他不行了!” 特殊病房就是不一样,侯尚蜀嚎这一嗓子,两三个医生,四五个护士立即跑进病房,按胸口的按胸口,翻眼皮的翻眼皮,七手八脚忙活了一两分,吴朝阳才嗝的一声缓过气来。 “医生!胡医生!我要换病房!马上给我换病房!” 胡医生转头看向侯尚蜀,眉头紧皱,“他刚才受了什么刺激?” “他..他媳妇儿跟人跑了。” 胡医生安慰道:“小吴啊,别折腾了,媳妇儿跑了可以再找,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吴朝阳双手抓住胡医生手腕,哀求道:“胡医生,求求你,我要换病房。” 胡医生给一旁的护士使了个眼色,笑着对吴朝阳说道:“不急不急,先把针打了就给你换。” 一旁的女护士拿起一支针管,哄道:“乖,身体侧一下,把屁股露出来,姐姐给你打一针。” 没等吴朝阳完全反应过来,护士一把扯下他的裤子,一针噗的一声扎了进去。 吴朝阳只觉得眼皮打架,一阵睡意涌上。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胡医生看向侯尚蜀,责怪道:“病人受不得刺激,媳妇儿跑了这种事,你应该瞒着他呀。” 侯尚蜀尴尬地笑,“知道了知道了。” 这一觉吴朝阳睡得很安静,梦都没做一个,醒来时天都黑了。 侯尚蜀叹了口气,“现在梦醒了吧。” 吴朝阳痴痴呆呆望着天花板,梦想很美好,现实真的很残酷啊。 借钱是唯一的途径,但是找谁借呢,认识的人都跟他差不多,都是穷鬼。 蒋文正?这人虽然平时刻薄,但关键时刻挺仗义,他那晚的出现大出意料之外,但是他有这么多钱吗,即便有,她老婆愿意借吗。 王紫?他开不了口。 曾迦南?更开不了口,也不能开口。 神武拳馆?自己才离开拳馆,说不定都成了他们眼中的叛徒,怎么好意思。 陈长庚?算了吧,想都别想。 侯尚蜀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别着急。你躺了一个星期,我先给你讲讲外面发生的事吧。” “这一个星期,外面很多人都在打听你的消息,天门市场的陈斌、高放都给你手机打过电话,我回答他们你回老家去了,要一个星期之后才回来。赵雨亭肯定也在打听,他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死了。除了王科长,她是局外人不影响,其他人,包括张阿太在内我都没透露半分。” “警方应该是怕引起骚乱,也刻意封锁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再加上那晚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而且上半城有两帮地下势力火拼吸引了火力,所以外面对那晚的事情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影响。” “我特意嘱咐过蒋文正先不要乱传,这家伙嘴风不严,竟然告诉了他女儿。” “罗道全几乎每天都会亲自过来一趟看你醒了没有,看他那架势很火大。” 一听罗道全的名字,吴朝阳痴呆的眼神不痴呆了,满眼闪耀火花。“他今天来了没有?” “没有啊。” “赶紧打电话啊,告诉他我醒了,有重要情报要汇报。” 侯尚蜀秒懂,“你胆子也太肥了吧,警察的钱也敢讹。” “快点快点。” 十八梯派出所,罗道全这一个星期是他从警三十年以来过得最憋屈的一个星期,不是因为上头给他压力让他破案,而是上头直接调查,把他给排除在外。 十八梯发生的案子,十八梯派出所竟然没有办案权,连过问的权力都没有,甚至通过私下关系想了解一下情况都不行,区局里几个好哥们儿老同事个个支支吾吾答非所问搪塞他。 哪怕是让廖志峰和王莹莹回家旁敲侧击也什么都没打听到。 最近几次去区里开会,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像看傻逼一样。 特别是春风街道的王胖子,以前最瞧不起的就是他,除了一身肥肉,要什么没什么,上午会后竟然敢嘲笑他,说他屎拉自己裤裆里,还让别人给他擦。 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233章 都很抠 罗道全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本想审问吴朝阳一番,但一进病房见他要死不活的样子,又强压下了火气。 “感觉怎么样?” 吴朝阳吃力的抬起眼皮,有气无力的说道:“胡子警官,您来了,侯哥..快..给胡子警官倒杯水。” “不用了。”罗道全坐在沙发上,“听说你有重大情况向我汇报,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行吗?” 吴朝阳张着嘴巴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道:“还好,没问题。” 罗道全点了点头,“那行,说说那晚的情况。” 吴朝阳又喘息了一会儿才说道:“胡子警官,之前您让我继续给您当卧底查黄土火背后的毒贩。当时我虽然拒绝了,但是回去之后,越想越....咳咳...咳咳....” “不着急,你慢慢说。” “哎,越想越觉得愧疚,您说得对,做人要有正义感,要勇敢跟邪恶势力作斗争,那天晚上回去,我躺在床上一整晚没睡着,脑海里全是您的谆谆教诲。我一直在想啊,您是信任我才把那么重要的重任交给我,您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罗道全听得很不耐烦,但还是很有耐心的听着,“也正常,你本来就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不,咳咳咳咳咳...我是您亲封的十八梯见义勇为好市民啊,我有责任,也有义务,那是您对我的认可和鼓励,更是对我的希冀和信任...” “你特么....”罗道全忍不住了。 “啊?胡子警官,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罗道全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轻声细语的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被你感动了,我这人一感动就容易情不自禁爆粗口。” “呃...这样啊,我特别理解您,跟十八梯一帮妖魔鬼怪打交道久了,圣人都会爆粗口。” “嗯,接着说。” 吴朝阳又喘息了片刻,说道:“后来我想啊,我不能辜负您啊,所以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毒贩的事情。” 罗道全眉头紧皱,“要不你还是先直接说那晚的事情。” 吴朝阳缓了缓气,说道:“马上就到了,后来我就在想啊,黄土火死了,那他身后之人肯定会重新找代理人出货,他会找谁呢?我就顺着这个思路去查,然后我查到赵雨亭降了50%棒棒提成,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除去管理成本,他几乎没钱可挣。当然,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万一他大发慈悲了呢。后来....。” “侯哥,我口渴了。” 侯尚蜀给吴朝阳喂了一口水,又笑呵呵的给罗道全递上一杯。 罗道全接在手了,一双鹰眼一直盯着吴朝阳。“后来怎么了?” 吴朝阳缓缓道:“后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查到赵雨亭不仅降了棒棒们50%的抽成,还降了两块天门市场承包业务的均价,两块啊,他要维持他对棒棒承诺的收入,每一笔业务就得亏两块,哪怕他再压缩管理成本,至少也得亏一块,您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他手下两百多个棒棒,一个棒棒平均每天算10单就得倒贴10块钱,200多个就是2000多,一个月就是六万多。哪个傻逼会这样做生意,除非他有更大的利润渠道,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钱。” 罗道全鹰眼泛出寒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的花花肠子,你想在十八梯拉起棒棒跟他对抗,他这举动也可能只是短暂行为,用来遏制你。而且,也可能是他背后有金主在帮他,等把你排挤出十八梯之后,他一统十八梯棒棒,再回报那位金主。” 吴朝阳哎了一声,“当然,这个可能不是没有,但我说的那个可能也不是完全没有。” “有没有更直接的证据?” 吴朝阳摇了摇头,“没有,这种事情你们警察都找不到,我怎么可能找到。” 罗道全揉了揉额头,心里暗骂特么的,差点被这小子给绕进去了。“这事不急,说了半天,你还没说到重点。” 吴朝阳哀叹一声,“重点就是我为了查这事儿招来了杀身之祸,那天晚上我从神武拳馆回家,刚走到驻马街,就一帮人冲出来,不容分说就拿刀砍我,几十个人啊,几十把刀啊,我当时以为我死定了。” “万分惊险之下,我想到了英明神武的您,立即给你打电话,但是打了好几个你都不接,我还给王警官打了电话,也没接听。” 罗道全眉头紧皱,沉默了半晌说道:“那晚正好上半城两股地下势力火拼,所有的警力都抽到了那边。当时所里所有警察都在执行任务。” 吴朝阳哦了一声,“真凑巧啊。” 罗道全冷冷道:“不是凑巧,我怀疑是故意调虎离山,继续说。” 吴朝阳停了片刻,说道:“后来曾迦南来了,没想到看起来漂漂亮亮一女孩儿,打起架来比我还生猛,硬生生把我从几十个人中救了出来,后来又冒出来几个高手,我和她差点死在那几个人手里,再后来我就晕倒了。” 罗道全鹰眼圆瞪,“难怪这么大阵仗,他们不是要杀你,是要杀曾迦南。” 吴朝阳缓缓道:“胡子警官不愧是胡子警官,一听就明白。这个问题我是直到您进来前分钟才想明白,我一个小棒棒,哪里配得上这么多高手来杀我。” 罗道全问道:“有没有其警察来问过你?” 吴朝阳摇头道:“没有,我一醒来就立马向您汇报,我只认您,其他人再大的官我都不理。” 罗道全转头看向侯尚蜀,“也没人找你问过话?” 侯尚蜀摇头,“胡子警官,您天天都来,我一直在医院啊。” 罗道全双眼盯着吴朝阳,问道:“曾迦南是谁?” 吴朝阳愣了一下神,“曾迦南就是曾迦南啊,天京大学的大四学生。” “我是说你知道她更深的身份吗?” “胡子警官,我只是个小棒棒,怎么可能知道。”吴朝阳不想透露太多,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资格参与到那个层次的事情,更因为这是曾迦南的家事,没经过她的同意,不能乱说。 罗道全没有追问,在他看来吴朝阳也确实不可能知道,事情到这里他算是明白了,曾迦南的身份很特殊,他这个级别还没资格知道。 “曾迦南怎么样?” 吴朝阳摇头道:“不知道,我今天才醒来。”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罗道全起身说道:“好好养伤。” “胡子警官?” 罗道全停下脚步,“还有事?” “咳咳咳....”吴朝阳剧烈咳嗽了几声,喘息着说道:“胡子警官,我是为了给您调查毒贩卷进去的,算不算工伤啊?” “你特么,老子就知道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没好事,还假惺惺给老子讲正义,骨子里全是生意,眼睛里全是金钱。” 吴朝阳可怜巴巴说道:“胡子警官,我发誓我绝不是为了钱,我要是向您要一分钱,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那你什么意思?!” “您只需要把医药费帮我付了就行了,钱我一分不要。” 罗道全张嘴想骂人,但一时又觉得有点理亏。 “多少钱?” “呃.....八万八千八,给您打个折,八万八就行。” “滚你妈的!” 罗道全破口大骂,“这个案子老子一点好处没捞到,去哪里给你弄这么多钱。” 吴朝阳哀叹了一声,一把扯掉正输液的针头。 侯尚蜀哎哟喂一声,“朝阳兄弟,你找死吗。” 吴朝阳一脸的生无可恋,“这院我住不起,反正烂命一条,死就死。” “尼玛!”罗道全狠狠抓了把胡子,“你以死相逼也没用,这个案子沾不上边,你说你调查毒贩又没有实质性成果,几百几千还好说,这么大的金额,我用什么名义给你报!” “那你先借我,我以后还你。” “尼玛!”罗道全揪下一大把胡子,“老子一个月就三千多块钱工资,上有老下有小,哪有钱借给你。” 吴朝阳惊讶得张大嘴巴,“胡子警官,我是农村人,您别蒙我,您堂堂一个派出所所长,一个月才三千多?” 罗道全拿出钱包,“要不要老子把工资条给你看。” 吴朝阳点了点头。 “尼玛!”罗道全真拿出一张工资条凑到他眼前。 吴朝阳瞪大眼睛,真还是只有三千多,3300块。 “现在信了吧,老子不是有钱人。” 吴朝阳与侯尚蜀对视了一眼,大眼瞪小眼,眼里皆满是绝望。 罗道全看了眼吴朝阳那张可怜巴巴的苦瓜脸,叹了口气转身就走,走到病房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说道:“我想办法给你凑五万块钱,剩下的自己想办法。” 吴朝阳感激涕零,“谢谢胡子警官。” 罗道全拉开病房门走出去又探回头说道:“是借,你得还。” 说完,砰的一声拉上门,门外走廊上沉重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吴朝阳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胡子警官跟我很像,都很不容易。” 侯尚蜀感慨道:“确实很像,都很抠。” 第234章 你没有天赋 在吴朝阳以死相逼下,胡医生拗不过,最终还是将他从高干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我说,你别折腾了行不行?”侯尚蜀一边扶吴朝阳下床一边说道。 吴朝阳疼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从起身到下床,足足花了十几分钟。 双脚一个多星期没沾地,落地瞬间,剧痛感从脚底板一路上蹿遍布全身,身体直接往地上滑下去。 侯尚蜀双手从后面抱住吴朝阳的胳膊,“还是躺下吧,伤筋动骨一百天,胡医生说你至少还要趟一个星期。” “不行。”吴朝阳疼得牙齿咯咯打架,“我必须尽早离开这个地方。” 侯尚蜀揶揄道:“现在知道什么是现实了吧,还想不想让曾迦南做你媳妇儿。” 吴朝阳尝试了很多次,终于颤颤巍巍站稳。“好了,可以放开我了。” “你确定?” “确定。” 侯尚蜀缓缓放开吴朝阳,张开双臂站在一旁,随时做好扶人的准备。 吴朝阳深呼吸一口气,抬脚如山岳举手如撼天般艰难,豆大的汗珠颗颗滑落,以极慢的动作做广播体操。 侯尚蜀摇了摇头,“你这玩意儿用处不大,我练了几天之后就睡眠质量好了点,其它没任何感觉,我看就跟公园里老头儿老太婆打的太极拳差不多。” 吴朝阳没有理会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屏蔽外界,内视己身,逐渐进入一种忘我的玄妙状态。 等他从这种状态中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多了两个人,一人头缠纱布,一人手吊绷带。 三人相视而笑,李韬奋上前抱了抱吴朝阳,疼得吴朝阳倒吸一口凉气。 李韬奋激动道:“我们现在算是真正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了。” “谢谢。”吴朝阳抱了抱李韬奋,对向东说道:“东哥,谢谢你。” 向东点了点头,“不客气。” 吴朝阳重新回到病床上,几人各自讲述了一番那晚的情形,都感慨不已。 对于几人来说,那一晚都算是第一次经历生死一线。 李韬奋虽然当过三年兵,但对战都是模拟演练,向东虽然是习武之人,但也从未有过那晚那般的生死之战。 吴朝阳虽然也经历过厚慈街和凤凰街大战,但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都属于战前能够预估到自己不可能死。 但那一晚之战,是真有可能死,甚至是在战斗中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这种感受,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次洗礼。 哪怕是没有直接参战的侯尚蜀,震撼同样不小。 有后怕,有庆幸,也有生死顿悟。 几人各自一番感慨,吴朝阳看向向东,“东哥,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向东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武道大体分两种,外家和内家。” 李韬奋和侯尚蜀也来了兴致,两双眼睛齐齐盯着向东。 向东缓缓道:“内家武道尊崇天道。” 李韬奋问道:“什么是天道?” 侯尚蜀抢过话说道:“这个我知道,所谓天道就是天地宇宙规则,比如四季交替,打雷下雨,都是天道。” 向东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内家武道多源于道家,认为天大于人,人应该顺应天道。所以内家武道以天地为熔炉,感悟天地规则,与天地合道,纳天地之气为己用,讲求一朝悟道,万法皆通。” “外家与内家恰恰相反,在理念上就认为人定胜天,认为人体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有着无穷无尽力量和能量,只是没有被开发出来而已。所以外家修己道,旨在激发身体潜能,突破身体极限,打破天地规则束缚。” 吴朝阳和李韬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向东说道:“你们可能觉得听起来很玄乎,但其实我们都看见过或者听说过,并不遥远。” “所谓的内家,其实公园里那些老头儿老太太打的太极拳就是内家拳,还有形意、八卦掌都是,去年浙省国际传统武术比赛大会中正式把内家拳列入独立一类,听说还要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内家讲求练气,强调以气驭劲,练到一定程度会打出内劲。” “还有比如说气功,呼吸调节、意念引导、冥想放松,上半城的春晖公园天天都有一大帮老头在练。” 吴朝阳问道:“内家就是养生操?” 向东眉头微微皱了皱,“这么说也没错,内家的前面几个境界本就是易筋洗髓强身健体,所以才会有很多老头儿老太太练习,也确实能起到延年益寿的作用。” 李韬奋问道:“那公园里那些老头儿老太太都是内家高手不成?” “当然不是。”向东说道:“华夏武术传到现在,早就失传的七七八八,他们练习的都是经过改良之后的皮毛,只能起到养生的作用,不可能练出内气。” 向东继续缓缓道:“而且即便是真正的内家武道也不是人人都能练出内气,首先必须得有百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的内家武道天赋,其次得从孩童时期练起,过了十二岁错过黄金年纪,筋脉气海成型,就再也不可能练出内气。再次,即便有天赋也从小练习,也得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有所成,据我所了解,三年感应到天地之气就是天才,十年能练出第一缕内气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二十年能将内气化为内劲打出,那就绝对是稀有中的稀有。” “所以走内家路子,即便再有天赋,要到能打的程度,起码也得三四十岁之后。而且内家感悟天道,这个悟字很玄,特别是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如果悟得到就可以更进一步,如果悟不到,到死都只能卡在那个境界。” 李韬奋啧啧道:“难怪平时几乎遇不到这种高手。” 侯尚蜀问道:“外家呢,再说说外家。” 向东缓缓道:“外家更常见,散打、自由搏击、跆拳道、空手道都属于这个范畴,传统武术中,长拳、洪拳、八级拳、咏春拳等等很多都是外家拳,相对于内家的修天道练气,外家用现在的科学就能解释。” “你还懂科学?”侯尚蜀瞪大眼睛。 向东没理他,缓缓道:“外家武道认为身体没有极限,追求不断突破身体极限。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母亲为救孩子抬起汽车或者水泥板之类的新闻,人平时所认为的自己最大力量是大脑给予的假象。稍微读过书的人都应该知道,人的大脑有80%没被用上,但经过训练的记忆大师可以激活更多的脑细胞。人体的力量和抗性也一样,大多数力量都被大脑的保护机制给限制,只有在特殊应急情况下才会打破限制爆发出来。” 吴朝阳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他之前就跟侯尚蜀讨论过,“是不是就像兴奋剂一样,能够短时间释放出运动员更大的力量和速度。” 向东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外家武道就是不断激发身体潜能,再将他固化下来,下一步再突破,再固化,一步步突破极限强化身体肌肉骨骼,最后达到金刚不坏的境界。” 吴朝阳问道:“你所说的境界是指什么?听上去怎么像修仙一样。” 向东眉头皱了皱,“跟修仙没半毛钱关系,这是传统武道跟现在科技的结合。外家武道总体上说可以分为十个境界,筑造、塑造、小登峰、大登峰,撼山、搬山、小宗师、大宗师,小金刚、大金刚。” 李韬奋惊呼道:“还不是修仙,划分这么多境界。” 向东无语道:“没那么玄乎,外家境界的划分主要是根据力量、身体强悍程度为指标,比如能打入职业拳赛的职业拳手,按照外家武道境界划分,大多进入了塑造境,一些厉害点的甚至可以算是进入了小登峰。” 吴朝阳问道:“东哥,你是什么境界?” 向东看了眼几人瞪大的眼睛,淡淡道:“之前是大登峰,那晚之后突破到了撼山境。” 三人嘶了一声,吴朝阳说道:“东哥,那你去打自由搏击比赛,岂不是妥妥拿冠军,干嘛要当棒棒?” “是啊。”李韬奋和侯尚蜀也很不理解。 向东缓缓道:“家里有规定,武道中人不能去参加这种比赛。” “为什么?”吴朝阳问道。 向东说道:“外家武道前面境界快,三年就能打死人,但越到后面越艰难,非生死之战的压迫不能突破,擂台上有规则有裁判有医生,哪来的生死,我要是走那条路,别说撼山境,估计卡在小登峰一辈子都上不去。而且外家武道讲求勇猛精进一往无前的心境,如果只止步于擂台上的比赛,首先心境就破了,久而久之境界不但涨不上去,反而会下跌。” 李韬奋哦了一声,“这我理解,这就像在战场上一样,一旦心气跌了,整场战争就败了。东哥,能给我们讲讲那后面的小宗师、大宗师,小金刚、大金刚吗?” 向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向家世代习武,最高也就出过搬山境,到我这一辈,我目前就已经是最高的了。据说到了大宗师,绷紧肌肉,一般子弹都打不进,到了金刚境一拳能打翻一辆汽车,而且还能修复长年炼体造成的身体隐患。不过我觉得那是传说,这个世界上哪根本就没有人达到那个境界。” 李韬奋卷起袖子鼓了鼓肌肉,“东哥,我当兵的时候可是我们团最优秀的侦察兵,你看我够天赋学吗?” 向东摇了摇头,“你没有天赋。” 第235章 重振向家 “这不可能!”李韬奋不服气地说道:“我在部队学过军体拳,还学过黑龙十八手,班长说我要是不退役,以后还可以冲击兵王。” 向东淡淡道:“那多半是你班长忽悠你,我听我爸说过,部队你也是有武道高手做教官的,不过他们只选择有天赋的兵进入特殊部队进行培养,你没被选中就说明你没有天赋。” 李韬奋有些失望,“我原本以为自己挺优秀的。” 向东说道:“你也不必灰心丧气,我指的天赋是指能成为武道高手,起码努力一辈子能够到达我这个境界撼山境的人,你要是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武道师傅,到大登峰境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 “那我呢?”侯尚蜀笑嘿嘿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向东淡淡道:“侯老哥快到四十岁了吧。” “没那么老,我要到年底才满三十七。” 向东摇了摇头,“练练太极打打养生拳锻炼身体没问题。至于外家拳就更没必要,外家炼体伤身,你可能没练出个名堂就弄得一身伤病,反而会折寿。” 侯尚蜀到没有多大失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那就算了,反正我也吃不了那个苦。” 向东看向吴朝阳,“你是不是想练习武道?” 吴朝阳点了点头,眼神坚毅,“我想变得更强。” “看来那晚上对你触动很大。”向东看着吴朝阳的眼睛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变强吗?” 不等吴朝阳回答,侯尚蜀抢先说道:“他疯了,想娶曾迦南当媳妇儿。” 向东和李韬奋与之前侯尚蜀一样惊讶得张大嘴巴,直勾勾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经过那晚的事,两人都知道曾迦南肯定不简单,完全不是他们这个层级够得着的人。 吴朝阳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题,直截了当问道:“东哥,你看我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向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想听想听。”侯尚蜀和李韬奋几乎都是说道,他们也很想知道向东这样的猛人,怎么会沦落到十八梯当棒棒。 向东脸上悲伤之色渐起,沉默了很久,张了好几次嘴才缓缓道:“我在老家有个女朋友,本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有一天晚上她下班回家,被县城一个恶霸拖上了车....。” 说到这里,向东低下了头,眼眶微红。“第二天她遍体鳞伤回家,在厕所里洗了几个小时的澡,当天中午就从楼顶跳了下去。” 三人脑袋都是嗡的一声,吴朝阳说道:“东哥,对不起,让你提起伤心事了。” 向东摆了摆手,停顿了几秒抬起头恨恨道:“那人渣是黔县一霸,父母都在警察系统,只在看守所关了一天就放了出来,理由是证据不足。” 吴朝阳紧握拳头,钻心的疼痛袭遍全身。他曾在新闻上看见过一个云省姓孙的恶霸,二十年间奸、淫过几十个女性,纠集一帮人无恶不作,还杀过人,也是因为警察系统的父母庇护,两次判死刑都放了出来,当时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还有些怀疑其真实性,朗朗乾坤泱泱华夏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没想到会真实发生在向东身上。 李韬奋狠狠道:“难道就这么算了,要是我,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向东目露凶光:“整整半年时间,翻案无门,上访无效。那晚我得知他办四十岁生日宴,他害死了我女朋友,还没事儿人一样大办宴席。我再也克制不住怒火。” “那一晚,几乎整个黔县大大小小的混混都在场,我从门口打到大厅,从大厅打到台上,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当场打残废了十几个人,那人渣被我打断了双腿。” “打得好!”李韬奋解气地说道。“叫我说就应该弄死他。” 吴朝阳没有叫好,对方在当地有背景有关系,当时出了气,后面肯定很难收场。“后来呢?” 向东再次低下头,“后来我被抓进了警察局,家里为了不让我坐牢,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原本向家在黔县也算有点声望和家资,从此以后,整个家族彻底垮了,还欠下一屁股债。因为我的一时冲动,毁了整个家族。” 吴朝阳总算明白向东为什么不轻易出手了,安慰道:“东哥,这不是你的错。” 李韬奋也说道:“东哥,换任何人男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出手。” 向东摇了摇头,“从小我爸就告诉我,武道是一种精神追求,外家武道是对突破人体极限的一种执念,不是用来打打杀杀,我爷爷临终前也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从来都不是拳头。” 向东抬起头看着吴朝阳,“朝阳,如果你练习武道的初心不是追求武道精神,而是想用拳头以暴制暴,它不但不能让你变强,反而只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向东逐渐平复了情绪,缓缓道:“其实,华夏武道没落的真正原因是时代变了,用不上了。在古代,习武是一门求生的技能,是战场上江湖上建功立业的一门手艺。现在不是了,现在你跟人起了争执,所谓的武道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你一拳打出去把人打个好歹那就是倾家荡产。武道打架跟战场战争一样,打的是钱、打的是权,而不是拳头有多硬。” 向东缓缓道:“武道始终是末道,境界再高又如何,出路无非就是两条,一条是给有钱有势的人当保镖看门狗,另一条就是给江湖大佬当打手当工具,你觉得这种强是真的强吗?就像那天晚上,真正强的不是那些杀手,而是背后出得起钱的那人。” “再者,武道一途越到后面越艰难,你得花费一生绝大多数心血和精力去钻研突破,付出的代价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所以。”向东很严肃的说道:“你如果有一颗追求武道精神的心,那没问题,你可以为了这颗武道之心奋斗终生。如果不是,我劝你最好不要踏入这条路,你在这条路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别的事情上,成就会更高。” 侯尚蜀看向吴朝阳,“我觉得向东兄弟说得很有道理,你想娶曾迦南,首先要想的是成为一个有钱有权的人,到时候手下招揽一帮武道高手不就行了吗,何必非要自己上。你看那些将军,打仗的时候不也是在指挥所里坐着,有士兵冲锋陷阵就够了。” 吴朝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爷爷部也曾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不是拳头,而是头脑。没有头脑的拳头,打错了方向,拳头越硬错得越离谱。 但是想到那晚,要是他拳头够硬,就不会让她受那么重的伤。“不冲突,你就告诉我,我行不行?” 向东见吴朝阳如此坚持,叹了口气说道:“当然行,不仅行,你还很有天赋。” 吴朝阳心头大动,曾迦南果然说得没错,他跟普通人不一样。 向东说道:“除开拳法不论,单以你现在的身体素质而言,至少有外家武道第三境小登峰境巅峰的体魄,而且你似乎天生就在武道中,我发现你每次受伤之后,体魄都会更进一步。还有,我刚才进门看见你在打一套功法,不像是普通到养生功法,更像是一套精妙的内家内气修炼功法。” 吴朝阳激动说道:“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在路边看见一个饿晕倒的小姑娘,给了她两块土豆饼,之后一个月她天天摔我,然后还教了我这套广播体操,让我天天练习能够强身健体。” 几人都很诧异,向东眼睛大睁,“小学二年级到现在,十五六年,你腹部有没有感觉到一股热气?” “有。”吴朝阳更加激动,“很多年前就有了,只要我筋疲力尽之后练习这套广播体操,都会有所感觉。但是我控制不了。” 向东点了点头,“难怪我第一次在巷子里跟你起冲突就察觉到你与普通人不一样。” 吴朝阳急忙问道:“东哥,你看我内家武道到了什么境界?” 向东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们家世代练的就是外家拳,对内家只了解个大概,具体没法判断。而且你只练习了内家的内气修炼功法,并没有练过与之相对应的内家拳法,更没法判断。” “等等。”李韬奋打断道:“东哥,你刚才说他外家有小登峰境的体魄,现在又内家修炼出了内气,难道一个人可以内外兼修。” 向东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内家拳外家拳同时练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对于真正的武道高手来说不会这么干。” 侯尚蜀问道:“为什么,内外都练不应该是更好吗?” 向东摇头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武道一途步步攀登,艰辛异常,单是修炼一门,绝大多数人都难以达到第七第八境界,更别说极境这种传说的境界,两门都练习,哪有那么多精力,到最后只能是得不偿失,多而不精,就是鸡肋。” 见吴朝阳一脸的兴奋,向东说道:“真正的武道不同于拳馆,大多比较封闭,比如我们向家拳,世代规定不能外传。你如果真想踏入武道一途,我建议你找到当年那个小女孩儿,让她教你相应的内家拳法。要不然你练出了内气也没用,你不知道该怎么驾驭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将内气转化为内劲。” 吴朝阳如同被泼了一大盆凉水,十五六年前的事了,他去哪里找那个小黑炭女孩儿。 吴朝阳没有再多想这个问题,说道:“东哥,我们一起干吧。” 向东沉默不语,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吴朝阳对侯尚蜀使了个眼色。 侯尚蜀笑呵呵说道:“向东兄弟,武道是把双刃剑没错,但就因为那次事件你就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也不对,利器在手要看怎么用,总不能因为那一架打得倾家荡产,就从此再不出拳了吧。” 李韬奋也劝道:“东哥,向家因为你搞得倾家荡产,你当一辈子棒棒也没法挣回来啊。” 吴朝阳说道:“东哥,你刚才不是说外家武道讲求勇猛精进一往无前吗,那我们就一起勇猛精进,打下一片我们自己的江湖,同时成就你的武道,重振向家。” 第236章 医药费你出 罗道全速度很快,第二天就提着五万块钱来到医院,不过他临时提出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必须做他的线人,挖出黄土火背后的毒贩,他亟需这个案子挽回颜面,否则就不借。 原本吴朝阳还很感动,听到这话瞬间有种被套路的感觉,提前想好的感激涕零的话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啊,早该想到他的钱不好借。 不过现在的他也不好忽悠,也提出附加一个条件,那就是允许他在一定程度上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否则他宁愿卖身医院扫一辈子厕所还债也借他的钱。 两人僵持不下,你来我往谈判了很久,最后罗道全答应,只要不闹出人命,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接下来两天,吴朝阳并没有闲着,一边养伤一边与侯尚蜀商量出院后的事情。 打开了眼界格局,有了目标,又拉入了向东这员猛将入伙,他现在雄心勃勃。 自从知道那套广播体操是一门精妙的内家功法,练习得更加勤勉,除了吃饭睡觉谈事情,其余时间都用来练习,一直练到身体再也感觉不到那股暖流没有了明显效果才停下。 他并不一定要成为一等一的武道高手,但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 那晚对他的触动太大,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打完广播体操打完,全身舒畅,肌肉和筋脉已经感觉不到明显疼痛。 望着窗外,不禁再次想到了曾迦南,她现在应该在天京大学写他的毕业论文吧,她的论文里面肯定会有自己的名字吧。 “小朝阳,在想什么呢?”正想入非非,一道调侃的声音传进来。 吴朝阳转过身,王紫迈着一双大长腿,扭着腰,踏着猫步而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位体制内的科长。 王紫推了推紫色镜框,一双桃花眼对着吴朝阳眨了眨,“满脸桃花,在想女人?” 吴朝阳躲开王紫灼灼目光,“没有...我看看外面的风景。” 王紫挺了挺胸,嘴唇一翘,“什么风景能比姐的风景好看。” 吴朝阳眼睛扫过巍峨的风景,立马撇向一边,王紫能随便跟他开玩笑,他可不敢。 “想看又不敢看,胆小鬼。”王紫一屁股坐在床上,一条长腿伸在半空。 吴朝阳看着王紫的腿,紧绷、修长,比重岩村王寡妇的腿好看太多,一时看得失神。 王紫对他招了招手,“愣着干嘛,你好歹也是姐名义上的男朋友,赶紧过来给我捶捶腿。” 吴朝阳愣了一下,没有立即走过去。 王紫脑袋一扬,“不乐意?你知道多少男人做梦都想摸姐姐这双大长腿。快点,把姐姐伺候舒服了有奖励。” “没有不乐意。”吴朝阳走过去半蹲下身子,确实是一双好腿,摸一下光滑如玉,敲一下弹性十足,这么好的一双腿,不去蹬三轮车太可惜了。 王紫一脸享受,两脚一蹬脱掉高跟鞋,直挺挺躺在了病床上。“给姐捏捏脚腕,今天下基层走了大半天路,脚都快走废了。” 两手握住王紫的脚腕,轻轻一捏,“嘤”的一声响起。 吴朝阳心头一阵荡漾,停下动作。 “不要停,继续。” 吴朝阳再一捏,又是嘤的一声。 病房里旖旎婉转,王紫倒是享受,吴朝阳捏得热血澎湃,那叫一个难受。 开着空调冷气的病房,吴朝阳捏得满头大汗。 王紫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舒服。” “咦,小朝阳,你很热吗?” 吴朝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呃....伤还未痊愈,不太能用力,虚汗虚汗。” 王紫的目光从吴朝阳脸上一直往下看去,张大嘴巴呀的一声,“小流氓,你竟然有反应了。” 吴朝阳赶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无地自容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紫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吴朝阳面红耳赤,弯着腰不敢看王紫。 王紫俯身摸了摸吴朝阳的头,“小朝阳,男人的正常反应,没什么好害羞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才不正常。” 吴朝阳埋着头,“姐,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跟你说正事,你还是个雏儿吧?” 吴朝阳抬起头,欲哭无泪,“姐,你就饶了我吧。” 王紫一本正经说道:“没跟你开玩笑,男人要成长,女人是必须要过的一关。” “我知道。” “你不知道。”王紫严肃道:“男人经历过那事儿和没经历过那事儿完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王紫说道:“没经历过就会对那事好奇向往甚至把它想得很神圣,就容易被人拿捏,特别是容易被女人拿捏。你在商场上混,各种声色犬马少不了,稍不留意就会迷失在其中。” 吴朝阳想了想,“我想..我应该不会吧。” 王紫翻了个白眼,“少在姐面前立flag,多少高官落马都是因为女人,难道他们的定力都不如你?能到那个位置的人谁不是定力超强,但倒在女人裙子下的一茬又一茬,一片又一片。” 吴朝阳似试探问道:“姐...刚才是在考验我?” 王紫桃花眼一翻,“勉强算过关吧。” 说着,王紫从包里拿出一大沓钱递过去。 吴朝阳怔怔看着王紫,没有接。 王紫直接把钱扔病床上,“男人要面子没错,但死要面子不仅活受罪,还耽误事。这一点,你得向那位猥琐道长学习。” “姐...。”吴朝阳很感动,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紫无奈地叹了口气,“就你这样子还想从商,你知道从商最基本的素质是什么吗?是不要脸。连借钱都开不了口,你还做什么生意。” 吴朝阳点了点头,“谢谢姐。” 王紫说道:“但不要脸归不要脸,做生意一定要讲诚信,借了就要换,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吴朝阳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王紫抢先打断道:“想清楚再说,说什么时间就必须什么时间还,差一分一秒都不行。” “三个月,三个月之内一定换上。” 王紫严肃说道:“三个月之后要是还不上,我也不催你,但是从此以后你哪怕缺钱买棺材我也不会再借给你,如果按时还上了,下次再缺钱还可以再找我。” 吴朝阳重重点了点头,“我明白。” “对了,姐,你不是一直在体制内吗,怎么对做生意也这么有心得?” 王紫缓缓道:“也算不得什么心得,见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官商不分家,我见过的老板不少。等你到了一定程度,姐带你见识见识,让你看看别人怎么做生意。” 王紫走后,侯尚蜀笑呵呵走进来,“怎么样,还得靠哥解决问题吧。” 吴朝阳瞪了他一眼,“你应该先跟我商量。” 侯尚蜀吹了吹眉毛,“先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有时候真搞不懂你,面对罗道全你可以做到毫不要脸,怎么一到朋友这儿,脸皮就变得跟纸一样薄。” “那不一样。”吴朝阳把床上的五万块钱收好,“找罗道全借钱是利益交换,王紫这五万块是纯欠人情。” 侯尚蜀瘪了瘪嘴,“人情就是拿来欠的,要不然交朋友干什么。再说了,又不是不还。哥告诉你,出来混,朋友就是拿来用的,用不上的那就不是朋友。” 吴朝阳警告道:“仅此一次,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提前跟我沟通。” 侯尚蜀对吴朝阳挤了挤眉眼,嘿嘿笑道:“我看王科长对你挺好,要不努努力,比曾迦南靠谱。” 吴朝阳懒得理他,“外面准备好了没有?” 侯尚蜀点了点头,“差不多了,但是很不完善,我觉得还得要再仔细谋划谋划,最好是找到更多的证据再说。” 吴朝阳握紧拳头,空击了一套组合拳,“不必了,我要的是借口,不是证据。” 侯尚蜀倒吸一口凉气,“你要干什么?” 吴朝阳空击打了几十拳,拳拳带着风声。 否极泰来,这一次重伤之后增加的力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要是再与吴刚在擂台上打一场,他有信心仅凭力量就能在三个回合之内KO他。 “通知赵雨亭,让他下午四点在神仙茶馆门口等我,要是不来,后果自负。” 侯尚蜀眉毛挑了挑,“我要是跟他说这话,会不会挨打?” 吴朝阳停下空击,“你觉得呢?” 侯尚蜀哭丧着脸,“朝阳兄弟,老哥今年三十七岁了,能不能不要让我干这种事儿,让张阿太去,他这个年纪比较合适。” 吴朝阳摇了摇头,“他去效果没你好。” 侯尚蜀欲哭无泪,“先说好,医药费得你出。” 吴朝阳没有理会他,拿出手机开了机,看着手里一长串未接来电,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陈总,不好意思,有事回了趟老家,现在才回来。” 手机里传来陈斌不满的声音,“朝阳,你这一招按兵不动耍得溜啊,弄得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沉不住气了。我通知骆爷他们,你下午三点钟过来签合同。” “不着急,请陈总转告骆爷和高总,下午四点你们到神仙茶馆一趟,我们喝杯茶再签合同。” 第237章 混个锤子 吴朝阳不顾胡医生劝阻,提着包包冲出病房,强行办理了出院手续。 缴费窗口,打印机咔哧咔哧作响,一张张单据从打印机里面吐出来,连成一串,一直拖到地上还没有停下。 吴朝阳心脏砰砰狂跳,他就像一个等待被判死刑的囚犯,煎熬地等着,之前就是八万八,这又过了几天,不知道十万块钱够不够。 最终结果出来,九万八千九! 付钱的时候,吴朝阳双手剧烈颤抖,随着一沓一沓红灿灿的钞票递出去,心中的愤恨也在节节攀升。 走在大街上,吴朝阳脸黑得吓人,一身浓郁的杀气,吓得路人避之不及。 到商场买了套像样的衣服,花了八百块,揣着剩下的三百块钱杀气腾腾走向十八梯。 响水街神仙茶馆,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就在刚才,一个邋遢道士在茶馆门口把赵雨亭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然后不出意料,被楼上下来一人狠狠修理了一顿,道士也嘴硬,挨了毒打还不消停,嘴里一边哀嚎,一边继续骂,很快就吸引了大批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 那人打完人径直上了楼,道士在街道中央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哭喊着打死人了。 楼上包房里,王立龙脸色铁青。“这王八蛋是故意找茬。” 赵雨亭三角眼狠厉,“他回来了。” “谁?吴朝阳?他竟然没死?他还敢回来?”王立龙不可置信,发出一连串问题。 赵雨亭冷冷道:“这是他一贯的手法,造势,破局,看来他是想在今天跟我有个了断。” “他找死!”王立龙拳头紧握,“谁给他的自信!” 钱常生一脸的忧虑,“亭哥,连戴爷都没能弄死他,我看要不坐下来谈一谈。” “不行!”王立龙说道:“这次要是认怂了,以后我们还怎么在十八梯混下去。再说了,实力相当才需要谈判,他有什么资本跟我们谈。” 赵雨亭冷冷道:“立龙说得对,我太了解这小子,他是一头恶狼,一旦没弄死他,必然会反过来死咬着不放,谈不妥,也没必要谈。” “对!”王立龙说道:“既然已经踏出第一步,接下来就只能是不死不休。黄土火就是太心软了,我们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一次杀不死他,那就杀第二次!” 说着,王立龙看向赵雨亭道:“亭哥,戴爷的条件我们做到了,但是他的承诺还没兑现,要不要再次请他出马?” 赵雨亭三角眼微眯,“那晚的事影响太大,戴爷最近不可能再出手。” “那我亲自出手!”王立龙狠狠道:“我就不信弄不死他!” 赵雨亭掐灭烟头,起身道:“不着急,这小子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次我倒要看看,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走到楼下,街道上已经站满了人,赵雨亭目光扫过人群,终于在上方的人群中看见了吴朝阳。 他从人群中来,一步一步走下阶梯。 吴朝阳也看见了赵雨亭。 居高临下看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敬畏。 曾迦南说得没错,人要打开格局。 王紫也说得很对,要站在更高维度看。 他现在就站在更高的维度,以更高的格局看赵雨亭。 尽管他仍然处在十八梯这个低纬度的江湖,但经历过那晚的生死之战,现在再来看赵雨亭,眼中只有两个字。 ——蝼蚁。 “赵雨亭!” 吴朝阳一声大喝,纵身跳下石梯。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加速,悍然冲向赵雨亭。 赵雨亭没料到,所有人都没料到,甚至连侯尚蜀都没料到,吴朝阳竟然一来就动手。 王立龙也是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步踏出,满是老茧的拳头打向高速冲来的吴朝阳。 “滚开!” 吴朝阳一拳硬撼,两个拳头在空中相撞,王立龙连退数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拳之下,吴朝阳气势抖升,第二拳直接砸向赵雨亭。 赵雨亭后退一步躲开,吴朝阳直拳连续冲刺,接连三拳打向赵雨亭头部,赵雨亭反应很快,再退一步,横移一步,一脚侧踢踹中吴朝阳腰部。 吴朝阳知道赵雨亭打架肯定不差,能从十八梯众多棒棒脱颖而出怎么可能差,即便没系统练过武术,但打的架多了,自然而然也会成为高手,至少比那些所谓的传武大师要货真价实得多。 他从曾迦南给的资料中看过赵雨亭二十几年的战绩,打架无数,几乎都是以少胜多,未尝一败。 一脚被踹开,王立龙已经赶到。 脑后生风,吴朝阳侧身躲过转身就是一拳,两个拳头同时打中对方身体,各自后退两步。 王立龙很惊讶,他相当了解,吴朝阳的所有大战,包括擂台上那场比赛他都看过,那个时候的吴朝阳力量远没有这么大。 吴朝阳胸口一阵心悸,第一次见面,从王立龙双掌厚厚的老茧他就知道他练过铁砂掌之内的硬功夫,刚才自己凭着自上而下的冲势一拳将他震退,现在这一拳才知道对方的实力比想象中还要强。 吴朝阳撇开赵雨亭,上前一记低鞭腿试探,迅疾边线高鞭腿直扫王立龙头部,啪的一脚打在他头部。 王立龙稍稍后退一步,一记冲拳打向吴朝阳胸口,吴朝阳抱臂格挡,一拳竟然震退他一步。 赵雨亭并没有上前围攻,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双三角眼狠厉无比。 吴朝阳不知道按照向东的外家境界划分体系,王立龙到了什么境界,但很显然他的力量不弱,至少比吴刚强。 江湖搏斗不等于擂台比赛,王立龙趁势而上,变拳为爪横扫直奔吴朝阳眼睛而去。 吴朝阳脑袋后仰躲过,一脚又奔着胯下而来,后退一步躲过,王立龙一拳直冲打中腋下,手臂一麻防守出现漏洞,一脚啪的一声踢中他脸颊。 脑袋微微发蒙,本能后退一步。 王立龙前冲膝顶正中腹部,吴朝阳轻哼一声,腾空飞出去四五米落在地上。 人群一片哗然,周围看热闹的人中不乏看过吴朝阳比赛,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擂台上凶猛无比的吴朝阳,怎么在王立龙面前两招都顶不过。 王立龙一把扯掉身上的短袖,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和浓密的胸毛。 “时间太久了,很多人都忘记了十八梯最能打的人是谁。” 石梯上方,骆长明、陈斌和高放刚好赶到,正好看见这一幕。 高放眉头微皱,“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时候聪明得很,有时候又像个莽夫。” 骆长明淡淡道:“赵雨亭毕竟在十八梯几十年,积威深厚,他是想通过这一架彻底打散赵雨亭在十八梯的余威。” 陈斌微微摇头,“他太高估自己了,擂台比赛怎么能跟街头厮杀相提并论,擂台有规则有裁判有医生,没有后顾之忧。赵雨亭和王立龙可都是从江湖厮杀中用命拼出来的狠人,这一架弄不好会弄巧成拙,反倒将他自己积累起来的声望给打没了。” 高放也说道:“我之前看到一个新闻,说是河省的一个省级冠军,以为自己很能打,替朋友出头跟一帮混混干起来,结果被打成了植物人。” 骆长明淡淡道:“不着急,看看吧,这小子看起来鲁莽,但只要仔细研究他的过去就会发现,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计算。” 赵雨亭也看见了骆长明几人,对着他们点头笑了笑,正如王立龙所说,他太久没出手了,以至于十八梯的人都忘记了他赵雨亭曾经的凶悍,这一架来得正好,正好唤醒所有人沉睡中的记忆,包括阶梯上的几个人。 让他们都知道,谁才是十八梯棒棒行业第一话事人。 吴朝阳起身拍了拍胸口的脚印,一阵心疼,八百多块的新衣服啊。 一颗一颗解开扣子,脱掉外套和里面的衬衣,他的肌肉远不如王立龙那么狂野,但线条分明流畅,匀称自然,人群中几个大妈大姐看得口水直流。 吴朝阳将衣服扔给侯尚蜀,活动活动筋骨,拔腿就朝王立龙俯冲。 打不过那帮杀手,还打不过你个土鳖,那干脆别想什么曾迦南,回重岩村找王寡妇得了。 没有试探,没有假动作,街头斗殴没有那么多虚活,吴朝阳直接压低肩膀撞向王立龙。 砰的一声肉体撞击的闷响,王立龙双手撑住吴朝阳肩膀,双脚向后呈八字形状死死抵住吴朝阳。 吴朝阳突然卸力后退,王立龙惯性前冲,吴朝阳再一步上前,双手抓住王立龙胳膊,转身扭腰一声低喝。 砰的一声,王立龙平躺在了地上。 吴朝阳跨步而上骑在王立龙身上,举起拳头就是爆锤。 王立龙双手抱头护住面部,吴朝阳拳拳击打他的胸口,王立龙趁势一拳打在吴朝阳脸上。 躺在地上难以发挥出力量,吴朝阳不闪不避硬扛,一拳趁机打在他脸上。 两人相互对哄,一个躺在地上往上打发不出全力,一个居高临下拳拳全力击打。 吴朝阳发了狠,老子要是连你都打不过,还在十八梯混个锤子! 第238章 该退休了 “师傅!”廖志峰急冲冲跑进罗道全办公室。 罗道全正看一份文件,不悦道:“跟你说多少次了,稳重,稳重,遇事不慌,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廖志峰调节了片刻气息稳定情绪,说道:“师傅,吴朝阳跟赵雨亭打起来了。” 罗道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嗯。” “嗯?”廖志峰蒙了,提高音量说道:“师傅,吴朝阳跟赵雨亭在响水街打起来了。” “老子耳朵没聋。”罗道全合上文件,揪了把胡子,“十八梯哪天不打架,你大惊小怪干什么?” “不是...是吴朝阳和赵雨亭啊。” “吴朝阳怎么了,赵雨亭又怎么了,他们要特殊一些?” 廖志峰彻底蒙圈了,“万一...” “万一什么,大白天大庭广众之下难不成会打死人?” 廖志峰挠了挠头,“那到应该不会。” “不会你着急个锤子,嫌所里警力富余,还是觉得兄弟们不够辛苦?上个星期上半城闹得鸡飞狗跳,兄弟们连着四五天没睡过觉,现在还有几十个人关着没审问完,你是想让他们放下手里的活儿去管两个人打架。” 廖志峰哦了一声,“那我去做事了。” “等等!”罗道全揉了揉太阳穴,唉声叹气。 廖志峰一脸茫然,“师傅,还有什么事吗?” 罗道全老脸突然微红,咳嗽了两声说道:“最近师傅手头有点紧,有没有....呃....。” “没有。”罗道全话还没说完,廖志峰就一脸为难的说道:“师傅,我的工资你是知道的,不仅月月光,还得靠家里补贴才能活下去。” 罗道全狠狠揪了把胡子,“我知道你没有。” “啊,您知道还...?”廖志峰再次蒙圈,很多时候,他都把不准师傅的脉。 罗道全很想破口大骂,你没有你家里有啊,你特么就不知道向家里要吗,非要老子亲口说出来。 “你师母最近生了点病,小平下学期马上高三又要上补习班,师傅一时周转不开。” 廖志峰着急问道:“师母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我给舅舅说一声,他在医院有熟人。” 罗道全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小病而已。” 廖志峰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脑袋突然灵光一闪,“师傅,我有办法了!” 罗道全看着廖志峰兴奋的脸,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徒弟,但凡他露出这副自以为是的表情,多半都要出幺蛾子。 “什么办法?” “募捐!”廖志峰急吼吼说道:“我写一张倡议书贴到大门口,号召全所给您募捐。” 罗道全眼皮直跳,果不其然,这个徒弟从没让他失望过。 “小廖啊,你真特么太有才了啊。” “谢谢师傅夸奖,我在大学的时候当过学生会宣传部部长,您放心,我保证写出一篇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倡议书。” 罗道全颤抖着手指向门口,“滚!不要让老子再看见你!” 廖志峰又一次蒙圈了,悻悻走出去,又探出个头回望罗道全,“师傅,那倡议书是写还是不写?” 罗道全抓起笔筒就砸过去,“给老子把警察条例抄写二十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 响水街,吴朝阳一记重拳砸在王立龙鼻梁上,顿时鲜血飞溅。 “小心后面。”随着侯尚蜀一声提醒,赵雨亭从身后一脚扫向后脑勺。 吴朝阳弯腰躲过,双手撑地顺势滚了出去。 赵雨亭脸色铁青,一声大吼,“吴朝阳!你是条疯狗吗!我赵雨亭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随着一声大吼,围观的不少棒棒窃窃私语,特别是罗温籍棒棒,原本对吴朝阳印象不错,现在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不满。 高坡从人群中走出,“吴朝阳,赵老板曾经帮过你,你这是干什么?” 吴朝阳起身打了个响指,李韬奋带着两个女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吴朝阳看向两个女人,淡淡道:“说吧,那天晚上你们都听到了什么?” 两个女人明显有些怕赵雨亭,但不知道李韬奋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她们,其中一个女人看了眼吴朝阳,鼓起勇气说道:“那晚巷子里有人打架,他正好跑到我们店里躲避,没多久一群拿刀的人冲进来对着他就砍,他从窗户跳下去被更多的人围住。我听他在问‘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来的?’然后我听见一个女人说‘赵雨亭要杀你。’” 人群一片哗然,很多人都脸色大变,十八梯虽然经常打架,也偶尔听说打死人,但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的杀人,还是让人一阵胆颤。 “胡说八道!”赵雨亭冷声,“随便找两只鸡出来就说我要杀你,老子可以找一群鸡出来说你要杀我!更何况,谁知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两个女人脸色很不好,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敢怒不敢言。 吴朝阳冷笑一声,大声道:“棒棒兄弟们,你们是不是觉得赵雨亭降了50%抽成是好老板,我告诉你们,这是他的阴谋,一个拙劣的伎俩。你们千万不要被他的伪善所欺骗,他现在打压垫县棒棒,拉拢璧城棒棒,为的就是一统十八梯棒棒。等他一统十八梯棒棒没有人制衡,他就一人掌控了天门市场大件业务,到时候想涨多少是多少,想抽多少是多少,那个时候你们后悔都晚了!”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吴朝阳继续朗声道:“赵雨亭还降了两块天门市场的承包费,这就意味着他不但不挣钱,反而一单至少倒贴一块钱给你们,他手下两百多个棒棒,一个月至少要亏6万!” “他是慈善家吗?” 人群中又是一片哗然,再次看向赵雨亭的眼神,都带着质问。 吴朝阳转头看向赵雨亭,质问道:“回答我!你是慈善家吗?还是你打算一统十八梯棒棒之后狠狠从他们身上搜刮回来?还是你有见不得人的生意有其它更高的利润来源?!” 石梯高处,骆长明微微一笑,“我就说这小子是有备而来。” 高放也笑了笑,“这小子口才可以啊,听说只是个初中毕业生,这口才妥妥的大学生啊。” 骆长明淡淡道:“你也太看得起大学生了,大部分大学生刚出来工作,话都说不利索。” 赵雨亭心头一紧,面色铁青,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因为他还真有见不得人的生意,没法说出来的生意。 “你给我住嘴!”王立龙已经起身,气势汹汹就要冲过去打吴朝阳。 此时,一个门板般的身影挡在王立龙身前。 “向东!”王立龙双拳紧握。 赵雨亭也神色大变,“向东,你忘记承诺过什么吗,你今天要是敢出手,我敢保证,你休想再在十八梯安稳待下去。” 向东没有答话,只是站立原地,像一堵墙一样挡住王立龙。 吴朝阳继续大声道:“大家都看到了吧,他们害怕我说出来,他们默认了!他们在下一盘大棋,先给大家一点甜头,后面再加倍收割回去。” “默认你妈!”赵雨亭直接爆了粗口,“大家别听他胡说,也许以后抽成会涨一点,但我也会向天门市场申请提价保证大家的收益。” “骗子!你还在欺骗大家!”吴朝阳怒吼道:“你跟天门市场签了13块的十年长协!” 此话一出,所有人眼中都带着不可思议的愤恨。 吴朝阳大声道:“他出卖了大家,把大家当猪仔一样的卖给天门市场老板当奴隶,大家想想,他承包下来才13块,除去抽成,你们以后还能拿到多少!他现在亏的,加上他以后加倍挣回去的,你们一单顶多能拿到八九块,现在短暂你们能拿十四块,但未来十年你们最多只能拿到八九块!” 人群哗啦沸腾,哪怕是罗温棒棒,眼中都带着愤恨。 吴朝阳冷冷道:“所以,大家现在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我了吧。因为我站出来给大家撑腰!因为我挡了他的财路!” 此话一出,群情激奋。 赵雨亭双拳紧握,一双倒三角眼泛起冷冷杀意,缓步走向吴朝阳。 “吴朝阳,我承认低估了你,但你也低估了我。” 向东看向吴朝阳,吴朝阳对他摇了摇头,他今天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通过打倒赵雨亭把自己的威望攀升到顶峰。 这一战,必须他自己出手,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赵雨亭一步一步走向吴朝阳,“吴朝阳,你以为凭你几句话,他们就会揭竿而起跟着你走。你太幼稚了,我比你更了解他们,他们都是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谁强就跟谁,谁狠就怕谁!” 吴朝阳拳头渐渐紧握,“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比你狠就行?” 赵雨亭冷冷道:“我很了解你,但是你并不了解我!时间太久了,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我赵雨亭三个字的力量,二十多年的血雨腥风,多少次死中求活,多少次从绝望中走出,才一路拼杀走到现在,那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的江湖路。” 吴朝阳双目带刀,“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老了,该退休了!” 第239章 狂吠 陈斌眉头微皱,“两虎相争相持不下才是最好的平衡,我看再打下去就没必要了吧。” “不着急。”高放饶有兴趣看着下方,“都说赵雨亭是十八梯最能打的人,好多年没见他亲自出过手,我很好奇这头猛虎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凶猛。” 陈斌摇了摇头,“一群泥腿子狗咬狗,扔块骨头就能咬死对方,这种戏码玩儿了一辈子、看了一辈子,还没看够?” 高放淡淡道:“别这么说,没有他们,这长长的十八梯,谁帮我们把货扛上来。” 陈斌轻笑一声,又当又立,他最瞧不上高放这一点。 “骆爷,擂台比赛跟江湖厮杀完全不是一回事,吴朝阳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要是打输了就是满盘皆输,我们又得重新物色人选。” 骆长明微微一笑道:“这场戏跟以往不一样,十八梯好久没出过像样的年轻人,再给他点时间表演。” 吴朝阳率先发动攻击,像一头猎豹般窜出,右腿高高抬起,胫骨划破空气发出“嗖”的声响。 赵雨亭没有后退,反而迎上前,左臂成肘护住头部,右手呈爪型向前探出——八极拳“开门手”起势。 “啪!”胫骨与手臂相撞的声音清脆响亮。赵雨亭感到左臂一阵发麻,借着这股力量旋转身体,右臂如鞭子般甩向吴朝阳颈部。 吴朝阳低头闪避,赵雨亭趁势切入,一招“猛虎硬爬山”,五指如钩,直掏吴朝阳咽喉。 吴朝阳大惊,仰头险之又险闪过,同时右腿如钢鞭横扫,“低鞭腿”狠狠抽向赵雨亭膝盖。 “咔嚓”!胫骨撞上铁桩般的八极架,赵雨亭却纹丝不动,反手一招“立地通天炮”,拳如重锤,轰向吴朝阳心窝。 吴朝阳双臂十字格挡,“砰!”巨力震得他后退三步。 练家子! 吴朝阳暗呼大意了,他当然知道赵雨亭很能打,但没想到会是个练家子,曾迦南给的资料上只泛泛写了赵雨亭几十次打架事件的时间地点以及最后的结果,并没有详细记录打架的过程。 “八极拳!”向东沉闷的声音响起。 “铁山靠,肩撞如攻城锤。顶心肘,肘击心脏。猛虎硬爬山,五指如钩,掏喉、抓裆、撕肉。” “立地通天炮,冲天拳,打下巴和心窝。阎王三点手,连续三击,喉、心、腹。” “撩阴掌,直击下阴。双峰贯耳,双掌拍耳。挫骨手,擒拿反关节,直接掰断。” “注意要害部位,八极拳没有虚招,招招硬攻,专攻咽喉、眼睛、裆部、关节要害。” 吴朝阳听得耳朵发麻,自由搏击这不能打那不能打,赵雨亭的打法却是专打不能打的地方。 在有规则的擂台上,他有信心两三个回合打倒赵雨亭。但是现在,赵雨亭的武力值远远高于他的预估。 原本他还打算熬过三分钟就能凭借体能优势发起反攻,现在肯定行不通,对方招招是杀招,没等熬到他油尽灯枯,恐怕早就被干掉了。 改变策略,吴朝阳主动发起抢攻,组合拳如狂风骤雨打出,刺拳虚晃,后手重拳直轰下巴,低鞭腿扫脚破坏平衡,高鞭腿狠抽向赵雨亭头部。招招势大力沉,赵雨亭被逼退两步。 吴朝阳趁势上前,鞭腿抽打赵雨亭腰部。 赵雨亭不躲不闪,右脚猛然跺脚,立马沉腰,肩膀硬扛吴朝阳鞭腿。“铁山靠”猛撞,肩如铁山,硬生生撞散腿势,同时右肘如刀,“顶心肘”直插吴朝阳胸口! “砰!”胸口正中一肘,吴朝阳闷哼一声跌跌后退,一口气喘不上来。 向东急声道:“注意他跺脚,八极拳的发力核心是跺脚震地,力从地起,利用地面反作用力,让全身力量瞬间爆发。他一跺脚就标志着有杀招重击打出。” 吴朝阳心道你怎么不早说,都挨了一记窝心肘才说。 赵雨亭双眼狠辣,两步上前,变拳为掌砍向吴朝阳裆部。 吴朝阳立地刚稳,深呼吸一口气侧身躲开,赵雨亭铁掌再来,抬手一招双峰贯耳。 掌风袭来,带着凶悍杀气。 吴朝阳再后退一步,堪堪躲过。 赵雨亭两步再进,变掌为拳,双手炮锤同出。 吴朝阳腹部肌肉紧绷,硬撑两拳,两记勾拳上勾赵雨亭下颚。 赵雨亭反应极快,偏头躲过趁势切人,又是一招“猛虎硬爬山”,十指如勾,自上而下,快速攻击吴朝阳眼睛、咽喉、裆部。 吴朝阳仰身向后躲过了眼睛和咽喉,但下半身前挺,正好把裆部迎了上去。 围观人群惊呼了出来,李韬奋惊得张大了嘴巴,侯尚蜀直接捂住了眼睛,向东脚步微挪,但相距甚远肯定是来不及。 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一声蛋碎的声音。 吴朝阳心惊肉跳,本能夹紧屁股,全力后缩裆部。 “刺啦”一声,胯下凉风骤起。 连连后退出去,低头一看,裤裆上一个大洞,里面条纹内裤清晰可见。 吴朝阳惊出一身冷汗,只差一点,差一点点就鸡飞蛋碎。 赵雨亭甩掉五指上撕碎的布料,毫不停息,两步跨出,一脚跺地,手肘猛然竖起,顶心肘再来。 吴朝阳惊魂未定,双臂护住胸口,巨大的撞击力量传来,再次后退数步,一直退到石阶处。 “拉开距离!”向东急促的声音响起,“八极拳硬打硬进,贴身短打,不要让他钻进你怀里!” 吴朝阳紧咬牙关,顾不得胯下鸡甩的尴尬,一个垫步假退实进,右腿如鞭子般扫向赵雨亭肋部。赵雨亭左臂下沉硬接这一腿,同时左手拳如炮弹般轰出——八极炮锤“崩山势”。 吴朝阳胸口如遭重锤,忍住痛疼没有后退,借势抓住赵雨亭左臂,扭腰、转身,“起!” 吴朝阳全身青筋暴起,双颊憋得通红也没能把赵雨亭摔出去。 赵雨亭腰马合一,千斤坠稳住身形,同时右掌如斧,“劈山掌”猛砍向吴朝阳后颈。 “小心!”李韬奋和侯尚蜀同时喊出来。 这一掌下去,一般人不死也得立即倒下,但吴朝阳置之不理,只是疼得轻呼了一声,但仍死死拽住赵雨亭左臂,大喝一声:“给我起!” 然后,除了向东,在所有人的惊讶中,吴朝阳如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硬生生将腰马合一的赵雨亭给抡了起来。 “轰!”溅起一片灰尘。 坚硬的青石板街道,摔得赵雨亭霎时头晕目眩。 吴朝阳趁势翻身骑马,拳头如雨点般砸下。 “我说过,我不主动惹事,但从不怕事!” 乱拳如锤鼓,“你可以打中我十拳,我只需要打中你一拳。” 一拳打在赵雨亭嘴唇,鲜血沾满拳头。 吴朝阳双眼通红,状若疯癫,拳头狂砸。 “想我死!老子先弄死你!” 赵雨亭双手护头,毕竟快到五十岁的年纪,开始一顿猛攻本就极大消耗他的体能,这一摔一砸,一时竟毫无反抗能力。 王立龙牙呲欲裂,想冲过去帮忙,被向东死死挡住。 “想打,我陪你!” 王立龙瞪着向东,双拳握得咔咔作响,但却没有勇气出手。 “向东!你忘了是谁帮你留在了十八梯?” “没忘,戴爷想招揽我,让赵雨亭出面留我下来,本质上跟赵雨亭没什么关系。” “你保证过不出手,否则就必须加入成为戴爷的人。” “我还没出手。” “你!”王立龙拉开拳架准备动手。 向东冷冷道:“你最好想清楚再动手,逼我出手,不仅你今天会很惨,以后会更惨。如果我成为戴爷的人,第一个办的就是你,相信你也知道我在戴爷心中的分量,为了我弄死你,他不会有任何犹豫。” 王立龙恨得咬牙切齿,看向场中,吴朝阳正不知疲惫挥动拳头,赵雨亭狼狈地抱头防护。 人群中,棒棒们心情复杂,特别是罗温棒棒,吴朝阳刚才那番话确实让他们对赵雨亭很担忧也很愤怒。但是,他们更多还是希望赵雨亭赢,不仅仅因为同是罗温人,更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赵雨亭手下接业务。 对于习惯了逆来顺受的他们来说,价格高低虽然很重要,但都没有稳定的业务来得更重要。 吴朝阳这头窜出来的猛虎让他们很激动,但也仅仅是激动而已,求变从来不是他们的诉求,求稳才是。 相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他们更宁愿如鸵鸟般把头埋进沙子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们喜欢安于现状,哪怕现状不公,也不会抗争求变。 很多人都认为被欺负该反抗、该斗争,但实际情况是,绝大多数人被欺负得再惨也不会反抗,再大的不满也顶多牢骚抱怨几句而已。 毕竟,华夏五千年文明教导大家“吃亏是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们不知道,其实吃苦成不了人上人,吃人才可以。 “吴朝阳!放开赵老板!” “吴朝阳!快放开!” 从第一个棒棒开始喊出,周围的罗温棒棒全都哄闹起来。 那样子,像极了一群狗,对着一头撕咬他们主人的猛虎狂吠。 第240章 冲进场中 周围喊声大起,罗温籍棒棒个个喊着让吴朝阳住手。 高坡手上竹棒猛的拄地,大吼道:“吴朝阳,你再不住手,别怪我不念厚慈街的情分!” 吴朝阳想到罗温籍棒棒会有反应,但没想到自己刚才那一番话的力量竟然那么弱,一时失神之下,赵雨亭一招“猛虎扑食”双掌齐出,拍在吴朝阳胸膛,吴朝阳身体向后倒去,赵雨亭趁机坐起,双手扣住吴朝阳左脚脚踝,“霸王折缰”猛力一掰! “啊!”吴朝阳发出一声惨叫,右腿猛力一踢踹中赵雨亭腹部,两人同时向后倒滑出去,同时翻身再起。 赵雨亭满脸鲜血,眼中杀意沸腾,大喝一声,踏步前冲,八极拳杀招“阎王三点手”已然蓄势——一击碎喉,二击破心,三击断魂! 吴朝阳抱头含胸挡住喉咙和心口两击,绷紧腹部肌肉硬抗最凌厉的最后一拳。 腹部一阵翻江倒海跌跌后退,左脚疼痛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李韬奋和向东几乎同时跨出一脚。 “不要过来!”吴朝阳忍着左脚脚踝疼痛缓缓起身,赵雨亭二十多年的积威可见一斑,至少罗温棒棒仍然完全站在他那一边。 唯有亲手打倒赵雨亭,才能打碎他身上的光环,打散他笼罩在棒棒身上的厚重威严! 赵雨亭胸膛剧烈起伏,拳怕少壮,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他老了。 但是,他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他累了,强行压制住剧烈喘息的冲动,装作警惕向东出手,实则停下来恢复体力。 他并不怕向东出手,车轮战被打败并不丢人,而且向东一出手,就意味着他已经打败了吴朝阳,威信并不会受到多大的损伤。 当然,向东不出手更好,那他就可以狠狠收拾吴朝阳,大庭广众之下当然不能打死他,但至少也要打残他,反正是吴朝阳先动手,请个好点的律师,再赔点钱,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吴朝阳也没有立即再动手,左脚脚尖点地轻轻转动,没有骨折,应该是软组织拉伤,虽然很疼,但只要强忍疼痛,不会有太大影响。 李啸虎听到风声也赶了过来,笑呵呵地给骆长明三人递烟。 陈斌接了烟,但拒绝了李啸虎的点烟。 “老李,你支持谁呀?” 李啸虎丝毫没有觉得挂不住脸,笑着说道:“陈爷还不了解我,我当然是支持陈爷、骆爷和高总。” 高放鄙夷的轻笑一声,“不愧是笑面虎,长袖善舞,风吹两边倒。” 李啸虎叹了口气道:“我没有黄土火狠毒,也没有赵雨亭能打,要是再连自知之明都没有,那就只有回老家刨地了。” 高放冷冷道:“如果赵雨亭能打压住吴朝阳和严学武,你是不是就打算跟他合兵一处跟我们提价呀。” “不敢不敢!”李啸虎连连摇头,“实不相瞒,我劝过老赵,让他别人心不足蛇吞象。而且他也确实听进去了,这不是才跟你们签了十年长协吗,我看他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骆长明淡淡道:“客大欺店,手握十八梯棒棒主导权就等于卡住了我们脖子,在那种情况下,协议不过是张废纸,他硬要涨价我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李啸虎赌咒发誓道:“我李啸虎要是有这种非分之想出门被车撞死,喝水被水噎死。” 骆长明笑而不语,望向人群右后方,轻轻点了点头。 人群中的严文武点了点头,他也是听说这边打起来才跑过来,正好看见吴朝阳被赵雨亭打倒在地。 严学兵问道:“哥,你觉得吴朝阳能赢吗?” 严文武眉头紧皱,他很佩服吴朝阳不服输的性格,也很希望他赢,但是江湖厮杀不同于擂台比赛,吴朝阳虽然有一身蛮力,但无论在技巧还是经验上都远不能与身经百战二十几年的赵雨亭相比。 “很难!” 赵雨亭舔了口嘴角的鲜血,双眼如烈火燃烧,他跟黄土火不一样,从一开始就足够重视吴朝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这个毛头小子逐步有了挑战自己的资格。 二十多年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多少艰难险阻生死搏杀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他怎么能输,怎么能输给一个才到江州几个月的小棒棒。 他不能输,更输不起! 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散打,在他眼里不过是花拳绣腿。 赵雨亭一步踏出,三步贴近,手肘上扬,开门一记顶心肘。 吴朝阳知道这一肘的厉害,忍着左脚疼痛,抢先一步旋转右腿横扫赵雨亭膝盖。 赵雨亭重心被破坏,顶心肘的力量瞬间减半,吴朝阳趁势后退一步,转身腾空后踢。 砰,赵雨亭十字臂格挡,这一脚的力量很大,直踹得赵雨亭连续后退三步。 向东大声道:“对,就这样,拳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用腿法控制距离,八极拳近不了身就发挥不出威力!” 吴朝阳强忍着左脚软组织拉伤疼痛,连续两个垫步上前,一脚低扫向赵雨亭脚腕,赵雨亭没有躲避,扎马沉腰想借此机会切入近身。 吴朝阳左脚在碰到赵雨亭脚腕的瞬间转向上钩,直踢赵雨亭裆部。 “好!”李韬奋激动大喊出来,作为在部队练过黑龙十八手的侦察兵,他非常清楚这一记变招的不容易,大多数武术练习者都有固定的招式和套路,经过反复练习形成肌肉记忆,吴朝阳练的是自由搏击,肌肉记忆本能会避开人体要害,吴朝阳能强行打破肌肉记忆变招袭击赵雨亭裆部,普通人看来很简单,但他知道很不容易,这是克服了大脑的固有定势和肌肉的默认记忆。 赵雨亭也没想到吴朝阳会突然袭击裆部,双臂下压格挡,吴朝阳瞬间再变,变踢为踩,猛地一脚踏地,大喝一声,力从地起,另一条腿瞬间弹起,飞膝冲天撞向赵雨亭胸口。 “好!”这一次连向东都忍不住叫好,这是八极拳的跺脚震地,虽然略显生疏,起力不足,但也有模有样。 武道远不是旁人所认为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真正的武道高手,一定是会用脑子打架的人。 能在如此激烈的对战中用上对手的招式,单单是这一份冷静的心智,就已经很有高手气象。 赵雨亭提臂护胸,膝盖狠狠撞在手臂上,巨大的力量撞击得他闷哼一声,连连后退。 吴朝阳不等赵雨亭换气,憋着一口气,忍着左脚脚踝疼痛,连续高鞭腿抽打。 赵雨亭抬臂边腿边格挡,啪啪的抽打声不绝于耳。 “喝!”赵雨亭低喝一声换过一口气,八极拳铁桩步稳住退势,太肘横打击中吴朝阳左脚脚腕。 吴朝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收腿不及,赵雨亭已经切入近身,来不及思考对策,忍住剧痛,右手摆拳呼啸着砸向赵雨亭太阳穴! “小心挫骨手!”向东大声提醒。 但还是晚了,赵雨亭左臂硬架,拳臂相撞,他借势贴身,右手成爪抓住吴朝阳手腕,一拉一拽迫使吴朝阳手臂伸直,另一手成刀,猛砍肘窝,吴朝阳只感一阵剧痛麻痹,也就在手臂失力瞬间,赵雨亭一步向前,双手同时抓住吴朝阳手臂反向猛折。 “啊!”吴朝阳发出一声痛呼,整条手臂被掰向了后背,赵雨亭趁势一步移动到吴朝阳身后,左手抓住吴朝阳另一一只手手腕,大喝一声双臂同时发力交叉绞缠,想硬生生折断吴朝阳双臂。 “出来!”吴朝阳疼得一声咆哮!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喊谁出来,向东和李韬奋都忍不住了,各自跨出一步准备上前。 “不要过来!”吴朝阳疼得撕心裂肺大吼。 “给我出来!”吴朝阳双臂肌肉高隆,反向使力,硬刚赵雨亭的绞杀。 “出来啊!”吴朝阳全身颤抖,汗珠豆大低落,反向绞杀的双臂一丝丝向前移动。 赵雨亭立马沉腰扎稳马步,膝盖顶在吴朝阳后腰,双手手腕一边旋转,一边使出全力向后折吴朝阳反关节,再一次将吴朝阳双臂交叉。 他同样汗流浃背,额头青筋高拱跳动,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大到这个程度,反关节被制,还能使出这么大力气硬生生撑住。 疲惫感已经涌上,喘息如牛,胸腔像火炉在燃烧,每吸一口气进去都会加速燃烧,烧得胸腔灼热难耐。 但是,他必须坚持住,必须要废了吴朝阳的双手! “草泥马!出来啊!”吴朝阳疼得骂出了脏话,但仍然半点感觉不到腹部那股暖流,它就像一条沉睡的巨龙躺在腹部,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双臂骨节咔咔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 “啊!”吴朝阳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疯狂咆哮。 “给老子出来啊!” 侯尚蜀急得直跺脚,“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他的手要废了!” 王立龙横身挡在向东身前,双眼冷酷。“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李韬奋两步上前,吴朝阳余光瞥见,大吼道:“不要过来!” 李韬奋停下脚步,又急又茫然。 石梯上方,骆长明眉头紧皱,“差不多了。” 高放整了整西装衣领,正准备下石梯,一个矮小的身影冲出人群,冲进了场中。 第241章 这才是正事 “赵雨亭,放开他!”熊彪一声大吼冲出人群,他身后的张阿太手提一根竹棒,气势汹汹。 赵雨亭本就力竭,熊彪一声大喊,手上稍稍一丝卸力,吴朝阳大喝一声抽出双手,返身就是一记后手直拳打中赵雨亭鼻梁,疼痛加怒气再加陡然脱困的爆发,“咔嚓”一声脆响声响起。 赵雨亭鼻梁骨折断,发出一声闷哼跌跌后退,吴朝阳双眼圆瞪,牙呲欲裂,摆拳重重击打在他头上。 “亭哥!”王立龙一声惊呼,被向东伸出手臂拦住。 “砰!”的一声,赵雨亭直挺挺倒了下去。 吴朝阳双眼血红,如一头发疯猛虎扑到赵雨亭身上,抬手就是乱拳砸下。 “朝阳哥!”熊彪半晌才反应过来,反转来得太快太突然,刚才还看见赵雨亭差点拧断吴朝阳手臂,转眼间吴朝阳就打倒了赵雨亭。 吴朝阳高高举起的拳头悬停半空,回头望向熊彪,狠狠道:“他要杀我!” 熊彪脑袋嗡嗡作响,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好了。”高放走下石梯,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吴朝阳,他是不是要杀你先不说,再打下去就是当街杀人,你也完了。” 吴朝阳缓缓起身,冷冷盯着满脸鲜血的赵雨亭,眼中红光渐渐褪去。 高放扶起赵雨亭,朗声道:“这一架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吴朝阳眉头皱起,心里很不满,明明是自己打赢了好不,高放这一句盖棺定论,起码砍掉这一架一半的胜利成果。 围观的人群仍未完全从刚才的一场血战中回过神来,各自看吴朝阳的眼神再次产生了变化,从厚慈街的震撼,到凤凰街的畏惧,再到江州大学的擂台热血敬仰,再到今天,吴朝阳这个名字,注定成为他们心中不可逾越的高山。 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成为棒棒们心目中与赵雨亭平起平坐的人物,甚至完全不输赵雨亭的存在。 江湖很复杂,勾心斗角利益纠葛。 江湖也很简单,只要够狠就能震慑群雄。 赵雨亭说得没错,江湖芸芸,绝大多数人都是谁强就跟谁,谁狠就怕谁。 很多时候,做一百件好事感化人,不如做一件狠事震慑人。 “都散了吧。”陈斌缓缓下了阶梯。 棒棒们相互窃窃私语,三三两两逐渐散去,临走时,不少人的眼神就犹如以往看黄土火和赵雨亭那般,不敢与吴朝阳正眼对视。 王立龙赶紧上前扶住赵雨亭,拿出纸巾擦拭他脸上的鼻血。 高放问道:“老赵,需不需要去医院?” 赵雨亭剧烈喘息,相较于脸上和头部的疼痛,体力的耗竭更让他感到难受。 “不用!” 骆长明也缓步走了过来,两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在向东身上停顿了几秒钟,他们之前就注意到向东,只是站在远处看和近距离相对,感受完全不一样。 两米左右的身高,小山一样的躯体,光是往眼前一站就给人以浓浓的压迫感。 骆长明看向一脸冷酷的吴朝阳,缓缓道:“伟人说得好,战争从来都不是目的,而是政治的延续。通俗点说,打打杀杀从来都不是目的,利益才是,打得再狠再惨,终归是要回到谈判桌上。现在打完了,也该坐下来谈谈了。” 陈斌对李啸虎招了招手,又转头看向严文武,“你们两个也一起吧。” 侯尚蜀立即上前给吴朝阳递过衣服,提醒道:“遮一遮,鸟要飞啦。” 吴朝阳这才想起裤裆上有个大洞,立马夺过衣服系在腰间,挡住呼之欲出的飞鸟。 神仙茶馆,“夏”字包房。 高放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根雪茄,“桌子已经给你们摆好,接下来你们自己谈,就当我们三个不存在。” 赵雨亭脸上挂彩,三角眼狠厉。 严文武看了眼吴朝阳,不说话。 吴朝阳揉着左脚脚腕,也不说话。 李啸虎目光扫过众人,打哈哈道:“江湖打打杀杀很正常,老赵啊,我俩之前也有过矛盾,文武兄弟,我记得十几年前你也跟老赵动过手,现在大家不都成为兄弟朋友了吗。江湖上有句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不打不相识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朝阳兄弟?” 吴朝阳停下揉脚的动作,冷冷道:“他想要我的命。” “放你妈的屁!证据呢?”赵雨亭怒吼道。 吴朝阳放下腿,缓缓道:“我之前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个人得罪了恶霸,有一天去凉粉店吃了一碗粉,结账的时候恶霸威逼店老板说他吃了两碗粉却只给一碗钱,那人为自证清白划破肚子,他端着挖出来的一碗血淋淋的凉粉哭喊着‘你们看啊,真的只有一碗凉粉’。” 李啸虎哦了一声,笑道:“那这人倒是个刚正勇猛的好汉。” “狗屁好汉,那就是个傻逼。” 吴朝阳冷笑一声看向赵雨亭,“我不会破开肚子自证,我只会把质疑人的眼睛挖出来吞到肚子里,让他自己看!” “你这是讹上我了!?”赵雨亭三角眼倒竖。 “对!”吴朝阳低喝一声,“我不在乎你是否承认,你承认不承认都是你!” 赵雨亭一拳锤在茶几上,茶杯打翻,滚烫的茶水洒在他手臂上,浑然不觉。 “你想怎么样!?” 包房外,熊彪失魂落魄,一边是他舅舅,一边是他兄弟,左右为难。 张阿太说道:“彪哥,关键时刻你可要坚持住立场。” 熊彪看向王立龙,“立龙叔,老舅真的要杀朝阳哥?” “过来!”王立龙勃然大怒,“吃里扒外的东西!” 张阿太一把拉住熊彪的胳膊,“彪哥,朝阳哥失踪了八天,我也是今天听韬奋哥说才知道,朝阳哥在医院昏迷了五天五夜,今天上午才出院。” 熊彪三角眼通红,瞪着王立龙问道:“是真的对不对?我以为老舅对曾迦南一个女孩儿动手就已经是下限,没想到还不够,他还能做出买凶杀人的事!” “闭嘴!”王立龙怒吼道:“你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你亲舅舅吗?” “你要我怎么相信?”熊彪咆哮道:“你们密谋祸害曾迦南,借刀杀人想用陈安对付朝阳哥,被我撞见把我关了一个星期,这事儿总是真的吧!” “我叫你闭嘴!”王立龙一步跨出,上前就是一耳光打在熊彪脸上。 张阿太一把将熊彪拉到身后,瘦弱的身板直面王立龙彪悍的身躯,毫不示弱对视,“狗日的,敢打我彪哥,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包房里,吴朝阳从兜里掏出一叠单据拍在茶几上,“报账!” 李啸虎看向厚厚的一叠单据,问道:“朝阳兄弟,这是?” 吴朝阳看向骆长明几人,说道:“骆爷、陈爷、高总,我不是以退为进故意不接你们电话,而是接不了电话。” 骆长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朝阳冷声道:“相信那天晚上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我在医院昏迷了五天五夜,今天上午才刚出院!”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赵雨亭。 “不是我!”赵雨亭手臂青筋高隆,满是鲜血的脸上怒意横生。 骆长明三人转头看着单据,他们当然知道一个星期前发生的事,上半城两帮人火拼,搞得沸沸扬扬,但并没有把这件事跟吴朝阳联系到一起。 哪怕之前在大街上两个女人出来作证,其实他们也不太相信,原因无它,他们都不认为吴朝阳有资格引发那么大一场动荡。 但眼前这一叠单据,确确实实能够证明吴朝阳这几天住了院,而且看金额,绝不是轻伤。 赵雨亭怒喝道:“吴朝阳,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十八梯的小棒棒,能掀起那么大风浪!” 说着,赵雨亭又看向骆长明,“骆爷!你觉得我赵雨亭有这能量搞出那么大阵仗吗?我要是有这影响力,还会窝在十八梯混吗?” 骆长明三人对视一眼,看向吴朝阳,“小吴,会不会搞错了,据我事后所知,那晚渝城区三大地下势力都有动作,警察光抓人都抓了上百个,这种程度的大动作,别说是你和赵雨亭,哪怕是我骆长明都办不到。” “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晚我遭到几十个人追杀,其中还有人亲口说赵雨亭要我的命!” “胡说八道!”赵雨亭气急败坏,“吴朝阳,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卑鄙无耻至极,栽赃陷害谎话连篇张口就来,想讹我赵雨亭,你也不打听打听,十八梯谁敢?” 吴朝阳冷笑一声,“别把自己吹上天,你也就这样,纸老虎一个,要不是熊彪及时赶到,你现在还有没有命在这里跟我说话都两说。” “你踏马!”赵雨亭气得面红脖子粗,原本止住的鼻血再次淅淅沥沥滴落下来。 这一次,连严文武都有些觉得吴朝阳不要脸,刚才要不是熊彪及时赶到,结果还真是两说。 李啸虎咳嗽一声,说道:“朝阳兄弟,我听说警察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连警察都弄不清的事情,我看暂时还是先略过吧,今天好不容易骆爷、陈爷、高总都在,趁此机会大家好好谈谈未来怎么挣钱,这才是正事。” 第242章 恭喜你啊 罗道全很郁闷,上头不让过问曾迦南案件,他原本想从上半城两帮人火拼中找到点蛛丝马迹,结果一个多星期审问下来,竟然发现两帮人打架的起因是两个小混混争风吃醋。 两人为了一个女人起了口角打起来,然后各自叫人,人越叫越多,后来加入的人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发生了一场火拼。 罗道全当然不信,但审问的结果就是如此,而且以他那双审讯过无数人的鹰眼来看,这些人都没撒谎。 副所长何凤祥合上卷宗,淡淡道:“老罗,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双方承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都不追究对方责任,我看关个几天就放了吧,留着吃白饭浪费国家财政和纳税人的钱。” 罗道全揪了把胡子,“老何,你信吗?恰好上半城两帮人火拼吸引了附近几个街道的警察,又恰好十八梯发生一场大战,这事儿明显有人在背后精心布局。” 何凤祥递过一根烟,说道:“老罗,何必较真呢。” 罗道全点燃烟狠吸一口,“这事儿发生在十八梯,这是在打我们的脸,老子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不想退休之后还被一帮孙子在背后指指点点。” 何凤祥笑了笑,“老罗,你应该这么想,还好那个叫曾迦南的女孩儿没死在十八梯,要不然那才是真的晚节不保。话说回来,那个吴朝阳还真有点意思,十八梯很久没出过这样的年轻人了。” 罗道全冷哼一声,“表面憨厚老实,其实是个小滑头,我那天在医院问曾迦南的事情,他明显有所隐瞒,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老子不跟他一般见识而已。” 何凤祥说道:“二十二岁就这般了得,再给他十年,甚至是五年时间,说不定就是头老狐狸了。”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最好是早点滚出十八梯,竟给老子找麻烦。” 何凤祥笑问道:“老罗,要不要把他发展成线人,以他现在的声望和发展势头,要是能发展成我们的线人,对我们维护十八梯的安定有很大帮助。” 罗道全眉头微皱,正准备开口说话,咚咚敲门声响起,廖志峰直接走了进来。“何所也在。” 何凤祥摁灭烟头,拿起卷宗起身,离开的时候笑着拍了拍廖志峰肩膀,“小廖啊,这段时间辛苦了。” 廖志峰站得笔直,“谢谢何所关心。” 何凤祥走后,廖志峰说道:“师傅,响水街打完了。” “嗯,谁赢了?” “好像是打平了。” 罗道全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说话。 廖志峰继续说道:“师傅,这架一打,十八梯棒棒行业的格局要大变天了。” “知道了。”罗道全淡淡道:“去忙你的吧。” 廖志峰走出去两步又走回来,说道:“师傅,我想申请跟王贵哥一起排查十八梯的瘾君子。” 罗道全鹰眼一瞪。“不行!” 廖志峰恳求道:“师傅,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安全,但我不怕。” 罗道全心想,你不怕老子怕,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怎么跟你外公和舅舅交代。 “我说不行就不行!” 廖志峰没有退缩,“师傅,我不能光捡功劳不干事啊,现在连所里的协警、清洁工都在背后嚼舌根,说我是关系户,只知道躲在你背后捡趴活。” “他们懂个锤子!”罗道全狠狠吸一口烟,“他们要是能给所里带来资源,老子也让他们捡趴活,一群站着说活不腰疼的东西,正事不干瞎几把乱说,也不想想他们的福利奖金怎么来的。” “师傅,我干得不开心啊。” “不开心就滚蛋,让你去春晖路派出所当副所长不去,非要窝在这里,怪我啰?” “师傅...” 罗道全抬手打住,语重心长说道:“小廖啊,谁人背后不说人,你现在不也是在我面前告他们的状吗?谁人背后没人说,老子对你们够好吧,还不是有人在背后说我这不是那不是。这是你人生路上必经的考验,害怕别人说,那就只能不跟人打交道,不干事。” “师傅!”廖志峰坚持道:“你不明白,我在意的不是人家说我是关系户,在意的是人家说我是个没能力、不干事、躺着抢占别人功劳的关系户。” “师傅。”廖志峰眼眶微红,“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真正的为我好不应该是为我计长远吗,你把我保护起来,我怎么成长?” “你踏马!”罗道全狠狠抓了把胡子,“读了几本书了不起吗,在老子面前拽文言文!” 廖志峰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罗道全身前。 罗道全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廖志峰,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在哪里学的烂章法,竟然敢贿、、赂老子!” 廖志峰糯糯道:“师傅,您忘了,之前您不是找我借钱吗,我后来一想,募捐确实有损您的威信,就让我妈给我转了一万块钱过来,不是贿/赂,这钱您还得还。” 罗道全老脸略显尴尬,咳嗽了一声,小声道:“谢谢啊。” “师傅,那排查瘾君子的事?” 罗道全低头看着文件,目光落在银行卡上,借给吴朝阳五万块,把家里的老底都掏空了,孩子上学,父母生病,别看他在十八梯威风,回到家跟孙子一样,不为人道啊。 “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谢谢师傅!”廖志峰眉开眼笑,迈着欢快的步子跑了出去。 ------------------------------------- 神仙茶馆,吴朝阳冷冷道:“我差点丢了命,还借了十万的外债付医药费,难道就这么算了?” 赵雨亭重新堵上鼻血,哼了一声,“你大可以去报警,如果警察说是我赵雨亭干的,别说十万,二十万我都给。” 吴朝阳摇了摇头,“这事儿没得商量,这账你是报也得报,不报也得报!” 赵雨亭三角眼倒竖,狠狠道:“老子要是不报呢!” 吴朝阳拳头一握,“那就打,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一直打到你报账为止。” “来啊!”赵雨亭豁然起身,“你以为老子怕你!” “来就来!”吴朝阳猛地站起。 “好了好了,两位给我个面子行不行?”骆长明叹了口气,“小吴啊,江湖不是打打杀杀,你这犟脾气早晚要吃大亏。雨亭,你打打杀杀一辈子还看不透吗,动手是最下成的手段,你俩打生打死除了两败俱伤能得到什么?” “我看要不这样。”骆长明淡淡道:“折中一下,雨亭你拿五万块钱给吴朝阳,小吴你也别紧咬着不放,大家各退一步。” 吴朝阳立马开口道:“既然骆爷发话了,这个面子得给,否则就太不识抬举了。” “你!”赵雨亭怒目瞪着吴朝阳,他本来是想拒绝,因为这压根儿就不是钱的问题,问题是他给钱了就间接承认了那晚是他买凶杀吴朝阳。 但吴朝阳明显是说给他听的,他要是再拒绝,就等于是在啪啪打骆长明的脸。 吴朝阳瞥了他一眼,“看在骆爷、陈爷和高总的份上,给你减免一半。” 赵雨亭面色阴冷,“老子给,但说清楚,这是老子赏你的慰问费,不是什么狗屁赔偿报账!” “都不说了。”陈斌打断道:“吴朝阳,接下来说说正事吧。” “不急。”吴朝阳说道:“陈爷,他得现在就把钱给我。” 赵雨亭怒目瞪着吴朝阳,“十八梯谁不知道我赵雨亭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还怕我赖账不成!” 吴朝阳冷声道:“别人知不知道关我屁事,总之老子现在就要见到钱。” “你!”赵雨亭憋得鼻血再次流出,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常生,立马送五万块钱过来。” 楼下对面,李韬奋、侯尚蜀紧张的望着楼上,从最开始谋划到现在,虽然中间戏剧性的插入了很多波折,但总算是走到了这一步。 楼上的谈判不仅关系到吴朝阳,也同样关系他们俩。 李韬奋不自觉握紧拳头,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好,三年志愿兵那点退伍费给不了何经理一个家,他需要一个平台重新开启人生。 侯尚蜀更为激动,江湖漂泊二十年,除了坑蒙拐骗一事无成,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正经事,要是成了,他的人生也将从此改变。 向东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同样紧张,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老家那一架,重伤二十几个人,打残十几个人,虽然没坐牢,家里却赔得个倾家荡产,还欠了一屁股债。他自小醉心武道,只是个武夫,除了一身力气和打架什么都不会,他又不愿堕落成为地下势力,靠一根棒棒接散活,何时才能还清债务。如果吴朝阳真能拿下大件业务,哪怕当大件棒棒,以他的力气,也能多挣不少钱。 李韬奋望着神仙茶馆二楼问道:“猴哥儿,这次要是谈成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成为经理了啊。” 侯尚蜀点了点头,“李经理,恭喜你啊。” 李韬奋咧嘴笑道:“侯经理,也恭喜你啊。” 第243章 谈判、选择 包房里,只有袅袅上升的烟雾和哗哗数钱的声音。 吴朝阳一张一张数得仔细,时不时停下取出一张揉捏几下,或是举起一张对着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眯着眼睛看。 那小家子气的样子,看得骆长明几人觉得好笑,看得赵雨亭气愤不已。 吴朝阳视若无睹,自顾沉浸在数钱的乐趣中,五万块钱对他们来说是小钱,但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笔巨款。 数了两遍之后,吴朝阳才将钱重新装回黑色塑料袋里。 陈斌咳嗽一声说道:“一直以来,十八梯大件棒棒三足鼎立,几乎包揽了天门市场所有的大件搬运业务,现在吴朝阳想加入进来,你们几个都是利益相关人,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赵雨亭眼中含恨,闭口不言。 李啸虎看了眼赵雨亭之后,含笑对吴朝阳说道:“只要他们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严文武说道:“做生意靠本事,朝阳兄弟既然能从骆爷、陈爷和高总这里拿到业务,我能有什么意见。” 高放看向赵雨亭,“老赵,你呢?” 赵雨亭心里像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事已至此,他一个人反对有什么用,即便他们三人都反对又有什么用,业务在天门市场手里,十八梯棒棒又是一盘散沙,还不是想给谁就给谁。当年他也是在打出名声后,骆长明亲手扶持他起来,黄土火那么暴躁的一个人还不是反对无效。 “没意见。” 高放半开玩笑道:“是真没意见还是假没意见,别到时候你组织罗温棒棒集体罢、工,我们的货可都得烂在江里面。” 赵雨亭说道:“高总说笑了,别说我没有这个心,就算有,两百多罗温棒棒能翻得起什么浪,剩余还有六百多人稍微辛苦点就能顶上,我若真这么干,恐怕到时候十八梯就没我赵雨亭和罗温棒棒的事了。” 骆长明满意地点了点头,“雨亭是明事理的人,我当年没看错人。” “但是。”赵雨亭冷冷盯着吴朝阳,“不许挖我们的人。” 吴朝阳淡淡道:“棒棒们不是你的奴隶,也不是你赵雨亭的私人财产,他们愿接谁的活儿,你没资格管。” “放肆!”赵雨亭冷喝道:“三家棒棒格局向来是地域抱团,你以为是你想打破就能打破吗?” 吴朝阳冷哼一声,“地域抱团是吧,那我就发展巫县、奉县、云县棒棒进十八梯。” “不行!”这一次不仅赵雨亭和李啸虎反对,就连严文武也出声反对。 严文武劝道:“朝阳兄弟不要冲动,你引三地之外的棒棒进来,动的就不再是我们几个人的利益,而是罗温、垫县、碧县三地800多大件棒棒的蛋糕。朝阳兄弟,你好不容易在这800多棒棒中树立起良好的形象和威望,要是真这么干了,那你不但威望尽失,还一口气得罪了800多人,对你非常不利。” 吴朝阳双手一摊,“那我怎么办,不能用你们的人,又不能发展外面的人,难道我从骆爷他们那里接下来的业务自己一个人扛?” 赵雨亭冷冷道:“那是你的事。” 李啸虎说道:“要不这样,你可以用我们的人,但是有一点,全凭他们自愿,不允许用威吓的下作手段强行拉人。” 赵雨亭看了眼李啸虎,两人目光交错了一下,没有说话。 严文武点了点头,“这样一来,至少肉都烂在一个锅里,从长远来看,三地棒棒不存在被排挤出去找不到活儿干的情况,十八梯棒棒这个行当就不会乱。” 李啸虎看向吴朝阳,问道:“朝阳兄弟,你觉得呢?” 吴朝阳皱眉不语,他自然知道冒然引入外地棒棒会出现大问题,棒棒们可以忍受价格低点、钱少挣点,但绝对接受不了活儿被别人抢,自己没活儿可干的风险,这是他们的底线。 华夏几千年,老百姓哪怕能有一口稀粥吃都不会反,可是一旦动了他们的饭碗,也会触底反弹。 但是正如赵雨亭说的那样,地域抱团早已成为习惯,能否让棒棒们打破习惯接他的活儿,他心里并没有底。 从刚才罗温棒棒的反应看,尽管他在十八梯棒棒中威望很高,但他们骨子里仍然支持赵雨亭。 华夏几千年的地域宗亲观念,不是他说打破就能打破的。 “可以,但是你们不能干涉我自由定价。” “另外。”吴朝阳看向骆长明三人,“骆爷、陈爷,高总,一百单不够,我要每天五百单业务。” 赵雨亭冷笑一声,“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有这么多棒棒搬运吗?” 高放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老赵说得没错,货要是送不到,就会严重影响天门市场批发商的生意,到时候哪怕我们三个也保不住你,你要知道,我们三个只是天门市场批发商推举出来的代表,他们只管货物安全及时送到,可不管你跟谁关系远近亲疏。” 吴朝阳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但是现在不开口多要点,以后怎么涨上去、什么时候涨上去就说不准了,所以必须在一开始就能多要点就多要点。 陈斌缓缓道:“你算过每天500单需要多少棒棒吗,从沿江路码头到天门市场,空手走路一个来回至少也要40分钟,更别说扛着重物爬又长又抖的十八梯,棒棒也是人,不是机器,正常情况下,一个棒棒一天顶多就只能跑五六趟,再多就是拼着命不要了。” 吴朝阳信誓旦旦道,“陈爷放心,我答应了就一定做得下来。” 骆长明接着说道:“在商言商,之前承诺你每单18的均价是因为量小,我们几个人凑凑还能把自己的货源提供给你,现在你要每天500单,肯定要涉及其它批发商的货物,而且量这么大,我们也不可能长期倒贴亏损,只能恢复到以前15的均价。” “17!”吴朝阳不容置疑地说道:“骆爷,罗温和垫县棒棒每单的平均收益是14,垫县棒棒是13,我手下本来就缺棒棒,要是不比他们高一些,那怎么吸引人过来。” 赵雨亭反对道:“骆爷,100单算是试水无所谓,500单已经起量了,这样厚此薄彼不公平。” 骆长明看向吴朝阳,“你看,他们不同意。” 吴朝阳双手摊开,“那就没法谈了,看来我只有去走职业拳手的路了。” 高放笑了笑,“吴朝阳,别在我们面前耍小心思了,要走你早走了,下面那几个人是你兄弟吧,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吴朝阳眉头微微皱起,咬着牙说道:“16!”“再低,他们跟着我也是喝西北风。” 赵雨亭待说话,骆长明抬了抬手打断,对陈斌和高放说道:“两位觉得怎么样?” 陈斌淡淡道:“我没意见。” 高放说道:“我也没意见。” 赵雨亭很不满,天门市场一直定价是15,他之前为了获得天门市场批发商支持,主动降了两块,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骆长明目光从赵雨亭脸上扫过,落在吴朝阳身上,“那就这么定了,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不过再次提醒你,一旦出现不能按时按量送到货的情况,可别怪我们给你降量。” 说完,骆长明端起茶杯举向空中,“为十八梯大件棒棒四足鼎力的新格局举杯。” 一战定乾坤,吴朝阳对打这一架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 众人走出神仙茶馆,李韬奋和侯尚蜀眼巴巴地看着吴朝阳,吴朝阳含笑对他们点了点头,两人激动地握住对方的手。 骆长明走到向东身旁,仰望着这个巨型大汉,说道:“你是个人才,窝在十八梯太可惜了,有没有兴趣到我身边来。” 向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除了打架和一身力气,什么都不会。” 骆长明笑了笑,“一个月一万,给我当保镖,怎么样?” 向东浑身震颤了一下,惊讶得张大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骆长明继续说道:“江州去年人均月工资1196,刚毕业的大学生普遍起薪不到1000元。” 向东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李韬奋和侯尚蜀,两人神色复杂,再看向朝这边走过来的吴朝阳,脑袋里天人交战。 他太需要钱了,因为他的一场打架,家里倾家荡产不说,还欠了几十万的外债,他每时每刻都想挣钱还上,要不然也不会每天晚上去菜市场捡烂菜叶,连菜都舍不得买。 之前拒绝戴鼎城是因为他不想走那条路,而且向氏家训也不允许他走歪门邪道,但是当保镖不一样,正经职业,不违背家训,也不违背良心,不管从哪个角度讲都没有理由拒绝。 本来正走过去的吴朝阳停下脚步,假装没听见骆长明的话转头与严文武说话,实际上内心紧张不已,他当然不希望向东走,但是他不能出言干涉,更不能拿兄弟朋友情义去道德绑架,那是种很不道德的行为。 骆长明见向东不回答,接着说道:“逢年过节还有奖金,干得不错的话,年底可以个给你包个大红包。” 向东虎躯紧绷,满脑子嗡嗡作响。 第244章 三天时间 高放叹息一声,“大意了啊,以往让骆爷走最前面,他多多少少都要客套几句谦逊一番,我说这次怎么连装都不装一下,这是早有预谋啊。” 陈斌也是一脸的遗憾,“刚才我还想着,要是他假装谦虚一下,我就趁势走在最前面抢先他一步,老狐狸啊。” 高放看着向东那高大挺拔的身躯,啧啧道:“先不说能不能打,单单这身板带出去就足够撑面子。” 骆长明很有耐心的等着,向东突然深吸一口气说道:“谢谢好意,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说完这句话,向东紧绷的身躯瞬间松弛下来,浑身感到无比轻松。 骆长明满脸诧异,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陈斌和高放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骆长明没有再劝说,转过身去。 吴朝阳撇下严文武走上前去,“骆爷,陈爷,高总,大恩不言谢,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做好。” 骆长明嗯了一声,“明天到天门市场把合同签了。” 李韬奋长长松了口气,对着向东说道:“好兄弟。” 侯尚蜀两条长眉毛晃荡,竖起大拇指,“够义气。” 严文武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农村地域宗亲观念很重,你要有心理准备。” “谢谢。” 吴朝阳走到向东身前,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雨亭朝着石梯上方走去,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鹰视狼顾。 吴朝阳抬头微仰与之对视,冷冷一笑。 王立龙对着站在下方的熊彪大喊道:“彪子,愣着干嘛,还不过来扶你舅去医院。” 熊彪看着吴朝阳,“朝阳哥,我晚点再来找你。” 吴朝阳点了点头,“去吧。” 张阿太兴冲冲跑到吴朝阳身边,“朝阳哥,谈得怎么样?” 吴朝阳这才激动兴奋道:“走,晚上马三鲜烧烤,我请客!” “耶!”张阿太高兴得手舞足蹈。 吴朝阳对李韬奋说道:“韬奋哥,把戚威兄弟也叫上。” 回到花子巷换了条裤子,把钱藏好,吴朝阳来到小卖部拿了两包烟。 蒋文正说道:“小子,刚出院又闹出这么大阵仗,你是天生的混世魔王吗?” 吴朝阳心情不错,开玩笑道:“没办法,总有刁民想害朕。” 蒋文正切了一声,“我看你就是个惹祸精,这才多久,四五个月时间,搞出来的大事比十八梯过去三四年加起来都多。” 吴朝阳递给蒋文正一根烟,感激道:“蒋叔,那天晚上谢谢您。” 蒋文正接过烟,“哟,不晓得是哪个说老子是奸商。” 吴朝阳左顾右盼,“谁,是谁说的,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该干嘛干嘛去,别打扰老子做生意。” 吴朝阳笑道:“蒋叔,晚上能不能抽出点时间,我请你喝酒吃烧烤。” 蒋文正深吸一口烟,“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子一个半老头子,就不瞎参和了。” “蒋叔...”吴朝阳本想问问那晚后来的事情,但蒋文正摆手打断道:“老子要守摊,没时间跟你们几个小屁孩瞎扯淡。” 吴朝阳没有再勉强,又递了根烟离开了小卖铺。 他原本想通知熊彪,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不是信不过他,而是不想让他为难。 烧烤店里热闹非凡,天还没黑就已经排起了队。 侯尚蜀、李韬奋、向东、张阿太、戚威坐在靠巷子里面的偏僻位置,见吴朝阳过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弄得吴朝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这是干什么?” 侯尚蜀撩起道袍擦了擦主位凳子,笑嘿嘿道:“吴总,你坐这里。” 吴朝阳抬脚作势踹他,左脚腕生疼差点摔倒。 众人哈哈大笑,李韬奋拉过吴朝阳把他摁在凳子,“兄弟归兄弟,要想火车跑得快,还得要靠车头带,这个位置只有你能坐。” 侯尚蜀咦了一声,“韬奋兄弟,你这话怎么听着有股浓郁的官味儿,哪里学的?”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我在部队的时候,政委训话的时候,那才是一套连着一套。” 众人才接连坐下,吴朝阳伸出五根手指说道:“每天五百单,每单16块。” 几人鸦雀无声,过了半晌才哇的一声叫了出来,之前大家都知道吴朝阳去天门市场谈过,那时候说的是一百单,谁都没想到最终谈下来能涨五倍。 张阿太掰起手指算账,“五百乘以十六等于八千,八千乘以三十等于两万四,两万四乘以十二等于..等于..” 侯尚蜀拍了下张阿太脑袋,“是二十四万!二十四万乘以十二,一年两百八十八万。” “我的妈呀!”张阿太大声叫出来,“也就是说,我们一年做的是几百万的大生意啊。” 李韬奋啧啧道:“这一架没白打。” “那是当然。”侯尚蜀说道:“这可是朝阳兄弟冒着鸡飞蛋打的风险挣来的。” 戚威没在现场,有些迷茫,侯尚蜀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讲了一遍,一桌子人又是哈哈大笑。 吴朝阳也跟着笑,只是笑得有些尴尬,这事儿估计得在十八梯传好多年。 “朝阳兄弟,第一杯酒,我们共同敬你。”菜还没上桌,侯尚蜀急吼吼地给一桌子人倒上了酒。 吴朝阳端起酒杯,“不,第一杯酒我敬大家。没有侯哥、韬奋哥、戚威兄弟,我早被黄土火扫出了十八梯。没有东哥舍命相救,我已经死在那晚的雨夜中。没有阿太及时通知熊彪赶过来,我今天这双手已经被赵雨亭废了,我在这里感谢大家。” 李韬奋说道:“不行,这杯酒必须得我们敬你,没有你牵头,就没有今天。” “不行,这杯酒必须我敬你们。” 马三鲜端着烧烤上桌,雄壮的身躯虽然不及向东,但站在他面前丝毫不输气势。 “年轻就是好啊,热血激昂,喝杯酒都喝得叽叽喳喳。” 众人停下争执,吴朝阳说道:“第一杯谁也别说敬谁,大家共同喝一杯,敬我们的今天的胜利,敬我们的相遇。” 马三鲜放下烧烤,咧嘴露出大门牙,“小子,每次来都带个美女,今天怎么没带?” 说完,也不等吴朝阳回答,转身离去。 向东盯着马三鲜的脚,淡淡道:“他是个练家子。” 吴朝阳问道:“很厉害那种?” 向东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侯尚蜀高举酒杯,“别管他,喝酒。” “喝酒!” 一杯烈酒下肚,侯尚蜀叹了口气说道:“说来惭愧,最开始朝阳兄弟找我的时候,我是死活不同意啊。” 吴朝阳呵呵笑道:“现在还认为我是在坑你吗?” 侯尚蜀说道:“当你告诉我要干黄土火的时候,我差点尿都吓出来了。一个才从农村出来的小棒棒,开口就要干十八梯棒棒头子,是真敢想啊。” 张阿太惊讶道:“朝阳哥,你那个时候就想到要干黄土火了?” 吴朝阳说道:“原本我也不敢想,其实当时我连下跪磕头求放过都考虑过,但是想来想去好像都行不通,没办法啊,只有干他。” 向东也说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晚你回家的情景,沉默不语,不慌不忙清洗门前的粪水,像一头随时准备发起进攻的野兽,你是在那天决定要干黄土火的吧。” 吴朝阳点了点头,“其实我是个很能忍的人,在老家的时候,全村人排挤我,我都忍了十几年。但那一次我实在是退无可退,只能选择硬刚。” 张阿太端起杯子一口干,酒精上头满脸赤红,“朝阳哥,这辈子我谁都不服,舅服你。” 戚威端起酒杯说道:“朝阳哥,从韬哥带着我打探消息开始,我就越来越佩服你,如果你不嫌弃,我也跟定你了。” 吴朝阳给杯子满上酒,双手举杯,“戚威兄弟这话说得我无地自容了,你不求回报纯粹出于义气帮忙,感谢的话不多说,以后大家都是好兄弟。等这次彻底定下来,我们一起去打下更大的江湖。” 两人一饮而尽,吴朝阳放下酒杯说道:“现在只是开始,但万事开头难,我们只有三天时间,时间很紧,得立即采取行动。” 张阿太这个未成年酒量很差,两杯酒下肚就趴在了桌子上。 剩余几人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个个望着吴朝阳。 吴朝阳缓缓道:“韬哥和戚威兄弟可能不太清楚500单意味着什么,所谓大件,总量起码是在100斤以上,重的甚至会超过两百斤,扛着一两百斤的货物从沿江路翻过高高的十八梯再到天门市场,来回一趟至少需要40分钟,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人不可能顶着烈日连续不停干七八个小时,那样会闹出人命。” “按照其它三家现行的业务分配规矩,平均每个棒棒每天最多分五单业务,主要工作时间集中在早上七点到上午十一点。如果我们也按照这个分配来,意味着需要100个棒棒。” “100个,三天时间?”众人这才从激动兴奋中惊醒过来。 第245章 双刃剑 吴朝阳说道:“原来垫县棒棒被黄土火抽走4块,拿到手里是11块,严文武上来之后降了2块抽成,拿到手里有13块。罗温棒棒原来拿到手里有12块,赵雨亭为了笼络住他们,现在能拿到14块。” 吴朝阳顿了顿说道:“要想拉他们过来,我觉得我们给出的价格要比他们更高,大家觉得呢?” 张阿太迷迷糊糊抬起头,含糊不清说道:“朝阳哥,以你的人格魅力,只要振臂一呼,所有人都要过来。” 侯尚蜀摁下他的头,“睡觉,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张阿太砰的一声趴下,继续呼呼大睡。 戚威疑惑说道:“朝阳哥,我觉得以你在十八梯的威望,别说给出更高的价格,哪怕稍低点,也会有人过来吧。” 向东说道:“威望归威望,利益归利益,我觉得还是要区别看待。我在十八梯当了一年多棒棒,大概也了解他们,他们是出来挣钱不是混江湖,只有威望和震慑力恐怕不够。” 侯尚蜀点头道,“震慑力和威望只能打消大家对赵雨亭和李啸虎的畏惧,归根结底还是要谈钱。” 李韬奋说道:“我看就定在14.5,比罗温棒棒多五毛。” 吴朝阳问侯尚蜀道:“之前不是让你拉人吗,情况怎么样?” 侯尚蜀说道:“这半个月来,我借着算命试探过不少人,效果还不错,很多人表示要是你拉起一座山头,都愿意过来。” 李韬奋松了口气,“那还有什么担心的,明天把大旗一扯,利益和威慑双管齐下,100个人应该不在话下吧。” 侯尚蜀说道:“掏粪兄弟,这些人跟你们部队当兵不一样,口头说可以,但真到做的时候未必会做到心口一致。” 吴朝阳点头道:“今天下午罗温棒棒的反应大家都看到了,棒棒们习惯于地域抱团和求稳,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侯尚蜀扯了扯长眉说道:“而且我们还得考虑到赵雨亭、李啸虎以及严文武从中作梗,我要是他们,肯定会告诫手下棒棒不允许接我们的活儿。” 吴朝阳说道:“严文武未必,但赵雨亭和李啸虎肯定会阻止。” 向东说道:“那就按照韬奋兄弟所说14.5,明天先看看情况。”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明天一早,我亲自在沿江路摆张桌子招人。” “不行。”侯尚蜀说道:“你去不合适,哪有大老板亲自出马的道理,丢脸又跌份,反而会堕了威望适得其反。这种事还是交给我,比忽悠人,除了朝阳兄弟,没有人比我更在行。” “我也去。”向东说道。 “那我呢?”李韬奋问道。 吴朝阳说道:“韬哥、戚威兄弟,还得麻烦继续跟下赵雨亭。” 李韬奋反应了过来,“你是担心他还会对你下手?” 吴朝阳点头道:“我也想确定那天对我动手的那批人是不是..。” 大家都知道吴朝阳说的是谁,只是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把名字点出来,戴鼎城那样的人物,他们现在还招惹不起。 吴朝阳接着说道:“上个星期闹得很大,我估计暂时不会再有动作。但是以防万一,我不想再像那天晚上一样,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李韬奋点头了点头,那天晚上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上次大意了,都是我的错。” “韬哥,跟你没关系,谁都没想到赵雨亭会做得这么绝。” 几人正说着话,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烧烤店门口。 吴朝阳眉头紧皱,十八梯说大不大,但七街十六巷,说小也不小,怎么在哪儿都能碰上她。 众人随着吴朝阳的目光看去,都是眼前一亮。 李韬奋激动不已,“是她,我的偶像。” “她是谁?”向东问道。 “江州川剧届的名角儿,人称江州最美雪莲花.....”李韬奋滔滔不绝把杨惊鸿介绍了一遍,一如当初给吴朝阳介绍一样。 李韬奋不可思议地惊叹道:“她竟然也吃烧烤?” 吴朝阳对那晚的事耿耿于怀,嗤笑道:“她也是个人,不仅吃烧烤,也要拉屎放屁,一样很臭。” 此话一出,空气中压抑感顿生,向东手臂青筋瞬间高隆,如临大敌。 吴朝阳见杨惊鸿看过来,立即抬手捂住了嘴巴。 杨惊鸿只朝这边看了几秒钟,随着她目光移开,压抑感顿时消失。 一桌子人都不再说话,直到杨惊鸿从老板娘手里取过烧烤离开烧烤店。 李韬奋喃喃道:“她的眼神好冰冷,看我一眼就觉得全身凉风飕飕。” 戚威说道:“我觉得她的眼神能杀人,像刀子一样锋利。” 向东收回目光,“这女人不简单。” 吴朝阳呼出口气,“那天晚上,我在月台街看见了她。” “她也在?”向东惊讶道。 吴朝阳握了握拳头,冷冷道:“不仅她在,她的两个高手保镖也在,但是冷眼旁观没有帮忙。” 李韬奋帮腔道:“无亲无故,人家不帮忙也很正常嘛。” 吴朝阳将之前救过她的事情说了一遍,“第一次是过马路,要不是我及时拉住她,她早就被车撞死。第二次是五个拿刀的男人要杀她,也是我拼死把她救了出来。” 李韬奋眉头微微皱起,“这么说来,倒确实过分了。” 戚威啧啧道:“话说长得是真漂亮啊,一点不比上次那位天京大学的曾迦南差,只可惜没良心。” 李韬奋落差感最大,“知人知面不知心,亏我一直粉她,真是有眼无珠啊。” 向东沉默半晌后对吴朝阳说道:“她刚才看你的眼神很冷很,你以后最好离她远点。” 吴朝阳嗤之以鼻,“这种女人,长得再漂亮、再有钱我也懒得理睬。 李韬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她了,反正也没什么交集,以后我也不是她粉丝了。” 吴朝阳转头看见侯尚蜀,吓了一大跳,只见侯尚蜀满头大汗,脸色煞白。 “猴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侯尚蜀端起一满杯酒灌进嘴里,“没什么,被吓着了,压压惊、压压惊。” 明天还有大事要办,几人商量了一番细节,各自回家。 回去的路上,吴朝阳问了一些有关八极拳的问题。 向东将知道的讲了一遍,与之前在响水街讲的差不多,太深太细节的东西他也说不出来,毕竟他自幼主攻向家拳,对其它外家拳只是涉猎了解,并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深入研究。 “你想学八极拳?” 吴朝阳点了点头,今天他被赵雨亭的八极拳震撼住了,那种感觉与擂台对战大不一样。 擂台上,他知道自己再扛一扛,熬过去了就是胜利。 但是今天与赵雨亭的对战不一样,八极拳招招杀招,要不是运气好,单是胯下那一招猛虎硬爬山和最后一招挫骨手,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向东沉默了片刻,说道:“八极拳带有战场武术基因,源自古代士兵在盔甲格斗中卸甲断肢的必杀技,是一种‘硬、猛、狠、毒’的杀人技!也是历史上大内侍卫、特种部队必修拳种,稍有不慎就会打死人。” 吴朝阳拳头不自觉握了握,向东越这么说,他越想学。 向东缓缓道:“你算过没有,从你踏入十八梯到现在,短短四五个月时间,打了多少架?” 吴朝阳明白向东的意思,解释道:“东哥,我这个人不爱惹事,都是他们逼我。” 向东脸色阴郁,“我知道,谁又不是被逼的。我不后悔废了那人渣,但却因此牵连整个家族,害得家里背负几十万债务。” “朝阳兄弟,我爷爷说过,从古至今任何时代,拳头都不是真正的力量,头脑才是。你是个有头脑的人,没有必要纠结于拳头的力量。” 吴朝阳说道:“我爷爷也说过类似的话,头脑不清醒,力量越大错得越严重。” 向东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道:“朝阳,我这个人比较直,说句不好听的话,你骨子里是个好勇斗狠的人,你要是学了八极拳这种硬猛狠毒的拳法,弊大于利。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架打得倾家荡产。” 说着,向东叹了口气,“从小我爷爷就告诉我,修武先修心,出拳先收拳,只可惜我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吴朝阳张嘴想辩解,向东摇头打断道:“没错,你是在忍,但这种忍并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忍,而是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加倍爆发出来,朝阳,我担心你早晚有一天会栽在一双拳头上。” 吴朝阳没有反驳向东对自己的评价,说道:“东哥,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为什么你只打了一架就陪了个倾家荡产,而我在十八梯打了这么多架,不但一分钱没赔,几乎每一场都挣了钱?” 向东停下脚步,愣在当场。 吴朝阳说道:“今天我把赵雨亭打得这么惨,不但没赔钱,还让他赔了五万块钱,要是我不能打,他会给钱吗?” 吴朝阳继续说道:“东哥,正如你所说,拳头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头脑才是。你在老家打那一架,要是换做我,我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冲进酒店打人,至少也该在头上戴个丝袜遮住脸。” “我这身材戴丝袜也会被认出来。” 吴朝阳说道:“那就暗中蹲点,找个没人没摄像头的地方套麻袋扔河里。” 向东眉头紧皱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吴朝阳拍了拍向东的肩膀,“东哥,利刃本身不会杀人,杀人的是握刀的人。武道不是双刃剑,你这双拳头用好了,不会亏钱,只会挣钱。” 向东站立了很久,摇了摇头,“外家武道堂堂正正勇猛直前,蹲点套麻袋这种事会破坏我武道登顶的道心。”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而且我又不追求什么武道登顶,我只是想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再说了,头脑强大和武力强大不矛盾,两个都强大岂不是更加强大?” 向东点了点,“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没法教你?” “为什么?” “我了解八极拳并不等于我会八极拳,我都没练过,怎么教你。” 第246章 正邪 向家拳不外传,八极拳向东只了解皮毛没法教,体内练出了内气又不会用。 吴朝阳努力去想那个小黑炭女孩儿的样貌,但是十五年过去,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想起来也没用,女大十八变,谁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模样。 茫茫人海中,去哪里找。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曾迦南也是参与者之一,是不是该把拿到业务的好消息告诉她?拿起手机,想到那天晚上的生死一线,最终还是压下了发短信的冲动。 吴朝阳脑袋里胡思乱想,想着曾迦南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背景,她的父母到底是得罪了什么样了不得的人物,才会引来那样一场猎杀。 第二天一早起床,照例打完广播体操,出门跟向东一起蛙跳。 连续几场大战之后,体能和力量发生了质的变化,他现在已经完全能跟上向东的节奏。 当然,向东是扛着花岗岩条石蛙跳,他只是在双腿上各绑了三公斤的铅条。 早饭的时候,几人再次碰了个头,侯尚蜀和向东去沿江路招人,张阿太作为璧城人负责游说动员璧城棒棒,吴朝阳去天门市场签合同。 天门市场搬运协会,办公室里只有一个长相白净身材中等的年轻男人,西装板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黑色的镜框眼睛,一身浓厚的书生味儿。 吴朝阳热情上烟,“帅哥怎么称呼?” 年轻男人指了指办公室墙壁上‘禁止吸烟’四个字,“我叫方正,搬运协会秘书长。” 吴朝阳收好烟伸出手说道:“方秘书长好,我叫吴朝阳,骆爷他们让我今天过来签合同。” 方正象征性的与吴朝阳握了下手,不冷不热道:“我知道,身份证。” 吴朝阳递上身份证,笑着问道:“方秘书长,骆爷他们没在?” 方正淡淡道:“搬运协会只是处理货物搬运的松散组织,骆爷他们平时有自己的生意要做基本不会来,协会的日常事务都是我负责”。 方正一边说,一边拿着身份证对照吴朝阳反复看,看了大半天才把身份证还给了吴朝阳,从抽屉拿出两份合同。 “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 吴朝阳拿起合同一条一条看,前面的条款与昨天商议的一样,没什么问题,越往后看眉头皱得越深。 未能按时送货,货物损坏他要付全责可以理解,但棒棒在搬运过程中受伤、死亡等一切人身安全他也要负全责,这就有点难以接受了,这种体力活难保不发生磕磕碰碰的伤害,要是一不小心死个人,他怎么赔得起。 “方秘书长,棒棒在搬运过程中出现人身安全,天门市场一点不负责?” 方正说道:“这是天门市场老板的共同约定。” 吴朝阳皱眉道:“这不合理吧。” 方正解释道:“这就是天门市场选择把搬运业务承包出去的原因之一,要不然各个批发商各自雇佣棒棒,乱哄哄不说,出了类似问题扯皮都扯不完。” 吴朝阳说道:“虽然我是总承包,但棒棒毕竟是为天门市场搬运货物,出现受伤或者死亡,理应各自承担一半责任。” “道理是道理,规定是规定,赵雨亭他们的合同也是这样。”方正从抽屉里拿出好几份合同,有赵雨亭、李啸虎,甚至还有以前黄土火签的合同。 吴朝阳挨着翻看了一遍,确实都是这样。 方正应该是之前听骆长明他们介绍过吴朝阳的情况,淡淡道:“你可能对这个行业的了解还不够深,这些细节问题,你可以去问问赵雨亭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吴朝阳没再说什么,大家都这样,他不可能特殊对待,拿起笔正准备签字,方正手掌按在了合同上。 “保证金。” “什么保证金?” 方正淡淡道:“保证金,顾名思义就是保证金,保证如果你出现任何违约情况,比如说哪天你甩手不管了,或者有棒棒受伤闹到天门市场等不可预料的情况,天门市场可以用这笔钱解决问题。” 吴朝阳嘴角抽了抽,“多少?” 方正说道:“按规定,一个棒棒五百,你手下有多少个棒棒?” 吴朝阳背脊发凉,想了想说道:“现在接我活儿的棒棒人数还没定下来,晚点等人数确定了再交行不行?” 方正抽着合同,说道:“当然行,但合同也晚点再签。” 吴朝阳咧嘴笑道:“方秘书长,您看我来都来了,能不能通融通融。” 方正板正脸说道:“先交保证金再签合同,这是协会章成明确规定的制度。” 吴朝阳想骂人,但想到以后还要打交道,忍着不满说道:“今天是骆爷叫我过来的,要是签不成合同,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方正把合同塞进抽屉里,“哪骆爷压我也没用,这是整个天门批发市场的批发商共同约定的条款,他也不能违规操作。” 吴朝阳暗骂铁老壳死脑筋,但嘴上还是说道:“方秘书长,麻烦您稍等我一会儿。” 走出搬运协会大门口,吴朝阳立即拨通骆长明的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骆爷,能不能通融通融,先把合同签了,过两天再去交保证金。” 电话那头传来骆长明无奈的声音,“不是我不通融,是小方这个人,我也拿他没办法。” 吴朝阳不相信,说道:“骆爷,您这话说出来谁信啊,你是会长,他敢不听你的?” “他这个人认死理,除非修改规定,否则他谁的都不听。” 吴朝阳难以置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小吴,我建议你按照100个棒棒的数量把保证金交了,赶紧把合同签了,要不然三天过后你正式承包业务会更麻烦。” “骆爷,我没钱啊。” “昨天赵雨亭不是给了你五万块吗,100个棒棒刚好五万的保证金。” 吴朝阳欲哭无泪,那五万块钱他原本打算下午拿去还给罗道全,现在看来只能缓缓了。 回到十八梯取了钱交了保证金,方正才跟他签了合同,安排了三天之后的业务派单,并嘱咐他月底的时候拿着批发商签字的收货单到他这里来结账。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上午,走出天门市场给侯尚蜀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结果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询问的人不少,但只招到一个人,一个老熟人——王超。 大热的天气,吴朝阳感觉透心的凉,当即拍板决定把价格从14.5提到15块。 路过步行街,吴朝阳顺道走进了江州百货,自从把搬电视的活儿交给向东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跟曹牧野联系过。 上了二楼,原本属于曹牧野的柜台旁站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那人以为吴朝阳是来买电视的,老远就热情迎了上来。 “帅哥,新上架的液晶电视,高清蓝光,还带游戏接口.....” 吴朝阳问道:“原来的售货员呢?” 男人笑着说道:“你是说曹牧野那小子吧,跳单、偷换样机,被人给举报了,上个星期就被店长扫地出门了。” “他人呢?”吴朝阳立即问道,他听曹牧野说过,这个圈子其实很小,同一品牌各个电器门店的售货员相互都认识,这事儿要是捅出去,他可能在这个行业都待不下去。 男人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反正这个行业他是呆不下去了。” 吴朝阳看着男人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眉头紧皱,问道:“是你举报的?” 男人收起笑脸,“你跟他什么关系?” 吴朝阳一脸遗憾的说道:“我在他手里用样机换过新机,替我节约了好几千块钱,本想着这次装修再买两台样机,等新机上样的时候再换两台新机回去,没想到已经不在了。” 男人一听,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兄弟,没关系,我也可以做。” 吴朝阳眉头微皱,“你别骗我,要是等我买了样机回去,到时候你不给我换新机怎么办?” 男人说道:“你放心,这是你我双方都得利的好事,我没理由不给你换。” 吴朝阳说道:“那请你给我写张条子,承诺到时候新机上样给我换。” 男人一脸为难,“兄弟,这种事怎么能立字据。” “那就算了。”吴朝阳看了眼最大的一台液晶电视,转身就走。 “等等。”男人上前拉住吴朝阳胳膊,“兄弟,我可以写,但是你一定要保密,不能交给任何人。” 吴朝阳说道:“如果到时候新机上样你不给我换,我就交给你们店长。” “放心放心。”男人走回柜台,拿起笔刷刷写了一行字。“但是先说好,到时候你得补一定比例的差价。” 吴朝阳拿起纸条扫了一眼揣进兜里,“互利互惠,我懂。” 男人嘿嘿笑道:“您是想要那台最大型号的样机吧,我马上给您打包装。” “不急,你先打包,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 吴朝阳下楼就去店长办公室,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将纸条拍在了他桌子上,转身走出了江州百货。 第247章 说了等于白说 江州作为华夏三大火炉之首,夏日的太阳热情似火,炙烤着整座城市。 从江州百货走回十八梯,仅仅是空手徒步就走得汗流浃背。 十八梯的陡峭石梯上,大件棒棒裸露上半身,肩膀上扛着与人等高的大麻袋,汗水沿着肌肉纹理沟壑流淌全身,人人脖子上挂着一条湿透的毛巾,用来擦拭迷入眼睛的汗水。 哼哧哼哧的沉重的喘息声老远可闻,像随时都可能累倒的老黄牛。 这个天气,下午干活儿的大件棒棒比上午少很多,但还是能遇上不少。 认识的不认识的,吴朝阳都含笑点头打招呼,棒棒们则是恭敬地喊他一声吴老板。 一路上吴朝阳给曹牧野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没人接听,他现在没有时间精力去过问,匆忙赶向是沿江路。 下了厚慈街石梯,老远就看见向东和侯尚蜀躲在一棵黄桷树下,两人站在一起像一根大棒槌和一根牙签并立,很有喜剧效果。 “怎么样?”吴朝阳快步走过去,开口就问。 侯尚蜀脸颊晒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苦着脸说道:“三个人。” “尼玛。”吴朝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原本做好了最坏打算,但没想到还有更坏。 拿过名单一看,除了王超,还有两个跟张阿太差不多的小屁孩儿。 侯尚蜀苦着脸说道:“差几个月十八岁,问题不大。” 吴朝阳眉头直皱,“他们做过大件棒棒吗?” 侯尚蜀摇头道:“也只有这种热血小屁孩才盲目崇拜你这个英雄。” 向东说道:“原本以为上午大家忙着干活儿没时间停下来报名,现在看来是我们想简单了。” 侯尚蜀说道:“要不把年龄放宽到六十岁?” “不行。”吴朝阳看着天上火辣辣的太阳,说道:“这天气,空手走一圈都容易中暑,更别说扛着一两百斤的货物爬台阶,要是弄出条人命我们就白干了。” 说着,吴朝阳将合同递给侯尚蜀和向东。 两人看到对棒棒人身安全负全责一条,都很是不满,但也没办法。 吴朝阳说道:“年龄上限不能放松,必须在五十岁以下。” 向东脸上全是汗水,古铜色的皮肤油光灿灿。“嗯,我也觉得不能放宽。” 三人一筹莫展,煎熬又焦躁地等着。 期间倒是不少人跟吴朝阳打招呼,还有人停下来恭喜他当了老板,但是一提到接他活儿,个个含糊其辞,也不直接拒绝,就是不签字报名。 一直等到天黑,再没招到一个人。 晚上,三人把招人的摊子摆到了热闹的厚慈街,吴朝阳去了荷叶街小巷子。 “朝阳哥哥。”王小可放下手里的菜,高兴地跑上前迎接。 吴朝阳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可长高了。” 王小可抬头望着吴朝阳,大眼睛里掩饰不住喜悦,“朝阳哥哥,听爸爸说你当老板了?” 王超从屋子里走出,笑呵呵地走过来,“吴老板,恭喜恭喜。” “王哥,你还是叫我朝阳吧,吴老板这三个字,听着膈应得慌。” 王超递给吴朝阳一根凳子,笑道:“慢慢你就习惯了。” 吴朝阳接过凳子没有坐,说道:“王哥,谢谢你愿意接我手里的活儿。” 王超说道:“朝阳兄弟,你这话说得我脸都红了,你帮小可转学,我都没好好谢谢你,再说了,接你的活儿比在严老板那里多两块钱,一天就是十块,一个月就是300块,够给小可买好几身衣服。” 吴朝阳点了点头,说道:“王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王超是十八梯老棒棒,见吴朝阳一脸焦虑就知道怎么回事,“招人不顺利?” 吴朝阳说道:“王哥你是最清楚不过,十八梯棒棒都是地域抱团干活儿,加上你今天一共才招了三个,另外两个还是从未当过大件棒棒的小屁孩儿。” 王超说道:“今天干活儿的时候听罗温、碧城的棒棒闲聊,说是赵雨亭和李啸虎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接你的活儿,以后就再也不允许在他们那里接活儿,这些棒棒都是跟着他们做了很多年的老人,价格也只比你这里低一块,一天也就少挣个几块钱而已。而且听他们说你只要招不到人就干不成,他们害怕跟了你之后最后你做不成又回不去,就更不可能接你的活儿。” 吴朝阳眉头皱得很深,赵雨亭和李啸虎把棒棒拿捏得很死,“严文武没有阻止垫县棒棒?” 王超摇头道:“没听说。” 吴朝阳点了点头,对严文武好感增加了几分。“王哥,你在垫县棒棒中也有亲戚老乡吧,能不能帮我拉些人过来。” 王超笑道:“说帮就太见外了,我已经找过好几个本家兄弟子侄,晚上我再跑跑,多的不敢保证,四五个应该没问题。” 王小可嘟着小嘴说道:“我也要帮朝阳哥哥干活儿。” 吴朝阳笑了笑,“好好,我还缺个会计帮我算账,小可好好学习,长大了来帮哥哥当算账好不好?” “嗯,我一定努力学习考大学,以后给朝阳哥哥当会计,当秘书。” 离开荷叶街返回厚慈街,不用问,看着侯尚蜀和李韬奋两张苦瓜脸就知道没招到人。 吴朝阳把王超那的情况说了一遍,两人听了没有半点高兴,四五个人顶啥用? 一直守到晚上9点厚慈街的人逐渐少下来,三人才收摊回去。 三人都饿了,吴朝阳煮了一大锅面,向东一个人就吃了半锅。 吴朝阳双目深沉,这事儿不同于打打杀杀,总不能拿着刀子硬逼人家吧。 不仅是吴朝阳,连满脑子鬼点子的侯尚蜀也没有任何办法。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有说话。 没多久李韬奋和戚威来了,三个人的沉默变成了五个人的沉默。 到晚上十点钟,张阿太来了,变成了六个人的安静。 侯尚蜀抓耳挠腮,埋怨道:“阿太啊,你混得这么菜吗,碧城人就没有一个跟你走得近的吗?” 张阿太脸涨得通红,“我都给我大伯和老家的几个叔伯下跪了,他们就是不过来。” 吴朝阳说道:“这事儿不能怪阿太,他们是害怕我做不起来,到时候回去李啸虎又不要他们,两头失落。” 李韬奋抓了抓头发,“我都已经告诉何经理我当经理了,这要是黄了该怎么办。” 吴朝阳沉声道:“这几个月生死都扛过来了,我就不信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还有两天时间,大家集思广益,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侯尚蜀眼珠子一转,看向李韬奋和戚威两人,问道:“你们两个在保安公司应该认识不少同事吧,其中有没有罗温、垫县和碧城籍的人?” 众人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侯尚蜀说道:“十八梯的规矩只是不允许外地棒棒进入十八梯,又没说不能新发展这三地的棒棒。” 李韬奋和戚威对视一眼,“猴哥儿,你这脑袋瓜子是真会想啊,你觉得他们愿意来当棒棒吗?” 戚威也说道:“恐怕很难吧。” 侯尚蜀眼睛一瞪,“棒棒怎么了,一单十五块,五单就是七十五,一个月就是两千多,不比当个保安工资高。” 李韬奋眉头微皱,“收入虽然高些,但社会地位不一样。” “握艹!保安什么时候也有社会地位了。”侯尚蜀吹了吹眉毛,“老子还是道门神仙呢,不一样跟你们混在一起。” 戚威说道:“猴哥儿,韬哥不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可以试试。”吴朝阳说道:“韬哥,你在美美百货当保安才八百块一个月,两千多翻了一两倍,你跟戚威兄弟联系一下。” 李韬奋说道:“那我们试试,不过还要满足是罗温、垫县和碧城籍这个条件,恐怕不会太理想。” 吴朝阳点了点头,“死马当活马医,能有一个算一个。” ———————————— 第二天比昨天好点,沿江路摆摊招到6个人,不过全都是十八九岁,这个年纪放在以前是大劳动力,但放在大部分家庭都是独生子女的现在,哪怕是农村出身,也未必就能吃苦。 一般棒棒一天能干五单,吴朝阳估摸着他们能干下三单就不错了。 王超那里超预期拉了7个人,都是他同一个镇上的亲戚朋友,个个都是壮年汉子,长期干大件棒棒的老手。 李韬奋和戚威那里拉了3个,不理想但总比一个没有好。 一整天招了16个人,加上昨天的3个,一共19个,其中还有几个是未成年。 人差得太多,几个人都慌了,连吴朝阳都慌了。 到了晚上碰头,屋子里气氛比昨晚更加压抑。 吴朝阳率先打破气氛,“大家都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李韬奋眉头紧皱,“这事儿比跟踪人难多了。” 向东点头,“比打架也难多了。” 侯尚蜀捻着眉毛沉思,手上一用力扯下一根,疼得嘶的一声,眉毛一抖说道:“我们可以找人帮忙啊!” 众人齐齐看向侯尚蜀,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侯尚蜀说道:“现在不是很多人担心我们做不起来吗,那我们就先做起来给他们看。” 李韬奋着急地说道:“猴儿哥,别绕了,说重点。” 侯尚蜀说道:“按约定,我们不能发展外地棒棒,但把‘外地棒棒’四个字拆分开来是什么?” 见几人依然迷茫,侯尚蜀说道:“是‘外地’和‘棒棒’。” 李韬奋皱眉道:“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侯尚蜀说道:“我们可以找不是棒棒的人过来帮忙,先帮我们把业务做起来。” 吴朝阳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找一群不是棒棒,以后也不会在十八梯当棒棒的人来帮忙顶几天,这样一来,相当于延长了三天的准备期限,同时也让其它棒棒看到我们做成了,打消他们的顾虑。” 侯尚蜀说道:“对,他们本身不是棒棒,以后也不会当棒棒,对十八梯棒棒的生态不会造成影响,不算违规。” “怎么样,还是本道爷聪明吧。”侯尚蜀激动得眉飞色舞。 除了他,众人没有一个人激动。 道理都懂,但去哪里找这么多人帮忙?还是帮忙下苦力? 李韬奋叹了口气,“说了等于白说。” 第248章 可以保证 第三天,清晨。 蒋文正看着柜台上的水果,一脸警惕。 “小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吴朝阳满脸感激之色,“蒋叔,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一点水果不成敬意。” 蒋文正嘿嘿一笑,这才收起水果。“老子年轻的时候,在十八梯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那晚我只是往那里一站,那几个家伙就吓得屁滚尿流。” 吴朝阳后面知道是那位刀疤男人吓退了那帮杀手,不过他自然不会戳破蒋文正。 “那是当然,谁不知道蒋叔的威风,你就往那里一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吴朝阳又递上一支烟,说道:“整个十八梯,只要您蒋叔一句话,谁都要给几分面子。” 蒋文正很受用,深吸一口烟说道:“你小子也挺不错,听说你拿到了天门市场的业务,短短几个月时间做到了别人几年十几年才能做到的程度,还是有点本事。” 吴朝阳恭维道:“都是蒋叔教得好,要不然我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小子,哪懂得做生意啊。” “是吗?”蒋文正傲娇扬起脑袋,“某些人不是说我是奸商吗?” “哪里哪里,那都是蒋叔在磨炼我。” 蒋文正切了一声,“少给老子戴高帽子,说吧,又有什么事情求老子帮忙。” 吴朝阳咳嗽了一声,说道:“蒋叔,我这不是拿到天门市场的业务了吗,但是遇到点麻烦,招不到人....。” “打住。”蒋文正打断道:“这事儿我帮不了你,十八梯本地人还好说,你们这些外来的泥腿子,老子不熟悉。” 吴朝阳说道:“蒋叔您误会了,我不是让您帮忙招人,我想请您找些人帮我搬几天货。” 蒋文正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有区别吗?” 吴朝阳解释道:“只是临时帮几天忙,比如您要是有空的话,也可以抽点时间出来帮几趟。” 蒋文正眼睛陡然睁大,“你小子是真敢想啊,老子好歹也是个老板,你竟然让老子去给你下苦力。” 吴朝阳尴尬道:“不一定是您亲自出马,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都可以,越多越好。” 蒋文正像开白痴一样看着吴朝阳,“老子是城里人,街坊邻居亲戚朋友也都是城里人,你觉得城里人会到十八梯干棒棒的活儿?” “给钱!”吴朝阳赶紧说道:“扛一趟15。” “滚你骂的!老子真想劈开你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能想出这样的事儿!” 吴朝阳被蒋文正骂得狗血淋头,心里窝火,下到沿江路把这股火一股脑儿撒在了出主意的侯尚蜀身上。 “你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根本行不通!” 侯尚蜀也有火,眼看已经是最后一天,才这么点人,心里也是着急上火。“怎么能叫馊主意,你自己没找到人!” “那你去找啊,看谁愿意来帮忙!” 侯尚蜀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叫蛮不讲理,我一个算命的,除了你们几个,哪来亲戚朋友!老子要是在城里有亲戚朋友,会跟你混在一块。” 向东赶紧劝架,“好了好了,吵解决不了问题,今天是最后一天,大家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朝阳哥!” 三人正吵得不可开交,转头朝石梯上方看去,熊彪双手插兜,身后跟着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一米六的小个子走出了两米的气势。 熊彪抬手一招,“叫朝阳哥。” 七八个年轻人齐齐弯腰低头,“朝阳哥好!” 吴朝阳看着熊彪,“彪子,你这是干什么?” 熊彪说道:“我们都是来接活儿的。” 说着,熊彪就朝侯尚蜀伸手道:“猴哥儿,把报名表给我。” 侯尚蜀这才反应过来,立即递上表格,“欢迎欢迎。” 吴朝阳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说谢谢还是说对不起。 熊彪仰着头说道:“朝阳哥,江湖男儿义气为先,我认你这个大哥,你一辈子都是我大哥。” “好!”吴朝阳重重拍了拍熊彪肩膀,“一辈子的兄弟。” 八人填完表格离去,侯尚蜀感慨道:“彪子这兄弟够义气。” 吴朝阳也很感动,一边是亲舅舅,一边是兄弟,看似来去潇洒不带走一片云彩,背后里不知道经历了多艰难的抉择。 向东一句话立即将两人从感慨中拉了回来。“他们几个细胳膊细腿,流里流气像小混混,干得了这活儿吗?” 侯尚蜀叹了口气,“不拉到一帮大件棒棒,这些散兵游勇根本就起不到作用。” “还有一帮人可以用!”吴朝阳突然说道。 侯尚蜀和向东齐齐看向吴朝阳,“谁?” “你们俩继续守着,我上去一趟。” ------------------------------------- 严文武一见吴朝阳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抢先说道:“朝阳兄弟,我不阻止垫县棒棒去你那里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要让我主动叫人去你那里,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吴朝阳递上一根烟,说道:“严哥误会了,我再不懂事也不会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严文武疑惑道:“那你来找我?” 吴朝阳说道:“我想拉李光明李洪亮兄弟入伙。” 严文武眉头微皱,沉默不说话。 吴朝阳说道:“严哥,他们两兄弟一直想独立,经常挑拨下面的棒棒闹事,在你手下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严文武沉默了半晌,微微点了点头,“如果你想拉他们,其实没必要征求我的意见。” 吴朝阳长长松了口气,“他们是你手下的棒棒,我当然要来跟你打声招呼。” 严文武说道:“但是我不会主动出面,能不能说服他们要靠你自己。” “那是当然,不过还希望严哥给我一个承诺。” 严文武好奇的看着吴朝阳,问道:“什么承诺?” —————————————— 吴朝阳马不停蹄赶到回水巷李光明住处,等了整整一下午,才在傍晚时分等到李光明回来。 两人见吴朝阳等在门口,都很惊讶。 “吴老板,赶紧屋里坐。”李光明开了门,一边倒水一边说道:“吴老板,有什么事直接派人通知我就行了,怎么麻烦你亲自上门等。” 吴朝阳接过水说道:“李哥客气了。” 李光明连连摆手,“我可当不起哥,吴老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叫我老李或者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吴朝阳递上一根烟,李光明双手接过。“谢谢吴老板。” 吴朝阳笑道:“李哥比我年长,经验比我丰富,资历也比我老,叫你一声哥没错,倒是你一口一个吴老板,太见外了。” “不敢当不敢当。”李光明一脸愧疚说道:“之前...” 吴朝阳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李哥,上次我就说过,你是受黄土火的威压所迫,我相信不是你的本意,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李光明深为感触,“吴老板敢打敢拼做人大气,难怪能取得今天的成就。” 吴朝阳叹了口气,说道:“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人能独自一人干出一番事业,我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主要还是靠兄弟们齐心协力。” 李光明竖起大拇指,“实话实说绝不恭维,我在十八梯混了也十几年,有吴老板这份胸襟的人还是独一份,哪怕是黄土火赵雨亭都没有你这么大的格局。” 吴朝阳笑了笑,“那我也实话实说,相信李哥已经知道,兄弟我现在遇到点麻烦,业务虽然拿到了,但是缺人。” 李光明低头避开吴朝阳的目光,半晌后才说道:“据我所知,整个江州的农民工,不管是建筑工人还是棒棒,都是地域抱团,包工头手下的工人都是亲戚朋友或者老乡,你虽然空有名望,但缺乏根基,确实很难办。” 吴朝阳假装没听懂李光明的委婉拒绝,继续说道:“李哥在垫县棒棒中很有名望,亲戚和老乡众多,要是能过我这边来,就能解决我眼下的难题。” 李光明低头不语,他不好直接拒绝,但又很不情愿。 吴朝阳说道:“李哥,我知道你想拉起一帮老乡和亲戚单干,但是现在格局一定,天门市场的老板们也不可能支持你。而且,你之前跟严文武闹得也不愉快,心结一旦结下很难解开,何不趁此机会换个环境。” 见李光明还是不搭话,吴朝阳说道:“只要你带人过来,我答应给你一定比例的股份。” 李光明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跟着黄土火忙前忙后这么多年,除了在抽成上给了一定优惠,再没得到过任何好处,更别说股份。 吴朝阳说道:“你放心,我吴朝阳说到做到。” 李光明很心动,但是还是没有一口答应,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吴老板是敞亮人,那我也直话直说,正因为如此我才很担心。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要是万一干不起来怎么办。虽然严文武不像赵雨亭和李啸虎那样明说,但是以他跟我之间的矛盾,要是趁此机会把我们排挤出去,我带出来的这帮人怎么办?都是亲戚朋友乡里乡亲,我怎么向他们交代。” 吴朝阳笑了笑,“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我这里干不起来,你们一样可以回严文武那里接活儿。” 第249章 太欺负人了 三天时间,只招到27个人。 六个人晚饭都没吃,煎熬等着李光明,能不能接住这500单,关键就看他能带过来多少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里压抑的气氛越来越浓厚。 晚上八点半,波导手机的响亮铃声响起,所有人都像被电了一下,头发都立了起来。 吴朝阳立即接通电话放在耳边,“嗯嗯嗯,好好好。” 所有人都盯着吴朝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挂断电话,看着几人紧张着急的神情,吴朝阳低着头说道:“李光明挨个亲自上门游说,加上他兄弟俩,一共只有20个人。” “完了。”侯尚蜀打焉的茄子似的耷拉下头。 李韬奋也垮下了肩头,唉声叹气。 向东皱眉不语,一双虎目看着吴朝阳。 张阿太急得眼眶微红,泪花儿打转。 戚威满脸的失落。 屋子里充斥着绝望的气氛。 吴朝阳从桌上拿过纸笔,边写边说道:“李光明20个人以及王超8个人都是熟手,多给他们加一单,一人派6单,就是168单。韬哥、戚威兄弟找来的3个人都当过兵,每人也6单,就是18单。熊彪8人都没干过大件棒棒每人4单,32单。还有6个小年轻每人4单,24单,总共加起来是242单。” “还差258单怎么办?”侯尚蜀唉声叹气,“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能按时送到货还得赔钱,干活儿的人还得付钱,到最后被人踢出局不说,还得倒亏进去一大笔钱。”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剩下的258单我们六个人分。” “什么?”侯尚蜀差点惊掉下巴,“朝阳兄弟,你没开玩笑吧,而且我觉得那14个小年轻未必跑得下来4趟。” 吴朝阳说道:“我们这500单货主要集中在储奇门和太平门的仓库,我找马红军看能不能提前一个小时,在早上6点钟就让我们搬货,天门市场是下午5点钟关门,也就是说我们有11个小时时间,除去吃饭上厕所和中途休息,有10个小时可以干活儿。” “我负责60单!”向东的话如一道惊雷,惊得所有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向东说道:“我力气大,争取一趟扛三单的货,一个小时跑两趟。” “那我四...。”吴朝阳本想说40单,但衡量了一下还是说道:“我35。” 李韬奋说道:“我20。” 戚威深吸一口气,“我也20,就当是部队里负重拉练。” 张阿太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来,他之前干过大件棒棒,但只干了一天就放弃了,扛着一两百斤的货物爬十八梯,那一天他只跑了三趟,每趟走走停停花了近两个小时,第二天下床双腿都打战。 吴朝阳说道:“你负责给我们几个买饭送水。” 张阿太说道:“朝阳哥,我努努力,5单应该没问题。” 吴朝阳摇了摇头,“你做好后勤保障,我们多跑一两趟就够那5单。” 众人齐齐看向侯尚蜀,侯尚蜀被看得头皮发麻,“别这么看着我,还差123单,你们不会是想让我一个人扛吧。” “你5单。”吴朝阳说道。 侯尚蜀面若死灰,“不是,我给人算命看手相都是脑力劳动,已经很多年没干过体力活儿了。” 吴朝阳不容置疑道:“那就更该锻炼锻炼。” “我给你们做后勤行不行,我最擅长做后勤工作。” “不行。”吴朝阳直接否定道:“还差118单,大家再想想办法。” 侯尚蜀哭丧着脸,“这么热的天,我空手走5趟都得热死,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吴朝阳没理他,拿起手机给储奇门码头的马红军打了个电话,对方爽快答应早上六点就在仓库等他们,也答应跟太平门的仓管员大声招呼。 李韬奋说道:“那三个保安退役时间都不长,身体素质都还在,我觉得可以安排10单。” 吴朝阳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韬哥跟他们沟通,还差106单。” 正说着话,蒋文正打了电话进来,吴朝阳激动地接通电话,“蒋叔,感谢救命啊!” “臭小子,别想多了。城里不比农村,谁家麦子收不完隔壁邻居还能来帮两天,当棒棒下苦力这活儿我是真找不到人帮忙,但是我可以来,我接10单。” 吴朝阳一阵失落,但还是感激道:“谢谢蒋叔。” “别急着谢,15老子不干,你得按照外面的市场价20给我算。” “啊.....。” “啊什么啊,老子再给你上一堂课,求人办事就得付出相应代价,别踏马做梦会有活雷锋来帮你。” 吴朝阳咬了咬牙,“可以,但是你不能说出去。” “放心,闷声发大财,老子又不傻。嗯对了,马三鲜烧烤的马三鲜是个财迷,也有一把子力气,反正白天他没事儿干,你可以去问问,看他愿意不愿意。” 吴朝阳挂掉电话,“还差96单,我先出去一趟,你们各自给名单上的人打电话通知他们的派单任务和取货送货地址,特别是那些新手,讲清楚规矩和细节,别活儿干了到时候天门市场不认。” 这个时间点烧烤店人不少,高大雄壮的马三鲜站在人群中,像突出来的一座小山丘。 吴朝阳不禁感慨,这身板烤烧烤太浪费了,就该当棒棒啊。 他老婆也不遑多让,虽然矮了一大截,但够宽,也算是另一种鹤立鸡群。 吴朝阳站在不远处没有立即过去,做生意的人都是人精,有了蒋文正的教训,他得提前想好话术。 站了半个多小时,等烧烤店人变少才走了过去。 “马叔,三鲜一样来两份,再烤六串土豆,六串韭菜,三个大茄子、六串牛肉。” 马三鲜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 吴朝阳随口说道:“我接了天门市场的业务,明天正式开工,几个朋友在我那里商量明天的开工细节。” 马三鲜娴熟翻着烧烤,油滴落在炭火上呲呲作响。 “不错嘛,年前第一次来我这里吃烧烤的时候还嫩得很,现在都当上老板了。” 吴朝阳惊讶道:“马叔记性真好,十八梯上下半城这么多人在你这里吃烧烤,竟然记得我。” 马三鲜咧嘴露出一嘴的大板牙,“被人骗了一顿烧烤,四个口袋掏光才筹齐烧烤钱,最后只剩下一个钢镚,这种情况我一年也不一定遇上一个,后来你每次来都带一个极品美女,我想忘记你都难。” 吴朝阳尴尬笑了笑,问道:“马叔晚上烤烧烤,白天都忙什么呢?” 马三鲜把烤好的烧烤放进打包盒里,淡淡道:“陪老婆睡觉。” 吴朝阳看了眼膀大腰圆的老板娘,不自觉吞了口口水,“马叔好雅兴。” 一直到烧烤全部烤好,吴朝阳边付钱边说道:“马叔认识花子巷的蒋老板吧。” “狗屁老板,一天牛逼哄哄一口一个老子是城里人。切,不就是个小卖部卖杂货的小摊贩嘛,一个月还没老子挣得多,也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 吴朝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那人就这样,喜欢装,实际上又奸又滑又抠门儿。” “你也这么认为?” 吴朝阳说道:“别看他一天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实际上兜里几十块钱都拿不出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我拿到天门市场业务,死皮赖脸非要在我这里兼职干几天,我给了他每天十单的单子,每单15块。” 马三鲜打包的手停顿了一下,“一天就是150?” 吴朝阳嗯了一声,无奈道:“没办法,街坊邻居不好拒绝。” 马三鲜将打包塑料袋递给吴朝阳,问道:“我可以兼职几天吗?” 吴朝阳呵呵笑道:“马叔这玩笑开的,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马三鲜伸出三根手指,“我要30单。” 吴朝阳又喜又惊,“马叔,一般棒棒一天顶多也就五六单,30单你行吗?” 马三鲜拍了拍结实的胸膛,“干不完一分钱不收。” 吴朝阳赶紧说道:“口说无凭,最好是立个字据。” 马三鲜拿出纸笔刷刷就写,写完吴朝阳拿过一看,手剧烈颤抖了一下,“马叔,您刚才是不是听错了,我说的是15一单,不是25。” 马三鲜冷笑一声,“小子,老子在这里开烧烤店十几年,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你这拙劣的演技也想蒙我。求人办事就拿出求人办事的姿态,猪鼻子插大葱,在我面前装象,你还嫩了点。” 吴朝阳脸刷的一下变红,感情马三鲜一开始就在逗自己玩儿。 “马叔,那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马三鲜轻哼了一声,“老子还不了解蒋文正,15块他会干?” 吴朝阳脸上火辣辣的,“那他的要价也是20,没有25啊。” “他是他,我是我,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滚蛋,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吴朝阳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憨厚的傻大个,竟然比蒋文正心还黑。 他很想骂人,很想打人,很想转身就走,太踏马欺负人了。 第250章 难道真的要完 吴朝阳从马三鲜身上学到两个道理。 一是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任何时候都要足够重视谈判对手,哪怕对方只是一个烧烤店小老板。 二是千万不要低估人性的贪婪,在利益面前,雪中送炭是妄想,趁火打劫才是常态。 还差66单! 六人一筹莫展,连嘴里的烧烤都不香。 侯尚蜀放下筷子,说道:“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李韬奋不满道:“猴哥儿,你怎么每次都扯后腿。” 侯尚蜀气呼呼说道:“什么叫我扯后腿,是你们不理智。明天要是完不成就是违约,不但要赔天门市场的损失,还要付棒棒们的工钱,你算过这笔账没有,要拿多少钱来赔,我们赔得起吗?” 戚威说道:“我觉得猴哥儿说得有道理。” “我再加10单!”向东说道。 “我也再加10单!”吴朝阳咬着牙说道。 气氛到位,李韬奋张嘴也想加,但张开嘴没说出话来,口嗨容易,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戚威也差不多,20单是按照半个小时一单,10个小时的极限时间计算出来的,部队里负重拉练也没搞过连续10个小时这么长时间,20单能不能完成他都没有足够的底气,更别说还要加。 侯尚蜀叹了口气道:“没用,即便明天能完成,后天呢?再后天呢?这种高强度的重体力活儿不可能持续,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张阿太说道:“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我大伯和几个叔叔伯伯其实有所动摇,之所以不敢来,是害怕这边做不起来,到时候又回不去。只要扛过前几天,我保证碧城会有一批棒棒过来。” 侯尚蜀哀叹道:“还扛几天,明天都没办法。” 众人都不再说话,齐齐看着吴朝阳。 面对众人的目光,吴朝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表面镇定,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动摇。 侯尚蜀说得一点没错,他现在确实不够理智。 爷爷说过,人力有及时,万事莫强求,否则一旦遭遇反噬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且爷爷还不止一次说过,他父亲就是死于太想成功,太过强求,最后陷入疯魔,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但是,他就是不甘心,就是不服输。 这是他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前,人生会上一个台阶,离曾迦南就会更进一步。向后....,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输了一次的他,十八梯棒棒以后更加不会相信他,要想重头来过,几乎再无可能。 吴朝阳目光扫过李韬奋、张阿太、向东、戚威,如果这次退缩了,他们还会像以往那样相信自己吗,这帮人以后还会凝聚得起来吗? 不能输,输不起。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掌,“干!” “车到山前必有路,赵雨亭他们此时说不定正喝着酒聊着天等着看我们笑话,我们不能还未开战就缴械投降!” “干!”几人手掌重叠拍在一起。 众人看向侯尚蜀,目光灼灼。 侯尚蜀叹了一口气,“自从跟你们一起干黄土火,老子天天心惊肉跳,不被别人干死,也早晚心脏病爆发吓死。” 吴朝阳说道:“猴哥儿,以前都是我逼着拉你下水,这次不逼你,你要是想退出,我不拦你。” “退毛线,老子是那种不讲江湖义气的人吗?!”侯尚蜀挽起宽大的袖袍,一巴掌拍下,“干他娘的!” ------------------------------------- 第二天早晨五点半,所有人齐集花子巷,吴朝阳看着黑压压五十几个人,本想做一番站前动员,但话到嘴边只说出了两个字。 “出发!” 李光明李光亮和王超带着二十多个垫县棒棒去太平门码头仓库,其余人跟着吴朝阳一起去储奇门码头仓库。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储奇门码头,吴朝阳递给了马红军一包烟,马红军也没客气,立即打开仓库门,安排手下的人开始发货。 吴朝阳终于见识了向东的真正势力,一根比所有人都粗壮的木棍,两头各捆两个大麻袋,重量起码在五百斤左右,挑起来向一座移动的大山,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蒋文正也老当益壮,虽然只扛了一个麻袋,但是健步如飞,走在向东前面。 马三鲜也让人刮目相看,两个肩膀各扛一个大麻袋,背上还用绳子绑着一个,扛着三个麻袋,速度仅次于向东。 最老火的还是那帮看起来最有血性的年轻小伙子,麻袋放到肩膀上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吴朝阳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连人带货一起摔倒。 熊彪别看瘦小,硬是扛起了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麻袋,走的时候还不忘对他带来的七个人大喊,“兄弟们,都给老子雄起!” 侯尚蜀扛着个大麻袋,干瘦的脸颊青筋高隆,双颊憋得通红。 吴朝阳竹棒两头各挑一个麻袋,单手扶住竹棒,肩膀上再扛一个,三百多斤加身,快步向十八梯上方走去。 他基本上能跟上向东几人的步伐,很快将大部队甩在了身后。 到了天门市场交割完,跑步返回,一路上陆陆续续遇上李光亮等二十多个垫县棒棒,再往前遇上了侯尚蜀,之后是熊彪和他带着的几人,到十八梯顶端才遇上另外几个招揽的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一直返回到驻马街,才遇上那两个差几个月到十八岁的未成年。 一路上,吴朝阳不停地给他们加油鼓气。 一连跑了三趟,吴朝阳已经感觉到腰酸背痛。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身体上的瞬间,身体里的力量加倍流失。 张阿太在十八梯顶端摆了两大桶水,一边给搬货的棒棒递水,一边记录单数。 吴朝阳喝了一大碗水,边走边啃着土豆饼,剧烈地喘息和炎热的天气,差点被噎死。 上午九点钟,熊彪带来的人中有三个放弃了,报名的六个年轻人有四个躺在树荫下起不来了。 熊彪扛着的大麻袋几乎遮住了他整个身形,从后面看去,只看见两只脚颤抖着往上移动。 上到一处较陡的石梯,熊彪一只脚踩着上一阶梯,一只脚踩着下一阶梯,半天没能上去。 “啊!”瘦小的身躯发出猛虎般的咆哮。 一家小酒肆的二楼,谷歌不解道:“这帮棒棒不要命了。” 杨惊鸿背着手看着下方,表情淡漠,没有说话。 谷歌顺着杨惊鸿的目光看向去,吴朝阳正挑着两个麻袋,肩头上扛着一个麻袋,吃力的往上爬,这已经是第六趟,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许多,裸露的上半身,古铜色的肤色,胸膛炸裂般剧烈起伏,汗水流淌全身,连裤裆都是湿漉漉的。 “熊彪!你行不行!”吴朝阳在后面大喊。 “行!男人不能说不行!” 熊彪再次发出一声咆哮,一步垮了上去。 吴朝阳身后,是挑着四个麻袋的向东,黝黑的皮肤,岩石般的肌肉,胸口浓密的胸毛,看上去活脱脱一头人形野兽,每踏出去一步,给人一种能将青石板路踩裂的错觉。 谷歌淡淡道:“呼吸均匀,肌肉力量远超常人,看样子至少是大登峰境巅峰。” “撼山境初期。”杨惊鸿淡淡道。 谷歌惊讶道:“他才多大年纪?” 说着又更加惊讶道:“这样的人再哪里不能混口好饭吃,怎么会心甘情愿跟着吴朝阳。” 杨惊鸿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也许这就叫人格魅力。” 两人正说着话,下面扛货的人中,有人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随即又埋着头继续往上走。 谷歌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好使了,“这不是马三鲜烧烤店的马三鲜吗?” 杨惊鸿也是眉头微微皱起,紧接着闭上眼睛,凝神屏气,半晌后才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神仙茶馆二楼,赵雨亭端着茶杯闭目养神,“多少单了。” 站在窗边的钱常生说道:“两百四十一。” 李啸虎抬手看了看手表,笑道:“已经十一点了,时间已经过半,任务还没有过半。” 钱常生说道:“他不可能完成了,上午已经差不多耗尽了体力,而且下午的太阳更毒,同样的时间,上午完成两百一,下午顶多能完成一百就不错了,差太远了。” 李啸虎说道:“还是太嫩了,年轻气盛不知好歹,想一口气吃个大胖子,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赵雨亭冷哼一声,“这次过后,他再也翻不了身。” 十八梯顶端,吴朝阳喝了两大碗水,“多少单了?” 张阿太焦急道:“两百五十二,找来的几个年轻人,现在只有一个还在继续干,其余人全趴下了。彪哥带来的人,包括他在内,现在也只剩两个人还在坚持。” 吴朝阳眉头紧皱,“猴哥儿呢?” 张阿太指了指不远处行道树下躺着的人,“猴哥儿也尽力了。” 吴朝阳抬头看着火球一般的太阳,剧烈地喘息,“难道真的要完。” 第251章 以身作则 侯尚蜀躺在花台树荫下,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张着嘴巴大口出气,两条长眉毛沾满了汗水紧紧贴在脸颊上,一副只剩下半条命的样子。 “侯哥。” “别,别动我..要死了..让我就这样躺下去。” 大中午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其余几伙棒棒早已收工休息,还在搬运的都是他这一伙儿的人。 吴朝阳放眼望下去,长长的石梯上,稀稀拉拉几个棒棒扛着麻袋龟速向上爬,连续五六个小时的高强度体力劳动,所有人几乎都到了极限,现在完全是靠着一股毅力在拼命。 王超走到树荫下,拿起脖子上的毛巾狠狠擦了把脸上的汗水。 “朝阳兄弟,这样下去不行,会弄出人命的。” 吴朝阳眉头紧锁,“王哥,你是老棒棒,自己把握好度,不要勉强。” 王超点了点头,说道:“中午休息一个小时,我再跟他们说说,争取下午再搬两趟。” 王超走后,李光明气喘吁吁走过来,问道:“吴老板,一共多少单了?” “286。” 李光明张大嘴巴,半晌后才说道:“吴老板,还有四个多小时天门市场关门,下午又是最热的时候,说句不该说的话,不可能完成了。” 吴朝阳心里焦急,但表现得很镇定,“李哥,通知你们的人休息一会儿。” 李光明说道:“不用我通知,都已经休息了。平时我们都是上午干三到四单,下午干一到两单,今天上午我们每个人都干了五单,已经超量了。” 吴朝阳嗯了一声,“李哥,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李光明本想点头,但想了想还是咬牙说道:“没事,我还能接着干。” 李光明走后,缓过神来的侯尚蜀吃力坐起身,“这李光明倒是懂事,他这是在拿命向你求和。” 吴朝阳喃喃道:“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不在意之前发生的事。” “那是你不在意,但他得做出点姿态来。” 吴朝阳抓了把湿漉漉的头发,脑袋嗡嗡作响,他现在没心思去猜这些玩意儿。 李韬奋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胸膛剧烈起伏,随着一呼一吸,汗水从胸膛上颗颗滚落。 “朝阳,这比部队负重拉练还要残酷,部队日常负重训练也就20公斤,特种部队最高强度极限训练也才负重35公斤,这顶着40度的高温负重上百斤,要人命啊。7个小时我才跑了12趟,下午还有8趟,连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 侯尚蜀长叹了口气说道:“这活儿简直不是人干的,我才跑了3趟,现在腰都直不起来了。” 吴朝阳说道:“江州平均工资才一千多一点,大多数办公室白领工资还不到两千,大件棒棒一个月能整两千二三,都是用汗水和命拼出来的。” 侯尚蜀喘着粗气说道:“朝阳兄弟,蛮干行不通,再不想想办法,我们就得集体跑路离开十八梯了。” 李韬奋也是焦头烂额,“做生意比想象中难多了。” 三人正说着话,一座小山爬上了十八梯顶端,向东挑着6个大麻袋,粗壮的棍子在他肩膀上压出巨大的弧度,全身肌肉涨鼓,一条条青筋高隆,额头边缘的血管剧烈跳动。 “尼玛!”侯尚蜀脱口爆出国骂感叹,“这尼玛还是人吗。” 李韬奋担忧道:“他不会血管爆裂吧。” 吴朝阳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向东也看见了三人,点了点头,挑着担子继续向朝天门市场走去。 看着向东离去的背影,吴朝阳突然一拍大腿,“有了!” 李韬奋和侯尚蜀吓了一大跳,激动又茫然的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没有理会两人,急忙掏出手机打电话。 ------------------------------------- 谷歌抹了把额头,入手全是汗水,这还是在屋内照射不到阳光的情况下,可想而知外面烈日烘烤之下,扛着上百斤的重物爬石梯是怎样的感觉。 他见过太多棒棒,江州是一座山城,地势高低不平,爬坡上坎弯弯拐拐,到处都能看到棒棒的身影。 作为江州最卑贱的职业之一,他从未正眼看过。 但是今天,他重新认识了这个群体,这群为了生活卖力的汉子,身体里蕴藏着强大的力量。 “听说他拿到了500单业务,经过一上午的观察,他恐怕完不成了。” 谷歌看了眼神色平静的杨惊鸿,他不知道杨惊鸿是否了解吴朝阳现在面临的处境,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手下,不需要明说也要把工作做到细处。 “任何行业都有自己的行规,不能按时把货送完,除了赔偿码头仓库的延时仓储费用,还得赔偿天门市场不能按时交货给客户的损失,再加上请的这些棒棒的工费,如果没有外力帮助的话,他这辈子恐怕就栽在这里了。” 杨惊鸿怔怔看着下方,吴朝阳的竹棒上不再是两个麻袋,而是一边两个麻袋,沉重的呼吸声,哪怕她站在上方的二楼都清晰可闻。 思绪不禁飘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四五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围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拳打脚踢。 小男孩儿被打得鼻青脸肿,但眼中不但没有半点惧意,反而越战越勇,越打越凶悍。 十几次被打倒,十几次起身,逮着一个就打,打不过就咬,硬是把四五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孩儿打服、打怕、打跑。 连续一个月,每天一放学就摔他一次,每一次摔完都问他一句服不服。 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两个字——不服! “他能完成!”杨惊鸿神色笃定,语气更加笃定。 ———————————— 搬运协会空调屋里,骆长明和陈斌喝着茶相对而坐。 “听说陈安跟他有矛盾,你还能全力支持他,倒是让我没想到。” 陈斌淡淡道:“小孩子打架,大人跟着计较干什么,这点格局我还是有的。” 骆长明笑了笑,“我看你是想讨好罗道全吧。” 陈斌呵呵一笑,“骆爷不会真信他跟罗道全是亲戚关系吧。” 骆长明说道:“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以罗道全的精明,能够通过这件事看出来你在向他示好。” 陈斌叹了口气,“没办法啊,陈安那臭小子好几起案子在他手上,尽管都已经结案,但万一他哪天抽风接着查,也是件烦心事。吴朝阳那小子有句话说对,民不与官斗,虽然罗道全在我眼里算不得什么官,但死咬着不放也很糟心。” 骆长明淡淡道:“你那儿子够狠够毒,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太目中无人了,不是个好事情。” 陈斌没有不满,点了点头,“骆爷说的是,都是他妈宠出来的,没经历过社会毒打,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着,陈斌叹了口气,“说句真心话,我是越看吴朝阳这小子越顺眼,要是陈安能有他一半,我就老怀安慰了。” 骆长明笑了笑,“话说得轻松,吴朝阳正顶着40度的高温,挑着两三百斤的担子爬十八梯,你舍得让陈安去干这活儿?” 陈斌愣了一下,呵呵一笑,“我们辛苦一辈子不就是希望儿孙不再吃苦吗,要是跟他一样下苦力,那我们奋斗的意义何在。” 骆长明指了指陈斌,“就是因为你这句话,陈安才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陈斌笑道:“不一样,陈安要做的是与上下游客户打交道,学的事做大生意,没必要跟他一样与一帮苦力混在一起,起点和平台完全不一样。” 骆长明说道:“我之前让商铺那边统计了一下,吴朝阳恐怕完不成今天的任务。” 陈斌问道:“他要是完不成怎么办?” 骆长明淡淡道:“还能怎么办,他还没有资格破坏天门市场的规矩,再说了,市场里不少批发商都支持赵雨亭的方案,一旦他完不成,我们想帮都帮不了。” 两人正说着话,手机铃声响起。 骆长明笑了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接通电话,骆长明额头上的皱纹逐渐加深,最后只说了一个‘好’字。 陈斌问道:“来求请的?” 骆长明一边翻手机号码一边说道:“他想延长一个小时到6点。” 陈斌微微摇了摇头,“延长到8点都没用,之前我就让小方统计过,从早上6点到中午1点,整整7个小时才280多单,下午又热又累,放宽到6点撑死也就能干100单。” 骆长明给张林和杨庆分别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在市场的商铺摊位晚关门一个小时。 “幸好这五百单集中在我们五家,要是太过分散,还是个麻烦事情。” 办公室门敲响,方正一走进来就眉头紧皱。 “骆爷,陈爷,你们叫我有事?” 骆长明说道:“小方,你让人去十八梯看一趟。” “看什么?” “看接下来有什么变化。” 方正嗯了一声转身走出去,刚走出一步又返身回头说道:“骆爷、陈爷,办公室是禁烟区,你们作为会长和副会长,希望能够以身作则带好头。” 第252章 有他无我! 陈斌一口烟堵在胸口,大半天才吐了出来。 “骆爷,我没听错吧。” 骆长明将雪茄放入烟灰缸里摁灭,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袋虎皮花生,看了看生产日期说道:“还好,没过期。” 陈斌犹豫了片刻,也摁灭了雪茄。 “骆爷,给我透个底,这小子到底是谁的关系,敢在我们面前装腔作势,反了天了。” 骆长明缓缓道:“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前年一个饭局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供货商推荐给我的,我当时一听是江州大学的高才生,就招了过来。” 陈斌眉头紧皱,一脸的狐疑。 骆长明撇了他一眼,说道:“真没背景,要是有的话会来这里上班?” 陈斌剥了一颗花生放进嘴里,嚼之无味,“我忍他很久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早把他开了。” 骆长明说道:“你不觉得自从他来之后,协会里的事情顺畅了很多吗,整个天门市场每天五六千单搬运,涉及上千个批发商,上万个摊位,他从未出过一次错。” 陈斌眉头微皱:“是顺畅了很多,但这人死板不懂变通,我听说不少批发商对他意见都很大。” 骆长明也是眉头直皱,“是很疼痛,但也是个人才,人家是江州大学经管院的高才生,要不是在别的地方实在混不下去,你以为会愿意到这里来上班?” 陈斌放了一粒花生米进嘴里,无奈道:“算了,不跟他计较。” ------------------------------------- 商场门口,六七个满身是汗的男人蹲在地上。 几人没穿上衣,裸露出结实的肌肉和古铜色的肌肤,浑身散发着满满的雄性荷尔蒙。 但是,他们并没有引来进出商场的美女们欣赏,反而惹来满脸的嫌弃,个个绕道而走,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了他们身上的气息就会烂掉一块皮肤。 劳动人民,在任何时代,从未得到过真正的尊重。 哪怕某些人衣冠楚楚坐在台上高喊劳动最光荣,但要是让他们来十八梯当一天大件棒棒,绝大部分人连半天都干不下来。 当然,几人很忙,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也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些嫌弃的目光。 吴朝阳通知所有人中午休息一个小时,几人端着超大碗的凉面蹲在商场门口,蹭着空调,一边吃面一边商量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我、东哥、韬哥、戚威兄弟,以及另外三个当过兵的保安兄弟,我们七个人负责把货物从十八梯底部搬到十八梯顶端,其余人分成两拨,一拨负责从仓库搬到十八梯底部,一拨负责从十八梯顶端搬运到天门市场。” 众人眼睛一亮,侯尚蜀竖起大拇指,“妙啊!但还可以再优化一下,把十八梯这段路再细分,向东和朝阳兄弟力气最大,负责最陡的驻马街和荷叶街,掏粪兄弟、戚威兄弟和另外三个保安兄弟负责厚慈街、响水街、守备街、月台街、凤凰街。每个人站在最符合自身体力条件的位置,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体力,像接力赛一样传递。” 戚威一拍大腿,“好啊,我以前在工厂干过几个月,这叫流水线作业,每人只负责自己的工作,能够大大节约时间。” 吴朝阳说道:“不仅仅是节约时间,还能平均分配体力,最大限度调动起所有人参与进来。” 熊彪兴致勃勃地说道:“仓库到十八梯底部的路最平距离最短,我带领我的7个废物兄弟和另外6个年轻人负责这段。 李韬奋说道:“十八梯顶端到天门市场这段路长一些,而且还要过马路,让李光明和王超他们28个人负责。” 向东说道:“到了天门市场要上三层楼的楼梯,那一段让马三鲜和蒋老板负责。” 张阿太说道:“我也要参加。” 吴朝阳点了点头,“好,你跟彪子一起。” 侯尚蜀立即说道:“我负责后勤服务和统计,适时报告进度,把控节奏。” 吴朝阳没有说什么,继续说道:“能量守恒定律,他们的压力减少了,我们的压力就会增大。全程最艰难的就是十八梯这一段路程,而且我们七个人负责衔上下衔接四十几个人,强度比上午还要大,大家要做好心里准备。” 李韬奋说道:“没那么严重,虽然强度和频率增大,但上午是一口气扛完全程在返回途中才算放松休息,下午我们只需要扛完一条街就能休息。” 向东点了点头,“韬奋兄弟说得没错,总体休息时间会变短,但休息的次数会变多,这比一次性扛完全程才休息要好得多。” 吴朝阳继续说道:“还有个问题,一单被拆成了很多份,怎么算单数。” 众人面面相觑,活儿好干,最难的是利益划分。 熊彪说道:“朝阳哥,我和我带来的人不要钱。” 张阿太说道:“我也不要钱。” 向东也说道:“我也不要。” 李韬奋也拍了拍胸口,“我也不要,全部均摊给他们。” 戚威说道:“我也是!” 吴朝阳沉思片刻,说道:“不行,我们要吃亏也不能吃这么大亏。上午的除外290单除外,下午210单平均到53个人,差不多每人4单。彪子、阿太这边一共是15个人,每人拿2单出来,一共30单,正好额外分给垫县棒棒以及马三鲜、蒋文正一人一单。另外,我、韬哥、东哥分一单出来给三个保安兄弟。” 戚威说道:“我呢,我也要让一单出来。” “你打算让给谁?”李韬奋说道,“多一单你就拿着。” 戚威愣了一下,“让给东哥,或者朝阳哥,拉通平均算你们两个最吃亏。” “完不成任务大家不但挣不了钱还得赔钱,不要纠结了。”吴朝阳几口扒拉完凉面,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李光明、王超一听,这样算下来他们只是下午就能拿到5单,而且还不爬十八梯,当然愿意。 熊彪和张阿太分别给十几个年轻人打电话,这些人中原本好几个已经打算撂挑子不干,一听说不用爬十八梯的石阶,个个重新燃起了斗志。 马三鲜和蒋文正有意见,加一单不够,得加两单。 吴朝阳挂了电话,骂了句老奸巨猾。 戚威立即说他必须让出一单,张阿太也要求让出一单。 时间紧迫,吴朝阳也懒得跟他们争。 下午两点钟开始,十八梯出现了有史以来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五十几个棒棒,各自负责一段路程,大麻袋、大箱子像工厂里的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一路往上传递。 站在十八梯顶端往下看,蔚为壮观! 赵雨亭、李啸虎看到这一幕,惊呆了。在十八梯二三十年,竟然还能这么玩儿? 谷歌看得瞪大眼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估计江州上千年的棒棒史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杨惊鸿笑了,这一次不是嘴角微翘的轻笑,而是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同样,谷歌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第一次。 天门市场搬运协会,骆长明差点被花生米卡住喉咙,“这还是我们熟悉的棒棒吗?” 整个十八梯,所有其它棒棒,所有店铺,所有上下路过的人,都为之震惊。 神仙茶馆里,一众茶客聊得热火朝天。 陈长庚喝着茶,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吴朝阳是我的租客。” 楼上,赵雨亭气急败坏拨通了严文武的电话,“严文武,你什么意思?” 手机里传来严文武冷冰冰的声音,“赵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你的人怎么会去帮他搬货?” “哦,你说李光明李洪亮兄弟啊。哎,赵哥你还不清楚吗,他们早就想闹独立,我哪里管得了。我听说赵哥跟他们兄弟俩还一起喝过茶,你跟他们的关系应该比我跟他们要好,要不赵哥你给李光明打个电话让他别给吴朝阳干了。” “严文武!蛋糕就这么大,多一个人你也要少吃一份。” “赵哥,我刚才好像看见熊彪也在其中,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人吧。” “你!” 赵雨亭挂掉电话,冷冰冰骂了句‘吃里扒外的东西’,不知道是在骂严文武还是熊彪,还是李光明兄弟。 李啸虎说道:“他们当中有几个不是罗温、垫县和碧城人,这事儿骆爷得拿个说法吧。” 赵雨亭又立即给骆长明打电话,“骆爷,吴朝阳招揽三地之外的棒棒,您得出来说句话吧。” “雨亭啊,这事儿吴朝阳已经跟我提前报备了,他们几个跟吴朝阳一样,是合伙人,都是老板不是棒棒。” “那还有两个呢?” “雨亭啊,马三鲜有家自己的烧烤店,蒋文正是十八梯本地人、城里人,你觉得他们会一直干棒棒这个职业吗?吴朝阳说了,他们只是临时帮忙,顶多一两天,你就不要鸡蛋里挑骨头了,否则就显得太刻意太没格局了。” 赵雨亭挂断电话,脸色铁青。 李啸虎脸色也不好,问道:“骆爷怎么说?” 赵雨亭拳头紧握,“他说我没格局!” 李啸虎劝道:“老赵你也别着急,今天能不能完成还两说。” 赵雨亭怒吼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响水街一战,我威信扫地,十八梯注定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第253章 气机乍现 驻马街,十八梯最陡的一段青石台阶,吴朝阳双肩各扛一个麻袋,一步一个台阶,每踏出一步都有豆大的汗珠低落。 “还差多少?” “160。” “还剩多少时间?” “两个小时零四十分钟。” “慢了,平均一个小时至少得54单才行。” “我到下面去看看。” 侯尚蜀拔腿就往下跑,一边跑一边观察路上的节奏。 “韬奋兄弟,你跟守备街那位保安兄弟换位置,他那段路太长,有点脱节。” “好!” 荷叶街,向东双肩各扛两个麻袋,满是胸毛的胸膛汹涌起伏。 “向东兄弟,你体力好,前后各多跑一百米,替戚威兄弟和另一位保安兄弟分担点。” “好!” 一路跑到十八梯底端,看见3个年轻人四仰八叉躺在树荫下。 “彪子!怎么回事!” “我..,那...几个狗日的废物遭不住了!” 侯尚蜀转身返回往上跑,一口气跑到驻马街,差点虚脱,半天才说出话来。 “朝阳..兄弟,下面那帮小年轻太拉胯了..得..得从上面抽调几个人下去支援。” “给李光明打电话,让他调三个人下去,单数照算。” “好!” 吴朝阳放下麻袋擦了把汗水,望着天空,这该死的太阳! 十八梯七条街道,几乎家家户户都跑出来看热闹,个个端出小凳子,躲在阴凉处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看这从未见过的奇观。 特别是土生土长的老十八梯人,从出生到现在,从小看着棒棒上上下下搬运货物,说是他们最熟悉的一群人也不为过,但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是谁想出的这个办法?人才啊。” “这些农村来的泥腿子,要钱不要命了。” “看见那个壮汉没有,扛着四个麻袋还走得这么快,简直不是人。” “这么热的天,光站在太阳底下十几分钟都受不了,扛着这么重的东西跑了一两个小时,老黄牛都累倒了。” “是啊,比牛还牛啊!” “要是我,别说扛东西,就是空手在太阳底下站一两个小时都得晕倒。” “吴朝阳!” 吴朝阳又累又热,呼吸疼痛还有些泛恶心,抬头望去,迷迷糊糊看见王紫撑着遮阳伞快步朝下方走来,穿着牛仔短裤的她,一双白花花的大长腿闪得他头晕眼花。 “王紫姐姐!”吴朝阳放下麻袋,剧烈喘息。 王紫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支藿香正气液,插上吸管就往吴朝阳嘴里灌。 “这么热的天,你不要命了。” 吴朝阳一口气喝掉一支,恶心的感觉稍稍缓解。“你不上班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累昏头了,今天是周末。我出门逛街看见一群棒棒顶着太阳匆匆忙忙赶路,觉得奇怪,问了其中一个才知道是你的人。” 王紫又递过一支说道:“你疯了吗,这个时间点是全天最热的时候,你就不能错开时间,早上早点,晚上太阳落山后再搬吗?” “没时间了。”吴朝阳喘着气说道。 “朝、、王科长!” “王科长您好,您也来帮忙吗?” “我来看看你们死了没有。” “嘿嘿,谢谢王科长关心。” “说正事。”吴朝阳气喘吁吁说道。 “经过微调,速度上来了,差110单,还剩两个小时,问题应该不大。” 吴朝阳稍稍松了口气,单手提着麻袋往肩膀上甩,但是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体力消耗实在太大,双腿双臂的肌肉过度劳累,发软又发酸。 “猴哥儿,搭把手。” 王紫担忧道:“你真不要命了?” 吴朝阳扛上两个麻袋,说道:“王紫姐姐,我今天要是失败了,你那五万块就还不上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大不了我再给你宽限三个月时间。” “宽限三年都还不上。”吴朝阳一步踏上石梯,朝着上方走去。 王紫怔怔看着艰难上行的吴朝阳,心头情绪莫名复杂,担心、欣赏,还有些心痛。 “侯道长,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这样子拼命。” 侯尚蜀擦了把脸上的汗水,说道:“王科长,您对这个行业不了解,我们拿下了500单业务,但是没有足够人手搬运,今天要是不能按时送完,各种损失加起来,足够我们几个..呃..。” 侯尚蜀停顿了一下,原本想说足够他们几个倾家荡产,但转念一想几人都是穷光蛋,也没什么家产可倾可荡,说道:“反正就是今天要是完不成,我们就完蛋了。” 王紫是聪明人,不用细问也知道了大概是怎么回事,“这样蛮干不行,天气太热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好几个棒棒都有中暑的迹象。” 侯尚蜀心头大喜,“王科长,您要是能找到人帮们,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王紫一脸的焦灼,她的同事都是体制内的公务员,周围的同学朋友不是事业单位就是国企里面的职工,隔行如隔山,要让他们来干这活儿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 “我找不到人。你们简直是太草率了,准备工作一塌糊涂,我去药店多买些藿香正气液,你负责每个人发几支。” 看着转身离去的王紫,侯尚蜀大为感慨,王科长太好了,一个堂堂的科长,如此的平易近人,关键是还长了一双好腿,简直是人美心善的典范。 王紫小跑步往上跑,追上吴朝阳说道:“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往上爬。 他这一段最陡最难行,还要保持足够快的速度和进度才能衔接上面,再次搬了两趟,举步维艰,脑袋也开始出现昏沉晕厥的征兆。 一口咬在嘴唇上,疼痛感刺激神经暂时保持清醒,一口气将两个麻袋送到下一站。 在凤凰街接力的是叫周强的保安,此时已是全身通红,张着嘴喘气。 “吴老板,不是我偷懒,在部队里几十公里负重拉练我都没落下,但...我是真扛不住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扛着两个麻袋继续往前走。“周强兄弟,你先休息一会儿,等缓过气来再干。” 守备街,戚威连续提了两次麻袋都没能提起来,剧烈的喘息犹如快速拉动的风箱。 向东没有放下肩头上的四个麻袋,继续往前走。 “东哥..”戚威在后面无力的喊道。 “抓紧时间休息。”向东咬着牙关走向守备街,全身的筋脉高鼓在肌肉表面跳动,如全身龙蛇游走。 神仙茶馆二楼,赵雨亭亲自站在窗前观察,尽管没有暴露在阳光下,他的额头上也是汗水密布。 “亭哥!”王立龙推门而入,说道:“七条街的七个人,已经有三个人停下了,现在主要是靠吴朝阳跟向东两个苦苦支撑着。” 李啸虎脸上笑容浮现,“十八梯这七个人是上下连接的关键,一旦跟不上趟,整条线就会陷入瘫痪。” 赵雨亭抬手看了看手表,眼神冷峻。 十八梯顶端,方正看呆了,他没想到一群下苦力的棒棒中竟然还有高人。 给骆长明打电话报告了情况,继续往十八梯下方走,走到凤凰街,正好遇上吴朝阳扛着两个麻袋往上爬。 汗水滴落,喘息阵阵,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棒棒。 吴朝阳埋着头艰难前进,经过高温灼烧的空气吸进胸腔,像烈火一样在里面燃烧,身体像是要炸裂一般。 烈火不仅焚烧着他的体能,还燃烧着他的意志。 原本驻马街一段就濒临极限,现在再加上凤凰街,几近崩溃。 胸口疼痛伴随着阵阵窒息,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四肢从酸痛进而到了麻木。 他意识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出来!’吴朝阳内心呼喊。 ‘出来!出来!出来啊!’ 吴朝阳内视腹部,一遍又一遍近乎哀求的呐喊。 但是,那股内气毫无波动。 意识开始出现模糊,绝望感顿起。 “出来!”沙哑的声音喊了出来。 眼前越来越模糊,脚步越来越沉重,两个麻袋如两座大山压在肩头。 前方,是一级一尺高的台阶。 一步踏上,眼前一黑。 ‘完了!’ 前方几米,一个带着口罩,头发微白的男人站在屋檐下,眼睁睁看着吴朝阳摇摇欲坠,眼睁睁看着他向后倒去,没有任何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相较于别人的欣赏,他的眼里却是厌恶。 他不喜欢这种人,极端、执着,带着股不要命的疯魔。 尽管这股疯魔曾救下过他的孙女,但他依然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他这一生见过太多人,其中不乏普通人难以见到的英雄、枭雄、狗熊。 这种极端性格的人或许能成就一番事业,但到头来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要么是埋葬自己,一生努力化为乌有,要么是埋葬身边所有人,最后成为孤家寡人。 更何况,他姓吴。尽管世上姓吴的人千千万,但他不喜欢这个姓。 老人瞥了眼向后倒去的吴朝阳,转身朝着十八梯顶端走去。 身后,灼热的空气震颤了一下,一股隐蔽的气机乍现。 第254章 滚出去! 腹部暖流冲天而起,沿着筋脉游走全身,如春水甘露灌溉进干涸河床,赤地滋润成沃土,荒芜焕发出生机。 饥渴的肌肉细胞贪婪的吸吮着养分。 消失的力量,如潮水般汹涌回归。 吴朝阳近乎消失的意识顿时清醒,双手搂着肩膀上的麻袋猛然前倾,脚下迅速后退,一连退出去七八步,一直退落到两段阶梯的平台上才站稳身形。 上方,戴口罩的男人猛地回头。 易经伐髓,破题问道——内家武道第四境问道境,也是内家武道区别于养生功法的分水岭,标志着登堂入室,也叫登堂境。 十年养气,纳天地之气以易筋、易骨、易髓,易境三境养筋壮骨培元,能起到延年益寿强筋健骨的养生作用,这三境并不算太难,稍有天赋的人练个十年二十年就能达到。 但破易问道,问天、问地、问己,感应天地己身,探索自己的道,就非一般天赋可行,天赋极高者三五年,天赋不足者三五十年,甚至一辈子也达不到。 踏入这一步,才算真正进入内家武道。 老人微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不对,他修习的内家功法不全,只聚气而无法运气,只是有了问道的意象,不是真正的问道境。 还有刚才那股空气中的微弱震颤,虽然相当微弱,但很霸道,像是一头幼虎,虽然还很弱小,但有虎气。 这种霸道的气机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知道有一人的气机也很霸道,陌生的是两种霸道又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他想再问一遍吴朝阳,但上次在医院已经问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吴朝阳沉浸在生机再现的喜悦中,站稳身形,一步踏上石梯,埋着头健步如飞朝着上方小跑而去。 老人站在原地,拨了个电话出去,“巫县那边查得怎么样?” “没发现问题。二十年前,吴功德带着他从奉县吴家村迁到巫县重岩村。我现在正在奉县吴家村,已经走访了十几个老村民,证实二十年前村里确实有个叫吴功德的人,他儿子叫吴强盛,是村里有名的恶霸,为人凶狠霸道,一提村民都印象深刻。” “二十一年前,吴强盛霸占了村里一户村民的房子,那户村民气不过,两个兄弟半夜潜入他家杀了吴盛强两口子和吴朝阳的奶奶。那晚吴功德正好带着他走亲戚没在家,才得以幸免。” 老人眉头缓缓松开,问道:“去当地派出所查过吗?” “去了,这在当年是大案,当地派出所有完整的档案,杀人的两兄弟有名有姓,跟吴家村村民说法一致。” “之后吴功德在村里待不下去,带着他迁到了巫县重岩村。” “重岩村都姓陈很排外,他从小过得不太好,村里人都说他是灾星,占了村里的风水。听说吴功德死的时候,他在村长家门口跪了一夜也没能求来一块坟地,村民们到现在不知道他悄悄把吴功德埋在了哪里。去年除夕前两天,他打了村里几个恶霸一顿,一把火烧了房子,之后来到了十八梯。” 老人松了口气,说道:“还有没有什么细节性情况。” “风爷,重岩村有户村民的女儿跟吴朝阳青梅竹马,从小走得很近,那户村民听女儿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情,说是在他小时候救过一个要饭的小女孩儿,那小女孩儿教了他一套广播体操,我猜测他的内家功法就来源于此。” 老人哦了一声,看向正快步向上的背影,感觉也没那么厌恶了。 没人教导,只是在偶然情况下得到一套内家功法,就能在十几年内登堂入室,绝对算是极其罕见的内家武道天才。 可惜,他还是不喜欢他的性格,要不然如此天赋,他还真不想错过一个好苗子。 ———————————— 吴朝阳一口气跑到月台街,叫张翼飞的保安焦急跑了过来。 “吴老板,上面的货越积越多,前来搬货的棒棒越来越少。” 没等吴朝阳问怎么回事,侯尚蜀就匆匆忙忙跑下来。 “不好了朝阳,上面有三个人中暑,剩下的人也不想干了。” “什么?”吴朝阳大惊,“李光明呢?” “中暑的人中就有李光明。” “李洪亮呢?” “李洪亮送李光明去医院了。” “还差多少单?” “仓库里还有65单。” “还有多少时间?” “一个小时。” “完了。” 吴朝阳心猛往下沉。 王紫撑着伞快步走下来,“小朝阳,不能再干了,出了人命你赔得更多。” 吴朝阳站在原地,豆大的汗珠颗颗往下落。 侯尚蜀急得跺脚,“现在该怎么办?” 吴朝阳双眼圆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继续搬,能搬多少是多少!” ———————————— 赵雨亭气急败坏道:“已经五点钟,他们为什么还在搬?” 王立龙说道:“亭哥,听说天门市场留了道上楼的门,应该是骆爷给他们延长了时间。” “延长了多久?” “不知道。” “不知道就赶紧去打听呀!” 王立龙张嘴想说这事儿打听也没意义,但看见赵雨亭铁青的脸,没有反驳,转身出了包房。 没过几分钟,钱常生走进了包房。 “亭哥,他们完不成了,李光明中暑进了医院,他带过去的人集体撂了挑子,沿江路那帮小年轻也有一半撑不住。” “好!”赵雨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李啸虎眉头微皱,他发现赵雨亭经过响水街一战,心态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老赵啊,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啊。” 赵雨亭心头一惊,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厚慈街、凤凰街、江州大学的擂台,还有...响水街那一战。你还看不出来他是一个什么人吗?” 赵雨亭自问自答道:“他是一个不怕死、不服输的亡命之徒。也许你觉得我言过其实,但是你想想他才来十八梯多久,半年不到。他是一头幼虎,一头成长速度极快的老虎,一旦让他成长起来,我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赵雨亭不自觉握了握拳头,“我现在很后悔没有早点干掉他,要是早知道,我宁愿不干掉黄土火,也要先干掉他。” 李啸虎淡淡道:“老赵啊,言过其实了吧,黄土火被干掉是天时地利人和,并不完全是他的本事。要不是黄土火自己屁股不干净,他能干掉他?” 赵雨亭摇头道:“你正在犯一个我之前犯下的错误,我一直以为足够重视他,但是每经过一个阶段一件事情,事后我都发现低估了他,能次次让我赵雨亭有这种感觉的人,绝不能继续任他成长起来,否则不出三年,甚至一年,十八梯就是他的天下。而我们,在十八梯将再无立足之地。” 赵雨亭深吸一口烟,“不仅是我低估了他,骆爷他们也同样低估了他,他们高高在上习惯了,把我们这些人看成争相夺食的狗,他们还不自知正在养一条怎样的恶犬。” 李啸虎肥胖的双手交叉握在一起,眉头紧皱。“没关系,他这次失败了就再也翻不起身。” “亭哥!”王立龙再次进入了包房,一脸兴奋的说道:“问到了,骆爷多给了他一个小时。” 赵雨亭抬起手表,盯着表盘上转动的指针,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还有五十分钟,老李,你说得没错,他翻不了身了。” ------------------------------------- 天门市搬运协会,办公室门响起敲门声。 骆长明说了声进来,继续剥花生。 方正走进办公室看见一桌子散落的花生壳和飘落在地的花生皮,拿起门口的扫帚和撮箕就开始打扫。 陈斌想开口骂人,见骆长明侧开身体让出位置,哼了一声也抬起了脚。 收拾干净茶几和地面,方正出去拿了个渣盆放在茶几上,才开口说道:“有几个棒棒中暑,近二十个棒棒不愿再干下去。” “什么!”陈斌终于忍不住发火,“磨蹭半天不说,你现在才说!” 方正心平气和说道:“说了也没用,还剩四十分钟,他注定完不成。” “你!”陈斌气得指了指方正,转头看向骆长明。“骆爷,好不容易挑中个能平衡赵雨亭的,这就搞砸了?” 骆长明不急不缓道:“完不成就说明他斗不过赵雨亭,又哪来能平衡赵雨亭。” 陈斌说道:“还能不能再延迟一个小时?” “不行!”骆长明还没说话,方正先开口道,“规矩就是规矩,延长一个小时已经是破坏了规矩。” “你给我闭嘴!” 方正继续说道:“下次赵雨亭、李啸虎、严文武也要求延长一个小时,是延长还是不延迟?不延迟,他们会以这次为借口找麻烦闹事。延迟,那市场管理方的商贸部、物业、仓管等一系列部门的工作人员都要跟着延迟下班,他们也会找我们麻烦。制度之所以叫制度,就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规矩一旦打破,就没有人再遵守规矩,整个体系都会出现混乱。” “老子!”陈斌气得老脸通红,手往门口一指,“给老子滚出去!” 第255章 感谢佛祖 王紫说得对,弄出人命他更加赔不起。 吴朝阳让侯尚蜀通知所有人休息,但是他没有休息,像没有灵魂的机器,机械地扛着麻袋继续往上爬。 侯尚蜀劝不要做无谓挣扎,当下之急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一堆烂摊子。 但吴朝阳不这么认为,在注定无法完成的情况下,反而完全平静了下来。 爷爷说过,尽人事听天命,把自己该做的能做的做到就够了,至于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 过程到了,问心无愧。 向东没有停下,他的身体早已达到了极限,但是他意志力没有极限。 外家武道一往无前,这里的“前”从来不是可预见的坦途,而是一条充满了不确定性的荆棘之路,甚至是明知可不为而为之的绝境之路,否则怎敢言逆天而行突破极限。 李韬奋、戚威,保安张翼飞、周强没有停下,作为退役军人,哪怕是只当过三年的志愿兵,军人的荣誉不允许他们停下。 熊彪以及小混混汪成,还有第一天招揽的一个叫张浩的罗温籍未成年,也没有停下。 江湖男儿,义气为先。他们本就不是为了钱而来,最难最苦的那群人都没停下,他们要是停下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张阿太也没有停下,从第一天到十八梯听说吴朝阳的事迹,吴朝阳就成了他的偶像。 偶像都没停下,他怎么能停下。 十八梯顶端的大麻袋越堆越多,但是已经没有人接力搬往天门市场。 下午五点半的太阳热情不减,火红的阳光照在吴朝阳古铜色的肌肤上,像火一样在燃烧。 王紫站在树荫下撑着遮阳伞,眼睛泛酸,心里发疼。 她一直把吴朝阳看成是弟弟般的男孩儿,这一刻,她第一次觉得他是个男人,真男人。 “加油!” “朝阳哥哥加油!”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吴朝阳抬头望去,脸上露出了微笑,王小可背着小书包,握着两个小拳头跺着脚给他呐喊助威。 “朝阳兄弟!你看谁来了?!”侯尚蜀满脸泪水从顶端跑下来。 十八梯顶端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紧接着又出现一个,然后是黑压压一片。 陈梦侠大喊道:“看见没有,这就是神武精神!” “知道他为什么强吗?扛麻袋练出来的! 身后七八十人齐声高呼:“不死鸟!不死鸟!” 陈梦侠振臂高呼,“神武精神,不死不灭!” 吴朝阳扛着麻袋仰着头,泪水夺眶而出,大喊道: “大师兄!没时间了!别喊口号了!” 陈梦侠大手一挥,“一人一个麻袋,听我口令保持节奏跑步前进,目标天门市场。” 十八梯顶端不远处,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老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了头,看到眼前这一幕,心头猛震了一下。 不是因为眼前的场景太过震撼,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很少有事情让他震撼。 而是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让他一生敬仰仰望的大哥。 想起了几十年前,跟在大哥身边一路披荆斩棘,也是如此这般的热血飞扬荡气回肠。 “他要是还在该多好啊。”老人呢喃了一句,最后看了眼十八梯下方,转身离去。 酒肆二楼,屋内压抑的气息消散,杨惊鸿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下了楼梯。 谷歌看在眼里,心里莫名愤恨,暗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 赵雨亭暴跳如雷,直接掀了包房里的桌子,骆长明和陈斌长舒了口气,相视一笑继续剥花生。 不过这些吴朝阳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天门市场,五点五十五分,所有货物全部到位。 什么叫否极泰来,什么叫峰回路转,什么叫柳暗花明,什么叫绝处逢生,吴朝阳切身体会到这几个成语的灵魂含义。 “大师兄。”吴朝阳眼里闪着泪花,他不是没想过找神武拳馆帮忙,但他之前的行为犹如背叛师门,实在是拉不下脸,也害怕被拒绝。 陈梦侠拍了拍吴朝阳肩膀,“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吴朝阳‘我’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陈梦侠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弟,我从没有怪过你。” 屈河也说道:“我也没怪过你。” 陈梦侠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都没怪过你。” “教练呢?”吴朝阳紧张问道。“他知道你们过来吗?” “教练被你气得住了一个星期医院,不过他也只是怪自己时运不济,并不是怪你。” “教练住院了,他怎么样了?” 陈梦侠说道:“放心,教练已经出院了,他的内心比我们强大,现在雄心勃勃比以往更有斗志。” 吴朝阳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会像看齐开山一样看我。” 陈梦侠眉头一皱,“你想多了,你又不是齐开山那种恩将仇报的小人,教练只是觉得错过你很可惜,从来没有把你当叛徒逃兵看过。” 吴朝阳感慨地点了点头,“大师兄,屈师兄,谢谢你们。” 屈河说道:“你应该感谢自己,这些人多半都是因为你才进的神武拳馆。” 陈梦侠说道:“明天还需要我们过来吗?” 吴朝阳差点脱口而出说要,但顿了下还是问道:“会不会影响你们训练?” 陈梦侠翻了个白眼,“你呀,不要脸起来脸皮比城墙厚,脸皮薄起来比纸还薄,真搞不懂你。” 吴朝阳笑了出来,“其实我脸皮一直很薄。” 陈梦侠无语得瘪了瘪嘴,“当然会影响训练,也不符合拳馆的规定,而且人家花钱到神武拳馆是来学拳,不是下苦力。” 吴朝阳有些失落,但也理解。“我明白。” 陈梦侠又说道:“不过一两趟没关系,就当体能训练,但长时间不可能,过度的重物压力会损坏脊椎和腰椎,也不符合科学训练规律。” “谢谢大师兄。”吴朝阳感激道。 陈梦侠说道:“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现在你是年轻,等年纪大了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什么毛病都来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吴朝阳点头道,“谢谢大师兄关心,我心里有数。” 陈梦侠拍了拍吴朝阳肩膀,“好了,你应该还有得忙,我先走了。” ———————————— “朝阳,干得不错。” 吴朝阳赶紧迎上去,“骆爷,陈爷,谢谢你们。” 骆长明笑了笑,“破坏点小规矩问题不大,主要还是靠你自己。” 吴朝阳谦虚道:“没有骆爷、陈爷的支持,小规矩也是致命的大问题。” 马三鲜和蒋文正坐在市场外的阶梯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吴朝阳。 “这都能起死回生,老天都不收他啊。” “这就叫奇迹。” “奇迹个锤子,所有的奇迹都能在走过的路上找到足迹,这叫时来天地皆同力。” 蒋文正对着马三鲜吐了口烟雾,“马大个,你一个烤烧烤的下三烂,农村出来的土鳖,少在老子面前拽文化。老子是城里人,什么不懂,用得着你给老子讲道理。” 马三鲜胸膛起伏,“往上数三代,指不定你祖宗是哪个山沟沟出来的野人。” 蒋文正仰起头,斜眼看着马三鲜,“老子是城里人。” 马三鲜直起脖子,“老子比你力气大。” “老子是城里人。” “老子比你挣得多!” “老子是城里人。” “老子锤死你!” “老子是城里人。” “尼玛!” “啊!老子的鼻子!你敢打城里人!” “老子打的就是城里人!” 马三鲜冷哼一声,起身拍了拍屁股,大摇大摆离开。 蒋文正捂着鼻子大骂,“马三鲜,你MMP,信不信老子让你在十八梯干不下去!” 侯尚蜀看了眼破口大骂的蒋文正,继续对熊彪和张阿太说道:“彪子,阿太,还行不行?” 熊彪和张阿太脸色苍白,半躺在地上,双腿都在痉挛性颤抖。 “爽!”熊彪喘着粗气说道:“从来没这么爽过。” 张阿太有气无力说道:“猴儿哥,我觉得我行得不得了,从来没这么行过。” “好!”侯尚蜀接着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储奇门、太平门仓库愿意提前一个小时开门吗?知道天门市场为什么愿意给我们延长一个小时吗?” 熊彪说道:“因为朝阳哥的面子大。” 侯尚蜀摇头道:“不对。” 张阿太说道:“因为朝阳哥的人格魅力?” “也不对。”侯尚蜀叮嘱道:“记好了,是因为吴朝阳是十八梯派出所所长罗道全的亲戚,罗道全亲自出面打了招呼。” “我靠!”熊彪精神抖擞了一下,“罗道全真的亲自出面打了招呼?” 张阿太直起身子,“难怪,我怎么没想到啊。” 侯尚蜀懒得解释,继续说道:“晚上你俩再辛苦一下,在棒棒群体中跑一跑,要让他们知道,吴朝阳有罗道全在背后暗中支持,他不会失败,不可能失败,想失败都不可能!” “我明白!”张阿太激动道:“经过今天的事,我大伯他们肯定会愿意加入进来。” “还有。”侯尚蜀说道:“顺便也把今天参加的垫县棒棒每人挣了10单的事情传出去。” “好!”两人搀扶着起身朝着十八梯方向走去,一瘸一拐,但却走得很快。 侯尚蜀面向快落山的太阳,双手合十,“谢天谢地,感谢佛祖...我呸,感谢道祖保佑,总算是熬过来了。” 第256章 没听懂我的意思 屋子里嗦面条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大碗面加一大勺子辣椒,那叫一个香,个个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 整整一大锑锅面,不到十分钟,风卷残云,连面汤都没剩一滴。 “啊,好饱,我受不了了。”侯尚蜀把碗筷一放,直挺挺就往床上躺去。 吴朝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给扯了回来。 “老子才换的新席子。” 李韬奋呵呵一笑,“朝阳,你也开始说脏话了,一口一个老子,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文明人呢。” 吴朝阳完全没意识到,愣了一下说道:“都是你们把我带坏了。” 戚威笑道:“我觉得挺好,接地气。” 侯尚蜀一屁股坐地上,“舒服,还是地上凉快。” 向东咧嘴傻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吴老板!”李光明匆匆忙忙走进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愧疚。 “李哥,吃饭没有,我给你下碗面。” 李光明吞了吞口水,“吴老板,我来负荆请罪,今天对不起,差点害得出了大事。” 侯尚蜀眉毛一挑,“哟,没想到啊,一个能干出泼屎泼尿这种下作事情的人,竟然还是个文化人,还会用成语啊。” 李光明老脸刷的一下通红,尴尬站在原地。 吴朝阳把自己屁股下的凳子递过去,“李哥别当真,他这人就这样,说话比屎尿还臭。” 李光明没接凳子,吴朝阳把凳子放在他屁股下面,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稍等,尝尝我的手艺,他们都说很不错。”吴朝阳重新烧水煮面,“你们还有谁要?” “我要。” “我也要。” “我还要。” 吴朝阳看向向东,“东哥不要?” 向东尴尬地笑了笑,伸出两个粗壮的指头,“我要两碗。” 屋子里一片笑声。 李光明摸出兜里的烟挨个散烟,结果一屋子人只有李韬奋一个人抽烟。 李韬奋接过烟说道:“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我之前在部队的时候,打架打得最狠的,之后反而成为最好的兄弟战友。” 戚威也说道:“我可以作证,我在部队最好的战友就是当兵第一天打了一架那人。”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打消了李光明的拘谨。 “吴老板,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的兄弟跟你一样,都是有大格局的人。” 侯尚蜀嗤笑道:“哟,还真是个文化人呢。” 吴朝阳指了指侯尚蜀,笑道:“他除外。” 屋子里又是一阵哄笑。 李光明是真饿了,吭哧吭哧吃了两碗,竖起大拇指说道:“吴老板的手艺不摆了,巴适惨老。” 吴朝阳眉头一皱,担忧地问道:“听说还有两个棒棒中暑了,他们怎么样了?” 李光明说道:“干我们这行没中暑过,都不好意思说当过棒棒,在医院输了水就回去了。” 正说着话,王超笑呵呵走进来,进门就说:“朝阳兄弟,今天顺利完成任务,我那边又有五个熟悉的棒棒联系我想加入。” “好啊!”吴朝阳喜上眉梢,“欢迎欢迎!” 李光明一听,立即表态道:“吴老板,我立即回去拉人,保证明天比今天只多不少。” 吴朝阳说道:“李哥,别叫我吴老板了,叫我名字,或者跟他们一样,叫我朝阳兄弟就成。” 李光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喊出口。 王超说道:“没关系,朝阳兄弟跟以前的黄老板他们不一样。” 李光明鼓起勇气喊道:“朝阳兄弟。” 吴朝阳握了握他的手说道:“那就麻烦李哥了。” 李光明重重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王超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家,也跟着出了门。 两人一道朝巷子外走去,李光明问道:“王哥,我俩虽不在同一个乡镇,但相隔也不远,我妹妹就是嫁到你们那里。你跟吴老板熟,还请王哥给我交个底,吴老板刚才只是客气,还是真把我当兄弟?” 王超呵呵一笑,“我跟他是熟,但之前既不是朋友也不是老乡,他却为了我女儿转学付出那么大代价,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李光明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了下去,“他确实跟黄土火、赵雨亭、李啸虎他们不一样。” 王超递出一根烟,说道:“光明兄弟,我是年纪大了,你还不到四十岁,好好跟着他混,肯定比之前跟着黄土火要好很多。” 李光明接过烟,“谢谢王哥,我得马上去找人,不多说了。” 王超笑了笑,哼着小曲走向荷叶街,今天虽然很累,但他真的很高兴,在十八梯当了这么多年棒棒,第一次心情这么愉快。 ------------------------------------- 几人都很累,但都强撑着等着。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进来,张阿太打电话说他老家的几个大伯叔叔愿意过来,另外还拉了几个老乡,明天会有15个碧城棒棒加入。 李光明也在晚上11点打来电话,40个人,这几乎是把他原本想独立的人马全拉了过来。 当然也有坏消息,熊彪带过来的七个人有四个放弃不会再来,气得熊彪在电话里破口大骂,嚷嚷着要跟他们绝交。 蒋文正说是扭了腰不来了,马三鲜说腿抽筋不来了,三个退役保安中也有一个退出。 招揽的6个年轻人有3个人放弃,但那个叫张浩的17岁小年轻说动了8个罗温棒棒加入,这无疑是狠狠打了赵雨亭一耳光,吴朝阳激动兴奋得瞌睡都没了。 这样一算下来就有了70个人,在加上他们6个,就是76个人,完全够了。哪怕明天陈梦侠不带拳馆的人过来搬一两趟也够了。 什么叫否极泰来,这才叫真正的否极泰来。 几人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也都没回去,直接住在了吴朝阳和向东租房里,睡床的睡床,打地铺的打地铺,一趟下就睡了过去,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觉,吴朝阳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二天,吴朝阳没有再按照昨天的方法集体作业,那样的方法效率很高,但却无法持续。 为什么千百年来,十八梯棒棒行业都没出现流水线搬运,不是因为只有吴朝阳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 而是利益分不清楚。 谁搬上半城,谁搬沿江路,谁搬十八梯? 搬上半城的人多分多少,十八梯的人多分多少,沿江路的少分多少? 上半城和十八梯多分,那沿江路的棒棒说我也能搬十八梯,怎么办? 历史证明,大锅饭大集、体的路子,除了特殊情况,正常情况都走不通。 今天的棒棒大多是十八梯老棒棒,与昨天的情况截然不同。 70个棒棒每人5单,陈梦侠带着80个人每人跑了一趟,还剩下70单,向东负责30单,吴朝阳20单,李韬奋和戚威各10单,侯尚蜀和张阿太做后勤工作。 为了防止中暑,吴朝阳要求所有人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干完,下午是休息还是继续接其他人的活儿,他不干涉。 吴朝阳每次用竹棒挑两个麻袋,半个小时一趟,10趟跑完,虽然最后几趟累得不行,但没有了昨天的压力,已是轻松加愉快。 向东每次挑四个麻袋,八次就提前跑完。 中午一算,向东成了最大的赢家,两天加起来一共90单,一单15就是1350块钱。 侯尚蜀开玩笑道:“难怪一万块钱一个月的保镖不去干,这要是干一个月,那还了得。” 向东一脸认真道:“我没想这么多。” 李韬奋也激动道:“我两天搬了30单,450块,顶得上当保安半个多月工资了。” 吴朝阳笑道:“这只是干活儿的钱,还没算抽成,每天500单,一个月15000单,每单提一块,就是15000块。” 众人都不再说话,个个直勾勾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刚到十八梯的时候,陈长庚给了我两根油条收了我两块钱,在房租合同上也跟我斤斤计较,当时我觉得他挺小气,但接触这几个月下来,觉得他人还挺不错。蒋文正也是,搬个货还要跟我签合同,生活用品也要多收我五毛钱,一开始觉得他是奸商,但是不影响那晚在危难时刻挺身相助,还有神武拳馆的老教练,200块钱的清洁费也要跟我签合同,开始觉得他很抠,后面发现他是个好人。还有马三鲜,猴哥儿坑我那次,差一块钱都不行,最后只给我留下一个钢镚,但是我觉得他这人挺值得信任。” “所以,先说断后不乱,亲兄弟明算账不但不会伤了我们的感情,反而能让我们走得更远。” 熊彪说道:“我没出什么力,我不要。” 张阿太说道:“我也不要,我也没出什么力,我只要能跟着朝阳哥你做事就够了。” 向东说道:“我以前接点散活儿,一个月能挣几百块钱就不错了,现在能当大件棒棒,挣得多得多,我很满足。而且前期从黄土火开始,我也没出什么力,我也不要。” 吴朝阳眉头微拧,摇头道:“看来你们没听懂我的意思。” 第257章 美女总裁 “什么意思?孔融让梨吗?”侯尚蜀瘪了瘪嘴说道:“你们这些江湖菜鸟,江湖不仅讲情义,更讲利益。只讲情义早晚会没了情义,只有把利益捆绑在一起,情义才会天长地久。” 吴朝阳看向侯尚蜀,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猴哥儿是老江湖,要不你来分配。”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侯尚蜀,侯尚蜀瞥了眼笑嘻嘻的吴朝阳,暗骂阴险,好事想不到他,这种得罪人的事推他出来顶雷。 “咳咳。”侯尚蜀咳嗽了两声,说道:“那我先初步分配下,然后大家讨论。” “朝阳的核心作用不用我多说,占52%。” “韬奋兄弟在对付黄土火的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占15%。” “我出谋划策提了不少重要意见,还深入虎穴差点死在黄土火手里,占15%。” “戚威兄弟打探消息,摸到黄善平、皮子陈的情况,为后面打开局面提供了契机,占5%。” “向东兄弟虽然前期没参与,但那晚救了朝阳一命,这两天更是以一人之力干了数人的活儿,劳苦功高,占5%。” “熊彪兄弟凤凰街提着砍刀血溅四方,响水街及时出现帮了大忙,这一次更是大义灭亲还带了一帮兄弟前来帮忙,占4%。” “阿太在凤凰街与朝阳并肩作战,虽然寡不敌众,但义气可嘉,之后帮着张罗宣传朝阳在江州大学的比赛,今天又带来十几个碧城棒棒,占4%。” 侯尚蜀一口气说完,“大家有没有意见?” 李韬奋说道:“我觉得很合理。” 向东点了点头,“没意见。” 戚威、熊彪、张阿太都表示没意见。 吴朝阳淡淡道:“我有意见。” “嗯?”侯尚蜀睁大眼睛,原本他以为最不会有意见的人竟然有意见,“朝阳兄弟,心不要太大,你已经高出大家一大截。” 吴朝阳缓缓道:“我答应过李光明给他股份,而且他带来40个人,帮了我们大忙,给他5%。周强、张翼飞两个保安兄弟也付出很多,我觉得可以给他们1%。熊彪带来的汪成,昨天从早干到晚,今天还依然坚持到场,是条汉子,给1%。还有张浩这位小兄弟,虽然跟阿太差不多大,昨天也坚持到了最后,而且今天还带了几个罗温棒棒过来,给1%。王超昨天和今天都带了人过来,给1%。另外,郑怀生资助过我们,给2%。” “我赞成!”熊彪说道:“烈火见真金,汪成这兄弟很讲义气,该给,我让一个点出来给他。” 李韬奋说道:“两个保安兄弟是我找来的,我让两个点出来。” 侯尚蜀说道:“那我也让两个点出来。” 吴朝阳说道:“我让11个点出来给他们,占41%。” 几人还待说话,吴朝阳看了眼手机时间,说道:“就这么定了,我晚上约了王科长吃饭,你们谁身上有钱,借点给我。”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刚才个个还像大老板一样高谈阔论股份,立即被一顿饭钱打回来了现实原型。 向东从兜里摸出一把零钱说道:“朝阳,你是知道的,我平时接点散单刚好够吃饭,之前受伤进医院好几天没干活儿,只有这么多了。” 李韬奋不好意思地递出几张皱巴巴的一块钱,“你是知道的,我自从丢了保安工作,已经一个多月没上班,平时都是跟着猴哥儿蹭吃蹭喝。” 熊彪把四个口袋翻了个遍,翻出十块钱。“朝阳哥,自从老舅把我囚禁起来就再没给过我生活费,你是知道的,我有点钱就去网吧消费了。” 张阿太红着脸摸出几个钢镚,“朝阳哥,我才刚来十八梯不久,都还没接过什么活儿。” 侯尚蜀抠抠搜搜摸了半天,也是摸出一把零钱,“朝阳兄弟,你是知道的,上次向东兄弟和韬奋兄弟受伤花了一万六千多,你出了一万,剩下六千多都是我付的,我现在已经破产了。” 吴朝阳一阵头大,两个星期之前他也是个有钱人,神武拳馆给了他一万,曾迦南给了两千,身怀一万两千块巨款,绝对算得上是富人。 但是那一天还没过完,他就从富人变成了负人。 不但所有钱没了,还负债十万。 好不容易找赵雨亭报销了五万又交了保证金。仅剩的1000多块钱买了身衣服,吃了顿烧烤,现在兜里就剩下三十几块钱。 七个人一共凑了三百多块,还全是零钱。这要是传出去,估计整个十八梯棒棒都没人会相信。 “这事儿不要说出去,会影响我们在棒棒群体中的威望。” 众人散去,吴朝阳换了身衣服,上身还好,裤子裆部一个大洞肯定穿不了,只能穿了条原来自己的旧裤子。 结果穿出来的效果就是上身板正白衬衣,腰上一条高档皮带,下身皱巴巴洗掉色的裤子,外加一双铮亮黑皮鞋。 吴朝阳也顾不了那么多,反正王紫也不算外人,丢人也丢不到哪里去。 一路问了好几个人,才在悦容路找到了相约的靓记港式茶餐厅,刚走进大厅,就看见王紫向他招手。 走近一看,还有一个较王紫不遑多让的美女。 美女一身职业套装,含笑上上下下打量了吴朝阳一番,“今年流行反差穿搭?” 王紫咯咯一笑,说道:“忘了跟你说了,他还是个时尚穿搭师。” “是吗?”美女一挺稍逊王紫一筹的胸脯,撩了撩耳发,“时尚穿搭师,评价下我怎么样?” 吴朝阳老脸微红,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不正经。他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不敢轻易评价,求助的看向王紫。 王紫拉他坐下说道:“介绍一下,唐笑笑,麦肯锡大中华区东海公司副总裁。” 吴朝阳觉得麦肯锡有点耳熟,不知道是在那本书还是杂志上看到过,具体又想不起来。 但副总裁肯定了不得,赶紧说道:“唐总好,我叫吴朝阳。” 唐笑笑伸出白皙的手掌,吴朝阳不自觉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轻轻握了一下。 “吴总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开创了自己的一番事业。” 吴朝阳看向王紫,王紫说道:“唐总给大公司老总做咨询都是按分钟计价,你得抓紧时间。” 吴朝阳吓得心脏猛地一颤,他想起来了,以前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麦肯锡是全球最著名的管理咨询公司,专给全球大公司做战略规划和组织运营,全球五百强中好多企业都是他们的客户,王紫竟然找了这么一尊大神给他做管理咨询。 顾不得面子了,吴朝阳紧张说道:“唐总,我付不起咨询费。” 唐笑笑对着王紫一笑,“你这小弟弟太可爱了,要不我给他打个骨折,只收他五十万怎么样?” 吴朝阳一听,脸色苍白,后背发凉。 王紫见吴朝阳是真被吓着了,说道:“放心吧,她要是敢收你一分钱,我把她屁股打成两瓣。” 唐笑笑先下手为强,一巴掌拍在王紫屁股上,王紫啊的一声叫唤,双手五指作勾状,作势就抓向唐笑笑胸部。 唐笑笑双手护胸,一脸的楚楚可怜,“不着急嘛,等晚上回去脱光了给你摸个够。” 吴朝阳咕咚吞了口口水,老脸通红。 王紫瞪了唐笑笑一眼,“说话注意点,人家还是小男孩儿,受不了这么香艳的画面。” 唐笑笑收起笑脸,整了整稍微凌乱的衣领,整个人气质突变。 “吴总,请详细说一遍你的情况。” 吴朝阳介绍了十八梯棒棒行业情况,又把今天下午股份分配情况讲述了一遍。 唐笑笑听完,思索了一两分钟,说道:“先把股权定下来,你做得很对。我有几个建议,你可以作为参考。” “等等。”吴朝阳起身到前台借来纸笔,“唐总,您继续。” 唐笑笑欣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第一,建立高效的决策机构。创业团队不同于大公司,追求的是高效运作、高速扩张,你有13个股东,容易议而不决,建议选三到五个组成决策机构,其余股东不具备投票权。同时,你要有一票否决权和一票决策权,创业初期最好不要讲民主,独、裁一点更便于高速成长。” “第二,建立明晰的分工体系和责任体系。你刚才说你跟棒棒一起搬运,建议以后不要这么做,你作为领头人,职责是定战略、把方向、控大局,应该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拓展业务、结交人脉、打开视角、寻找机会还有学习进步上,就比如现在,你过来吃一顿饭或许比你搬一天货物要重要得多。” “你团队中的人也一样,比如你需要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帮你做账,需要人专门对接下面的棒棒,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你对棒棒行业和你的团队比我了解,你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安排。” “第三.....。” 吴朝阳边听边记,像回到了上学时的课堂,生怕漏掉一个字。 第258章 一起去见他 “第三,尽快制定一个战略,否则你就会和其他棒棒头子一样,一辈子只是个棒棒头子。首先是战略愿景,你可以把它看成远期目标,直白点说是画饼,通过这个饼把团队的人凝聚起来,把外边的人才骗进来。其次是要定一个够得着的近期目标,然后拿出实施路径,带领大家朝这个目标前进。” “第四,建议你成立一家公司。” 吴朝阳手上的笔停顿了一下,诧异地看着唐笑笑,“开公司,会不会激进了?” 唐笑笑说道:“对于其他棒棒头子来说可能很激进,但对于你来说不一样。” 吴朝阳茫然道:“哪里不一样?” 唐笑笑扬起高傲的脖颈,笑道:“因为你有王紫姐姐帮狠心忙。” 王紫愣了一下,“官商勾结的事我可不会做。” 唐笑笑翻了个白眼,“想啥呢,我还会坑你不成。” 唐笑笑接着说道:“开公司有几个好处,一是能规避风险,出了事公司负责,能把个人摘出来。二是可以名正言顺招揽人才,要想做大,就你目前团队素质肯定不够。三是小微公司、劳务公司各地政府都有一定的补贴,至于有哪些补贴、需要哪些条件,一般小企业主没有渠道了解到,也没有意识去了解,但王紫可以通过她的人脉帮你打听。” 说着,唐笑笑看着王紫说道:“人社局、经信委都应该有相应的政策,还有税务的各种免税政策条件,相信以你的人脉,这些都不是问题。如果你能帮他扫清一些吃拿卡要的障碍更好,当然,前提是他确实符合条件,在政策范围内,就不算违规。” 唐笑笑对吴朝阳笑了笑,“至于账怎么做,这就一言难尽了,我就不能直接告诉你要做假账了。” 王紫眉头微皱,“喂,你可别把他教坏了。” 唐笑笑呵呵一笑,“我可什么都没教,不过时间一长,他自己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唐笑笑看着吴朝阳,说道:“我之前做过一次专题研究,各地政府对企业的补贴,不敢说大多数,至少有百分之二三十都带有骗补性质。” 王紫抬起手阻止道:“你可别瞎说。” 唐笑笑说道:“阿紫,我是不是瞎说你还不清楚吗。” 王紫眉头微拧,没有说话。 唐笑笑继续对吴朝阳说道:“这种骗其实是双方心知肚明的骗,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朝阳茫然摇头。 王紫淡淡道:“对于发放补贴的部门来说,如果今年发不出去,那么明年的预算就会被削减,所以很多部门在明知道可能是骗补的情况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这代表支持企业发展的指标,上头有相应的硬性考核。” 唐笑笑对吴朝阳说道:“你不骗,别人也会骗。所以你还有一门课需要学习,那就是政、治,在华夏经商不懂政、治,很难做大。” 唐笑笑强调道:“你别会错意了,我不是让你去行/贿,而是说你需要懂得这里面的运行规则,只有懂了规则,才能在规则中游刃有余。因为随着你逐步做大,政府就是你永远绕不过去的坎,早晚都得跟他们打交道。” 唐笑笑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机场了。” 把唐笑笑送上出租车,车子开走之前,唐笑笑从车窗探出头来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忘记说了,21世纪什么最重要,是人才。一个成功的管理者可以什么都不会,但必须要会识人用人。至于具体怎么识人用人,有很多这方面的书籍,但大多数都是扯淡,自己去悟吧。” 唐笑笑走后,王紫说道:“陪我走走。” 两人沿着荣悦路朝着花朝小区走,“有什么感受?”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还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不仅是书本上,还有书本之外,都要学。” 王紫点了点头,“这个世界有两套规则,明规则和潜规则,有些人只看明面上的规则就会想当然,有些人只看潜规则就会走火入魔,只有了解两种规则又不在这种混沌中迷失自我的人,才能做到游刃有余,始终保持清醒。” 吴朝阳笑了笑,说道:“王紫姐姐,你放心。我知道这个世界的恶,但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王老师和你这样的人,只要想到你们,我就不会迷失自我。” 王紫呵呵一笑,“姐就喜欢你这一点。” “唐笑笑是我大学同学,本科毕业去了沃顿商学院,后来进了麦肯锡,回国后在东海分公司任职,两年时间当上了副总裁。她研究过上千家国内外知名企业和企业家的发展史,自己家里也有一家上市公司,对商业运作、企业战略管理方面很有经验,我今天之所以抢在她回东海之前拉来见你一面,不是让你学到多少东西,一场短暂的谈话你也不可能学到多少东西,而是让你打开格局,正如你之前那位朋友说的那样,要多与格局大的人接触。虽然你目前身在十八梯,但眼睛要提前看到十八梯之外的东西。” 吴朝阳感激道:“谢谢姐。” 王紫回头对吴朝阳挤了挤眉眼,“打算怎么谢我?” “呃.....等我有钱了请你吃大餐。” 王紫捏着吴朝阳的脸颊,笑道:“你觉得姐缺大餐吗?” 吴朝阳尴尬道:“那你缺什么?” 王紫妩媚一笑,“姐缺男人,你要不给姐找个男人?” 吴朝阳咧了咧嘴,心想又开始不正经了。“你有什么条件?” 王紫瞪大眼睛说道:“强壮、勇猛、劲儿大。” 吴朝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向东的身影,“姐,我倒真有个人选。” 王紫眯着眼睛问道:“谁?你不会是要毛遂自荐吧?” “呃...昨天你看见有个近两米的壮汉没有,绝对符合你的条件。” 王紫手上猛然加力,疼得吴朝阳啊啊大叫。 ------------------------------------- 回到十八梯,几人还在。 侯尚蜀急吼吼问道:“跟王科长约会怎么样?” 吴朝阳揉了揉脸颊,“约什么会,我是去谈正事。” 侯尚蜀嘿嘿笑道:“昨天你扛麻袋的时候,我看见王科长都心疼得红了眼,就差点流眼泪了,我看她多半是看上你了。” 李韬奋附和道:“我路过的时候也看到了。” 吴朝阳翻了个白眼,“你们觉得可能吗?” 侯尚蜀挤了挤眉眼,“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吴朝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侯尚蜀,“开什么玩笑,人家是什么身份地位,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 侯尚蜀切了一声,“曾迦南你怎么没有自知之明,你都敢日.天了,还大言不惭自知之明。” 吴朝阳一脚踹在侯尚蜀屁股上,“再胡说八道,老子阉了你。” 侯尚蜀笑呵呵揉了揉屁股,“说正事,你走之后有十几个棒棒主动找上门,另外也有碧城棒棒找上阿太,李光明也过来了一趟,说是垫县那边有二十几个找上他,现在加起来已经过百了,怎么办?” 李韬奋说道:“刚才我们已经商量了一番,觉得留下八十个到九十个就够了。” 吴朝阳摇头道:“留下一百个,剩余的告诉他们,等我们拿下更多业务再过来。” 众人都不解的看着吴朝阳,向东说道:“我搬运挣的钱入公账,我自己可以不要。” 侯尚蜀也说道:“先能节约一点开支是一点,反正我们有富余的劳动力。” 吴朝阳说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要趁势快速扩张。从现在起,我们先定个阶段性目标,一个月之内,我们的业务要从500单增长到1000单。” 侯尚蜀惊讶道:“会不会太激进了?” 向东也说道:“这样会不会引起赵雨亭他们反弹?” 熊彪脸色坚毅:“不管他,我们自己做自己生意,凭本事拿到业务,关他什么事。” 张阿太说道:“对,怕个锤子,大不了再打一架。” 吴朝阳说道:“所以,我们几个人要把精力抽出来应对这些事情,不能陷在搬运货物这件事上。韬哥、戚威兄弟,这两天你们都没时间跟赵雨亭,从明天开始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人手不够,把张翼飞和周强兄弟也抽调过去。” 李韬奋点了点头,“相比于当棒棒,我还是喜欢干这事儿。” “彪子,你跟十八梯小混混比较熟悉,给你跟任务,去摸一摸十八梯的瘾君子,看能不能找到上游的毒、贩。” “好!”熊彪激动道:“这比搬运货物轻松多了。” 侯尚蜀眉头微皱,“朝阳,这事儿后面可能牵扯不小,根据我趋吉避凶几十年的经验看,最好是不要去招惹那帮人。” 吴朝阳摇头道:“人情往来是相互的,胡子警官给我们帮助很大,要是我们不知回报,以后他也不会罩着我们。” 向东点头道:“我赞同,罗所长没有理由无条件照顾我们。” 吴朝阳继续说道:“另外,随着人数多起来,我们得有个人专门对账、派单、核单以及给棒棒门发工钱,你们觉得谁合适?” 所有人目光齐齐投向侯尚蜀,不等侯尚蜀反驳,吴朝阳立即拍板,“猴哥儿众望所归,那就辛苦侯哥了。” “不是...我还得摆摊算命呢。”侯尚蜀一脸的不情愿。 熊彪说道:“猴哥儿,你都当老板了,还算什么命啊。” 侯尚蜀小声嘀咕道:“那我不能白干吧。” 吴朝阳说道:“这样吧,我们几个先按每月八百块的工资算,等以后资金充足再做调整。” “阿太,你协助猴哥猴儿。” “嗯。” “东哥,你是不是见过戴鼎城?” 向东虎目微睁,“朝阳?” 吴朝阳脸色瞬间变得阴冷,“明天跟我一起去见他。” 第259章 等等! 吴朝阳仔细分析过那晚的情况,在驻马街用站街女吸引他的是一拨人,进巷子追杀他的是一拨人,对曾迦南出手的又是另外一拨人。 根据他的判断,第一波人应该不知道有第二波人存在,第二波人不知道有第三波人存在。 这是一个局,第三波人把他当作钓曾迦南的鱼饵,再利用他和赵雨亭的矛盾,布下一个瞒天过海的局。 如果他和曾迦南都死在那晚,那这个局就相当完美,曾迦南就是卷入一场十八梯江湖争斗意外而死,幕后的人可以全身而退。 吴朝阳不关心对曾迦南出手的那波人是谁,他现在还不具备那个能力去关心。 神仙打架,那波人不会把精力浪费在他这个蝼蚁身上,随着曾迦南的离开肯定也离开了江州。 但是,前两拨人的目标确实是他,这些人也还在江州。 这两拨人是谁?虽然没有证据,但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谁。 旺角茶楼,一座远离闹市区,装修高档却没有什么客人的茶楼。 门口两个保安身高马大,大厅还坐着四五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要不是有向东一起,吴朝阳一个人肯定不敢来。 见向东面带忧虑,吴朝阳说道:“放心,你看我打了那么多架,哪次赔过钱。” 向东脸上担忧之色不减,“事情还没弄清楚,要不还是先问清楚再说。” “问不清楚,他不会承认。” “直接开打?” “嗯。” “怎么打?” “嚣张的打。” “啊?戴鼎城可不是赵雨亭可比。” “这事儿不解决,就是悬在我们头上的一把剑,睡觉都不安稳。” 两个保安拦在门口,“你们找谁,没有预约不能进。” 吴朝阳没有答话,抬手一拳放倒一个,上前一步抓住另外一人,干脆利落就是一个过肩摔。 两个保安哪里想到敢有人在这里闹事,还没反应过来就惨叫倒地。 里面四五个男人立即起身,但被向东的身材震慑住,没敢立即动手。 “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一个男人怒目喝道。 吴朝阳缓缓踏入,冷声道:“让戴鼎城滚出来见我!” “你找死!” 吴朝阳随手操起一根凳子就砸,哐当一声砸在一人头上,实木凳子碎成两半,鲜血狂飙。 向东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出手,吴朝阳已经冲杀出去,像头凶悍的野兽,几下就将四五个人全部放翻在地。 两个保安爬起身来想冲过去,向东回头一瞪,瞬间后退两步。 吴朝阳扔掉手里半截椅子腿儿,杀气腾腾朝里面走。 还没走到楼梯口,一个精瘦男人从楼梯上飞跃而下,空中连环腿踢出,吴朝阳猝不及防抬手挡住一脚,第二脚正中胸口,蹭蹭退出去两三步。 吴朝阳拍了拍胸口的脚印,双目凶悍盯着男人,那晚光线不好看不清样貌,但是这腿法他认得。 “没错了!” 精瘦男人阴冷,目光看向门口处的向东,冷声道:“向东,你好大的胆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吴朝阳大喝一声扑上前,一腿横扫男人脖子。 男人后撤一步躲过,迅速猫腰前冲,肩头狠狠撞在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闷哼一声蹭蹭后退,向东欲上前帮忙,吴朝阳低喝道:“不用,他是我的。” 吴朝阳低头含胸,双目带刀,活动着双臂和双腿。 精瘦男人眉头微皱,“你是谁?” 吴朝阳冷冷一笑,“装得很像!” 话音一落,垫步上前低扫、高鞭,后直拳,一步猛踏,手肘平肘击打男人太阳穴。 男人连续防守后退闪避至墙角,避无可避,抬手格挡。 “砰!”势大力沉的一肘砸得他横向平移出去两步。 男人眼中露出一抹震惊,似是没想到吴朝阳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吴朝阳杀气盈胸,那晚被打成死狗,差点被打死的憋屈全部爆发出来。 趁势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转身就是过肩摔。 男人扎马沉腰硬刚了两秒钟,发现吴朝阳力量之大超乎他想象,立即卸掉力气,一脚后蹬墙壁借力,顺着吴朝阳的摔势快速在空中一个前空翻,中途手腕一转脱离吴朝阳掌控,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出四五米开外,半跪在地。 吴朝阳毫不停息发力再冲,男人不及起身,吴朝阳已经冲到身前,出拳、抬脚,一拳打在吴朝阳胸口,一脚踹中吴朝阳腹部。 吴朝阳发出一声闷哼,继续向前,张开双臂就抱。 男人反应很快,脚掌在吴朝阳腹部一撑退出去。 吴朝阳抱了个空,用力过猛差点摔倒。 男人趁机返身一脚侧踢踹中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抱住男人的腿,大喝一声抡起就砸。 “啪!”实木茶几碎成两半! 其余几人跌跌撞撞起身,想上前帮忙,但又震慑于向东巨大的压迫感,个个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男人嘴角溢血,双手撑地一个旋转,一脚直插吴朝阳喉咙。 吴朝阳缩头躲避,手上一松,男人腿抽出去,双手连续拍打地面,双腿在空中一连串连环腿踹在吴朝阳胸口。 男人落地一个鲤鱼打挺,迅速弹腿就是一脚踢向吴朝阳裆部。 朝阳胸口连中数脚跌跌后退,一口气没提上来,慌忙间双腿一夹,夹住男人的腿。 男人缩腿向前,两指直插吴朝阳双眼。 吴朝阳双手抱头防守,身体猛往前倾,重心不稳扑向男人。 两具躯体相拥一起倒地,一顿老拳乱腿王八拳互殴。 “住手!”一道雄浑威严的声音响起,戴鼎城自楼梯而下,站在转角的平台上,身后的楼梯上站着一大群人。 男人听到戴鼎城的声音立即停止了动作。 但吴朝阳没有停止。 一拳打在男人鼻子,鲜血飞溅。 翻身而上,骑在男人身上就是一通乱拳砸下。 “想杀我!老子弄死你!” “关门!”戴鼎城大喝一声,门口两个保安立即拉下卷帘门。 向东拔腿猛冲,几步跨到楼梯口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向东!”戴鼎城冷声道,“我爱惜人才,一直没强迫你,你竟然敢跟我作对!” 向东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瞪着楼梯上的人。 吴朝阳没有停手,拳头猛砸,打得精瘦男人渐渐失去了反抗之力。 一拳打在男人额头,砰的一声,男人晕厥过去。 吴朝阳这才起身,甩了甩拳头上的血迹,仰头挑衅看着戴鼎城。 “来啊,我今天亲自送上门,有本事杀我啊!” 向东心里打鼓,大厅里几十号人,楼上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其中还有好些个练家子,在人家的地盘这么嚣张,真的好吗。 戴鼎城手臂上青筋渐起,又缓缓消落。 “你是谁?” 吴朝阳冷冷一笑,“你们混黑、涩会太可惜了,都应该去当演员,说不定还能拿座小金人为国争光。” 戴鼎城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朝阳嗤笑道:“堂堂渝城区第一大势力,被人打上门都不敢还手,戴爷,这要是传出去,你的脸该往哪里放?” “戴爷!弄死他!”楼梯上的人义愤填膺,不少人拔出了刀,戴鼎城身边一人还掏出了一把手枪。 吴朝阳内心一声卧槽,当看到刀的时候,心里就抖了一下,看见手枪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想跑。 但这个时候怎么能跑,再说门关上了,想跑也跑不了。 向东也是差不多的心态,但是他没想到跑,而是想着怎么在第一时间抓住一人当挡箭牌,迅速冲上去夺下手枪。 吴朝阳硬着头皮冷笑道:“知道那晚你们围杀的女孩儿是谁吗?” 说完,吴朝阳睁大眼睛瞪着戴鼎城,敏锐发现他的眼皮不自觉猛颤了一下,也发现他眼神中带着按捺不住的好奇和疑问。 吴朝阳抬手指了指天花板,低喝道:“戴鼎城!你捅到天了!” 戴鼎城极力控制着内心的震动,一直以来,他都坚持三不杀,体制内的人不杀,身价过亿的人不杀,身份不明的人不杀。 那晚之前,他一直以为对方让他杀的人是吴朝阳,直到那晚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的真实目标是那个女孩儿,当时就知道捅了篓子。 这段时间一直胆战心惊,当晚就通知参加行动的人全部蛰伏起来。要不是顾忌到吴朝阳可能跟那女孩儿有关系,不用吴朝阳主动要求,早干死他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戴鼎城是正经生意人。” 吴朝阳呵呵一笑,“正经生意人会养这么多打手?有刀?还有枪?” 戴鼎城眼睛微眯,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吴朝阳冷冷道:“是不是想杀我灭口?哼,知道那女孩儿为什么奋不顾身,拼死也要来救我吗?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知道我是谁吗?!” 最后一问,声若雷霆,大厅里回音阵阵。 戴鼎城眼中杀意骤逝,冷声道:“都收起来。” 众人收起家伙,个个瞪着吴朝阳,恨不得生吞活吃了他,在渝城区,黑白两道,还没人敢在他们面前这么嚣张。 戴鼎城强压着胸中的怒意,淡淡道:“他们都是我的保镖。” 吴朝阳咯咯冷笑,“继续装!” 说完,吴朝阳看了向东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大厅里安静得只有他两人的脚步声,走到门口正准备伸手抬卷帘门,身后响起戴鼎城冰冷的声音。 “等等!” 第260章 只有你关心我 两人身体同时绷紧。 要是对方没有武器,两人还真不怕,一道卷帘门而已,哪能拦得住肩扛几百斤地向东。 但对方不仅有刀,还有枪啊。 两人都没有回头,吴朝阳心里慌得一批,强自镇定道:“戴老板还有事?” “我戴鼎城纵横渝城区几十年,见过无数年轻人,像你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那又如何?” “我很欣赏你,欢迎有空到茶楼喝茶。” 听到这话,吴朝阳狂跳的心脏舒缓了下来。 见好就收,吴朝阳语气稍缓道:“戴老板是渝城区响当当的人物,我可承受不起。” 戴鼎城淡淡道:“江湖恩怨江湖了,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都没必要死磕到底。” 吴朝阳弯腰哗啦一声拉起卷帘门,“我不是个没格局的人,只要戴爷不再惦记我,过去的事我就当忘了。” 两人抬头挺胸走出去,向东本能想转头回看,吴朝阳小声说道:“不要回头。” 走到转角,吴朝阳喊了一声“跑!”,拔腿就冲出去。 向东后知后觉,愣了半秒才追着跑出去。 两人一口气跑到大马路上才停下来。 向东呼出口气,“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吴朝阳现在还后背发凉,喘息道:“怎么可能不怕,那是枪啊,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过,这是我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 “我也是第一次。”向东说道。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人用枪指着我的头。” “我也是。” 两人找了家路边摊吃碗面压压惊。 向东说道:“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用曾迦南压他。” 吴朝阳说道:“接下来我们还要扩张,赵雨亭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再找他杀我怎么办,千日防贼不如一日做贼,我必须得主动出击震慑住他。” 向东指了指天上,小声问道:“曾迦南家里真在天上?” 吴朝阳咬着面摇头道,“不知道。” “你在骗他?” “也不能叫骗,那波杀手布那么大局杀她,还有那位刀疤老人一出现,所有杀手望风而逃,可想而知她绝不是普通富家女,至少....” 吴朝阳停下想了想,“至少是传说中身价上亿的富豪之家。” 向东哦了一声,“有没有可能是某位大官的女儿,比如厅长这种大官。” 吴朝阳摇了摇头,“不太可能,谁胆大包天敢杀这么大官的女儿,而且曾迦南说她有三个妈,哪个当官的敢娶三个老婆。” 向东点了点头,喃喃道:“上亿的大富豪,那得多有钱啊。” 吴朝阳突然想到昨天唐笑笑说的画大饼,笑道:“东哥,我们也会成为身价上亿的大富豪。” “真的?”向东面露惊喜之色。 吴朝阳点了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真的。” 向东惊喜之色很快平淡下来,“我只想把家里几十万债务还清,然后钻心磨砺武道,完成我爷爷的遗愿,成为向家历代以来第一个踏入宗师境的人” 吴朝阳问道:“你之前不是说外家武道最高是金刚境吗?” 向东说道:“那是传说,如今这个时代,不可能有那样境界的人。”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也是,如今这个时代以钱为尊,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钱上,有多少人愿意沉下心来专注武道追求。” 向东停下筷子,神色坚毅,“武道是华夏传统文化的瑰宝,需要有人传承发扬光大。” 吴朝阳不禁肃然起敬,要不是那晚的经历,他都不相信这世上有所谓的武道,如果没有向东这样的人,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人们只会把武道看成历史,甚至是玄幻故事,压根儿就不相信存在过。 “东哥,我相信你一定行。” 向东认真地问道:“朝阳,听猴哥儿说你在医院的时候说要追曾迦南,是真的吗?” 吴朝阳愣了一下,他那天并没有回曾迦南的短信,不是不想回,而是面对那句‘你会来,对吗?’不知道该怎么回。 回答不去,说不出口。 回答会去,怎么去,重岩村有句方言叫‘随口打哇哇’,意思是不负责任不经大脑的乱承诺,以他的估计,自己至少得身价过亿才有资格去追求她,但过亿是什么概念,简直不敢想。 吴朝阳低头吃面,喃喃道:“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嗯?”向东疑惑不解。 吴朝阳叹了口气,“如果有一天能够达到与她平等对话的高度,就是真的。如果不能,即便追到又能怎样,在她那样的家庭,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而且,那晚的事情你也知道,说是她牵连了我,其实也是我害了她,以我现在这个样子,真要是跟他在一起,不知道还会被多少人当做鱼饵坑害她。” “所以我说真的也真,那是我的一个愿景。说不真也不真,毕竟那只是一个愿景。犹如镜花水月,当不得真,人家正处花样年华,难道真要她等上二十年三十年?” 向东点了点头,“那你得抓紧时间成为亿万富翁,二三十年谁等得了。” 吴朝阳握了握拳头,“但有一点是真的,我会努力成为亿万富翁。” “两位吃完了麻烦把位置让出来给别人。”面馆老板催促道。 吴朝阳伸手摸包才想起昨晚请王紫和唐笑笑吃饭花了三百多,仅剩的几块钱早上在蒋文正那里买了两把面条,现在兜里就剩一块钱。 “东哥,你身上带钱没有?” 向东几个口袋一阵摸索,最后摸出来两个钢镚,凑在一起还差一块钱。 吴朝阳把三块钱递出去,“不好意思老板,今天出门忘带钱了。” 老板冷着脸接过三块钱,“赶紧走,别坐在这里吹牛逼。” 两人脸颊刷的一下通红,立即起身离开,身后传来老板的骂声,“我呸,还华夏文化传承,还亿万富翁,不要脸,怎么不说上天!”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加快脚步离开。 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残酷。 两人刚回到花子巷就遇上讨债的马三鲜,32单,25块钱一单,800块钱。 吴朝阳给他解释大件棒棒都是月结,等他月底向天门市场结了账再给他,但马三鲜不乐意,他说他不是大件棒棒,临时活儿都是当日结,这都过了两天,他已经是格外开恩,要求必须今天结给他。 好说歹说都没用,不给钱他就不走,不但不走,还大声嚷嚷吴朝阳是黑心老板,干了活儿不给钱。 吴朝阳拿他没有办法,承诺想办法晚上给他,马三鲜还是不乐意,说他晚上烤烧烤没空,只同意延迟到下午三点。 好不容易把马三鲜劝走,侯尚蜀又苦着脸找来,说是昨天把钱全给了他,中午连饭都没吃,还有李韬奋和戚威,两人现在都没班上,再不预支点钱,都得饿死在外头。 吴朝阳一阵头大,这混了半年成了老板,竟然比刚到江州的时候还惨,刚来的时候兜里至少还有六十几块钱,现在不但分钱没有,还欠了一屁股债,还得管一帮人吃饭。 还亿万富翁,亿万负翁还差不多。 罗道全那里肯定不能借了,要是在开口,保不准他会拔枪毙了自己。 王紫那也是才借了五万块,也开不了口。 吴朝阳拿着手机翻了一遍,翻来翻去,最终摁下了梁小刀的电话号码,电话先是被挂断,过了几分钟回拨过来。 “小师弟,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电话里传来梁小刀激动的声音。 “小师弟,听大师兄说你当老板了,恭喜恭喜。” 吴朝阳谦虚道:“我只是个棒棒头子,哪比得上梁师兄家族企业,我听大师兄说你回家继承家业去了,也恭喜你啊。” “小师弟,这都是你的功劳,要不是受到你在擂台上的鼓舞,我没有勇气到我爸厂子里上班。” “咳咳,梁师兄....” 梁小刀激动地打断吴朝阳的话,“小师弟,我现在改邪归正了,在我家摩托厂从基层工人干起,以前挺瞧不起他们,但这段时间同吃同住下来跟他们打成了一片,才发现他们是那么的令人钦佩,他们对摩托车的每一个零件都了如指掌,对每一个参数都非常清楚,我跟的一位老师傅,能闭着眼睛组装出一抬摩托车。” “小师弟,我以前连图纸都看不懂,现在都会用CAD画图了,厉害吧。” “厉害,厉害,呃...梁师兄...” “小师弟,我现在感觉很充实。”梁小刀喋喋不休说道:“真的,比以前整天花天酒地充实太多了,我现在才明白我爸多不容易。” 吴朝阳赶紧顺着说道:“那是当然,我现在只是干个棒棒头子都很不容易,这才刚开始就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 “小师弟。”梁小刀立即鼓励道:“小师弟,你一定要坚持,上次比赛之后我爸就说,在擂台上能坚持下来,在事业上、生活上就同样能坚持下来。我刚开始也很痛苦,隐藏身份在工人中,下车间,住宿舍,吃食堂,拿着新手工人800块钱一个月的工资,但你看我也坚持下来了。” “啊?你堂堂太子爷也拿800块?” “对,我跟我爸约定好了,我要在车间自力更生一年,这一年里不问家里要一分钱。小师弟,我现在是真的知道人间疾苦了,以前一两万块钱在手里都觉得不是钱,现在一块钱都要掰开花。上个星期弄坏一个零件罚了我半个月工资,你敢相信,我已经三天没过吃肉了。” “小师弟,我们共同坚持,共同努力,我都能扛下来,我相信你所面对的那些困难更不是问题。” “哦,对了小师弟,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注意身体。” “啊啊!”电话里头响起梁小刀鬼哭狼嚎的声音,“小师弟,我太感动了,教练只会说我活该,大师兄说我小题大做,屈师兄都没给我打过电话,只有你关心我。” 第261章 离婚 陈长庚背着手跨进门槛,不冷不热道:“恭喜啊,吴老板。” 吴朝阳心里咯噔一下,按照他对陈长庚的了解,无事不登三宝殿,绝对不是好事情,赶紧递上凳子说道:“陈爷爷说笑了,我算什么老板,您才是真正的老板。” 陈长庚没有坐,打量了一圈小屋子,说道:“下个季度的房租。” “这么快!” 陈长庚没理会他,转头看着向东说道:“还有你。” 向东眉头跳了一下,咧嘴傻笑。 吴朝阳赶紧上烟,“陈爷爷,能不能缓几天?” 陈长庚没有接烟,不冷不热道:“还记得租房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吴朝阳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记得。” “记得就好。”陈长庚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侯尚蜀问道:“什么意思?” 吴朝阳笑脸凝固,“租房的时候我提出月付,他说租房没这个规矩,然后说有人愿意跟我讲规矩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向东问道:“什么意思?” 吴朝阳说道:“意思是按规矩办事,不能缓。” 侯尚蜀一拍大腿,叹气道:“还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你们俩要交多少房租。” 吴朝阳说道:“一个月260,一个季度就要780。” 向东嗯了一声,“你这间房跟我那间差不多大,怎么不一样?” “你多少?”吴朝阳立即问道。 “180。” “什么?”吴朝阳瞪大眼睛,“凭什么你比我少这么多。” 向东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我问了好多家,差不多的都要200,就陈爷爷租的最便宜。” 吴朝阳跺了跺脚,恨恨道:“一个个都坑我!” 侯尚蜀说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刚才打电话借到钱没有?” “没有。”吴朝阳郁闷地坐在门槛上。 侯尚蜀急了,“马三鲜800,蒋文正240,你俩的房租1320,我们几个人的生活费,还有办公费用,还要留点钱应急,起码得有一万块才行。” 吴朝阳无奈道:“实在不行,我再找王科长借一万。” “不行!”侯尚蜀说道:“借钱这种事情最忌之前的没还上又继续借,王科长的关系对我们很重要,要长远维护,不能轻易破坏。” 向东干着急,“那怎么办?” 侯尚蜀胡子眉毛皱成一堆,“去神仙茶馆借。” 吴朝阳问道:“你跟神仙茶馆的老板很熟?” 侯尚蜀说道:“你们不知道,神仙茶馆背后的老板不是一般人,开茶馆只是幌子,放贷才是主业。听说十八梯不少做生意的人都在那里借过钱,信誉不错。” 吴朝阳眉头微皱,“利息多少?” 侯尚蜀说道:“20%,我们只借一个月,等月底天门市场结了账就还上。” “不行,高利贷这种东西不能碰。”吴朝阳否定道。 向东也说道:“我也觉得不行,我听说好多人因为借高利贷搞得家破人亡。” “那你们说怎么办?”侯尚蜀苦着脸说道。 吴朝阳咬了咬牙说道:“卖股份。” “卖给谁?谁会买?”侯尚蜀惊讶道。 向东虎目一睁,“卖给棒棒,我们有100个棒棒,总会有人愿意买。” 侯尚蜀翻了个白眼,“相信我,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保守的一群人,但凡让他们出一分钱,他们都不会买。” 吴朝阳起身拍了拍屁股,狠狠揉了揉眼睛,“你们等我一会儿。” —————————————— 走到巷子口,吴朝阳还没开口说话,蒋文正就先说道:“小子,马三鲜说你答应下午给他钱,我那份你也得给。” 吴朝阳递上一根烟,怔怔看着蒋文正不说话。 蒋文正看着吴朝阳红红的眼睛,缩了缩脖子,“别这么看着我,你就是哭出来也没用。” 吴朝阳低下头,抬手就扇了自己一耳光,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蒋文正吓了一大跳,“喂喂,你干什么,我告诉你,自残也没用,该给的钱必须得给。” 吴朝阳满脸羞愧地说道:“蒋叔,我一直说你是奸商,我有眼无珠啊。” 蒋文正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今天唱的是哪一出戏?” 吴朝阳缓缓道:“我现在才发现,您原来一直对我很好。” 蒋文正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吴朝阳点头道:“看出来了,我要是再看不出来,就是个傻子、瞎子。” “尼玛。”蒋文正脸颊抽搐了一下,脑海里飞快转动着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吴朝阳揉了揉眼睛,“您对我所有的苛刻都是在磨砺我,都是在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 “然后呢?” 吴朝阳问道:“那张小广告是您故意扔给我的,对吧?” “什么小广告?” “神武拳馆的招生广告,是您用故意引导我去的神武拳馆,对吧?” 蒋文正松了口气,“故意个锤子,我跟陈天星以前就认识,刚好那天碰到就拿了一张小广告,随手砸了你一下而已。” 吴朝阳感慨道:“还有那晚要不是您,我早死了。您的大恩大德,救命之恩,我是无以为报啊。” 蒋文正摆了摆手,“别,你把钱给我就是最大的报恩了。” 吴朝阳摇了摇头,“没有您哪有我的今天,那200多块怎么够。” 蒋文正警惕看着吴朝阳,“那你想干什么?”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决定送一部分股份给您。” “嗯?”蒋文正半信半疑看着吴朝阳,“确定是送?” 吴朝阳尴尬地笑了笑,“半卖半送吧,您也知道,我们是好几个人合伙儿,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蒋文正切了一声,“滚滚滚,想骗老子的钱,你还嫩了点。” “蒋叔,这可是我力排众议,差点跟他们打起来才给你争取到的。” 看着吴朝阳一脸诚恳的样子,蒋文正眉头微皱,“几个点,多少钱?” 吴朝阳伸出两根手指。“两个点,一万块。” 蒋文正瞪大眼睛,刚才还有那么一点的感动瞬间荡然无存,脸上愤怒之色渐起。“滚你妈的,当老子是傻逼吗!” 吴朝阳立即说道:“蒋叔您先听我给你算一笔账,我现在每天有500单业务,每单提1块,一年就有18万,这只是开始,我会在一个月之内把业务提到1000单,半年内提到2000单,一年就能提72万,两个点就是14400块,你投入1万,一年回本还挣4400块,以后每年固定有14400块分红。” 蒋文正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不说话。 吴朝阳心里咚咚狂跳。 半晌后,蒋文正说道:“可以。” 吴朝阳松了口气,“那我去拟一份合同。” “等等。”蒋文正说道:“加入一条对赌条款,如果你一个月之内业务没到1000单,双倍退钱给我。半年内没到2000单业务,另外给3个点作为补偿。” 吴朝阳平静下来的心脏猛地一跳,“蒋叔,这会不会太苛刻了。” 蒋文正翻了个白眼,“难不成你刚才那些深情的话是在忽悠我?” 吴朝阳欲哭无泪,这坑挖得太深,把自己给挖进去了。 “当然不是。” 蒋文正嘿嘿一笑,“那就这么定了,你回去拟合同,我去取钱。” 当吴朝阳将结果告诉侯尚蜀和向东的时候,两人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天门市场每天有五六千单业务,要平衡四家,争取到1000单问题不大,但是要拿到2000单,这恐怕就没那么简单。 —————————————— 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也没办法,吴朝阳拿着拟好的合同再次来到小卖部,听见楼上刘雅茹的咆哮声。 “你个龟儿子,老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辛辛苦苦存点钱,你格老子抛洒得狠呢,开口就要一万,你囊个不要十万呢!” “哎哟,媳妇儿,这叫投资。” “投锤子个资,就你内个批样子还懂啥子叫投资。” “真的,你就相信我一回嘛。” “老娘凭啥子相信你,球本事没得,一天只晓得窝在小卖铺里头,别个挨邻隔壁都搬上半城去了,老娘还住在这个破地方。” “你不相信我,那总应该相信吴朝阳嘛,你也是看到的,半年时间从一无所有成为老板,哪个年轻人有这个能力。” “锤子个老板,莫以为老娘不晓得,住院欠了一屁股债,上午马三鲜堵到门口要钱连几百块钱都拿不出来,他要不是穷得走投无路了,会来找你要钱。还老板,老娘赌他全身上下摸不出100块钱。” 吴朝阳站在楼下听得老脸通红,还真让刘雅茹给说中了,不过她还是高看了自己,他现在兜里是10块钱都摸不出来。 “媳妇儿啊,你不相信他,总该相信唐老酒吧,唐老酒绝不是一般人,等哪天他回来,这1万的投资绝对会十倍百倍赚回来。” “蒋文正,老娘给你说,这钱是给小咪上大学用的,你要是敢动,老娘就跟你离婚!” “离婚就离婚!”蒋文正声音陡然彪升。 紧接着,楼上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第262章 幸灾乐祸 吴朝阳在楼下听得胆战心惊。 十几分钟后,蒋文正顶着个鸡窝头下楼,右眼眼眶红肿,左脸脸颊清晰印着一个巴掌印。 “看什么看,没看过挨打。” 吴朝阳紧张问道:“蒋叔?没谈妥?” 蒋文正狠狠瞪了吴朝阳一眼,“你不更应该关心我伤得重不重吗?” “关心,当然关心,您伤得重不重?” 蒋文正哼了一声往上方走去,“帮我看着店,我去取钱。” 吴朝阳拍打着胸口,长松了一口气。 十几分钟后,蒋文正将9760块钱交到了吴朝阳手上。 “小子,我可是把身家性命赌上了,你要是搞砸了,老子跟你拼命。” 吴朝阳连连点头,“蒋叔放心,一定不让您失望。” 蒋文正拿起合同看了一遍,签上字扔给吴朝阳,“滚吧,别再折腾老子了。” 吴朝阳拿着钱和合同转身朝巷子里走去,走出去几步转头问道:“蒋叔,唐老酒是谁?” “嗯?”蒋文正眼睛一瞪,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什么唐老酒?老子不喝酒。” 吴朝阳说道:“您刚才和老板娘吵架的时候,我好像听你说什么相信唐老酒。” 蒋文正眉头一拧,“你他妈的听墙根听上瘾了。” 吴朝阳瘪了瘪嘴,“蒋叔,你们吵架声音那么大,老远都能听见。” 蒋文正眼珠子一阵乱转,说道:“一个算命的,离开十八梯四五年了,他临走前给我算过一卦,说我五十岁这年有财运,要大胆投资,会十倍百倍赚回来。要不然你以为老子会拼着被打死的风险投钱给你。” 吴朝阳哦了,半信半疑走进了巷子。 ———————————— 侯尚蜀拿着一万块钱,眉开眼笑。 向东对吴朝阳竖起大拇指,“朝阳,还得是你啊,蒋老板那么抠的人,你都能从他手里把钱要过来。” 吴朝阳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问侯尚蜀道:“猴哥儿,你在十八梯多少年了?” “六七年了,怎么突然我问我这个?”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唐老酒的同行?” 侯尚蜀皱着眉头想了几秒钟,“没听说过。” 吴朝阳摇了摇头没去细想,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时间不等人,我们得立即开始行动,通知所有人晚上开会。” 晚上八点钟,除了蒋文正不愿意参加,其余所有股东都齐聚在吴朝阳出租屋里,十平米的小房间,床上地上坐得满满当当。 其中好些人是今天接到电话才知道自己有了股份,好几个一开始都不相信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郑怀生呵呵笑道:“朝阳兄弟,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王超感慨道:“当了一辈子棒棒,没想到我也有当老板的一天。” 李光明对吴朝阳重重抱了一拳,“吴老板,别的话不多说,我彻底服了。” 张翼飞说道:“有你这样的老板,我还当什么保安,我明天就辞。” 周强说道:“我也是,钱不钱不重要,我喜欢那天那种感觉,大家同心协力去做一件事,像是回到了部队一样。” 小混混汪成拍了拍胸膛,“朝阳哥,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熊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是必须的,我早就说过,朝阳哥比你那个什么狗屁狗哥强多了。” 吴朝阳看向张浩,身材消瘦,一张清秀的娃娃脸,还没完全褪去青涩的面容,但是眼神有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深邃和坚毅,单看长相和身材,很难想象那天他能从早上一直坚持到最后。 张浩稍微有些腼腆的说道:“朝阳哥,你可能没注意到我,厚慈街、凤凰街、响水街,包括你在江州体育大学的比赛,我都在场。我一直在等,等一个能跟您一起成就一番事业的机会,谢谢您给了我这个机会。” 吴朝阳与侯尚蜀对视了一眼,包括李韬奋,几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讶,这话实在不像是个还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能说出来的话。 吴朝阳对张浩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该我感谢你们才对,要不是在座的各位的鼎力相助,我吴朝阳不仅坐不稳十八梯棒棒行业第四股势力,还得赔钱,赔得倾家荡产。” 吴朝阳缓缓道:“你们当中很多人跟我非亲非故,甚至以前都不认识,但是你们却愿意顶着40度的高温,冒着热死累死的风险死扛到底,这份热血、这份坚持、这份信任,谢谢大家。” 吴朝阳接着说道:“那天那么多棒棒,我为什么给你们股份?” “大浪淘沙剩下的才是金子,你们都是值得我吴朝阳一辈子相交的兄弟。” 吴朝阳缓缓道:“我吴朝阳生长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从小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说句不怕大家笑的话,是个狗都不理的人。” 众人哈哈的笑,张阿太笑得最大声,“朝阳哥,你真幽默。” 吴朝阳自嘲的笑了笑,“既然大家都是兄弟,我也不怕出丑。我穷得连给爷爷买副厚棺材的钱都没有,因为穷,我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劈腿跟别人睡了。” 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个个带着同情的眼神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家能聚在一起,说明你们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吴朝阳目光扫过,向东、李韬奋低着头,王超叹了口气,张浩拳头握紧,几乎所有人都苦着脸,背井离乡来到十八梯当棒棒,谁不是各有各的苦。 “我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穷!” “很多人瞧不起我们,说我们是泥腿子,说我们是狗,连看我们一眼都嫌脏。” “有人说这就是我们的命,但是我不服,我相信你们也不服,凭什么别人住大别墅开大奔驰,我们就只能挤在这破破烂烂的小房间里!” 吴朝阳看了眼张浩带恨的眼睛,说道:“张浩兄弟刚才有句话说得很对,我们要干一番事业,不仅仅是在十八梯当棒棒,我们要一步一步走到更高处,走出十八梯,走进上半城,甚至走出江州!” “也许你们当中有些人觉得不可能,但我不这么认为,我刚到十八梯的时候,有谁相信我能干掉黄土火,有谁能想到我会跟赵雨亭平起平坐,没有人信!但是现在,你们都看到了,没有什么不可能!” “我相信朝阳哥!”熊彪附和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王侯什么?” 张浩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对,老子就不信他们天生就比我们高贵。” 侯尚蜀擦了擦眼眶,“妈的,突然觉得你们说的好有道理。老子混了二十年江湖,见的都是江湖的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第一次见到江湖还能有这个样子。” 吴朝阳拍了拍侯尚蜀肩膀,接着说道:“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要告诉大家,我们不能止步于眼前。猴哥儿,你来说说我们接下来的规划。” 侯尚蜀咳嗽了两声说道:“我们的近期目标,一个月之内把业务量做到1000单,半年之内把业务做到2000单。” 吴朝阳目光扫过众人,发现并没有人觉得做不到,连李光明和王超这样的老棒棒都是眼神坚定,经过那么多事,哪怕吴朝阳说一统十八梯棒棒,他们也不会觉得不可能。 吴朝阳接着侯尚蜀的话说道:“这里面肯定会与赵雨亭、李啸虎、严文武产生冲突,但我相信只要大家团结一致,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李光明表态道:“你放心,这一次不会再让你一人孤军奋战。” 王超一脸的愧疚,说道:“朝阳兄弟,我再也不会像上次一样。” 张翼飞也说道:“他们要是敢阻拦,老子就跟他拼了。” 张浩握了握拳头,“我虽然打架不行,但绝不退缩半步。” 汪成拍了拍胸口,“打架我在行,我冲在第一个打前锋。” 熊彪咬了咬牙,“朝阳哥,你放心,我舅舅要是再玩儿阴的,我就跟他断绝关系。” 吴朝阳摇了摇头,“听说你舅舅一直想联合各方棒棒一起对抗天门市场的老板,你先摸摸底,如果能谈,最好不要打。” 熊彪嗯了一声,“我会找他好好谈一谈。” 吴朝阳看向李光明,说道:“李哥,垫县棒棒的管理还得要麻烦你。” 李光明重重点了点头,“朝阳兄弟放心,保证不出任何问题。” “阿太,碧城籍棒棒是你带过来的,你就负责碧城和罗温籍棒棒的管理。” “我?”张阿太惊讶的张大嘴巴,“朝阳哥,我..我怕我做不好。” 李光明说道:“阿太兄弟别担心,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也就每个月核对下每个棒棒做的单子,核算每个人的工钱,平时的时候多跟他们交流沟通,如果有人请假调班,调整下人员安排。” 张阿太挠了挠头,“我听着怎么挺复杂。”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接下来我郑重介绍我们的财神爷,侯尚蜀同志,以后大家缺钱就找他。” “好!”熊彪带头鼓掌,所有人都跟着鼓掌。 侯尚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公账上除了十万块的负债,一根毛都没有,他这个财神爷比乞丐还惨,余光扫过吴朝阳,总觉他脸上的笑容带着浓浓阴险和幸灾乐祸。 这家伙是在祸水东引推卸责任啊。 第263章 你是在关心我吗? 吴朝阳刚走进天门市场搬运协会,就听见秘书长办公室里吵得河翻水翻。 “你个狗日地方老壳.....” “哈麻皮.....” “去你妈的制度,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 坐在大厅前台的年轻男人仿佛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玩儿着扫雷。 吴朝阳递上一根烟,客气问道:“黄哥,里面怎么回事?” 年轻男人接过烟放进嘴里,“还能怎么回事,跟批发商吵起来了。” 吴朝阳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前台,但他也不敢得罪,他打听过这人,知道他叫黄小刚,是天门市场一个大批发商的侄儿,要不然怎么可能在这里玩儿着游戏混日子。 “为什么吵起来?” 黄小刚吸了口烟说道:“刘老板的大客户要中午才来接货,所以上午商铺里腾不出空间来放货,就想让方秘书长调整下搬运顺序,先搬别人的货,最后再搬他的货。” 吴朝阳眉头微皱,“这有什么好吵的,人之常情调整一下不就行了吗。” 黄小刚瘪了瘪嘴,“协会有规定,调整计划需要提前一天报备,这不就吵起来了吗。” 吴朝阳正准备询问有没有变通办法,秘书长办公室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脖子挂金项链穿花衬衣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脸愤怒,夹着个手包怒气冲冲穿过大厅,走到门口转身指着里面怒吼,“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不让骆长明开除你,老子就跟你姓!” 男人走后,吴朝阳小心翼翼敲响了办公室门。 方正满脸铁青,低着头收拾办公桌上散乱的资料。“进来。” 吴朝阳安慰道:“方秘书长别生气,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方正抬起头看了吴朝阳几秒,问道:“有事吗?” 吴朝阳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的方秘书长,这两天有好多棒棒想到我那里接活儿干,但是...您是知道的..” “你想申请更多的单子?”不等吴朝阳说完,方正直接点破他的目的。 “方秘书长,我是这样想的....” “给你涨500单。”方正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道。 吴朝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这意外来得太过意外,突如其来的反差让他猝不及防。 “方秘书长,您刚才说什么?” 方正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说每天给你涨500单,还不够清楚吗?” 吴朝阳张大嘴巴,半天才确认自己确实没听错,原本他今天来只是按流程一步步申请,最终还是要去找骆长明他们,再加上方正这性格,完全没想到会在他这里就直接通过了。 “谢谢方秘书长。” 方正淡淡道:“明天来签补充协议,后天正式开始。” 吴朝阳想好好说一番感谢的话,但实在太过激动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站在原地连连点头。 方正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吴朝阳摇头。 “没事就走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吴朝阳笑着说道:“方秘书长,晚上有空吗?” “干什么?” “我想请您吃顿饭感谢您。” 方正刚才还算正常的脸色瞬间变冷,“就是你们这帮人做事不讲规矩,搞得乌烟瘴气!” 吴朝阳被骂得莫名其妙,不敢再说话,生怕他反悔不给那500单了,赶紧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走出天门市场,吴朝阳呼出口气,实在有些不理解方正为什么发火,吃顿饭而已,不愿意也没必要骂人啊。 接下来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面太艰辛把苦都吃完了,后面特别顺,全是甜。 顺利签了每天1000单的合同,棒棒队伍完全没有波折地扩充到200人,要不是业务量有限,再扩充几十人都没有问题。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蒋小咪高考完估分能到610分左右,上西南政法绰绰有余。 李清源选调生考试成功上岸,下个月就到北岸区区委办上班,正式成为一名体制内的公务员。 吴朝阳感觉浑身轻松,连走路都要轻快一些。 来十八梯这半年多,身上始终像是压着一座大山,压得他片刻不得喘息,直到现在,总算是喘过一口气来。 唯一让他还不能完全放下心的就是赵雨亭。 赵雨亭的反应是没有反应,不仅李韬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就连熊彪也说赵雨亭每天该干嘛干嘛,连脾气都没见他发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吴朝阳并没有放松警惕,继续让李韬奋暗中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太了解赵雨亭,从对付黄土火到借陈安针对曾迦南,他一贯的作风就是背地里使阴招。 ———————————— 南山山道上,蒋小咪高兴得像只出笼的小鸟,一路蹦蹦跳跳,欢呼雀跃。 吴朝阳之前答应过她,等她高考完陪她爬山,对于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他来说,实在理解不了爬山有什么好值得高兴。 不过蒋小咪也没蹦跶多久,还没到半山腰就香汗淋漓,吴朝阳不得不停下来等她,两人走走停停,在临近中午才到了南山观景台。 蒋小咪说得没错,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整座江州城,这是他第一次从高处俯瞰这座城市。 震撼无比! 云层在头顶翻涌,阳光穿透缝隙,将整座城市镀上一层流动的金纱,玻璃幕墙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洒落人间的银河碎片。 这是一座充满魔幻色彩的城市,整座城市高低起伏,建筑层层叠叠,整个华夏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风格类似的城市。 纵横交错的街道蜿蜒成灰黑色的血管,车流穿梭如暗红色的血细胞,在钢筋森林里奔涌不息。 环形高架如同一条盘旋的银蛇,朝天吐信。 长江宛如一条碧玉丝带,环绕着钢铁森林,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将城市火热环抱。 蒋小咪双手放在嘴前,大声呼喊。 “啊!!!” “高考完了!” “我解放了!” 蒋小咪喊得小脸通红,青春洋溢的笑脸在阳光下红霞飞舞。 “朝阳哥,你也喊两嗓子。” 吴朝阳眉头微皱,“我又没高考,我喊什么?” “你当老板了啊。” 吴朝阳望向远方,学着蒋小咪的动作,双手放于嘴前,深吸一口气。 “啊!!!” “啊!!!” “啊!!!” “我活下来了!!!” “我当老板了!!!” 随着一阵竭嘶底里大喊,脑海里的画面飞速闪过,重岩村那条进村的山道,鸡公岭、狗尾坳、双子山,老家的房子,陈雪的面庞,一幅幅一帧帧从脑中迅速划过,划向远方,划向天际,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吴朝阳迎着阳光,笑容灿烂,阳光洒在他古铜色的脸上,金光熠熠。 蒋小咪仰头看着吴朝阳的笑脸,看得痴迷。 吴朝阳重重呼出口气,全身轻松,仿佛将所有的压抑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朝阳哥,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吴朝阳转头看着蒋小咪,咧嘴微笑,“你笑起来更好看。” 蒋小咪摸了摸微红的脸颊,瞪了他一眼,咯咯咯地笑。 吴朝阳转头看向观景台右侧的大石头,上面雕刻着几个字‘南山一棵树’,不禁想到竹棒上的那行字‘南山一根竹棒,挑起一座江湖。’以前没有细想,现在想来,那根竹棒的主人很可能是南山这边的人。 两人正准备下山,吴朝阳看见一个熟悉的人。陈安牵着一个妖艳的女人正朝他这边走来。 “吴朝阳?”陈安取下墨镜,目光只在吴朝阳身上停留不到一秒,迅速落在蒋小咪身上。 蒋小咪青春干净的气息让他心脏一跳,瞬间觉得身边挽着他胳膊的女人不香了。 陈安的灼灼目光让蒋小咪不舒服,下意识往吴朝阳身边挪了挪,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我见犹怜,看得陈安心里发痒。 吴朝阳一把将蒋小咪拉到身后,“陈少,真巧。” 陈安双眼一直盯着蒋小咪,“吴朝阳,这位小妹妹谁啊,不介绍介绍。” 吴朝阳没有理他,拉着蒋小咪的手就往山下走。 陈安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怒火渐起,一个卑贱的泥腿子,前面与曾迦南那样的美女勾搭不清楚,现在又跟一个漂亮清纯的女孩儿在一起。 他凭什么比自己拥有更漂亮的女人。 身旁的女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撒娇道:“陈少,别人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你今天可是专门陪我来看风景的。” 陈安看了眼画着浓妆的女人,一把甩开她的手,“庸脂俗粉!”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行,吴朝阳担心蒋小咪摔倒,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放开。 蒋小咪刚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后面又患得患失担心吴朝阳放开她的手。 “朝阳哥,刚才那人谁啊?” “一个无良富二代,以后你要是遇见他,千万不要理他。” “我才不会理他,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吴朝阳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以后要是遇上他,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蒋小咪心里涌起一股甜蜜,红着脸低声呢喃道:“朝阳哥,你是在关心我吗?” 第264章 不要露出尾巴 南山离城区很近,暑假爬山的人不少,山下公路边停了不少等客的出租车。 下了山,吴朝阳拉着蒋小咪就上了一辆出租车。 “小咪,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你先回去。” 蒋小咪茫然不解,但没有多问,乖巧的嗯了一声,“朝阳哥,那你办完事早点回十八梯。” 吴朝阳对她笑了笑,点了点头,挥手告别。 出租车离去,吴朝阳脸上的笑容变得瞬间消失,变为冰冷。 山道上,陈安走在前面,女人一手提着一只高跟鞋远远落在后面。 “陈少,你等等我。” 陈安没有理她,下山开着停在路边的宝马车扬长而去。 女人站在公路边跳脚大骂,像个泼妇一样又哭又闹,一直骂了十几分钟才上了辆出租车。 吴朝阳紧跟着上了另外一辆出租车,“跟上前面那辆车。” 出租车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吴朝阳,一副男人都懂的邪笑,“兄弟,看上前面那女人了?” 吴朝阳没有回答,说道:“别跟丢了,我多给你加10块钱。” 出租车进入城区,一路到了渝城区佳宇花园小区。 吴朝阳想跟进去的时候被保安拦了下来。 一直等到天黑,吴朝阳才再次看见女人,换了身白色短裙黑色丝袜,跟一个同样花枝展昭的女人手挽手,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走出了小区。 吴朝阳躲在小区外面的一颗大树下,等两个女人走过,跟了上去。 “怎么样?那个富二代钓到手没有?” “提起都是气,那王八蛋把我扔在路上自己跑了,气死老娘了。” “怎么回事?他昨天不是还给你送花吗?” “我呸,今天去南山,遇到个清纯的学生妹儿,那龟儿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靠,你竟然输给了一个学生妹儿!” “你是没看见那小妹儿,长得肤白貌美,没化妆都比我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连我看了都恨不得抱着咬一口。” “那你输得不冤。” 吴朝阳一路跟着两个女人进了一家名为皓月的酒吧,这是他第一次进酒吧。 酒吧里灯光昏暗闪烁,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酒水、汗液的混合味道,巨大的音乐声直透耳膜,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好一阵子才适应过来。 酒吧的T型台上,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节奏乱摇乱扭,有的像是癫痫发作般的全身抖,有的像是道士做法招魂般双手乱招,群魔乱舞。 吴朝阳挑了处角落,耐着性子坐下,注意力始终在那个女人身上。 “帅哥,能请我喝杯酒吗?”一道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吴朝阳转头看去,一个身着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的年轻女孩儿,正面带羞涩的笑容看着他。 女孩儿长得挺漂亮,看起来像是个学生。 “不能。”吴朝阳回答得干净利落。 女孩儿羞涩的笑容戛然而止,小声道:“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吴朝阳没再看她一眼,他好歹也是见过曾迦南、杨惊鸿这个级别的美女,一般的美女还真勾引不了他。 年轻女孩儿尴尬的愣了几秒钟,继续说道:“那我请你喝杯酒怎么样?” “不怎么样。”吴朝阳冰冷拒绝,他之前听侯尚蜀讲过一些有关酒吧的事情,酒吧里有一种职业叫酒托。 侯尚蜀说,在酒吧里凡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主动来找你喝酒,全都是酒托儿,喝的时候高兴,喝完之后一结账好几千块钱,哭都哭不出来。 “给个面子行不行?” 女孩儿脸涨得通红,眼眶也微红,两颗泪珠在眼眶里摇摇欲坠打转。 吴朝阳心想演技真好啊,要不是之前听侯尚蜀讲过酒托儿,还真有可能心一软就上当受骗。 “不行!” 见女孩儿还是不走,吴朝阳不耐烦道:“麻烦你走开行不行,我在这里等人,没工夫理你。” 女孩儿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快步离开。 吴朝阳皱眉嘀咕道,有这演技干嘛不去演戏,在酒吧当酒托儿太可惜了。 一直耐着性子等到晚上十一点钟,那女人出了酒吧就蹲在路边狂吐,吐了半天才摇摇晃晃朝着佳宇花园走去。 吴朝阳一路尾随至渝发路一处僻静的街道,一把将女人拉入一旁的漆黑小巷道。 女人本能发出尖叫,被吴朝阳一把捂住嘴巴。 “不许叫!” 吴朝阳冷声道:“你要是再乱叫我要你的命,听见没有!” 女人全身颤抖,点了点头。 吴朝阳这才放开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丽丽。”张丽丽颤抖着手开始脱裙子,吴朝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张丽丽哀求道:“你想干什么都行,千万别伤害我。” 吴朝阳呸了一声,“你想得美!” 张丽丽吓得不知措施,“求求你千万别杀我,你想怎么弄都行,前面、后面,嘴巴,都可以。” “你给我闭嘴!”吴朝阳冷冷道:“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要是敢隐瞒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你...不劫色?” 吴朝阳很想给她一耳光,难道在她的眼里,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吗? “你跟陈安什么关系?” “没...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是什么关系?” “就是在酒吧里认识的。” “认识多久?” “三天。” “三天你就跟他熟得一起爬山?” “三天是黄金期,少于三天男人会觉得女人太随意,多于三天男人会失去耐心。” 吴朝阳一阵头大,“我问的不是这个。” “呃...我们的关系很简单,俗称约.炮,他想睡我的人,我想坑他的钱。” 吴朝阳眉头微皱,呸了一声,暗骂不要脸。 “你们是谁提出去爬山的?” “是我。” “为什么要去爬山?” “因为..爬完山累了就会去山上的酒店开房。” “然后呢?” “开了房就能滚上床。” “我不是问这个!”吴朝阳厉声道。“我是说你怎么想到约他爬山,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给你出的主意。” “我朋友。”张丽丽吓得眼泪长流,“她说南山一棵树的风景很好,让我先带陈安去那里看风景。”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陈梅梅。” 吴朝阳冷声道:“又是姓陈!” 张丽丽害怕极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劫财,也不劫色,那还能劫什么? “帅哥,我求求你千万别杀我,我也就骗过十几个男人,堕过几次胎,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吴朝阳冷眼瞪着她,“堕过几次胎?那是几条人命,还不算伤天害理!” “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堕、/、胎了,求求你不要杀我。” 吴朝阳厌恶的看着女人,“给我听好了,我是陈安的兄弟,他发现有人专门设局坑他,专门让我来调查,你回去之后想办法从陈梅梅嘴里问出是谁让她告诉你约陈安去南山。” “好好..我一定问清楚。” 吴朝阳放开女人的手腕,“记住了,这事儿不许说出去,要不然陈安一定会杀了你,他家里很有钱,能够请很多杀手杀你,只要你人还在江州,就别想逃出去。” 吴朝阳给了张丽丽一个电话号码,让她务必在明天之内打电话回复他,要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他并不担心张丽丽会报警,这种女人没有那个胆量。 吴朝阳给李韬奋打了个电话,让他和侯尚蜀一起去他那里一趟。 ———————————————————— 回去的路上,吴朝阳又在十八梯的巷子里看见好些个吸得骨瘦如柴的瘾君子,他并同情这些人,但却痛恨背后的毒.贩,为了钱,把好好的人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回到花子巷,李韬奋和侯尚蜀已经在向东屋里。 李韬奋抢先问道:“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吴朝阳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侯尚蜀第一反应就是赵雨亭出手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第一时间跟踪那个女人。” 侯尚蜀皱着眉头说道:“蒋小咪可不同于曾迦南,要是真被那色魔盯上了,恐怕很麻烦。”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猴哥儿,你不是说现在人多了,派单核算忙不过来吗,我想让小咪过来帮忙,只要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陈安就没有机会下手。” 侯尚蜀点头道:“没问题,那赵雨亭那边怎么办?” 吴朝阳说道:“他继续借刀杀人,那我就继续将计就计。” 李韬奋和向东一脸茫然,侯尚蜀一拍大腿道:“那得把那两个女人控制住。”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把你电话号码给了那女人,她明天应该就会给你打电话。” “什么?”侯尚蜀愤怒道:“你为什么不给你自己的?” 吴朝阳说道:“我现在还不好在明面上跟陈安闹翻。” 侯尚蜀气呼呼道:“所以你就又拿我顶枪?” 吴朝阳说道:“这叫术业有专攻,你经常给站街女送温暖,对付这些女人比我在行。” 侯尚蜀欲哭无泪,“陈安是什么人,要是他查到我头上,我扛得住吗?” 吴朝阳点了点头,“所以你要小心,千万不要露出尾巴。” 第265章 听起来真舒服 吴朝阳想了很久,多一个人知晓多一份保障,所以还是将昨天的事情告诉了蒋文正。 预料之中,蒋文正听后火冒三丈,先是把陈安大骂一顿,之后又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当场逼迫他对蒋小咪负责。 吴朝阳再三保证不会让小咪受到任何伤害,蒋文正才平息了怒火。 蒋小咪听到动静下楼,见蒋文正对吴朝阳发火,立马绷起了脸。 “爸,你怎么又在骂朝阳哥。” “我骂他是轻的,我还想打他。” 蒋小咪走出小卖部,“朝阳哥,我爸就这个样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蒋文正一口气堵在胸口,“你这胳膊肘拐得也太狠了吧。” 蒋小咪脸蛋微红,“爸,你说什么呢?” 蒋文正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猛抽闷烟。 吴朝阳将想请蒋小咪帮忙算账的事情告诉了她,蒋小咪高兴地立即答应。 蒋文正也没有反对,不过提出要给工资,一个月1000块钱。蒋小咪第一个反对,坚持不要钱。 吴朝阳看着两父女坚持不下,最后取了个折中的数字,500块。 但他还是不放心,又给罗道全打了电话,不过效果没有曾迦南那么好,罗道全明确表示这事儿他没办法,让他自己小心看着,还告诉他廖志峰最近在排查十八梯瘾君子,让他帮忙看着点,临挂电话的时候还问他什么时候还钱,吴朝阳假装信号不好直接挂掉。 —————————————————————— 自从听了唐笑笑的建议,吴朝阳彻底把自己从下苦力的棒棒中解脱出来,更多去关注身边的每一个人。 厚慈街永兴巷,名字听起来很喜庆,实际上却是十八梯七街十六巷中最肮脏最逼仄的一条小巷子。 狭窄的巷子屋檐挨着屋檐,连阳光都照射不进来。 潮湿的青苔绿得发黑,污水横流的沟渠里蚊虫萦绕。 闷热的天气烘烤下,臭气熏天。 巷子深处,光着膀子的少年坐在门槛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笔,边看边勾勾画画,像是封闭了五感六识,浑然不觉周围环境的恶劣。 “看什么书这么认真?” 少年抬起头看见来人立即起身,青涩的脸庞局促不安。“朝阳哥。” 吴朝阳笑了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张浩慌忙进屋,拿起张破成条状的毛巾使劲儿擦满是裂缝的凳子。 吴朝阳走进去之后环视了一圈,一眼看尽。这间房子只有他租的那间一半大小,连张桌子都没有。 床上垫着一张到处是破洞的凉席,本就不大的单人床有一半堆的都是旧书,层层叠叠堆了有半米多高。 吴朝阳看得出神,这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在老家的时候,他的卧室里也是这般堆满了书。 “朝阳哥坐。” 吴朝阳收回目光坐在凳子上,见张浩腼腆地站着,笑道:“你这样站着我很有压力。” 张浩赶紧坐在床上,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脸蛋憋得通红。 吴朝阳看了眼张浩手里的书,说道:“是黄仁宇的《万十五年》?” 张浩惊讶道:“朝阳哥对这本书也有研究?” 吴朝阳说道:“谈不上研究,我看书比较杂,什么都看一点,但是不精,肯定没有你研究得透。” 张浩挠了挠头,“我也只是没事的时候随便翻翻打发时间。” “能给我看看吗?”吴朝阳问道。 “哦。”张浩赶紧把书递过去。 吴朝阳翻开书,里面的书页已经翻卷,只是随便翻了几页,每一页上都勾勾画画写满了批注。 “你太谦虚了,我也喜欢看书,但比起你的精益求精差远了。” “没有没有。”张浩连连摆手,“朝阳哥,我只是喜欢看看历史,在故纸堆里面乱翻,是微末之道。您看的都是哲学书籍,比我高级多了。” 吴朝阳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看哲学书?” 张浩眼里带着崇敬之色,“那天在您屋里,我看见你床头放着《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和《存在与虚无》。这类哲学书我也尝试看过,但就是看不进去。” 吴朝阳笑了笑,问道:“为什么喜欢看历史?” 张浩说道:“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吴朝阳哦了一声,稍稍有些失望,在他看来,华夏几千年的历史是一个又一个轮回,每个朝代从兴起到灭亡差不多都是那些事,实在没什么可值得研究。所以他才更喜欢哲学,从思辨中去思考未来,从深层次的剖析中去创新,去创造过去没有的东西。 张浩不明白吴朝阳为什么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战战兢兢不敢再说话。 吴朝阳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说道:“你是想从过去的历史中找到现在的出路?” 张浩看了看吴朝阳,欲言又止。 吴朝阳半开玩笑道:“我在十八梯来了半年,遇到的都是一帮粗人,聊的都是屎尿屁的粗话,你是唯一一个能聊这类高级话题的人。” 得到吴朝阳的表扬,张浩眉眼有了笑意,说道:“我看了这么多历史书,觉得华夏几千年的历史都是反复不断的轮回。” 张浩边说边看着吴朝阳的表情,发现吴朝阳眼睛亮了一下,大起胆子说道:“上到帝王权术,中到运行机制,下到百姓心态,从来就没变过,包括现在。” 吴朝阳脑袋嗡的一声巨响,“你说包括现在?” “对!”张浩语气突然变得坚定,“村里的村民见到村长点头哈腰,村长见到镇长点头哈腰,镇长见到县长点头哈腰。” “当官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老百姓也默认自己低人一等。” “华夏几千年的文化,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人性中的奴性从来没有变过。” 张浩越说越激动,言语中甚至带着几分恨意。 “这个世界变的只是场景,权谋权术,功名利禄,人心人性,从来就没有变过,所以我觉得只要研究透了过去,就能看明白现在。” 吴朝阳眉头微拧,他不完全赞成张浩的观点,但也不完全否认,至少在他所看见和感知到的,确实如此。 他只是很好奇,一个十八岁不到喜欢读书的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十八梯而不是在高中的课堂上,他身上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道的经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惨,看见张浩,或许他背后的心酸并不见得比自己少。 张浩不说,吴朝阳也不问。“有几个罗温棒棒是你劝过来的,我却交给了张阿太管理,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张浩立即起身,赌咒发誓道:“绝对没有。” 吴朝阳朝他压了压手,“坐下说,为什么没有?” 张浩双颊急得通红,语速极快的说道:“阿太哥从凤凰街开始就跟着你并肩作战,人品和忠心经过考验,而我才加入进来,各方面都有待验证,如果我是你,也会这样安排。” 吴朝阳对张浩的回答很满意,满意的不仅仅是他的聪明,而是本分,能够准确定位自己的位置。 “张浩,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一辈子跟着你。”张浩说得斩钉截铁,青涩的脸庞透着不可置疑的坚定。 “为什么?” 张浩转身从床头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吴朝阳。 吴朝阳疑惑地接过笔记本,打开一看,惊骇得无以复加。 那天晚上张浩说从厚慈街那场混战开始一直到响水街与赵雨亭干架他都在场,原本只以为是小年轻对英雄人物的热血崇拜,但看着笔记本的内容,才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 笔记本里记录了他所有的大事件,不仅记录,还进行了深入分析,不仅进行了深入分析,还进行了补充完善。 厚慈街,他几乎全部猜中他的计划,故意挑起垫县棒棒与罗温棒棒火拼,引起警察注意出面解决问题。 凤凰街,他猜到他利用王超父女的转学问题作为突破点。 江州体育大学那场比赛,他猜到他要拉起一帮棒棒自立山头,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一直在等待加入。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别人还在看热闹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前方的半道上等候。 吴朝阳心中暗喜,没想到在十八梯这种地方还能捡到这样的宝贝。 如果说这些只是事后诸葛亮,只要有心去拆解复盘就能猜中,那他猜到他之前与赵雨亭暗地里有合作,就绝不是普通人有心能够做到的。 笔记本里有大量对他的点评,智勇双全、大智大勇、神机妙算、运筹帷幄、百折不挠、天生领袖......足足用了二三十个夸奖的成语。 看着这些评价,自信心像打气球一样蹭蹭膨胀,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优秀。 “朝阳哥,请相信我,我看过许多历史人物,你具备所有成功的品质。” 吴朝阳胸口剧烈起伏,膨胀的自信心像要从胸膛炸开喷薄出来,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起来真舒服。 吴朝阳强制将自己从云端拉扯回现实,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觉得半年内,我们的业务能否达到2000单?” 张浩摇了摇头,“如果按照常规手段,别说半年,哪怕是一年,甚至两年三年也不可能。” 第266章 太巧了 吴朝阳没有惊讶,能分析出他之前那些事的谋篇布局,分析出这一点不足为奇。 天门市场一年搬运费几千万,是批发商们成本里面很大的一项支出,为了节约成本,他们始终把单价压制在15块左右,这比市场价足足低了有五块之多。 要想持续保持低价搬运,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平衡,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扔骨头让几条狗打架,其中一条狗嫌骨头没肉,还有另外几条狗抢着吃。 这也是为什么黄土火死后,在严文武斗不过赵雨亭的情况下,骆长明几人果断选择扶持他的原因。 现在市场每天业务搬运量在5000单左右,四方势力,如果他拿到2000单就是一家独大,平衡被打破,他们绝对不会同意。 这就是聪明人或者叫有心人与普通人的区别,在其他人都在畅想着很快拿到2000单业务的时候,只有少数人能够冷静地看出症结所在。 吴朝阳说道:“你有什么办法?” 张浩说道:“在天门市场老板没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吞并一方。” 吴朝阳对张浩笑了笑,鼓励他坚持看书,然后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 张浩送吴朝阳走到巷子口,一路上欲言又止。 “朝阳哥。”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张浩鼓起勇气说道:“我之所以想一直跟着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愿意把股份分给我这种毫不相干的人。” 吴朝阳知道张浩是在表忠心,也很想把他拉入核心团队,但忠心不是靠嘴巴说出来的,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各方面还有待验证。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身边一帮人跟着他吃饭,一旦出现任何闪失,一帮人都要跟着他倒霉,不得不小心谨慎。 张浩罗温人的身份,他不可能一点顾忌都没有。 或许是受到张浩的刺激,吴朝阳去了趟新华书店,自从到十八梯以来,这半年时间除了《金瓶梅》和从王卓那里借来的两本哲学书之外,几乎没怎么看过书。 买了几本管理学方面的书,还买了几本经济学、公司法方面的书,提前预支的500块钱工资几乎花了一半。 回去的路上,吴朝阳不停地告诉自己,买书是投资不是消费,不心疼不心疼,结果越暗示越心疼。 回到花子巷,吴朝阳将张浩的情况讲述了一遍,侯尚蜀直呼是人才啊,不过他同意吴朝阳暂时不将张浩拉入核心成员的决定,江湖险恶,小心点总没错。 晚上,几人开会到深夜,赵雨亭一而再再而三出阴招算计,他已经不对和谈抱任何希望。 想谈,他愿意心平气和坐下来谈,想打,那就放手一搏,分胜负还是分生死,都奉陪。 毕竟今天听了那么多夸奖的话,自信心爆棚。 连续两天,蒋小咪都在家里帮着侯尚蜀算账,哪里都没去。戚威也一直暗中盯着陈安,没有任何反常的动静。 吴朝阳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陈安虽然猖狂,但并不傻,知道哪些人能碰,哪些人碰不得。他以前下手的女孩儿大多来自夜场或者是农村到城里打工的女孩儿,这些女孩儿在城里没根基没背景,无依无靠,即便受了欺负,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也不敢声张。之前之所以敢打曾迦南的主意,也是因为曾迦南是外地来的大学生。但蒋小咪不一样,土生土长的城里人,父母亲戚都在江州,不是那些出了事也没人过问的女孩儿。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戚威继续再盯陈安几天。 ———————————— ———————————— 短短几天时间,才领的500块钱就只剩下几十块,为了买一条能够出门见人的裤子,又花了200块。 原本他是不打算现在买,但没办法,王紫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喊他今晚去她那里吃饭。 见面的时候,王紫看着吴朝阳痴痴地笑。 “不错,换了身衣服,勉强能拿出手。” “姐,王老师我又不是没见过,没必要这么正式吧。” 王紫指了指路边的水果摊,“你打算空着手去?” 吴朝阳想到好久没见到王卓,确实不应该空手去,然后王紫就开始点兵点将,苹果、香蕉、梨子....,看得他头皮发麻。 “王紫姐姐,天气这么热,买多了容易坏。” “没事儿,我家里有冰箱。老板,再称两斤火龙果。” “姐,王老师牙口不好,苹果不用买怎么多。” “姐牙口好。” 王紫像是知道吴朝阳兜里有多少钱一样,买了满满两大袋水果,恰好把他兜里的钱掏得干干净净,最后只剩下几毛钱。 穿着一身板正的衣服,提着两大袋水果,吴朝阳有种去见丈母娘的感觉。 上楼到了门口,王紫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扯了扯吴朝阳有些歪的衣领,正了正他的皮带,还后退两步看了看。 吴朝阳愈发觉得不对劲,“姐,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王紫咧嘴一笑,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记住了,进门之后不许叫我姐,要叫我阿紫。你的身份是劳务经理,手下有两百多个劳务工人。” 吴朝阳心里忐忑,“姐,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对味儿。” 王紫笑道:“我爸妈来了,你要冒充我男朋友。” “啊!”吴朝阳转身就想逃跑,被王紫死死挽住胳膊。 “姐,你饶了我吧。” 王紫瞪着吴朝阳,“见死不救,你还有没有良心。” 吴朝阳哀求道:“不是,这事儿我真做不来啊。” “那我不管,那天你在我单位门口,很多同事都看见了。这事儿已经传到我爸妈耳朵里面,你要是不帮我顶着,我怎么解释。” 吴朝阳欲哭无泪,“姐,你们一家都是高知识分子,会露馅的。” 王紫像川剧变脸一样,一脸哀怨委屈楚楚可怜,“好弟弟,帮帮姐姐嘛,你忍心看着姐被逼着去相亲,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吗?” 吴朝阳还欲挣扎,门咔嗤一声打开,王卓探出头来,见吴朝阳一身抖擞的打扮,惊讶得张大嘴巴,“阿紫,你说的男朋友就是小吴?” 王紫立即竖起指头放在嘴边,“嘘,爷爷,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王卓无语地指了指王紫,对吴朝阳说道:“小吴,赶紧进来,别紧张。” 吴朝阳能不紧张吗,战战兢兢走进去,看见一对中年男女坐在沙发上,男的面容严肃,女的皮肤白皙,两人都戴着眼镜,一看就是高知识分子。 他一走进去,两人都不约而同投来审视的目光,吴朝阳有种进了动物园的感觉,他是动物,他俩是看动物的人。 “叔叔阿姨好。” 男人面浅浅一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女人起身走到吴朝阳身边,一边接过他手里的水果,一边笑着说道:“来就行了,买什么水果。” “坐。”男人的话短促有力,有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吴朝阳挨着他坐下,王紫很自然地挨着吴朝阳坐下,双手挽着他的胳膊,脑袋靠在他肩上。 吴朝阳全身僵硬,浑身不自在。 王卓关好门进来,边往卧室走边说道:“突然感觉有点困,你们先聊,我进去躺会儿,饭好了叫我。” 王紫妈妈对王紫招了招手,“阿紫,跟我去厨房做饭。” 王紫哦了一声,隐蔽地掐了把吴朝阳胳膊,嘿嘿一笑说道:“好好陪我爸聊聊天。” 吴朝阳眼巴巴地看着王紫离开,心里头砰砰狂跳。 男人先开口道:“小吴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劳务经理,手下有两百多个劳务工人。”吴朝阳按照王紫教的说。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具体是做什么的?” “物流。”吴朝阳灵机一动,棒棒搬运不就是物流吗。 男人哦了一声,说道:“那很巧,我也是研究物流的,你对物流这个行业有什么见解?” 吴朝阳心头一惊,这也太巧了吧,脑海里飞速运转,高速检索以前读过的书和杂志,也很巧,他看过的书虽多,恰巧没看过这方面的书籍。 着急了半天,突然想到曾迦南在酒桌上说过的话,说道:“货物的流通,不仅是经济发展的动脉,也是一地文化的体现。” 王紫爸爸眉头微皱,“文化体现?这个观点倒是很新颖,怎么说?” 吴朝阳说道:“就拿江州来说,江州山城的特殊地貌,产生了棒棒这个独特的行业,棒棒们肩挑背扛,他们的身影出现在江州各个角落,形成了江州特有的一种文化。” “什么文化?” “江州人特有的坚韧、不屈,不向大山屈服的精神文化。” “这个角度很有意思。”王紫爸爸皱着眉陷入沉思,严肃的神情让吴朝阳很是紧张,生怕他继续深入提问。 半晌之后,王紫爸爸笑了笑说道:“这属于人文范畴,看来你对人文学科比较感兴趣。” 见王紫爸爸没有深入下去的意思,吴朝阳终于松了口气。 “对了,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吴朝阳硬着头皮说道:“江州大学。” “巧了,我就在江州大学任教。” 吴朝阳后背发凉,尴尬笑道:“真巧。” “你是哪个学院毕业的?” 吴朝阳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经管院。” 王紫爸爸微微一笑,“太巧了,我也是经管院的,你学的哪个专业。” 第267章 不再干涉 “管理学。”吴朝阳随口报了李清源所在的院系,心里默默祈祷王紫爸爸千万别是管理学专业的教授老师。 王紫爸爸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而鬓眼镜架,睁大眼睛瞪着吴朝阳看,看得吴朝阳心里发毛。 “我上过管理学系的运筹学,怎么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吴朝阳心头一紧,撒谎就是这样,一旦开启第一个谎言,后面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谎,心理素质但凡差点,很容易在自我的谎言中崩溃。 还好吴朝阳的心理素质不错,硬着头皮说道:“我上学的时候比较低调,再说有那么多学生,王叔叔没印象也很正常。” 王紫爸爸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对我有没有印象?” 没法聊了,吴朝阳转头看向厨房,向王紫求助。 王紫一直在留意客厅的动静,回头对他咧嘴一笑,喊道:“朝阳,我围裙松了,过来给我系一下。” “诶!”吴朝阳赶紧起身跑进厨房,解开王紫背后的围裙,又慢吞吞给她系上。 “阿姨,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吴朝阳实在不想再出去了。 “没事没事,你出去坐会儿。” 吴朝阳可怜巴巴看着王紫,王紫呵呵一笑,把他推出了厨房。 “爸,家里不是学校,麻烦你别把人当学生一样。” “他本来就是我学生。”王紫爸爸对吴朝阳招了招手,“小吴过来。” 无奈,吴朝阳再次回到客厅,像学生一样端正坐好。 刚坐下,王紫爸爸又问道:“你对管理学有什么见解?” 吴朝阳有种想夺门而出的冲动,脑海里又开始检索,幸好前几天买了几本管理学方面的书看了一部分,检索了半天,检索出一大堆是似而非的概念。 正准备开口背一段概念糊弄过去,王紫爸爸开口说道:“随便说,忘掉课本上的东西,结合你自己的管理经验说。” 吴朝阳一阵头大,又思索了片刻,脑袋一团浆糊,想了想直接说出了这两天看书的感受,“我觉得管理学这门学科很鸡肋。” “嗯?”王紫爸爸眉头微皱了一下,看着吴朝阳示意他继续说。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说道:“我觉得管理是干出来的,不是学出来的。这门学科是对过去已有管理经验的总结。时代在变化,特别是在日新月异的现在,新的管理模式层出不穷,那些内容放在未来甚至是当下都未必合适。据我所知,很多知名企业家都不是学管理出身,相反,纯学管理出身的成功企业家几乎一个都没有。” 吴朝阳边说边观察王紫爸爸的表情,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又赶紧补充道:“当然,温故而知新,过去的理论经验能很好激发现实灵感,还是很有用处。” 王紫端菜上桌,走过来双手抱着吴朝阳的脖子,亲昵道:“两个大男人聊得怎么样?” 软玉温香顶在脑袋上,吴朝阳心跳更加剧烈。 王紫爸爸瞪了眼王紫,咳嗽一声提醒她注意形象。 王紫假装没看懂没听懂,打趣道:“爸,你嗓子不舒服?” 王紫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小吴,吃饭了。” “走,吃饭。”王紫挽着吴朝阳的胳膊拉着他上桌。 “我去叫王老、、爷爷。” 吴朝阳走进王卓卧室,关上门小声道:“王老师,您别误会,我跟王紫姐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帮她当挡箭牌。” 王卓放下书,笑而不语。 吴朝阳赶紧又解释道:“真没有。” 王卓起身拍了拍吴朝阳肩膀,“走,出去吃饭。” 饭桌上其乐融融,王紫妈妈不停给吴朝阳夹菜,王紫爸爸时不时提几个问题,能糊弄的就糊弄,不能糊弄的都被王紫打岔给岔开。 “小吴,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实体企业主对市场的感知比我们这些做研究的要敏锐得多,在你看来,目前江州的物流发展有哪些堵点难点,需要政府层面出台哪些保障性政策,解决哪些具体问题?” 吴朝阳说道:“很多小物流企业,特别是劳务工人,没有医保社保,甚至连合同都没有,出了事很难维权。还有子女的教育问题,大人在城里打工,子女在农村上学,大量的留守儿童没人看护。” 其实他的回答是答非所问,但没办法,他哪里回答得了那种高大上的问题,只能把问题往具体的一个小点上引。 王紫爸爸准备开口继续问,王卓抢先打断,顺着吴朝阳的话说道:“城市发展需要农村人进城做贡献,但却不接受他们的子女在城里上学,这对他们来说确实很不公平。王坤,你们学院不是经常给市里面写信息参考吗,我看这个课题就不错。” 王坤无奈摇了摇头道:“这是时代大背景下的产物,城里的资源有限,彻底放开会产生资源挤兑,目前很难解决,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等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才能彻底解决这些问题。” 王紫妈妈给吴朝阳夹了个鸡腿,“小吴,别理他,他就是职业病,见谁都要逮着问几个问题。” 吴朝阳连连感谢,一顿饭下来,从开始的紧张不安,到逐步适应,到最后沉浸在温馨的家庭氛围中而不自知。 “小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次轮到王紫妈妈发问。 吴朝阳看向王紫,王紫笑着看向王卓,“爷爷介绍的。” 王卓正喝汤,差点呛住。 王紫妈妈哦了一声,又问道:“小吴啊,听阿紫说你比他小三岁,你不介意她比你大吗?” 吴朝阳又看向王紫,何止三岁,明明大四五岁好不好。 王紫瞪了他一眼,说道:“妈,有你这么糟践自己女儿的吗!” 王紫妈妈锲而不舍的追问:“那你父母会不会介意?” 吴朝阳张了张嘴,“应该..不会吧。” 王紫妈妈又问道:“再过两个月阿紫就27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吴朝阳脑袋快要炸了,再次看向王紫,王紫又看向王卓,王卓假装没看见。 此时,吴朝阳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吴朝阳接过一听,脸色微变,赶紧起身说道:“王老师,叔叔阿姨,我工作上有点事得去处理一下。”说完急急忙忙离开。 吴朝阳走后,王坤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王紫呵呵笑道:“爸,觉得怎么样?” 王坤冷哼一声,“你把我们当猴耍吗,他压根儿不是你男朋友!” 王紫头一扬,望着天花板不说话。 王坤看向王卓,“爸,你这么大年纪了,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关我什么事?”王卓气呼呼道:“我什么都没说。” 王紫妈妈拉着王紫的手,问道:“阿紫,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王紫耸了耸肩,“总之我的态度很坚决,别在给我介绍某某单位的处长副处长,某某国有企业的什么这个总那个总。” 王紫妈妈看向王坤,说道:“其实我觉得小吴挺不错,长相、谈吐都还可以,虽然有时候答非所问,但很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王坤不满道:“他在撒谎,在欺骗我们,我生平最讨厌撒谎的人。” 王紫妈妈说道:“那也是你女儿逼的,你看他汗水都吓出来了,一看就是个不会撒谎的老实孩子,他要真是个谎话连篇的人,你能一眼识破?” 王紫左看看她妈,右看看她爸,惊讶道:“你们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王紫妈妈看着王坤说道:“我觉得小吴挺不错,阿紫年龄不小了,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王坤眉头紧锁,转头看向王卓,“爸,您觉得怎么样?” 王卓淡淡道:“长相、人品、心性都很不错,至少在我见过的年轻人中,鲜有比得上他,只是...” “那就没问题。”王坤看着王紫,无可奈何地说道:“爸这次做出让步,不再给你介绍体制和事业单位的人,你就别再挑了。” 王紫嘴角一翘,“这可是你们说的,别到时候反悔?” “不反悔!就他了,这次我们不再干涉。” ———————————— 尚佳咖啡厅,陈安扫了眼周围的女孩儿,庸脂俗粉,索然无味。 赵雨亭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陈少最近心情不好?” 陈安抬手看了看手表,“有屁快放,我晚上还有事。” 赵雨亭叹了口气,无奈说道:“陈少,下个月开始,能不能减少点...”说着,赵雨亭搓了搓手指。 陈安眉头紧皱,“怎么,两万块钱嫌多?” 赵雨亭说道:“两万块钱对于陈少来说不多,但对于我来说压力就太大了。” 陈安冷哼一声,“一分钱不能少。” 赵雨亭三角眼微眯,“如果陈少不少的话,我就只有将你找我们收钱的事告诉陈爷了。” 陈安眼睛一瞪,“赵雨亭!老子找你要点零用钱是看得起你,你竟敢威胁我!” 赵雨亭无奈道:“陈少,你说你那么大的家业,何必在我们身上抠这么点小钱呢。” 陈安冷冷道:“老子现在还没继承家业,要不是老爸控制我开支,你以为老子会看得上你这一两万块钱。你放心,等我老爸死了之后我当家,到时候少不了你好处。” 赵雨亭叹了口气,一脸的忧郁。“要不是吴朝阳横着进来插一脚,别说两万,三万都没问题。” 第268章 干他娘的! “别提吴朝阳!”陈安顿时变得凶狠。“一个低贱卑劣的泥腿子,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想起就生气。上次那个曾迦南,害得老子被我爸狠狠扇了几耳光。要不是我爸护着他,老子早找人弄死他。” 赵雨亭无奈道:“没办法啊,陈爷、骆爷他们始终信不过我,非要把他扶持起来跟我抗衡。” 陈安切了一声,“一帮要饭的泥腿子,还玩儿什么平衡之术,那几个老头子也是老糊涂了。” 赵雨亭眉宇间的不悦一闪而逝,“陈少说的是,我们都是靠天门市场的老板们给饭吃,哪有资格跟你们叫板,他们太过小心谨慎了。” “哼!”陈安冷哼一声,“等我继承了家业,第一个站出来砸了他的饭碗。” 赵雨亭恭维道:“到时候还请陈少多多照顾。” 陈安摸了摸赵雨亭的脑袋,“只要你听话,一切都好说。” 赵雨亭三角眼闪过一抹冷意,随即笑问道:“我见陈少心情不太好,前两天你给我打电话打听的那个女孩儿,没有拿下?” “不好整。”陈安愤愤道:“十八梯本地人,家里亲戚朋友一大堆,跟乡下来的那些村姑不一样,捅出篓子不好收场。” 赵雨亭说道:“正常追求有什么,既然住在十八梯说明家庭情况不好,现在的女孩儿都物质,只要动用钞能力,还不是分分钟拿下。” 陈安满脸的不甘心,“说得容易,我找人打听过,她爸年轻的时候混过社会,是个狠人,这种人惹急了会咬人。” 赵雨亭笑了笑,“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那个女孩儿我了解一些,性格懦弱,胆小怕事,即便真...嘿嘿。” 赵雨亭嘿嘿一笑,“她也不敢跟父母说。” “真的?”陈安顿时来了精神。 赵雨亭说道:“陈少是当局者迷啊,你又不是用强,用钞能力正常拿下,再嘱咐她不要告诉他家人不就行了吗。” 陈安一拍大腿,“对啊,先物质进攻,打动之后约她吃饭,再把她灌醉,完事儿再哄一哄,用钱砸一砸,这种胆小怕事的小女孩儿不会声张只会臣服!以后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玩腻了再扔。” 赵雨亭笑道:“陈少,思路很清晰嘛。” “好!”陈安兴奋说道:“我给你减少5000块钱,每天帮我留意她的动向,在她一个人出门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我。” —————————— 咖啡厅外的黄桷树下,吴朝阳脸色铁青,手里的手机捏得呲呲作响。 李韬奋紧张地看着吴朝阳,生怕他把手机给捏碎了。 过了几分钟,陈安和赵雨亭先后走出咖啡厅,之后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走了过来。 “朝阳哥,韬哥,听得清楚吗?”戚威取下鸭舌帽,问道。 吴朝阳把手机还给李韬奋,双眼冷得吓人。 李韬奋赶紧把手机放进兜里,问道:“干他不?” 戚威愤恨道:“刚才在咖啡厅里,我差点就忍不住削那孙子!” 李韬奋说道:“要不跟上去,找个没人的地方,阉了他狗日的,没收他的作案工具!” “不行!陈斌护短,不能直接跟陈安起冲突。”吴朝阳冷冷道。“我们好不容易刚拉起队伍,不能因为这事儿把大家的饭碗给砸了。” 戚威狠狠道:“那就干赵雨亭,在十八梯截住他,我们三个合力肯定能打过他。” 吴朝阳现在比任何人都想狠狠干赵雨亭一顿,但最后理性还是战胜了感性。 “打他一顿有什么用,又弄不死他,他要是去派出所告一状,我们还得赔医药费。” 戚威憋屈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吴朝阳起身道:“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走到月台街,土豆饼店还开着门。 “跟了一晚上还没吃晚饭吧,我请你们吃土豆饼。” 戚威笑道:“谢谢朝阳哥,我早饿得不行了。” 吴朝阳走到店门口问道:“张叔,还有土豆饼没有?” “哟,是朝阳啊,你要是再晚一步我就关门了。”张泰从下面拿出一个塑料袋,“只有最后两个了。” 吴朝阳接过土豆饼递给两人,伸手入兜,眉头皱起,他忘记身上的钱被王紫糟蹋完了。 转头看向李韬奋和戚威,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张泰摆摊做生意这么多年,对吴朝阳脸上的表情不陌生,笑道:“朝阳,这最后两个是剩下的,这天气也放不到明天,我请你两位朋友吃。” 吴朝阳双手在兜里摸来摸去,硬着头皮说道:“那怎么成,老乡归老乡,生意归生意。” 张泰摁住吴朝阳的手,“既然是老乡就别跟我客气,要不然我可不认你这个小老乡。” 吴朝阳停下摸兜的动作,呵呵笑道:“那我就真不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两张饼而已。” 吴朝阳走出去两步,转身又问道:“张叔,那个漂亮女人还来你这里买土豆饼吗?” “来啊,一个星期至少来一次,有时候两次,每次固定两个。” 张泰叹息道:“长得倒是很标志,可惜是个哑巴。” “哑巴?” “每次问她话都不答应,不是哑巴是什么。” 吴朝阳没再说什么,三人回到十八梯,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侯尚蜀和向东,两人听后都很愤怒,小咪妹妹那么可爱,怎么能受到伤害。 向东说道:“我建议告诉小咪,让她最近都别出门。” 侯尚蜀说道:“这不现实,她今天还在说请一天假,下个星期要参加同学聚会,。” 向东说道:“那我暗中保护她。” 李韬奋说道:“你这鹤立鸡群的身材暗不下来,别把她同学吓着了。” 戚威说道:“那我去。” 李韬奋说道:“你还是算了,陈安身边有个保镖,你打不过。” 吴朝阳一直没说话,眼神冷如冬雪。 向东看见吴朝阳的神情,不禁想到门口泼屎泼尿那天,吴朝阳也是这般神情,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侯尚蜀更了解吴朝阳,知道他这是要准备动手的前兆,说道:“朝阳兄弟,你可不能冲动。” 吴朝阳淡淡道:“这事儿不能告诉小咪,她胆子小,受不了惊吓。暗中保护也不是长久之计,暑假期间倒还好,她上了大学怎么办,难道我们也要派个人全天候保护?” 向东问道:“你打算主动出击?” 吴朝阳握了握拳头,“必须从根上解决隐患!” “对!”戚威附和道:“我赞成,不管是赵雨亭还是陈安,都要办他们。” 侯尚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说道,“朝阳兄弟,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冒进冒险顶多是坑掏粪兄弟和我两个人,现在可是一大帮兄弟跟着你混饭吃,你要因为一时冲动栽了,我们这么多兄弟都得跟着你倒霉。你是领头人,一举一动都不能只考虑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把大家带坑里去。” “说完了吗?” “说完了,你自己想想我说得对不对。” “说完了你可以闭嘴了。” “嗯?” 吴朝阳冷冷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家死活的人吗?” 侯尚蜀疑惑道:“你刚才的意思不是要干陈安吗?干了陈安我们还怎么在天门市场接活儿?” 向东也不解的看着吴朝阳,他虽然是个武夫,但恰恰是最不赞成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 吴朝阳说道:“当然是要干,但不是莽撞地把他打一顿,而是要用头脑。” “怎么用头脑?”众人面面相觑,面对陈安这个二代,杀不得、打不得、得罪不得,他跟赵雨亭不一样,这相当于跨纬度的挑战,就像在绝对力量面前,三岁小孩儿再拼也没法打败一个成年男人。 吴朝阳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笑容,“猫吃老鼠,老虎吃猫,我们奈何不了他,总有人能收拾得了他。” 敲门声响起,几人心里咯噔一下。“谁?” “我。” 吴朝阳起身打开门,蒋小咪提着一袋子雪糕进来。 蒋小咪一进来就给几人发雪糕,“我在楼上看见你们几人一起走进巷子,猜着你们就在开会,这么热的天,吃只雪糕消消暑。” 侯尚蜀笑呵呵接过雪糕,“小咪妹妹这么善解人意,以后一定能找个好婆家。” 蒋小咪瞪了他一眼,“侯哥,不许乱说话。” “嘿嘿,我可不是乱说话,刚才朝阳兄弟还在夸你呢。” 蒋小咪把最大的一支娃娃糕递给吴朝阳,“你夸我什么?” 侯尚蜀抢先说道:“他夸你聪明伶俐,贤惠善良,美丽动人。” 蒋小咪小脸微红,吴朝阳说道:“别听他瞎说,口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韬奋笑道:“侯哥嘴里明明吐出来的就是象牙,小咪妹妹本来就人美心善。” “你们都是坏人。”蒋小咪哼了一声,拔腿就跑了出去。 吴朝阳重新关上门,说道:“看到了吧,你们忍心小咪受到伤害吗?” 向东傻笑的脸冷了下来,“朝阳兄弟说得对,必须从根上解决隐患。” 李韬奋看着手里的雪糕,说道:“就凭这只雪糕,也得干陈安。” 侯尚蜀狠狠咬了口雪糕,“干他娘的!” 第269章 一直在利用你 锻炼、打拳,吴朝阳一天没落下。 向东坚持继续当大件棒棒,吴朝阳也没拦着,毕竟家里背着几十万的债务,搁谁也闲不下来。 但只给他派五单,多了不给。一是多了别的棒棒会有意见,二是长期高负荷负重对身体不好。 所谓的体能训练也讲求正确的训练方式,哪怕向东每天扛着花岗岩蛙跳,也不超过一个小时。 长时间过度负重会损坏身体机能,要不然大件棒棒天天那么长时间扛重物,岂不是人人都练成了外家武道高手,实际上大部分棒棒到了一定年龄都有严重的颈椎病和腰椎间盘突出。 向东说过,外家武道修习者到老年会一身的疾病,要到传说中的金刚境才能修复。 当然,向东不同于普通棒棒,五单对他来说太轻松太容易,剩余的时间他还会跑出去接散活儿,一块两块的小单都接。 其实吴朝阳现在比向东还穷,他也想出去接点散活挣点生活费,但几乎所有人都反对,说他丢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脸,是把大家的脸全都扔地上摩擦。 没办法,吴朝阳只得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书,管理学的书是硬着头皮看完,看完之后最大的感受就是没感受,一大堆术语,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用侯尚蜀的话说就是瞎几把写,看着高大上,完全用不上,至少在现阶段屁用没有,要是按照书上那套搞,立马得把团队搞死搞残。 经济学那几本还好,虽然也有把一个简单的事情绕得云里雾里的嫌疑,但几本看下来,对整个社会的经济运行有了更宏观的认识,用曾迦南的话说,格局拔高了。 “朝阳哥,你要开公司吗?”蒋小咪停下手里的活儿。 吴朝阳放下手里《公司法》,揉了揉太阳穴,“只是先了解一下,这些法条看着头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有的你背。” 蒋小咪拍了拍胸脯,“没关系,我记性好。” 吴朝阳看着桌子上一大叠单据,“侯哥把所有活儿都交给你了?” 蒋小咪哦了一声,“不复杂,我重新设计了表格,把200个棒棒的名字写上去,正常干活儿的不用管,请假的打叉,调班的画横线,多单少单用正负数标注,缺批发商签字的用圆圈圈出来,核对完的单数用红笔,有待核实的用黑笔,用不了多少时间。” 吴朝阳拿过蒋小咪的表格一看,字迹娟秀,一目了然。 “啧啧,还得是高才生啊,之前侯哥单独弄的时候,完全鬼画桃符,比他画的符还难看懂,我每次审核签字的时候都看得头疼。” “朝阳哥,那你赶紧开公司,等我大学毕业了给你打工。” 吴朝阳看着一脸认真的蒋小咪,说道:“你不是说要当大律师,专门为受欺负的人打官司吗?” 蒋小咪秀眉微蹙,“但是我也想给你打工怎么办?” 吴朝阳抬手敲了她一下脑袋,“格局要大点,开公司肯定会遇到不少法律纠纷,等你当了大律师才能更好帮我打官司。” 蒋小咪小脸微红,信心满满道:“哦,那我就先当大律师。” 吴朝阳见蒋小咪一脸羞涩,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越界了,看来以后的注意点。 桌上的手机响起,吴朝阳一看来电显示,立即接通了电话。“嗯,嗯,谢谢张叔。” 挂了电话,吴朝阳对蒋小咪说道:“小咪,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你可以去月台街帮我买两个土豆饼吗?” 蒋小咪愣了一下,“我妈昨晚炖了牛腩,我去给你盛一碗过来。” “不用,好久没吃土豆饼了,有点怀念家乡的味道。” “哦,那你好好看书,我很快回来。” “不用急,顺路去凤凰街的小二酒馆帮我再问问郑怀生麻辣鲫鱼的作料配方,晚上我煮鱼给你吃。” “真的?”蒋小咪欢呼雀跃,“我最喜欢吃麻辣鲫鱼。” 蒋文正两口子正在为中午盐煎肉的咸淡争吵,见蒋小咪哼着小曲儿从巷子里走出来,同时停下来。 “小咪,你去哪里?”刘雅茹问道。 “妈,朝阳哥饿了,我去给他买两个土豆饼。” 刘雅茹望着蒋小咪上石梯的背影,脸色肉眼可见变黑。 “那混小子胆肥了,竟敢把小咪当丫鬟使。” 蒋文正劝慰道:“哎呀,年轻人的事情,你别管。” 刘雅茹一把掐住蒋文正的耳朵,“都是你干的好事!” “哎哟..疼疼疼啊.....不关我的事啊。” 刘雅茹揪着蒋文正的耳朵狠狠转了一圈,“你还敢说跟你无关,你当老娘傻吗,那臭小子住院、打比赛,你不告诉小咪,她怎么会知道。还把小咪送他那里下苦力当丫鬟,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哎哟,耳朵掉了,掉了....。” 吴朝阳等了几分钟走出巷子,正好看到这一幕,蒋文正和刘雅茹也看见了他。 吴朝阳一脸尴尬道:“你们继续。” 说完立即小跑上台阶,身后响起刘雅茹的河东狮吼。 “吴朝阳,你要是敢祸害我家小咪,老娘剁了你那玩意儿喂狗!!” 吴朝阳一步踩滑差点摔倒,踉跄跑上去几步,迅速转入拐角。 蒋文正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接触小半年了,这小子不是那种人。” 刘雅茹冷哼一声:“哪种人?你们男人有好东西吗?” 蒋文正搓着发红的耳朵,“媳妇儿,你难道没发现吗,小咪的性格越来越开朗,以前好几天不见笑一个,现在天天都是笑脸,这不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吗?” 刘雅茹脸上怒意稍减,“我是怕现在笑得有多开心,以后就哭得有多伤心。” 蒋文正安慰道:“不会,小咪马上就上大学了,到了新的环境,认识了新朋友新同学,眼界格局一打开,看法想法会大不一样。” 刘雅茹板着脸问道:“你之前说他身份不一般,有什么证据?” 蒋文正说道:“我也是猜的,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唐老酒临走之前嘱托我暗中照拂他一下,我现在还记得当时他那副表情,是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恭敬,就像...就像奴仆提到主子一般。你想啊,唐老酒是什么人,一拳能够打碎青石板的猛人,能让这种猛人发自内心的恭敬,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而且你见过哪个下苦力的棒棒会看书?他的心智、谈吐,比一般泥腿子高太多,这一点连小咪都能感觉出来,要不然也不会自然而然跟他走得近,我们的女儿又不是傻子。他虽然是在山村长大的泥腿子,但明显从小受过不一般的教育,要不然也没能力在半年之类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棒棒成长到这个程度。” “还有,你还记得之前住他楼上的女孩儿吗?” 刘雅茹眉头一抬,“当然记得,长得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想忘记都难。” 蒋文正说道:“我怀疑陈长庚故意在给他俩牵线。” “什么意思?”刘雅茹问道。 蒋文正说道:“唐老酒临走前托付我暗中照看,估计同时也给陈长庚说过类似的话。陈长庚是什么人,一般人他会放在眼里?” 刘雅茹眼睛一亮,“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其实家里面有万贯家财,有着好几亿RMB等着他回去继承?” 蒋文正看着兴致勃勃的刘雅茹,感慨爽文害死人,这典型是爽文看多了的后遗症,哪个大人物会让自己的儿子当棒棒,既然是私生子,又怎么可能继承几亿的家产。 刘雅茹拳头一握,冷哼道:“陈长庚那老匹夫,竟敢抢老娘的女婿。” 蒋文正翻了个白眼,心想女人就是势利眼。 “随缘吧,小咪长大了,我们不可能守护她一辈子,早晚得自己去面对自己的人生。” ———————————— 凤凰街,桌子上三菜一汤,赵雨亭和熊彪安静吃着饭,自从熊彪劝赵雨亭和谈失败之后,两人几乎没再说过话。 赵雨亭喝了杯酒,先开口打破僵局,“彪子,我们好好谈一谈。” 熊彪埋头吃饭不说话。 赵雨亭缓缓道:“舅在十八梯混了一辈子,太了解这座江湖。江湖不是义薄云天兄弟如云,更不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真正的江湖是利益角逐,是阴谋诡计。什么义薄云天两肋插刀都是阴谋家忽悠蠢货的话术。那些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人成为了口口相传的英雄和榜样,但那些人都死在了半道上,最后真正的赢家是那些表面上豪气干云,实际上阴险狡诈的奸雄。” “彪子,江湖路上英雄不长命,奸雄才能笑到最后。” 赵雨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年初那次见面,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他怎么知道我是你舅舅?他是不是告诉你见我的目的是为了寻求庇护?那你知道那晚在神仙茶馆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赵雨亭自问自答道:“他找我压根儿就不是为了寻求庇护,而是让我帮他干掉黄土火。” “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第270章 不要乱动 赵雨亭点燃一根烟,缓缓道:“从厚慈街挑拨两帮棒棒火拼,到凤凰街利用王超女儿转学的事情搞黄土火,还有江州大学的自由搏击比赛,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处心积虑的设计。” “你以为他真的想跟我和谈吗?” “他仍然是在利用你,利用你麻痹我。” 赵雨亭语重心长道:“彪子,江湖险恶,别说你,哪怕是我也低估了他。” “舅混了一辈子江湖,见过太多人,不会看错。先不论他以后能否混出来,你这样的性格,只能成为他一路上的垫脚石、牺牲品。” 熊彪愤愤道:“利用我怎么了?说明我有利用价值。阴谋诡计怎么了?不用阴谋诡计打败敌人,难道躺着任由别人往死里欺负?” 熊彪昂首说道:“谁想干我我就干谁,天经地义!他没有错!” “你!”赵雨亭气得脸色铁青。“听说这几天你整天跟巷子里那些小混混混在一起!” 熊彪转过头不理,“那是我的事。” 赵雨亭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从今天起,不许再跟他们接触!” 熊彪放下碗筷,起身就往外走。“通知你一声,我要搬出去住。” “你敢!” 王立龙与熊彪擦肩而过走进去,“亭哥,有棒棒看见蒋小咪一个人出门了,现在在郑怀生的小二酒馆。” 赵雨亭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陈少,抓紧时间,她在十八梯小二酒馆。” 挂了电话,赵雨亭冷冷道:“上次是低估了曾迦南的身份,这一次他跑不了。” 两人正说着话,手机铃声响起。 王立龙接通电话嗯了一声说道:“亭哥,吴朝阳也出门了。” 赵雨亭狠狠道:“正好,免得还要让人通知他。人安排好了吗?” 王立龙郑重点了点头,“安排好了。” “有没有隐患?” “亭哥放心,居间人和动手的人都不知道我们的真实目的,他们只以为是惩奸除恶见义勇为,即便到警察那里也说不出更多东西。” “好!”赵雨亭双眼冷酷,“戴鼎城不愿意出手,那我就亲手干掉他!” ———————————— 等了几天,等得着急上火的陈安激动得打了鸡血一般,急急忙忙出门,到了十八梯汽车都没停稳,忙不迭就往下走,生怕错过了机会。 站在十八梯顶端,陈安心情舒畅,想到蒋小咪清纯可人、胆小羞涩的模样就兴奋,整理了一番发型,晃了晃左手的劳力士手表,右手拿着装有钻石项链的盒子,迈着轻快的步子往下走。 刚走到月台街,他就再也挪不动脚步。 太惊艳了,哪怕她只是吃着最廉价最垃圾的土豆饼,也是世上最靓丽的风景。 毫无疑问,眼前这女人是他有生以来见过唯二的极品美女。 更为关键的事气质,美女千千万万,各有各的好看,但气质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那种冰冷、淡漠,高高在上无视一切男人的气质,勾起了他极大的征服欲,以至于他都忘了蒋小咪。 ——————————————— 响水街,一帮混混扎堆在小二酒馆对面的善果巷口。 一个手握钢管的红毛年轻人惶恐不安道:“狗哥,我进去之后你一定要帮我看好小红,不能让别人把她拐走了。” 苟强叼着烟眉头紧皱,烟雾从他脸前升腾,本就忧郁的脸,看上去更加忧郁。 “放心,你的女人就是我的女...呃...弟妹,没有人敢打她注意。” 一旁的黄毛说道:“阿伟,只进去一两年,很快就出来了,再说了,出来就拿十万块,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你不懂,我们是真爱。” “狗哥,我妈身体不好,她要是问起,一定要替我隐瞒好。” 苟强深吸一口烟,“你妈就是我妈,逢年过节我会替你去看她。” “狗哥...。” 苟强扔掉烟头,吐出一口浓烟,说道:“好了,记得往菠萝盖上敲,别打脑袋上,特别是后脑勺,会出人命。” 红毛年轻人低着头嗯了一声,抬头问道:“敲左腿还是右腿?” “随你便。” 红毛年轻人还是不放心,又问道:“真的只判一两年吗?” 苟强安慰道:“你打的是调戏良家妇女的臭流氓,这叫英雄救美,见义勇为,而且还有兄弟们掩护你,你是失手打断他的腿,说不定不用坐牢都可能。” 一旁的黄毛说道:“你要是不敢,换我去。” 红毛年轻人立即抱紧钢管,“不行,抽中签的是我。”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瘦小的混混从石阶上匆匆忙忙跑下来,边跑边喊,“目标出现了,在月台街。” 苟强抬手就是一个大逼兜,“尼玛,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吗?出现就出现了,你激动个锤子。” “不是,狗哥。”小混混小声道:“他在月台街盯着一个美女看,不走了。” 苟强眉头紧皱,满脸疑惑,“不对啊,刚才还有人给老子发信息说在响水街,怎么在月台街不下来了,你确定没看错人?” 小混混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绝对没错,就是他。” “收起来!你个傻逼!” 红毛年轻人说道:“苟哥,怎么办,我们是继续在这里等还是上月台街?” 苟强起身道:“走,管它是月台街还是响水街,只要打断他的腿就行了。” ———————————— 陈安不是傻子,如果换个地方,比如在上半城的高档餐厅,或是在某个会所,这种级别的美女他不敢轻易打主意,至少也要先打听一下底细。但出现在十八梯这种地方,还吃着廉价垃圾的土豆饼,那就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陈安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上前,彬彬有礼道: “美女,可否交个朋友?” 美女完全没反应,自顾啃着土豆饼。 “美女,这么热的天,这玩意儿一看就又干又硬又难吃,要不我请你去上半城吃西餐,怎么样?” 美女仍然没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 难道是个聋子?陈安走到美女身前,继续说道:“美女,我不是坏人,只是单纯想跟你交个朋友。” 美女终于有了反应,但不是看他,而是转头看向了石梯下方。 吴朝阳站在下方十几米开外理发店门廊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见杨惊鸿转头看来,吓得立刻缩回了脖子,心想她只是随便转头看看,肯定没有看见自己。 聋哑人?陈安更加兴奋激动,他还从没玩儿过聋哑人,还是这么漂亮的聋哑人。 正待他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下方传来一声大喊。 “流氓!放开那女人!” 下方,七八个混混气势汹汹冲上来。 “你们是谁?”陈安大声叱喝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管理妈是谁!”苟强大喊一声,“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打死你个龟儿子!” 几个人冲上去揪着陈安就打。 “啊!李伟,救我!” 司机兼保镖的李伟找地方停好车,刚走入月台街,就看见陈安被七八个人围着打,拔腿就朝人群冲过去,还没跑出去几步,一个头发三七分,长得很具明星气质的男人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滚开!”李伟带着冲刺的巨大惯性一拳打出。 男人原地站着不动,随手挥出一拳。 两拳空中相撞,李伟蹭蹭后退出去四五步,右臂青筋高隆,拳头剧烈颤抖。 “啊!”下方惨叫声响起。 苟强一声‘卧槽’,“不是让你敲菠萝盖吗,你捅哪里去了。” 红毛青年手里的钢管哐当一声掉地上,“不...不知道啊,可能是混乱中没瞄准....苟哥,敲菠萝盖和捅几把哪个罪名更大。” 苟强看着捂着裆部满地打滚的陈安,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里往外飙。 其中一个黄毛问道:“苟哥,那人的要求是敲碎菠萝盖,现在他的菠萝盖还在,会不会不给钱?” 苟强回过神来,立马看向红毛青年,“还愣着干嘛,不想要钱了?” 红毛捡起地上的钢管,心一横,反正已经把他几把捅掉,不敲掉菠萝盖,要是拿不到钱,牢不是要白坐吗。 “啊!老子打死你狗日的臭流氓!” 钢管带着风砸下,地上陈安疼痛翻滚,一棍子没有瞄准打在他小腿上,一声惨叫再起。 红毛连续几钢管都没砸中滚动中陈安的膝盖,手里钢管疯狂往陈安下半身招呼,边打边高声大喊,“老子是英雄救美!老子是见义勇为!老子是惩奸除恶!” 打得砰砰直响,哇哇直叫。 李伟铁青着脸,“兄弟,刚才是我莽撞了,还请让开一条道。” 男人嘴角微微一翘,很好看,也很冷酷。“打了我一拳,就这么算了?” 李伟看向下方,心急如焚,“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男人冷笑一声,“他们?一帮杂碎,也配?” 理发店门口,吴朝阳看得云里雾里,怎么回事?这么巧?小混混不调戏美女就不错了,还成了正义的化身? “不要乱动!”红毛又怕又急。“给老子躺好!” 陈安很听话,果然不动了,向死猪一样躺在地上,胯下全是鲜血,脸上毫无血色。 周围围观的人刚开始还叫好,后面都吓得不敢说话。 张泰刚开始也为混混们叫好,见情况不对,赶紧喊道:“别打了,要打出人命了。” 第271章 调查清楚 混战中,谁都没看清红毛的钢管怎么捅到了陈安胯下,但吴朝阳看见了,虽然只是隐约看见杨惊鸿的手动了一下,没看真切,但他敢肯定是杨惊鸿搞的鬼。 猫吃老鼠,老虎吃猫。他是老鼠,陈安是猫,杨惊鸿就是那头老虎。 事情的发展与预先的设计差不多,唯一的偏差就是冒出一伙见义勇为的混子,但好在结果没有偏差。 看着陈安胯下的一大滩血,吴朝阳没有半点同情。 作恶多端自有老天收,老天不收自有更恶的人收,杨惊鸿是什么人,那是说杀人就杀人的女魔头。陈安自看到她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他现在犹豫的是要不要上前救人,这时救了陈安,他就是救命恩人,后续的计划会更加顺利。 但是,杨惊鸿还在场。 他这个时候出面,会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红毛青年满头是汗,双手紧握钢管对准陈安的膝盖瞄了两下,大叫一声壮胆,钢管呼啸着砸下。 膝盖碎裂的咔嚓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陈安垂死病中惊坐起,随之直挺挺倒下,再不动弹。 “住手!”吴朝阳几步冲上台阶,两脚踢翻两个混混,一拳打倒红毛混混。 混混们反应过来,一哄而散,红毛青年站起身来,大喊一声老子是见义勇为,拔腿冲进巷子里。 “陈少!”吴朝阳半蹲在地上,喊得悲戚,声音中满是关怀。 吴朝阳抬手一耳光打在陈安脸上,呼喊道:“陈少,你醒醒!” 陈安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挣扎着抬起眼皮,“吴..朝阳..救我。” 吴朝阳牙关紧咬,“陈少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张泰隔着煎饼摊子喊道:“朝阳兄弟,别说了,赶紧送医院吧。” 吴朝阳抱起陈安就往十八梯上方跑,整个过程没去看杨惊鸿一眼,生怕眼神的对视会暴露出破绽。 李伟立即掉头追上去,“我去开车,你在路边等我。” 杨惊鸿望了眼吴朝阳的背影,走到土豆饼店门口,问道:“你跟他很熟?” 张泰惊讶地咦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杨惊鸿说话。 “对,我们都是巫县人。小姑娘,今天好险,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还好有人出头帮你。” 杨惊鸿没有再说话,转身朝着上方走去。 谷歌满脸铁青,原本随性的他很少愤怒,但今天是真的怒了。 他在杨惊鸿身边十年,从未见她对任何人上过心,吴朝阳是唯一一个。 这半年里,为了他,放下了好几件大事要事,甚至连市领导的面子都不给也要去江州大学看他的比赛。 那一晚,已经很久没出手的她亲自出手,还因此受了重伤,换来的却是他怨恨的目光,还有今天的算计。 他替杨惊鸿感到不值。多少大人物想见她一面而不得,一个在泥泞里打滚的卑微泥腿子,是何等的幸运,不知恩图报就罢了,还恩将仇报,简直该死。 余光看向杨惊鸿,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庞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温和的微光。 于是,他更愤怒了! ———————————— 赵雨亭一根接着一根,烟灰缸里满满一缸烟头,他有点焦急,但并不担心。 他对这个局很有信心,陈安找到蒋小咪,吴朝阳发现之后必然与之产生摩擦,这个时候,安排的人一拥而上对陈安下手,在混乱中打断陈安的腿。 这个坑不复杂,但吴朝阳避不开。 而且,腿都断了,是吴朝阳打的还是混混打的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事情因他而起,这笔账就得算在他头上,即便警察不追究他的责任,陈斌父子也不会善罢罢休,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很完美的局。 手机铃声急促响起,王立龙立刻接听。 挂了电话,王立龙说道:“亭哥,搞定了。” “好!”赵雨亭一拍桌子,冷笑道:“吴朝阳,江湖险恶,你还是太嫩了!” 话音刚落,赵德胜急急忙忙跑进来。 “亭哥,立龙哥,吴朝阳送陈安去医院了。” 王立龙疑惑地皱着眉头,“他会送陈安去医院?” 赵雨亭三角眼微眯,冷笑道:“确实够聪明,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但已无济于事,事情起因是他,送医院也弥补不了。” 赵德胜兴奋道:“亭哥,你是没看见那女人,确实漂亮啊,难怪陈少会忍不住。” 王立龙切了一声,“一个都没发育完全的小女孩儿而已。” “不是小女孩儿,是个...是个..哎,我读书不多,不晓得该怎么说,反正就是很漂亮很漂亮。” 赵雨亭眉头一拧,“不是蒋小咪?” “什么蒋小咪?”赵德胜一脸迷茫,“哦,你说花子巷蒋老板的女儿啊,我在十八梯十年了,她我认识啊,不是她。” 赵雨亭心头猛震,起身就往外走。 王立龙也脑袋嗡嗡作响,紧跟着赵雨亭走了出去。 ————————————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一路闯红灯。 吴朝阳抱着奄奄一息的陈安,恨不得一把掐死他替那些被他欺负过的女孩儿报仇,但是嘴里却深情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陈少,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疼..疼..。”陈安眼角含泪,不知道是被吴朝阳感动了,还是疼哭了。 “哪里疼?” “几...把...疼...。” 吴朝阳紧紧握住陈安的手,“陈少,我一定替你报仇。” “帮我...看看,还在不在?” “什么在不在?” “几..把...。” 吴朝阳目光下移,陈安裆部血糊糊一片,捻着手指解开他的皮带,拉下拉链..... 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还..在不在..?” “断了,碎了。” “啊!”陈安一声惨叫,眼珠鼓出,嘴巴张大,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 吴朝阳对着李伟大喊,“快点,陈少不行了!” 陈斌在罗温县出差,接到电话丢下大客户就往回赶,风尘仆仆赶到医院已经天黑,见吴朝阳半身是血站在手术室外,差点当场晕倒。 吴朝阳一把扶住陈斌,“陈爷。” “陈安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中,陈爷放心,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陈斌稍稍松了口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吴朝阳扶着陈斌坐下,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陈斌又将目光投向李伟,李伟点了点头,说道:“幸亏朝阳兄弟出手相助,否则陈少可能连命都保不了。” “查!给我查那个女人!查那伙儿混混!” 李伟嗯了一声,立即走到角落打电话。 陈斌一脸的悲伤和疲惫,有气无力说道:“朝阳,谢谢你。” 吴朝阳赶紧说道:“陈爷客气了,要不是您鼎力相助,哪有我的今天。” 陈斌叹了口气,“孽障!说了无数次,就是管不住裤裆里那玩意儿!” 吴朝阳安慰道:“陈爷别急,几个小时过去了,我打个电话给罗所长问问有结果了没有。” “好,麻烦你了。” 吴朝阳拨通罗道全电话打开了免提,他还没开口说话,罗道全不耐烦的声音就响起。 “有屁快放。” “胡子警官,我想问问下午的事有调查结果了吗?” “关你什么事?” 陈斌赶紧说道:“罗所长,我是陈斌,凶手抓到没有?” 手里响起罗道全冰冷的声音,“陈总,你知道陈安今天调戏的那个女人是谁吗?” “谁?” “江州川剧一姐杨惊鸿,区局刚给我打了电话,让我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陈斌脸色瞬间煞白,咬着牙齿狠狠道:“那谁给我儿子一个交代,他现在还在手术台上。” 罗道全说道:“打你儿子的凶手抓到了,案情很清晰,你儿子调戏杨惊鸿,人家是见义勇为,在场的围观群众都可以作证。” 陈斌恨恨道:“见义勇为会把人打这么惨?!” “过失伤人。”罗道全轻飘飘四个字定了性。 “我不服!杨惊鸿就算了,打人的凶手不能放过!” “你不服可以继续追究他的刑事责任,顶多两三年。” “吴朝阳!”罗道全在电话里喊道,“什么时候还钱?” “什么?我听不清楚,哎呀,医院信号不好,我晚点给你打过来。” 吴朝阳挂断电话,问道:“陈爷,杨惊鸿不就是个唱戏的吗,有这么大能量?” 陈斌脸色很不好,“她不是一般戏子,很多人不知道,她还是江州杨家的人,在一次饭局上,有个大老板喝醉酒说漏了嘴,说她是杨家现任家主杨德念的私生女。” 吴朝阳心里一阵后怕,不知道什么江州杨家,但能够让陈斌如此忌惮,多半是个惹不起的存在。 “陈爷,我怀疑陈少不是意外。” 陈斌神色陡然一变,“什么意思?” 吴朝阳皱眉说道:“混混恃强凌弱的事多了,但混混见义勇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陈斌之前是关心则乱,经吴朝阳一提醒,立马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有人故意设局,借机下狠手?” 吴朝阳冷冷道:“陈爷,给我两天时间,我帮你调查清楚。” 第272章 说不说 走出医院,吴朝阳越想越后怕。 他知道杨惊鸿不简单,要不然也不会使出一招驱虎吞狼之计,但没想到这么不简单,不仅是川剧名角,还是什么杨家家主的私生女,一听就了不得。 一路小跑赶到十八梯派出所外面的小面馆,李韬奋、熊彪、汪成、向东早已等候多时。 “朝阳哥。”汪成立即说道:“那帮混混是狗哥的人,我之前就是跟他混。” 吴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夸奖道:“好样的。” “出来没有?”吴朝阳转头看向李韬奋。 “还没有,全都在里面。”李韬奋说道。 吴朝阳眉头微拧,“除了那个红毛,其余几人今晚多半会放出来,你们几个继续守着,我还有点事。” 李韬奋说道:“你放心,他们跑不掉。” 吴朝阳走出去几步才想起兜里没钱,转头问道:“你们几个谁身上有钱,先借我点。” 所有人齐齐把目光投向向东。 向东从兜里抓出一大把零钱,“今天运气不错,做了七八个散单,够不够?” 吴朝阳拿过数了一下,37块钱,“够了,等月底发了工资还你。” ———————————— 花子巷小卖铺,蒋小咪趴在柜台上,痴痴望着上方。 蒋文正劝道:“小咪,上楼去吃饭吧。” 蒋小咪摇头道:“朝阳哥说了今晚给我做麻辣鲫鱼。” 蒋文正抬头望了眼天空,“太阳都快下山了,他肯定放你鸽子了。” 蒋小咪嘟着嘴望着上方,“朝阳哥不是这种人。” 蒋文正说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也不能太相信他的话。” 蒋小咪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你。” “嗯?”蒋文正一口气堵在胸口,“闺女,我是你爸啊,你胳膊肘别拐得太过分啊。” 蒋小咪眼睛一亮,脸上神采飞扬。 蒋文正转头看去,夕阳的余晖下,吴朝阳提着两条大鲫鱼正从石梯上走下来。 “朝阳哥。”蒋小咪起身就往外跑。 蒋文正低声提醒道:“矜持点矜持点。” ———————————— “朝阳哥,今天月台街打架了,你知道吗?”蒋小咪剥着大蒜问道。 吴朝阳杀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是吗,为什么打架?” 蒋小咪激动道:“朝阳哥,我告诉你哈。我听说有个流氓调戏一个美女,被七八个见义勇为的人打惨了。” “哦?”吴朝阳很配合的惊讶道:“有多惨?” “全身是血。”蒋小咪一脸的惊恐状,缩了缩脖子,“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这么惨?” “嗯。”蒋小咪突然小脸微红,低声道:“听说打到那里了。” 吴朝阳没有继续问哪里,说道:“活该,这种人就该被打死。” 蒋小咪叹了口气,“想想也挺可怜的。” 吴朝阳一刀剁在鱼头上,“小咪,你要记住,对坏人不能有同情心。” 蒋小咪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吴朝阳说道:“你要这么想,对坏人同情就是对好人的残忍,如果坏人不受到惩罚,他们就会继续使坏,会有很多好人遭殃。” 蒋小咪重重点了点头,“嗯,朝阳哥你说得对,我以后是要当大律师的人,律师更不能对坏人有同情心。” ———————————— 红毛青年拉着苟强的手,哭哭啼啼道:“狗哥,记得帮我看好小红,记得别让我妈知道。” 苟强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兄弟们等你出来。” 出了派出所刚打开手机,电话铃声就响起,不待他说话,对方就立即说道:“带上你的人立即离开江州。” 苟强纳闷儿道:“为什么要离开?” “让你离开就离开。” “凭什么?” “加钱,在之前的数目上翻一倍,等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不行,我的地盘在十八梯,离开江州我去哪里。” “苟强,你听好了,你今天打的是一位大老板的儿子,不走的话后果自负。” “我日尼玛!”苟强破口大骂,“你不是说只是个普通流氓吗,你特么坑我!” “老子也是刚知道,今天晚上就走。” “钱呢?” “我哪次少了你的钱,明天早上银行一开门我就给你打过去。” 苟强挂了电话,边快步走边说道:“大家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晚上我们离开江州。” 众人一脸茫然,“狗哥,出什么事了?” “MMP,王串串坑我们,今天打的那人是个大老板的儿子,我们捅到铁板上了。” 几人匆匆忙忙往十八梯走,走进巷子几十米,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又高又壮的巨汉,巷子狭窄,巨大的身形几乎堵住半个巷道。 ———————————— 在鲫鱼上撒上葱花、大蒜、花椒、糊辣壳,再把烧得热辣滚烫的油泼上去,随着刺啦一声响,浓郁的香气扑鼻。 蒋小咪深吸一口气,激动道:“好香!” 吴朝阳递过筷子,“尝尝。” 蒋小咪夹上一块送入嘴里,“嗯,太好吃了,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 吃完两条鱼,吴朝阳正准备收拾碗筷,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吴朝阳接通电话嗯了一声,对蒋小咪说道:“小咪,我得出去一趟,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 蒋小咪脸上露出一抹失望,随即又笑道:“朝阳哥,你去忙吧,我收拾好之后把门给你锁上。” 吴朝阳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蒋小咪做了个鬼脸,“以后再跟我说这种话,我会生气的哟。” 走出门口,吴朝阳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狠厉。 巷子深处,六个人半蹲在地上,个个鼻青脸肿。 吴朝阳走过去问道:“怎么样?” 李韬奋说道:“嘴巴硬得很,怎么都不肯说。” 吴朝阳看着地上六人,“谁是狗哥?” “老子就是!”苟强嗖的一声窜起,“江湖男儿,讲的就是义气,老子绝不会出卖朋友,你...” “啪!” 不等他说完,吴朝阳抬手就是一耳光,力量之大,直接将他拍在了地上。 吴朝阳抬腿就踹,惨叫声骤起。 其余几人见老大被打,哇哇叫着起身冲向吴朝阳。 吴朝阳面色冷酷,挥拳就打,一个摆拳干翻一个,高鞭腿放翻一个,直拳、勾拳、侧踹、正踢,眨眼间放倒所有人。 其余几人还好,汪成是第一次见吴朝阳出手,惊讶得目瞪口呆。 吴朝阳抓着苟强的衣领一把提起,正手一个耳光,反手一个耳光,巷子里耳光啪啪声不绝于耳。 熊彪之前认识苟强,还打过交道,大声劝道:“老狗,你特么赶紧说啊!” 汪成之前跟过苟强,也劝道:“狗哥,你快说啊。” 向东害怕弄出人命,想开口被李韬奋拉住了手腕。 吴朝阳也不开口问,只是一直打,打得苟强双颊红肿,满嘴是血。 “我..说,我..说。”苟强含混不清地说道。 吴朝阳回头对几人一笑,“看见没有,要这样审才行。” 苟强呜咽道:“有人给了我一张照片,说照片上的人是个流氓,还说他会在响水街调戏美女,让我们见义勇为敲断他的腿?” “就这些?” “大哥,我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要是知道的话我绝对不敢打得他,我亲自去给他赔罪行不行?” 吴朝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不用,你打得很好。” “大哥,别开玩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赔钱,我把所有钱都拿出来。” “谁给你的照片?” 苟强闭嘴不言,吴朝阳抬手又是一耳光下去,一巴掌打掉了他一颗牙。 “我说..我说,是王串串,是他给我介绍的生意。” “他住哪里?” “回水巷螃蟹井。” ———————————— 王炳坤本来已经上床,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以他多年的江湖经验判断,这次可能要栽。 越想越睡不着,翻身起床就收拾东西,刚收拾好行李箱,门上就响起啪啪的敲门声。 “谁?” “我,苟强。” “你特么怎么还没走?”王炳坤骂骂咧咧开门,看见门前一群人,吓得立即关门。 吴朝阳抬腿就是一脚揣在门上,王炳坤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见了吧?”吴朝阳指着被打成猪头的苟强,“是自己说,还是想变成他这样再说。” 王炳坤狠狠瞪着苟强,“苟强,你特么敢出卖我!” 苟强低着头,“王哥,你就招了吧。” 王炳坤畏惧的看着吴朝阳,响水街吴朝阳和赵雨亭那一站,当时他也在围观人群中,只是他不理解,吴朝阳为什么会找上他。 “吴朝阳,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这是干什么?” 吴朝阳冷冷道:“知道今天打的人是谁吗?那是天门市场陈爷的儿子,是我老板的儿子。” 王炳坤面若死灰,“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没命的。” “尼玛!”吴朝阳正准备动手,熊彪已经抢先冲上去,一脚就踹在王炳坤胸口,王炳坤闷哼一声躺在地上。 熊彪有样学样,抓住他的衣领提起,正手反手耳光啪啪作响。 “说不说!” “说不说!” “说不说!” 第273章 祈祷 熊彪一拳打在王炳坤嘴巴上,“你胡说!” 熊彪三角眼倒竖,骑在王炳坤身上,拳头如雨点般打在他脸上,状若疯癫。 王炳坤被打得哇哇惨叫。 “彪子!”向东一把抓住熊彪后领将他提起。 熊彪在半空中对着王炳坤挥拳踢腿,“老子打死你!” 王炳坤手脚并用往后退,缩到桌子脚下,吴朝阳上前抓住他的脚腕拖出来,冷声道:“仔细说。” 王炳坤畏惧地看了眼熊彪,说道:“前几天王立龙给了我张照片,说照片上的人是个流氓,还说最近那家伙会到十八梯欺负一个女孩儿,让我找一伙儿人等他通知,到时候等他欺负那女孩儿的时候敲断他的腿,我一听这是好事啊,见义勇为还有钱拿,就答应了下来。今天事发后他又给我打电话,说是那人是个大老板的儿子,捅了大篓子,让我通知阿狗他们立即离开十八梯。” 吴朝阳看了眼王炳坤收拾好的行李箱,庆幸自己反应快。 “东哥,韬哥,汪成,把他们几个看住,从现在起,不许他们踏出这间屋子一步。” 吴朝阳看了眼面若死灰的熊彪,说道:“彪子,跟我出去走走。” 两人走出屋子,坐在那口形似螃蟹的水井旁。 吴朝阳递上一根烟,默默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熊彪抽完一根就再给他递上一根。 巷子里又黑又安静,唯有烟头忽明忽灭的火光和呲呲的燃烧声。 “朝阳哥,对不起。”熊彪一连抽了七八根之后开口打破了夜的宁静。 吴朝阳说道:“如果是为赵雨亭,没有必要。” 熊彪低着头,漆黑的夜晚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一直有个江湖梦,梦里面,有一帮肝胆相照的兄弟,大家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轰轰烈烈,笑傲江湖。” 熊彪声音沮丧,“朝阳哥,真实的江湖真的这么肮脏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好失望。” 吴朝阳沉思片刻说道:“我也是初入江湖,不敢断言真实的江湖是什么样子。但就我个人的经历而言,或许是一开始我们就把这座江湖、把这个世界看得过于美好,所以当我们逐渐看清它真面目的时候才会产生巨大的落差和失望。” “彪子,但是我们不能失望,我爷爷临死前告诉我,即便被全世界抛弃,也要一路朝阳。有位老师告诉我,即便是被全世界踩倒在地,也不能对这个世界失望。有位法国作家也讲过,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吴朝阳仰起头,望着天空中永远看不到全貌的月亮,喃喃道:“我们对别人失望,对这座江湖失望,对这个世界失望,本质上都是对自己失望。” 熊彪夹着烟的手停住,低声重复道,“是对自己失望?” “对,只有弱者才会对自己失望,因为弱者无力去改变那些让自己失望的人和事。而强者,不仅不会对自己失望,还会给别人带来希望。” “朝阳哥。”熊彪沮丧的脸重新燃起了斗志。 吴朝阳拍了拍熊彪的肩膀,“彪子,江湖免不了阴谋诡计利益争夺,但这并不可怕,也并不影响我们肝胆相照笑傲江湖,可怕是人性的贪婪,是不择手段,是没有下限。” 熊彪满眼崇拜,“朝阳哥,这些道理都是你想出来的?” 吴朝阳看着月亮,眼中同样满是崇拜,“我哪有这么厉害,这些道理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从小到大在我耳边唠叨,唠叨了整整二十二年。但以前只是听进了耳朵里,并不太理解,直到最近回过头再一想,才明白这些道理的真谛。” 熊彪羡慕道:“可惜我没有这样的爷爷。” 吴朝阳笑了笑,“现在也不晚。彪子,其实我小时候的性格跟你很像,脾气暴躁,死不认输,经常惹是生非。” “真的吗?你不会是哄我吧。” “没骗你,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碰上四五个收过路费的高年级学生,他们把我打了一顿,还抢了我五毛钱。我追着他们要钱,一路追一路被打,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身是泥,我用石头扔,用牙齿咬,反正就是不要命的跟他们拼,最后硬是把他们几个打怕,要回了那五毛钱。” 吴朝阳缓缓道:“现在想想,爷爷是觉得我性格太刚烈,害怕我对这个世界失望,才喋喋不休给我讲了那么多道理,我才逐渐学会了冷静、忍让,才没有对这个欺负我的世界失望,没有对这个世界满怀恨意。” 熊彪深吸一口烟,“朝阳哥,我明白了,让我失望的不是这座江湖,而是我老舅,我应该去改变他,对吗?” 吴朝阳点了点头,“回去告诉他,让他离开十八梯。” “好!”熊彪立即起身,消失在黑夜中。 李韬奋叼着烟走了过来,“其实没有必要,这一次我们能彻底干掉赵雨亭。” 吴朝阳淡淡道:“他毕竟是彪子的舅舅,我们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你觉得赵雨亭会离开吗?” “给了他一条生路不走,彪子也怨不了我们。” ———————————— 吴朝阳马不停蹄赶到医院,陈安已经做完手术送回了病房。 看着陈斌一下子苍老好几岁的样子,吴朝阳把李伟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怎么了?” 李伟叹了口气,说道:“命是保住了,命根子没保住。” 吴朝阳没觉得意外,之前在车上就看过陈安的伤,已经稀碎得捡都捡不起来。 陈斌听到吴朝阳的声音,转过头,猩红着眼睛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吴朝阳说道:“已经有眉目了,估计明天就能有结果。” “好!”陈斌咬牙切齿道:“谁让我断子绝孙,我就让谁不得好死!” 吴朝阳安慰道:“陈爷,身体要紧,您先睡一会儿吧,我守着陈少。” “你要是帮我找出真凶,我保证给你再加1000单业务。” “陈爷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陈斌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我单独陪陪安安。” 吴朝阳看了眼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的陈安,心里暗骂蠢货,有这么个关心爱护他的父亲,身在福中不知福。想想自己从小爹疼没娘爱,老天真特么不公平。 两人走出病房坐在走廊椅子上,李伟淡淡道:“陈安比你大不了几岁,要是有你一半的成熟稳重,也不至于有今天的下场。” 吴朝阳着李伟,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伤心难过。“你好像并不太在乎。” 李伟淡淡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早晚有一天会踢到踢不动的铁板。” 吴朝阳问道:“你是指杨惊鸿?” 李伟说道:“其实他今天的结局不算坏,如果没有那帮小混混杀出来,他可能更惨。” 吴朝阳眉头深皱,“杨惊鸿有这么可怕?” 李伟缓缓道:“陈爷只知道她是杨家私生女,但不知道他可能还有另外的身份。” “什么身份?”吴朝阳立即问道。 李伟疑惑地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解释道:“我只是很好奇。” 李伟神色突然变得凝重,“我跟陈爷之前在道上混了十几年,认识不少道上的人物。今天下午跟我对战那个男人,我让以前道上的兄弟帮我打听了一下,他很可能是最近几年江州地下势力崛起的一位大佬级人物。” “大佬级?” 李伟眉头微皱,“朝阳兄弟,你很热?” 吴朝阳抹了把额头,入手全是汗。“呃,这医院的空调好像不太制冷。” “李哥,你知道戴鼎城吗?” 李伟点头道:“当然知道,渝城区第一地下势力老大,上半城的KTV、酒吧有三分之一都是他在背后控制。” “那个男人跟他比如何?” 李伟淡淡道:“整个江州八区三十个县,戴鼎城不过是渝城区一区地头蛇而已,我听说那人一人冲进北岸区地头蛇老巢,杀了三进三出全身而退,不到一个星期,整个北岸区地下势力全部向他低头。九龙区老大在道上放话向他宣战,第二天就莫名其妙死在了一个女人肚皮上,趁着群龙无首,他带人杀入九龙区,三天时间就统一了九龙地下势力。” 吴朝阳眼皮直跳,“有这么神?” 李伟说道:“江湖传言或许有夸大,但戴鼎城肯定没法跟他相提并论。” 吴朝阳通体发凉。这样的牛逼人物给杨惊鸿当小跟班,那杨惊鸿又有多牛逼。 原本以为自己是老鼠,她是老虎,现在看来,她起码是大象,自己是只蝼蚁。 之前还为一招驱虎吞狼沾沾自喜,现在是后怕得透心凉。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绝不敢再打杨惊鸿的主意。 现在,他只能祈祷杨惊鸿不会怀疑到他身上。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种大佬级人物,怎么可能给人当保镖。 李伟见吴朝阳神色不对,问道:“你认识他?” 吴朝阳假装镇定摇头,“有没有可能搞错了,他真要是你所说的那位大佬,怎么可能屈尊给人当小跟班。” 李伟也不确定,“也有可能是搞错了,毕竟我打听的时候只是描述了他的外貌,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吴朝阳重重呼出口气,又祈祷着是李伟搞错了。 第274章 水落石未出 给了赵雨亭一个晚上时间考虑,也算是对熊彪有了个交代。 吴朝阳大清早去医院食堂买了份早饭送到陈斌面前,陈斌没有胃口不想吃。 “陈爷,你要是再累垮了,陈少的仇怎么报。” 陈斌这才端起稀饭喝了两口,“事情有眉目了吗?” 吴朝阳重重点了点头,“赵雨亭。” 陈斌双目陡然瞪圆,随即又疑惑渐起,“他没有动机。” 吴朝阳缓缓道:“陈爷,我虽然跟他有矛盾,但也知道没有证据的栽桩嫁祸没有任何意义。” “你有证据?”陈斌声音低沉,目带凶光。 吴朝阳看了眼还没醒过来的陈安,“陈爷,这里是医院,不好展示证据,我们去天门市场搬运协会,把赵雨亭和王立龙叫过去,我有办法证明是他。” 说着,吴朝阳顿了顿接着说道:“最好是把骆爷和高总也叫上。” 陈斌立即起身,“李伟,你在这里守着。” ———————————— 搬运协会会议室,骆长明和高放都一脸疑惑地看着陈斌。 陈斌一晚上没睡觉,但双眼不带一丝倦意,反而杀气腾腾。 高放问道:“陈爷,谁惹你了,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陈斌冷冷道:“我确实想杀人。” 骆长明看向吴朝阳,“朝阳,到底怎么回事?” 吴朝阳愤愤道:“陈少昨天被打了,伤得很严重,现在都没醒过来。” 骆长明和高放皆是一脸惊讶,“谁干的?” “不好意思,来晚了。”随着一声爽朗的声音,赵雨亭走进了会议室,王立龙铁青着脸跟在后面,目光从吴朝阳脸上扫过,充满了杀意。 赵雨亭看了一眼吴朝阳,坐在了相隔位置较远的斜对面。 “陈爷,骆爷,高总,今天有什么大事,大清早开会。” 吴朝阳淡淡道:“赵老板不愧是老江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着实令人佩服。” 赵雨亭轻哼一声,“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狂吗。” 陈斌冷声道:“赵雨亭,是不是你干的?” 赵雨亭一脸迷茫,“陈爷,您这话把我弄糊涂了,什么是不是我干的。” “陈安昨天在十八梯被人打了,你不知道?” “什么?”赵雨亭脸上又惊又怒,“陈少伤得重不重,谁干的?” 吴朝阳笑而不语,静静看着赵雨亭表演。 陈斌转头看向吴朝阳,吴朝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道:“陈爷稍等,证据很快就到。” 没过几分钟,戚威带着两个女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女人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王立龙身上,脸上带着明显的畏惧。另一个女人看见吴朝阳,眼中带着疑惑。 戚威说道:“大胆说出来,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那女人低下头,低声说道:“我叫陈梅梅,是王立龙的..炮..友。那天他跟我说,让我介绍个漂亮点的女人给陈少,我就把我闺蜜张丽丽介绍给陈少。” 陈梅梅说着指了指张丽丽,“也就是她。然后有天王立龙让我告诉张丽丽约陈少去爬南山。” 吴朝阳看向张丽丽,问道:“还记得我吗?” 张丽丽一下想起来,“记得,南山一棵树观景平台,你和一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儿在一起,当时陈少看见那女孩儿眼睛都瞪直了。” 吴朝阳看向陈斌,“陈爷,那女孩儿是十八梯小卖铺老板的女儿,那天我跟他一起爬南山,正好遇上了陈少。” 陈斌听得云里雾里,骆长明和高放也疑惑不解,“这能说明什么?” 赵雨亭老神在在,看不出丝毫慌张。 戚威拿出手机点开,手机里传出一段对话声,正是那晚赵雨亭和陈安在尚佳咖啡的谈话录音。 陈斌听得脸色铁青,看向赵雨亭的目光带着狠意。 录音放完,陈斌质问道:“赵雨亭,你有什么要说的。” 赵雨亭说道:“陈爷,您知道陈少的爱好,我只是投其所好帮他出个主意而已。” 吴朝阳冷笑道,“赵雨亭,你的嘴还挺硬。事情明摆着是你故意设局让陈少见到小卖铺老板的女儿。” 赵雨亭冷声道:“让陈少见到那女孩儿,我可以给陈少一张照片,或者直接把陈少带到十八梯,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吴朝阳看着陈斌道:“陈爷,还记得曾迦南吗,故意让陈少看见那女孩儿跟我一起,让我和陈少产生矛盾,多么熟悉又低劣的伎俩。” “赵雨亭!”陈斌怒不可遏。 赵雨亭说道,“陈爷,他这是在故意混淆视听。虽然确实有点巧,但确实不是我故意设局。退一万步说,即便真是我故意设局,那我的动机也只是借陈少打击他吴朝阳,跟陈少被打有什么关系。” 陈斌指着赵雨亭的鼻子,“你还敢狡辩!” 赵雨亭苦着脸向骆长明求助,“骆爷,您说句公道话啊,这明显是阴谋论,不能因为这事就怀疑是我对陈少动手啊,天地良心,真要是我赵雨亭,我全家不得好死。” 骆长明看向陈斌,缓缓道:“老陈,我知道你因陈安被打很伤心,但这事儿不能轻易下定论,否则不仅是冤枉了雨亭,还放过了真正的凶手。” 吴朝阳说道:“骆爷、陈爷、高总,我要不是有确凿的证据,怎么敢劳烦几位兴师动众到这里浪费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吴朝阳,陈斌问道:“还有什么证据。” 吴朝阳对戚威点了点头,戚威带着两个女人走出去,随之向东带着王炳坤、苟强以及六个混混走了进来,熊彪也跟在最后面。 “王炳坤,你先说。” 王炳坤看了眼王立龙,咬了咬牙说道:“是他让我找人打断陈少的腿。” 苟强仰起头,“是王炳坤让我打的。” “啪!”陈斌一拍桌子,抓起手里的茶杯砸向赵雨亭。 赵雨亭歪头躲过,起身之后,一个箭步跨到王立龙身前,一把抓住王立龙的衣领,愤怒咆哮道:“是你!” 咆哮声若雷霆,在会议室里久久回荡。 “是我!”王立龙转头看向陈斌,“陈爷,是我干的,亭哥不知道。” 赵雨亭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王立龙脸上,“为什么!为什么!” 王立龙嘴角流出鲜血,双眼冷冰冰盯着吴朝阳,“因为我要替你除掉他,仅仅挑起陈少跟他的矛盾还不够,只有废了陈少才能引起陈爷的震怒,才能把他赶出十八梯!” “王八蛋!”赵雨亭一拳打在王立龙鼻子上,鼻梁骨咔嚓断裂,鲜血飞溅而出。 王立龙跌跌后退撞在墙壁上,“亭哥,你才是十八梯的王者,他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凭什么在你头上拉屎拉尿,我忍不了!忍不了!” 赵雨亭面目狰狞怒火冲天,抄起凳子大叫一声砸向王立龙。 实木的椅子在王立龙身上砸散了架。 赵雨亭捡起椅子腿,手臂青筋高隆,椅子腿在空中划出破空声,狠狠砸在王立龙膝盖上,椅子腿的断裂声和膝盖碎裂声同时响起。 赵雨亭仍然没有停下,捡起另外一根椅子腿,疯狂朝王立龙膝盖打。 王立龙疼得满头大汗,紧紧咬着牙关硬是没吭一声。 “别打了!”熊彪嘶哑着嗓子冲进去,死死挡在王立龙身前,瞪着赵雨亭的双眼里满是愤恨。 赵雨亭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手里的椅子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蹭蹭后退几步撞到会议桌上,全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一般,沉重地喘着粗气。 “陈爷,怎么处理,你说了算。” 吴朝阳双拳握得咔咔作响,什么都算到了,还是漏算了人性的恶毒,难怪赵雨亭一进来就丝毫不慌张,他早就想好了对策。 舍卒保车,好狠。 吴朝阳转头看向陈斌,陈斌额头青筋暴起,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骆长明和高放对视了一眼,对陈斌说道:“老陈,他的腿已经被打断了,剩下的交给警察吧。” 陈斌仇恨的目光从王立龙身上转移到赵雨亭身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骆长明低眉道:“老陈,大局为重。” 吴朝阳心头一震,他明白骆长明的意思,十八梯棒棒行业的平衡策略不能变。 陈斌咬牙切齿道:“天门市场其余批发商我不管,我陈家的所有货,从今天起,全部交给吴朝阳。” 骆长明和高放同时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罗道全带着几个警察赶到搬运协会,现场对所有人做了笔录之后,带走了王立龙、王炳坤、苟强一伙儿人和两个女人。 赵雨亭对陈斌鞠了个躬之后离开,熊彪紧跟着走了出去。 其余人陆续离开,陈斌连砸了四五个茶杯之后带着满腔怒火走出了会议室。 吴朝阳起身准备跟出去,骆长明叫住了他。 “朝阳,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十八梯棒棒行业的争斗从来没停息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朝阳反问道:“骆爷相信赵雨亭真不知道吗?” 骆长明眯眼看着吴朝阳,深邃的目光像是要直透灵魂,“事情的真相不重要,你觉得呢?” “我明白。” 吴朝阳转过身,身后再次响起骆长明的声音,“最后再提醒你一句,我能扶你上来,就能踩你下去。” 第275章 落得这个下场 “是不是你?”熊彪愤怒瞪着赵雨亭。 赵雨亭关上门,一把抓住熊彪的衣领,两双一模一样的三角眼针锋相对。 熊彪恨得咬牙切齿,“你怎么下得了手!” 赵雨亭冷冷道:“你不是一直想闯荡江湖吗,这就是江湖!” “不!”熊彪咆哮道:“这是你的江湖,不是我的江湖!” 赵雨亭咯咯冷笑,“哪里的江湖都一样,十八梯泥腿子的野狗夺食,商场的风云诡谲,官场的尔虞我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十八梯的江湖比起那些地方,已经算很干净。” “赵雨亭!”熊彪指着赵雨亭的鼻子,“你丧心病狂!” “我丧心病狂?”赵雨亭怒极而笑,“幼稚!没有我的丧心病狂,你能有吃有喝有穿有房住,你以为巷子里那些小混混一口一个彪哥是因为你很牛逼!没有我赵雨亭的名字镇着,就你这榆木脑袋和冲动的性格,活不过三天!” “那你也不应该让立龙叔替你背锅!”熊彪哽咽道:“立龙叔跟你出生入死十几年,为了你身上留下多少刀疤伤痕,你忘了吗,你自己亲口说过,他替你挡过刀救过你的命啊!你还亲手打断他的腿,你的良心不痛吗?” “你以为我不心痛吗?”赵雨亭拍打着胸口,“但我能怎么办?承认是我吗?你知道后果吗?那种情况下,我不打断他的腿,怎么收场!” “你以为跟一帮小混混打打闹闹就叫江湖?不!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我跟你说过,江湖从来就不是没头没脑的打打杀杀,江湖是利益,是阴谋,是血,是泪。” 赵雨亭猛地一把推开熊彪,熊彪撞倒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人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抬头仰望,两双三角眼里都布满了血丝。 “给我牢牢记住今天这堂课,记住什么是真正的江湖!” 熊彪怒吼,“你不择手段毫无底线,你害了立龙叔!” 赵雨亭抓住熊彪的衣领一把提起,咆哮道:“害了你立龙叔的不是我,是吴朝阳!是他的出现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熊彪双手奋力推开赵雨亭,“我要跟你断绝关系!” ———————————— 再次来到医院,陈安已经醒了过来,正和一个中年女人抱头痛哭,陈斌站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 吴朝阳识趣的没有走进去,李伟问道:“查到了?” “算是吧。” “算是?” 吴朝阳愤恨道:“王立龙替赵雨亭背了锅。” 李伟面无表情,“是个狠人。” 吴朝阳看了眼一点不惊讶的李伟,问道:“伟哥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李伟脸上闪过一抹落寞,淡淡道:“替人坐了几年牢,出来看透了,才到陈爷身边当了保镖。” 吴朝阳叹了口气,“江湖险恶。” “是人心险恶。”李伟纠正道。 吴朝阳点头表示赞成,“里面那位是陈爷老婆?” “在国外旅游,接到消息才赶回来。” 李伟看了眼里面,摇了摇头道:“其实陈爷不错,虽然对外面算计得很精,但对身边的人很好,唯一的缺憾就是太骄纵陈安了。” 吴朝阳看向里面,有那么一丝丝愧疚,但仅是对于陈斌,并不是对陈安。从陈安对曾迦南下手开始,他就想着要弄他,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伟哥,既然陈爷两口子都在,那我就先走了。” ———————————— 回到花子巷,侯尚蜀、向东、李韬奋、戚威几人早已等候多时。 向东已经把陈斌增加业务的事情告诉了几人,几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只有吴朝阳忧心忡忡。 侯尚蜀说道:“朝阳兄弟,虽然没能干掉赵雨亭,但是成功拿到了陈斌的所有业务,还除掉了赵雨亭身边一个得力干将,也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杨惊鸿,之前都低估了她,这个女人比我们预想中还要可怕。” 吴朝阳将从李伟那里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众人都惊讶无比。 李韬奋啧啧道:“真想不到啊,我曾经的偶像竟然比我想象中还要牛逼。” 吴朝阳看向李韬奋,说道:“韬哥,打听一下杨家,听陈斌的口气多半是个很了不得的家族,应该很好打听,但不要太详细太深入,大概了解下情况就行,这种家族我们惹不起,万一被对方察觉到会引火烧身。” 侯尚蜀说道:“朝阳兄弟,你是不是反应过度了,我觉得她对你应该没恶意吧。” 李韬奋也说道:“是啊,她那样的大人物应该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吧,毕竟你还救过她两次。” 吴朝阳摇了摇头,“你们不了解她,我近距离接触过她,这女人骨子里透着冷漠。” 侯尚蜀瘪了瘪嘴说道:“我觉得你对她有偏见。” 吴朝阳懒得理他,对戚威说道:“戚威兄弟,继续盯着点赵雨亭,让张翼飞或者周强跟你一起,赵雨亭这次栽了个大跟头,以他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 戚威起身道:“那我现在就去。” 李韬奋起身道:“那我也着手打听下杨家的情况。” 两人走后,侯尚蜀说道:“这一次之后,我们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但是。”侯尚蜀神色微微一变,说道:“天门市场的态度对我们也变了,以前是压着赵雨亭扶持我们,以后估计就成为压着我们扶持赵雨亭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陈斌的全部业务拿过来,也仅仅能增加200多单业务,以后要再想增加,几乎不可能。” 侯尚蜀嗯了一声,“我们遇到瓶颈了。2000单的目标别说半年,一年两年都不可能。” 吴朝阳说道:“你现在的事情都交给了蒋小咪,闲下来可以去找张浩聊聊。” 侯尚蜀眉毛一挑,说道:“你也看出来了?” 吴朝阳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瞎子,一堆烂泥巴里冒出块金子,谁看不到。” 侯尚蜀啧啧道:“我今天上午还特意去找他聊了会儿天,真没想到啊,这小子还是个读书人。虽然有些想法还有点不接地气,但真还有点东西。” 吴朝阳问道:“以后商量事情的时候把他也拉进来,你觉得怎么样?” 侯尚蜀眉头微微皱了皱,“我觉得还是再等等,一是他跟我们不一样,没有共同经历过那么多事,还有待观察。二是毕竟才认识时间不长,对他的性格人品还不完全了解,万一把一些不该说出去的事说出去,那就麻烦了。三是我看这小子表面上恭恭敬敬,其实骨子里有股读书人的傲气,嘴上哥哥叫得亲热,说不定心里压根儿瞧不上我们这些泥腿子,得放在一边凉一凉。” 吴朝阳点头认同,“那你没事就去找他聊聊,碰撞一下思路,我就不亲自出面了,先磨磨他的锐气。” “对了。”侯尚蜀突然苦着脸说道:“朝阳兄弟,你了解我的性格,我喜欢自由,不适合做那些数字游戏。” “你还好意思说,都是小咪一个人在做。” “暑假一完她就要去上大学了,到时候怎么办?” 吴朝阳白了他一眼,“小咪把表格都给你设计好了,你照着填就行了。” 侯尚蜀耍无赖道:“反正我不做了,这段时间我都快要被那些表格整抑郁了。” 吴朝阳抬手搭在侯尚蜀肩膀上,“侯哥,财神爷不是谁都能当的,不仅要脑子好使,还要是最信得过的人,目前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只有你。” 侯尚蜀抬臂拦开吴朝阳的手臂,“少忽悠我,你当我是张阿太那小屁孩儿吗,反正我不管,你必须得在小咪上学前找个人来顶替我。” 吴朝阳脸色一沉,“反正最近你没事,限你一个星期之内给我哪个冲刺2000单的方案出来。” “什么?一个星期?”侯尚蜀蹦了起来,“你怎么不让我上天呢,明显不可能的事情。” 吴朝阳说道:“那我不管,你要是拿不出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月底扣你一半的工资。” “你说扣就扣?”侯尚蜀气呼呼瞪着吴朝阳。 “那是当然,我有一票否决权和一票决策权。” “你这是强权!” 吴朝阳翘起二郎腿,“不服?受不了可以走,但股份得留下。” 侯尚蜀重新坐下,指了指吴朝阳的鼻子,“算你狠。” 吴朝阳突然眉头微皱,直勾勾盯着侯尚蜀。 侯尚蜀脖子缩了缩,“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吴朝阳微眯着眼睛问道:“你为什么帮着杨惊鸿说话?” 侯尚蜀眼皮一跳,眼神慌乱道:“我帮她说什么好话,犯得着吗?” 吴朝阳盯着侯尚蜀的眼睛,“我刚才说她冷漠,你说我对她有偏见,你什么意思?” 侯尚蜀大声道:“什么意思,狗屁个意思,我随口说说我的想法而已,难道我不能说话了吗?” 吴朝阳冷哼一声,“还说我癞蛤蟆吃天鹅肉,你是茅厕的蛆想吃神仙肉,我劝你不要有任何幻想,要不然如来佛祖都救不了你。” 侯尚蜀张大嘴巴愣了半晌,“你以为我看上了她?” “不是吗?” “是你奶奶个腿儿,老子真想剖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竟然能想到这上面去。” ———————————— 尽管吴朝阳很讨厌陈安,但还是忍着厌恶每天到医院看他一趟。 陈安的身体每天都在康复,就是嘴巴上胡须越来越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尖。 吴朝阳还没走进病房,就听见陈安鬼哭狼嚎的哭声和砸东西的破碎声。 “我的胡子,我的胡子没了....啊啊啊..。” 陈斌和他老婆站在病床旁,无力地抹眼泪。 见吴朝阳进来,陈斌像是看到了救星,“朝阳,快来劝劝安安。” “陈少。”吴朝阳赶紧走到病床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朝阳救了他,这几天又天天来看他的原因,陈安对吴朝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 陈安放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吴朝阳,我胡子没了。” “陈少,你的伤还没好,小心崩坏了伤口。”吴朝阳忍着恶心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 “我几把没了,腿也断了,我不想活了。” 吴朝阳安慰道:“陈少,你不能这么想,你不活了,岂不是正中仇人下怀。相反,你要好好活下去,才能报仇。” “查到没有?”陈安抓住吴朝阳的肩膀,“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搞我?” 吴朝阳回头看了眼陈斌,对陈安说道:“暂时还没有。” “吴朝阳,你一定要帮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好好,我一定把人找出来。” 把陈安哄睡之后,吴朝阳才走出病房。 陈斌瘦了一大圈,两边脸颊颧骨高隆。“朝阳,谢谢你了。” 吴朝阳问道:“陈爷,你没告诉他?” 陈斌摇了摇头,“他从小就很聪明,昨晚就猜到是有人故意设局害他。” 吴朝阳心里不禁想到,醒来四五天才想到,也真是够聪明的,果然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最聪明。 陈斌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不能告诉他,至少在他伤完全好之前不能告诉他。” 吴朝阳点了点头,“陈爷放心,我知道轻重。” 陈斌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我食言了,没能给你承诺的1000单。” 吴朝阳赶紧说道:“陈爷言重了,我明白您的难处,骆爷、高放,甚至整个天门市场批发商,都不愿我一家独大,甚至骆爷已经开始防着我了。” 陈斌叹了口气,“你能理解就好。” “骆爷,陈少已经睡了,那我就先走了。” “有空多来看看陈安,他现在只听你的话。” “骆爷放心,我会每天过来一趟。骆爷您也要注意身体,这个时候你要是再病倒了,陈少怎么办。” 陈斌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好。” 吴朝阳对陈斌老婆点了点头,“阿姨,我先走了。” 陈斌看着吴朝阳离去的背影,呢喃道:“要是安安能有他一半懂事,哪里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啊。” 第276章 我们敬你 烈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火辣辣的阳光照射在步行街的地砖上,穿着鞋都能感觉到烫脚。 吴朝阳走出江州百货,穿过步行街,走过校场路,终于在渝兴东路的十字路口看见了曹牧野。 短短一两个月不见,几乎认不出来。背心、短裤、拖鞋,全身晒得黢黑,蹲在地上守着地摊,地摊上摆着廉价的T恤、袜子、鞋子。 吴朝阳忍住立即跑过去的冲动,停在了一棵行道树下。 他了解曹牧野,半个月不接电话,之后还换了电话号码,他自尊要强的性格,不会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自己。 大热的天气,路过的人行色匆匆,鲜有人停下来光顾,整整一个下午,吴朝阳只看见他卖出去三件T恤一双鞋子。 “城管来了!”街对面卖西瓜的小贩推着三轮车边跑边喊,周围摆地推的人纷纷收拾东西逃跑。 曹牧野卷起地摊塞入大麻袋,扛起包就跑。 一个穿着城管制服的男人出现在街角,眼见四散逃窜的摊贩傻了眼,愣了片刻喊了声站住朝着距离最近的曹牧野追去。 曹牧野听见身后的喊声,脚下拖鞋一滑身体往前倾,噗的一声摔倒在地,麻袋里的T恤袜子散落一地,急急忙忙塞入麻袋,起身光着脚丫子就跑。也就耽搁这一会儿功夫,城管追了上来,一手抓住麻袋一人扯住曹牧野的胳膊。 “叫你跑!”城管一脚踹在曹牧野腿上,踹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曹牧野挣扎起身,拳头紧握,怒目而视。 城管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还敢瞪老子!” 曹牧野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脸上的怒意逐渐消失,挤出谄媚的笑容,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上,“城管大哥辛苦了。” 城管一把拍掉曹牧野手上的烟,“东西没收,罚款五十。” 曹牧野把整盒烟递上,“城管大哥行行好,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顶着大太阳出来摆地摊。” 城管拿过曹牧野烟装进兜里,骂道:“少个老子扯淡,就是你们这些农村来的垃圾害得老子大热天出来撵兔子。” “是是是。”曹牧野连连点头,“以后不敢了。” 城管将麻袋扔在地上,伸出手说道:“东西还给你,罚款不能少。” 曹牧野恳求道:“大哥,我一整天都没卖到五十块钱啊。” “那是你的事,老子不管!” 吴朝阳远远地看着,看着曹牧野求情,看着他掏出钱给了城管,看着他扛着麻袋,耷拉着头,有气无力朝渝兴西路走去。 那样子,像一条狗。 走到街角处,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吴朝阳立即闪身躲在了树背后。 渝兴西路的老旧小区,还没上楼,曹牧野就看见自己的东西被乱七八糟扔在楼梯上,立即跑上二楼掏出钥匙开门,锁芯已经被房东换了,钥匙插不进去。 “草泥马!”曹牧野愤怒得一脚踹在门上,默默站了十几分钟才转身收拾起楼道上的东西。 衣服裤子、牙刷牙膏、锅碗瓢盆,收拾到一半,曹牧野猛然起身一脚踹上去,收拾好的东西再次散落一地。 脚背踢在了锅沿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曹牧野茫然不觉,半晌之后才撕碎一件背心缠在脚背上,重新开始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不多,装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尼龙口袋。 坐在楼梯上,习惯性摸口袋,才想起烟已经给了城管。 这时,一根烟凭空递了过来,曹牧野抬头看了一眼接过烟,摸打火机时,吴朝阳又给他点上。 曹牧野双臂放在张开双腿上,一口气深吸了半根烟。 “你还是找来了。” 吴朝阳坐在曹牧野身边,“江州百货举报你那人被我举报了,新来的售货员告诉我的。” 曹牧野吐出一口浓烟,“你这人还真是轴,换了电话号码也能找来。” “野哥,到底怎么回事,让你落寞到这个程度。” 曹牧野恨恨道:“墙倒众人推,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在江州百货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出了事不但没有一个人出来帮我说话,反而恨不得一人一脚踩死我。原本退回新机和样机差价就够了,某些人恨不得我死,把事情捅到了厂家和商家总部,商家和厂家拿我树典型杀鸡给猴看,除开除和追回差价之外,还要罚款三万,要是不给就起诉我赔偿品牌信誉受损费100万。” “出了江州百货后,我尝试联系之前熟悉的客户,想靠这些年的人脉找份工作。” 曹牧野冷笑一声,“找我拿折扣的时候小曹小曹叫得亲热,一听说是找他们帮忙找工作,没一个理老子。人情冷漠,当一个人失去价值的时候,狗都不理。” 吴朝阳不禁想到畅春园那顿饭,即便王紫把他带到了饭桌上,他也加入不了那个圈子。又想到了曾迦南,巨大的身份差距,他连踏入那道门看一看风景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世界给了我们一个假象,表面上好像我们能接触上某个阶层的人就能踏入那个圈子一样,实际上我们本身不在那个阶层,哪怕削尖脑袋也钻不进去,进去了也只是别人俯视的笑话,真遇到事情,他们是不会把我们当成同类看的。” 曹牧野呵呵一笑,“谁叫我们没背景没关系,从踏入这座城市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他们眼中的异类。” 吴朝阳递给曹牧野一支烟,“野哥,你有学历,有能力,有拼劲,缺的只是一个平台。我相信,只要给你一个平台,你一定能出人头地。” 曹牧野就着烟屁股点燃,狠狠道:“最穷无非讨饭,不死早晚出头,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吴朝阳看着曹牧野刚毅的侧脸,犹豫了片刻说道:“野哥,去我那里吧,现在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但我们共同努力。” 曹牧野怔怔看着吴朝阳,没有说话。 吴朝阳摸出兜里的波导手机摊在手掌上,“野哥,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你拉了我一把。现在我又遇到瓶颈了,你能再拉我一把吗?” 曹牧野撇过头去,眼眶微红。“可怜我就可怜我,不用说得这么好听。” 吴朝阳搂着曹牧野的肩膀,“野哥,我想成立一家劳务公司,但是我哪里懂商场上的门道,你是大学生,又在江州百货这样的正规大公司呆过,我是真的需要你的帮忙。” 曹牧野嘴里咬着的烟头微微颤抖,烟灰掉落在脚背上而不自知。“狗屁大学生,我不过是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破专科生。” “那也是大学生。”吴朝阳摇了摇曹牧野的肩膀,“帮帮我。” 曹牧野擦了擦眼眶,回过头说道:“求人办事得有求人的姿态,先请我吃顿好的。” 吴朝阳咧嘴一笑,“必须的。” ———————————— 小二酒馆,侯尚蜀、李韬奋、向东、熊彪、张阿太、戚威、张翼飞、周强、张浩,再加上吴朝阳和曹牧野,满满坐了一个大圆桌。 在座的除了向东在江州百货干过活儿之外,曹牧野都不认识,他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吴朝阳竟然结交了这么多朋友。 吴朝阳挨个介绍了一番,端起酒杯,“来,大家欢迎野哥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欢迎野哥加入。” 曹牧野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原本瞧不起十八梯的棒棒,还不止一次劝吴朝阳尽早离开十八梯,不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他完全没想到,在上半城凉透的心,会在这里找到温暖。 曹牧野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整杯白酒下肚,从喉咙一直热到胃里面。 “初来乍到,承蒙各位不弃,我曹牧野感激不尽。” 熊彪给曹牧野倒上酒,“野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曾经也在商场里揽过活儿。” 曹牧野笑道:“当然记得,你经常躲在角落盯着女销售员屁股看。” “哈哈哈哈...”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侯尚蜀端起酒杯,说道:“我比你虚长几岁,就叫你牧野兄弟了。” 曹牧野双手捧杯,“侯哥,你是老江湖,以后多多关照。” 侯尚蜀说道:“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经常听朝阳提起你,说你是他的贵人,要是没有你,他可能早饿死在了,他要是饿死了,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兄弟们相聚了。” 曹牧野看向吴朝阳,“朝阳,‘贵人’两个字我可承受不起。” 吴朝阳端起酒杯,“野哥,你承受得起,从老家到江州,你是第一个对我心怀善意的人,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单业务是你给的,我的手机也是你给的,我差点误入歧途去自考,也是你给我指明了正确的方向,要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在抱着书准备考试,不会有今天大家聚在一起。” 李韬奋也端起酒杯,“那我必须陪一杯,没有野哥给朝阳指路,我可能现在还在当保安。” 戚威、张翼飞、周强也举起酒杯,“这么一说,那我们必须也得敬野哥一杯。” 张阿太也举起酒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我更得敬野哥一杯。” 张浩也举起酒杯,“谢谢野哥,要不然我去哪里找朝阳哥这么好的老板。” 向东、熊彪也举起酒杯,“野哥,我们敬你!” 第277章 别得意太早 郑怀生关了酒馆门加入进来,一桌子人开怀畅饮。 这段时间以来谁都不轻松,每个人都是绷紧了神经、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现在总算是立稳了脚跟,昨天又在天门市场结了搬运费,公款进账两万三千多。 这一场酒局,把长期以来的压抑全都释放出来。 酒过三巡,众人话匣子完全打开,侯尚蜀将吴朝阳这几个月的壮举一一回顾了一遍,讲得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喝至深夜,向东背上背着张阿太,怀里抱着熊彪送两人去驻马街张阿太住处,吴朝阳和曹牧野一起回花子巷,侯尚蜀在张文浩的搀扶下回厚慈街, 走过守备街花子巷,与吴朝阳分别后,刚才还走得歪歪扭扭的侯尚蜀放开张文浩的手,路走得笔直,哪里还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侯尚蜀捻了捻长眉,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装醉吗?” 张文浩缓缓道:“朝阳哥的经历的那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侯哥旧事重提是讲个野哥听的。” 侯尚蜀颇为欣赏地看着张文浩,“那知道我为什么要说给他听吗?” 张文浩说道:“野哥了解的朝阳哥并不全面,侯哥是想让他更加了解朝阳哥,同时也让他熟悉棒棒行业。” 侯尚蜀脸上露出一抹失望,“就这?” 张文浩看了侯尚蜀一眼,欲言又止。 侯尚蜀淡淡道:“知道你为什么很难融入我们吗?” 张文浩脚下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侯尚蜀淡淡道:“因为你想太多,不够敞亮,老是怕说错话而不说话。这一点你真得好好学学张阿太,他虽然没有你的聪明学识,但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他相信即便说错了话大家也不会怪他,所以大家也相信他。信任是相互的,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不知道穿着明白装糊涂最是伤害彼此的信任?” 张文浩脸颊火辣辣的,“侯哥的真实目的是让野哥知道自己的位置,他虽然对朝阳哥有恩,朝阳哥也敬重他,但这些都是私下的情义,在大局上,朝阳哥才是我们的核心。” 侯尚蜀说道:“你看,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你明明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因为怕得罪人选择闭口不言,而我,明明知道会得罪人也要说出来。你说,吴朝阳是信任你还是信任我?” 张文浩面红耳赤,“谢谢侯哥指点。” 侯尚蜀背着手边走边说道:“放心,吴朝阳不是个小气的人,更不是个蠢货,否则也不会团结起这么多人,只要出发点是好的,他不但不会因此对你心生芥蒂,反而会更加看重你。至于曹牧野,他要是个聪明人更好,如果不是,那他就得离开。” 张文浩惊讶地看着侯尚蜀,“要是他不够聪明,朝阳哥又碍于情面不让他离开怎么办?” 侯尚蜀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历史书看太多了,中了伴君如伴虎的毒。你得相信吴朝阳不是个傻逼,如果他是个只顾私情不顾大局的傻逼,那咱们早晚都得散,你还有必要跟他吗,干脆早点卷铺盖走人另寻明主算了。” 张文浩重重点了点头,“侯哥,我明白了。” 走到轿辅巷,侯尚蜀抬手拍了拍张文浩的肩膀,“明白了就好,冲刺2000单业务的方案就全权交给你了,好好加油,这是你证明自己的一次好机会。” “嗯,谢谢侯哥给我这个机会。” 侯尚蜀转身走入轿辅巷,脸上露出狡黠一笑,哼着小曲走进巷子深处。 花子巷,吴朝阳和曹牧野坐在门槛上。 曹牧野感慨道:“朝阳,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想想我经历的这点破事,还真算不上什么事。” 吴朝阳笑了笑,“事是有这些事,但也没侯哥说的那么夸张。” 曹牧野说道:“是你谦虚了,大家都是吃过苦的人,有没有夸张一听就知道。” 吴朝阳不置可否,迟疑片刻说道:“野哥,我想把我手上的股份分五个点给你,你别嫌少。” 曹牧野笑了笑,“你真把我当乞丐了?” 吴朝阳赶紧说道:“那就十个点,再多他们可能会有意见了。” 曹牧野摇了摇头,“朝阳,你就是全给我都没用,他们会听我的吗?” 吴朝阳默不作声。 曹牧野淡淡道:“他们都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在团队就在,跟股份没有关系。别说十个点,我就算拿一个点,他们也会有意见。朝阳,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野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如果真心想留我,就一个点也别给我。” 曹牧野望着黑蒙蒙的天空,坐直腰杆说道:“我曹牧野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靠你的施舍站不住脚,唯有做出令人信服的成绩,才能得到大家的真心接纳。” 吴朝阳悬在空中的心落回了肚子里,“野哥,我就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 曹牧野搂着吴朝阳的肩膀,一扫白天的颓气,豪气干云道:“朝阳,那我们就一起干他个轰轰烈烈、富贵荣华!” 吴朝阳笑容灿烂,这才是他认识的曹牧野,不纠结过去,不沉湎低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清晨的十八梯石梯上,多了一个蛙跳的人,曹牧野虽然没跳几步就汗流浃背,还是尽最大努力跳完了守备街一段的石梯。 吴朝阳本想好好跟他聊聊准备开公司的事情,但曹牧野说不着急,拿起他的竹棒就跟着向东去沿江路码头仓库,吴朝阳拦都拦不住。 他的这一举动创造了十八梯棒棒行业的一个纪录,第一个大学生棒棒。 勇气可嘉,但体力也欠佳,大多数棒棒上午就搬完五单,他花了一整天,回到家晚饭都没吃,直接躺床上就睡了,第二天下床的时候直接摔倒在地,吓得吴朝阳赶紧把他扶起,劝他休息一天也不听,坚持蛙跳完守备街一段的石梯,继续跟着向东去仓库搬货。 连着一个星期下来,不仅向东和张阿太打心眼里认可他,就连侯尚蜀和张文浩都发自内心地钦佩。 受了他的鼓舞,早上蛙跳锻炼的又多了三个人,熊彪、张阿太、张文浩也在向东和吴朝阳的指导下跳完了从守备街到响水街的两段石梯。 ———————————— 天门市场搬运协会,吴朝阳还没走进大门就听见陈斌的咆哮声,刚走进去就看见方正冷着脸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看也不看吴朝阳就回了办公室。 吴朝阳给黄小刚地上一支烟,小声问道:“黄哥,发生了什么事?” 黄小刚瘪了瘪嘴说道:“陈爷最近脾气很火爆,跟方秘书长吵了好几架了,还扬言要开除他。” 吴朝阳哦了一声推开了会议室门,骆长明、陈斌、高放,还有杨庆、张林两位批发商都在,赵雨亭、李啸虎、严文武也在。 吴朝阳对他们点了点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刚坐下,会议室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陈安提着把菜刀冲进来,奔着赵雨亭头就砍。 赵雨亭闪身躲过,起身抓住陈安的双手,“陈少,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杀了你!”陈安奋力挣扎,但别说他现在没了雄性激素手无缚鸡之力,哪怕以前还是个男人的时候也不可能挣脱得了。 赵雨亭看向陈斌,“陈爷,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您和陈少的原谅。” 陈斌愤怒道:“你死,你死了老子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骆长明咳嗽一声,对陈斌说道:“老陈,事情已经发生了,该过去的总得过去,一直揪着不放,影响了整个天门市场的生意,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斌狠狠瞪了眼赵雨亭,对陈安说道:“陈安,我们现在在开会,有什么事都以后再说。”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陈安状若疯癫,这个已经不是男人的男人,此时颇有几分男人的气概。 陈斌看向吴朝阳眼神求助,吴朝阳起身走过去,取下陈安手里的刀。“陈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请相信我,给我点时间,我替你报仇。” 陈安疯魔的眼神逐渐冷静下来,一双深情的眼睛看得他全身发凉。 吴朝阳拍开赵雨亭的手,陈安一把扑入吴朝阳怀里,嚎啕大哭,“朝阳,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吴朝阳轻轻拍打陈安的后背,“陈少放心,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会议室里,除了陈斌,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都纳闷儿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把陈安哄出会议室,吴朝阳重新做回椅子上,面对赵雨亭杀人的目光,喃喃道:“赵老板好不知好歹,刚才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不感谢我就算了,还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忘恩负义啊。” 赵雨亭冷冷一笑,“别得意太早,希望你待会儿还能跟现在一样得意。” “好了。”骆长明敲了敲桌子,“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件关乎天门市场全体老板利益和你们利益的重要事情要宣布。” 第278章 可以试试 吴朝阳看向陈斌,后者低眉抽烟没有与之对视,内心不禁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方正拿着一叠资料走进会议室,挨个每人发了一份之后坐在杨庆下首。 吴朝阳拿在手里一看,《天门市场搬运业务分配方案》,余光瞄了一眼几人,李啸虎和严文武都打开在看,赵雨亭双半眯着眼老神在在,一副早已知道方案内容的样子。 骆长明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淡淡道:“给大家十五分钟时间看。” 吴朝阳翻开方案,目光迅速扫过前面几页格式化约定,跳到具体业务量分配,严文武基础量1500,其余三人基础量1200,具体根据天门市场实际货物量上下浮动,也就是说他的业务量定死在1200,没有再往上涨的可能,这一点他并不意外。 越往下看,吴朝阳眉头皱得越深,赵雨亭的承包价格从13块重新恢复到15块,这还好,毕竟这是别人的事,他管不了,总不能阻止天门市场给赵雨亭提价吧。 但是,当他看到统一所有搬运业务承包价格的时候,再也绷不住了。 “骆爷、陈爷、各位老板,统一承包价格,是不是意味着我的价格要从16块降到15块?” 骆长明目光看向方正,方正点了点头说道:“吴老板,之前给你开绿灯是因为你的业务量小,棒棒也少,给你加一块是扶持你成长,帮助你快速吸引棒棒群体扩大队伍,现在你的队伍已经拉起来,与他们几个也没有了差距,扶持政策自然要取消。” 吴朝阳眉头紧锁,“方秘书长,我一直给棒棒开的就是15块,现在你们把承包价降到15块,那我岂不是一分钱都挣不到。” 方正说道:“赵老板和李老板手下的棒棒都是14块,严老板手下的棒棒是13块,你可以降他们降他们一两块,不影响你的抽成收入。” 吴朝阳脸色很不好,“那我们之前签的合同不算数?” 方正淡淡道:“合同上说得很清楚,天门市场有权根据市场行情适时调整价格,当时你也没提出异议。” 吴朝阳暗道在那种情况下他能提出异议吗,即便提出来又有用吗。 骆长明开口道:“朝阳,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你有你的不服,别人有别人的不服,他们三个都是15块,就你16块,你觉得对他们公平吗?” 吴朝阳心里憋屈,很想说你们当合同是擦屁股的草纸吗,说作废就作废。 高放抬手看了看手表,“没问题就赶紧签字吧,我晚上还约了人。” 吴朝阳冷着脸签了字就离开,这事陈斌没有提前告诉他,估计也没有帮他说话,原本以为救了陈安,这段时间又鞍前马后天天去医院看陈安,他就会偏向自己,看来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走出天门市场,严文武安慰道:“朝阳兄弟,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之前16你抽一块,现在15你也一样抽一块就行了。” 吴朝阳叹了口气,“严哥,我之前招人的时候承诺他们15不降价。” 严文武反问道:“天门市场也承诺过你,现在不也撕毁了之前的合同吗,之前赵雨亭跟他们签了13块的十年长协,现在不一样给他涨到15。” 吴朝阳愤愤道:“我们违约就按照合同严格执行,他们违约就跟放屁一样简单。” 严文武半开玩笑道:“不服你可以起法院起诉他们,多半能打赢。但是打赢之后呢,一年期合同满之后,明年还做不做?你不做没关系,另外三家随时瓜分你的业务。合同这种东西是庄家通吃,闲家要么跟要么离桌,没有别的办法。” 吴朝阳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要不然刚才他就不会忍着强烈的不满签字。 “有一点赵雨亭说得对,十八梯棒棒行业一天不统一,我们就一天逃不过他们的玩弄。” 严文武摇头道:“没法统一,天门市场的老板不会允许统一,一旦平衡被打破,就像扶持你一样,他们很快会再扶持一个人起来。更重要的是人性的自私,我们四个人任何一个人挑头都得担心另外三个人在背后捅刀子,更何况现在这种局面,你跟赵雨亭势如水火,更加不可能。” 吴朝阳点了点头,“人人都知道团结力量大,但就是团结不起来。” 严文武淡淡道:“不要有压力,泥腿子们的耐性比你想象中要好很多,降一块钱是会导致他们不满,但也就背后嘟哝两句,过几天他们就习惯了。” 回到十八梯,吴朝阳立即通知开紧急会议,蒋小咪正好过来交表,也一起旁听。 当吴朝阳说完之后,众人皆是愤恨,但也都沉默不语。 蒋小咪小脸一脸茫然不解,这么简单的事,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一副毫无办法的样子。 “我可以说说意见吗?”蒋小咪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举起小手。 众人立即来了精神,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盯着她。 蒋小咪被看得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觉得很简单啊,他们之前的合同明显有霸王条款,属于无效条款,而且他们明显违约,起诉的话肯定能赢。” 众人集体叹了口气耷拉下了脑袋。 蒋小咪小声道:“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侯尚蜀说道:“小咪妹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蒋小咪一脸茫然,“那为什么你们还唉声叹气?” 吴朝阳说道:“这是一条潜规则,也是天门市场的底线,如果走到起诉那一步,那明年他们就不会和我们续约,我们将直接被排除在外。” 蒋小咪哦了一声,低头沉思,也跟着大家一起愁眉苦脸。 侯尚蜀说道:“那就降棒棒们的价,告诉他们是天门市场降了我们的价,我们也是不得已,相信他们能够理解。” 郑怀生点头道:“我赞成,以前黄土火连续降价,最低都到了11块,也没见棒棒能翻天。” 李光明说道:“我也赞成,垫县籍棒棒这边我去跟他们解释。” 张阿太挠了挠头,“我也赞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总不可能一块钱不抽吧。” 李韬奋、戚威点头表示赞成,张浩低着头不说话。 向东皱眉道,“我们虽然没跟棒棒签合同,但之前都口头承诺过,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吴朝阳看向蒋小咪,“小咪,你觉得呢?” “我也要发表意见吗?” 吴朝阳点了点头,“你爸也是股东。” 蒋小咪想了想说道:“我也觉得不太好,他们不讲契约精神,我们就跟着不讲诚信吗。” 吴朝阳看向一直低头沉思的曹牧野,问道:“野哥,你觉得呢?” 曹牧野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在十八梯当一辈子棒棒头子,那没问题。如果想走得更高更远,我觉得就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熊彪和张阿太同时问道。 曹牧野说道:“基调,创业团队在最开始定下的基调会对将来产生深远的影响。 “这段时间我一边当棒棒,一边在总结你们为什么能在半年时间取得如此大的成功,我的结论是团结、信任,不仅仅是你们几个,还有那两百多个棒棒,因为信任才跳槽到你们这边来。” “降价这件事是个小事情,但却是一个破坏信任的隐患,不仅是破坏棒棒们的信任,也在大家彼此之间不知不觉植入了可以不讲诚信的种子。虽然现在没问题,哪怕以后很长时间问题都不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粒种子会生根发芽长大,到时候我们内部就会出现山头、团伙,甚至钩心斗角。” 众人都低眉沉思,侯尚蜀淡淡道:“但现实是大多数都不讲诚信,光我们讲诚信会很吃亏。” 曹牧野接着说道:“我说的是内部,外部自然是要厚着脸皮不要脸的寸土必争。” 向东说道:“野哥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棒棒也算是我们内部人,我们现在一旦对自己人不讲信用,那么将来我们之间就会出现猜忌。” 张浩看着吴朝阳,鼓起勇气说道:“司马懿在洛水边发誓不杀曹爽,但随后背弃誓言,诛灭曹爽三族,导致政治信任体系彻底瓦解、社会道德体系崩溃,也为后面司马王朝的覆灭埋下了深深的祸根,甚至对华夏文明到现在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吴朝阳对他投以赞许的目光,“我也觉得很有道理,其它事情无所谓,原则性问题一开始就要定好,不能走偏,否则将来出现偏差,想纠偏就晚了。” 侯尚蜀眉头紧皱,“我觉得扯远了吧,说得我们以后要干出个世界五百强一样,现在的关键是如果不降棒棒的价我们就没有抽成,没有抽成那我们吃什么?” 众人再次陷入愁眉苦脸,熊彪抓了把头发,“这是个死结,蛋糕就这么大,不切他们的我们就没饭吃。” 吴朝阳眼睛突然一亮,“或许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第279章 原来是你 定势思维,所有人习惯性只看见目力所及之处,很难跳脱所在的圈子看见圈子之外的地方。 熊彪的一句话打开了吴朝阳的思路,既然天门市场的蛋糕是固定的,那么为什么不跳出天门市场去外边拓展市场扩大蛋糕。 说干就干,吴朝阳立马拨通了石继东电话,和曹牧野一起赶到红星大厦。 江州机电设备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石继东上下打量了一番吴朝阳,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对吴朝阳的印象很深刻,没想到当时还是一身灰布衣服的小棒棒,几个月不见大变样得差点认不出来。 “我还有二十分钟要出去见客户。” 吴朝阳看向曹牧野,示意他来说。 曹牧野愣了一下,开口道:“石总,您的公司是做商用中央空调,螺杆式冷水机组重达2—10吨,离心式冷水机组重达5-20吨,哪怕是模块机组单模块也有1-2吨,虽然有吊机起吊,但是工地现场复杂,仍然需要人工搬运到预先设定的机位。” 说完,曹牧野停顿了一下,吴朝阳开门见山道:“石总,我们想做您公司的主机搬运业务。” 石继东眉头微皱,“你把这事儿想简单了,中央空调主机搬运跟普通棒棒搬运完全不一样,举个例子,单是防震一项就很复杂,风冷机组加装橡胶减震垫,重型水冷机组弹簧减震器,变频机组要防止压缩机润滑油倒流,磁悬浮离心机组对振动敏感需全程平稳搬运,吸收式机组搬运后还需检查溴化锂溶液液位。” 吴朝阳听得头皮发麻,他刚才之所以让曹牧野说,就是怕应对不过来,曹牧野在江州百货卖了三年电器,虽然卖的不是空调,但对空调的了解比他要深得多。 曹牧野说道:“这些注意事项主机出厂说明书上就有,我们会派懂行的人专门协调指挥,不会出问题。” 石继东说道:“你刚才也说了,主机重量重达好几吨十几吨,需要七八个甚至十个人协同搬运,不是外面那些一般棒棒能搬得动的。” 吴朝阳说道:“石总放心,我手下有两百多个大件棒棒,我会选其中最强壮力量最大的一批人。” 石继东惊讶中带着疑惑,半年时间,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半年前看起来还很青涩的小棒棒,半年后会拉起200多个棒棒的队伍。 吴朝阳将与天门市场签订的合同递给石继东,石继东看到上面的数字才相信。 石继东将合同还给吴朝阳,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为难道:“我已经有长期合作的搬运棒棒,而且还是很专业的团队。” 曹牧野说道:“石总,我以前在江州百货当过三年的电器销售员,据我所知,干这行的专业棒棒都是些散乱的小团体,没有合同,没有保障,机器摔坏了他们赔不起,他们摔坏了会跑到你们公司要求你们全权负责。” 石继东双眼微眯,“你们难道就不是散乱的小团体。” 曹牧野说道:“我们马上要成立一家劳务公司...。”说到一半,曹牧野看向吴朝阳。 吴朝阳接着说道:“我们以公司名义跟您的公司签合同,设备摔坏了照价赔偿,工人出了事故,我们一人负一半责任。” 石继东再次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沉思了片刻,说道:“好,如果你们真成立了一家公司,我就将公司所有主机搬运业务交给你们。” 说完石继东起身提起公文包就走,两人跟着石继东一起出去,吴朝阳赶紧两步上前摁电梯。 进了电梯之后,吴朝阳说道:“石总,跟我们合作您减少了风险,减少的部分风险转嫁到了我们身上,能不能在价格上比市场价有所上浮?” 石继东笑了笑,“小吴,你很会做生意嘛。” 吴朝阳赶紧赔笑道:“还得向石总多多学习。” 石继东想了想说道:“那就上浮10%,你觉得怎么样?” “谢谢石总。”吴朝阳难掩内心的激动,原本他想的是上浮五个点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石继东这么耿直。他哪里知道石继东进了车库后坐在车上高兴了半天才发动了汽车,长期以来他一直都在为搬运队伍的事情发愁,上个月一个搬运棒棒腿摔断了,赔了他十几万,有一个公司性质的劳务团队来承担风险,他内心的高兴丝毫不比吴朝阳少,只是他掩饰得很好而已。 出了红星大厦,吴朝阳立即给李韬奋打电话,让他带人去全江州新建的商业楼转,务必在三天之内摸清楚这个行业的市场价格和行业规矩。 接下来几天所有人全部高速运转起来,曹牧野负责新公司注册事宜,同时也继续出去谈类似的业务,他在江州百货三年,手上有大量客户电话,其中不乏各行各业的老板,虽然求人办事不行,但现在是去谈生意就是另外一个概念。 吴朝阳每天抽半天时间跟曹牧野一起出去谈客户,剩下半天跟李光明、张阿太一起筛选年轻力壮的棒棒,筛选出来的棒棒不得再接天门市场的业务。 另外,李光明和张阿太还要发展新人补天门市场搬运业务的空位,但是新进来的人价格不再是15块,而是14块,为了避免之前的情况出现,提前说明不是固定14块,单价会随着天门市场承包价的波动而波动。 人员的变动,价格的不统一,侯尚蜀要重新调整统计科目,还好有蒋小咪这位得力助手,要不然估计得疯。 同时,吴朝阳还找王紫帮忙打听小微企业扶持政策,看能不能申请一定的创业扶持基金。 王紫很给力,直接请出了江州市经信委企业发展处的一个副科长。 吴朝阳不敢怠慢,唯一的一套好衣服晚上洗了白天穿,天天穿天天洗,再好的衣服也洗出了褶皱,赶紧又去商场买了一套衣服,刚好把才发的800块钱工资花完,又在侯尚蜀那里公款预支了1000块经费,风风火火赶到畅春园。 走进包房,包房里有除了王紫还有两个人,吴朝阳一眼就看出带金丝眼镜颇有领导风范的女人是那位副科长江梦玲。 “江科长您好,不好意思来晚了。” 江梦玲对吴朝阳浅浅笑了笑,“不用客气,王紫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你是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吴朝阳看向另一位身穿橘色长裙,充满青春气息的漂亮女孩儿,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那女孩儿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貌似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我叫温暖,江梦玲的表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叫吴朝阳,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脸。”吴朝阳自嘲地半开玩笑。 温暖盯着吴朝阳看了半晌,笑道:“过分谦虚等于骄傲,你这张脸在我们学校虽然算不上校草级别,但院草还是没问题。” 王紫笑着对吴朝阳眨了眨眼:“温暖妹妹在江州大学上学,这个月毕业。” 吴朝阳秒懂,赶紧说道:“我五月份的时候在江州大学打过自由搏击比赛,很可能在校园遇上过。” 温暖瞪大眼睛,“你就是那个吴朝阳?” 吴朝阳点了点头。 “不死鸟?”温暖激动道。 吴朝阳又点了点头,“你也看过我的比赛。” 温暖摇头道:“我没看,不过我寝室有个同学去看了,回来之后把你吹得神得不得了。” 说着,温暖立即从包里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娜娜,我遇上你偶像了。” “真的,我们正一起吃饭呢。” 几句话熟络起来,酒菜上桌,王紫开始和江梦玲畅谈高中时候的事情,几杯酒下肚之后,气氛逐渐活跃。 刚才还高冷姿态的江梦玲在王紫的带动下逐渐放下了防备,两人开始谈论高中时候的趣事。 吴朝阳原本以为城里人的趣事会很不一样,没想到聊都是高中时候谁谁谁暗恋谁,谁谁谁给谁写了情书,谁谁谁失恋要去跳楼之类的,谁又上课打瞌睡被老师一脚飞毛腿差点踹下楼.....,让吴朝阳对她们这个层次的人又有了新的一番认识。 原来,她们上学的时候跟自己上学的时候差不多嘛。 席间,吴朝阳主要负责敬酒和倒酒,每次都没有倒满,生怕把她们喝醉了没法谈接下来的正事。 哪知道几人的酒量都不差,硬是越喝越兴奋,连温暖这个还没正式出社会的女孩儿都干了有半斤白酒。 吴朝阳不禁感慨,这城里的女人都不一般,个个都是海量。 期间吴朝阳几次给王紫使眼色示意她该说正事了,但王紫都假装没看见。 喝开了的女人话特多,从高中聊到大学,从大学聊到毕业,又聊到在各自单位的各色人物,之后又返回去聊高中大学。 “王紫,上个月在市里的一次大会上,我见到了韩东。” 王紫端起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抬手一口灌入嘴里。“今天高兴,不提不高兴的事。” 江梦玲说道:“他从高中开始追你,一直追到天京,你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真就这么算了?” 王紫夺过吴朝阳手里的酒瓶就倒满,抬手又是一杯。 温暖一副听八卦不嫌事大的样子,问道:“王紫姐姐,韩东是你前男友吗?” 吴朝阳赶紧对他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提了,温暖转头盯着吴朝阳,脸颊微红,面带愠怒。 吴朝阳脑袋嗡的一声,他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温暖了。 温暖见吴朝阳脸色突变,眯着眼睛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赶紧低下头,埋头大口大口吃饭。 温暖站起身,眼睛直勾勾盯着吴朝阳,突然眼睛一睁,小嘴张大,指着吴朝阳,“是你!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第280章 关我什么事 “不是我。” “就是你,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温暖一手插着小蛮腰,一手指着吴朝阳,小脸红愠,银牙紧咬。 完了,吴朝阳暗叫完了,这也太巧太倒霉了。 江梦玲与王紫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疑惑。 “暖暖,怎么回事?” “表姐,他欺负我!” 吴朝阳见江梦玲看过来,立即解释道:“江科长,误会,纯属误会。” 温暖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双臂环胸,脑袋一偏,气呼呼不说话。 王紫看向吴朝阳,“朝阳,你怎么欺负暖暖了?” 吴朝阳正欲开口说明情况,温暖猛地转头盯着他,小脸通红,“不许说!” 吴朝阳立即闭上嘴,求助地看向王紫。 王紫笑呵呵看向温暖,“暖暖,你不说出来姐姐怎么给你讨回公道。” 江梦玲看了眼一脸憋屈的吴朝阳,“暖暖,我怎么感觉是你欺负了他的样子。” “我没有。”温暖憋得脸颊通红,又不愿说出来。 王紫对吴朝阳努了努嘴,吴朝阳忍着憋屈倒上一杯酒,起身双手举杯过头顶。 “温小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在这里给你道歉,对不起。” 温暖哼了一声,撇过头不理不睬。 吴朝阳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尴尬地举着酒杯。 江梦玲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用手肘碰了碰她,“暖暖,人家手都举软了。” 温暖不情不愿地回过头看着吴朝阳,“你那天害得我被罚了三扎杯啤酒。” “那我罚三杯赔罪。” 吴朝阳连喝三杯,违心地说道:“温小姐大人大量,人如其名,又温柔又暖人。” 温暖切了一声,“算了,有的人眼睛有问题,我不跟瞎子一般见识。” 吴朝阳连连点头坐下,暗暗告诉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低头,求人办事被骂两句不算什么。 包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江梦玲主动问道:“朝阳,王紫说你准备创业开公司,是做哪个行业?” 吴朝阳好整以暇准备开始演讲,温暖斜了他一眼,“就你这爆眼珠子还创业开公司。” 江梦玲瞪了她一眼,对吴朝阳说道:“暖暖就这脾气,生起气来跟小孩子一样,过会儿就好了。” “表姐,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我怎么小孩子了,我马上就大学毕业了,哪里小了。” 王紫盯着温暖的胸部,调笑道:“是不小了,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才小荷才露尖尖角,现在都颇具巍峨之姿了。” 温暖双手抱着胸口,“王紫姐姐,你好坏。” 吴朝阳下意识看过去,温暖回头瞪着他,“看什么看,小心我挖了你眼睛。” 吴朝阳赶紧抽回目光,对江梦玲说道:“我手下有200多人,业务主要是天门市场货物搬运,还有部分大型设备搬运,初步想法是开一家劳务公司。” 温暖瘪了瘪嘴,一脸的鄙夷,“不就是下苦力的棒棒,还劳务公司。” 吴朝阳无意识狠狠瞪了她一眼,倒不是因为她瞧不起棒棒,而是她三番两次打断谈话。 “你刚才是不是瞪我了?” “没有。”吴朝阳坚决否认。 “我明明看见了。” “你看错了。” “你的意思是我眼瞎?”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温暖咄咄逼人,抓住不放。 吴朝阳只感觉胸口憋得慌,但又拿她没办法,要不是在这种场合下必须忍着,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大骂她一顿。 江梦玲也是一阵头大,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就不带这个刁蛮小姐一起来,幸好王紫不算是外人,不至于太让她丢脸。 “公司已经注册了吗?” “还没有。”吴朝阳回答道:“这两天正在准备资料。” 江梦玲说道:“劳务公司的扶持政策较少,我建议你注册物流公司。” “物流公司?”吴朝阳眉头微皱,“物流公司的扶持政策很多吗?” 江梦玲点头道:“物流行业的主管部门在交通委,这是个相当有钱的部门,每年都有大量资金补贴铁、公、水、管、空等各类细分物流领域。而且,物流是经济发展的晴雨表,也是各地招商引资的重要筹码,各地区都很重视,江州各区县为了争夺制造业企业主落户,在物流方面都很舍得花钱,区县政府也有相应的补贴。” 吴朝阳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笔记本,认认真真将江梦玲说的话记下来,又引得温暖一阵鄙视的目光。 吴朝阳视而不见,停下笔问道:“江科长,哪个区最有钱?” 江梦玲说道:“渝江区是江州工业大区,GDP连续三年全市第一,而且是江州主城未来拓展的方向,市里面还给了渝江区100%税收返还照顾,所以渝江区对企业很优惠,据我所知,像你这种小微企业,前三年可以享受全额退税,我建议你把公司注册在渝江。” 吴朝阳眉头皱起,一脸为难,“但我的主要业务在渝城区,在渝江开公司,这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会很麻烦。” 江梦玲笑了笑,“虽然规定上注册地和经营地要一致,但实际上你把公司注册在渝江,经营场所在渝城,不会有任何影响。” 吴朝阳担忧道:“会不会有人找我麻烦?” 温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吴朝阳,“傻不拉几还开公司,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注册地多一个法人户数多了份税收,经营地吸纳了人员流入刺激经济发展,皆大欢喜的事情,谁吃饱了撑着找你麻烦。” 吴朝阳不太相信温暖的话,问江梦玲道:“王科长,是这样吗?” 温暖一拍桌子,“喂,什么意思,你在质疑我吗?” 吴朝阳没理她,只是看着江梦玲。 江梦玲笑了笑,“暖暖说得没错,你完全可以放心。” 吴朝阳这才放下了心,温暖哼了一声,仰着头双手环胸,说了声‘白痴。’ 王紫插话道:“有没有创业基金之类扶持政策?” 江梦玲眉头微皱,“这个有点难,创业扶持主要是针对高新产业,具有创新性或者前瞻性,而且对创业团队的学历要求很高,比如团队成员里要有博士或者一定数量的硕士。” 说着,江梦玲问吴朝阳道:“你团队最高学历是什么学历?” “专科。” “哈哈..哈哈哈...”温暖突然哈哈大笑,“你一个专科生也敢创业开公司,笑死本小姐了。” 吴朝阳咧嘴对她一笑,“我是初中生。” 江梦玲眉头微微皱了皱,“暖暖,我们在谈正事。” 温暖瞪着吴朝阳一阵张牙舞爪,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啥。 王紫问道:“有没有特殊情况或者其它渠道?” 江梦玲遗憾道:“据我所知没有,我再回去查查相关文件,看能不能找其它靠得上的条件。” 吴朝阳没有太过失望,江梦玲给他讲的这些信息已经算是帮了他大忙。 “谢谢江科长。” 江梦玲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服务企业本就是我的职能职责,而且我跟王紫什么关系,你要是不介意的可以喊我梦玲姐。” “梦玲姐。”吴朝阳赶紧顺杆子往上爬,温暖瘪了瘪嘴,嗤之以鼻,“不要脸。” 临别的时候吴朝阳主动要了江梦玲的手机号码,招了辆出租车送两人上车,还提前给付了车费。 当他挥手送走两人转过身,看见王紫正望着他含情脉脉的笑,吓了一大跳。 “小朝阳不错嘛,能屈能伸,进退有据,还很懂人情世故,已经初具老板气象。” 吴朝阳嗨了一声,“求人办事不很正常吗,而且梦玲姐今天帮了我大忙,我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王紫一把挽住吴朝阳的胳膊,媚眼如丝,幽怨道:“有了梦玲姐姐就忘了王紫姐姐,你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突然被王紫挽住胳膊,手臂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方,吴朝阳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姐,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王紫拖着吴朝阳的胳膊就往前走,“臭小子,想什么呢,姐姐挽着弟弟的胳膊有什么不好。从实招来,你跟温暖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朝阳将那晚在酒吧偶遇温暖的事情说了一遍,王紫一听乐了,“活该,要是我的话,当时就一酒瓶拍你脸上。” 吴朝阳惊讶道:“有这么严重?” 王紫说道:“女孩子主动搭讪被拒绝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情,更何况是暖暖这种级别的美女,从来都是别人宠着哄着,估计你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拒绝她的男人,你说严重不严重。” 吴朝阳说道:“那她不会记恨上我吧?” 王紫说道:“所以你最好是想办法弥补,要不然她会恨你一辈子。”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干嘛要弥补,以后跟她又没什么交集,而且她这种刁蛮性格我也受不了,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王紫说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关我什么事。” 王紫掐了把他的胳膊,“她是腾龙集团温长宁的独生女。多少人想攀上她的关系都找不到门路,现在天降馅饼掉在你面前,你竟然说不关你事,就你这机会把握能力,我看别开公司了,当一辈子苦哈哈的棒棒更适合你。” 第281章 我们的梦才刚开始 出租车上,温暖说起吴朝阳咬牙切齿,拳头都能捏出水来。 “那天晚上我跟几个朋友在酒吧玩儿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一局选择了大冒险,当时正好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就选择大冒险,只要过去跟他喝杯酒就算过关,失败了要罚三大扎啤酒。” “我想着这事儿多简单,以本小姐的魅力肯定是不费吹灰之力。哪想到这家伙只是随意看了我一眼就拒绝。这我也忍了,我想着他不愿请我喝杯酒,那我就主动请他喝杯酒总行了吧,结果这浑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了,再次拒绝,语气中还带着极不耐烦的情绪。” “好吧,我继续忍,我又装可怜恳求他给个面子,你猜他说什么?他一脸不耐烦地说‘不给’。我当时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江梦玲啧啧道:“难怪你今天要针对他,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确实讨打。” 说着,江梦玲又疑惑地皱起眉头,“不应该啊,看他今天的样子,不像是你说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啊。” 温暖委屈道:“假象,姐,你被他的假象欺骗了,他今天是求你办事不得不低声下气,撕开他狡猾的伪装,实际上他骨子里就是个恶毒的人。” 温暖恨恨道:“他害我喝了三扎杯啤酒,当场就把我喝吐了。他还害得我被取笑了好久,我那几个闺蜜,现在还在拿这事儿嘲笑我,我都没脸见她们。” 王紫挽着吴朝阳的手,两人漫步在灯火辉煌的步行街,“美女请你喝酒,你干嘛要拒绝,脑子有病?” 吴朝阳也很委屈,“我以为她是酒托啊,我有个朋友说酒吧里的漂亮女孩儿大多都是酒托,等喝完酒一结账要好几大千。” “嗯?”王紫愣了几秒钟,随即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啊,你笑死姐了,你竟然把腾龙集团千金大小姐当成了酒托,真不知道她知道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吴朝阳吓了一跳,“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她啊。我也是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怎么敢拒绝。” 王紫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你很怕她?” 吴朝阳挺起腰杆,“我怕她干嘛,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送王紫回家的路上,吴朝阳几次想开口问韩东是谁,但最后都没问出口。 一直把王紫送到花朝小区,吴朝阳才返身回十八梯,他要立即将今天的情况告诉曹牧野。 吴朝阳刚转身走出去,王紫立刻掏出手机拨打出去,激动说道:“梦玲,到家了吗?” “刚把暖暖送回去,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她讲了跟吴朝阳的事没有?” “讲了,你这小弟弟挺有意思,竟然拒绝跟暖暖喝酒,刚才暖暖委屈极了,说是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糗的事。”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拒绝吗?” “为什么?” “他以为暖暖是酒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出租车上,江梦玲挂了电话之后立即拨打出去。 “暖暖,知道那晚他为什么拒绝跟你喝酒吗?” “为什么?” “他以为你是酒托,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他!” —————————————— 吴朝阳还没走到十八梯顶端就看见向东那鹤立鸡群的身形。 “东哥。”吴朝阳小跑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向东淡淡道:“这么晚了,我有点担心你。” 吴朝阳拍了拍向东厚实的肩膀,“放心,那晚的高手是针对曾迦南,就赵雨亭那杂鱼,还没能力弄死我。” 两人一路往下走,向东问道:“今天怎么样?” “收获颇丰,虽然没拿到创业基金扶持,但得到了不少更重要的信息,对我们以后的发展有很大好处。” “哦。” 吴朝阳把大概情况跟他讲了一遍,向东一路只是嗯、哦,没说过一句其它话。 吴朝阳讲得兴奋,一直走到响水街才察觉到向东的异样。 “东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向东眼神闪躲道:“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东哥,你我兄弟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向东叹了口气,低着头说道:“最近你们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就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像个废人一样,朝阳,我是不是很没用?” 吴朝阳张了张嘴,最近确实太忙,竟然完全没留意到冷落了向东。 “东哥,那晚不是你挡住身后的高手,我已经死了。那天去找戴鼎城,也只有适合陪我去。每个人的都有各自的特长和擅长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会没用。等与江州机电合同签下来,还得靠你打头阵顶住。”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那些设备重达好几吨,大家都没经验,除了你之外,谁还能顶住。” 向东眼睛里有了亮光,咧嘴笑道:“比力气,十八梯真还没人能比得上我。” 吴朝阳郑重道:“东哥,那些设备很贵,一台设备就是几万十几万,要是摔坏一台我们得赔个倾家荡产。” 向东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人在设备在,人亡设备亡。” 吴朝阳重重拍了拍向东肩膀,“东哥,我们公司能否成功,全在你一个人身上。” ———————————— 回到出租屋,曹牧野和侯尚蜀都在,见他回来异口同声问道:“怎么样?” 吴朝阳问道:“野哥,注册公司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曹牧野点头道:“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这边的消息。” 吴朝阳又问道:“名字呢,你们几个讨论好了没有?” 侯尚蜀说道:“之前拟的几个名字,我挨个征求了所有股东的意见,大家一直认为‘江州朝阳劳务有限公司’最好,不仅仅因为你是大家的主心骨,更重要的是这名字吉利,一路朝阳,一路朝着阳光前进,听起来很有劲儿。” 向东眉头微皱,“朝阳劳务,我怎么听着有种顶着太阳下苦力的感觉。” 侯尚蜀嘶了一声,“向东兄弟,你这脑回路挺清奇啊。” 吴朝阳说道:“我们不做劳务公司。” “嗯?”三人都惊讶地看着吴朝阳,曹牧野说道:“我去渝城区工商局问了,我们的性质就是劳务公司。” 吴朝阳将江梦玲的话大概说了一遍,侯尚蜀一拍大腿,“江州朝阳物流有限公司,妙啊,这逼格一下就拉上去了。” 曹牧野激动道:“注册在渝江区免三年的税,更关键是以后可以申请行业补贴,还是朝内有人好办事啊,朝阳,我们得好好感谢这位江科长。”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对侯尚蜀和向东说道:“侯哥、东哥,这些日子野哥的人品、能力有目共睹,新公司注册在即,我打算把大家的股份稀释5个点出来给野哥,你们有没有意见。” 侯尚蜀大气道:“我没意见,牧野兄弟是做生意的好手,有他的加入对公司以后的发展非常重要。” 向东说道:“野哥最近天天在外面谈业务,可以说除天门市场之外的新业务几乎都是野哥跑出来的,而且野哥是我们这些人中唯一的大学生,连我都有5个点,我觉得给野哥5个点太少了。” 曹牧野没有说话,如果是在一开始来的时候给他股份他不会要,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具备拥有股份的资格。 侯尚蜀咳嗽了一声,对曹牧野说道:“牧野兄弟,我不是反对给你更多。五个点,我估计大家都不会有意见,但超过五个点,即便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面估计也会产生芥蒂,这对你以后与大家和谐共事不是件好事。以你的能力,等做出更大贡献的时候再说怎么样?” 曹牧野笑道:“侯哥、朝阳兄弟,东哥,再给多我可真不敢要。” 吴朝阳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但是流程上还是要征求下大家意见,侯哥,那就麻烦你晚上辛苦一下,挨个给每个股东打电话。” ———————————— 渝江区工商局门外,大热的天,两个傻逼举着营业执着,对着太阳傻笑。来往的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两人。 吴朝阳和曹牧野浑然不觉,两人自顾乐呵呵地笑,笑着笑着,又都红了眼眶。 吴朝阳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半年前差点连饭都吃不起,差点被人赶出十八梯,现在竟然有了一家自己的公司。 曹牧野感慨万千,来自偏远农村的他,大学三年耗干了父母的积蓄,结果大学毕业即失业,在那晚的寒冬差点饿死,江州百货三年,省吃俭用辛苦存钱,低三下四讨好客户,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开创自己的一番事业。半个月前他还在摆地摊,还被房东赶了出来差点无家可归,这才多久,三年多来的梦想就这么突然戏剧性地实现了。 “朝阳,你掐我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我有点怀疑是在做梦。” 吴朝阳放下营业执照,望着天空,迎着阳光,笑容灿烂。“野哥,我们的梦才刚开始。” 第282 闻所未闻 回去的路上,吴朝阳和曹牧野商量了一路,现在不比以往,既然成立了公司,有些事情得尽快定下来。 到了花子巷,召集侯尚蜀、李韬奋、向东、张浩先定下方向,然后通知所有股东晚上开大会。 晚上,十平米的小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当吴朝阳拿出营业执照的时候,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给我看看。” “你小心点,别弄皱了。” “我也要看看。” “不行,你没洗手。” “那等等,我马上去洗手。” “用肥皂洗干净。” “我也去洗个手。” “擦干净,别弄湿了。” 张阿太双手拿着营业执照,“我高中都没毕业,竟然能在一家公司上班。” 李光明接过捧在手里,“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成为一家公司的股东。” 郑怀生暗自庆幸,当初对吴朝阳下注不是没犹豫过,还好最后下定了决心。 王超双手颤抖,“小可,爸爸这次给你长脸了,以后同学们不会嘲笑你爸爸是个棒棒了。” 吴朝阳也是百感交集,他现在终于明白爷爷所说的‘达人成己’的真正含义,成就了别人自然而然就成就了自己,任何甜言蜜语的空泛画饼,都不如给人实惠,只有把所有人的利益深度捆绑在一起,才能真正做到团结一致向前冲。 “兄弟们,现在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可以预见,这条路必定是荆棘满地。但我相信,无论前路多坎坷,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都拦不住我们的脚步。” 所有人信心勃勃,眼神热烈。蒋小咪偷偷看着吴朝阳,眼睛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张浩在腿上摊开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这是公司成立的第一次大会,他要把吴朝阳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录下来。 吴朝阳深情逐渐变得严肃,“如今我们成立了公司,不再是以前的散兵游勇,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要想公司未来行稳致远,就得在一开始把规矩立好,把权利和责任厘清,大家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才能走到更高更远处。” “现在我宣布,江州朝阳物流有限公司第一次股东大会正式召开。” “好!”曹牧野带头鼓掌,其余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掌声沸腾。 吴朝阳看向张文浩,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张文浩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说道:“第一项议题,确定股东股份。根据上一次确定的大股东讨论,对个别股东的股份进行了调整。吴朝阳40%、侯尚蜀10%、李韬奋10%、曹牧野8%、向东5%、李光明5%、戚威4%、熊彪4%、张阿太4%、王超2%、郑怀生2%、蒋文正2%、张文浩1%、汪成1%、张翼飞1%、周强1%。大家有没有意见?” 吴朝阳目光扫过众人,说道:“有意见就在会上提出来,我不希望会后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 熊彪直起身子说道:“野哥占8%,我不服。” 汪成业紧接着说道:“我也不服。” 张阿太小声低估道:“我也不服。” 吴朝阳早猜到会有人不服,但他必须提高曹牧野的话语权,不是因为曹牧野曾经对他有恩就偏私偏向他,而是这段时间下来,他深刻意识到曹牧野对公司未来发展的重要性。 唐笑笑说创业公司追不能过度民主,必要时甚至可以独裁一点,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多数人都反对,那他不介意独裁一次。 “还有没有人要发言?没有就举手表决。”吴朝阳率先举手,还好大多数人都举起了手,张阿太见大家都举手,也举起了手,汪成犹豫了半晌也举起了手,最后只有熊彪硬着头皮没举手。 吴朝阳说道:“下一个议题。” 张文浩接着说道:“为了公司高效决策,要从股东中选择几人作为决策机构,经大股东讨论,拟由吴朝阳、侯尚蜀、李韬奋、曹牧野、向东、李光明成立六人决策小组,大家有没有意见?” 这一次没有人提出意见,除了向东迟疑了片刻,所有人都爽快举起了手。 “下一个议题,有关公司的组织架构。经大股东讨论,初步设立五个部门,行政部,负责内外部沟通协调以及日常事务,市场部负责市场拓展、业务对接和回款,工程部负责现场搬运和安全管理,财务部负责资金管理、税务对接,商务情报部负责各类情报收集。” “分别由张文浩任行政部经理,曹牧野任市场部经理、李光明和张阿太任副经理,向东任工程部经理主要负责三家机械设备公司工程搬运,侯尚蜀任财务部经理,李韬奋任商务情报部经理、戚威和熊彪任副经理,周强、张翼飞、汪成为成员。” “我有意见。”侯尚蜀气呼呼说道:“虽然在之前的大股东讨论上我就反对过,但现在我还是要继续反对。先不说那些表表格格资金往来这么多事儿我忙不过来,更关键是公司财务和以前记账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去学财务知识,而且小咪马上就开学了,以后就我一个人,我坚决不干。” 吴朝阳说道:“那要不你跟张文浩换?” 侯尚蜀眉毛翘得老高,“行政部上传下达杂事一堆,你想跑死我吗。” “那市场部、工程部、商务情报部,你选一个换?” 侯尚蜀张了张嘴,瞪着眼睛说道:“老子哪一个都不选。” 吴朝阳直接举手道:“现在举手表决。” 除了侯尚蜀,所有人齐刷刷举手通过。 侯尚蜀瞪大眼睛,“事情都我们做了,你做什么?” 吴朝阳说道:“我是总经理,负责全面工作,要不我跟你换?” 侯尚蜀一口气憋住,“反正我不管,一个月之内,你要是找不到人接替我,我宁愿放弃股份出去摆摊算命也不干。” 曹牧野缓缓道:“我们公司才刚起步,我觉得商贸情报部可以适当减少点人,分一两个去猴哥那里。” 吴朝阳看向戚威,戚威立即说道:“朝阳哥,你是了解我的,那不是我的特长。” 吴朝阳又看向张翼飞,张翼飞赶紧说道:“朝阳哥,我以前在部队是炊事班颠勺的,算不拉账。” 周强脑袋往后一缩,“朝阳哥,我看见数字就头疼。” 熊彪立即接道:“朝阳哥,你是了解我的,以我这脾气,算冒火了很可能一把撕掉账本。” 吴朝阳的目光最后落在汪成身上,汪成说道:“朝阳哥,我连自己兜里有几个钱都算不清楚,而且我以前是偷鸡摸狗的混混,出身不好,大家也不放心我做财务吧。” 侯尚蜀欲哭无泪,“苍天啊,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初步确定了公司运营的相关规章制度、薪资待遇等细节议题,等众人离开后,吴朝阳留下了李韬奋、侯尚蜀、向东、熊彪几人。 “彪子,你那边情况摸得怎么样?” 熊彪说道:“这段时间我和汪成、阿太每晚都在巷子里转,已经成功打入了他们的圈子,前几天有个人说漏了嘴,说是一个叫黑哥的人给他们供的货,后面我旁敲侧击想打听黑哥是谁,但那人再也不肯说。” 吴朝阳赶紧说道:“你要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抓住他们,而是找出线索给罗道全,所以千万别打草惊蛇,更不能逞强冒险。” 熊彪说道:“朝阳哥放心,安全第一嘛,我心里有数。” 吴朝阳还是不放心,对向李韬奋,说道:“韬哥,从现在起,你全权负责这件事。” 李韬奋看了眼熊彪,点头道:“那就让戚威盯那边,我支援彪子这边。” 侯尚蜀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是真不赞成去干这件事,那些人都是些不要命的人,弄得不好就惹火烧身。” 曹牧野听得云里雾里,但没有打岔发问。 吴朝阳对熊彪说道:“韬哥现在是你的经理,顶头上司,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跟他报告。” 几人讨论了一会儿,吴朝阳送熊彪出门。 “朝阳哥,之前在会上我不是故意反对你,你知道我这人,性格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吴朝阳点了点头,“彪子,我们不能只看到过去,更要看到未来,野哥虽然过去没有为团队做出什么贡献,但是他在商业上的能力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强的,他对未来公司发展非常重要。” 熊彪咕哝道:“朝阳哥,你太高估他了吧。” 吴朝阳说道:“不是高估,而是这些天我跟他一起出去谈客户,亲眼看见了他的商业能力。他对商场的认知比我高了不止一个维度。所以我才决定给他更大的话语权,要是他股份太少的话,先不说他会不会有意见,至少他在做事的时候会受到掣肘,这不利于他发挥出全部能力,也就不利于公司发展。” 熊彪不可置信的看着吴朝阳,“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有你强?” 吴朝阳缓缓道:“每个人都有天赋优势,也有短板弱项,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站在我的位置,我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把所有人安排在最正确的位置上发挥出最大作用。” 熊彪淡淡道:“我不管谁在什么位置上,反正我就只听你一个人的。” 吴朝阳说道:“你还必须得听韬哥的,他在调查追踪方面是专家,你得多跟他学。” 熊彪点头道:“没问题,韬哥我服。” 吴朝阳缓缓道:“商场如战场,有明面上的博弈,也有暗地里的血腥,之前这一路走来,要不是有韬哥,我们不会有今天。所以你们这条线同样很重要。” 熊彪三角眼圆睁,原本他在会上他还有些失落,听吴朝阳这么一说,再次找回了自信。 “朝阳哥,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之前我还担心公司成立之后,我们就没有用无之地了。” 吴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你们的保驾护航,公司走不远。” 这不是吴朝阳安慰熊彪的话,是他确实觉得很重要,这不仅仅来源于之前的经验判断,更重要的是曾迦南那件事让他明白高层次的江湖也有暗杀这种血腥事,让他深刻意识到培养一条暗线的重要性。 回到家中,曹牧野已经等了他半天。 “朝阳,你们刚才聊的是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吴朝阳淡淡道:“野哥,我之前几个月遇到的事情你大概也了解了,赵雨亭虎视眈眈多半不会就这么认输,我们得防着他。另外,我之所以能迅速在十八梯站住脚,很大原因在于十八梯派出所所长罗道全有意无意的支持,所以我答应做他的线人,暗中调查十八梯毒源。” 曹牧野惊讶的张大嘴巴,“那些人可不是一般人...。” 吴朝阳点了点头,“对,但我必须得做。这也是我为什么给商务情报部配这么多人的原因。” 曹牧野不置可否,“那这件事你可千万得小心,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吴朝阳说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 第二天,曹牧野前往江州机电设备等三家公司顺利签下了工程搬运。当几人看到合同上的数字都惊呆了,相比于天门市场的搬运单价,简直是天文数字。中型螺杆式冷水机组搬一趟的价格是8000块,哪怕最轻的模块机搬一趟也有2000块,虽然三家公司加在一起一个月只有10趟左右的业务,量不算大,但是未来可期啊,以后要是再谈下10家,30家,那就了不得。 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抽成30%,不是他们心黑,是因为他们的风险很高,设备摔坏了要赔,人出了事故也要赔偿。即便是抽成30%,工人的收入相比于在十八梯当大件棒棒也高得多,就算平均每趟5000,一个月10趟就是50000,抽走15000,剩下的35000十个人分,每个月也有3500,而且还不是天天干,这更关键是以后业务多起来,收入会成倍的增长。 消息一放出去,之前还犹豫不决,害怕失去天门市场业务的棒棒踊跃报名,从前几天只有几个人,一天之内报名了50多个。 曹牧野和向东亲自筛选,最后选出九个年轻力壮的棒棒,由向东带队组成一支专业的工程搬运队伍。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第三天江梦玲打来电话,说是渝江区经信委对小微企业有项特殊扶持政策,只要能够提供解决150人以上就业的相关证明材料,可以一次性获得10万块的促进就业补贴。 吴朝阳立即让张文浩准备劳务合同,让李光明和张阿太通知手下棒棒准备身份证件签合同。 一开始棒棒们还不相信,干这个行业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哪个老板愿意跟他们签合同。 十八梯棒棒行业一片哗然,甚至十八梯其它行业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不可置信,泥腿子也可以签合同,闻所未闻。 第283章 破落户 大清早,狭窄的花子巷堵得水泄不通,巷子里人挨着人,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小卖铺。 爱看热闹的江州人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人越围越多,造成守备街严重拥堵。 守备街上方,赵雨亭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的热闹场景,脸色铁青。 李啸虎接到电话立即赶过来,气喘吁吁问道:“老赵,怎么回事?” “自己看。” 李啸虎看向下方,正好看见两个认识的碧城籍棒棒拿着合同有说有笑走上来。 “张昆、张齐,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李老板,我们刚跟朝阳物流签了劳动合同。” 李啸虎眉头微皱,“朝阳物流?” “哦,就是吴朝阳吴老板成立的公司。” “把合同给我看一下。” 张昆将合同递过去,说道:“李老板,小心些,别弄皱了。” 李啸虎一把拿过去,“一份劳务合同而已,又不是皇帝老儿的圣旨,你怎么不拿去裱起来。” 张昆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是李老板见多识广,我这就拿去裱起来。” 张齐说道:“一起一起,我也要裱起来。” 李啸虎随便翻看了几页还了回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紧滚。” 两人走后,李啸虎笑道:“当个棒棒头子还开公司,还跟棒棒签合同,真是离谱给离谱他妈拜年,离谱到家了。” 赵雨亭说道:“你还笑得出来,没看见刚才两个棒棒拿着合同的样子吗,继续下去,所有人都想去他那里。” 李啸虎收敛起笑容,“老赵,没这么严重吧,只要天门市场的业务分配定死了,他就壮大不起来。” 赵雨亭冷冷道:“我听说他接了天门市场外的业务,还成立了一支专门针对外面业务的搬运队伍。” 李啸虎不以为意道:“只要不影响我们现有业务就行。” 赵雨亭三角眼倒竖,“那支队伍不再接天门市场的业务,空出来的位置又在我们手里挖人,你没发现你手里的棒棒又少了几个吗?” 李啸虎淡淡道:“几个而已,我从老家随便发展几个就能补位,没多大影响。” 赵雨亭看着李啸虎,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老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在打破十八梯棒棒行业自古以来的格局,继续下去,十八梯棒棒行业要变天了。” 李啸虎劝道:“老赵啊,我知道你跟他水火不容,但大局已定,就没必要再闹了。” 赵雨亭哼了一声,“就你这点出息。” 李啸虎叹了口气,“老赵,把他斗倒又如何,我们就能一家独大吗?不能。天门市场会很快再扶持一个人起来。我们斗得过黄土火,斗得过严文武,甚至也斗得过他吴朝阳,但我们永远也斗不过天门市场。我不是没出息,是把这里面的关节看得太透了。” 赵雨亭沉默不语。 李啸虎长叹一声说道:“你恨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占了天门市场的份额,而是响水街那一架堕了你的威望,更是因为王立龙的事情。但是,老赵啊,你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左能右,没必要卡在这个坎上过不去。” 赵雨亭眼中带恨,“你不懂,我已经没有退路。” 李啸虎无奈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 陈长庚骂骂咧咧挤出巷子,“给我拿包红双喜。” 蒋文正拿出烟递给陈长庚,“唐老酒说得没错,这小子果真有几分本事。” 陈长庚抽出根烟点上,见蒋文正眼巴巴盯着他,扔了根给他。“他跟你说过这话?” 蒋文正笑呵呵说道:“他没跟你说过这话?” 陈长庚淡淡道:“想套我话?” 蒋文正嘿嘿笑道:“要不咱俩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他跟你说了什么,我告诉你他跟你说了什么。” 陈长庚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觉得他是流落民间的太子爷,现在巴结好了,等哪天他认祖归宗,你就能鸡犬升天?” 蒋文正咧嘴一笑,“难道你不是?” 陈长庚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喂,你这什么表情。” 陈长庚弹了弹烟灰,“你跟你媳妇儿一样,肥皂剧看多了。” 蒋文正切了一声,“少忽悠老子,想吃独食?老子又不是傻子。” 陈长庚像看白痴一样看了眼蒋文正,“他在十八梯有两次差点丧命,那晚更是近乎必死局面,你见着有人出来救他吗?” 蒋文正反问道:“没人出来救他,他怎么活下来的?” 陈长庚缓缓道:“那晚出来的人是救曾迦南,跟他毛线关系都没有。” 蒋文正打了个冷战,脸色发白。 陈长庚瞥了他一眼,“害怕了?你那晚是运气好,恰好碰见救曾迦南的人到了,否则,你那晚就已经把命赌进去了。” “没道理啊。”蒋文正脑袋一阵凌乱。 陈长庚背着手缓缓走出去,“看在多年邻居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天上只会掉陷阱,不会掉馅饼。” “喂,唐老酒到底跟你讲了什么?” 陈长庚停顿了一下,回头说道:“他说,如果他很普通,那就请我在他活不下去的时候帮他一把,让他当个棒棒也好,保安也行,有份能活下去的活儿干。” “如果不普通呢?”蒋文正问道。 “如果不普通,那就让我离他远点。” “为什么?” “神仙打架,凡人会死。” 蒋文正惊讶的嘴巴大张,“那你为什么不离他远点。” 陈长庚轻轻一笑,“我又不是凡人。” 蒋文正半晌才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对陈长庚的背影吼道:“你的意思是老子是凡人?你也不打听打听,二十多年前老子在十八梯有多牛逼。” 陈长庚嘁了一声,“回去问问你爹,老子在十八梯牛逼的时候他都还在穿开裆裤。” 守备街顶端,失神的赵雨亭差点撞上陈长庚。 陈长庚不悦道:“别以为你在十八梯二十几年就把十八梯当成你的地盘,十八梯只属于十八梯本地居民,外来的泥腿子再怎么蹦跶都是外来人,永远在这里生不了根。” 赵雨亭三角眼倒竖,没有说话。 陈长庚走后,李啸虎笑了笑,“别跟这帮土著一般见识,自以为是本地人就了不起,真正了不起的早去了上半城,还留在这里的都是些破落户。” 第284章 大胆的想法 人到用时方恨少,团队里除了曹牧野是大学生且在正规公司上过班,其余人文化水平都不高,也没有公司上班经验,甚至对公司毫无概念。 张文浩虽然读过不少书,但读的都是历史,对商业知识一窍不通,再加上年龄小缺乏社会经验,连做一份劳务合同都吃力。 吴朝阳也好不了多少,虽然乱七八糟的书看过一堆,但杂而不精,遇到专业问题同样是两眼一抹黑,跟张浩两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对着公司法一条一条理,才拿出了一份尽量规避法律风险和责任风险的劳务合同。结果棒棒们连看都没看就直接签字,让他有种劳动成果没得到尊重的侮辱感。 十万块的扶持资金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拿,只提供棒棒的劳务合同和身份证明还不够,还要公司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财务规划,税务筹划,就业增长计划、员工福利规划等等十几项材料。 这些玩意儿团队里谁都没接触过,甚至都没有概念。 幸好江梦玲提前给渝江区经信委一位副主任打了招呼,安排了专人指导,手把手教他怎么做,还给了他别的企业的申报材料做参考。 但即便如此,也是错漏百出,很多资料都达不到要求。 吴朝阳终于理解到什么叫抄作业都抄不会。 连续几天,他顶着烈日在渝江区经信委、人社局、税务局、工商局等四五个部门往返跑,就他这国防身体都差点中暑。 曹牧野这几天也很忙,白天一边与江州机电几家公司对接,一边继续拜访客户跑业务,晚上回来参与各种材料的准备,还带着张文浩制定公司各项制度。 向东一阵头大,曹牧野从客户那里拿回一大堆各种设备说明书给他,字都认识,但就是看不明白什么意思。 什么叫液位?溴化锂溶液是个啥玩意儿?该怎么检查?减震器长啥样?什么是风冷、水冷、螺杆式?他连看都看不懂,怎么去指挥搬运队伍注意那些搬运事项。见所有人都很忙,他也不好意思麻烦,自己关上门硬啃了两天还是不得要领,曹牧野实在看不下去,只得又抽出时间跟他一起研究。 侯尚蜀一连几天熬白了不少头发,财务、税务都在他这边,这方面的申报材料得他来准备,光是吴朝阳带回来的相关文件和表格都把他看哭了,也是连续几天白天跑税务局、工商局,晚上熬夜整资料,这还不算日常的财务工作,即便有蒋小咪帮忙,也叫嚣着要撂挑子。 吴朝阳更头大,除了跑渝江区几大部门,几乎还参与所有的申报资料的准备和审核,张文浩制定的各项制度也需要他审定,侯尚书那边的财务单据也要他审,曹牧野每天要向他汇报白天的工作情况,李韬奋也每天要向他汇报一次工作。 期间,还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杂事,严文武、李啸虎都来拜访过他,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 陈斌也来过,对他成立公司表示祝贺,还包了个红包。 还有陈安这个死人、妖,自从没了那玩意儿,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鉴于他现在心灵脆弱,又不好直接赶他走。 陈梦侠代表神武拳馆送了花篮和一千块钱,吴朝阳很感动,但没有久留。 梁小刀也来了,送了花篮和两千块钱,吴朝阳没跟他寒暄,收了花篮和钱直接赶人,水都没让他喝一口。 还有一些街坊邻居前来表示庆贺,板凳面馆的孙平贵、储奇门码头的马红军、马三鲜烧烤的马三鲜......光是接待这些人都让他焦头烂额。 等资料最终按要求报送到渝江区经信委,一个星期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不仅是他,几乎所有人都瘦了一圈。 ———————————— 夏日炎炎,本就潮湿的十八梯在夏日的烘烤下,屋子像蒸笼一样,一把老旧的电风扇吱吱嘎嘎作响。 吴朝阳看着曹牧野亲自起草的公司管理制度。 “统一着装?” 曹牧野说道:“很多公司都有专门的工装,特别是我们这个行业,统一着装不仅显得我们正规,在上面印上我们的公司名字和电话号码,还能起到宣传作用,更重要的是能够增强大家的凝聚力。” 侯尚蜀对曹牧野竖起大拇指,说道:“这点子不错,做最便宜的,夏天几块钱一件的背心,冬天十几块一件的外套。” 吴朝阳点头道:“我也觉得很好,但也不能太便宜,毕竟是穿着干活儿,必须轻薄透气。” 曹牧野说道:“还有件事,目前大家都是在家办公,短时间没问题,长时间下去容易懒散,我建议租一间大一点的房子当办公室,还有名片制作、安装固定电话,这些都要尽快定下来。” 吴朝阳嗯了一声,“我赞成。” “不行。”侯尚蜀立即说道:“现在账上就剩下5000多,哪有钱去做这些事。” “嗯?”吴朝阳不可置信地看着侯尚蜀,“不可能吧。” 侯尚蜀吹了吹胡子,“你这什么眼神,怀疑我贪污?” “不是,上个月天门市场进账两万多,这么快就没了?” 侯尚蜀气呼呼道:“除了蒋文正、郑怀生和王超,其余股东全都在公司任职,光发工资就是一万多,你请市经信委江科长吃饭花了800多,渝江区经信委副主任吃饭900多,欢迎牧野兄弟那晚小二酒馆花了400多,200多个棒棒一式两份400多份合同打印1000多,还有....。” “好了好了。”吴朝阳打断侯尚蜀,“我又没说你什么,火那么大干嘛。” “我能不火大吗。”侯尚蜀指着自己的头发,“看见没有,白头发,我都37岁了,还熬更守夜算账做资料,你还怀疑我?” “我没怀疑你。” “你就是在怀疑我,老子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侯尚蜀正撒泼打滚,门外突然来了一人。 看到来人,吴朝阳脑袋一道灵光闪过,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第285章 起! 吴朝阳赶紧起身相迎,“方秘书长请坐。” 方正把花篮放在门口,没有进去,目光扫视了一遍里面落在曹牧野身上。 吴朝阳介绍道:“曹牧野,我们公司的市场部经理。” 曹牧野起身走过去伸出双手,“方秘书长,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多多关照。” 方正伸手握了握,“按章办事,不存在关照不关照。” 曹牧野不了解方正的为人,稍显尴尬地笑了笑。 吴朝阳又介绍道:“侯尚属你认识,财务部经理。” 侯尚蜀偏过头去,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装作没看见。 方正说道:“侯经理,我向来对事不对人,下次麻烦你把单据整理好再送过来。” 侯尚蜀翘起二郎,嘀咕道:“丑人多作怪。” 吴朝阳上前踹了侯尚蜀一脚,侯尚蜀哎哟一声屁股着地。 “方秘书长,他这人嘴贱,别跟他一般见识。” “没关系,我习惯了。” 方正从兜里拿出个红包递给吴朝阳,“骆爷让我代表天门市场恭喜你。” 吴朝阳接过揣进兜里,呵呵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方正淡淡道:“我看你挺好意思。” 吴朝阳笑了笑,把手里的制度文件递过去,“方秘书长,你是行家,帮我们看看。” 方正接过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这是你起草的?” 吴朝阳笑道:“我哪有这本事,这是我们曹经理起草的。” 方正看了眼曹牧野,把文件还给吴朝阳。“协会还有事,不打扰了。” 吴朝阳赶紧跟出去,“我送送你。” 屋子里,曹牧野皱眉说道:“这人怎么像个愣头青,说话这么难听。” 侯尚蜀瘪了瘪嘴,“不是愣头青,是方老壳。上个月去找他结账,把老子给为难死了,让我反反复复跑了好几趟。” 曹牧野看向外面,“我怎么觉得朝阳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 侯尚蜀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问道:“牧野兄弟,在你的眼中,吴朝阳是个什么样的人?” 曹牧野想了想说道:“坚韧、执着、憨厚、质朴,是个勇敢的老实人。” 侯尚蜀哈哈大笑,笑岔了气。“哎哟喂,牧野兄弟,你笑死老子了。” 侯尚蜀捂着肚子喘了半天,说道:“他老实?他老磨刀石。” 侯尚蜀对曹牧野眨了眨眼,“牧野兄弟,他找上你的时候是不是对你说,你有学历,有能力,缺的只是一个平台。只要给你一个平台,你一定能出人头地。” 曹牧野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侯尚蜀又问道:“他是不是还说他很困难,需要你的帮助。” 曹牧野更加惊讶,侯尚蜀说的话几乎跟吴朝阳那天跟他讲的话一模一样。 侯尚蜀得意一笑,“被我说中了吧,别看他年纪不大,心眼子大得很,这小子洞察人心很有一套,针对不同的人画不同的饼,稍不留神就会被他给忽悠瘸了。” 侯尚蜀指了指自己,“对于我这种不吃饼的,你知道他是怎么干的吗?” 曹牧野好奇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侯尚蜀回想起吴朝阳拉自己入伙的场景,哀叹一声,“画饼不行就威逼利诱,威逼利诱不行,就直接强上了我啊。” ———————————— 巷子里,吴朝阳追上方正,两人肩并肩往外走,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方正说道:“你是不是想问骆爷他们对你开公司的态度?” 吴朝阳点了点头,“毕竟这一行还从来没这么搞过,我不知道算不算打破了一直以来的规矩。” 方正沉默了半晌,说道:“这事赵雨亭已经找过骆爷。” 吴朝阳并不意外,“骆爷怎么说?” 方正没有回答,“你应该知道骆爷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吴朝阳点了点头,“天门市场的批发商不允许十八梯棒棒行业统一。” 方正脚下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吴朝阳,“我听说过你的事,上次也看过你扛麻袋,现在又成立了公司,你所做的事,几乎每一件都是在创造奇迹。” 吴朝阳笑了笑,“听说方秘书长连骆爷和陈爷都敢骂,能得到你的夸奖,我估计今晚都会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方正盯着吴朝阳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想统一十八梯棒棒行业?” “对!”吴朝阳回答得很干脆,“我不仅要统一十八梯棒棒,等我统一之后还要逼迫天门市场提价,不说与外面市场价一样,至少也要到十八九块。” 方正不可置信盯着吴朝阳,他惊讶的不是吴朝阳的想法,而是震惊他毫不避讳地讲出来。 “你就不怕我告诉骆爷他们?” 吴朝阳反问道:“你会告诉他们吗?” 方正转过头,继续往上走,“你太异想天开了,棒棒这个群体归根结底也是打工人,谁给饭吃就跟谁,他们的饭碗表面上在你们手上,实际上从来都是在天门市场的老板手里,你拿什么统一,拿什么筹码提价。” 吴朝阳淡淡道:“连方秘书长都觉得不可能,那高高在上掌控棒棒命运几十年的骆爷更加会觉得不可能。其实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我一个,赵雨亭也有,李啸虎和严文武即便没有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骆爷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小心思,但他不也一样扶持赵雨亭吗。所以方秘书长告诉骆爷与否不重要,没有点想法的人,怎么能当一条好狗。” 方正不禁又深深看了吴朝阳一眼,“真不敢相信你才22岁。” 吴朝阳笑了笑,“都是生活逼的,磨难催人成长嘛,要不然我早死在黄土火和赵雨亭手里了。” 方正眉头微皱,沉默不语。 吴朝阳看了眼方正,问道:“方秘书长眉眼总是皱着,像是内心有很多忧愁事?” 方正面带无奈,“没什么,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迷茫。” 吴朝阳说道:“是不是觉得明明自己是对的,为什么全世界都为难自己。” 方正看向吴朝阳,眼中带着疑惑和惊讶。 吴朝阳感慨道:“方秘书长,说句内心话,我很佩服你。” 方正眼神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眼神,淡淡道:“第一次你来协会签合同,因为保证金的事情,为难你跑了好几趟,你不记恨?” 吴朝阳摇了摇头,“在这个世界上,讲关系、讲背景、讲利益,就是没人讲原则。” 方正深有所感,喃喃道:“有时候我也在想,到底是我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你没有错。”吴朝阳说道:“错的是众人皆醉你独醒。” 方正再次停下脚步,怔怔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慷慨激昂道:“方秘书长,你唯一的错是没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以你的能力,如果遇上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你所绽放出来的光芒,必将闪瞎那些蠢人的狗眼。” 方正淡漠双眼中闪现出一抹热烈,但随即又摇头轻笑一声,“你是想说你就是那个志同道合的人吧。” 吴朝阳笑道:“方秘书长,天门市场降了我的价,但我没降棒棒的价。” “你想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是一类人,讲原则、讲诚信,订好的规矩不能变。” 方正走上去几步,停顿了一下回头说道:“外面的业务要是那么好做,赵雨亭他们早就做了。天门市场的庞大业务量才是你的生存之本,这个月结算完,下个月开始单价就按15执行,在这个不讲规矩的时代,你讲规矩,会付出比我更惨的代价。” 吴朝阳望着方正的背影,大声道:“那就请方秘书长拭目以待。” ———————————— 回到花子巷刚进门,侯尚蜀就阴阳怪气说道:“人呢,没给忽悠回来。” 吴朝阳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一天到晚嚷嚷着要撂挑子,一点没担当。” 侯尚蜀切了一声,“少拿我当挡箭牌,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看上了他。” 曹牧野问道:“你真想把他招进来?” 吴朝阳说道:“这次创业扶持资金争取暴露出我们一个很大的弊端,我们团队文化水平太低,在处理公司事务上很吃力。方正是江州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而且为人正派,原则性很强,他在天门市场这么久,又有丰富的管理经验,我想把他拉进来当财务部经理。” 侯尚蜀和曹牧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不解道:“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侯尚蜀瘪了瘪嘴,“你说得相当对。” 曹牧野说道:“朝阳,人家江州大学毕业,随便去哪里都是抢着要的人才,会愿意到我们这里来?” 吴朝阳反问道:“野哥,那你说江州大学毕业为什么会沦落到天门市场搬运协会这种地方?” 曹牧野恍然道:“跟他性格有关系?” 吴朝阳说道:“他这人认死理,我听说他在办公室贴了张禁止吸烟的纸条,连骆爷、陈爷都不能在他办公室吸烟,我估计他之前应该在其他公司上过班,由于性格原因混不下去,后来没办法才去了搬运协会。” 曹牧野说道:“那也行不通啊,他在天门市场干得好好,为什么要到我们这种小公司来。” 侯尚蜀说道:“天门市场搬运协会再不济也总比我们这里强,他除非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来,而且这人脑袋一根筋,油盐不进完全不懂变通,想把他忽悠进来,比登天还难。” 曹牧野说道:“听你们这么一说,这人不好相处,拉进来会不会影响大家团结。” 吴朝阳摇头道:“恰恰相反,我们团队都是熟人,在制度执行上不好动真碰硬,哪怕是我有时候也会顾忌情面不好直言,有他来吸引火力,反而能有利于大家团结。” 曹牧野点了点头,“但是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恐怕很难。” 侯尚蜀眯着眼睛问道:“你不会想着用对付我那招对付他吧,他这种人可不吃那一套。” 吴朝阳信心满满道:“不着急,我今天先给他心里埋下了一粒种子,接下来慢慢浇灌,让它慢慢生根发芽,时机一到,自然水到渠成。” 曹牧野怔怔看着吴朝阳,他到现在才真正相信侯尚蜀的话,吴朝阳有他完全不了解的一面。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当务之急是做好明天江州机电的第一单业务。” ———————————— 当看见眼前3000多斤的庞然大物,吴朝阳心里一阵紧张。 不仅他紧张,石继东也紧张,50多万的螺杆式水冷机组,交给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搬运团队,他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好。 向东昨天已经来现场勘查过,但石继东仍然不放心。 “博物馆已经装修完成,吊装会损坏装修,电梯沉重能力有限,工人需要抬着设备走楼梯上五楼,楼梯空间有限,最多只能供十人抬,每个人平均需要承担300斤的重量。” 吴朝阳点头道:“石总放心,我们的人没问题。” 石继东继续说道:“中途没有停下休息的条件,必须一口气抬到楼顶,还有,五楼的楼梯有承重风险,需要在两道承重梁上架钢板,钢板要做防滑处理。” 曹牧野说道:“我检查过两遍,路障全部清除干净,钢板也焊接了防滑条。” 石继东还是不放心,“搬运过程中倾斜度不能超过30度,否则冷凝液会倒流,不能晃动,否则容易造成里面的精密零件松动。” 正蹲在地上检查减震器的向东站起来,“石总,绳索、绑带已经捆绑完毕,我检查了两遍所有的细节,可以搬运了。” 石继东看着向东近两米的壮硕身躯,心里稍稍稳当了些。 “这一单我给你们加2000,凑个整,一万块。”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脱掉衬衣,露出一身结实流畅的肌肉。 “东哥殿后压阵,我在前面打头阵,野哥走在最前面观察地形。” 原本走在前面的一个棒棒急了,“吴老板,那我怎么办?” 吴朝阳拿过他脖子上的毛巾搭在肩膀上,“你做候补,如果中途有人扛不住了换你顶上,不会少你钱。” 一根大腿粗的枣木大抬杠贯通前后,吴朝阳在最前面,向东在最后面,中间四根小腿粗的抬杠横穿,两人一组左右各一人。 吴朝阳蹲下身子,找准肩膀最佳受力点,大喊一声:“起!” 第286章 信号不好 工程搬运与天门市场扛麻袋完全不一样,十个人要保持同频共振,速度一样、步距一样,一旦有一人节奏错乱,会带乱整个队伍节奏,继而导致物体发生晃动,破坏重心,稍有不慎就会出现事故。 吴朝阳作为领头人,负责协调指挥、把控节奏,确保十个人如一个整体运行。 随着吴朝阳一声大喊,十个经过精挑细选的壮汉同时发力,每个人身上肉眼可见青筋蹦起、肌肉高隆。 起身的刹那,设备剧烈晃动。 “调整重心!”吴朝阳低喝一声,全员保持站立,当设备停止晃动,再次喊道:“听我口令!” “左步向前!” “右步跟上!” “一!” “二!” “一!二!” 曹牧野迅速跑向前面,仔细检查路面情况,确保行进路上连一颗石子都不能有。 “停!” “前方上台阶,后方注意承压。” “东哥,稳住了。” “嗯,放心!”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左右抬高,走!” 随着前面几人迈上台阶,重量迅速向后倾斜,后排两人瞬间双腿打战,发出闷哼声。 向东大喝一声抬高木杠,身上肌肉瞬间高鼓,额头青筋暴涨。 沉重的呼吸声如鼓风机般在楼道回响。 吴朝阳咬着牙向上,“停!前方转角,调整角度。” 曹牧野在上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朝阳再往左移动一点,东哥向右移动一步。” “停,右边擦到护栏了,后排高度不够。”曹牧野紧张喊道。 “差多少?” “五公分左右。” 向东深呼吸一口气,“后排四人听我口令。” “一!” “二!” “三!” “起!!” 向东爆喝一声,裸露的上半身青筋如龙蛇奔腾,硬生生将设备抬高五六公分。 “东哥,够了。”曹牧野看得心惊胆战,“朝阳,角度出来了。” “走!” 一路上到二楼,所有人挥汗如雨,汗水像雨水一样在身上流淌,一呼一吸间,十个壮汉身上的肌肉保持着同样的节奏膨胀收缩。 曹牧野虽然出身农村,但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相比他们,大学里那些连十个引体向上也做不了的大学生就是残废,他从没想到过,华夏男人的雄风竟然是在一群下苦力的棒棒身上看到。 上到三楼,吴朝阳裤兜里的手机声音响起。 “不要受影响。”吴朝阳低喝一声,继续保持既有节奏往上走。 手机铃声停止之后毫无间隙再次响起,吴朝阳听得心烦意燥,暗骂是哪个傻叉打电话不分时候。 他的手机连续响了几次之后,曹牧野兜里的手机又响起,全神贯注全神贯注观察着搬运队伍,直接伸手入兜挂了电话。 突然,后面倒数第二排右侧棒棒滑倒,扑向前面一人。 “小心!”曹牧野一声惊呼,但为时已晚,那人摔倒之后顺势扑倒前面一人,两人同时倒地,设备猛往右边倾斜,这要是砸下去,不仅要赔50多万,还有可能出人命。 吴朝阳瞬间全身紧绷,下意识大喊:“东哥!” 不用他喊,向东野兽般的咆哮声已经响起。 向东沉腰立马,一手扶住肩膀上的木杠,一手抓住设备右边下沿,全身充血通红,眼球爆鼓,血丝如网。 少了两个人,吴朝阳顿感一座大山压下,牙关紧咬,牙齿咔咔作响,连话都说不出来。 “补位,快起身!”曹牧野慌忙大喊。 之前被吴朝阳替换下的棒棒吓傻了,经曹牧野一喊才反应过来,迅速钻入设备下面顶替倒数第二排右边位置,前面倒下男人也立即起身,重新扛起木杠。 设备剧烈晃动,带动着所有人左右摇摆,给人一种整栋楼都在摇摆的晃动的错觉。 足足过了半分钟左右,设备才再次稳定下来。 吴朝阳这才缓过一口气,“东哥,有没有问题?” 向东没有回答,之前整个搬运体系平衡被打破,他一个人力王狂澜,承受的力量至少有千斤左右,虽然只有短暂几秒钟,但差一点就将他压趴下。 呼吸了十几秒才重新调整好气息,“没问题。” 接下来的路程,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最终一口气将设备抬到了楼顶预设机位。 吴朝阳擦了把汗,走到角落回电话。 之前摔倒的棒棒走到向东面前,满脸愧疚,“向经理。” 向东看向他,问道:“李晨,刚才怎么回事?” 名叫李晨的棒棒神色慌张低下头,“我刚才踩滑了。” 向东心有余悸,叮嘱道:“下次小心点。” 李晨抬起头,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向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 “向经理,你扣我工钱吧,这次的工钱我不要了。” 向东安慰道:“谁都不想遇上这种情况,你也不必太自责,下次不要再发生就行了。” 两人正说着话,回完电话的吴朝阳杀气腾腾朝这边走来,那气势像是要杀人一样。 李晨吓得下意识往向东旁边靠了靠。 向东正准备开口相劝,吴朝阳加快脚步一个助跑,飞起一脚踹向李晨。 李晨啊的一声惨叫倒飞出去四五米。 “朝阳!”向东赶紧出声阻止。 吴朝阳浑然不理,上前一把抓住李晨的胳膊提起,抬手就是啪啪两个耳光。 所有的棒棒都震惊了,他们预料到吴朝阳会发火,但没想到会打人。 吴朝阳手上耳光不停,打得李晨满嘴是血。 向东还想劝,被曹牧野眼神阻止。 吴朝阳啪一记响亮耳光,“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是不是觉得老子好欺负!” “老子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 其余棒棒面面相觑,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平时对他们客客气气笑脸相迎的吴老板,曾经杀过黄土火,打过赵雨亭。 他对人客气起来是真暖心,狠起来也是真狠毒。 吴朝阳一巴掌将李晨拍翻在地,一脚踏在他胸口上。 “你怕赵雨亭就不怕我?” “老子告诉你,赵雨亭老子都敢打,你算什么东西!” 向东听得迷糊,问道:“朝阳,到底怎么回事?” “东哥,打电话摇人。” “什么?” 吴朝阳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给我半个小时。” 电话那头骂道:“你他娘的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放心,小打小闹,出不了人命。” “什么时候还钱?” “信号不好,先挂了。” 第287章 扫除祸害 一路上,吴朝阳脸色铁青,想安安静静本本分分挣个钱,偏偏有人不允许。 他刚才本可以不跟李晨计较,但必须要打,打的是李晨,震慑的却是其他棒棒。 他刚才那番话也不是说给李晨听的,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你们怕赵雨亭,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比他更可怕。 十八梯,响水街,神仙茶馆,上百个棒棒齐聚门外,将茶馆团团围住。 这些拿着15块高价和合同的棒棒未必会出手,吴朝阳也没想过让他们出手,但这是一种气势上的压迫。 茶馆里面,热闹沸腾,最八卦的一群人聚在一起看着最大的八卦,纷纷猜测又出了什么事。 陈长庚双眼微眯,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一副等着看大戏的模样。 身旁一老头儿问道:“陈老头儿,这又是唱的拿出啊。” 陈长庚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还能是哪出,十八梯沉寂了这么多年,是谁让这里热闹起来。” “吴朝阳?又是他?”老头儿啧啧道:“这小家伙真会折腾啊。” 陈长庚淡淡一笑,“这些外来的泥腿子都是野狗刨食,他不折腾别人,别人也会折腾他。” 老头儿呵呵一笑,“那倒也是,这世上最难的就是挣钱,凡是跟钱沾上边的事,都不容易。” 陈长庚瘪了瘪嘴,“我看你家儿子就很容易,天天躺着收租子,四肢都快躺退化了吧。” 老头儿哈哈一笑,“那哪能一样,人与人命不同,我儿子虽然没本事,但投胎的技术好啊。” 陈长庚也是呵呵一笑,“他命好,也是你拼了命折腾出来的。” 老头儿长叹一声,“是啊,老子在十八梯这十几间房,当年差点把老命都折腾没了。” 上方石梯,吴朝阳打头,十几个人杀气腾腾而下。 老头儿嘿嘿一笑,大声道:“大戏要开场了。” 吴朝阳掐住李晨后颈猛力一推,一把将他推倒在茶馆门口。 张文浩、熊彪、张阿太、汪成几人早已等候在此,熊彪和汪成上前对着李晨就是一阵猛踹。 曹牧野是第一次见识十八梯的江湖争斗,心里紧张又复杂。 吴朝阳喊道:“彪子,这事儿关系到赵雨亭,你可以回避。” 熊彪三角眼倒竖,咬着牙说道:“我跟他已经断绝关系。” 吴朝阳没有勉强,拦开几人,一把揪起李晨,凶神恶煞道:“现在知道了吧,我比赵雨亭更可怕!” 李晨被打得鼻青脸肿,全身瑟瑟发抖,对着茶馆二楼喊道:“赵雨亭,你给我5000块钱收买我,我不同意,你就找社会上的混混威胁我。” 一旁的熊彪听得咬牙切齿,全身因紧绷而剧烈颤抖。 围观的棒棒同仇敌忾,他们虽然不见得会为了吴朝阳拼命,但遇到个说15就是15,哪怕天门市场降价也信守承诺的老板,还是必须得维护,纷纷嚷嚷着喊赵雨亭下来对质。 吴朝阳冷声道:“继续!” 李晨胸中愤恨、委屈、羞愧交织,仰起头声嘶力竭地怒吼。“赵雨亭,你卑鄙无耻,下流下贱,我只是想老老实实挣钱养家而已,为什么你要逮着我不放。好歹我们也是罗温老乡,你竟然利用老家的关系威胁我取消我父母的低保,你还找老家地痞流氓守在学校门口恐吓我儿子,我儿子还喊过你赵叔啊,你还有良心吗!” 茶馆里闹哄哄一片,李老头儿啧啧道:“这吴朝阳流弊啊,这一闹,赵雨亭在十八梯还有立足之地?” 茶馆二楼,赵雨亭脸色铁青,他对面坐着的黑T恤男人也是满脸铁青。 “肖哥,你看见了吧。不是我非跟他过不去,十八梯有他在,我赵雨亭就呆不下去,戴爷的生意我自然也没法坐下去。” 姓肖的黑T恤男人淡淡道:“你知道戴爷的规矩,杀人这种生意,同一个目标失败过一次,就不会再接第二次。更何况他已经找上过戴爷,知道上次是戴爷出的手,如果再次出手杀他,即便成功了,事后也很容易查到我们身上。” 赵雨亭冷声道:“你们是怕那个叫曾迦南的女孩儿吧。” 黑T恤男人眉头微皱,“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赵雨亭拍着胸口说道:“我敢用性命担保,他跟那个叫曾迦南的没有半点关系。你也不想想,他真跟那个层次的人有关系,会在十八梯跟我斗得水火不容吗?但凡沾了点边,早就飞出十八梯了。” 黑T恤男人淡淡道:“这话你跟我说没用,戴爷说了,杀人这个生意,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接。” 赵雨亭双手一摊,“那怎么办,我在十八梯都快混不下去了,戴爷的生意恐怕我也做不了了。” 黑T恤男人眼中凶光一闪而逝,“你在威胁我?” 赵雨亭点燃一根烟,皱着眉头吐出烟雾,“肖哥,我不是不想做,实在是我没法做。有件事你还不知道,他已经派人在暗中调查毒源,他这样死咬着不放,我怎么做。” 黑T恤男人双眼微睁,“此话当真?” 赵雨亭咬牙切齿道:“千真万确,因为其中一人就是我的亲外甥,他现在已经和巷子里部分瘾君子打成一片。” 黑T恤男人带上帽子起身道:“你的话我会转告戴爷。” 黑T恤男人走后,一直守在门口的钱常生和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钱常生说道:“亭哥,下面闹得很凶,若是完全不回应,我担心...。” 赵雨亭摆了摆手,“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一旦吴朝阳被弄死,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个人,从此一样乖乖听我的话。” 墨镜男人说道:“亭哥,要不让我下去。” 赵雨亭摇头道:“你不能在人前露面,还有,最近小心些,别让人抓住把柄。” “还有。”赵雨亭眉头深皱,“别伤到彪子。” 墨镜男人点了点头,出门下了楼梯从巷子里往外边看了一眼,转身走进了回水巷深处。 钱常生关上门,问道:“亭哥,戴爷会出手吗?” 赵雨亭眉头微皱,“如果我是他,会。” 钱常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还是说道:“亭哥,这生意做得我晚上觉都睡不好,要不我们趁此机会抽身吧。” 赵雨亭摇了摇头,“这是条不归路,一旦我们想抽身,戴爷是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十八梯的,这一次,只希望能逼迫戴爷出手扫除吴朝阳这个祸害。” 钱常生无力地点了点头,心下有些后悔。 赵雨亭掐灭手里的烟头,豁然起身,“走吧,再给戴爷加把火,我就不信他不出手。” 钱常生担忧道:“亭哥,要不就让他闹吧,闹过了也就过了,就像你所说,等他死了,没人会记得今天的事情,只要我们手里有天门市场的业务,泥腿子们一样会服服帖帖,何必争这一口气。” 赵雨亭握了握拳头,“上一次不算,这一次我想看看,我的一双拳头到底老了没有。” 第288章 磨磨唧唧 神仙茶馆,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老人一步跨了进去,茶馆里立即响起一片欢呼声。 “佟掌柜,稀客啊。” “稀客个锤子,这是老子的茶馆。”高大老人中气十足,声音洪亮,一点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 一些个新茶客这才知道老人是这间茶馆的正主,都震惊与老人的身材和声音,这么大年纪还有这么副身材和大嗓门,实属罕见。 高大老人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陈长庚,笑着点了点头,快步走进柜台,蹲下身子就在里面翻,翻了半天翻出一根半米长的铜制烟杆,也不管上面铺了厚厚一层灰,迫不及待装上烟丝点燃,深吸一口,一脸的舒爽。 “尼妈妈的,憋死老子了。” “佟掌柜,都闹到你大门口也不管?” 老人猛猛深吸好几口,“管锤子,越闹腾生意越好。” “哟,去上半城带了大半年孙子回来,火气这么大。” “带锤子,老子都大半年不抽旱烟了,还嫌老子这不好那不好,老子才是孙子。” “被儿媳妇儿嫌弃了吧,你儿子也不帮忙?” “帮锤子,不帮倒忙就不错了,窝囊废一个,老子都怀疑是不是我的种。” 陈长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早跟你说过别跟子女一块儿住。” 佟亮咬着烟杆咧嘴一笑,“陈哥说得对,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哟,佟掌柜牛逼轰轰,怎么陈老头儿一说话就软了。” “你懂个锤子,陈老头儿是你能叫的吗?” “哈哈哈,你这么维护陈老头儿,他不会是爹吧。” “我爹算个锤子,老子没命有这么好的爹。” “哈哈哈哈,佟掌管,还是你回来才有味儿嘛,这才叫神仙茶馆嘛。” 后厨一个中年男人小碎步跑出来,“哎哟,掌柜的,你总算是回来了,你不在这段时间,茶馆门口打了好几场架了。” 老人搬出跟凳子大马金刀坐在大门口,吧嗒着旱烟,乐呵呵看着外面。 “喂,小子,嚷嚷了半天,你跟赵雨亭什么矛盾?” 茶馆外面,吴朝阳看向壮硕老头儿,那胳膊腿儿比他还要粗。 “他跟你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闹得差不多就行了,见好就收。” 吴朝阳冷冷道:“响水街又不是你家的,你说收就收。” “哟!”老人双目一瞪,虎目精光。“小崽子挺横啊,老子是为了你好,小心待会儿被人打死。” 向东低声对吴朝阳说道:“这老人不简单,我看他走路龙行虎步,是个练家子。” “打不打得过你?”吴朝阳小声问道。 “我不打老人。”向东小声又补充道:“赔不起。” 吴朝阳松了口气,“那就不怕,他要是敢帮赵雨亭,照打不误。” 老人大声道:“你们两个在蛐蛐什么,别以为老子听不见,老子耳朵好得很。” 吴朝阳朗声道:“这是我跟赵雨亭的私人恩怨,希望老人家不要掺和,免得误伤了你。” “咦...,小兔崽子很狂啊,希望待会儿还能继续狂。” “吴朝阳!”老人话音刚落,巷子里传出一声怒喝。 “随便找个人栽赃嫁祸就想污我名声,证据呢?” ———————————— 花子巷,蒋小咪拿着一叠表格递给侯尚蜀,“侯叔,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巷子口有人说神仙茶馆有人打架?” 侯尚蜀接表格的手停顿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侯叔啊。”蒋小咪大眼睛眨了眨,“不对吗?” 侯尚蜀一脸幽怨地问道:“我有这么老吗?” “你37岁,我18岁,你整整比我大了19岁,不老吗?” 侯尚蜀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小咪妹妹,你叫吴朝阳为朝阳哥,吴朝阳叫我侯哥,你难道不应该叫我侯哥吗?” 蒋小咪摇了摇头,“各论各,不冲突。” “当然冲突!”侯尚蜀竖起两根大拇指缓缓靠在一起,“你想过没有,你要是哪天跟吴朝阳这样了,你不是把他的辈分拉低了吗?” 蒋小咪脸颊刷的一下绯红,狠狠瞪了侯尚蜀一眼,“你瞎说什么,我还是个学生。” 侯尚蜀哈哈一笑,一副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样子,拿起桌上一叠单据递给蒋小咪,“帮哥把这些也整理一下。” 蒋小咪心不在焉望着门外,“我想去响水街看看。” “女孩子家家看什么打架,看看单据,做做表格惬意。” 蒋小咪忧心忡忡,“朝阳哥还没回来,我担心....。” “嘿嘿,不用担心,今非昔比,他现在可是十八梯头一号人物,只有别人挨打的份。” ———————————— 赵雨亭余光扫过,神情一变,转身面向茶馆门口坐着的老人。 老人吧嗒着烟杆,“给我好好教训下这狂小子。” 赵雨亭精神为之一振,转身盯着吴朝阳,整个人的气质陡然突变。 “吴朝阳,敢不敢再跟我打一场?” 吴朝阳脱掉身上的衬衣扔给向东,“那我就把你彻底打服!” 赵雨亭双手放在胸前,五指如钩,一把撕碎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曹牧野紧张地看着场中,担忧道:“东哥,这人看起来不好对付。” 向东淡淡道:“野哥,你以前看到的朝阳跟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今天你正好看看朝阳的另外一面。” 张阿太激动得脸颊泛红,“野哥,别看朝阳哥平时温温和和,发起猛了猛得一逼。” 曹牧野看向吴朝阳,此时的他双眼狠厉,面色狰狞,确实跟他印象中在江州百货扛货的样子大不一样。 张文浩看在眼里,说道:“野哥,上半城的江湖跟这里不一样,十八梯的江湖更直接更血腥,人不狠站不稳。” 曹牧野看向张文浩,这个平时唯唯诺诺,说话生怕得罪人的未成年,那张还显稚嫩的脸上,满是狂热与冷酷。 目光在扫过熊彪的脸,愤恨、冷漠、痛心、羞愧......莫可名状,哪一个词都无法表达他此时的表情。 曹牧野不禁有些恍惚,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 坐在门口的老人深吸一口烟,不耐烦道:“磨磨唧唧,赶紧开始!” 第289章 让开! 随着老人一声开始,两人眼神瞬间战意汹涌。 吴朝阳起手抱散打拳架,赵雨亭沉腰踏马抬肘做单羊顶肘式。 赵雨亭率先进攻,后退蹬地借力大步前冲,一脚震地,抬肘就是一记顶心肘。 吴朝阳在赵雨亭震脚刹那抱臂格挡,顶心肘的巨大冲击力将他撞退两步。 高大老人咦了一声,虎目大睁,“有点门道。” 赵雨亭趁势而上,双撑肘打开吴朝阳防守拳架,抬肘两仪顶顶向吴朝阳下巴。 吃一堑长一智,吴朝阳上一战之后复盘过赵雨亭的打法,先一步后退躲开两仪顶,赵雨亭转身横击肘吴朝阳胸口,吴朝阳抱拳挡住再退,赵雨亭一脚再震地,并步顶肘再击胸口,吴朝阳侧身躲过摆拳横击。 赵雨亭不躲不避截腕顶肘,吴朝阳憋住一口气,胸口硬扛一肘,左手后直拳同时打向赵雨亭额头。 两声闷响同时响起,两人同时退出去三四步立住脚跟。 陈长庚不知何时搬了根凳子出来,“怎么样?” 高大老人啧啧道:“敢拿胸口接肘击,这小子抗击打能力很变态啊。” 陈长庚淡淡道:“八极拳刚猛凶悍杀力极大,但耗体力也极大,赵雨亭一开场就没能占到优势,就已经输了。” 高大老人说道:“未必,八极拳的杀招猛虎硬爬山、阎王三点手还未出。” 陈长庚淡淡道:“要不我们打个赌?” 高大老人眼皮一跳,警惕道:“陈哥,我这辈子就没赌赢过你,你不会又在给我挖坑吧。” 陈长庚淡淡一笑,“你虽然没赌赢过,但哪一次输了之后是真的吃了亏。” 高大老人挠头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个样子,不过这一次你肯定要输,赵雨亭是我教出来的,虽然他天赋一般,只教了他几个月,但我比你更了解他。而且这姓吴的狂小子一看就只学过表演性质的散打,除了挨打的本事不错,根本就没入门。再说了,陈哥,论头脑一百个我比不上你,但要论打架,我可以打你一百个,这方面我是专家。” 陈长庚笑了笑,“我这身老骨头,自己走路都跌跌撞撞,你打我一千个都没问题。但看人你是外行,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教赵雨亭,你不信。” 高大老人吧嗒一口旱烟,“只是随便指点了几下,又不是我徒弟,再说了,我觉得他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陈长庚轻笑了一下,“格局太低,再会打也是死路一条,更别说他这点三脚猫功夫。” 街道中央,赵雨亭再次发起猛攻,他知道自己在体能上没有优势,必须趁体能消耗过半之前打倒吴朝阳。 搓踢小腿挡开吴朝阳的低扫翻身两仪顶,吴朝阳羚羊跳跳闪躲开,大摆拳横扫赵雨亭面部,赵雨亭仍然不退不挡,踏步撞入吴朝阳怀中提膝顶裆,吴朝阳提腿拦截,赵雨亭抬手扬臂一掌拍向吴朝阳额头,八极拳杀招猛虎硬爬山。 一连串强攻打得吴朝阳拳架松散,双手上移护住额头。 势大力沉的一掌拍在小臂上,小臂在撞击到额头上,脑袋嗡的一声响。 吴朝阳一步未退连续刺拳逼迫赵雨亭后退,抬腿正踢赵雨亭胸口。 赵雨亭硬接一脚准备继续上前使出立地通天炮,但他低估了这一觉的力量,胸口一闷竟是后退出去两步。 吴朝阳趁势一步踏下,另一脚高扫腿扫向赵雨亭面部,赵雨亭抬肘格挡,腿部胫骨抽打在手臂上钻心疼痛,巨大的力量将他扫出去两步。 赵雨亭大惊,吴朝阳的力量明显比之前大了许多。 高大老人咦了一声,“这小子的力量这么大。” 趁你病要你命,不待赵雨亭调整好重心,吴朝阳连续扫腿横踢,专打赵雨亭右臂。 赵雨亭连续硬挡三脚,借力向后一跃,就地一个翻滚起身重新扎稳马步。 “打死他!”棒棒群体中有人高喊一声,一群人同时高喊,“打死他!打死他!” 赵雨亭怒火中烧,大吼一声前冲,手臂抱肘外撑左右硬开门破开吴朝阳防守,阎王三点手抓裆、爆肝、碎喉。 吴朝阳早有防备,后侧躲过裆部,仰头躲过喉咙,但腰部没有躲过,疼痛导致的窒息让他稍有迟缓,赵雨亭一记顶心肘撞在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闷哼一声倒退数步。 “朝阳哥!”一道惊呼声响起。 吴朝阳余光扫过,看见了花容失色的蒋小咪,有了之前被曾迦南分心的教训,吴朝阳没有正眼看她一眼,赵雨亭已经再次冲过来,一招迎门三不顾,连环拳击吴朝阳肋骨。 肋骨砰砰作响,吴朝阳忍着疼痛硬扛,他不怕赵雨亭的拳头,但不得不妨他的擒拿手,上次被赵雨亭擒拿住差点折断手臂让他一直心有余悸,没有十足把握不会轻易出拳。 曹牧野看得大汗淋漓,呼吸急促,目光看了眼向东、张阿太等人,几人虽也紧张,但似乎并不担心。 向东说道:“野哥,你是没见过朝阳以前打架,今天这种程度不算什么。” 曹牧野惊讶无比,“朝阳被连续打了十几拳了,以前比这更惨?” 张阿太说道:“今天就不能叫惨。” 吴朝阳看准时机一记勾拳打出,赵雨亭仰头躲过,吴朝阳连续组合拳快速打出以期拉开距离。 赵雨亭大喝一声硬抗胸口一拳,顺势缠住吴朝阳手臂,连续灌冲顶肘撞击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咬牙憋住一口气,硬扛三肘,硬生生凭借蛮力抽手而出,抬臂一拳后手直拳打在赵雨亭额头。 高大老人惊讶得张大嘴巴,“这也行,普通人一肘击胸就完了,他竟然能硬扛三肘,还能硬破缠手反击?” 赵雨亭脑袋一懵本能后撤,吴朝阳双眼肃杀,垫步交叉腿一记侧踢踹在赵雨亭胸口。 赵雨亭啊的一声腾空飞出去四五米。 高大老人啧啧道:“大登峰体魄,天生神力。陈哥,我认输了。” 吴朝阳没有放过赵雨亭,大步前踏,一把提起赵雨亭,提拳就打,一拳下去打断赵雨亭鼻梁,鼻血飞溅。 “够了!”高大老人起身大喝一声。 吴朝阳充耳不闻,继续挥拳,高大老人一步踏出,向东进随大步走过去。 老人环眼大睁,一拳打向向东,“让开!” 向东几乎同时打出一拳,拳头相撞发出砰的一声,老人一步未退,向东后退一步。 第290章 检讨 向东惊骇无比,这一拳虽未出全力,但能将他一拳震退,对方绝对是高手。 老人更加震惊,震惊过后眼神逐渐热烈,“小子,拜老子为师,老子把你培养成绝世高手。” 向东惊骇之后恢复淡漠,没有回答。 老人此时已是完全忘却了正在挨打的赵雨亭,“不是老子吹牛逼,整个江州,老子的八极拳杀力最强、战力最高,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佟烈的名头。” 向东没再理他,转头看向吴朝阳。 吴朝阳正啪啪扇赵雨亭耳光,每一巴掌下去,鲜血就随之飞溅。 蒋小咪捂住眼睛不敢看。 曹牧野今天是第一次看吴朝阳打架,被惊呆了,生怕打出人命,正待他准备出声阻止,一道喊声喊住了吴朝阳。 “朝阳哥!” 吴朝阳手掌停在空中,转过头,一张脸上满是杀气。 熊彪满脸泪水,哽咽道:“朝阳哥,别打了。” 吴朝阳一脚将赵雨亭踹倒在地,转身瞪着不远处的李晨,脸上怒意不减,胸膛剧烈起伏。 “我不管你什么原因犯了错,犯了错就是犯了错,按照合同约定,做出损害公司利益的事就得开除。” 李晨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吴老板,我求求你,我儿子还在上初中,老家母亲身患重病,全家人就指望着我一个人挣钱,求求你原谅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向东心有不忍想替李晨求情,吴朝阳直接对他摇了摇头,转身对周围的棒棒大声道:“大家都给我听好了,以后有谁威胁你们欺负你们,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们出头。但是谁要是闷着不说,做出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他就是下场。” 李晨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低声抽泣,反复地喃喃自语,“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吴朝阳没有理会他,“还有,不管你们是罗温、垫县还是碧城人,只要觉得自己力气够大,欢迎到我这里来干工程搬运,筛选合格我都给你们一份合同。” 赵雨亭挣扎着起身,目光望向上方,满是鲜血的脸上尽是阴毒冷笑,石梯上的人群中,黑T恤的男人神色凝重,转身朝着驻马街走去。 吴朝阳冷冷盯着赵雨亭,“今天看在彪子的面子上饶你一次,再有下次,别怪我心狠手辣。” 随着吴朝阳离去,人群也渐渐散去。 赵雨亭跌跌撞撞走到高大老人身前,扑通一声跪下。 “师傅,我给您丢脸了。” 佟烈烟杆一横,“别瞎几把乱喊,老子只是指点过你几个月而已,从来没收过你这个徒弟。” 赵雨亭抬起头,满脸是血。“那小子污蔑我。” 佟烈冷哼一声道:“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少给老子扯其它的,小孩子为一颗糖果打架,老子懒得管谁对谁错。” 佟烈看了眼赵雨亭的惨样,摆手道:“赶紧去处理伤口,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赵雨亭在钱常生和另外一个罗温棒棒的搀扶下起身,“师..佟掌柜,那我先走了。” 佟烈吧嗒着旱烟,“给老子记好了,千万不要在外面说是老子的徒弟,否则老子废了你。” 赵雨亭走后,佟烈啐了一口痰,“丢老子的脸,要是传出去,老子烈火八极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陈长庚轻蔑一笑,“三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一代新人换旧人,现在的江州,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你佟烈的名字,又拿来丢你脸一说。” 佟烈哎了一声,说道:“说到三十年前,那个姓吴的小子真有点像年轻时候的你啊,老子最后才看明白,他打架只是铺垫,真正的杀招是后面那段话,这小崽子脑袋空扫啊。” 陈长庚笑了笑,“他要是像我,那个傻大个就是像你。” 佟烈叹了口气,“陈哥,真怀念年轻时候跟着你混的日子啊,那时候咱们干的事儿比这帮小崽子刺激多了。” 陈长庚点燃一根红双喜,“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的江湖过去了,现在是他们的江湖。” 想到向东,佟烈眼神逐渐炽烈,“老子物色了二三十年,终于找到一个有天赋继承我烈火八级的好苗子。” 陈长庚淡淡道:“别想了,他是綦县向家拳的传人,是不会拜你为师的。” 佟烈猛吸一口旱烟,“老子最看不惯这些自诩清高的武道世家,都他妈的21世纪了,还守着祖上那三瓜两枣闭关自守,永远出息不了。” 陈长庚微微一笑,“不是还有一个吗。” 佟烈眉头微皱,“天赋没得说,但是武道一途需毕其一生精力追逐,尤其是外家武道,不断突破人体极限,登顶如登天,心无旁骛追求一生都不一定能到达顶峰,更别说分心。这小子八百个心眼子,首先在道心上就不坚固,注定走不远。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个好苗子把一身本事传下去,他心眼子太多了,不行。” 陈长庚看了眼佟烈,“刮风下雨还疼?” 佟烈摸了摸膝盖,“疼啊,疼得老子睡不着觉啊。” 陈长庚无奈地摇了摇头,“外家武道,逆天而行,前三十年威风,后三十年造孽,遇到个愿意学的就知足吧,别挑肥拣瘦了。” ———————————— 吴朝阳简单冲了盆凉水,召集核心人员立即开会。 会议气氛沉重而压抑,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事情有多严重,若真出了事故,50多万的设备他们怎么赔,死了人怎么赔,第一单业务就出事,以后工程搬运谁还敢让他们做,他们新成立的公司,差点在今天就倒闭完蛋。 吴朝阳率先开口道:“大家都说说看,以后该怎么避免类似的情况出现。” 向东低着头说道:“都是我的错,我作为工程部经理,负责具体搬运和安全管理,我应该负全责,这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 戚威说道:“主要责任在我,我负责跟踪赵雨亭,在发现赵雨亭身边的人与李晨有接触的时候,就该第一时间上报,不该等调查清楚再给朝阳哥打电话。” 李韬奋说道:“我是商务情报部经理,戚威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从我开始,我们部门所有人扣一个月工资。” 曹牧野说道:“我也有责任,当时我作为唯一一个没参与搬运的人,负责统筹协调,我也应该扣一个月工资。” 第291章 鞭策 严肃沉闷的气氛被一通电话打破。 吴朝阳接通电话就听见王紫魅惑的声音,“小朝阳,在干什么呢?” 吴朝阳看了眼众人的目光,起身走出门外。 “王紫姐姐,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坏蛋,求姐的时候姐姐姐姐叫得亲热,完事儿提前裤子就不认为,这么久也不知道主动给我打个电话。” 吴朝阳一时噎住,半晌之后才直呼冤枉,“冤枉啊姐,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 “那你有没有想我?” “呃....有。” “犹豫就是没有。” “真有,姐,我天天都有想你。” “你个小色狼,是不是又想着吃姐豆腐?” 吴朝阳脸色红晕,回头瞟了眼里面,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赶紧再走出去几步。 “姐,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敢吃你豆腐。” “你不敢?那晚从畅春园出来,你挽着我的时候,胳膊肘往我怀里蹭什么蹭。” “我没有。” “你没有?难道是我主动怼上去的?” 吴朝阳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败下阵来,“好吧,是我主动怼上去的。” “什么叫好吧,本来就是你怼上来的,小色狼。” 吴朝阳无语凝噎,干脆闭嘴不言。 手机里传来王紫不满的声音,“喂,有在听我说话吗?” “姐,听着呢?” “资料都报上去了吗?” “都报上去了,估计还要等段时间才能有结果,姐,等那笔资金下来,我就把钱还给你。” “哟,你这个没良心的,合着你以为我打电话是找你还钱?” “不是不是,我只是顺口一说。” “不着急,三个月期限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还记得温暖吗?” 吴朝阳心头一紧,“她不会是要找我麻烦吧?” “嘁,想什么呢,人家这种大小姐,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你以为人家会有空记得你,说不定早把你忘唐家沱了。” 吴朝阳松了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好。”王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记住啊。” “小朝阳,从商从政都一样,少不了背景关系。你是一没背景二没关系,光靠你那群泥腿子团队,你觉得能走多远?” 王紫不满说道:“出生已经注定,你没有父母亲戚当靠山,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建立一套自己的背景和关系?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朝阳连连点头,“明白,我一定死死抱住姐的大腿不放。” “我一个小科长,你抱着我的大腿有屁用啊。我告诉你,你得把温暖拿下。” 吴朝阳嘶的一声,“姐,你昨晚喝多还没醒酒吧,她怎么可能看上我。” 王紫说道:“想什么呢?我指的拿下不一定是非要把她睡了,就你现在这副穷酸样,别说不可能,即便人家脑子秀逗了看上你,你进温家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的赘婿。” “姐,那你的意思是?” “跟她成为朋友。” “姐,这事儿你上次说过之后我不是没想过,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靠谱,因为酒吧的事,她本来就记恨上了我,我又跟她身份差距极大,想跟她成为朋友,这跟睡她的难度有什么区别。” “小朝阳,拿出你搬麻袋的心气出来,你现在好歹也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格局要大,眼睛要往更高更广的地方看,别一天只盯着麻袋。你要有信心,你能傍上我,凭什么不能傍上她。” 吴朝阳挠了挠头,“不一样啊,姐你豁达大方、平易近人,是体贴温暖的知心姐姐。她虽然名字叫温暖,但实际上又不温又不暖,刁蛮任性还毒舌,跟你比差太远了。” “哈哈哈哈哈、、、。”王紫一阵大笑,突然笑声又戛然而止,小声道:“别逗姐姐开心了,办公室同事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很影响我一科之长的威严。” “小朝阳,温暖这小姑娘小时候我就认识,虽然有点大小姐脾气,但人还是挺不错,不是那种完全够不着的千金大小姐,要不然姐也不会三番两次让你去结交,而且我仔细分析过,相比于其它想结交她的人,你有优势。” “什么优势?” “你跟她闹过矛盾。” “这也叫优势?” “知道什么叫否极泰来吗,有矛盾,如果能化解矛盾,这种关系比刻意拉拢的关系要牢靠得多。” 吴朝阳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王紫小声道:“今天晚上,温暖约了同学在半岛会所搞毕业晚会,想办法混进去,把矛盾解决掉,姐只能帮你到这了。记住,没有关系自己建立关系,没有背景,自己创造背景,你没有别的选择。” “但是姐,我该怎么做?” “要不要我把她扒光了送你床上?” “不是,姐,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自己想办法,姐要去开会了。” 吴朝阳回到屋子,抹了把湿漉漉的头发,皱眉低头。 众人好奇地看着他,李韬奋问道:“朝阳,出什么事了?” 吴朝阳抬头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侯尚蜀老神在在的抽着烟,“他们都检讨完了,该你了。”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道:“最主要的责任在我,我不该临时改变安排亲自去搬设备,要是按照原计划我空出来,我和野哥就不至于两个人都没空接电话。” 说完,吴朝阳看向侯尚蜀,“猴哥儿,该你了。” “嗯?”侯尚蜀瞪大眼睛,“我一个财务,你们工程上出了篓子关我屁事?” 众人也是不解的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说道:“你除了是财务经理,还是我们议事的核心人员,作为核心人员,你有两个问题。第一,你没有在相关细节上提醒建议,有失职的过失。第二个问题更严重,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认为工程上的事与你无关,连想都不想,在根上态度上就有问题。” 侯尚蜀看向众人想寻求帮助,结果发现众人都连连点头,没有一个人替他打抱不平。 吴朝阳继续说道:“在座的所有人扣半个月工资,东哥千钧一发之际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功过相抵不用扣,野哥关键时刻沉稳应变指挥协调也功过相抵,商务情报部失职,韬哥和戚威兄弟扣半月工资,我作为总经理在现场把控不力扣半月工资,猴哥儿消极怠工扣半月工资。” “我..泥马。”侯尚蜀气得吹胡子瞪眼。 吴朝阳严肃的看着侯尚蜀,“猴哥儿,你是公司大股东,得有主人翁心态,我这是鞭策你。” 第292章 你把我弄疼了 吴朝阳看向李韬奋,问道:“韬哥,之前让你了解杨家和腾龙地产基本情况,有什么进展?” 李韬奋说道:“杨家有一个集团公司叫飞扬集团,行业涉及酒店、医药、化工、矿产、机械制造、食品等,估计总资产在100亿以上。” “靠!”侯尚蜀惊讶得夸张的张大嘴巴,“这么牛逼!!” 吴朝阳被侯尚蜀一声‘靠’吓得抖了一下,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朝阳兄弟,朝阳兄弟.....你怎么了?” 李韬奋喊了两遍吴朝阳才回过神来。 侯尚蜀瘪了瘪嘴,“还能怎么了,被吓着了呗,之前自以为一招驱虎吞狼高妙无比,现在知道怕了吧。” 吴朝阳没有理他,问道:“这么大的集团公司,怎么没听说过。” 曹牧野接过话说道:“它是一家集团控股公司,没听说过很正常,但你一定听说过江州药业、瀚海酒店、和悦食品。” 吴朝阳感觉手有点发麻,他当然知道,江州药业、和悦食品电视报纸上经常看到广告,瀚海酒店就在上半城步行街,是一家超五星级大酒店。 曹牧野接着说道:“我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投过和悦食品销售部的简历,当时为了应对面试对飞扬集团做过功课,旗下控股公司4家,其中有一家上市公司,参股公司8家,其中有两家是上市公司,这还是明面上可查的,这又过了好几年,保守估计飞扬集团的总资产在200亿以上。” 吴朝阳听得汗流浃背,100亿也好,200亿也好,没啥区别,都是不敢想象的数字。 李韬奋说道:“飞扬集团董事长叫杨开诚,有个儿子叫杨惊雨,两个兄弟杨开泰、杨开禄,还有个妹妹杨西红,都在飞扬集团任高管。” “杨惊鸿呢?”吴朝阳赶紧问道。 李韬奋摇头道:“公开的资料查不到她跟杨家有任何关系,但网上有小道消息说她是杨开诚的私生女,我在一个论坛上还看到有人说杨家以前是江州的川剧世家,在二十多年前开始经商,最近十来年才壮大起来,需不需要我深入调查下?” “不要!”吴朝阳失声喊了出来,“什么都别查,碰都不要去碰。” 侯尚蜀吓了一跳,“朝阳兄弟,我说你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别自己吓自己,她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你在人家眼中就是个屁,早把你忘了。” 吴朝阳脑袋嗡嗡作响,杨惊鸿、杨惊雨、川剧世家,他现在只后悔当初不该算计杨惊鸿,只祈祷她千万没有发现被自己算计,只希望正如侯尚蜀所说,她那样的大人物早把自己当成个屁放掉了。 曹牧野目光扫了眼众人,他刚才本想引出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要调查,但见大家都没有要细说的打算,也没有再说话。经过今天的事情,他明白了过来,公司的成立并不是表面上注个册那么简单,还涉及到很多他不知道的斗争。 吴朝阳回过神来,也看出了曹牧野的疑惑,解释道:“野哥,这都是过去的事情,涉及十八梯棒棒行业几大巨头的斗争,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有空我在跟你细说。”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问李韬奋,“腾龙集团呢?” 李韬奋说道:“腾龙集团就比较好查了,它在江州很有名气,是江州房地产开发巨头,外边到处都是他们的广告,江州很多高档小区、商业街都是腾龙集团修的,像上半城的世纪大厦、渝香居、花半里别墅群,九龙区的九龙商圈,算上商业地产,资产保守估计在五百亿以上。腾龙集团的董事长叫温长宁,总经理是他弟弟温霆军,这些都是公开新闻资料上可查的,具体情况还没来得及细查。” 侯尚蜀眼珠子乱转,“朝阳兄弟,你为什么要了解腾龙集团,是不是抱上了腾龙集团大腿,那我们岂不是要原地起飞了。” 曹牧野也很好奇,之前他听得出吴朝阳对杨家很忌惮,但现在看吴朝阳听到腾龙集团的表情,明显跟他们一样激动。 所有人都期待的看着吴朝阳,那眼神就像是在等着开大奖一样。 吴朝阳叹了口气说道:“别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得罪了腾龙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大小姐。” “靠!”这次轮到李韬奋大呼,“朝阳兄弟,你这什么体质,专得罪千金大小姐。” 吴朝阳怨恨地瞪了一眼侯尚蜀,“还不是怪猴哥儿。” “靠!”侯尚蜀吹了吹长眉,“怎么什么事情都怪我,我天生就是给你背锅的吗?” 吴朝阳将那晚在酒吧的事情说了一遍,“猴哥儿,是你告诉我酒吧的漂亮女孩儿大多是酒托,还说主动搭讪喝酒的百分之一百就是酒托,要不是你,怎么会造成那么大误会。” “哎呀!”李韬奋一巴掌拍在侯尚蜀肩膀上,差点把他拍倒在地。 “多好的机会啊,天上掉馅饼啊,比中五百万机会还难得啊,就这么错过了。要是当时请她喝杯酒,顺便留个电话,我们就发达了啊。” “猴哥儿,我真想掐死你啊。” 戚威也是一脸的遗憾,“可惜,太可惜了。” 就连向东都唉声叹气,“要是把握住了,随便给点业务,说不定过两年我就能把债务还清了。” 曹牧野也是咬紧牙齿,紧握拳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侯尚蜀接连给自己两个耳光,眼里噙着泪水。 “又怪我?” 侯尚蜀的自残式举动让大家都安静下来,李韬奋圆场道:“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猴哥儿,朝阳兄弟,这事儿你也有错,每个人说话的立场不一样,猴哥儿这副猥琐样,漂亮女孩儿主动搭讪肯定是不安好心,你就不一样了,也要怪你自己没有一分为二地看问题。” 向东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韬哥说得对,对猴哥儿适用的道理,对你并不一定适用。” 侯尚蜀擦了擦眼眶,“杀人可以,请你们不要诛心好不好?” “好了好了。”吴朝阳说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今天晚上这位大小姐在半岛庄园一家私人会所搞了个毕业晚会,大家赶紧想想,我该怎么弥补。” “道歉。”李韬奋立即说道:“根据我的经验,女人天生心软,就像我家何经理一样,每次她生气,我都第一时间道歉,效果很好。” 戚威说道:“我也觉得行,但人家是腾龙集团的千金,一般的道歉肯定不行,得加大剂量,朝阳哥,你就守在会所门口,等她出来的时候,当众下跪道歉。” “太离谱了吧。”吴朝阳直皱眉头。 侯尚蜀说道:“不离谱,钱是爹,钱是娘,给爹娘下跪不丢人。” 曹牧野神色严肃,坚定说道:“猴哥说得没错,这位大小姐必须拿下。在这条产业链上,江州机电这样的中央空调新风公司是我们的爹,但房地产开发商是他们的爹,只要这位大小姐一句话,江州不说全部,起码三分之一的大型中央空调设备搬运都是我们的。” 向东皱眉道:“这样不好吧,会不会让人看不起。” 侯尚蜀说道:“朝阳现在拿什么让人家看得起,反正就看不起,何必在乎这个。” 曹牧野重重点头,“没错,身份地位差距太大,无论怎么样都是被人看不起,那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那就让她看不起到底,最好是能成为她呼来唤去的一只狗,虽然人格上受点侮辱,但出来创业哪个不受侮辱。” 曹牧野怔怔看着吴朝阳,语重心长说道:“朝阳,我们为什么每走一步都那么难,就是因为没背景没关系,上层圈子太高不可攀,靠我们自己永远也进入不了,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错过。你作为公司的领头人,以后还要带我们打很多硬仗,绝不能有道德上的心理负担。” 吴朝阳抓了把头发,低头不语,半晌后抬头说道:“野哥,你的观点我赞成,但是戚威兄弟所说的下跪道歉这个方法我不赞成,不仅仅是心理上接受不了,而是我觉得这样做效果不一定好。” 戚威说道:“那就自导自演一场英雄救美,等她晚会出来,我带上张翼飞、汪成和熊彪扮演流氓,你出场当英雄。” 吴朝阳摇头,“别闹了,算计杨惊鸿就已经让我睡不着觉了,不能再干这种事,这事也许能骗过她,但肯定骗不过她爸温长宁,事后要是被查出来,我们就真没法在江州混了。” 几人正一筹莫展,一阵敲门声响起。 向东打开门,蒋小米从他腋下钻了进来。 “朝阳哥,我从家里拿了正红花油和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膏,你赶紧涂上。” 吴朝阳脑袋灵光一闪,激动地一把抓住蒋小咪的手,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这事儿应该问女人啊,一群大脑爷们儿哪里懂女人心事。 “小咪,救星啊。” 蒋小咪咬着嘴唇,脸颊微红,“朝阳哥,你把我弄疼了。” 第293章 走了出去 江州是座山城,整座城市建在一座大山上。 山上还有山,对于这种不适合城市建设的山峰,最适合的就是建公园,半岛城市公园就建在这样的山上,半岛庄园就在这座小型山地公园的半山腰。 吴朝阳下了出租车,沿着竹影斑驳的石阶往上走,穿过一片双人环抱的樟树林,曲径通幽处,一栋白色三层欧式建筑出现在眼前。 门口两个路灯照得很亮,条石垒砌的院坝上停着七八辆汽车。 一眼扫过去,除了一辆奔驰大G,其余一辆不认识,他不禁心里纳闷儿,江州大学的学生都这么有钱吗,刚毕业就全开上了豪车,还是说温暖约的同学是江州大学最有钱的那一拨。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与远超他阶层的人打交道,之前有王紫坐镇心里有依赖还觉得没什么,现在看到那栋欧式建筑不禁开始紧张。该怎样跟这群人打交道,团队里的一群泥腿子跟他一样两眼一抹黑,就连见识最广的曹牧野也给不了中肯的建议,他们能做的就是借钱给他买了一套三千多的衣服裤子皮鞋,还给他领口上带了个领结,侯尚蜀说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私人会所聚会女的穿露背长裙,男的打领结。 他也曾求助过王紫,王紫说她又不是有钱人,也没与这个圈子的人私下接触过,只告诉让他别紧张。 但说起来容易,人在面对陌生环境和群体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紧张。 而且,他本能上很抗拒做这种事情,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肯定干不出来,但是他现在是朝阳物流的总经理,肩负着公司未来发展,承载着公司所有人的希冀与梦想。 站在院坝边缘,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走向大门口,而是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就相当于拜访客户,就像之前跟曹牧野一起去拜访那些中央空调公司一样,之前除了石继东因为认识比较顺利外,其余几家都很不顺利,特别是蓝英装备,去了三次总经理都不见,最后一次只给了五分钟,全程对方都没看他跟曹牧野一眼,当时他还有些觉得侮辱,但曹牧野告诉他谈业务就是这个样子,人家是爹,他们是孙子,得把自尊揉碎了吞进肚子里,否则就谈不下业务,也开不了公司。 相比于蓝英装备,温暖是一个大得不能再大的大客户,出来的时候曹牧野千叮咛万嘱咐,面对这样的大客户,哪怕是让你叫妈也得叫。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松了松领口勒得他发慌的领结,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门口站着一个不知道是保安还是服务员的高大男人,尽管吴朝阳报了温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但还是从头发丝到脚尖反复地看了他大半天,并且还搜了他的身。 吴朝阳强自镇定,“我真的是温小姐邀请来的朋友。” 男人行为警惕,但倒是挺有礼貌,微笑问道:“请问先生贵姓?” 吴朝阳赶紧说道:“免贵姓吴,吴朝阳。” 男人始终保持微笑,“吴先生请稍等。” 说完,转身对里面一位服务员装束的女人说道:“去楼上确认一下。” 吴朝阳心脏一紧,立即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塞进男人手里,恳求道:“我是温小姐的追求者,想给她一个惊喜,麻烦行个方便。” 一直和颜悦色的男人脸色突然冷若寒霜,一把推开吴朝阳,“你不是温小姐邀请的朋友,请立即离开。” 男人的力量很大,吴朝阳猝不及防被推出去三四步。 吴朝阳忍着怒意扬了扬手里玫瑰花,“我是来向温小姐表白的,耽误了你承担不起。” 男人冷冷盯着他,“再不离开,后果自负。” 他的话音刚落,里面立刻走出来三个身材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个个杀气腾腾。 吴朝阳怒不可遏,气呼呼地转身,在几人以为他要离开放松的间隙,一个猛地再转身,后脚一蹬,肩头压低,直接硬闯。 当头一人没料到他会折返,直接被撞开,吴朝阳脚下不停,抬脚就是一个正踢踹向男人胸口。 男人也是猝不及防,急忙双手抬臂格挡,但脚下不稳,直接被一脚踹出去四五步退进了大厅。 吴朝阳趁势再冲,上前就是一个边腿高扫,男人抬臂格挡,重心本就不稳,再加上吴朝阳这一脚下了猛力,直接将他抽倒在地。 楼下的打斗惊动了楼上,一间房门打开,两男三女从里面走出来,男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女的一个短发齐耳长相中性,两个长发披肩,出来之后趴在走廊的实木栏杆上往下看。 当温暖看见吴朝阳,撅起嘴巴,眉头微皱。她旁边的一个短发女孩儿咦了一声,“这人真猛啊,竟然能一脚把李兵踢倒。” 另一个长发披肩戴着吊坠耳环的女孩儿也咦了一声,“这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长得胖乎乎的男人嘿嘿一笑,“当然见过,月亮酒吧拒绝暖暖那个男的嘛。” 吊坠女孩儿捂着嘴咯咯咯地笑,笑得前俯后仰,“原来是他,让我们暖暖喝了三大扎啤,当场就喝吐了的那人啊。” 温暖脸色微白,咬着嘴唇不说话。 短发中性女孩儿手里拿着红酒杯,碰了碰长发吊坠女孩儿,“有完没完,就这破事调侃了暖暖这么久,有意思吗。” 高个男人眉头微微皱了皱,说道:“暖暖,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会有那么几只有眼无珠的傻鸟。” 吴朝阳抬头看见温暖,正欲喊话,身后三个男人已经冲了进来,一人正踢,一人低扫,一人高鞭。 吴朝阳抬腿躲过低扫,抬臂挡住高鞭,胸口正中一脚退出去三四步。 “暖暖,你听我解释。”吴朝阳一边格挡一边喊话。 楼上,众人几乎同时咦了一声看向温暖,温暖脑袋一扬,勾了勾耳发,嘴角微翘。 吴朝阳一脚横扫逼退三人,“暖暖,那晚我之所以拒绝跟你喝酒,是因为我害怕爱上你。” 楼上几人脸上越来越精彩,目光不停在下方和温暖脸上扫过,温暖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男人已经起身,四人将吴朝阳团团围住。 “暖暖,我对你一见钟情,但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才自欺欺人拒绝你。” 四面同时进攻,吴朝阳转身一个腾空后踢,见缝插针就往楼梯上跑,脑后拳风响起,吴朝阳被迫停步偏头,两脚一左一右夹击,吴朝阳一个旋转绕开,正门正好面对被踢开的男人,男人一拳打在吴朝阳胸口,力量之大,不输赵雨亭。 吴朝阳闷哼一声跌跌后退,正面拳脚齐来,吴朝阳边退边格挡边不要脸地大喊。 “但是我做不到!我每天晚上一闭眼脑海里全是你,吃饭全是你,走路全是你,每时每刻都全是你。” 温暖心里虽然得意,但还是喊道:“你要不要脸。” “暖暖,我的心都被你偷着了,哪里还有什么脸。” “砰!”一拳砸在脸上。 “啊!”吴朝阳轻呼一声倒退,举起玫瑰花,嘴里大喊:“暖暖,请接受我的爱意吧,否则我会思念成疾而死。” 温暖被吴朝阳逗笑了,趴在栏杆上笑道:“我呸,那你就去死吧。”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胖子男人问道:“暖暖妹妹,这到底什么情况?” 长发吊坠女孩儿也疑惑道:“这家伙不是有病吧。” 温暖一甩长发,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谁叫本小姐魅力太大。” 长发吊坠女孩儿瘪了瘪嘴,“这家伙不是有病就是居心不良,我是担心你上当受骗。” 楼下,四人显然都是高手,吴朝阳应对愈发吃力,一个躲避不及时胸口再中一脚。 左侧一拳打来,吴朝阳本能抬手格挡,一拳打在玫瑰花上,花瓣飞溅。 右侧一人五指如勾抓来,嘶.....,三千多的衣服从肩膀往下撕成两半。 “靠!”吴朝阳一声大吼,“老子的衣...花!” 吴朝阳转身一拳打出,将右侧一人打飞出去,衣服嗤啦彻底破开,露出吴朝阳一身流线型肌肉。 楼上,长发吊坠女孩儿舔了舔舌头,“好完美的身型。” 温暖也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赞叹道:“好肌肉啊。” 吴朝阳打出了真火,力量陡然攀升,正面硬刚胸口一拳,后手直拳打在对方额头,返身高鞭一腿逼退一人,转身硬扛左边一脚,抱住对方的腿一声大喝将人甩了出去。 长发吊坠女孩儿拳头紧握胸口,“好凶猛,我好喜欢。” 温暖瘪了瘪嘴,喊道:“够了,别打了。” 吴朝阳身上挂着布条,裸露的胸膛剧烈起伏。 温暖轻哼了一声,转身就往房间里面走,“马戏看完了,接着谈正事。” 其余几人也转身走进房间,长发吊坠女孩儿对吴朝阳抛了个眉眼,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吴朝阳茫然站在原地,足足站在了好几分钟,对四个男人说了声对不起,抱着没有玫瑰花的玫瑰花,耷拉着头,毫无生气地走了出去。 第294章 你给我去死 静谧的夜晚,拳头打在樟树上,声音沉闷响亮。 吴朝阳对着一棵双人环抱的香樟树疯狂出拳,一直打到双拳鲜血淋漓,才在疼痛感的刺激下才逐渐平复下来。 虽说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楼上几人居高临下看他的眼神还是刺得他心脏生疼。 那种眼神不同于骆长明、陈斌几人的高位俯视,也不同于陈安毫不掩饰的鄙夷。 相反,他们的眼神看上去是那么的平和随意,毫无波澜。 那是一种视若无物的漠视。 如果说他在天门市场批发商眼里是条狗,那么他从这些人眼中看出他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他当然不是真表白,蒋小咪说了句女生其实比男生更爱面子,在哪里丢了面子就在哪里把面子还给她,比道歉更有用,才有了这一场荒唐戏。 他很想立即离开,但是没有。 在重岩村被全村人排挤打压、嘲讽戏谑都忍了十几二十年,这算什么。 曹牧野还在江州百货的时候两人聊天就告诉过他,他们这种从大农村大山区出来的人,是一群最没有尊严的人,也是最需要尊严的人。 吴朝阳暗暗告诉自己,现在所有的没有尊严,都是为了将来的有尊严。 盛夏的夜晚,树林中蚊虫横生,拳头的鲜血散发出的血腥味,像罂粟一样吸引着蚊虫成群结队而来,爬满了他裸露的上半身。 吴朝阳浑然不觉,只是默默地看着大门口方向。 一直到凌晨十二点,才看见几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中性打扮短发女孩儿对他吹了个口哨,“有没有兴趣做我的保镖。” 长发吊坠女孩儿随后出来,走到一辆红色敞篷车旁,拍了拍引擎盖,笑道:“帅哥,上姐的车,今晚先看看你的实力,技术好的话,每月五万。” 吴朝阳眼神微冷,没有回答。 胖子男人嘴里叼着根烟,嘿嘿一笑,“袁媛,我不要钱,考不考虑一下我?” “滚,死胖子,别恶心我。”袁媛哼了一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胖子男人呵呵一笑,坐进了一旁的另一辆车。 高个偏瘦男人与温暖在门口轻声细语说了几句话,也开车离开,全程没看他一眼。 几人离开后,温暖对吴朝阳勾了勾手指,吴朝阳整理好情绪堆着笑脸小跑过去。 “上车。”温暖打开驾驶室门坐了进去,吴朝阳走到另一侧,摸了半天没有摸到门把手。 温暖从里面打开车门,吴朝阳这才坐进去。 汽车带着低沉轰鸣声驶出停车坪,朝着山下缓缓而行。 “知道我身份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嗯。” “想抱我大腿?” 吴朝阳再次点了点头,“对。” “你倒是不要脸得理直气壮。” 吴朝阳毫不意外,温暖不是傻子,也不是小门小户缺乏见识的邻家女孩儿,演这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戏,不过是为了博得她一笑。 “你高兴就好。” 温暖呵呵一笑,“不过效果还不错,在那么多处心积虑想接触我的人当中,你算是不要脸得别出心裁。” 吴朝阳小心谨慎问道:“那我过关了吗?” 温暖嘁了一声,“虽然有点意思,但也就仅仅是有点意思而已。要不是王紫姐姐提前跟我打过招呼,让我给你个单独见面的机会,我都已经把你给忘了。” 吴朝阳感慨道:“看来我今天来得很及时,要不你就把我这个人给忘了。” 汽车转过弯道,温暖一脚刹车猛踩,吴朝阳猝不及防往前扑,脑袋砰的一声撞到挡风玻璃上。 吴朝阳捂着额头,本能怒目而视。 温暖看着吴朝阳想发火又不敢发火的样子,乐得哈哈大笑,“你这种不要脸的人,真不明白王紫姐姐为什么看好你。” 吴朝阳揉了揉额头,“相交于微末之时,投资越早,收益越大。” 温暖呵呵一笑,“就你?一个下苦力的棒棒?你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吴朝阳硬着头皮说道:“王紫姐姐说你跟其她富家小姐不一样,是个够得着、值得交往的人。” “哟!听你这话的味道,能够得到你的主动接触,倒是我的荣幸?” 吴朝阳幽幽道:“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缘分你个大头鬼,你当我是那些傻白甜的农村村姑,我八岁就不相信这玩意儿了,一切缘分的背后都是精心的算计,都是生意,就跟你今天一样。” 吴朝阳诧异道:“难道那天在月亮酒吧的偶遇,是你精心的算计?畅春园的偶遇也是你通过你表姐设的局?温暖同学,你到底对我有何企图?” 温暖伸手就去挠吴朝阳,汽车一偏吓得吴朝阳大呼小叫,“方向盘方向盘,要坠崖了。” 温暖赶紧回手握紧方向盘,也吓得小脸撒白。 紧跟着后面的黑色汽车闪了下车灯,紧接着车内响起男声,“温小姐。” “没事。”温暖摁了下一个按钮,电话挂断。 吴朝阳好奇汽车还能接打电话。 温暖像看白痴一样看了眼吴朝阳,余光扫到吴朝阳手上的血迹。 “有没有兴趣做我的保镖?” 吴朝阳提醒道:“温小姐,我现在是朝阳物流的总经理。” 温暖讥讽道:“吴总,好大一个总。” 吴朝阳不以为意,“现在不大,不代表以后就不大。” 温暖轻笑一声,“就你那破公司,还不如去给袁媛暖床,一个月五万对你来说不少。” 吴朝阳眉头微皱,“我也是有尊严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不要太搞笑,就今天这顿操作也叫有尊严?” “不一样,你是我的大客户,拜访客户被冷落、被瞧不起很正常,但卖身就触及了底线。我曾经发过誓,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做鸭子。” 温暖讥笑道:“别在我面前装骨气,我见过太多你这种人,真到利益攸关的时候下跪磕头都做得出来。” 吴朝阳没有解释,没有反驳,默不作声。 温暖看了他一眼,“不过你别担心,我并不会因此看轻你。从小到大,每到逢年过节,排着队的人来我家拜年,其中就有不少比我爸年龄还大的人下跪磕头。” “小时候我觉得这些人很没骨气很恶心,不过现在回过头来一看,那些下跪磕头跪舔的人,现在好些都成了江州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相反,那些抱着骨气放不下的人,早被淘汰得无影无踪。后来我渐渐就明白了过来,商场上骨气这玩意儿不但没用,反而会成为前进的绊脚石,所以我不但不会看轻你,反倒是高看你一眼。” 吴朝阳眼神明暗交杂,“要不是亲耳听见,真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嘴里说出来。” 温暖呵呵一笑,“耳濡目染嘛,所以真不是我瞧不起你,在我很小时候就跟政商大佬一桌子吃饭的时候,你还在大山里玩儿泥巴。我上高中开始就旁听集团董事会会议,那个时候你估计连董事会是什么都不知道。” 吴朝阳很想说见识这种东西他可以慢慢学,时间一长他能追上来,但吃苦、拼搏、意志这些从小打磨出来的品质,她未必学得来。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大客户嘛,说什么都是对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已经敞开了,吴朝阳开门见山道:“腾龙集团的高档别墅区、商业地产都需要安装中央空调、大型新风机组,是机电设备公司的大甲方,如果腾龙集团能给这些公司打个招呼,工程搬运这种小事,他们绝对不敢拒绝。” “这么快就图穷匕见了。”温暖切了一声,淡淡道:“首先我要说明,我在腾龙集团没有任何职位,这事儿不一定办得到,再说了我们虽然是家族企业,但早已过了野蛮生长时期,现在也是要按制度办事。” “其次。”温暖嘴角一勾,看向吴朝阳,“生意是交换,你能给我什么?” “股份。”吴朝阳脱口而出,“你要多少都可以。” 温暖愣了一下,随即呵呵一笑,“吴朝阳,你是不是觉得我才刚大学毕业就很好忽悠,把我当傻子。” 吴朝阳心头一震,暗呼大意了,还是小看了这位大小姐。来之前他就跟曹牧野商量过,最好是能把这位大小姐忽悠进来当股东,到时候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光是靠她的名字出去招摇撞骗都能飞黄腾达。 “不是,我是真心想回报你,哪怕你来当控股大股东都可以。” 温暖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有多少公司跪着求着白送我股份吗,你这种拙劣的伎俩都是别人玩儿剩下的。” 吴朝阳一阵汗颜,电视上演的大小姐不都是很好忽悠的傻白甜吗,怎么现实中完全不一样,杨惊鸿、曾迦南、温暖,包括王紫,没有哪一个可以轻易拿捏,反倒是个个都能拿捏他。 汽车停在十八梯顶端,温暖直勾勾盯着吴朝阳,“想好没有?你能给我什么?” 吴朝阳看着温暖极具攻击性的眼神,咬了咬牙说道:“可以,但你得给钱。” 温暖疑惑道:“我给什么钱?” “包养费,每个月五万。” 温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怒火肉眼可见熊熊燃烧,抬手就往吴朝阳身上挠。 “你给我去死!” 第295章 翻脸不认人 温暖发了狂的又抓又咬又踢,吴朝阳连滚带爬下了车,拔腿就往十八梯下方跑,暗叹自己机灵,总算是蒙混过关。 他能给温暖什么,什么也给不了,只能拖一时是一时。 光着个上半身往回跑,一路上免不了又受到巷子口站街女骚扰,以前遇上还有点心慌,现在才跟百亿身家的千金大小姐亲密接触过,也算是吃过猪肉的人,再看她们就跟看猪饲料一样。 一路回到花子巷,曹牧野一直等着他没有睡,开口就是一连串怎么样。 吴朝阳将大概情况讲了一遍,曹牧野兴奋地抱着他不撒手。 “咦,你身上的抓痕怎么回事?” “被她挠的。” 曹牧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受苦了。” 洗漱完两人躺在一张小床上,都很感慨,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走到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 “朝阳,不要有心理压力,一无所有的我们,这个时候最不该考虑的就是尊严。” “我明白,在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哪怕天天把尊严挂嘴上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当我们站在高位的时候闭口不提尊严二字也会得到全世界的尊重。” “对,其实这位温小姐算不错了,至少还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谈,我以前在江州百货当销售员的时候,遇到过太多正眼都不看我的人,那样子像是多看我一眼就会脏了他们的眼睛一样。” “野哥,等我们把公司做到腾龙集团那么大的时候,我们的尊严就回来了。” “朝阳,我觉得你特别擅长画饼。” “我是说真的。” “没关系,这饼我爱吃,你再画大点我也吃得下。” “野哥,上面三个尖尖中间三横下面有个把柄像个三叉戟是什么车?” “玛莎拉蒂。” “三角圆弧里面一头牛呢?” “兰博基尼。” “立起来的马呢?” “法拉利。” “像只老鹰展开翅膀,中间一个B呢?” “宾利。” “朝阳,你现在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出去丢人不再是丢你自己,而是丢我们公司的脸,像车、衣服、手表等这些高档品牌你得下工夫了解一下。” “嗯,明天我让韬哥给我收集一些这方面的资料。” 第二天一早,几人照例早起锻炼,现在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公司员工除了侯尚蜀和李光明,其余人全部加入进来,成为十八梯又一大奇观。 返回的路上,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响水街正中央,拦住了向东去路。 “傻大个,当我的徒弟,你会在武道上走得更高更远。” 向东眉头紧皱,“老先生,昨天我就讲清楚了,我有家学,祖训规定只能修习向家拳。” 佟烈狠狠抓了把花白头发,“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武道一途需要相互砥砺,就你向家那点皮毛功夫,永远到不了搬山境,相信我,以你的天赋,只要学我的烈火八极,我保你在三年之内进入搬山境,十年之内踏入小宗师。” 向东摇头道:“武道一途,只练一门尚且举步维艰,分心练其它拳种,更没法突破。” “那简单啊,你放弃向家拳,专练我的烈火八极。” “不行,我必须将向家拳传承下去。” “哎哟,你脑袋怎么呆板呢,外家武道炼体为主,越到后面越不注重具体招式,甚至跳脱各门各派,你这格局太小了。” 吴朝阳在一旁眼冒精光,不住给向东使眼色。 向东半天才反应过来,对佟烈说道:“老先生,我给你介绍个徒弟,他的天赋不比我差。” 佟烈看向吴朝阳,吴朝阳赶紧堆起笑脸,“老掌柜,昨天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佟烈愣着脸说道:“你不行。” “为什么?” “外家武道讲求直来直往一往直前,你心眼子弯弯绕太多,不适合。” 吴朝阳反驳道:“我听说武道也要用脑子,脑子越好越容易练好。” 佟烈斜眼看了吴朝阳一眼,“脑子好不代表心眼子要多,大智若愚不是真的愚蠢,而是在武道上专注纯粹,你不纯粹。” 向东趁机溜走,佟烈大喊道:“傻大个,我是不会放弃的。” 吴朝阳劝道:“老掌柜,没用的,我了解他,脾气又臭又硬,他是不会学你的烈火八极,教我吧,我愿意学。” 佟烈眉头微皱,“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吴朝阳尴尬笑道:“老掌柜,你仔细想想,我就学了一两个月散打就能把你徒弟赵雨亭打个半死,您要是收了我,我一定能把您的烈火八极发扬光大。” “赵雨亭不是我徒弟!”佟烈哼了一声,气呼呼转身回了神仙茶馆。 张阿太大喊道:“老掌柜,你看我有没有天赋?” 佟烈回头看了张阿太一眼,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张阿太茫然望着吴朝阳,“朝阳哥,他什么意思。” 吴朝阳一阵郁闷,“他说你很有天赋。” “朝阳哥,你别骗我,下个月我就成年了。” 吴朝阳摆了摆手跟李韬奋和熊彪走在最后。 李韬奋说道:“朝阳,你能不能跟罗所长说一声,让那位廖警官别查了,深更半夜穿着身警服在巷子里转,那些瘾君子都躲起来了。” 熊彪也说道:“是啊,我好不容易混熟了几个,这几天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打电话都不接。” 吴朝阳也是一阵头大,罗道全这段时间给他打过好几个电话,不是问还钱就是问进展。 “我今天去找他一趟。” “彪子。”吴朝阳看着眼带血丝的熊彪,欲言又止。 熊彪拍了拍胸口,“朝阳哥,我分得清立场。” 吴朝阳点了点头,“你再去找你舅谈一谈,如果他愿意,约个时间我请他喝茶。” 熊彪眼眶微红,“朝阳哥,你没有必要因为我...。” 吴朝阳摇了摇头,“不仅仅是因为你,天门市场那边几乎不可能突破了,我们接下来可能会迎来大批量的工程业务,需要稳定的大后方,我不想再出现昨天那种情况。” 熊彪点了点头,“朝阳哥你放心,我会努力说服他。” 回到花子巷,几人开了个早会,为接下来可能到来的大批量业务做准备。 “文浩,你开始着手准备招聘工程棒棒,先按照两个队伍20个人的人数招。” “好。” “侯哥,马上月底了,你抓紧时间跟方秘书长对接,以最快的速度把钱结下来。” “我会尽量不让方老壳挑刺。” “东哥,今天有一趟约克空调的主机搬运,我和野哥就不去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放心,绝不会再出纰漏。” “野哥,腾龙集团那边随时都可能来消息,我们得做好准备,这种大集团公司要求多半很严,我们要赶紧解决工装统一、名片、电话,还有租办公室等事,具体的你比我有经验,你统一通盘考虑,文浩协助,需要人手随时提出来。等猴哥儿那边这个月的款下来,立即启动解决。” 曹牧野点了点头,“这两天我列个详细清单和预算出来,哦对了,今天还要去拜访蓝英装备,你去不去?” “去。”吴朝阳咬了咬牙,“我就不信啃不下这块硬骨头,我上午去一趟十八梯派出所,下午跟你一起去。” ———————————— 一个月不见,罗道全瘦了不少,看见吴朝阳就是吹胡子瞪眼。 吴朝阳赶紧递烟,“胡子警官,我申请了10万块的创业补贴,下个月就能到账,我保证一到账就还你。” 罗道全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毒源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查,目前查到一个人称黑哥的人,很可能是他在负责十八梯发货。” 罗道全安静地听着,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下文,皱眉问道:“就这?” 吴朝阳说道:“暂时就这么多。” “小廖!”随着罗道全一声大喊,廖志峰小跑进来,“师傅。” 罗道全冷声道:“听说昨天响水街有人打架斗殴,去给我带回来关两天审一审。” 廖志峰茫然站在原地,当事人不就在这里吗? 吴朝阳吓了一大跳,立即拍胸口保证,“胡子警官,给我一个星期,我保证找到更多线索。” 廖志峰不明所以,问道:“师傅,还需要去吗?” 罗道全摆了摆手,“算了,出去做你的事吧。” 廖志峰看了眼吴朝阳,哦了一声走了出去。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说道:“老子亟需一场胜利一雪前耻,你要是再敢消极怠工,老账新账一起算,老子全给你记录在案,知道留案底的后果吗?子女不能考公、不能参军,你开的公司信用不良,大公司没人愿意跟你合作。” 吴朝阳哭丧着脸,“胡子警官冤枉啊,我真没有消极怠工啊。” 罗道全冷哼一声,“老子一而再再而三给你开绿灯,还让你借老子的名头狐假虎威,还私人借钱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老子就再给你一个星期,再没有进展,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第296章 谁放他们进来的 吴朝阳也是一肚子火,他一不偷二不抢,遵纪守法见义勇为好市民,凭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查毒源。 但他不敢说出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是真把这尊十八梯大神得罪了,以后啥事儿都上纲上线就麻烦了。 罗道全眯着一双鹰眼,“想什么呢,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没有。”吴朝阳递上一根烟给罗道全续上。“胡子警官,不是我不努力啊,本来我的人都已经打入瘾君子内部,但是廖警官最近经常深更半夜穿一身警服在巷子里排查,人都吓得躲起来了。” 罗道全眉头微皱,张嘴就准备喊廖志峰。 吴朝阳赶紧说道:“胡子警官,你可不能卖了我啊,等我走了之后你再找个别的由头支开他,千万别说是我告的密。” 罗道全淡淡道:“刚才我的话说得有点重,你别放心上。” 吴朝阳赶紧说道:“哪里哪里,胡子警官您说得很在理,从帮我解决门口泼屎泼尿开始,这大半年您帮了我多少大忙,每每想起我都感激涕零。特别是您还借我五万块钱看病,现在借钱是多难啊,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您对我的大恩大德,哪怕是用我这条命也报答不了啊。” 罗道全鹰眼一瞪,“滚!” “诶,好勒。”吴朝阳起身就走,在走廊楼道口遇上正快步走过来的廖志峰。 廖志峰拉着吴朝阳的胳膊走到楼道里侧,小声问道:“是不是有毒源线索了,赶紧给我透露点。” 吴朝阳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等有了我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廖志峰失望地叹了口气,“那些浑蛋太狡猾了,我在那些巷子里排查了一个月也毫无头绪。” 吴朝阳小声提醒道:“廖警官,这些老鼠最怕你这身衣服,下次我建议便衣更好些。” 廖志峰想了想,“有道理,今晚我就便衣去。” 吴朝阳心想,今晚你去不了,但愿罗道全别透露是自己打的小报告。 “吴朝阳。”王莹莹抱着一叠资料走了过来。 吴朝阳赶紧打招呼道:“王警官,好久不见。” 王莹莹看了眼两人,问道:“你俩躲在这里悄悄咪咪说什么?” 廖志峰说道:“还不是查毒源的事情,所长这段时间为这事儿着急上火,我打算晚上便衣再去排查排查。” “我也去我也去。”王莹莹激动说道。 廖志峰皱眉道:“你去干啥,女孩子家家,那些地方不适合你去。” “女人怎么了,我也是警察。” 王莹莹看向吴朝阳,问道:“你跟曾迦南还有联系吗?” 吴朝阳无意识避开王莹莹的目光,摇头道:“没有。” 王莹莹叹了口气,“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她不会把十八梯给忘了吧。” 吴朝阳笑了笑,“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王莹莹释然道:“也是,她这样的高才生,有更高更广的人生舞台,我们只是她匆匆一瞥的过客。” 吴朝阳说道:“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廖志峰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听说你开公司了,最近比较忙,也没来得及恭喜你。” 王莹莹愣了一下,赶紧摸出皮包掏出一叠钱,“对对,我也差点忘了,没有提前准备,就这么点钱,别嫌少。” 吴朝阳内心一阵温暖,接过钱揣进兜里,说了声谢谢,赶紧走出了派出所。 廖志峰看着吴朝阳的背影,说道:“他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高兴。” 王莹莹叹了口气,“孽缘啊,之前我就看出来他喜欢曾迦南,一个是天京大学的校花级别大美女,一个是十八梯最底层的棒棒苦力,注定是一段凄凉的爱情故事。” 廖志峰感慨道:“其实我挺欣赏他的,除了没有学历,有勇气、有毅力、有魄力。” 王莹莹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错,虽然是个棒棒,但上进、自强,其它棒棒看见我们就绕道走,他面对我们半点看不出自卑,单单是这份自信就超过了大多数普通人。” 廖志峰开玩笑道:“这么看好他,要不要我帮你牵红线。” 王莹莹狠狠掐了一把廖志峰胳膊,“你找死。” “哎哟,疼疼疼....。” ———————————— 走出派出所,吴朝阳立即掏出手机,犹豫再三,拨了曾迦南的电话,听筒里响起一阵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吴朝阳并没有太过失落,也没去猜想曾迦南为什么会关机,加快脚步,踏着清晨的阳光,朝阳而行。 “老师,买这么多菜啊,我帮你提。” “不需要。” “太阳这么大,老师你提两大袋好累嘛。” “走开走开。” “只要两块钱,我帮你提到家门口。” “滚开!你这棒棒怎么这么烦,再跟着我报警抓你。” 吴朝阳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转头看去,李晨也看见了他,低着头转身假装没看见吴朝阳就往校场路方向走。 “李晨!”吴朝阳喊住了他。 李晨转过身,堆起笑脸,“吴老板,真巧啊。” 吴朝阳走过去,递给他一根烟。 李晨弯着腰,双手接过烟,“谢谢吴老板。” 吴朝阳叹了口气,“恨我吗?” 李晨连连摇头,“不敢。” “不敢就是有。” “没有没有。”李晨慌张说道。 吴朝阳看着一脸恐慌的李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各有各的难处,我要是不开除你,其他人就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会认为犯点错也没关系,反正又不会被开除,但事实上昨天那样的错犯不起,你犯不起,我也犯不起。” 李晨红着眼,哽咽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吴朝阳叹了口气,喃喃道:“出来下苦力的人都不容易,但凡条件好点,谁会来挣这个卖命钱。但不容易不是借口和理由,任何人犯了错,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买单,你好自为之吧。” 一路走回十八梯,在十八梯正好遇上夹着公文包往上走的严文武。 “吴总。”严文武笑着伸出手。 吴朝阳握了握严文武的手,“严哥,你就别跟着取笑我了。” 严文武笑道:“不是取笑你,我是发自内心地佩服你。” 吴朝阳拉着严文武的手走到屋檐下,问道:“赵雨亭最近没为难你吧。” 严文武看了眼四周,小声说道:“他确实给我打过电话,不过不是为难我,是想让我跟他一起排挤你,被我拒绝了。” “谢谢你严哥。” 严文武叹了口气,“其实现在格局已定,完全没必要再争斗。说实话,我有点不理解赵雨亭现在的行为,按照我多年多他的了解,他不应该是这么轴的人才对。” 吴朝阳其实也不太理解,赵雨亭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对了严哥,你那里还能插进去一个人不。” “什么人?” “昨天的事情你听说了吧,被我开除的一个棒棒。” 严文武眉头微皱,一脸为难。 吴朝阳知道他在为难什么,李晨是罗温人,之前赵雨亭放过话,凡是走出去的罗温棒棒,一律不让回去。他现在要是接了李晨,就等于是跟赵雨亭唱反调。 “没关系,我只是提一嘴,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吴朝阳说得平淡,但脸色微冷,故意甩脸色给严文武看,意思很明显,你怕得罪赵雨亭,难道就不怕得罪我吴朝阳。 严文武察觉到吴朝阳脸色不好,苦笑了一下,暗叹自己差点忘了,现在吴朝阳才是十八梯最可怕的那一个人。 “小问题,你让他直接来找我。” 吴朝阳脸上瞬间重现笑容,“谢了,严哥。” 回到花子巷,向东正收拾工具准备出门。 “东哥,你给李晨打个电话,让他去严文武那里报道。” 向东这两天正为这事不自在,听到吴朝阳这么说,脸上立刻露出难得一见的兴奋表情。 “我马上给他打。” ———————————— 虽然搭上了温暖这条线,但温暖并没有承诺一定能行,而且即便她那边能行,也不等于从此就躺着靠她一个人吃饭。 该跑的业务还得跑,该谈的合作还得继续谈。 蓝英装备是江州最大的中央空调代理商之一,江州30%的水冷式中央空调都是从这家公司出货。 占了整层楼的办公区域,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格子间。 吴朝阳和曹牧野等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里面传出总经理邵国华愤怒的骂声。 “一个方案都做不好,老子请你来是吃白饭的吗?” 另一道微小的声音解释着什么,邵国华骂声更大。 “少给老子提参数,参数是死的,人是活的。” “.....。” “去泥马的冷量配比,你读书读傻了吗。老子在跟你讲客户满意,你跟老子讲科学道理,还泥马211大学生,基本做人道理都不懂,赶紧按照客户要求重做,今天晚上拿不出新图纸,明天就给老子滚蛋。” 办公室走出来一个被骂得面红耳赤的年轻人,抱着资料埋着头,一头撞在吴朝阳身上,资料散落了一地。 吴朝阳和曹牧野赶紧弯腰帮他捡起来,年轻人抱着资料快步离开。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办公室门。 邵国华正气头上,抬头看见两人,脸上怒意更胜,伸手摁下座机电话。 “谁放他们进来的!” 第297章万不得已 “邵总,请您给我们十分钟时间。” “滚滚滚,给你们一分钟都是浪费老子时间。” “邵总,我们是正规的物流公司,有专业的工程搬运队伍,能够最大限度保障设备和人员安全,并且...” “你们两个,赶紧出去。”吴朝阳话还没说完,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保安急冲冲跑过来,不容分说推着两人就往外走。 两人被一路推到门口,中年男人抬腿一脚踹在曹牧野屁股上,曹牧野猝不及防啪的一身扑倒在地,眼角磕在消防栓上,立即出了血。 吴朝阳赶紧扶起曹牧野,猛地回头,冷冷盯着中年男人,双手拳头紧握。 曹牧野赶紧拉住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 中年男人被吴朝阳的冰冷眼神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大骂道:“瞪锤子瞪,有本事你动我试试。” 吴朝阳满脸冷意,曹牧野赶紧拉着他的手离开。 在楼下药房买了张创可贴,吴朝阳小心翼翼给曹牧野贴上。 曹牧野见吴朝阳脸上怒气未消,安慰道:“跑业务是这个样子,以前我在江州百货出去谈联谊合作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被扫地出门。” 吴朝阳叹了口气,“算了,野哥,我们回去吧。” 曹牧野摇了摇头,“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守着。” “还守?” 曹牧野笑道:“这才哪跟哪,这才第四次而已,我曾经给一个客户发短信,每周一次,坚持发了一年,最后他烦了,到我那里买了两台液晶电视。告诉你一个经验,一般人在前几次会很烦很愤怒,过了十次之后就会很无奈,坚持上二十次,为了不想一直被打扰,就会妥协下来跟你谈一谈。” 吴朝阳胸中怒气渐渐消散,“我陪你一起。” 一直等到下午六点半,吴朝阳买了两盒凉面准备边吃边等,刚打开盒子就被曹牧野拉起就跑,两盒凉面一口没吃撒了一地。 抢先强上了刚停下的一辆出租车,引得正准备上车的一个中年妇女破口大骂。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奥迪车。” 出租车师傅不满地回头看着两人,曹牧野立即掏出二十块钱递过去,“给你加钱。” 一路尾随到了一家叫做渔家鲜的高档火锅店,邵国华带着一男一女站在火锅店门口,像是在等人。 大概过了十分钟,一辆桑塔纳停在火锅店门口,邵国华赶紧小跑上前,弯腰俯身,一手打开副驾驶门,一手放车门上方。 吴朝阳疑惑地看向曹牧野,曹牧野说道:“这是为了防止车上人下车的时候撞到头。” 吴朝阳喃喃自语道:“哪个傻逼下个车还能撞到自己的头。” 副驾驶下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邵国华卑躬屈膝点头哈腰迎着男人下车,半点没有之前盛气凌人的架势。 后排下来三个男人,在另外一男一女热情的迎接下往里走。 邵国华进门之前回头朝两人这边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切换成厌恶。 曹牧野也看见了邵国华的眼神,淡淡道:“他现在越厌恶,越说明他快到极限了,等他忍无可忍的时候就会见我们了。” 里面觥筹交错,外面饥肠辘辘,地处市中心,周围连一家小面馆都没有。 两人从夕阳西下等到灯火初上,再等到夜深人静,饿得心发慌。 “野哥,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超市买点零食。” 吴朝阳在周围转了一大圈才找到一个小超市,等他拿着两包饼干好矿泉水赶回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曹牧野的身影,拿出手机一看,曹牧野在两分钟前发了一条短信,说是邵国华让人叫他进去,短短一句话有好几个错别字,看得出走得比较急。 吴朝阳很纳闷儿,但也只能在外边等。 坐在路边的花台上,一包饼干吃完没出来,两包饼干吃完还没出来。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吴朝阳有些放心不下,正起身准备走进去,看见邵国华一行人东倒西歪走了出来,但是没看见曹牧野。 等几人乘车走后,还是没看见曹牧野,吴朝阳急急忙忙走进去问了服务员邵国华所在的包房,上楼直奔包房,只有一个女服务员在收拾餐桌,哪里有曹牧野的身影。 这下他是真慌了,“曹牧野在哪里?” 服务员茫然地看着他,吴朝阳这才反应过来问道:“刚才在这里吃饭的客人都走完了吗?” “都走了啊。” 吴朝阳走出包房立即拨通曹牧野的电话,远处叮铃铃隐约传来电话铃声,寻声找过去,还没走进厕所,就听进里面传出呕吐声,快步走进去一看,曹牧野正趴在马桶上狂吐。 吴朝阳赶紧上前扶住,轻拍他的后背,“野哥,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呕...。”回答他的是一阵干呕,曹牧野没吃晚饭,哪有东西可吐,呕了半天吐出泛黄的胃液。 曹牧野呕了好几分钟才在吴朝阳搀扶下起身,双脚已经站立不稳,眼神涣散,哪里还说得出来话。 吴朝阳背着曹牧野走出火锅店,虽是深夜,外面依然灯火辉煌,高楼大厦上的彩灯闪烁,直透云霄。 回到出租屋,看着一脸难受痛苦躺在床上的曹牧野,吴朝阳一阵心疼、愤怒,又无奈。 ———————————— 凤凰街,熊彪跟赵雨亭经历了一晚上的长谈,两舅甥吵也吵了闹了也闹了,两人都累了。 熊彪实在想不明白,现在天门市场格局已定,朝阳哥也有意和好,为什么他就死咬着不放。 “老舅,你经常教育我做人不能意气用事,该忍的要忍,该让的要让,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这次为什么就这么轴呢?” 赵雨亭头上还缠着绷带,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你最近是不是跟巷子里的瘾君子混在一起?” 熊彪避开赵雨亭的眼睛,“是。” “我跟你说了无数次,不要跟那群人接触。” “你放心,我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 赵雨亭目光凌厉,“你在帮吴朝阳查毒源?” 熊彪惊讶地看着赵雨亭,随即理直气壮道:“我这是行侠仗义,是做好事。” “愚蠢!”赵雨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知道干这行的是些什么人吗?是一帮穷凶极恶之人,把他们惹急了是真会杀人。吴朝阳在利用你,他想害死你!” 熊彪起身愤愤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赵雨亭指着熊彪的鼻子,警告道:“从现在开始,立即停止你的愚蠢行为,听到没有!” “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熊彪冷哼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赵雨亭一把抓住熊彪的手,“你是想逼死我吗?” 熊彪回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以前骂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现在踏实做事你又说我想逼死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赵雨亭怒吼道:“我宁愿你什么都不做!” 熊彪直视着赵雨亭愤怒的眼睛,没有发火,“老舅,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自从立龙叔的事之后,你就变得暴躁异常,变得完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如果你觉得过不去那道坎,就去自首,把立龙叔换回来。” 赵雨亭颓然坐下,再次点燃一根烟,深吸了好几口,语重心长道:“彪子,你一定不能走错路,人一旦走错了路就回不了头了。” 楼下,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响起。 赵雨亭手里的烟抖了一下,神色突变。“彪子,在楼上待着,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下来。” 熊彪疑惑道:“老舅,谁三更半夜敲门?” 楼下再次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赵雨亭走出屋外顺手将房门反锁,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下楼。 来到楼下,趴在门上从门缝看出去,见有两个人,不禁三角眼倒竖。 打开门,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赵雨亭关上门,看了眼黑衬衣男人,目光落在另一个不认识的光头上。 “肖哥,这位兄弟是?” “道上叫我靓仔。”光头男向赵雨亭伸出手。 赵雨亭伸手与之握在一起,入手满是老茧。“亮哥,请坐。” 光头男冷冷道:“不用了,我喜欢站着。” 黑衬衣男人淡淡道:“长话短说,最近十八梯出货少了很多,上头对此很不满意。” 赵雨亭看了眼楼梯方向,低声道:“这事儿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吴朝阳最近在帮着警察查毒源,要恢复出货量,必须得先干掉他。” 黑衬衣男人余光瞄了眼楼梯,“楼上还有人?” 赵雨亭淡淡道:“没有。” 黑衬衣男人说道:“戴爷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吴朝阳下手。” 赵雨亭淡然一笑,“他就这么怕吴朝阳?” 黑衣男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实话告诉你,那晚事后,吴朝阳和向东一起去找过戴爷,达成了互不追究的协议,不到万不得已,不宜对他出手。” “万不得已?”赵雨亭淡淡道:“现在还不是万不得已?” 第298章 泣不成声 黑衣男人淡淡道:“如果任何地盘出事都要戴爷出手,那戴爷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光给各个地盘擦屁股都忙不过来。十八梯是你的地盘,你的地盘出了问题,首先你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赵雨亭冷声道:“既要我出货,又不出手除掉影响我出货的人,你们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吗。” 黑衣男人耐着性子说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杀人这种买卖,一旦失败一次,第二次的风险会非常高,而且他现在身边有向东这样的高手,即便他死了,向东也会第一时间怀疑到我们身上,除非连他一起杀,但那又更加增加了风险和难度。所以我才说不到万不得已,戴爷不会出手。” 赵雨亭问道:“我想知道戴爷所指的万不得已,如何界定?” 黑衣男人脸色微冷,没有回答。 赵雨亭冷声问道:“是不是非要直接威胁到戴爷,你们才会出手?” 光头男人眼中露出一抹冰冷的杀意,黑衣男人看了他一眼,对他摇了摇头,两人同时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话我已经带到,出货量再上不去,戴爷会很难做。” 赵雨亭愤愤道:“那就请告诉戴爷,我不干了。” 背着光,黑衣男人与光头男人余光对视一眼,笑着转过身走到赵雨亭面前,搂着他的肩膀说道。 “老赵何必说气话,这样吧,我回去再帮你劝劝戴爷。” 赵雨亭见黑衣男人话软了下来,语气也随之缓和。 “那就谢谢肖....你!” 赵雨亭一拳打出,两个拳头在空中交错,黑衣男人被震退出去三四步撞在光头男人身上。 赵雨亭双眼含怒,低头看去,一把匕首深深插入腹中,只余刀柄在外。 “你们今晚就是来杀我的?” 黑衣男人脸色阴冷,“没错,之所以跟你费这么长时间的话,不过是为了降低你的警惕性。” “为什么?” 黑衣男人冷冷道:“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容不得半点犹疑,哪怕有一点动摇都是巨大的危险。” 赵雨亭怒目而视,捂住伤口的鲜血从指缝间往外溢。 “我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要退出。” “说说也不行,你上次在茶馆那番威胁的话就注定要死。” 光头男人拳头握得咔咔作响,“跟他废什么话,趁他病要他命!” ———————————— 楼上,熊彪打不开门,熟门熟路翻窗而出,落地之后路过大门口,听见门上砰的一声撞击声。 赶紧一步上前趴在门缝上,一双血红的三角眼惊诧地瞪着他。 “滚开!”不等熊彪喊出声,赵雨亭一声大喝,转身一拳打退黑衣男人。 “去你妈的江湖!亏老子那么相信你!” 发了狂的赵雨亭逮住黑衣男人疯狂出拳,“江湖没有信义,江湖只有利益,江湖除了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 光头男人侧面一脚将赵雨亭踹开,赵雨亭抓住刀柄一把抽出,鲜血立即从腹部喷洒而出。 “滚开!” 赵雨亭一刀刺向黑衣男人,嘴里怒骂不止。“我早该知道你们信不过,任何人都信不过!” 熊彪趴在门缝上,十指在门板上抓出了血痕,他知道赵雨亭是让他走,那些话也都是说给他听的。 赵雨亭状若疯癫,刀刀刺向黑衣男人要害,黑衣男人连连后退躲避,光头男大喝一声,一拳打在赵雨亭后背,赵雨亭闷哼一声,后脚搓踢光头男人胯下。 “滚!” 光头男人后退半步,一脚踹在赵雨亭腹部,鲜血四溢。 赵雨亭一声不吭,匕首捅向光头男脖子,黑衣男人抓起一根长凳打在他膝盖上,光头男人双手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夺过匕首,一个过肩摔砸在门背后。 “砰!” 赵雨亭爬起身,双手撑着门板,身后匕首扎在他后背噗噗作响。 赵雨亭面部苍白如纸,满嘴是血,双眼瞪着门外泪流满面的熊彪,含混不清说道,“走,不要相信任何人。” 熊彪全身颤抖,牙齿咬得呲呲作响。 匕首插入后背的噗嗤声还在响,赵雨亭大口大口吐血,三角眼中的亮光渐渐微弱。 “走!” 熊彪一口咬破嘴唇,转身拔腿就跑。 房子里,赵雨亭趴在地上,背上密密麻麻全是刀孔,没有了半点生机。 黑衣男人和光头男人并没有立即离开,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酒精喷雾器,将所有的物件挨个全部喷一遍,再用软布条仔细擦拭,清理完所有痕迹才开门走了出去。 “站住!”刚走出去几步,身后传来呵斥声。 “你们两个,深更半夜在巷子里干什么?” 两人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相互对视了一眼,拔腿就往外巷子外跑。 “站住!”后面脚步声追上,“再不站住我开枪了!” 两人跑出去十几米,一左一右分别跑进两边小巷道里。 “分开追!”身后两道身影分别追进两边小巷道。 ———————————— 吴朝阳照顾曹牧野睡好才出门,上午罗道全给他下了死命令,他不得不重视起来,打算亲自出马出去转一圈,刚走到响水街准备打李韬奋电话问他们在哪里,就看见熊彪哭喊着从上方冲下来。 “朝阳哥!”熊彪三两步跃下台阶,一个站立不稳扑倒在地。 吴朝阳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将他扶起。 “彪子,出什么事了?” “朝阳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舅舅...。”熊彪满脸泪水,语无伦次。 吴朝阳不明所以,也没听明白他到再说救谁,问道:“彪子,不着急,慢慢说。” “老舅,有人要杀我老舅!” 吴朝阳惊讶道:“赵雨亭?” “求求你,朝阳哥,求求你。”熊彪不容分说,拉着吴朝阳就往上跑。 吴朝阳脑袋一片凌乱,谁要杀赵雨亭?为什么要杀赵雨亭? 跑到驻马街,上方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夜的宁静,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枪响。 熊彪心急如焚,吴朝阳则是心头一震,一把拉住熊彪停下了脚步。“彪子,别冲动,对方有枪。” “不,他们没有枪,是另外的人在开枪。”熊彪挣脱开吴朝阳的手继续往上跑。 吴朝阳担心有失,再次追了上去,边跑边给李韬奋和向东打电话,让他们立即到凤凰街接应。 一口气跑到蓼叶巷,推门而入,屋子里一片漆黑,熊彪打开灯,赵雨亭趴在屋中央,全身是血,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 熊彪趴在赵雨亭身上,嚎啕大哭。 外面,枪声再起。 吴朝阳看了眼熊彪,转身寻着枪声方向跑去。 他对十八梯迷宫般的巷子很熟,左弯右拐,很快摸到了月台街清真巷深处的小巷道。 “不许动!”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隔壁巷子隐隐传来。 吴朝阳心头一惊,她怎么来了,赶紧插入一条小巷道朝着声音方向而去。 “转过身来!”王莹莹的声音再次响起。 吴朝阳缓缓摸过去,想看看什么状况。 “啊!”一声痛呼声突然响起,吴朝阳大惊,赶紧加快脚下步子。 一步踏出小巷道,看见一个黑影窜进另一条小巷道消失不见,另一个黑影捂着脖子跌跌往后退。 吴朝阳猛冲过去,一把扶住王莹莹。 “王警官...。” 王莹莹满脸惊恐,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手一松,鲜血从脖颈上喷薄而出。 温热的鲜血喷在脸上,吴朝阳心脏一悸,犹如坠入千年冰窖,全身颤抖,动弹不得。 “王警官!” 吴朝阳一把搂住王莹莹后颈反手捂住脖子,抱起她发疯似的往上半城跑。 “王警官,坚持住!” 鲜血从指缝中喷出,喷在吴朝阳脸上、胸膛上。 “坚持住!坚持住!”吴朝阳颤抖着声音,不要命地往上跑。 “光...”王莹莹嘴里念叨着,鲜血进入她的气管,发出咕噜混杂不清的声音。 “出来!”吴朝阳心急如焚,一声怒吼,腹部暖流腾空而上汹涌奔腾向全身筋脉,脚下力量暴涨。 一口气跑上十八梯顶端,沿着大马路狂奔,脚步踩踏地面发出砰砰震荡声。 路上,一辆汽车打开窗户,副驾驶年轻女人惊讶道:“鬼..鬼啊....那..那人跑得比汽车还快。” “医生!救命啊!”吴朝阳抱着王莹莹一头扎进校场路最近的医院。 抢救室门外,吴朝阳全身是血地坐在地上,曲着膝盖,脑袋埋在双腿之间,双手抓着头发,瑟瑟发抖。 并没有过多久,几分钟之后医生就走了出来。 又过了几分钟,廖志峰来了。 “莹莹..呢?”他的声音很微弱,像断线的风筝飘忽不定。 “我问你莹莹呢?” 吴朝阳缓缓抬起头,他不敢去看廖志峰此时的表情,把头转向一边,喃喃道:“节哀。” 廖志峰哐当一声瘫倒在地,眼泪如泉般涌出。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廖志峰抬手啪啪抽打着自己耳光,“都怪我,都怪我......。” 又过了十几分钟,两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妇到了医院,女人没走到门口就晕倒,男人一把将她扶住,泣不成声。 第299章 不眠之夜 吴朝阳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医院,也不知道怎么到的渝城区公安局,一直到坐在审讯室里,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敢相信王莹莹死了,明明上午还活蹦乱跳,兜里还揣着她给的贺礼钱,怎么说死就死了。 坐在对面的中年警察敲了敲桌子,“姓名?” “吴朝阳。” “性别?” “男。” “年龄?” “22。” 吴朝阳机械地回答着。 “深更半夜,为什么出现在巷子里?” 吴朝阳脑袋一片茫然,一时竟想不起该怎么没有回答。 警察眉头微拧,大声道:“我问你为什么出现在巷子里?” 吴朝阳呆了半晌,宕机的大脑逐渐恢复正常。 “我是十八梯派出所所长罗道全的线人,最近在查十八梯毒源,半夜出门的时候遇上了熊彪,说是有人要杀赵雨亭,我跟着他一起去凤凰街,赶到蓼叶巷的时候赵雨亭已经死了。然后我隐隐听到了枪声,立即循着枪声追出去,一直追到清真巷,我听到王警官喊了声站住,又喊了声转过身来,我赶紧冲出去,看见一个黑影消失在巷子里。” “然后...”吴朝阳想到了王莹莹惊恐的脸,想到她脖子喷薄而出的鲜血。 “然后怎么了?” 吴朝阳泪水夺眶而出,“我冲上去扶住王警官,用手捂住她的喉咙,抱着她向医院跑。温热的鲜血沿着指缝往外喷,怎么摁都摁不住。” 吴朝阳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捂着脸,哽咽痛哭。“我上午还见过她,她还给我五百块钱恭喜我成立公司,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中年警察没有继续询问,直到吴朝阳情绪平复之后才继续问道:“你认识王警官?” “认识,她贴身保护过我一位朋友,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在我那里吃饭,她人很好,一点没有警察的架子,还夸我的菜做得很好吃,还帮我一起洗碗,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仔细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细节?” “毒贩!”吴朝阳猛然抬头,双眼冷厉,“肯定跟毒贩有关。” 中年警察合上笔录本,关掉记录仪,“你现在暂时不能离开,仔细再想想,明天我再来问你。” 另一间审讯室,两个警察正对熊彪开展询问。 熊彪同样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审讯断断续续。 “楼下响起敲门声,老舅神色突然很紧张,他让我待在屋子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离开屋子,他出去之后反锁了门。” “那你是怎么出去的?” “我窗户翻出去,原本我想离开,路过大门口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有打斗声,我趴在门缝上看,看见有人拿刀在捅他,我当时想冲进去,但老舅不让,他让我走,让我滚...。” “看见凶手的样子了吗?” 熊彪摇头,“看不清,门缝很小,光线很暗,里面打斗很激烈,我看不清。” ———————————— 花子巷,李韬奋、侯尚蜀、向东、张文浩齐聚在向东屋子里。 李韬奋气喘嘘嘘说道:“赵雨亭死了,罗道全带人封锁了现场,朝阳今晚估计是回不来了。” 侯尚蜀惊讶道:“不会是朝阳干的吧?” “不会!”向东说道:“朝阳不是个莽撞的人,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很急,应该是当时已经出事了。” 李韬奋点头道:“我当时正在回水巷那边跟两个瘾君子聊天,先是听到了枪声,然后才接到朝阳的电话。” 张文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侯尚蜀不满道:“文浩,有什么话就直说,老子最见不得你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张文浩说道:“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讨论朝阳哥是否杀人,具体情况怎么样,明天应该就能问道,我们在这里猜没用,当务之急是赵雨亭死了,罗温棒棒现在群龙无首,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几人愣了一下,侯尚蜀一拍大腿,“对啊,我们要在天门市场反应过来之前吃下罗温棒棒。” 李韬奋和向东也反应了过来,“怎么吃?” 侯尚蜀见三人都盯着自己,吴朝阳在的时候,他总是能想出很多馊主意,但吴朝阳不在,突然觉得心里没了底。 张文浩说道:“兵贵神速,我们要在天门市场知道这个消息之前拿下,否则等明天天一亮,他们出现在十八梯就不好办了。” 侯尚蜀眉毛一样,“签合同,挨家挨户敲门,今天晚上就让所有罗温棒棒跟我们签合同。” 李韬奋说道:“深更半夜去哪里打印合同?” 侯尚蜀说道:“当场手写签字,干条条几条就行。” 向东问道:“签什么内容才能约束住他们,毕竟单子仍然在天门市场手里,即便签了,明天骆爷他们宣布把业务转交给另外一个罗温人,我们手里没有业务分配给他们,他们还不是会离开。” 侯尚蜀说道:“保证金,一万,可以不用现金支付,只写在纸面上,合同上注明如果一年之内离开朝阳物流,我们有权追逃这一万块钱。” 张文浩摇了摇头,“最近我读了几遍朝阳哥买的《公司法》,收保证金是违法的,合同可以作废。” “那怎么办?”李韬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 “借款!”张文浩说道:“合同上不写保证金,写借款。期限不用一年,一个月就足够钳制天门市场,满一个月借款自动取消,未满一月离开,我们公司有权追讨借款。” 向东问道:“这种条款他们会签吗?” “话术。”侯尚蜀说道:“我们需要一套话术,这些棒棒见识有限,并不知道天门市场的平衡之术,突然听闻赵雨亭死了,当场一定会六神无主,担心以后找不到活儿干。我们要打这个情绪差,在他们处于六神无主,情绪不冷静的时候立马签下合同。” 张文浩补充道:“最好是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在帮他们。朝阳哥在棒棒中的口碑很好,特别是之前天门市场降我们价,我们仍然信守承诺维持了价格,在棒棒心目中获得了极大的信任,我觉得问题不大。” 侯尚蜀说道:“第一,开口道明赵雨亭死了,先镇住棒棒。第二,我们已经跟天门市场对接好,明天天门市场就会把赵雨亭的业务转交给我们。第三,仅限今晚签合同,过了今晚,我们一概不收。第四,价格可以给他们涨五毛,定在是四块五。合同内容就两条,一是借款一万,满一个月借款自动作废,不满一个月公司有权追讨。二是一月之后可以自主选择去留,不至于让他们觉得我们逼迫得太紧。” 张文浩飞快地记录在笔记本上,“还有一个问题,我觉得我们应该想长远,最好是能够一劳永逸,要不然以后还会出现麻烦。” 李韬奋说道:“文浩,麻烦你有话一次性说完,时间很紧张。” 张文浩说道:“天门市场为了货物正常搬运不影响他们生意,肯定会先忍这一个月,但是一个月之后呢,他们肯定还会在罗温人中扶持一个人出来,到时候就像扶持我们一样,给那人高价,很快就会拉起一支队伍。” 向东眉头紧皱,“延长借款期限,三个月,一年?” 张文浩摇头道:“没用,一样的道理,三个月之后呢,一年之后呢,天门市场肯定还是会这么干。” “那怎么办?”李韬奋问道。 “纵横联合。” “说清楚。”李韬奋着急道。 张文浩咬着牙,双目闪烁着烈火般的兴奋,“趁此机会,一并吞了严文武,一统十八梯棒棒行业!逼迫天门市场承认我们的地位。” “什么?”向东和李韬奋瞪大眼睛。 李韬奋摸了摸张文浩出汗的额头,“文浩,你没病吧?” 众人齐齐看着侯尚蜀,侯尚蜀捻着长眉,眉头深皱,心里压力山大,出点子可以随便说,反正拍板的不是他,心里毫无压力,但做决策,他此时才感受到那股如山岳压下般的沉重压力。 侯尚蜀用力挠头,挠得头皮屑满屋子飞,“有可行性,但风险同样很大,如果严文武告密,我们连吞下罗温棒棒的计划都有可能泡汤。” 张文浩笃定道:“猴哥儿,如果朝阳哥在,也一定会这么做。” 侯尚蜀把头发抓成了鸡窝也没有下定决心。 向东看了看张文浩急切的眼神,又看了看侯尚蜀焦麻了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冒险,说服了严文武自然是好,剩下李啸虎一个人翻不起浪,但要是说不服,甚至严文武连夜向天么市场告密,别说一统十八梯行业,连到手的罗温棒棒都要飞。 李韬奋焦急道:“猴哥儿,朝阳不在,野哥又喝嘛了,时间紧迫,到底吞不吞严文武,你赶紧做个决定啊。” “干!”侯尚蜀突然瞪大眼睛,“麻辣隔壁,富贵险中求,我亲自去找严文武。” “但是该分他多少股份?”侯尚蜀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吴朝阳不在,他们还真不好确定承诺给严文武多少。 李韬奋也记得抓耳挠腮,“事急从权,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猴哥儿你看着谈,我相信朝阳回来不会怪你,我们也不会怪你。” 张文浩嗯了一声,“韬哥,麻烦你立即给所有股东打电话,东哥,把你手下的九个工程搬运棒棒也叫上。我给公司的几个罗温籍棒棒打电话,让他们带路,现在就挨家挨户敲门签合同。” 第300章 提点要求 夏季的江州,早上五点多天就放亮,还在睡梦中的骆长明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吵醒,迷迷糊糊接通电话,惊得从床上弹起,忙不迭穿上衣服,也不顾不得洗漱,穿上鞋子就出门。 天门批发市场搬运协会,陈斌、高放、杨庆、张林、方正围坐在会议室里,个个眉头紧锁。 骆长明推门而入,“情况属实?” 张林说道:“赵雨亭的住所拉了警戒线,我托关系问了渝城区公安局,赵雨亭确实死了。” 骆长明坐下之后,顺了口气,问道:“给钱常生打电话没有?” 方正说道:“电话关机。” “赵德胜呢?” “电话也关机。” 骆长明点燃一根烟,捋了捋思路,说道:“大家别急,钱常生和赵德胜很可能是被警方带走调查,按照正常的流程,今明两天的货,昨天就提前安排好了,不影响市场出货。我们现在得尽快确定是让钱常生还是赵德胜,还是另外扶持一个罗温人接替赵雨亭。”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起,方正接通电话,脸色微变。 不等方正挂电话,陈斌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方正神色凝重,“仓库打来电话,罗温籍棒棒今天没去码头搬货。” “什么?”杨庆忍不住惊呼出来,众人面面相觑,会议室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骆长明神色冷峻,“方正,带上两个协会的人去十八梯,弄清楚罗温棒棒为什么不去码头搬货?” 方正立即起身,“好。” 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高放淡淡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骆长明揉了揉太阳穴,“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 高放看向陈斌,“陈爷,你觉得呢?” 陈斌默默抽着烟,神情憔悴,自从陈安出事后,天天在家里大吵大闹,电视都砸烂了两三个,弄得他疲惫不堪。 “我觉得没什么,泥腿子们从农村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干活儿挣钱,从来都是为了抢活儿打得头破血流,不可能出现有活儿不干的情况。” 高放说道:“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陈斌弹了弹烟灰,“暂时而已。” 杨庆皱眉道:“过不了多久,市场没收到货的老板就会反应过来,到时候有得我们头疼。” 他的话音刚落,骆长明的手机就响起。 骆长明接通电话,淡淡道:“老李,出了点小状况,但是别担心,不会影响你今天出货。” 随着骆长明接电话,其余几人的电话也纷纷响起,几人的回话大同小异,一时间会议室里电话声此起彼伏。 几人烦躁地接了大半个小时电话,高放不悦道:“这个副会长,下一届我不当了,谁爱当谁当,明明是帮大家节约搬运成本,出点小事情个个反倒埋怨起来,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骆长明劝道:“老高别说气话,我们几个是天门市场最大的批发商,受惠最多的是我们自己。” 杨庆焦急道:“方正怎么还不回来,要不打电话问问。” 骆长明淡淡道:“放心,方正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还不清楚吗,人虽然呆板了点,但办事能力没有半点问题,再等等,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方正急匆匆推开会议室门,“骆爷,他们说是联系不上派工的赵德胜和钱常生,在等他们安排。” 既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和担忧。 方正接着说道:“但是我怀疑他们在撒谎。” “什么意思?”高放问道。 方正说道:“好几个罗温棒棒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 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片刻后,陈斌说道:“实在不行,只有让吴朝阳和严文武那边的人先顶着。” “不行。”高放否定道。 骆长明眉头紧锁,“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问题应该不大,只要赵德胜和钱常生出现,他们就做不大。” “方正,你给吴朝阳和严文武打电话。” 说着,骆长明拿起手机,“算了,我亲自打。” 骆长明先拨吴朝阳电话,摁下免提,响起清澈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众人眼神中的担忧更甚,骆长明摁下严文武号码,随着手机里一声‘骆爷’,众人松了口气。 “文武,赵雨亭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手机里传出严文武的惊呼声,“难怪蓼叶巷拉起了警戒线,太不可思议了,我简直不敢相信。” 骆长明说道:“先不管他死不死,现在是他死了之后,钱常生和赵德胜应该被警察带走问话去了,现在罗温棒棒群龙无首,今天全都没去码头搬货,你那边棒棒人数最多,今天辛苦点,把罗温那份也搬了。” “骆爷,太感谢你了。”手机里传出严文武感激的声音,但随即语气一变,为难道:“骆爷,您也知道,这几天正是最热的时候,今天的气温都到了41度,我手下那些棒棒搬5单都困难啊,这多了1000多单出来,我担心他们干不了啊。” 骆长明道:“你还不了解这帮泥腿子吗,为了挣钱连命都可以不要,他们只会高兴,不会有意见的。” “哎...骆爷,您没明白我的意思,他们倒是愿意,但是这么热的天,超量的话,万一累死热死几个人,我可承担不起啊。” 骆长明眼神不自觉变得凌厉,语气也随之加重,“严文武!” “啊,什么,骆爷,我这里信号不好,先挂了!” “他什么意思!”陈斌猛地一拍桌子,“是要造反吗?” “我给侯尚蜀打电话。”方正立即拨了侯尚蜀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接通。 “哟,方秘书长,亲自给我打电话啊,不容易啊。” “侯经理,吴朝阳呢?” “哎哟,我们也正找他呢,电话都打爆了都没打不通啊。” 方正说道:“先不管他,罗温棒棒今天没上工,你的人先顶一下,把他们那份也扛了。” “啊?罗温棒棒为什么没上工?” “你别管他们为什么不上工,你的人都是得力干将,上次几十个人就完成了500单,现在两百多个人相信问题不大。” “好啊好啊。”侯尚蜀笑得很开心,“那我就替棒棒们谢谢方秘书长了。” 方正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侯尚蜀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以他对侯尚蜀的了解,他难道不是应该提点要求吗。 第301章 亲自送到 校场路黄花公园,一群老人随着舒缓的音乐,跟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打着太极拳。 李啸虎很注重养身,每天早上都会来公园打太极拳,久而久之吸引了一帮退休老头儿老太太跟着他一起练。 公园旁边的大树下,两个年轻男人抽着烟,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李啸虎身上。 “汪成,有问题没有?” “飞哥放心,我以前人称十八梯第一钳客,只要我两根手指划过,没有摸不到的包。但是他一个人站在最前面,前后左右都没人,太空旷不太好直接下手,你得帮我配合一下,给我创造时机。” 花园空地上,李啸虎一边打着太极拳一边缓缓道:“对,就这样,速度放缓,思想放空,排除杂念。” “跟着我念,一个大西瓜,一刀切两半,你一半,我一半.....。” “这位老师,打扰您一下,请问春风路往哪个方向走。”张翼飞焦急地问道。 李啸虎停下动作看了眼张翼飞,转身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 在他抬手的瞬间,一旁的汪成两指迅速插入李啸虎的裤兜,夹了包烟出来,立即放进自己兜里,赶紧对张翼飞使了个眼色。 张翼飞绕到李啸虎左侧,挡住那帮老头儿老太太的视线,故作迷茫道:“老师,那里有两条路,我该走哪条?” 李啸虎手臂往右边挪了挪,“沿着校兴路走。” 汪成移动到李啸虎左侧,两指一伸一缩,快若闪电,得手之后对张翼飞眨了下眼。 “谢谢老师。”张翼飞感激一笑,与汪成快步离开。 走远之后,汪成拿拔出电话卡扔进了垃圾桶,顺手把手机装进了兜里。 张翼飞眉头微皱,伸手对汪成招了招手。 汪成呵呵一笑,“飞哥,诺基亚手机,老值钱了,卖了之后我们平分。” 张翼飞从汪成兜里抢出手机,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飞哥!”汪成赶紧伸手去捡,被张翼飞一把抓住了手腕,“小汪,我们现在是正规公司的员工,公司制度有规定,不能干违法犯罪的事情,一经发现直接开除。” 汪成恋恋不舍地盯着垃圾桶,“可是,偷都偷了,而且是李经理让我们偷的。” 张翼飞叹了口气说道:“不一样,我们偷手机的目的是不让李啸虎接打电话,不是拿去卖钱,偷了扔掉不算偷,偷了拿去卖就是偷,性质完全不一样。” 汪成垂头丧气地挠了挠头,“我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啊。” ———————— 花子巷,向东疑惑问道:“猴哥儿,你不是说要将他们军吗,怎么就答应了?” 侯尚蜀说道:“不答应怎么将军?现在直接拒绝,他们肯定会再想其它办法。先答应下来,让他们以为问题解决了,才能把事态继续拖严重,对我们才更有利。” 向东眉头微皱,“但是他们是我们的甲方,这样欺骗他们,会不会不太好?” 张文浩说道:“东哥,兵不厌诈,商场如战场,这种情况下不能讲诚信。” 侯尚蜀皱眉道:“这些都是铺垫,最关键的关键还得朝阳出来主持大局。” 张文浩双手握在一起,手心里全是汗,统一十八梯棒棒行业的建议是他提出来的,要是出了岔子,他难辞其咎。正如侯尚蜀所说,现在只是铺垫,关键在于吴朝阳要出来跟天门市场谈判,而且要尽快,否则拖到后面就会产生变数,事情到底往哪个方向发展,他心里没底。 侯尚蜀摁灭烟头,起身道:“我去找罗所长。” ———————————— 天门市场,骆长明还是不放心,又给李啸虎打电话,打不通。 这下不仅是骆长明,其余几人都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陈斌猛吸一口烟,“谁能告诉我,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爷。”方正喊了陈斌一声,抬手指向陈斌背后的墙壁。 陈斌回头看向身后的墙壁,脸色突变,怒火从脚底板拔地而起,因为陈安的事情,他这段时间本就情形不稳,此刻怒火如火山般迸发。 陈斌豁然起身,一把扯掉墙壁上‘禁止吸烟’标识牌狠狠砸向方正,塑料牌尖角擦着方正脸颊而过,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老子忍你很久了!”陈斌的咆哮声响彻会议室。 方正摸了下脸颊,目光与陈斌对视,没有半点退缩和畏惧。 陈斌拿起烟灰缸就要砸,被骆长明一把抓住了手腕,“老陈,你冷静点。” “我要开除他!”陈斌气得脸颊通红。 方正淡淡道:“在没有开除我之前,我还是要说,会议室不允许吸烟。” “方正!”骆长明一阵头大,厉声呵斥道:“你分不清轻重缓急吗,现在是讨论吸烟不吸烟这种小问题的时候吗?” 方正冷着脸说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不仅是吸烟不吸烟的问题,是破坏制度的问题,凡是涉及制度问题,就没有大小之分。” “尼玛!”陈斌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听见了吧,你们都听见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们的老板。老骆,这次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必须开除他,否则这个副会长老子不当了!” 陈斌正闹得不可开交,会议室门再次被人推开,几个中年男人着急忙慌走了进来。 “骆爷,都已经九点了,到底怎么回事?” 骆长明心里咯噔一下,“我不是安排人了吗?” “安排的人在哪里啊,到现在为止,一趟都没送过来,我提前约好的客户都等着急了。” “骆爷,我的客户也守在店门口等着呢。” 另一人强压着不满说道:“骆爷,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哪里得罪你们了,这不是坑人吗?” 另外一个年轻点的批发商直起脖子说道:“骆爷,我是小批发商,货不多,搬运价格高点低点无所谓,实在不行干脆散了算了,大家各自找棒棒搬运,免得为了省那点搬运费,还得求爹爹告奶奶看人脸色。” 骆长明几人脸色铁青,他们几个是天门市场最大的批发商,加起来一年涉及的搬运费上千万,是一笔很大的成本,要是放开不管,让棒棒们自由竞争,不但不可能保持15块的低价,甚至很可能会超过现有市场价20块,这是他们几个所无法忍受的。 一个年长点的批发商赶紧打圆场说道:“骆爷,小何也是说的气话,您别放心上,但还请骆爷赶紧想办法,客户们都等着呢。” 骆长明冷着脸说道:“你们的客户大多是老客户,说点好话让他们等等,我这边你们放心,哪怕是我骆长明亲自去扛,也在天黑前把所有货给你们送到。” 第302章 半推半就 “侯经理,我不是让你优先安排人手上午急送的单子吗?” “方秘书长,我们是正规公司,调整单子需要吴朝阳签字,他现在人不在,我正在做市场部的工作,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说动他们。” “那你快点。” 骆长明眉头紧皱,会议室里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杨林赶紧接通电话。“嗯,好,谢谢。” “骆爷,打听到了,吴朝阳和赵德胜在区公安局,钱常生失踪了,警察现在也在找他。” “李啸虎呢?” “李啸虎没在公安局。” 骆长明面色铁青,“你们有没有发现,事情很不对劲?” 高放眉头紧皱,“是很不对劲,但是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总感觉有人故意在针对我们。” 杨庆说道:“是谁?赵雨亭死了,吴朝阳在公安局,李啸虎是个墙头草,严文武是个没野心的人,还有谁会搞事?” 张林想摸根烟抽,但见方正在看着自己,又把手缩了回去。“事出反常必有妖,巧合太多就不可能仅仅是巧合,没想通,说明我们在某些地方想漏了。” 陈斌心烦意燥,“不管是不是巧合,现在都不是深究的时候,具体怎么回事,我相信过不了多久自然会水落石出,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搬货的问题,否则大家集体闹起来,这搬运协会就散了,真到那个时候,批发商各找各的棒棒搬运,全面放开之后,别说十五,到时候价格涨到二十五都有可能。” 骆长明重重点了点头,沉声道:“协会所有人全部出动,哪怕是把十八梯翻个遍,也要把李啸虎给我找出来。” “陈爷,杨总,你俩去区公安局守着大门口,吴朝阳一出来立即把他带到搬运协会,方正,你跟我一起去找严文武。” 走出搬运协会,上了车,方正忍不住问道:“骆爷,你怀疑吴朝阳?但是他应该是昨晚就进了公安局,没有时间谋划。除非赵雨亭是他杀的,而且在杀之前就谋划好了一切。但是这也说不通,他用什么办法让罗温棒棒集体罢工?让严文武听他的?让李啸虎联系不上?更关键的是,为了一统十八梯棒棒而杀人,现在把自己送了进去,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骆长明淡淡道:“这些问题我也回答不了你,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们之前都低估了他。” ———————————— 渝城区公安局大门口,李韬奋焦急地走来走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从天不亮到现在,他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 “警察同志,吴朝阳什么时候能出来?” “你已经问了八百遍了,我不知道。” “他又不是杀人凶手,你们凭什么扣着他不放。” “他是不是凶手你说了不算。” “他是我们公司老总,耽搁一天对我们公司损失多大你知道吗?” “对不起,这不关我的事。” 李韬奋急红了眼,“我要向市局投诉你们!去法院告你们!” 电话铃声响起,李韬奋走到一边接通电话,戚威焦急的声音响起,“韬哥,朝阳哥出来没有,陈斌和杨林朝渝城区公安局去了,骆长明带着一群人去了十八梯。” 李韬奋脑袋嗡嗡响,吴朝阳现在还不知道外面情况,出来第一时间见到陈斌,很容易出岔子。 “韬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戚威,想办法拖出陈斌和杨林。” “十八梯那边呢?骆长明亲自带人过去,要是找到李啸虎和严文武怎么办?”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能让骆长明跟李啸虎见上面。” 李韬奋立即拨通严文武电话,“严哥,骆长明亲自去十八梯找你,找个地方躲一躲。” “好,等等,李经理,这事儿到底靠不靠谱,别最后搞岔了。” “严哥,只要你稳住,就不会有问题。” 挂完电话,一辆警车停在了大门口,车上下来之人正是罗道全。 “罗所长!”李韬奋像看见救星一样冲过去。 罗道全转过头,一双疲惫的鹰眼里满是血丝。 “罗所长,我是吴朝阳朋友,我们公司出大事了,麻烦您赶紧想办法放他出来。” 罗道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快步走了进去。 李韬奋想追进去,被门口警察给拦了下来,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韬哥,我用钉子扎了陈斌汽车轮胎,但拖不了多久。” 审讯室里,幽闭昏暗的空间分不清白天黑夜,压抑的环境让吴朝阳情绪一直处于低落状态,满脑子都是王莹莹临死前那痛苦绝望的脸庞。 门嘎吱一声打开,吴朝阳浑然不觉,精神萎顿地低着头,看也没去看门口一眼。 直到对面的人坐下,他才抬起头看去。 “胡子警官!”吴朝阳惊讶得微微张开嘴,一天不见,罗道全眼眶深陷、眼珠布满血丝,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罗道全点燃一根烟,“我向刑警支队说明了情况,你可以走了。” 吴朝阳说了声谢谢,起身准备离开。 罗道全吐出一口烟雾,“还敢不敢继续查?” 吴朝阳眉头微皱:“这案子不是由区公安局查吗?” “我问你,敢不敢继续查?”罗道全抬头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没有回答,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他明白罗道全的意思,虽然这个案子由区公安局刑侦支队负责,但是他不甘心坐着等,他要跳过区公安局直接查。 但是他不能答应他,不是因为他怕死,也不是因为他冷漠,王莹莹的死他很悲痛,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想自己团队的人重蹈覆辙,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悲痛。 昨晚的事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那帮毒贩是真会杀人。 “朝阳....。”李韬奋看见吴朝阳出来,兴奋地冲了上去。 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陈斌和杨庆也冲了过来,两人一边架一条胳膊架起吴朝阳就走。 “陈爷,杨总,你们这是干什么?”吴朝阳回头看向李韬奋,后者焦急地不停对他眨眼。 吴朝阳一脸茫然,半推半就被两人推着上了汽车。 第303章 客观冷静看待 听了几人的惊天大计划,刚起床还昏昏沉沉的曹牧野惊得完全清醒过来。 “你们,你们也太大胆了。” 张文浩心里也打鼓,毕竟这事儿相当于挑明了与天门市场对着干,弄得不好就要出大篓子。 “野哥,机会稍纵即逝,朝阳哥不在,你又喝醉了,事急从权,我们也是没办法。” 曹牧野眼睛发亮,“文浩,你会错意了,我不是反对,相反,我非常赞同你们的计划。天门市场的大件搬运是整个江州规模最大、最集中、总金额最大的搬运业务,整个市场每年搬运费几千万,相比于天门市场的业务,外边的工程搬运单价虽高但量小、分散,做得再好都很难超越,如果能趁此机会一统十八梯棒棒行业,我们公司才算真的立起来。” “猴哥儿!”李韬奋人未到声先到,“朝阳被陈斌直接拉到天门市场去了。” 侯尚蜀眼皮一跳,“你不是守在公安局吗?” “我守了啊,也让戚威拦住陈斌和杨林,但是没拦住。” “那你什么都没来得及告诉他?” “我对他眨了眨眼。” “靠,眨个眼他能知道个啥?” 张文浩脸色发白,“野哥,猴儿哥,陈斌亲自在公安局门口等人,他们是不是已经怀疑我们了。” 侯尚蜀眉头微皱,“即便怀疑,他们目前也没时间精力求证,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朝阳对我们的计划毫无所知。” 向东茫然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朝阳不知道情况,会不会出岔子?” 张文浩看向侯尚蜀,侯尚蜀看向曹牧野,“这事儿事关重大,搞得好,我们一统十八梯江湖,搞不好我们就得卷铺盖走人。” 曹牧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大家都是跟朝阳一路打拼过来的,都很了解他,我相信朝阳能很快反应过来。关键是我们现在该怎么配合他。” 向东问道:“怎么配合?” 曹牧野眼凌厉,“天门市场不得罪已经得罪了,富贵险中求,不如一不做二休,赌一把大的。” ———————————— 一路上,吴朝阳了解了大概情况,赵雨亭死之后罗温棒棒群龙无首集体罢工,严文武拒绝帮忙,李啸虎联系不上,侯尚蜀推诿拖延。 天门市场老板想不通,但是他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不是骆长明几人不够聪明,能够混到这一步哪一个都是人精,而是再聪明的人也有认知空白。 骆长明几人陷入了长期以来的思维定势,在他们眼中,他的队伍跟黄土火、赵雨亭、严文武、李啸虎差不多,都是一群泥腿子,除了领头的一两个人有点头脑,其余一帮人胆小怕事又啥都不懂。他们不知道的是,他的团队跟黄土火、赵雨亭他们大不一样,虽然身份地位都不高,但都是一群奇葩异类。 哪怕是他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也都没想明白这帮兄弟是怎么做到让罗温棒棒集体罢工的。 来到天门市场搬运协会,骆长明、高放、张林三人都在,个个脸色都很不好。 骆长明对陈斌和杨庆点了点头,对吴朝阳说道:“朝阳,大概情况你都知道了吧。” 吴朝阳双手揉着太阳穴,“路上陈爷和杨总都给我说了,但昨晚我被审讯了一晚上,现在还迷迷糊糊,都没太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罗温棒棒罢工?严文武拒绝帮忙?李啸虎联系不上?我简直像是在听天书,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 骆长明眉头微皱,“你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吴朝阳不可思议张大嘴巴,“骆爷,我知道什么?” 陈斌不耐烦道:“都已经中午了,朝阳,你赶紧打电话让你的人出动,先把市场今天要出的货搬运过来,剩下的晚上加点班,我们这边跟市场管理方沟通晚点关门。” 吴朝阳说道:“陈爷,我的手机没电了,连开机都开不了。” “用我的,你说电话号码,我替你拨。”骆长明说道。 “13925648788。” 骆长明拨了号码,摁下免提键放在吴朝阳身前。 “喂,猴经理,是我,吴朝阳。” “哎哟喂,吴总,你快回来吧,家里都乱成一团了。” “怎么回事?” “那些罗温棒棒都跑我们这来了,说是赵雨亭死了,要跟我们。这么大的事,我哪里做得了主啊。” “侯经理,你先别挂电话。” 吴朝阳看向脸色铁青的几人,试探问道:“骆爷,陈爷,各位老板,现在是让罗温棒棒干活儿还是?” 骆长明冷着脸说道:“先让他们干活儿。” “侯经理,听到骆爷的话了吗,人收下了,让他们赶紧干活儿。” 挂了电话,吴朝阳呼出口气,解释道:“骆爷,这事儿真跟我无关,昨晚一出事我就进了渝城区公安局,一出来就被陈爷和杨总带到了协会。” 高放冷声道:“只是暂时挂你那里,等赵德胜出来或者重新选出一个罗温人,就恢复原样。” 吴朝阳点了点头,起身道:“那是当然,骆爷,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休息了,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 “等等。”骆长明说道:“这么累还要走这么远回去,我办公室有床,就这里休息吧。” “谢谢骆爷关心。” 吴朝阳走出会议室后,骆长明冷冷道:“大家怎么看?” 高放说道:“我觉得他有问题。” 杨庆眉头微皱,“李啸虎一直没找到,会不会跟赵雨亭一样死了?” 张林说道:“不可能,早上还有人看见他在黄花公园打太极。” 骆长明说道:“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事情才刚开始,还没有完。” 陈斌说道:“骆爷,别胡思乱想,十八梯棒棒行业不是一天两天了,几十年的格局,不是一帮泥腿子想破就能破得了的。” 骆长明眯着眼看着陈斌,“老陈,我知道因为陈安的事你很护吴朝阳,但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客观的看待。” 几人正商量着,会议室门猛地从外推开,一人急匆匆走了进来,“骆爷!陈爷!” 第304章 你看外面是什么 校场路派出所,调解室里吵翻了天。 “是他先动手!” “是他先骂人!” “是他先瞪我!” “老子什么时候瞪你了!” “够了!”调解民警低喝一声,“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一点小事就在大街上大打出手,打破了点皮就闹得不可开交,再闹两个都拘留!” 周强直起脖子,“拘留就拘留!” 李啸虎指着周强对警察说道:“警察同志,看见了吧,他就是个地痞流氓无赖。” 警察也是一阵头疼,劝周强道:“人家都答应赔偿你医药费了,见好就收。” 周强愤怒道:“谁要他的臭钱!”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他道歉。” “你想得美,老子凭什么道歉!” ———————————— 中午时分,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棒棒们忙完上午的活儿都在家中休息。 永兴巷一间小房子,张阿太苦口婆心劝道:“叔,到我们这边来有合同,有保障,接下来还有统一的工装,最关键的是过来之后你就不再是打零工的泥腿子,而是在正规公司上班的人,逢年过节回老家讲起,那面子上也是亮堂堂的。” 中年男人挠了挠头,“阿太啊,你说这些我从你大伯和二叔那里听说过,之前我就很想过去,但是你们说手上没这么多业务,我这要是去了,没活儿干怎么办?” “叔,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们手上有足够的业务,而且吴老板亲口说还要给大家涨价。” “单价要涨?”中年男人立即来了兴致,“涨多少?” 张阿太说道:“从你现在的14涨到16。” “涨两块?不可能吧,我听说天门市场给吴老板才15?” “叔,吴老板的信誉有目共睹,之前刚开始招人的时候,说多少就是多少,哪怕天门市场降了总承包价,也依然保持了承诺的价格,这你是知道的。” 中年男人不再犹豫,“我签。” “等等。”张阿太说道:“叔,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所有碧城棒棒超过三分之二加入进来才算数。” “啊?这..,别人愿意不愿意加入我怎么管得了。” “叔,你管得了,我大伯、二叔,以及之前加入进来的碧城棒棒,现在都在做其它棒棒的工作,你赶紧也去找你相熟的棒棒,说服他们,然后再让他们继续去找他们熟悉的棒棒。” “好,好,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家,我马上就去。” 花子巷,曹牧野担忧道:“棒棒们历来都是打零工性质,习惯于逆来顺受,这么短的时间,突然拉他们入伙,还要把他们聚集起来与天门市场作对,会不会出岔子?” 张文浩说道:“野哥,看起来时间很短很突然,但实际上时间并不短也不突然。朝阳哥从厚慈街到凤凰街、到江州大学的比赛、到响水街两场大战,到搬运第一天我们的表现,再到我们信守承诺不降价,实际上已经花了大半年时间铺垫,现在是厚积薄发。” 侯尚蜀眉头微皱,“你说得没错,但也别高估了他们,这群吃苦耐劳的底层棒棒已经被这个社会驯化了,只要有饭吃没被逼上绝路就生不起抗争之心,他们本能上畏惧上位者,如果让他们知道要与天门市场的老板作对,很难保证他们会不会退缩反叛。” 曹牧野点了点头,“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 张文浩紧张道:“我们得抓紧时间,必须在天门市场反应过来之前为朝阳哥做好谈判的一切准备。” 几人说话间,侯尚蜀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 会长办公室休息室,鼾声震天,等带他进来的人出去之后,吴朝阳瞬间弹起,快步走出休息室来到公办桌前,刚拿起座机听筒,余光发现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吴朝阳猛地转头,看见方正坐在角落的绿植后面,若无其事道:“我放心不下,想问问搬运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方正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吴朝阳,“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方秘书长说什么我听不懂。” “上次你就说过,你想统一十八梯棒棒行业。” 吴朝阳笑了笑,“说说而已,我还想当江州首富呢。” 方正淡淡道:“不用担心,我已经被协会开除了。” 吴朝阳眯着眼睛看着方正,笑问道:“方秘书长开玩笑吧,你这样的人才,骆爷舍得放人?” 方正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骆爷一个人保不住我,等今天这件事过后,协会就会开除我。” 吴朝阳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方秘书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方正怔怔看着吴朝阳,“你不是想拉我入伙吗,我答应了。” 吴朝阳激动得差一点就叫好,最终还是忍住了,问道:“方秘书长,以你的文凭和能力,哪里会缺工作干,到我这里不会觉得屈才?” 方正淡淡道:“我确实不难找工作,甚至能找到很好的工作,但很难找到适合我的工作,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五年,我进过世界五百强,进过银行,进过大型国企,也在协会干了一年多,没有一个适合我。” 吴朝阳仍然不放心,“那你确定我这里适合你?” 方正缓缓道:“这段时间我仔细回顾过我这五年的经历,成熟的企业人际关系复杂,人浮于事,形式主义盛行,潜规则众多,很多制度都成了挂在墙上的装饰品。但初创企业不一样,一切都还在搭建中,包容性很强强,而且可以从一开始就逐步建立一套完备的运行体系。” “船大难掉头,大公司已经成型,我不但改变不了什么,反而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异类,处处受到排挤。初创公司就不一样,我可以站在创造的立场,参与到整个体系的搭建。” “更关键的是。”方正怔怔看着吴朝阳,“我相信你!大胆、勇敢、坚韧、智慧、圆滑、包容,你身上几乎具备创始人所需的所有优秀品质。” 吴朝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里有点甜,“我有这么好?” 方正淡淡道:“你现在该相信我了吧。” “相信相信。”吴朝阳心花怒放,三两步走到方正身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方秘书长,既然已经是自己人,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做。” 方正推开吴朝阳摇了摇头,“在正式入职之前,我还不是你的人。” “帮个忙行不行?” “不行,我现在还没有被开除,还是协会的秘书长,依然要履行我的职责。所以,如果你想打电话,请到会议室去,当着骆爷他们的面打。否则,别怪我现在就叫人。” “方秘书长,你看外面是什么?” 方正转头看向窗外,吴朝阳抬手就是一手刀砍在他脖子上。 第305章 我有筹码 方正脑袋一歪,不可思议看了吴朝阳一眼,身体软了下去。 吴朝阳立即接住他放在椅子上,赶紧拨打电话。 还好他记忆力不错,好些电话号码都能记住,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出去,吴朝阳出了一身冷汗,他原本以为侯尚蜀几人的计划是吞并罗温棒棒,没想到他们胆子大到要日天。 办公室门被人推开,黄小刚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的方正,眉头微皱。 吴朝阳解释道:“黄哥,方秘书长太累了,睡着了。” 黄小刚哦了一声说道:“吴老板,骆爷他们让你去会议室。” 走到会议室门口,黄小刚提醒道:“骆爷好像很生气。” 吴朝阳笑了笑,递给他一根烟,“谢谢黄哥。”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凝重,所有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怒气,特别是赵德胜,那眼神恨不得剐了他。 “吴朝阳,你卑鄙无耻!” 吴朝阳没理会赵德胜,目光看向骆长明。 “骆爷,怎么回事?我才刚睡着一会儿。” 骆长明脸色冰冷,大热天都能让人感觉到冷意。 “让你的人停下来,货不用搬了。” 吴朝阳眉头微皱,“骆爷,那岂不是会耽搁天门市场老板们做生意。” 骆长明冷冷道:“一两天不发货我还扛得住,就不劳你费心了。” 吴朝阳看向陈斌,陈斌淡淡道:“不着急,等会儿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吴朝阳目光扫过众人,个个看他的眼神带刀,赵德胜愤恨的眼神中还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 “骆爷,陈爷,高总,杨总,张总,杀人不过头点地,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吧。”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过了几分钟,严文武走进了会议室,目光与吴朝阳交错而过,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又过了几分钟,脸颊红肿的李啸虎怒气冲冲而来,狠狠瞪了一眼吴朝阳,坐在了严文武旁边。 骆长明沉声道:“人到齐了,我现在代表天门市场郑重宣布,收回吴朝阳承包的所有搬运业务,其1200单分别转包给李啸虎、严文武、赵德胜。” 吴朝阳看着骆长明,“骆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赵德胜冷笑道:“听不明白吗,那我给你翻译,吴朝阳,你被踢出局了。” 吴朝阳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陈斌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道:“朝阳,真没想到你胃口这么大,十八梯搬运行业上百年的历史,就没有你这么玩儿的,年轻人有野心有冲劲儿是好事,但你没看清一个本质,那就是天门市场才是棒棒们的衣食父母,他们的饭碗看似端在你的手里,但是你忘了这饭碗是谁给你的,我们能给你,也能给别人。你还是太年轻了,什么威望、口碑都是虚的,你真以为凭你一声口号,泥腿子们就能跟你走?有奶便是娘,不仅是棒棒,任何行业,任何人都是如此。” 李啸虎冷哼一声道:“早上手机被偷我就觉得不正常,路上又遇到一个找茬的,要不是骆爷神通广大在校场路派出所有熟人才找到我,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吴朝阳,看不出来啊,你玩儿得挺脏啊。” 赵德胜愤恨道:“吴朝阳,你趁着亭哥之死,忽悠罗温棒棒加入你那破公司,连死人的东西都抢,还要不要脸。骆爷他们对你恩重如山,亲手扶你起来,你却恩将仇报暗地里算计,你还有一丁点礼义廉耻之心吗?” 吴朝阳轻笑一声,随即又一声,继而哈哈大笑。 赵德胜怒斥道:“你笑什么?” 吴朝阳笑声戛然而止,冷声道:“我笑你!笑你当狗还当出了荣誉感!” “你!” “我什么我!外面大件搬运均价都到二十一二块了,他们给出的承包价才十五块,如果说他们是吸血鬼,你就是刽子手、走狗。” “还有你!”吴朝阳看向李啸虎,“你一边当他们的狗,一边拿棒棒们当狗,他们都是你碧城老乡,是信任你才跟你混,你的良心就一点不疼吗?” 吴朝阳义愤填膺,指着窗外,“这么热的天,他们挣的都是卖命钱啊,你对他们有过一丁点的怜悯之心吗?你作为碧城棒棒的领头人,除了趴在他们身上敲骨吸髓,有为他们的利益着想过吗?争取过吗?” 高放冷笑一声,“吴朝阳,我一直以为你的心智远超同龄人,现在看来太高看你了。你太幼稚了,幼稚到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说实话,你对这个社会和人心人性的认知低到了我都懒得跟你说话的程度。” 吴朝阳看向高放,淡淡道:“高总,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在商言商,站在你们的立场,节约成本,追求利益最大化没有错。但是,凡事都该有个度。” 吴朝阳看向骆长明,“骆爷,我们不去讲道德良心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从做生意的角度讲,之所以叫谈生意,那是不是就应该有个‘谈’字,你们与上下游客户做生意,不也是双方谈来谈去达到一个大家都不至于太吃亏的平衡点吗?怎么到了棒棒们身上就不谈了,你们说16就16,说15就15,这不叫做生意,这叫欺负人,欺负棒棒们是老实人。” 吴朝阳又看向陈斌,“陈爷,你们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肯定比我知道什么叫细水长流,生意场上甲方乙方不可能绝对公平,但至少要保证相对公平生意才会长久。说句实在话,不说按照市场价算,大家各退一步,按18一单算,也不会有今天这件事发生。” 陈斌淡淡道:“朝阳,我知道你很不服气,但绝对公平也好,相对公平也好,都是要讲筹码的,我们与上下游双方能坐下来谈,那是因为各有各的筹码。而你也好,棒棒也好,你们什么筹码都没有,哪什么跟我谈。” 杨庆笑了笑,“吴朝阳,你的口才很不错,但生意场上靠嘴说没用。正如你刚才所说,在商言商,你没有筹码还想跟我们谈,唯一的结局就是被赶下桌。” 吴朝阳摇了摇头,“你们错了,我有筹码。” 第306章 他们都去我就去 “你有筹码?”张林笑了。 高放点燃一根雪茄,也笑了。“你的筹码在哪里?” 赵德胜嗤笑道:“不知天高地厚。” 杨庆摇了摇头,“垂死挣扎。” 骆长明起身道:“就这样吧,我累了。” 吴朝阳淡淡道:“骆爷最好是再等等,免得待会儿还要跑一趟。” 骆长明瞥了吴朝阳一眼,“生意不成仁义在,好聚好散。” 吴朝阳缓缓道:“骆爷可还记得王超?” 骆长明问道:“王超是谁?” 严文武接话道:“一个垫县棒棒,凤凰街那场争斗的导火索,吴老板帮他女儿转学,但在黄土火的威胁下,在大庭广众下说是黄善平帮他女儿转的学。” 骆长明看向吴朝阳,“这除了说明这帮泥腿子胆小怕事,还能说明什么?” 吴朝阳缓缓道:“骆爷可能不知道后来的事,他后来顶着压力说出了黄土火对他的威胁,再后来他第一个加入了我的棒棒队伍,并且主动出击帮我说动了一批相熟的棒棒加入进来。” 骆长明眉头微皱,“他只是个例。”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不认为这是个例,相反,他才是棒棒的常态。” 高放呵呵一笑,“吴朝阳,我们看了这些棒棒几十年,还没你了解他们?” 吴朝阳笑了笑,“没错,你们是看了他们几十年,但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从未真正走进他们,也从未把他们当人一样看过。你们这种看法,别说看几十年,哪怕是再看几百年也不了解他们。” 吴朝阳一字一顿道:“他们是人!” 吴朝阳目光扫过众人,有人嗤笑,有人不屑,也有人神情凝重。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爱恨情仇,你们有的情绪,他们都有,你们有的欲望,他们也有。不同的是他们有顾虑,他们害怕斗不过你们,他们害怕没有活儿干,不得不忍受,不得不退让,但并不等于他们心里就没有怨恨,并不等于他们就不想涨价。” “王超不是个例,他们个个都是王超,都是有血有肉有人性的人。” 吴朝阳看向骆长明,“骆爷,十八梯大件棒棒是经过长年累月筛选淘汰剩下来的人,可以说是江州棒棒界的精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所有人集体罢工,你去哪里找上千人的搬运队伍。刚才你们我问有什么筹码,我的筹码就是这上千棒棒团结一心。” 赵德胜忍不住笑了出来,“吴朝阳,说你幼稚都算轻的,你简直就是三岁小孩儿。你刚才说高总他们不了解棒棒,但我告诉你,我就是棒棒,我天天跟他们打交道,他们能够团结起来,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吴朝阳冷漠看着赵德胜,“赵德胜,你还没当上赵老板就已经变成狗了,狗眼看人低,你懂个屁!” 赵德胜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吴朝阳!你欺人太甚。” 吴朝阳冷笑一声,“赵雨亭都被我打成死狗,你算什么东西。警告你,别在我面前猖狂,小心赵雨亭和黄土火就是你的下场。” “你!”赵德胜后背发凉,看向骆长明,“骆爷,他威胁我。” 骆长明面色铁青,“吴朝阳,你是想在我面前耍横吗?” “骆爷,我只是不想太过卑微地跟你们谈生意。” “你就那么肯定上千人的棒棒会集体站在你这边?” 吴朝阳摇了摇头,“不肯定会站在我这边,也不肯定不会站在我这边。” “你在赌?” 吴朝阳淡淡道:“骆爷,不妨坐下赌一局,我输了下桌。但如果你输了,承认我一统十八梯棒棒行业并提价到18块。” 骆长明冷冷一笑,“反客为主拿捏我们?” 吴朝阳摇了摇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会以公司名义与协会签合同,保证双方的相对公平。而且我也拿捏不了你们,如果我的承包价超过或者持平市场价,那天门市场搬运协会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没有了搬运协会,天门市场的批发商就会各自找棒棒,这不但加大了我的管理难度,还有可能被外来棒棒竞争,对我来说是自取灭亡之道。” 杨庆呵呵一笑,“说一千道一万,这些都是你的臆想。” 骆长明重新坐回椅子上,“好,我跟你赌,但加一个条件,你如果输了离开十八梯。” 吴朝阳咬了咬牙,“好!我要是输了,明天就打包离开十八梯,绝不会给各位添任何麻烦。” ———————————— 十八梯顶端,曹牧野焦急地看着下方,他们原本是想以开会的名义把所有棒棒骗到天门市场,远远的给天门市场施加压力,但是吴朝阳打电话说不行,一旦天门市场的人出面就会戳破谎言,不但达不到效果,棒棒们反而会因为被欺骗产生抵触情绪。 所以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说服所有棒棒集体到天门市场要求提价。 这条路走不走得通,吴朝阳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 电话已经挨个打了出去,但一个多小时过去,只来了不到一百人。 十八梯的各条巷子里,侯尚蜀、李韬奋、向东、戚威、周强、张翼飞、汪成、郑怀生,李光明、李洪亮兄弟带着十几个铁杆垫县棒棒,张阿太带着他大伯、二叔和几个近亲,王超带着四五个关系不错的老乡,张文浩带着他招揽过来的几个罗温老乡,严学兵十几个姓严的本家亲戚,挨家挨户做工作。 “表叔,这事儿人多才能奏效,你一定得去啊。” “哎呀,谈承包价这种事不应该是吴老板的事情吗,我一个啥都不懂的土农民,还是算了吧。” “小舅,这是吴老板在为大家争取利益,你怎么能退缩呢。” “已经有那么多人,少我一个也不少嘛。” “张哥,赶紧跟我走。” “小王啊,这事儿干不得啊,天门市场的老板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得罪不起啊,你也劝劝吴老板,我也不要16了,他给我14就够了。” “表哥,你有点男人的血性行不行?” “兄弟,你别跟着上蹿下跳,枪打出头鸟,事后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你,到时候你没了活儿干,家里老婆孩子怎么办?” ......... “叔,不是我说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让他们闹,我们跟着捡便宜就行了,别真去凑热闹,没好果子吃。” ........... “哥,如果大多数人去我就去。” ........ “兄弟,他们都去我就去。” 第307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黄小刚推门而入,神色慌张的带着一个更加神色慌张的人走进来,“骆爷,罗温棒棒集体投靠吴朝阳了,您赶紧安排个人顶替赵老板主持大局啊。” “赵狗子!你胡说什么!” “德胜哥,你也在?” “赵狗子,你是不是见亭哥死了想抢班夺权!” “好了。”骆长明看了眼老神在在的吴朝阳,问来人道:“你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赵狗子这才发现吴朝阳也在,吓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骆长明沉声道:“说,不用怕他。” “我,我叫赵炳坤,雨亭哥的隔房弟弟,平时帮着雨亭哥管理一下棒棒。今天棒棒们集体不上工,我觉得奇怪,挨个询问,但他们都闪烁其词,后来才从一个铁哥们儿那里得知,昨晚吴朝阳的人逼迫他们签了合同,还让他们保密不许说出去。他们现在全都成了朝阳物流的人了。” 众人齐齐看向吴朝阳,个个目光冰冷。 “吴朝阳!”赵德胜愤怒咆哮,“我X泥马。” 吴朝阳豁然起身,一步助跑,飞起一脚踹向赵德胜。 赵德胜啊的一声惨叫横飞出去几米,吴朝阳两步上前,一把抓住衣领提起,抬手就是一耳光。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赵德胜满脸痛苦惊惧,吓得瑟瑟发抖,他这才想起吴朝阳是个什么样的人,杀黄土火、打赵雨亭,他甚至怀疑赵雨亭都是他杀的。 吴朝阳面目狰狞,一字一顿道:“晚上走路小心点,小心老子做了你!” “吴朝阳!你过分了!”高放双拳紧握,怒目而视。 吴朝阳放开赵德胜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胸口,微微一笑,“开个玩笑,别当真。” 杨庆冷着脸道:“吴朝阳,你再放肆,我立马打电话报警。” 吴朝阳拍了拍赵德胜的脸颊,“你被人打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十八梯派出所所长我很熟,打个电话就能过来。” 赵德胜瘫软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当罗温棒棒领头人了,不当了。” 吴朝阳重新回到座位上,“骆爷,杨总,如果我输了,你们总得在罗温人中选一个撑得起的人顶替赵雨亭,他撑不起,我这是在帮你们选人。” 骆长明冷冷道:“我们怎么选人,不关你的事。” 高放鄙夷地看了赵德胜一眼,看向赵炳坤,“从现在起,你顶替赵雨亭成为罗温棒棒的领头人。” 幸福来得太突然,赵炳坤弯着腰挨个鞠躬,“谢谢高总栽培,谢谢骆爷,谢谢陈爷,谢谢各位老板。” 李啸虎心中涌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对一旁的张林说道:“张总,麻烦借一下你的手机。” “李山,是我,李啸虎。” “虎哥!”手机里传出激动的喊声,哪怕是没有开免提也听得清清楚楚。 “虎哥,你去哪里了,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我和黄明都急死了。” 李啸虎看向笑而不语的吴朝阳,沉声道:“是不是出事了。” “虎哥,吴朝阳承诺给棒棒16块,人都跑他那边去了。我和黄明想阻拦,还被他的人打了一顿。” 李啸虎挂了电话,冷冷看着吴朝阳,“吴朝阳,你玩儿过火了,有种你杀了我,否则我跟你死磕到底。” 吴朝阳淡淡道:“李老板最好是把事情搞清楚再说,昨晚一整晚我都在渝城区公安局,出来就被陈爷和杨总带到了这里。而且,这叫众望所归,你要是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又怎么会往我这边跑。” 高放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幼稚。” 陈斌淡淡道:“朝阳,不要在做无畏的挣扎了,你讲那些大道理没用,他们或许在你的挑拨下会有所反抗,但当他们得知你手上已经没有了业务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抛弃。还是刚才那句话,有奶便是娘,你没奶了。” 李啸虎在激愤之后也冷静了下来,“陈爷说得对,我太了解这帮泥腿子了。”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严文武看了眼电话号码,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 两个小时过去,到十八梯顶端的还是不到一百人。 曹牧野脸色铁青,他很想骂人,骂这些棒棒的愚蠢无知、狭隘懦弱,他甚至升起一股恨意,恨他们恨铁不成钢,恨他们骨子里的奴性,比恨天门市场的贪婪吸血还要恨。 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不被欺负谁被欺负! 张文浩大汗淋漓跑到顶端,“野哥,情况不理想。大多数人都在观望,你等我我等你,都不想当出头鸟。” 曹牧野咬了咬牙,“告诉他们,半个小时之内不到的,全部开除。” 张文浩惊讶得张大嘴巴,“野哥,会不会太极端了。而且他们都签了合同,合同里没有这样的约束,会不会反倒引起反弹。” 曹牧野冷冷道:“一群贱骨头,他们知道屁规矩,他们只知道谁凶狠就怕谁,谁好说话就欺负谁,跟他们讲道理是鸡同鸭讲,他们只配大棒加拳头!” 下方,严学兵带着二十几个棒棒朝着上方走来。 “曹经理,我尽力了。” 曹牧野递上一根烟,“学兵兄弟,麻烦你再跑一趟,通知所有垫县棒棒,半个小时不到十八梯顶端的,一律不再分配业务。” 严学兵同样震惊,“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先给文武哥打个电话。” 小卖铺,蒋小咪着急得坐立不安。 “爸,这些棒棒怎么回事,明明是帮他们自己争取利益,为什么一个个都畏畏缩缩。” 蒋文正淡淡道:“人啊,就是这样,被欺压久了就习惯了,习惯了就不知道什么叫反抗了。你看看对面王大锤家的狗,每天被王大锤踢来踢去,见到他还不是摇着尾巴一副讨好的狗脸。” 蒋小咪小脸带气,“他们怎么这样,以前还觉得他们挺可怜,现在突然觉得他们活该。” 蒋文正弹了弹烟灰,叹了口气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308章 聚众闹事 “骆爷,陈爷,不好了!” 黄小刚慌张冲进会议室。“好多....好多泥腿子聚集在市场外的空地上。” 骆长明起身拉开窗帘,所有人急忙走到窗前,不远处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站了一大片棒棒。 “走,下去!” 市场外的空地上,队伍第一排,侯尚蜀、张阿太、王超、张文浩、李韬奋、向东、曹牧野、周强、张翼飞、汪成、李光明、李洪亮,身后是千人齐聚,黑压压一片。 曹牧野对着扩音器大声道:“兄弟们,吴朝阳正在里面为了大家的利益艰苦谈判,大家多一份坚定,他就多一份成功的可能。现在跟着我一起喊,涨价!” “涨价...涨价。”人群中并未出现千人齐呼的壮观场面,喊声微弱,稀稀拉拉杂乱无章。 “涨价!”向东振臂一声大吼,如虎啸山林,一人之声,竟是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人群中,不少人都看着周围的人,象征性低声咕哝。 随着天门市场的人出现,人群中出现了骚动。 吴朝阳余光扫过骆长明几人,除了张林脸色略微发白之外,骆长明、陈斌、高放、杨庆神色平静,丝毫没被上千人的场面所震慑。 骆长明接过黄小刚递过来的扩音器,平静道:“天门市场取消了吴朝阳的所有业务。” 一句简洁的话,引起一片哗然。 骆长明看了吴朝阳一眼,淡淡道:“想继续干活儿的,垫县人找严文武,罗温人找赵炳坤,碧城人找李啸虎。想继续跟着吴朝阳干的,那就对不起,以后别想再吃一口天门市场的饭。” 人群中议论声骤起。 ‘二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吧。’ ‘但是,会不会对不起吴老板。’ ‘我也知道吴老板好,但好能当饭吃吗,他都没活儿给我们干了,难得我们要带着全家人一起跟他喝西北风。’ ‘表哥,走吧。吴老板完了。’ “哎哟,但是我们跟他签了合同啊,不干满一个月要给他一万块钱啊。” ‘什么合同,干我们这一行就没签过合同,那就是一张纸,擦屁股都嫌硬。’ 旁边另一人说道:“是啊,我听说碧城人也签了,这么多人,谁会给,反正我是不会给,大家都不给,他能把我们怎么办。” 人群外围,一辆黑色缓缓驶来停在马路边,打开车窗,能清晰听到人群的议论声。 谷歌看了眼杨惊鸿,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看上去事不关己很是平静。 但杨惊鸿右手食指轻敲大腿的细微动作瞒不过他的眼睛,这是杨惊鸿内心极不平静的下意识反应。 谷歌已经很久没看见她有这个反应,哪怕是之前好几次吴朝阳与人大战也没有过。 “愚蠢!顾头不顾腚,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杨惊鸿声音冰冷,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谷歌能猜到杨惊鸿与吴朝阳有他不知道的隐秘关系,试探说道:“弄不好,他这次将满盘皆输。” 杨惊鸿面色冰冷,没有说话。 谷歌看了眼她微动的食指,他很讨厌吴朝阳,但还是忍着心里的不适问道:“要不要想办法拉他一把?” 杨惊鸿冷冷一笑,“帮他?帮他是在害他。几只蝼蚁都摆不平,强行扶上桌也是当炮灰的命!趁早滚回山里挖土豆,免得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谷歌不再说话,不管有什么隐情,吴朝阳都没资格与杨惊鸿有关系。 在他眼中,杨惊鸿是天人一般的人物。而吴朝阳顶多是一个稍微与众不同的泥腿子,但那也还是个泥腿子,永远达不到与杨惊鸿相提并论的程度。 人群中议论声越来越大,恐慌像病毒一样开始蔓延。 骆长明发出了最后通牒,“五分钟之内还没有离开的人一律封杀,终身不许再接一单天门市场的搬运业务。” 人群轰然,不少人转身开始离开。任由曹牧野等人大声劝阻也拦不住。 骆长明转头看向吴朝阳,“吴朝阳,你输了。” 吴朝阳心里默念了一遍爷爷送给他的十八岁成人礼物,一幅字——每逢大事有静气! “骆爷,能否将扩音器借我用一下。” 骆长明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扩音器递给了他。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兄弟们,骆爷给了大家五分钟时间,请大家看在我吴朝阳还算对得起大家的份上,给我三分钟,这三分钟不求一定能说动大家,但求一个不留遗憾,问心无愧。” 众人听到吴朝阳的话,大部分都停下了脚步,即便走出去了的,也远远的观望,反正骆长明给的是五分钟,看三分钟热闹再走也不迟。 人群中有个别人喊道:“吴老板,你是个好老板,不是我们不支持你,实在是我们要挣钱养家,不能没了这份活儿。” 吴朝阳说道:“这位兄弟说得没错,那我就从这位兄弟的顾虑说起。” “兄弟们,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份儿活儿干吗?是因为天门市场的老板们慈悲心肠施舍给大家的吗?” “或许很多人认为是,但我告诉大家,不是!” “是因为他们需要有人帮他们干活儿!” 吴朝阳停顿几秒,接着说道:“大家知道去年天门市场的年交易额是多少吗?” “85个亿!” 人群中发出呼的一声惊呼,这些在天门市场搬运了几年、十几年、二十几年的大件棒棒,没有一人关心过天门市场的交易额是多少。 85亿,足够突然,足够震撼!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加大声音道:“棒棒兄弟们,这85亿都是你们肩挑背扛,一麻袋一麻袋扛出来的,天门市场的繁荣,有你们不可磨灭的功劳!” 人群中议论声渐起,棒棒们是人,只要是人都需要别人的认可,需要社会的认可,他们虽然活得没有尊严,但并不等于他们就不需要尊严。 吴朝阳的话,给了他们认可,给了他们尊严,激起了他们作为人,作为男人,刻在骨子里的荣誉需求。 也激起了骆长明几人的害怕。 骆长明与高放对视了一眼,高放后退几步,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钱所长,天门市场有上千人非法.集会,聚众闹事。” 第309章 真爽啊! “兄弟们!” 吴朝阳大喊一声,“你们没有了天门市场的活儿,损失的是一个月一两千的收入,天门市场没有了你们,损失的是85个亿,你们回答我,谁的损失大?” “天门市场损失大!”站在第一排的侯尚蜀、向东等人扯直了嗓子大喊,带动着部分棒棒跟着喊。 吴朝阳大喊道:“声音不够洪亮,大声点,拿出你们作为男人的血性!” “天门市场损失大!” “再大声点!” “天门市场损失大!” “相对于大家失去天门市场这份活儿,天门市场失去大家,谁更害怕?” “天门市场更害怕!” “大声点!” “天门市场更害怕!” 喊声震天,滚滚雷动! “那你们在怕什么!”吴朝阳怒吼咆哮,上千人集体鸦雀无声。 在这安静的片刻,警笛声响起,两辆警车从街角的拐弯处疾驰而来。 曹牧野见状暗叫不好,侯尚蜀脸色顿时煞白,张文浩额头豆大的汗珠落下,关键时刻,怎么警察就杀出来了。 李韬奋焦急道:“怎么办?” 张阿太急得直跺脚,“怎么办?” 下午才从公安局出来,一出来就赶到天门市场的熊彪,卷起袖子就朝警车方向冲去,“我去拦住他们!” 马路边的黑色汽车里,杨惊鸿冷冷道:“撞停他们!” “什么?”谷歌大惊,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让你撞停他们!” 天门路与华渝路的交叉口,一辆黑色迈腾汽车连闯两个红灯,逆行而上,精准撞在第一辆警车的车头,汽车瞬间旋转打转,车尾撞在第二辆警车的车身上。 吴朝阳看了眼远方,大吼道:“兄弟们,当你们大部分人选择屈服,他们敢封杀那少部分坚持抗争的人。” “当你们有一半人坚持抗争,他们敢开除这一半的人的吗?” “当你们所有人从明天开始不扛天门市场的麻袋,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我来告诉你们,他们会跪下来求你们!”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当你们所有人坚持三天不接天门市场活儿,天门市场就会乱套,一个月不接天门市场的活儿,天门市场就会倒闭!” “你给我闭嘴!”感觉到势头不对的杨庆和张林再也按捺不住,上前就去抢吴朝阳手里的扩音器。 吴朝阳没有与他们争夺,任由他们抢走了扩音器。 吴朝阳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憋红了脸颊,嘶声力竭地喊道:“看到没有?他们害怕了!” 警察并未与黑色迈腾汽车纠缠多久,留下一人处理‘交通事故’,其余七八个警察徒步快跑过来,迅速将吴朝阳拿下。 骆长明几人长长舒了口气,严文武趁着一干人等松懈下来,一把夺过张林手里的扩音器。 “垫县棒棒们,我严文武已加入朝阳物流公司,愿意跟我一起加入的去找严学兵报名!” 一个警察上前夺走严文武手里扩音器,拿出手铐反手就拷上。 路过骆长明几人之时,严文武与骆长明那双震惊、疑惑、愤怒的眼睛对视,露出一抹解脱、轻松、自信的微笑。 “骆爷,大家都是人,请给大家一个尊严,也给你们自己一个体面。” 随着吴朝阳、严文武和带头的曹牧野被抓走,在警察的劝说下,上千余棒棒很快离开,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夕阳西下,夜色渐起。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天门市场,瞬间空旷安静下来。 骆长明心有余悸,陈斌恍然若梦,高放忧心忡忡,杨庆和张林还处在震惊和不可思议中。 协会的会议室,方正拉上窗帘,转身出了会议室,进了秘书长办公室。 远处,一个高大,一个佝偻两个老人转身而去。 “亮子,看见了吧。什么叫勇者无惧一往无前,这就叫。” 佟亮眉头微皱,“确实有那么股子劲儿,但是武道是另外一回事。” 陈长庚淡淡道:“我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但既然武道精神是一种精神,那就是相通的。他能在这件事上一往无前,同样就能在追求武道的路上一往无前。” 佟亮不置可否,“陈哥,你说的话肯定错不了。但是我想不通啊,他这样的人有必要习武吗?在这个时代,武道是一种精神,不是生存的必需品。以他的本事和头脑,完全可以走更高层次的道路,把时间和精力花在习武上不是舍本逐末吗?” “陈哥,你之前说过,在任何时代头脑都比拳头有力量,特别是在这个时代,越会打的人死得越早,活得长活得久的老乌龟老王八都是那些手无缚鸡的读书人,还有那些躲在幕后下棋喝茶的阴谋家。” “而且,他这种人,以后真要是混出来了,还请不到高手吗,向东不就在他身边吗?就像我俩一样,想当年我们一起闯荡江湖,你负责指挥,我按照你指的方向出拳,哪需要你亲自出手打架。” 陈长庚笑了笑,“说了半天,你就是不相信他能在武道这条路上坚持走下去,认为他会三天打鱼两天浪费你时间。” 佟亮叹了口气,“不是担心,是肯定会这样。这小子脑袋整天都在到处乱转,哪能沉得下心来。向东这傻大个就不一样,有天赋,有一颗追求武道的纯粹道心,天生就是为外家武道的传承而生。” 陈长庚淡淡道:“亮子,你跟了我大半辈子,有哪一次我判断错了?” 佟亮摇了摇头,“没有,陈哥,全世界错了,你也不可能错。” 陈长庚踮起脚尖拍了拍佟亮的肩膀,“那就信我,在不久的将来,你会以他为荣。” 佟亮惊讶得愣了半天,“陈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他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嗯???” “早说啊。” 陈长庚跳起就是一巴掌拍在佟亮后脑勺,“你小子脑袋里装的屎吗,老子那玩意儿早就不中用了,能有这么小的私生子!” “陈哥,你小心点,别闪了腰。” “滚一边去!” “哈哈哈哈哈,哥,你好多年没拍我后脑勺了,真爽啊。” 第310章 该焦虑的是他们才对 吴朝阳并不担心,他只是带自己公司员工向天门市场提出合理诉求,没有闹事,也没有造成社会不良影响,相信警察弄清楚情况之后很快就会放他出去。 到了天门路派出所,警察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就把他单独凉在了审讯室,足足两个多小时过去也没人再来理他。 他渐渐明白过来,这是骆长明几人在向派出所施压,拖住他不让他出去。 这种可左可右的情况,警察可以现在放了他,也可以扣留他24小时,都合理合法,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中年警察走了进来。 “你可以走了。” 吴朝阳一脸不可置信,骆长明几人就这么放心让他现在出去。 中年警察见他不动,说道:“赶紧走,有人来接你。” 吴朝阳跟着中年警察往外走,正纳闷儿谁那么大能量能把他捞出来,就看见罗道全站在派出所门口。 “谢所长,给你添麻烦了。”罗道全递给中年警察一根烟。 中年警察赶紧双手接烟,“罗所长客气了,最多也就能关他24小时,现在放和明天放没什么区别。” 吴朝阳立即掏出打火机凑上去,“谢所长,谢谢你的关照。” 谢红兵愣了一下,看了眼罗道全,没有拒绝吴朝阳的点烟。 “小伙子,以后遇事不要这么冲动,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坐下来谈,不要搞这么大阵仗,影响不好。” “知道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与罗道全并肩而行,两人走得很慢,一路上罗道全只是抽烟,昏暗的路灯照在他疲惫的脸颊上,那双鹰眼依然锋利无匹。 其实罗道全完全没必要来捞他,正如谢红兵所说,最多也就关他24小时也会放出来。 吴朝阳知道,罗道全是在示好,这位刚强的男人,亲自跑来求他。 一路走了十几分钟,罗道全终于开口说道:“听说王莹莹保护曾迦南那段时间,天天晚上在你那里吃饭?” “嗯。” “听说你们关系处得不错。” “嗯。” “听说昨天上午她还给你包了红包恭喜你公司开业。” “嗯。” “除了嗯,能说点别的吗?” “毒贩真会杀人。” “你怕死?” “谁不怕死。”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你脑海里会浮现出她临死的样子吗?”半晌过后,罗道全问道。 “嗯。” “什么感觉?” 吴朝阳看了罗道全一眼,“跟你一样的感觉。” 罗道全点了点头,“很难受吧。” “嗯。” “能不能别再嗯了。” “很难受,难受到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罗道全哦了一声,“你是害怕连累你朋友?” 吴朝阳沉默不语。 罗道全没再说话,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吴朝阳蹲下身子,双手捂着脸颊,脑海里满是王莹莹痛苦绝望的面容。 蹲了几分钟,吴朝阳放下手,看见两道身影从天门派出所方向走来,吓得立即站了起来。 跑还是不跑? 权衡片刻之后,吴朝阳还是决定不跑,假装若无其事看着不远处正抱着互啃的一对年轻情侣。 两人缓缓走来,吴朝阳心脏怦怦狂跳,不远的距离却是一段漫长的折磨。 终于擦肩而过,吴朝阳呼出一口长气。 “你很怕我?”已经走过去的杨惊鸿突然回头看着他。 吴朝阳落下去的心再次提起,硬着头皮说道:“我为什么要怕你?”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 “我不怕你!”吴朝阳声音微微颤抖。 杨惊鸿嘴角微勾,很好看,很可怕。 吴朝阳心提到嗓子眼上,她发现了? 那天的事情过后他问过土豆饼老板杨惊鸿说什么没有,他说她问他们是不是很熟。 肯定是发现了。 要不要自首?争取个坦白从宽,宽大处理。 杨惊鸿嘴角上扬,她在笑,笑起来好好看,好可怕。 杨惊鸿转过身去,肩膀微颤了一下,吴朝阳心脏随之一颤,拔腿就跑。 谷歌还是第一次见杨惊鸿忍俊不禁地笑出来,转头看向跑得飞快的吴朝阳,咬了咬牙,“这家伙!” 等他转过头,杨惊鸿的脸颊已恢复了冰冷,令他恍然不知刚才是否产生了错觉。 一口气跑回花子巷,向东、侯尚蜀、张文浩三人正聚在一起,见吴朝阳回来,都激动得站起来。 吴朝阳呼出口气,一屁股坐在床上,“这两天大家幸苦了。” 侯尚蜀急忙说道:“我让李光明、王超、张阿太带人继续做棒棒的思想工作,李韬奋、戚威他们去天门市场探查动静,骆长明、陈斌、高放、杨庆、张林现在仍在协会,李啸虎也跟他们在一起。” 吴朝阳问道:“彪子呢?” 张文浩说道:“彪哥在火葬场,他让我跟你请个假,他要带赵雨亭的骨灰回罗温老家。” 吴朝阳点了点头,“把人都撤回来吧,折腾了一天一夜都累了,让大家回去休息。” “朝阳哥?” 吴朝阳淡淡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做再多都没多大意义,做得越多反而显得我们越没有信心。” 侯尚蜀看着吴朝阳,他发现吴朝阳有些不一样,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也不紧张。 “朝阳兄弟,你怎么了?” 吴朝阳摇了摇头,“人性复杂,人心叵测,就连自己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更别说别人,还是上千人。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张文浩低着头,“都怪我,是我提议趁此机会一统十八梯棒棒,才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吴朝阳拍了拍张文浩的肩膀,笑道:“原来是你啊,我就说嘛,猴哥儿胆小怕事的性格肯定提不出这么大格局的意见。” “喂,你什么意思,要是没有我,你早被黄土火赶出十八梯了。” 向东说道:“没关系,大不了从头来过。” 吴朝阳说道:“也别这么悲观,我们不确定棒棒们明天是否会继续搬货,又会有多少人去搬货,骆长明他们同样无法确定。他们那么大生意,还关系到整个天门市场所有批发商,该焦虑的是他们才对。” 第311章 不能抛弃我 搬运协会,灯火通明。 吴朝阳说得没错,最焦虑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 李啸虎挂完电话,破口大骂,“一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平时点头哈腰的李老板,现在都特么支支吾吾敷衍老子,等这件事稳定下来,老子先砍他们的价。” 骆长明脸色苍白,喃喃道:“具体有多少人答应明天继续搬货?” 李啸虎恨恨道:“我的人正挨家挨户上门,只有几个人明确答复,大多数东拉西扯不正面回答,还有部分人不接电话不开门在屋子里装死。” 骆长明看向赵炳坤和赵德胜,“你们这边呢?” 赵炳坤也是愤恨道:“情况差不多。” “吴朝阳那边有什么动静?” 李啸虎说道:“他回去之后撤了做棒棒工作的人,现在都是我们的人在跟那帮泥腿子交涉。” “把人都撤了。” “什么?”张林震惊道:“骆爷,这个时候我们不正应该拉拢棒棒吗?” 骆长明问道:“还记得你和杨总抢吴朝阳扩音器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我们怕了!”骆长明缓缓道:“这个时候我们越是主动上门就越证实我们怕了,泥腿子们就越相信吴朝阳的话,就越可能跟我们杠到底。” 李啸虎明白了过来,立即拨打电话出去,“李山,所有人撤回去。” 赵炳坤和赵德胜也立即打电话撤人。 骆长明看了眼众人,“都说说吧,该怎么办?” 杨庆说道:“我认为问题不大,野狗争食,为了一单两单业务都能打得头破血流,骨头摆在面前,我就不信他们能忍住不下嘴。” 李啸虎说道:“我在这一行干了一辈子,在各位老板提携我之前,也当了十年棒棒,我很了解这帮泥腿子,现在模棱两可多半是怕其他棒棒知道了戳他们脊梁骨,等明天天一亮就会按捺不住,他们翻不了天。” 陈斌摇头道:“人心难测,这种事说不准。” 骆长明点燃一根烟,眉头紧锁。“他是在跟我们赌人心。” 杨庆说道:“赌人心也是我们赢面大,他赢的可能性很小。” 陈斌缓缓道:“这不是赢面大小的问题,而是谁更输不起的问题,哪怕他只有10%的赢面都可以赌,而我们即便有90%的赢面,赌桌上也是我们压力更大。” 骆长明淡淡道:“陈爷说得没错,天门市场3万商铺,近万个批发商,其中大部分货物都是走水路码头靠这些棒棒扛到市场里来。” “大家只想着棒棒不可能坚持到底,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万一他们明天真不干了,后果会是什么样?” 张林眉头深皱成一个川字型,“损失太大,我们确实承受不起,即便我们几个承受得起,整个天门市场这么多批发商,也很难统一他们的意见。” 陈斌淡淡道:“不仅仅是经济损失的问题,跟上下游客户打声招呼,货挤压一两天也不是完全做不到。更为关键的是,万一棒棒明天真不干,批发商会围了搬运协会,市场管理方会立即找上我们督促解决问题。如果后天也不来,整个天门市场就会陷入瘫痪。紧接着商务委、市场监管局、区政府,甚至市政府领导会进场亲自组织召开协调会。” 陈斌深吸一口烟,“天门市场是江州乃至西部最大的批发市场,干系太大,一旦出事,上头会第一时间介入。你们都见识了吴朝阳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把他推到市领导主持的谈判桌上,他会说些什么,会做些什么?” 陈斌缓缓道:“外面大件搬运的市场价是二十一二块,我们给的是十五块,要是到时候市领导一拍板按正常市场价结算怎么办?” 李啸虎急了,“陈爷,您说的这种情况只有在棒棒们集体罢工不干的时候才会出现,以我的经验和判断,明天棒棒不干活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陈斌斜眼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万一,万一真出现了,你承担得起吗?” 李啸虎后背发凉,如果天门市场真妥协了,他就出局了。 “陈爷,您这是在自己吓唬自己,这帮棒棒都是贱骨头,我保证他们绝对不敢。” 陈斌冷笑一声,“你保证有个屁用,你现在只关心你自己会被踢出局。” 陈斌目光扫过众人,“大家掂量掂量,这场赌局该不该继续进行下去。” 赵炳坤慌张说道:“找几家物流公司用货车拉,虽然要绕路,成本会提高,但只需要拉个两三天,棒棒们肯定扛不住。” 陈斌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这不仅仅是成本问题,上半城所有路段不许货车进入,你知道要绕多长的路吗,要从码头绕到北岸区,再从北岸进入江南区,最后从千门大桥再进入渝城区。这几个区域只有晚上几个小时货车才能通行,码头仓库、天门市场运作时间都要做调整,还有,货物的上车下车装卸,不需要棒棒扛吗?还有,码头的货车承载能力本来就已经饱和,突然涌入这么多货车,会不会造成拥堵?千门大桥一下子多出这么多货车,交通管理部门会不会介入?” 陈斌冷哼一声,“打破原有体系,再造一个新体系,是一两天能办到的吗?简直是痴人说梦!” 高放眉头紧锁,“其实不一定非得这么干,只要放出消息,棒棒们就会以为我们不需要他们了,他们就会怕,怕了就可能投降。” 陈斌说道:“关键是的关键还是你说的‘可能’两个字,现在谁也不知道明早到底会怎么样,吴朝阳可以输在‘可能’两个字上,我们输不起。” 杨庆不忿道:“难得我们就这么认输?” 陈斌淡淡道:“杨总,我们是生意人,不是江湖上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混混,在商言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生意场上谁没被打过脸,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在骆爷手上就栽过大跟头,现在不也一样坐在一起同一阵营合作。” “方正!”骆长明大喊一声。 方正推开会议室门走了进来,“骆爷。” 骆长明深深吸了一口烟,冷声道:“按照吴朝阳的要求拟合同。” 李啸虎大惊,“骆爷,您不能抛弃我啊。” 赵炳坤也反应了过来,“骆爷,下午您才指定我接手罗温棒棒啊。” 第312章 热烈欢迎 吴朝阳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累,更是心灵上的折磨和煎熬。 把人赶走后,倒头就睡。 两天两夜没合眼,但他却睡得并不好。 闭上眼睛,脑海里一会儿是王莹莹鲜血淋漓的样子,一会儿是她父母痛哭晕厥的画面,一会儿是廖志峰抱头痛哭的场景。 一阵敲门声把他从噩梦中惊醒。 “谁?”吴朝阳坐起身来,双手捂着额头,头痛欲裂。 “吴老板,是我。” 吴朝阳赶紧起身开门,外面天光蒙蒙亮,方正手里拿着个文件袋,含笑看着他。 “吴总,恭喜你。” 吴朝阳接过文件袋,颤抖着手取出里面的合同。 百感交集。 “方秘书长,你做过梦中梦没有,就是人在做噩梦的时候突然惊醒,以为是梦醒了,其实是在另一个梦境中。” 方正抬起手,一手做刀砍在吴朝阳脖子上。 “梦醒了吗?” 吴朝阳哈哈大笑。 隔壁房门打开,向东一步跨了出来。 “东哥,给他们打电话。” 向东双眼迷茫。“打电话说什么?” 吴朝阳望着东方隐隐霞光,大声道:“开工!” 天门市场,骆长明看着签了字盖了章的合同,内心复杂无比。 千百年来,十八梯棒棒搬运的格局,就这么被打破了?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我们老了,还是这个时代变了?” 高放喃喃道:“我到现在都没想通,他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突然之间就变天了?” 陈斌半眯着眼睛,“是很突然,但也并不突然。他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之前每一步都踩在了正确的点上。” 骆长明淡淡道:“也是因为我们太轻敌了,大家在这个位置俯视棒棒几十年,习惯了他们的懦弱胆怯,习惯了自以为是。” 杨庆苦笑道:“哪里是轻敌,在昨天之前,我们甚至都没认识到他是敌人。厚积薄发,出其不意,我们输得不冤。” 陈斌取出一根雪茄,故意在方正眼前晃了晃,点燃深吸一口,浓烟腾腾升起。 方正起身走到骆长明身前,递出一张纸。“骆爷,这个时代日新月异,每天都在变,与你们创业打天下那个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骆长明接过方正递过来的纸,眉头微皱,“你要辞职?” 方正目光扫过陈斌、高放等人,几人脸上半点不起涟漪,虽然是在预料之中,但多少还是有点心寒。 “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斌眉头微皱,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就你这种人,到哪里都混不走。” ———————————— 曹牧野在派出所待了一晚上,早晨放出来手机也没电了,一出派出所就撒丫子狂奔。 一路上看见棒棒在正常搬运货物,心跌落到了谷底。 一口气跑回花子巷,见众人乐呵呵聚集在一起,一时搞不清状况。 吴朝阳起身张开双臂,曹牧野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一步上前,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野哥,我们成功了。” “嗯。”曹牧野眼眶通红,“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侯尚蜀抹了抹眼眶,“18块一单,每单提2块,一天平均5000到6000单,每天收入一万到一万二,一年收入近400万。400万啊,老子做梦都想到这辈子能挣这么多钱。” 张阿太和汪成等人张大嘴巴,他们一直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没仔细想过此次成功的利益有多少,听侯尚蜀一说,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吴朝阳放开曹牧野,说道:“400万收入算什么,这只是我们的开始,明年我们的收入就到4000万,后年大后年说不定就是4个亿。” 侯尚蜀嘴唇颤抖了一下,“朝阳兄弟,都是自家人,用不着漫天画饼。” 曹牧野深吸一口气说道:“并不是画饼,一两个月前,我还在路边摆地摊,连房租都付不起,还被房东当狗一样撵出来,谁能想到短短两个月时间会有今天。” 李光明感慨道:“我在十八梯近二十年,做梦都想不到能会有今天。” 王超低着头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浑身颤抖着说道:“我有2%的股份,是不是意味着我什么都不用做,一年就有八万块的收入。” 曹牧野说道:“理论上是,但这400万还要给公司职工付工资,还有公司运作的经营费用,还有留下一部分作为公司拓展的资金,最后剩下的才用于分红。” 王超红着眼眶说道:“够了够了,也足够了,我以前一年到头天天不要命地扛货,全年下来也才只能挣一万多块钱。” 王超起身拉着吴朝阳的手,“朝阳兄弟,你是我王超的贵人,恩人啊,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李韬奋低着头没说话,一个劲儿在那里傻笑,“10%,40万,几个月前我还拿着800块一个月的工资,这太特么不真实了。” 李韬奋深情的吴朝阳,“朝阳兄弟,我爱你。” “滚!”吴朝阳呸了一声,众人哈哈大笑。 向东喃喃道:“只需要两年时间,我就能还清家里的债务了。” 张文浩低着头,悄悄抹泪。 吴朝阳看了他一眼,说道:“兄弟们,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甚至可以说这次能够成功,主要是你们的功劳,哪怕没有我,你们也一样能成功。” “没有你可成功不了。” 门口,严文武顶着黑眼圈走了进来。 吴朝阳咧嘴一笑,“严哥。” 严文武双手握着吴朝阳的手,“没有你,大家怎么能聚在一起。” “严老板说得没错,如果没有你,至少我不会加入进来。” 方正接踵而至,“吴总,我来报道了。” 吴朝阳看了一圈,屋子里满满当当,竟是连块坐的地方都没有,赶紧走过去拉着严文武和方正坐在门槛上。 “严哥大家都认识,现在我郑重介绍下方秘书长。” 侯尚蜀脸都笑烂了,“还方秘书长,应该是方经理。”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方正,我们公司继野哥之后再一位大学生,还是江州大学财经系的高才生,以后就是我们公司的财务经理,大家热烈欢迎。” 第313章 要不就现在 所有人热烈鼓掌,侯尚蜀鼓得最热烈,一双手拍得通红。 方正一本正经地说道:“谢谢大家,我这个人比较认死理,以后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在场的很多人不了解方正,吴朝阳解释道:“方秘书长是个很讲原则的人,有他帮我们勒紧钱袋子,大家的钱才不会跑出去。” “好。”张阿太再次鼓掌,又是一阵热烈掌声。 吴朝阳看了眼严文武,说道:“严哥是十八梯棒棒行业的老人,之前就在黄土火那里从事棒棒管理工作多年,之后又是垫县棒棒的领头人,对十八梯大件棒棒管理有很丰富的经验。为人方面更没的说,敢跟黄土火叫板,有勇气有魄力;当了垫县棒棒话事人立即兑现承诺给棒棒涨价,讲义气讲诚信;这次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跟我们团结在一起,有胆识有眼光。” 严文武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哪有你说得这么好。” 吴朝阳看向侯尚蜀,“猴哥,你之前跟严哥承诺的是几个点?” 侯尚蜀说道:“5个点。” 吴朝阳皱眉思索了片刻说道:“我觉得低了,我提议6个点,大家觉得怎么样?” 严文武赶紧说道:“朝阳兄弟,说好多少就是多少。” 吴朝阳抬了抬手,“严哥,亲兄弟明算账,你带400多个棒棒过来,值6个点。” 李韬奋率先表态,“我同意。” 侯尚蜀、曹牧野、向东等人依次表态同意。 吴朝阳点头道:“那就整体稀释出6个点给严哥,文浩,你重新拟一份股权协议书。” 张文浩点了点头,吴朝阳接着说道:“另外,我们现在有天门市场大件业务和外面的工程业务两部分,我提议市场部一分为二,市场一部由曹牧野任经理,统管工程业务,市场二部由严文武任经理,统管十八梯棒棒大件业务。” 说着,吴朝阳看向李光明,“李哥,你在市场二部任副经理。” 李光明点了点头,对严文武说道:“严哥,以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严文武爽朗一笑,“你以前跟朝阳兄弟闹这么大矛盾都能冰释前嫌,我虽然没有他大气,但也不至于小气到耿耿于怀,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咱们同心协力,绝不能给朝阳兄弟拉稀摆带。” 吴朝阳呵呵一笑,“不是为我,是为公司。” 严文武笑道:“对对对,为公司。” “朝阳哥,你电话。”坐在床边的张阿太取下正在充电的手机递给吴朝阳。 吴朝阳刚一接通,川渝暴龙的怒吼咆哮声。 “吴朝阳,你要死啊!手机是用来当摆设的吗!还想不想谈生意了!” 吴朝阳尴尬低声道:“这两天出了点状况,手机才充上电。” “哼!要不是看在王紫姐姐的份上,我都懒得理你。” “是是是。”吴朝阳赔笑道:“是不是推荐的事有眉目了?” “先推荐一家长期合作的中央空调总代理给你试水,做得好,不出问题再谈后面的事情。” “谢谢谢谢!” “别急着谢,那家公司要对你的公司进行背调,你们公司有工程搬运资质吗?不用回答,我猜你肯定没有。工程搬运的工人买保险了吗?不用回答,我猜也没有。有专业的搬运器材吗?不用回答,你肯定也没有。我给你拖半个月时间,自己想办法解决。还有,提前做好公司形象,给人留个好印象。” 吴朝阳听得一阵头大,“呃...你不是腾龙集团大小姐吗?这种小事情,你打个招呼不就行了吗,怎么会这么麻烦?” “吴朝阳,你以为你谁啊!”温暖吼声再起,震得吴朝阳耳膜嗡嗡作响。“要不要我把饭直接喂你嘴里!”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哼!我可是给人家保证过你公司的水平,千万别出岔子,别给我丢脸。”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不给你丢人。” 挂完电话,吴朝阳长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掌声顿时响起。 吴朝阳老脸微红,试探问道:“你们都听见了?我没开免提啊。” 曹牧野搂着吴朝阳肩膀,“谈业务被骂不丢人。” 李韬奋笑道:“朝阳兄弟,你也该换个手机了,波导手机不符合你现在的身份了。” 吴朝阳咳嗽一声,说道:“既然大家都听到了,那就赶紧想办法吧,我们现在这种状况,完全不符合人家的标准。” 张文浩说道:“做名片、牌匾以及工装的公司都已经联系好,电信公司也咨询过,找好办公地点就直接过来安装座机电话,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办公地没选好,资金没到位。” 吴朝阳说道:“资金不是问题,现在已经是月底,马上就可以到天门市场结算。办公地点还是得在十八梯,毕竟天门市场的业务是我们的根基,而且上千棒棒都住在十八梯,方便管理。我觉得暂时可以把楼上租下来当办公用房。” 曹牧野说道:“楼上会不会太小了?” 吴朝阳说道:“楼上我去过,联通我和东哥两间房子,有二十几平米,暂时够用。另外,东哥隔壁房子也是空着的,我打算也租下来。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工装搬运资质、吊装设备、工装棒棒的保险问题要解决。” 曹牧野说道:“吊装设备可以租,我这两天跑几家搬运公司对比下价格,先租下来应付,等后面资金充足了再买。只是资质办理是在哪个部门,需要哪些资料,得需要马上打听。” 方正说道:“工程搬运的资质在市场监管局,我有大学同学在那边上班,这件事交给我。保险可以买临时保险,上半城就有好几家保险公司,向经理把工程棒棒的身份证收集好给我,明天我去办。” 侯尚蜀笑嘿嘿说道:“方经理,我俩什么时候把工作交接一下?” 方正说道:“随时都可以。” 侯尚蜀高兴地呵呵直笑,“那要不就现在?” 第314章 赔罪 “坐。” 吴朝阳受宠若惊,还以为耳朵出现了幻听,直到见陈长庚抬手指了指凳子才坐下。 “陈爷爷,我想把楼上租下来当办公室。” 陈长庚淡淡道:“做生意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深巷里面开铺子,首先在地势上就不利。” 吴朝阳怔怔看着陈长庚,今天的陈长庚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不过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过来,嫌贫爱富是人的本性,这老头儿多半是因为看自己发达了,态度也就变了。 陈长庚看了他一眼,“巷子口那栋房还空着,楼上楼下两层楼,当道又敞亮。” 吴朝阳惊讶道:“那栋房也是您的?” 陈长庚淡淡道:“这半条巷子都是我的。” 吴朝阳咂了咂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房租多少?” “1000,别说贵,嫌贵就别租。” 吴朝阳咬了咬牙,“好。” 正起身准备离开,陈长庚又问道:“楼上还租不租?” 吴朝阳眉头微皱,有些犹豫。 陈长庚淡淡道:“不租的话我就租给别人。” “多少钱?” “500。” “这么贵!”吴朝阳惊呼出来。 陈长庚淡淡道,“那就算了,我待会儿就打电话给菜市场卖肉的张屠夫,让他带着两个伙计晚上就搬过来。” “我租。”吴朝阳一口答应。 陈长庚压着嘴角抿笑,从屁股底下拿出两份合同递过去。 吴朝阳接过合同一看,所有条款早已拟好,连陈长庚的名字都已签好,只缺他的签字,瞬间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陈长庚瞥了他一眼,“后悔还来得及,不过错过了可别后悔。” 吴朝阳暗骂千年王八万年龟,但想到曾迦南住过的房间住进几个杀猪的糙汉,只得咬牙签字。 踩着二楼的木质楼梯往上走,脑海里全是曾迦南那张阳光般温暖的笑脸。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曾迦南时的感觉,她就像黑夜里的一道光,像寒冬里的一束火,照亮了夜空,温暖了心田。 在门前站立了很久,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内一切照旧,只是多了一些灰尘,少了一个人。 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闭上眼睛,想象着她也曾坐在这个位置。 她凭什么喜欢他?为什么喜欢他?是真的喜欢他吗?真的会一直在前方等着他吗? 作为一个曾经受过爱情欺骗的男人,他不止一次扪心自问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她,莫名其妙地相信她。 这是一种不可理喻到毫无道理可讲的相信。 但是,他真能追上去吗? 他不知道,因为这个目标太遥远,遥远到绝大多数人,甚至在他自己看来,都不可能达到。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朝着那个方向奔跑。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向前、再向前,保持着向前的动作不停,至于能否到达,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 一切都在朝着向前向好的方向进行。 工程搬运的资质办下来了,申报的创业扶持资金也到账了,整个十八梯大件棒棒穿上了印有“朝阳物流”四个大字的统一工作服。 守备街,花子巷口,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上千大件棒棒挤满了狭窄的街道,共同见证朝阳物流挂牌揭幕。 “请朝阳物流总经理吴朝阳吴总揭牌!”随着曹牧野一声大喊,吴朝阳扯下红布,金灿灿的金字招牌露了出来。 ——江州朝阳物流有限责任公司 掌声雷动,欢呼声震天。 所有棒棒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激动。 “现在请吴总讲话。” 掌声再次响起,较好声此起彼伏。 吴朝阳接过曹牧野递过来的话筒,站在临时搭建的台上,看着欢呼一片的棒棒,感慨万千。 “兄弟们!” “十八梯棒棒行业相互内斗的时代结束了,团结一致的新时代开启了!” “好!” “好!” “......” 台下山呼海啸,掌声震天。 吴朝阳心潮澎湃,“朝阳物流的成立,单靠我吴朝阳一个人做不到,是你们,是所有大件棒棒,是大家团结一致,共同努力的结果。” “朝阳物流,属于大家,属于十八梯每一个大件棒棒!” 蒋文正坐在小卖铺里,探出头往外望,脸都笑烂了。 “媳妇儿,一万块换两个点,按现在的规模,一年至少就值八万,现在知道我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了吧。” 刘雅茹看了眼门口热泪盈眶的蒋小咪,“你挣这八万块,早晚得还回去。” 蒋文正嘿嘿笑道:“媳妇儿,账不能这么算,小咪要是跟他好了,再分他一半股份,那就不止八万块了。” 刘雅茹眼睛一亮,拳头一握,“分他一半股份怎么行,江州哪家那户不是女人掌家,他的所有都属于小咪。” “对对对。”蒋文正附和道:“他的一切都必须是小咪的,也都是我们的。” 刘雅茹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吴朝阳,脸上笑开了花。“啧啧,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臭小子还长得人模狗样,这么一看,也勉强配得上我们家小咪。” 蒋文正随口道:“以前穷嘛,现在有钱了,自然就变帅了。” 刘雅茹掐了一把蒋文正,“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吗?” 蒋文正揉了揉胳膊,“不是不是,整个十八梯谁不知道我媳妇儿最通情达理,你看中的是他的人品。” 刘雅茹咯咯地笑,“我去菜市场买菜,晚上叫他到家里吃饭。” 蒋文正皱眉道:“会不会太主动?” “你懂个屁!他现在是老板了,以后多的是女人打他主意,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吴朝阳正准备再慷慨激昂一番,见台下的方正正对他使眼色,转头朝上方看去,看见骆长明、陈斌、高放三人正站在人群外围。 “兄弟们,我宣布朝阳物流正式成立。” 台下掌声再次雷动,曹牧野接过话筒说道:“兄弟们,大家都散了吧。” 人群渐渐散去,吴朝阳将三人迎到二楼会议室,亲自倒上茶水。 吴朝阳高高举起茶杯,“骆爷、陈爷、高总,之前多有得罪,我在这里以茶代酒给你们赔罪了。” 第315章莫欺少年穷 骆长明背着手,不端茶杯,不看吴朝阳,也不回应。 高放端起茶杯又缓缓放下。 陈斌端起茶杯没有喝,淡淡道:“朝阳,在商言商,愿赌服输,我们几个没你想的那么小气。” 吴朝阳眉头微皱,不小气又不肯接受他的赔礼道歉,三人还是在担心他独掌大件搬运之后反客为主,客大欺店。 吴朝阳把头放低,双手端着茶杯,高高举过头顶。 “骆爷、陈爷,高总,不知道我要怎么做你们才能相信?” 三人仍不回答,都是几十年的老狐狸,商场打拼了一辈子,怎么可能相信生意场上的口头承诺。 骆长明淡淡道:“一千个大件棒棒,至少需要十个班组长,其中五个由天门市场派人任职。” “不行!”不待吴朝阳说话,方正已经抢先开口。 高放冷笑一声,“方秘书长,哦不,现在应该叫方经理了,你的角色转变还挺快嘛。” 方正淡淡道:“在哪座山唱哪里的山歌。” 吴朝阳暗赞方正是一把好刀啊,“方经理,怎么跟高总说话呢。” 方正冷冷道:“朝阳物流是独立法人,容不得外人干涉。” 吴朝阳顺势放下茶杯,对着方正责备道:“骆爷他们怎么能叫外人呢,我们是一家人。” 陈斌冷哼一声,“主人都没发话,你一条狗乱叫什么。” 方正面不改色,“吴总要是敢答应,我立马辞职。” 吴朝阳赶紧赔笑道:“骆爷,他就这个脾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骆长明脸颊火辣辣的,方正什么脾气还用得着吴朝阳来说,他当然看得出这是两人在唱双簧,但现在攻守易势,他也不好直接撕破脸皮。 曹牧野赶紧打圆场道:“骆爷,陈爷,高总,这边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和财务室。” 吴朝阳赶紧侧身让开,“比较寒酸,见笑了。” 骆长明阴沉着脸走过去,总经理办公室里只有一张二手市场淘来的办公桌,两根凳子,一个柜子,其余别无他物。几平米的面积,五六个人走进去显得拥挤,方正和曹牧野很自觉地站在门外。 三人一进去,目光就落在办公椅后面的一幅字上,四个楷书大字——达人成己。 吴朝阳解释道:“我爷爷常说,做人做事不能只想着自己,只有让周围的人都发达,才能成就自己。我琢磨着做生意也是这个道理,不能想着把所有利益都吃进肚子里,要站在帮助客户解决难题,提供满意服务的角度,才能合作共赢,长长久久,否则就是杀鸡取卵、涸泽而渔,那是取死之道。所以我就把这幅字写了下来时刻提醒自己。” 三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的警惕性都有所缓解。 陈斌淡淡道:“朝阳,你的人品我们都信得过,但是生意场上,空口无凭,难免还是让人心忧。” 吴朝阳说道:“陈爷,您尽管开口,能够办到的我一定办。” 陈斌说道:“既然天门市场派人不行,那你就以公司的名义跟我们签一个长协,承诺十年保持十八块的价格不涨价。” “不行!”方正再次开口否决,“物价年年都在涨,搬运费不跟着物价涨就是变相在降。” 陈斌气得指了指方正的鼻子,“你这小子,怎么到哪都恶心人!” 吴朝阳瞪了方正一眼,“方经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总经理?” 方正撇过头去,“你要是敢答应,我就敢辞职。” 陈斌气得吹胡子瞪眼,对吴朝阳说道:“开了他,这种人简直无法无天!” 吴朝阳一脸的为难,“陈爷,我现在正缺一个财务,等我招到合适的人就开除他。” 曹牧野看了眼吴朝阳,淡淡道:“要不这样,两年之内保持不变,之后按照一定比例上浮。” 不待三人反驳,吴朝阳抢先说道:“那怎么行,三年保持不变,而且怎么能只涨不跌,之后按照江州人均工资浮动,江州人均工资涨就涨,跌就跟着降。” 骆长明脸色铁青,自从改革开放后,人均工资年年涨,就特么从来没跌过,但吴朝阳说得句句在理,占了道理的制高点,还退步保证三年不涨,一时还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陈斌看了骆长明和高放一眼,他们本来就没想过真能安插人进来,也知道十年长协吴朝阳不可能答应,不过是谈判中的惯用伎俩,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骆爷,你不是还要见一位大客户吗,时间不早了。” 骆长明走出办公室,路过会议室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转头对吴朝阳说道:“达人成己,希望你说到做到。” 高放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跟着骆长明走了下去。 陈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对吴朝阳笑道:“朝阳啊,有空的时候去我家里坐坐,陈安一直念叨着你呢。” 吴朝阳浑身鸡皮疙瘩泛起,笑道:“谢谢陈爷,我一定去。” 送走三人,吴朝阳重重呼出口长气。“几只老狐狸。” 方正说道:“吴总,这段时间我仔细研究了公司的制度,有些细节问题需要完善,正好现在几位大股东都在,我提议开个会。” 十八梯的石梯上,三人缓步上行。 高放叹了口气,“活见鬼了,真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会被棒棒拿捏。” 陈斌说道:“换个角度看,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以前天天想着平衡几方势力,劳神费力,以后再也不用操这些闲心。而且,此一时彼一时,他今天能够做到端茶赔罪,已经是很难得了,至少心里还是有敬畏之心的。如果换做黄土火和赵雨亭试试,说不定直接给你涨到二十,我们能拿他怎么办?” 高放说道:“你说这些我都懂,但是就是心里面不得劲儿。” 骆长明笑了笑,一改之前在朝阳物流的冰冷表情,“生意场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好好相处吧,多个朋友多条路。” 高放诧异道:“骆爷,您这转变也太快了吧,而且,你也太高看他了吧。” 骆长明淡淡道:“你们注意到那个曹牧野没有?” 陈斌微微点了点头,“思虑敏达,是个人才。” 骆长明说道:“不仅是曹牧野,其实我一直觉得方正也是个人才,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他的平台。你们都小看吴朝阳了,他最厉害之处不是他自己有多厉害,而是他能够吸引曹牧野和方正这样的人才,而且能够把他们放在最正确的位置。” 骆长明长叹一声,“他才多少岁啊,二十二三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第316章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吴朝阳正准备上楼,就看见罗道全带着两个警察从上方下来,对方正和曹牧野说了句你们先上去,赶紧一路小跑迎上去。 “胡子警官,王警官,张警官,万分感谢,十分荣幸。” 罗道全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吴朝阳,有居民举报你扰民。” 吴朝阳脑袋嗡的一声,本能想反驳,但看见一地的鞭炮残渣,赶紧说道:“下次不敢了。” 罗道全冷哼一声,“你不仅扰民,还涉嫌扰乱社会治安,破坏公共环境,危害公共安全。” 吴朝阳怔怔地看着罗道全,“罗所长,这帽子扣得太大了吧。” 罗道全鹰眼微眯,“你认为我是在给你乱扣帽子?” 吴朝阳硬着头皮说道:“罗所长,您别欺负我初中毕业,我也是看过很多书的人,最近也读了一些法律书籍,你要是公报私仇,我就.....。” “就什么?”罗道全一双鹰眼冷冷盯着吴朝阳,“投诉我?举报我?还是半夜套麻袋弄我!” 罗道全声音很大,引得周围居民纷纷围观。 蒋文正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厉声喝茶吴朝阳,“你小子脑袋有屎吗,怎么跟罗所长说话,赶紧道歉。” 罗道全没理会蒋文正,盯着吴朝阳说道:“大街上聚集上千人,算不算扰乱社会治安!?留下满地的垃圾,是不是破坏公共环境?!十八梯全是木质吊脚楼,你放鞭炮,造成火灾是不是危害公共安全?!” 吴朝阳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明明知道罗道全是在故意找茬,但硬是反驳不了。 蒋文正打哈哈道:“朝阳,赶紧道歉,认罚。” 罗道全冷冷道:“半个月治安拘留还是交2000块罚款,自己选?” 吴朝阳很想跳脚骂娘,不就是没答应帮你抓毒贩嘛,就这么往死里整啊,他很想说老子又不是警察,又没吃公家饭,凭什么要给你卖命,要是在罗道全办公室,他肯定会咆哮出来,但是现在是在大街上,这么多人看着,要是吼出来就是直接撕破脸,他不敢赌。 罗道全眯着眼戏谑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好似再说,跟老子斗,老子玩儿死你。 吴朝阳咬了咬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道:“我交罚款。” “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说什么?” 吴朝阳说道:“明天就还你钱。” “明天一并带过来。”罗道全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蒋文正一巴掌拍在吴朝阳后脑勺上,“你小子翻天了,没听说民不与官斗吗,你还跟他顶上了,上千大件棒棒住在十八梯,你的命根子捏在他手上,明不明白?!” ———————————— 吴朝阳走进会议室,侯尚蜀、李韬奋、曹牧野、严文武、向东、李光明、戚威、张阿太、张文浩、方正已经坐好等他。 众人见吴朝阳满脸郁闷,侯尚蜀开口问道:“朝阳兄弟,怎么回事?” 吴朝阳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除了方正,所有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但侯尚蜀和张文浩对视了一眼,很快就反应过来。 吴朝阳说道:“先不说这个问题,开会吧。” 曹牧野说道:“公司从今天开始算是正式开业了,之前的制度是在慌忙中起草,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今天这个会议就是先把该定的规矩定好,下面有请方经理针对不完善的地方进行补充。” 曹牧野说完,严文武掏出烟挨个发烟,除了吴朝阳、向东、张文浩和方正,其余人都抽烟,会议室里立刻烟雾缭绕。 方正淡淡道:“我建议办公区域禁止吸烟。” 众人正吞云吐雾,都不自觉停下吸烟的动作,目光齐齐看向吴朝阳。 吴朝阳低着头看桌子上的制度文件,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在座的很多人都没什么文化,但没文化不等于没眼力劲,特别是像严文武和侯尚蜀这种老江湖,秒懂。 严文武第一个抬手准备摁灭烟头。 方正说道:“严经理,制度还没有通过,今天不算。” 严文武笑了笑,还是摁灭了烟头。“我的烟瘾不大,抽两口过过嘴瘾而已,平时我都不抽烟。” 侯尚蜀是老油条,不满道:“方经理,你说不许抽就不许抽?划个道道出来?” 方正说道:“要是遇上不抽烟的客户上门,闻到满屋子的烟味,第一印象就不好,就拿过两天要来背调的麦尔空调总代理来说,要是人家一进屋就闻到烟味,恐怕后面的背调再好都要扣分。” 侯尚蜀反驳道:“你怎么就知道麦尔空调的人不抽烟?” 曹牧野第二个摁灭烟头,说道:“正规大公司的办公区域都不允许抽烟,我以前在索尼厂家当销售员,每次去索尼公司开会,所有人都不抽烟。麦尔空调是米国大品牌,来背调的人多半也习惯了无烟环境下开会。” 方正接着说道:“当然,如果客户要抽烟,散烟赔烟除外。” 吴朝阳点了点头,“方经理说得有道理,我同意。” 其余几人虽心有不满,但见吴朝阳说同意了,也都纷纷灭了烟,再看向方正的眼神,没有了之前那么友善。 侯尚蜀轻哼了一声,也灭掉了烟头,“既然朝阳兄弟同意,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方正接着说道:“第二条,我们不是江湖帮派,是正规的公司,兄弟哥们儿这种称呼私下没问题,但我建议在工作场合称呼职务,比如该叫吴总还是得叫吴总。” 侯尚蜀一口气憋住,他才刚叫了一声朝阳兄弟就被方正点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这是在故意针对我啰?” 方正淡淡道:“我是针对在场的所有人。” 吴朝阳余光瞄了一眼所有人,神色各异,内心啧啧道,真是把好刀啊,就是这话未免说得太难听了些。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在正规公司上过班,一直都是在江湖上混,突然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曹牧野再次率先表态,“我同意,公司就该有个公司的样,特别是我们以后还要朝着做大做强发展,一切都要朝着正规的方向前进。” 张文浩也举手道:“我也同意。” 侯尚蜀不忿道:“你同意个铲铲,你又不是大股东。” 李韬奋举手道:“我同意,以前在部队里面,私下里班长排长称兄道弟没问题,但训练和出任务的时候要是敢跟班长排长称兄道弟,绝对死得很惨。” 戚微也举手道:“韬哥,哦不,李经理说得对,我当兵的时候有个新兵蛋子不懂规矩,还是在训练间隙喊了班长一声哥们儿,就被罚跑了十公里。” 向东也举手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同意。” 第317章 也不能例外 “小朝阳,听温暖说给你推荐了一家知名空调公司的江州总代理,准备得怎么样了?” “谢谢姐关心,一切准备就绪,绝不给你丢脸。” “小朝阳,你得趁势而上,借此机会好好感谢一番温暖,紧紧抱住这根大腿。关系就是这么一来二往拉近的。” “嗯,谢谢姐提醒,我看这两天请她吃顿饭,到时候你也出席帮我撑场子,顺便把欠你的五万块钱还你。” “扶持资金到账了?” “到了,昨天就到了。” “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对了姐,你看能不能把江科长也叫上?” “呵呵,小脑瓜子转得挺快的嘛,叫声王紫姐姐听听,我就把她叫上。” 吴朝阳看了眼一双双紧盯着他的眼睛,捂着嘴小声道:“王紫姐姐。” “哎哟,大声点,悄悄咪咪搞得像是在偷情一样。” 王紫的声音不大,但会议室很安静,波动手机的扩音效果又很好,她幽怨哀婉又诱惑十足的声音听得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吴朝阳尴尬道:“姐,我在开会呢。” “呃...那你小声点,再喊一声。” “姐,你小声点,他们都听见了。” “你要死啊!私密电话你开免提!”手机里咆哮声骤起。 “姐,我没开免提,我用的波导手机。” “滚!”声音戛然而止。 吴朝阳挂完电话,咳嗽了一声,“刚才说到哪里了?” 张文浩回答道:“刚讨论完了薪酬制度。” 张阿太插话道:“朝...吴总,王科长挺豪放的。” 吴朝阳瞪了他一眼,“好好听讲,每一次会议都是学习的机会,现在公司每个部门都缺人,半年后你要是再成长不起来,小心公司没你的位置。” 张阿太哦了一声,赶紧低着头刷刷记笔记。 吴朝阳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现在公司大小事情都要我签字确认,我一天签字都签不完,我建议设一个副总,一万块以下的合同副总签字就可以盖章,不必经过我。另外财务报账方面,2000块钱以下各部门长签字加财务部签字就可以报,2000块到10000块的账副总签字就算数,一万以上的才报给我审。” 侯尚蜀表态道:“我同意,朝阳...我呸,吴总管大方向大业务,应该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大事上,比如打好王科长、江科长、腾龙集团温大小姐这些大事,事无巨细都要管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李韬奋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第一个撂挑子的就是你。” 侯尚蜀瘪了瘪嘴,“我撂挑子没要一分工资,只拿我该拿的年底分红,你们这些拿工资的当然要对得起你们那份工资。” 吴朝阳淡淡道:“大家看谁合适?” 向东第一个说道:“反正我肯定不合适。” 李韬奋说道:“我更不合适。” 其余人纷纷表态放弃,最后只剩下曹牧野和严文武。 严文武说道:“我市场二部总管上千棒棒,业务分配,账单核对,工钱结算,还得管他们请假调工,还有人员的退出和招新,一大堆事,头都大了。” 说着,严文武对曹牧野笑道:“曹经理,你的市场一部虽然开拓市场也忙,但你年轻力壮,还是大学生,你就多担待些。” 曹牧野没有推辞,笑道:“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话,我愿意担起这份责任。” 吴朝阳直接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 “另外。”吴朝阳看向方正,“方经理,我之前向王科长和罗道全各借了五万块钱,答应他们创业扶持资金到账就还给他们,会散之后你把钱打给我,明天我拿去还他们。” 方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三个月前了。” “用于什么?” 吴朝阳眉头微皱,不好的预感渐渐升起,“我住院的医药费。” 方正淡淡道:“吴总,这帐不能给你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吴朝阳,除了侯尚蜀一脸幸灾乐祸。 吴朝阳问道:“为什么不能报?” 方正淡淡道:“公司成立之前的借款,又是你个人的医药费,这属于私款公报。” 张阿太第一个跳起来,“方经理,你这话什么意思,没有朝阳哥,就没有公司。” 方正看也不看张阿太,淡淡道:“请叫他吴总。” 李韬奋皱眉道:“方经理,你可能对有些情况不了解,吴总前期的个人事情与现在的公司成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没有那一场战斗,就没有后续响水街向赵雨亭发起挑战,也没有后面的一系列事件,更不会有公司。” 方正面不改色,“所以他是总经理,是最大的股东,他的付出已经以股份形式体现。” 这一次连向东都看不下去了,“方经理,那一晚的生死之战你没看见,我亲自参与了,能够有今天的公司,那是吴总用生命和鲜血一步步打下的基础,正如李经理所说,这笔欠款与现在的公司分割不开。而且那个时候只是没有正式工商注册而已,实际上团队运营早已开始,我和李经理那晚受伤的医药费,就是吴总自己掏腰包给我们付的。” 方正淡淡道:“没有正式注册就不算公司,一切以工商注册的日期为准,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个运营模式,现在必须按照正规的公司财务制度来。” 戚威猛地一拍桌子,“方正,你过分了!” “好了!”吴朝阳一阵头大。 张阿太不服气道:“他又不是股东,我们所有股东都同意,他凭什么不给钱!” 方正怔怔看着吴朝阳,目光坚定,没有半点动摇的痕迹。 吴朝阳暗叹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早知道就该晚点让方正入职,现在已是骑虎难下,这么多人都说不动他,除非开除,否则真拿这个油盐不进的铁脑壳没办法。 刀确实是把好刀,就是捅在他身上的时候也很疼。 什么叫否极泰来,什么叫乐极生悲,短短一天时间,都体验到了。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方经理说得没错,规矩就是规矩,哪怕是我,也不能例外。” 第318章 还早着呢 当蒋小咪怯生生告诉吴朝阳刘雅茹邀请他去家里吃饭的时候,吴朝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看见他就像看见阶级敌人一样的老板娘竟然请他去家里吃饭?莫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或者是挖好了坑让他跳?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到了蒋小咪家,满满一大桌子菜比过年还丰盛。 刘雅茹一口一个朝阳,又是夹菜,又是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吴朝阳是她亲儿子。 蒋文正伸筷子夹鸡腿,被刘雅茹一筷子拍掉,“小咪,给朝阳夹个鸡腿儿。” 蒋小咪乐呵呵地把鸡腿夹给吴朝阳,“朝阳哥,这段时间你累着了,好好补补。” 蒋文正看着老婆和女儿围着吴朝阳那亲热劲儿,心里是又酸又无力,暗叹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我说,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 刘雅茹夺过蒋文正的酒瓶,“一天就知道喝喝喝,喝死你。” “朝阳,嬢嬢给你倒酒。” 吴朝阳赶紧双手捧杯,“谢谢老板娘。” 刘雅茹啧了一声,“叫什么老板娘,多见外,叫刘嬢嬢。” “诶,刘嬢嬢。” 刘雅茹高兴地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以后没事就到嬢嬢家来吃饭,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吴朝阳一脸茫然地看着一脸愤懑的蒋文正,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蒋文正冷哼一声,抓起个鸡屁股就啃。 蒋小咪小脸微红,“妈,你别瞎说,朝阳哥以后都不敢来了。” 刘雅茹放下酒瓶,端起二两的玻璃杯,“来,嬢嬢敬你一杯,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吴朝阳赶紧端起杯子,“谢谢刘嬢嬢,祝你身体健康,青春永驻,越来越年轻漂亮。” 刘雅茹高兴地哈哈大笑,看吴朝阳是越看越喜欢,“啧啧,这小嘴儿,多甜。” 说着,刘雅茹脖子一扬,整杯灌进了嘴里,喝完砸吧砸吧了嘴,“我干了,你随意。” 吴朝阳岂敢随意,硬着头皮一口喝完。 “再来。”刘雅茹拿起酒瓶又满上。 吴朝阳赶紧捧起杯子接酒,“刘嬢嬢海量。” 刘雅茹边倒酒边说道:“江州女娃儿天生一斤酒量,不喝则已,喝起来男人都不是对手。” 又是一杯下肚,刘雅茹继续又要倒酒,蒋小咪抬手捂住杯子。“妈,别把朝阳哥喝醉了。” “哟,小丫头,现在就护着他?” 蒋小咪脸蛋绯红,“妈,你胡说什么呢?” 刘雅茹拦开蒋小咪小手,“朝阳,咱先来个三碗不过岗。” 吴朝阳简直是受宠若惊,频频向蒋文正递眼色,后者一脸幽怨地闷头吃菜,假装没看见他。 菜还没吃,六两酒已经下肚,肚子里烧得火辣辣的。 刘雅茹桌子底下踹了蒋文正一脚,“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赶紧陪朝阳喝两杯。” 蒋文正不情不愿端起酒杯,“来,走一个。” 吴朝阳刚拿起的鸡腿儿还没喂进嘴里又放下,“蒋叔,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 蒋文正叹了口气,“算了,我哪有资格关照你,你以后多多关照我吧。” 刘雅茹掐了把蒋文正胳膊,“阴阳怪气说给谁听?” 蒋文正一脸委屈,吴朝阳一脸尴尬,蒋小咪捂着嘴笑道,“朝阳哥,别理他们,他们平时就这个样子。” 吴朝阳端起酒杯跟蒋文正碰了碰,“蒋叔,你们家....真温馨。” 蒋文正一口干掉酒,对刘雅茹说道:“媳妇儿,你听见没有,他这才叫阴阳怪气。” 刘雅茹眼睛一瞪,“我们家不温馨吗?” 蒋文正咧咧道:“温馨,温馨,当然温馨。” 刘雅茹面向吴朝阳,脸上的笑容像川剧变脸一样瞬间现出,“朝阳,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我刚出生就没了,我是跟着我爷爷长大的。” 刘雅茹啧啧道:“可怜的孩子,那你爷爷是干什么的?”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就是个普通农村老人。” 刘雅茹眉头一皱,“不会吧,能教出你这么优秀的孙子,怎么可能是普通老头儿呢。” 吴朝阳笑了笑,“说普通倒也不太普通,我爷爷很博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教了我不少做人做事的道理。” 蒋小咪插话道:“朝阳哥爷爷说过一句话,叫‘即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也要面带微笑,一路朝阳’,一听就是位很有智慧的慈祥老爷爷。” 刘雅茹与蒋文正对视了一眼,咧嘴对吴朝阳说道:“你爷爷临死前没跟你讲过一些有关你父母的事情?比如你亲生父母是某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吴朝阳看着刘雅茹那掩饰不住的激动表情,终于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了,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道: “我爷爷说我们原本是奉县吴家村人,父母因与同村人争斗离世,不是什么大人物。” 刘雅茹再给吴朝阳倒上酒,“来,再跟嬢嬢来个四季发财。” “妈,朝阳哥都没怎么吃东西。” 吴朝阳架不住劝,几乎是空腹五杯酒下肚,脑袋渐渐感到一阵眩晕。 刘雅茹继续问道:“你好好想想,你爷爷临死前还说了什么?” 吴朝阳打了个酒嗝,“他要我好好活下去。” 刘雅茹逮住他家庭情况像查户口一样问了一个晚上,在吴朝阳再三申明自己就是一个普通山野村民之后变得不冷不热起来,酒也不喊他喝了,菜也不给他夹了。 吴朝阳见势不对,起身告辞离开,蒋小咪咬着嘴唇瞪了刘雅茹一眼,送吴朝阳下楼。 刘雅茹气呼呼瞪着蒋文正,“你不是说他是大人物的私生子吗?” 蒋文正赔笑道:“我只是说可能,没说一定,再说了,他爷爷未必是他亲爷爷,也未必告诉了他真相。” 刘雅茹冷冷道:“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父母的名字,老家的村子,怎么从吴家村到得重岩村,再说了,他若真是大人物的私生子,他爷爷怎么可能到死都不透露一个字给他。” 蒋文正劝慰道:“即便不是大人物的私生子,他现在也是一家公司老总,也不差嘛。” “差远了!”刘雅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小咪的终身幸福是大事,我决定这事先放下,等观察观察再说。” 蒋文正抿了口酒说道:“不着急嘛,小咪才刚上大学,还早着呢。” 刘雅茹叉着腰想了片刻,说道:“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吴家村和重岩村。” 第319章 肯定还有老窖 夜晚的十八梯昏暗朦胧,更添了几分暧昧旖旎。 “朝阳哥,公司正式开业,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吴朝阳原本当然高兴,但乐极生悲,方正拒绝那十万块的拨款,他又答应了王紫和罗道全明天还钱,怎么高兴得起来。 “没什么,可能是酒喝多了,头有点晕。” 蒋小咪歉意说道:“朝阳哥,对不起,我妈就是这个样子,疯起来刹不住车。” 吴朝阳看着蒋小咪红扑扑的小脸,欲言又止,这么可爱乖巧的女孩儿,他是真不忍心伤害她。 蒋小咪仰着头看着吴朝阳,“朝阳哥,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吴朝阳缓缓道:“小咪,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上大学,你要好好珍惜上大学的机会,开学后要好好学习,努力提升自己,不要把心思过多花在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上。” 蒋小咪怔怔地盯着吴朝阳,“朝阳哥,你是不是担心我上大学谈恋爱?你放心,我不会谈恋爱的。” 吴朝阳说道:“也不是不能谈恋爱,如果遇到优秀的男孩子,也可以接触接触。” 蒋小咪咬着嘴唇,眼眶发红。 “朝阳哥,你是不是喜欢迦南姐姐?” 吴朝阳看着蒋小咪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心疼。 蒋小咪怔怔望着吴朝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看她的眼神不一样,有光,很亮。” 吴朝阳撇过头,不忍心看蒋小咪那楚楚可怜的样子。 “小咪,你还小,可能会错把好感当做是喜欢。情之所起是生物本能,没有人能控制,但那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需要时间的洗礼,那是一场残酷的考验。你问我是不是喜欢曾迦南,我承认喜欢,她漂亮、开朗、热情洋溢,她明明高高在上,却真情实意平等看待所有人,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但你问我对她是不是爱情,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谁还没喜欢过人呢,谁又只喜欢过一个人呢。等你上了大学,逐渐接触到更多更好更优秀的男生,等你有一天真正遇到那个他的时候,再回想过去喜欢的人,就会发现以前所有的喜欢,也就仅仅是喜欢而已。” 蒋小咪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两滴眼泪从眼眶中滚出。 “朝阳哥,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吴朝阳点了点头,“算是吧,我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当我身在其中的时候,我笃定那就是我的爱情,一生一世的爱情,但结果呢?现在跳出来回过头,再看那段感情,不过是一场自我感动的愚蠢之举。甚至我还感到庆幸,庆幸及时结束了那段愚蠢的感情,我才能遇上曾迦南这样的女孩儿。” “小咪,同样的道理,你还小,你还有很多人要去见,要去接触,到时候再回头过头看,也许就只是青春路上的一个小悸动。” 蒋小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受过情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把自己保护得死死的,生怕再次受伤。” 吴朝阳不置可否,“我现在说的主要是你的问题。” “我没问题啊。”蒋小咪破涕为笑。“既然你说爱情需要时间来洗礼,那就交给时间,如果等我大学毕业还喜欢你,那就说明是真爱,你是这个意思吧?” 吴朝阳总觉得逻辑上有点不对,但一时又没法反驳。 蒋小咪握了握拳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朝阳哥,那我们说好了,等我大学毕业了就做你女朋友,你可不能反悔。” 吴朝阳怔怔看着蒋小咪,这还是那个胆小怯懦的蒋小咪吗,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执着大胆了。 蒋小咪似乎看出了吴朝阳的疑惑,踮起脚尖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朝阳同学,我马上就上大学了,不再是之前那个胆小怯弱的蒋小咪了。我要跟你一样,坚持心中所想,永不轻言放弃,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做个独立,有主见,坚强的女孩儿吗,我会努力做到。” 吴朝阳眉头微皱,“小咪同学,你就这么肯定这四年我耍不到女朋友?” 蒋小咪呵呵笑道:“我有信心你追不到迦南姐姐。” 吴朝阳很无语,“我有信心你上了大学之后很快就会喜欢上一个优秀帅气的男生。” 蒋小咪吐了吐舌头,“那我也不亏啊,不过你就惨了,迦南姐姐追不上,我又跟别人跑了,两头失落,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咦..你这小丫头片子。” ———————————— 带着满心忧虑回到花子巷,底楼房门开着,还亮着灯,自从他搬到了楼上,楼下就留给了曹牧野独住。 “野哥,在看什么书?” “回来了。”曹牧野合上书在吴朝阳面前晃了晃,封面上写着《现代企业管理》。 吴朝阳一阵汗颜,这段时间忙忙碌碌,已经好久没静下心来看书学习了。 曹牧野递给吴朝阳一根凳子,说道:“晚上猴哥儿、韬哥、东哥、阿太、戚威他们来过,个个都对方正的意见很大。” 吴朝阳点了点头,“意见大也要压下去,我们公司要想尽早走上正规公司道路,方正缺一不可。他这把锋利的刀用好了,可以强力割除弊端,快速建立起高效运行体系。” 曹牧野笑道:“这第一刀就割在了你身上。” 吴朝阳一阵头疼,“这一刀不是一般的疼啊。” 曹牧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递过去。 吴朝阳愣了一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钱,有一百的、五十的,还有一块两块的。 曹牧野说道:“兄弟们凑的,一共五万三千六百块五十二块钱。” 吴朝阳眼睛一酸,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你们哪来这么多钱?” 曹牧野说道:“严文武一个人就给了两万,东哥给了一万,其余人把刚发的工资凑了凑,凑了一万多块出来。” “东哥两三个月就存了一万?” 曹牧野说道:“东哥一直在搬货,工程搬运也是亲自打主力,他相当于是干两份工作。对了,猴哥儿也给了一万。” 吴朝阳眼睛一瞪,“这老滑头,一直哭嚷着喊穷,他肯定还有老窖。” 第320章 多年老友 洞房花烛,火光摇曳。 床头新娘端坐,一身红装,红盖头轻轻晃动,召唤着她的新郎前去掀开。 吴朝阳紧张上前,双手捏住盖头两角,激动道:“迦南,我来了。” 盖头掀开,吴朝阳啊的一声跌倒在地。 那是一张鲜血淋漓的脸,眼睛在流血、鼻子也在流血,脖子上一道血红口子像喷泉一样喷着血。 王莹莹咧嘴含笑,嘴里也全是血。 “来啊朝阳,我们洞房啊。” “不要啊!” 吴朝阳猛坐起身,满头大汗,汗流浃背,他这才想起这张床除了曾迦南睡过,王莹莹也睡过。 赶紧起床洗了把脸,剧烈喘息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打完广播体操,出门跟向东和曹牧野他们一起蛙跳。 眼尖的曹牧野一眼就看出他脸色不对。 “朝阳,昨晚没睡好?” 吴朝阳摇了摇头,“没事,做了个噩梦。” 向东把黄岗岩条石往肩膀上一扛,“钱的问题解决了吗?” “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张阿太凑过来问道。 吴朝阳说道:“我上午先去渝城区教委把钱还给王科长,下午再去找她借,然后再还给罗道全。” “啊?这样也行?”众人齐齐停下脚步。 吴朝阳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曹牧野眉头紧皱,“朝阳,王科长是我们的贵人,需要长期维持关系,这样做会不会得不偿失。” 吴朝阳说道:“她曾说过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是先还给她再借,应该问题不大。” 向东说道:“要不找棒棒们借点?” 张文浩摇头道:“五万不是小数目,就算每个棒棒借一千,就得找50个棒棒借,这事儿要是在棒棒中传开,会很影响公司的威望。” 众人都没更好的办法,刚发的工资几乎都拿出来了,大家都是农村来的穷人,识的朋友差不多也是穷人,在城里也没什么亲戚。 吴朝阳弯腰紧了紧腿上的绑腿,“都别想了,暂时就这样吧。” 今天麦尔中央空调总代理会来背调,锻炼完后,所有人收拾得齐齐整整做好最后的准备。 张文浩和曹牧野再仔细核对了一遍所有的资料,方正 张阿太、汪成、张翼飞、周强几人拿着抹布角角落落擦拭,确保整栋楼内一尘不染。 向东带着工程搬运棒棒站在门口,李韬奋亲自指导队列和站姿。 这三十个棒棒都是从上千个大件棒棒中精挑细选而来,个个身强体壮,高大魁梧,结实的肌肉把工作服撑得满满当当。 李韬奋和戚威对他们已经进行了一个星期的集训,现在是个个身姿挺拔,眼神伶俐。 “立正!” “稍息!” 吴朝阳清了清嗓子说道:“兄弟们,你们是公司的形象代表、门面担当,给客户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后面的事情哪怕有瑕疵也是小问题,给客户留下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后面的事情做得再完美也会大打折扣。所以,今天能否顺利通过客户背调,你们起着极为关键的作用,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展现出最好的精神面貌,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回答,个个精神亢奋。 约的是上午10点钟,吴朝阳带着曹牧野、方正、严文武、向东、张文浩几大公司高层9点半就等在大门口。 江州的夏日,这个时间点已是酷热难当,个个站得笔直,严阵以待,既期待又紧张。 由不得大家不紧张,之前吴朝阳就让李韬奋查过麦尔空调在江州的年销售数据,去年销售额高达1.5亿,就算平均10万一套,也有1500套,一套搬运费算5000,就是750万,抽三成就是225万的利润,这是一单大得不得了的大业务,即便这1500套有一半是零散经销商卖出去,打个对折也有100多万的利润,而且,总代理都拿下了,旗下经销商就好操作了,拿下麦尔空调全江州的工程搬运不过是时间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9点55分,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捂着套西装、打着领带,带这个身穿包臀裙职业小西装的美女,大汗淋漓而来。 吴朝阳和众人都是大惊失色,这么热的天,两百多斤大胖子还穿得这么正式,他们这边的着装显然就显得太不正式。 不过现在也想不了这么多,吴朝阳赶紧迎上去,还不待他开口,对方已是热情地伸出双手抓住吴朝阳的手。 “吴总好,实在抱歉,堵车堵得厉害,耽搁了一会儿。” 吴朝阳看着汗水湿透了衣服的钱莱,之前预想好的客套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钱总太客气太热情了,让我受宠若惊到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您的话了。” 钱莱握住吴朝阳的手不放,汗水密布的笑脸上肥肉挤成一堆。 “闻名不如见面啊,吴总果然是气宇轩昂、玉树临风,人间难得一见的奇男子啊。” 吴朝阳被夸得不知所措,幸好这时向东大喊一声,“欢迎钱总莅临视察工作。” 三十个壮汉齐声高喊,“欢迎钱总莅临视察工作。” 钱莱看向三十个壮汉,特别是注意到向东,啧啧称赞道:“个个都是猛男啊。” 吴朝阳赶紧介绍道:“他们就是工程搬运的工人,个个身强体壮,都是我从上千个棒棒中选拔出来的大力士。” “这位是工程部的经理向东。” 钱莱笑呵呵握住向东的手,“向经理雄姿伟岸,以后多多关照。” 向东愣在当场,按照之前设计好的剧本,这句话本来应该是他说的,现在台词被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慌张地看向吴朝阳求助。 吴朝阳也是脑袋蒙圈,还是曹牧野先反应过来,说道:“钱总放心,我们保证保质保量保安全为您做好服务。” 钱莱看向曹牧野,吴朝阳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曹牧野。” “哎哟,曹总好曹总好,能够成为吴总的副手,曹总肯定是张良在世,王佐之才啊。” 曹牧野也是同样震惊,“钱总谬赞了,我们都是刚入行的新人,以后还得多多向钱总学习。” 所有人都是受宠若惊,吴朝阳回过神来说道:“钱总,外面热,我们去楼上谈吧。” 钱莱一把挽住吴朝阳胳膊,像是多年的老友般,手挽着手亲密上楼。 第321章 写张借条 钱莱超两百斤的体重踩得木质楼梯嘎吱作响,每走一步都令吴朝阳胆战心惊,生怕他一脚下去踩塌了楼梯。 本就大汗淋漓的钱莱,爬了段楼梯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湿哒哒的,估计他那件西装都能拧出水来。 到了会议室,吴朝阳赶紧让张文浩拿过纸巾,又把电风扇拿到钱莱面前抵着他吹。 “钱总,实在抱歉,公司刚成立不久,还没来得及安装空调。” 钱莱一边擦汗一边笑道:“没关系,我不喜欢吹空调。” 吴朝阳一脸尬笑赔笑,赶紧让张文浩和方正把资料抱到钱莱身前。 “钱总,我们公司虽然成立不久,但工程搬运的实力绝对远超外面那些打游击的搬运队伍,这些是我们的搬运资质,以及同其它公司签订的业务合同,还有资金往来凭证,请您审阅。” 钱莱一本正经的翻看资料,哗啦啦翻得很快,一边翻还一边不停地叫好,所有人都听不懂好在哪里。 不到五分钟全部翻完,钱莱笑呵呵对吴朝阳说道:“非常完美,你们公司就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要找的合作伙伴。” 说着对一旁的职业装美女招了招手,“小慧,把合同拿出来。” 职业装美女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钱莱双手递给吴朝阳。 吴朝阳愣了一下,这就签合同了?还是没从昨晚的梦中醒来?噩梦过后是美梦? 曹牧野手肘蹭了下吴朝阳,他这才赶紧抬起屁股双手接合同。 拿过来一看,吓了一大跳。 钱莱半眯着眼看着吴朝阳,见吴朝阳脸色大变,脸色也跟着一变。 “吴总,要是觉得有问题,我可以马上改。” “没有没有。”吴朝阳回过神道:“只是,钱总,您给我们的价格比市场行情高了近20%,这您太吃亏了吧。” 钱莱啧啧感慨道:“吴总真是大格局之人啊,别人巴心不得越高越好,你还知道替我考虑,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吴朝阳被夸得一阵尴尬,“钱总过誉了,我做生意一直秉承长期合作,细水长流,我看要不还是按照市场行情来。” 钱莱摆了摆胖乎乎的手,笑道:“我看中的是吴总的专业,搬运过程中少出点纰漏,多的都能给我节约回来,我不亏。” 背调顺利得难以想象,前前后后不到半个小时就直接签订了合同。而且,钱莱还承诺接下来会把旗下经销商全部介绍给他。 直到把钱莱送走,所有人都还处在恍惚中。 众人回到会议室才回过神来,个个难掩激动的心情。 张阿太激动道:“这钱总是傻逼吧,主动给出高价。” 曹牧野说道:“能成为麦尔空调这种外国大品牌的总代理怎么可能是傻逼,相反,这人绝对是人精中的人精。” 张阿太不明就里,问道:“什么意思?” 吴朝阳后知后觉道:“他看中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与腾龙集团的关系。” 曹牧野点了点头,“搬运费涨20%才多少钱,平均5000一趟才多一千块,他要是能拿下腾龙集团一个项目的空调安装,那是多少钱?” “多少钱?”向东问道。 曹牧野估摸着说道:“就拿美美百货那栋商业楼来说,中央空调设备加安装,起码在千万以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吴朝阳皱眉道:“他误以为我跟腾龙集团关系很好,等他发现其实没那么好的时候,恐怕会产生变数。” 曹牧野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合同期限是一年,所以你在这一年之内,务必跟那位温大小姐打好关系。” 方正点头道:“凡是跟温大小姐有关的花费,我这里都可以给你报。” 吴朝阳想到温暖那副刁蛮样,一阵头大。 张阿太嘿嘿笑道:“朝阳..呃...吴总,你这是公费泡妞。” 吴朝阳瞪了他一眼,“别瞎说,这话要是传到温暖那里,恐怕会直接把我拉入黑名单。” 吴朝阳看向向东,说道:“向经理,虽然是靠关系拉来的业务,但是一点不能马虎,甚至要做到更好。” 向东点头道:“我明白,关系是关系,做事是做事,事情做不好再好的关系也没用。” 曹牧野说道:“所谓投桃报李,下次你感谢温大小姐的时候可以把他叫上。” 吴朝阳嗯了一声,起身说道:“你们忙吧,我得去趟渝城区教委。” “吴总稍等。”方正起身走进财务室,很快提着个袋子走出来。“听说大家都给你凑了钱,我也出一份。” 吴朝阳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整整齐齐五叠钱。 “方经理。”吴朝阳一阵感动,其余几人看方正的神色也有了变化。 方正淡淡道:“这是我毕业工作这几年的全部存款,用来买房的,你得尽快还给我。” 吴朝阳拍了拍方正的肩膀,“谢谢。” 方正说道:“昨天所有大股东都同意公费给你报,其实你完全可以用权威压我,但是你没有,该我谢谢你才对。” 吴朝阳感慨道:“你说的又没错,我干嘛要用权威压你。” 方正看了眼其他人,说道:“他们的钱你也得还。” 张阿太说道:“一两千块钱,不用还。” 方正说道:“必须得还,下属给上级钱,不还就是行.贿受.贿。” 张阿太本来还对方正印象改观,瘪了瘪嘴嘀咕道:“小题大做。” 方正转头又对吴朝阳说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如果不还的话,你会在心理上觉得亏欠他们,难免在以后工作中就会有失公允。” 吴朝阳对方正笑了笑,转头对张阿太说道:“大家都听好了,方经理说得很对,我们现在是一家公司,不是散装游击队,凡事都得按规矩来,否则公司从一开始就人情关系一团乱麻,以后想理都理不清。” 方正怔怔看着吴朝阳,心里发酸,大学毕业到现在五六年了,换过四五份工作,好几个老板,吴朝阳是唯一一个支持他,尊重他的人。 吴朝阳注意到方正眼眶发红,问道:“方经理,你怎么了?” 方正赶紧转身撇过头去,“麻烦吴总给我写张借条。” 第322章 你还手啊 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吴朝阳担心自己约温暖,人家未必会愿意出来,还钱的时候托王紫帮忙约个时间。 从渝城区教委出来,吴朝阳提着钱直接去了十八梯派出所。 派出所的气氛明显与之前大不一样,大热的天气,走进去却感觉到阴沉压抑。 以前打招呼热情回应的民警,现在都只是象征性的点点头,个个脸上都挂着深沉的悲痛。 今天来得不凑巧,罗道全去分局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一直等到中午,吴朝阳正准备去吃个午饭下午再来,就看见罗道全提着个公文包走过来。 吴朝阳拍了拍脸颊挤出笑容,这才小跑迎接上去。 “胡子警官,我还钱来了。” 罗道全看了眼吴朝阳递过来的袋子,突然爆喝一声:“来人!” 派出所门口两个民警立即跑了过来。 吴朝阳茫然的看着罗道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罗道全冷声道:“这人大庭广众之下向警察行.贿,给我铐起来!” 吴朝阳愣了一下,随即一股火气从胸中燃起。 两个民警都认识吴朝阳,听了罗道全的命令也是愣了一下,但还是掏出手铐往吴朝阳手上拷。 吴朝阳一把拍开民警的手,直勾勾盯着罗道全,“罗所长,你是认真的?” 罗道全一把抓住吴朝阳的手腕,厉声呵斥道:“你敢拒捕?” 派出所大门外就是大街,罗道全的呵斥声立刻引来不少人围观。 斜对面的小卖部老头儿正与人下象棋,听到罗道全的吼声,举棋半空,啧啧道:“世风日下啊,大庭广众之下行.贿,派出所门口拒捕,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无法无天。” 吴朝阳愤怒甩开罗道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罗道全蹭蹭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敢袭警?” 吴朝阳从愤怒中惊醒过来,“你...!” 罗道全起身就是一脚踹在吴朝阳腹部,这一脚力量很大,吴朝阳退出去好几步才站稳。 罗道全一双鹰眼杀气腾腾,冲过去就是两拳打向吴朝阳头部。 吴朝阳下意识抬臂格挡,罗道全脚下踩滑,啊的一声再次摔倒在地。 派出所大门外的大街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神色各异。 “我靠!牛逼大发了,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敢在派出所门口跟所长互殴!” “我.日,这哪是互殴啊,你没看见罗所长被打倒两次了吗,这完全是单方面的殴打,在派出所大门口殴打派出所所长。” “泥马,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这是要翻天啊。” “好小子,这是想把牢底坐穿啊。” 吴朝阳蒙圈站在原地,三观震碎了五官。 反应过来的民警一拥而上,迅速铐住了他的手腕。 冰冷的手铐铐在手上,吴朝阳全身发凉。 ———————————— 当吴朝阳在派出所门口袭警被抓的消息传来,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朝阳物流一众人彻底蒙了圈,蒋小咪哭红了眼,哀求蒋文正去派出所把吴朝阳弄出来,侯尚蜀作为朝阳物流代表跟蒋文正一起着急忙慌赶到十八梯派出所想见吴朝阳一面了解情况,但直接被拦在了门外,被告知正在接受审讯,任何人不许见。 朝阳物流会议室里吵翻了天,所有人都不相信吴朝阳会袭警,张阿太、汪成嚷嚷着要带棒棒去派出所门口抗议,方正建议请律师走正规程序,都被曹牧野否决,这引起了张阿太等人的不满,甚至向东都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不能干等着,最后还是侯尚蜀和李韬奋弹压,才暂时稳住了大家的情绪。 侯尚蜀对李韬奋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会议室,在楼梯转角点燃烟。 侯尚蜀问道:“听说那天晚上死了个警察?” 李韬奋嗯了一声,“一个女警,叫王莹莹,之前在朝阳那里吃过饭,你应该也见过。” 侯尚蜀吐出口烟雾,“这事儿多半和这位王警官有关系。” 李韬奋紧咬着烟头,眉头皱成川字形。“那晚之后,朝阳就让我们放弃了对毒源的调查。” 侯尚蜀淡淡道:“警察都敢杀,他被吓着了。” 李韬奋摇了摇头,“朝阳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他是担心我们的安全。” 侯尚蜀不置可否,“如果那晚的事真是毒.贩所为,罗道全会作何感想?” “当然是恨不得将毒.贩碎尸万段。”李韬奋愤恨道:“这样就说得通了,罗道全是在公报私仇。” 侯尚蜀淡淡道:“他是在逼朝阳出手。” 李韬奋皱眉问道:“有区别吗?” 侯尚蜀揉了揉太阳穴,“没区别,也有那么点区别。” 李韬奋听得莫名其妙,“关键是现在该怎么办。” 侯尚蜀捻了捻长眉,“你稳住他们,我出去一趟。” ———————————— 神仙茶馆,沸沸扬扬。在派出所门口打派出所所长这种八卦,最能刺激这群无所事事喝茶的闲人。 佟亮掏了掏耳朵,“陈哥,你给我介绍这徒弟不靠谱啊。” 陈长庚笑而不语,放下茶杯哼着小曲背着手走出了茶馆。 “陈老头儿!”路过小卖铺门口,蒋文正火急火燎喊住了他。 陈长庚走过去,淡淡道:“急吼吼干什么,媳妇儿要生了。” “我说陈老头儿,吴朝阳被警察抓了,你就一点不急?” 陈长庚冷笑一声,“一个租客而已,我为什么要急,十八梯的房子什么时候愁租过?” 蒋文正不耐烦道:“少在我面前打哈哈,唐老酒临走前不也托过你照拂他吗?” 陈长庚看了眼隔着巷子的朝阳物流金子招牌,淡淡道:“你可能对照拂两个字有误解,难到他杀人放火我也要保?” 蒋文正抓了把头发,“别在我面前装行不行,你明明知道他不可能袭警,这里面明显有问题。” 陈长庚撇了眼蒋文正,轻笑道:“怎么,真把他当你女婿了?” 蒋文正气呼呼道:“你不是一天吹嘘自己很牛逼吗?” 陈长庚不冷不热道:“不是吹嘘,是事实。” “那你有本事去把他捞出来啊。” “我牛逼跟捞不捞他有什么关系?” “你...。” 陈长庚淡淡道:“小坡小坎都爬不过去,根本就没资格让我扶一把,强行扶上去也是别人盘子里的菜。” 说完,陈长庚背着手,继续哼着小曲朝巷子里走去,走出去几步又停下,淡淡道:“你也别瞎几把折腾,神仙的事情,凡人最好别掺和。小心没等到鸡犬升天就落得个满门溅血的下场。” 蒋文正愣了一下,对着陈长庚的后背喊道:“你少几把吓我,老子不是吓大的。” ———————————— 侯尚蜀一路小跑到渝城区教委,到了地儿直接往地上一滚,起身看了看身上,又从路边花坛里抓了把土从头到脚洒了一遍。 到了下班时间,教委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待王紫走下楼梯,侯尚蜀赶紧跑过去,吓得王紫飞起一脚就踹上去。 “哎哟,王科长,是我啊。”侯尚蜀双手捂着胯下痛苦的说道。 王紫推了推紫框眼镜,定睛看了半晌,“你是谁?” “王科长,我是吴朝阳的朋友,之前你到十八梯送藿香正气液,我们见过啊。” 王紫看着满脸汗水和着稀泥浆的侯尚蜀,“哦,不好意思,你没穿道袍我没认出来,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侯尚蜀夹着双腿说道:“不好了,吴朝阳出事了。” 王紫回头看了眼教委门口方向,迈着大长腿走出去十几米,着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侯尚蜀说道:“十八梯派出所所长罗道全诬陷吴朝阳袭警,把他抓起来了。” 王紫微微张大嘴巴,愣了一下,问道:“你亲眼看见?” 侯尚蜀摇头道:“但朝阳是什么人王科长您还不了解吗?他怎么可能袭警,还是在派出所大门口袭警。” 王紫思索了片刻,拨了个电话出去,招了辆出租车上了车。 ———————————— 审讯室里,罗道全杀气腾腾。 “关掉录音录影设备。” 何凤祥愣了一下,“老罗,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让你关掉就关掉!” 何凤祥关掉设备,劝道:“老罗,你别冲动。” “你出去!” “老罗...。” “我叫你出去!” 何凤祥看了眼吴朝阳,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罗道全脱下帽子,一颗一颗解警服扣子。 吴朝阳警惕的看着罗道全,“你要干什么?” 罗道全卷起袖子,抬手就是一耳光抽在吴朝阳脸色。 啪的一声耳光声在审讯室响起,吴朝阳牙呲欲裂。“罗道全,你来真的!” 罗道全抬脚就是一脚踹在吴朝阳胸口上,将他连人带凳子踹翻在地。 吴朝阳啊的一声痛呼出来。 罗道全抓住吴朝阳衣领提起,咆哮道:“是你!是你害死了王莹莹!” 吴朝阳愤怒道:“你疯了!” “老子就是疯了!”罗道全一拳打在吴朝阳嘴上,嘴唇破裂冒出了鲜血。 吴朝阳狠狠瞪着罗道全,“别以为拷住我双手就打过不你!” 罗道全抬手又是一拳打在吴朝阳额头上,“你还手啊!” “你还啊!” 罗道全一脚踹在吴朝阳肚子上,“你特么还个手我看看!” 第323章 稳住军心 审讯室里打得乒乒乓乓,门外何凤祥和几个民警听得心惊胆战。 “何所长,你赶紧进去劝劝,继续打下去要出事啊。” 何凤祥唉声叹气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所长的脾气,发起火来局长都敢打,我哪劝得住啊。” “何所长,有个女人带着律师要见吴朝阳。”民警王贵着急忙慌跑过来。 何凤祥眉头紧皱,敲了敲门,推门而入,见罗道全正挥舞着皮带往吴朝阳身上抽,赶紧上前抱住。 “我的所长大人也,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罗道全一边挣扎一边咆哮,“放开我,是他害死了王莹莹,老子要打死他。” 何凤祥死命抱着不放,“别打了,人家带着律师来了,要是看见他一身的伤,麻烦就大了。” 听到有人带着律师来,罗道全这才停了下来,沉重地喘着粗气,一双鹰眼怨毒地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蜷缩在墙角,毫不示弱,同样恶狠狠盯着罗道全。 罗道全不慌不忙穿上警服,系上皮带,冷冷道:“你给我等着!”,说完气呼呼走出了审讯室。 何凤祥看着满身是伤痕的吴朝阳,说道:“老罗是在气头上,你别放在心上。” “我要告他!”吴朝阳愤怒道。 何凤祥眉头紧皱,“我希望你说的也是气话。” “你在威胁我?” 何凤想眉头紧皱,“你还要在十八梯混,事情闹大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王紫看了眼罗道全手上的血迹,秀眉微蹙,“罗所长,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罗道全瞥了王紫一眼,“你是他什么人?” 王紫身旁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我的《律师会见申诉函》,我要见我的当事人。” 罗道全拿过看了一眼,随手交给身旁一位民警。 “首次询问还未结束,你不能见他。” 王紫冷冷道:“罗所长,大家都是体制内的人,没必要摆官架子。” 罗道全鹰眼微眯,“哪个系统的?” “教委。” 罗道全冷笑一声,“教委不管教育,来管我怎么办案,谁给你的权力。” 王紫看着罗道全的拳头,冷声道:“那又是谁给你的权力滥用私刑!” 罗道全抬手看了看拳头,“他把我打倒在地,我在地上擦伤的。” 王紫微眯着眼睛盯着罗道全,“他不可能袭警。” 罗道全呵呵一笑,“派出所的民警亲眼所见,大门口两边的商铺老板也可以作证,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 王紫冷冷道:“不用那么麻烦,派出所门口有监控,调出来看一下就明白。” 罗道全不屑道:“你说看就看,你当派出所是你家开的。” 王紫身旁的男人说道:“《刑事诉讼法》第40条,辩护律师自案件移送审查起诉之日起,可查阅、摘抄、复制案卷材料,含监控录像等视听资料。” 罗道全看了眼男人,轻哼一声,“少跟老子拽法律,现在是在审讯侦查阶段,还没移送审查起诉。” 男人冷着脸说道:“若监控视频可能证明嫌疑人无罪或罪轻,律师可书面申请公安机关调取。” 罗道全伸出手,“申请书拿来,老子三天后再给你答复。” 男人眉头紧皱,“罗所长,你这是在耍无赖。” “不服,呵呵,不服去向检察机关申诉,到时候等检查机关派人来一起监督取证。” 王紫脸色微冷,“罗所长,渝城区很小。” “威胁我?”罗道全冷笑道:“老子的一亩三分地,老子说了算。不管你搬出谁,哪怕是局长来,也得老老实实等着老子先把他办了来。” 王紫淡淡道:“作为公职人员,出口成脏,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投诉你。” 罗道全切了一声,“赶紧去赶紧去,最好是立马把老子换了,换个说话好听的来十八梯,老子巴心不得。” 王紫冷声道:“陈律师,麻烦你回所里写申请,要是罗所长拖到三天后拒绝调取监控,那就向区检察院申诉,等检察院来人一起监督取证。” 说完,王紫转身就走,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道:“我会申请给他验伤,如果他受到丁点刑讯逼供,我保证能脱掉你的一身警服。” 王紫走后,一旁的王贵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所长,这女人不简单啊,怎么办?” 何凤翔也是一脸的担忧,“老罗,赶紧进去缓和一下,说说好话。” 罗道全转身走向审讯室,何凤翔和王贵想跟进去,被罗道全反手砰的一声关在门外,然后里面再次响起殴打声和吴朝阳的惨叫声。 王贵惊讶的张大嘴巴,“何所长,所长是不是疯了,我们要不要进去把他敲晕?” 何凤翔脱掉警帽,狠狠地抓了把头发,“王莹莹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 王贵急得直跺脚,“何所长,你快想想办法啊,继续打下去,罗所长恐怕会晚节不保啊。” 何凤祥叹了口气,“着急也没用,他这段时间太压抑了,让他出出气吧。” “可是....。” 何凤祥缓缓道:“发疯的所长有多可怕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只有等他出完气之后,我们再去做吴朝阳的工作,这小子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应该会听劝。” ———————————— 当侯尚蜀带着王紫来到朝阳物流,所有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心不那么慌了,腿也没那么软了。 王紫见众人都站起身来,笑道:“大家都坐,别搞得像领导视察一样。” 侯尚蜀咧嘴笑道:“王科长,您本来就是领导啊。” 曹牧野稍显紧张地说道:“王科长您好,我叫曹牧野,是公司的副总。” 王紫对曹牧野报以微笑点头,“曹总你好。” 张阿太举手道:“我叫张阿太,早就听说王科长大名,没想到是个大美女啊。” 侯尚蜀抬脚踹了一下张阿太屁股,嘿嘿笑道:“王科长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说话没个分寸。” 张阿太揉了揉屁股,“本来就是大美女啊。” 侯尚蜀抬腿又是一脚,“你还说。” 王紫温柔一笑,“没关系,他这是夸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方正对王紫点了点头,“我叫方正,公司的财务经理。” 向东正准备开口,王紫说道:“向东,你们第一天扛货的时候我见过,你一个人能扛四五个麻袋,很厉害。” 向东挠了挠头,羞涩的咧嘴傻笑。 王紫一个个看过去,李韬奋、戚威、张文浩,挨个自我介绍了一遍。 王紫坐下之后,众人才缓缓坐下,个个都期待的看着她。 王紫缓缓道:“大家都不相信吴朝阳会袭警,我也不相信。所以大家不要慌张,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绝不会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众人听了之后都松了口气,张阿太问道:“王科长,朝阳哥什么时候能出来?” 王紫说道:“按照审查诉讼程序,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 说着,王紫笑了笑,“不过没关系,就当在里面体验生活。” 汪成问道:“王科长,我之前有兄弟进去过,出来都说挨了打,朝阳哥在里面会不会挨打?” 王紫说道:“有可能,不过也没关系,谁敢打他,我就脱掉谁的警服。” 众人再次长长松了口气,李韬奋问道:“王科长,那我们现在需要做点什么?” 王紫微微一笑,“你们现在是一家公司,总不能因为他不在就不干活儿了吧,该上班上班,该干活儿干活儿,要不然等朝阳出来一看,才成立的公司就搞得乱七八糟,他该有多心痛。” “王科长说得对。”曹牧野带头鼓掌,所有人都跟着鼓掌,会议室里掌声一片。 王紫起身说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所有人集体起身,张阿太自告奋勇跑过来,“王科长,我带你过去。” 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王紫一眼就看到挂在墙上的‘达人成己’四个字,嘴角压不住翘起一丝弧度。 张阿太解释道:“这是朝阳哥自己写的,说是帮助别人才能成就自己的意思。” 侯尚蜀抬腿又是一脚,“用你解释吗,王科长什么不懂。” 王紫转身走出办公室,笑道:“好了,该干嘛干嘛,过几天我就把你们吴总带回来。” 侯尚蜀和曹牧野送王紫下楼,一路的感激道谢。 “王科长,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亲自过来一趟,我都怕压不住他们去派出所闹事。” 王紫淡淡道:“我刚才说的也是实话,只要朝阳没有真的袭警,谁也冤枉不了他。” 曹牧野微微弯着腰说道:“王科长,之前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感谢您,今天又给您添麻烦了。” 王紫看了眼曹牧野,“曹总,用不着跟我客气,朝阳也是我的朋友。” 两人一直送到门口,正好碰上走进来的蒋小咪。 王紫对她眨了眨眼睛,故意挺了挺胸,昂着头走了出去。 蒋小咪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咬着嘴唇瞪着王紫的背影,“她怎么在这里?” 曹牧野没有理会她,赶紧追了出去,“王科长慢走。” 侯尚蜀叹了口气道:“小咪妹妹,好好读书,毕业后也考个公务员。” 蒋小咪对着王紫的背影哼了一声,“我才不要,我要当大律师,给朝阳哥打官司。” 第324章 肯定是你的 王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床走进客厅找水喝,刚打开灯,余光瞄到一个人影坐在沙发上,吓了一大跳。 “爷爷,深更半夜不睡觉,你坐在沙发上干什么?” 王卓揉了揉额头,“年纪大了睡不着。” 王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埋怨道:“那你也应该开灯啊,差点吓死你孙女了。” 王卓问道:“最近心事重重,工作上遇到麻烦了?” 王紫没有隐瞒,把吴朝阳的事情说了出来。 王卓摇了摇头,“小吴不会袭警。” “您也觉得不会?” 王卓说道:“喜欢读书的人怎么可能是莽夫,更别说是在派出所门口袭警,那是莽夫加愚夫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王紫笑呵呵给王卓捏肩膀,“爷爷,区分局局长邵文轩是您以前的学生吧?” 王卓一脸享受地说道:“你想让我找他。” 王紫气呼呼说道:“爷爷,你是没看见那位罗所长,嚣张跋扈,还说搬出局长也管不了他的一亩三分地。” 王卓淡淡道:“这种小案子不难调查,不管什么原因,十八梯派出所都拖不了太久。” “爷爷。”王紫撒娇道:“就打个电话而已,又不费多大劲儿。” 王卓缓缓道:“现在给邵文轩打电话,等于是欠了他一个人情,要是以后他儿子或者他亲戚朋友的孩子想上个好初中好高中找上你,这个人情你还不还?” 王紫叹了口气,“我是担心朝阳在里面受欺负。” 王卓淡淡道:“现在我们连情况都不清楚,给他打电话还得巴着我这老脸不要客客气气求他,等派出所有了结论再打电话就不一样了,我完全可以质问甚至是教训他怎么当的这个局长,把下面管得乌烟瘴气,竟然还出现了冤假错案和刑讯逼供这种事情。这样以来不仅避免了人情债,而且督促的效果更好。” 王紫看了王卓一眼,“老狐狸。” 王卓习惯了王紫的没大没小,叹了口气,“你啊,终究还是嫩了点啊。” 王紫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我是老姑娘了吗,这个时候嫌我嫩了?” 王卓眯着眼睛,摸着下颚的短胡茬,“不对啊,这么浅显的道理,照理说你不该不明白。” 王紫淡淡道:“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滥用权力,当然,也有那么点同情他的遭遇。” 王卓呵呵一笑,“我看你是关心则乱,乱了方寸。” 王紫嘁了一声,“怎么可能,小屁孩儿一个,他能乱了我的方寸?” 王卓呵呵笑道:“你要是真看上了的话,你爸妈那边交给我,我替你摆平。” 王紫笑道:“老爷子,您就真的一点不介意他的出身?” 王卓淡淡道:“我都要入土的人了,介意不介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介意不介意,介不介意他的学历,介不介意他的出身,介意不介意你爸妈的看法,介不介意你同事、同学、朋友,周围一切人对你的看法。” 王紫突然加重了一下手上的力道:“老爷子,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上心了。” 王卓回头看了王紫一眼,语重心长说道:“最重要的是,他跟你所在的圈子格格不入,你把他强行拉进来,他适应不适应,受不受得了你周围的人对他的看法。” 王紫停下手,“不跟你说了你,明早还有个会,我要睡觉了。” ———————————— 跟预料中的情况一样,三天之后罗道全直接拒绝了调取监控的申请,但他拒绝不了律师与吴朝阳见面。 派出所上下都很紧张,他们大部分都知道罗道全在审讯室暴揍了吴朝阳,一旦吴朝阳告诉了律师,罗道全轻则停职,重则开除公职都有可能。 王紫、侯尚蜀也紧张等待着。 半个小时之后,律师神色凝重走了出来。 “他承认袭警。” “什么?”王紫大惊,侯尚蜀眉毛剧烈颤抖了一下。 律师继续说道:“据他所说,罗道全在朝阳物流开业那天对他进行了罚款,第二天他来交罚款的时候,为了与罗道全打好关系另外还送了五万块钱行.贿,罗道全拒绝收钱并要抓他,他当时慌了神又很愤怒,激愤之下当场对罗道全动了手。” 王紫眉头深皱,“我不相信。” 随即又问道:“他身上有没有伤?” 律师说道:“有,手上、脸上都有明显被殴打过的伤痕,估计身上更多。” 王紫冷冷道:“刑讯逼供!” 律师叹了口气,说道:“他说是自己自残所致。” “这不可能!”王紫冷冷道:“申请验伤!” 律师摇头道:“他拒绝验伤。” 王紫脸色冰冷,“去检察院申请监督取证。” 律师说道:“他让我转告你,说谢谢你,还说罗所长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过不了多久就能出来,让你不要再为他的事费心。” 王紫眉头紧皱,“这明显是屈打成招,用不追究刑事责任作为条件让他认罪。” 侯尚蜀苦着脸说道:“王科长,既然朝阳说过不了多久就能出来,那就算了吧。” 王紫冷冷道:“怎么能算了,袭警不是小事,这是要留下案底的,对他,对你们公司的未来都有深远的影响。” 律师问道:“王科长,还去检察院申请调取监控吗?” 王紫冷哼一声,“去!当然要去,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王紫转身就往外走,侯尚蜀跟上说道:“王科长,毕竟我们公司以及上千棒棒都在十八梯,关系搞僵了以后会很麻烦。” 王紫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指着侯尚蜀的鼻子骂道:“就是因为你们胆小怕事,才让作恶者有恃无恐。我以为他跟别人不一样,我看错了,都是奴颜卑躬的懦夫。” 侯尚蜀满脸赔笑,“对对对,王科长您说得对,我们本来就是一群最底层的小民。” 王紫眼中的愤怒逐渐散去,失望渐渐涌上。 “算了,我犯得着跟他生气吗。” 王紫招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直接关了车门,“去区教委。” 律师站在车外弯腰问道:“王科长,你不去检察院了吗?” “你去就行了,烂泥扶不上墙,他没资格让我亲自给他跑腿。” 所长办公室里,罗道全神色颓废,抽着闷烟。 何凤祥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你倒是一点不慌,我刚才都紧张死了。” 罗道全淡淡道:“走了?” “走了,还好吴朝阳这小子识时务,听得进劝,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罗道全默然不语。 何凤祥说道:“这几天我查了一下,那个叫王紫的女人不简单,渝城区最年轻的女科长,他爷爷王卓是区里教育界很有影响力的人物,据说邵局长还是他学生。她的父亲是江州大学经管院副院长、教授,她还有两个叔叔,一个是市教委副主任,还有一个在彭县当副县长,妥妥的教育世家,门生故吏众多,要不是吴朝阳懂事,你可就真晚节不保了。” 罗道全抽完一根烟又续上,“无所谓,大不了剥了我这身皮。” 何凤祥叹了口气,“老罗,我知道莹莹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你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很担心。” 罗道全叼着烟大口大口地猛吸,“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吗?” 何凤祥张了张嘴,低下了头。 罗道全喃喃道:“老王独自一人闯进毒.贩老巢,身中八枪,用生命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罗道全泪眼朦胧,“他死在我的怀里,他的女儿也死在了我的手里。” “这不怪你。”何凤祥呢喃道:“那天你已经命令小廖不要再去巷子里排查,是他擅自行动还带上了莹莹。” 罗道全眼前烟雾缭绕,“那一晚,吴朝阳要是早一点,早一点点到,莹莹就不会死。” 何凤祥劝道:“老罗,你冷静点。” 罗道全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何凤祥叹了口气,淡淡道:“我跟吴朝阳达成了协议,他不追究,不翻案,我们也不提交检察院起诉,拘留半个月把人放了,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罗道全睁开眼睛,擦了擦眼眶,“冷静下来想想,这事儿确实有点过了。” 何凤祥松了口气,“想开了就好,他提出要当面跟你聊聊,我觉得你最好是亲自去一趟,说几句好话安安他的心。我担心那位王科长闹到区局去,到时候这小子要是翻供就麻烦了。” 审讯室里,吴朝阳怨毒地盯着罗道全。“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罗道全冷冷道:“激动之下误伤警察,鉴于主观上不是故意袭警,不予起诉,拘留半个月。” “你!” 何凤祥赶紧说道:“现在就放出去说不过去。” 吴朝阳冷哼一声,“既然判定那五万块钱是行.贿,那请罗所长把钱还我。” 罗道全冷冷道:“赃款,没收。” 吴朝阳愤恨盯着罗道全,“那我就翻供!” 罗道全冷笑一声,“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你翻得了供吗?” “那我就起诉你刑讯逼供,我要申请验伤!” 罗道全轻蔑一笑,“无所谓,反正老子也不想干了,大不了脱了这身衣服提前退休,但是你,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吴朝阳毫不示弱,“三年就三年,三年出来,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何凤祥赶紧劝道:“好了好了,老罗,五万块钱是小,你一身名节是大,想想嫂子,想想侄女,你要是真被开除公职,他们在单位,在学校,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罗道全愤怒道:“那是老子的钱。” 吴朝阳冷冷盯着罗道全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再说一遍,那是谁的钱?” 何凤祥拉了把气得脸色铁青的罗道全,对吴朝阳说道:“你的你的,肯定是你的,这钱怎么可能是罗所长的。” 第325章 让我们做什么 接下来几天,王紫没有再为吴朝阳的事情跑来跑去,律师带来的消息让她越来越失望,检查院监督取证结果是没有结果,因为派出所门口的监控在案发前三天就坏了,没有监控视频。 王卓亲自去了一趟区公安分局找局长邵文轩,对方也表示案件确有疑点,但派出所大门口的目击证人很多,最关键是吴朝阳自己承认袭警,不承认罗道全刑讯逼供,除非他翻供,否则哪怕是区局,也不好直接干涉。 律师再去见吴朝阳让他翻供,不过不但没说动,反被吴朝阳大骂一顿,并且让他再次转告王紫,说是她的好意他心领了,但他还要在十八梯吃饭,请她不要再死咬着不放。 饭厅里,整顿饭王紫一句话未说,吃完饭就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王卓收拾完餐桌,敲响了王紫的房门。 “我睡着了。”里面传出王紫的声音。 “睡着了还能说话,你当你爷爷老糊涂了啊。” 王紫起身打开门,背对着王卓,气呼呼坐在梳妆台前。 王卓拉过凳子坐在她旁边,“好了,也许他有苦衷呢。” 王紫讥笑道:“他的苦衷就是还要在十八梯找饭吃,怕得罪了十八梯派出所。” 王卓淡淡道:“我觉得小吴不是这样的人。” 王紫转过身,“但事实是他就是这样的人,你看错了人,我也看错了人。我一直以为他跟别人不一样,虽然出身不好,学历不高,但有着一颗坚强不屈、刚正不阿的心,现在看来,他跟那些趋炎附势出卖灵魂的人有什么区别。” 王卓淡淡道:“人性是复杂的,你以前看到的是真的,现在看到的也是真的,但不能因为现在看到的就去否定以前看到的。” “那是他变了。”王紫气愤道,“变成了我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人都会变。” 王紫摇了摇头,“有的东西可以变,有的东西变了就变味了。” 王卓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理想化,这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和事。” “那我干嘛要对他另眼相看?我之所以对他另眼相看,就是看中他身上不同于别人的干净、纯粹和那股不服输不屈服的劲。” “您知道他最感动我的是什么时候吗?是他第一天揽大件业务,顶着四十几度的高温,光着上半身扛着麻袋爬十八梯的时候。” 王紫低着头,幽幽道:“那个时候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失望。” 王卓叹了口气,“那你还关起门来生闷气?” 王紫摇了摇头,“我不是生他的气,是在生自己的气,正如您所说,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干净纯粹的人,是我太理想化了。” 王卓欲言又止,自己的孙女自己了解,别看平时嘻嘻哈哈,工作中也得心应手,但骨子里是个完美主义者。“别多想了,早点睡觉吧。” ———————————— 外面等得很着急,吴朝阳在里面却过得很安逸。 来到十八梯七八个月,每天都过得像打仗一样,没有一天安生。在看守所的十五天,他得以彻彻底底安静下来,把这大半年所经历的事,所见过的人,仔仔细细复盘了一遍。 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一个小小的十八梯派出所就能把他摁在地上摩擦得毫无反抗之力,那以后的路还怎么走。 他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农村人,要想走得更高更远,不剑走偏锋根本不可能。 踏踏实实踢正步追曾迦南,先不说追不追得上,即便是追上了,恐怕到时候都七老八十了。 走出看守所,公司里大部分人都来了,蒋小咪一头扑进吴朝阳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吴朝阳轻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蒋小咪立即从吴朝阳怀里挣脱出来,果然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笑,小脸刷的一下绯红。 蒋小咪刚放开她,张阿太一头又扑了进来。“朝阳哥,听猴哥儿说你受到了刑讯逼供,严不严重?” 吴朝阳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一点小伤,早好了。” 吴朝阳走向熊彪,大半个月不见,熊彪看上去明显沉稳了许多。 “彪子,你成熟了很多。” 熊彪说道:“回来就听说你被警察抓走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都准备提刀去派出所找罗道全了。” 吴朝阳嘶的一声,“才夸你成熟,立马就原形毕露了。” 熊彪咧嘴一笑,“跟你开个玩笑。” 众人哈哈大笑。 侯尚蜀搂着吴朝阳的肩膀说道:“曹牧野去见客户了,向东带人在工地上,方经理最近在起草销售提成相关的制度,韬奋兄弟有点事要处理,晚上大家在小二酒馆给你接风洗尘。” 吴朝阳点了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 晚上,除了公司里的人,吴朝阳还让严学武叫上了大件棒棒中的班组长,三十来个人,把小二酒馆坐得满满当当。 酒过三巡之后,个个义愤填膺,骂声一片。不少人嚷嚷着要告罗道全,更有甚者提议晚上套麻袋弄他。 吴朝阳端着酒杯起身,“兄弟们,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这一杯酒我敬大家。” 吴朝阳一饮而尽,说道:“但是,你们想过没有,罗道全在十八梯派出所根深蒂固三十年,先不说能不能告倒他,即便是告倒他又如何,派出所的警察都是他的手下,把他告倒了是出了口恶气,但却得罪了派出所所有警察。”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有人不忿道。 吴朝阳叹了口气,“我也很不服气,很想打他一顿,但这事儿跟之前与黄土火、赵雨亭起冲突完全不一样。华夏自古有句话叫民不与官斗,我们有上千棒棒在十八梯讨饭吃,真要是把当地派出所得罪了,就像之前一样,今天说我们扰民,明天说我们危害公共安全,后天又说我们聚众闹事,烦不死人也会恶心死人。” 侯尚蜀附和道:“吴总说得对,这事儿不同于江湖纷争,大家关起门来发发牢骚就行了,千万别冲动干出什么极端事情,要不然吴总这半个月的苦就白受了。” 回到家中,半夜十二点,房门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吴朝阳打开门,侯尚蜀、李韬奋、向东、熊彪站在门口,让他意外的是,张文浩也在。 关上门,侯尚蜀说道:“文浩机灵得很,不用我们说也大概猜到了大概。” 张文浩有些拘谨地说道:“朝阳哥您放心,我一定保密。” 吴朝阳欣赏地看着张文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脑壳很管用,以后大事小事都参与进来。” 张文浩激动地点了点头,“谢谢朝阳哥。” 李韬奋递给吴朝阳一叠资料,“这是目前能查到的关于渝城区三大地下势力的一些资料,我跟猴哥儿都认为十八梯毒源的上线多半就是它们其中之一。” 吴朝阳看向侯尚蜀,侯尚蜀坐下之后点燃一根烟,说道:“我虽然不赞成,但胳膊拗不过大腿,罗道全咬死不放,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李韬奋说道:“朝阳,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不赞成退出。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我天生就与黑恶势力不共戴天。” 向东点了点头,“我辈习武之人,虽然毕生追求武道极境,但遇上毒贩这种人渣,重拳出击也是应有之举。” 熊彪狠狠道:“我要为老舅报仇。” 张文浩握紧拳头说道:“风浪越大鱼越贵,虽然有风险,但收益也很高。一直以来我们最缺的是什么,是靠山。什么靠山最大,当然是官方。他们利用我们查毒源,我们就借他们的势背书,这事儿要是办成了,对我们以后有巨大帮助。” 吴朝阳重重呼出口气,感慨道:“我还想着怎么跟你们讲,你们就把我想要说的话说完了。” 李韬奋眼睛一亮,“你已经答应罗道全了?” 侯尚蜀瘪了瘪嘴,“刀都架脖子上了,不答应能出得来吗。” 吴朝阳翻了个白眼,“我是这么没骨气的人吗?要不是他跪下来求我,我都懒得理他。” 几人大惊,熊彪张大嘴巴,“他真给你下跪了?” 吴朝阳咳嗽一声,看了眼熊彪,说道:“一个星期前警方在唐家沱打捞起来两具尸体,一个是钱常生,一个应该就是瘾君子们口中的黑哥,结合赵雨亭的死,这两人多半是被杀人灭口,什么样见不得人的大事才会被灭口?所以警方怀疑赵雨亭的死跟毒.品有关。” 侯尚蜀问道:“王立龙是赵雨亭的心腹,他现在被关在监狱中,警方问出来什么没有?” 吴朝阳摇头道:“他故意伤人罪几年就出来了,承认贩毒不是找死吗。” 熊彪低下头,悲伤中带着愤恨。 吴朝阳拍了拍熊彪的肩膀,“彪子,这事儿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会出人命,王莹莹就是血淋漓的教训。” 熊彪咬着牙齿点了点头,“我明白。” 李韬奋问道:“朝阳,罗道全具体让我们做什么。” 第326章 我可以等 “打入敌人内部。” “什么?”侯尚蜀惊呼出来。 李韬奋拍了下他,“小声点,野哥在下面。” 侯尚蜀眉毛胡子皱成一堆,“做线人就已经够危险了,还要当卧底,这是要人命啊。” 李韬奋说道:“你放心,再要命也要不到你身上。” 侯尚蜀唉声叹气道:“要到你们身上也不行啊,你们比我的亲兄弟还亲,任何一个人有闪失我都活不下去啊。” 吴朝阳白了他一样,“差不多就行了,过了就让人恶心了。” “你什么意思,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是发自内心担心你们。” 熊彪仰着头说道:“人死卵朝天,怕个锤子。” 张文浩也说道:“风险与机遇并存,从历史上看,凡是成就大事业的人,无一不是绝处逢生,一味追求安逸成不了大气候。” 吴朝阳看向张文浩,欣赏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事儿要是办成了,不说能得到多大回报,至少从此以后没人敢找我们麻烦,做任何事都要顺利得多。” 张文浩受到鼓励,更加大胆地说道:“朝阳哥,我之所以决定一辈子跟着你,就是因为你身上那股勇往直前的狠劲儿和敢于冒险的拼劲儿,这种劲头我们不能丢。” 李韬奋深一口烟说道:“别的不说,干毒贩我第一个冲锋陷阵,朝阳,我是侦察兵出身,这个卧底我去当。” 熊彪三角眼倒竖,“我混社会出身,我更适合。” 吴朝阳说道:“你们去都不合适,我是现在的十八梯龙头老大,毒.贩要认也只会认我。” 向东说道:“确实只能是朝阳,你们放心,我会时刻跟在他身边保护他。” 李韬奋问道:“渝城区三股地下势力,从哪个入手?” “戴鼎城!”吴朝阳说道:“警方怀疑了他很久,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侯尚蜀一脸的担忧,“渝城区最大的地下势力,这次真的是玩儿大发了。” 李韬奋直接忽略侯尚蜀,“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打入。” “主动出击。”张文浩看着吴朝阳,说道:“朝阳哥,如果我没猜错,罗道全和你演了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码,为你主动出击创造机会。” “不仅仅罗道全。”吴朝阳缓缓道:“如果只是他,我不会同意去冒这个险,是他向上头推荐了我。” “上头哪个?”侯尚蜀问道。 吴朝阳摇头道:“不知道,他只告诉我上头秘密成立了一个缉毒专案组,他是成员之一。” 侯尚蜀眉头紧皱,“他会不会是在忽悠你?” “不会。”吴朝阳说道:“他一个派出所所长下不了这么大的棋,我跟他无冤无仇,他没必要让我去送死。” 向东说道:“也很麻烦,我们上次才去找过他,算是达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现在突然找上去,恐怕他没那么容易相信。” 张文浩满脸疑惑,吴朝阳将曾迦南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侯尚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戴鼎城对你的心态应该很复杂,因为你跟曾迦南的关系,他既想杀你灭口,又害怕事后遭到报复。最关键是你跟曾迦南的关系并不没有好到那个程度,一旦他对你和曾迦南的关系产生怀疑,他都有可能直接弄死你。” 吴朝阳不忿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跟曾迦南的关系没好到那个程度?” 侯尚蜀盯着吴朝阳的眼睛问道:“她离开之后联系过你吗?说不定人家把电话号码都换了吧。” 见吴朝阳被怼得哑口无言,侯尚蜀幸灾乐祸道:“被我说中了吧,真换电话号码了?” 吴朝阳硬着头皮说道:“那是因为长途漫游,她来江州用的是江州的卡,回天京当然要换回去。” 侯尚蜀切了一声,“别意淫了,人家是什么身份地位,你是什么身份地位。你要是不去卧底还好,大家各走各的路没有交集也就过了,一旦跟戴鼎城扯上关系,他一定会千方百计想弄清楚,这种事瞒不了多久。” 熊彪说道:“能不能编一个身份,比如说朝阳哥是天京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这样一来就跟曾迦南身份对等,戴鼎城就不会怀疑。” 张文浩摇头道:“假的真不了,一旦开始撒第一个谎,后面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越圆越会出问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讨论到深夜,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吴朝阳一拍大腿,“那就实话实说。” 众人停下讨论,讶异的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问道:“世上什么谎言最可信?”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吴朝阳冷声道:“真实的谎言最可信。” ———————————— 第二天,吴朝阳刚到公司走进办公室,张文浩就抱着一大堆文件放在了他桌子上,看得他一阵头大。 “不是说好大金额合同和账单才需要我签字的吗?” 张文浩说道:“这半个月时间,在曹总和方经理的主持下,又制定完善了一批制度,都需要您审核才能生效。另外,曹总几乎天天都在外面跑业务,趁热打铁签下了麦尔空调旗下所有经销商,每一个合同的金额都在一万以上。” 吴朝阳打开《薪酬分配管理办法》,他的薪酬高达一万块一个月,曹牧野八千,严文武八千,其余部门负责人五千...... 张文浩解释道:“我们是按照公司500万利润的规模,参照差不多规模公司的薪酬金额,再根据我们自己的实际情况制定,年底还有利润总额20%的股份分红。” 吴朝阳没有异议,一份一份往下看,《销售管理办法》《工程管理办法》《行政人事管理办法》《合同管理办法》《例会制度》........。 张文浩说道:“天门市场这边的业务还好,严经理下面有十个班组帮他管理,曹总这边的工程搬运现在已经上了规模,跑业务、签合同、客户维护,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随着工程搬运越来越多,方经理那边一个人一忙不过来,而且方经理说会计和出纳不能同一个人,必须得分开,要不然有财务风险。向经理这边又发展了20个工程棒棒,也需要人协助管理,还有我这边行政、人事、档案,还有些其它日常事务,估计也得招人。月底渝城区人社局要组织一场大型招聘会,我建议到时候租一个摊位去守两天。” 吴朝阳一边点头一边签字,“曹总那边的业务员、方经理那边的会计出纳、你这边的行政人事可以招大学生,向经理那边的管理人员就从第一批工程棒棒里面选。” 处理完一大堆文件和事务,花了一整个上午,刚好曹牧野从外边跑完业务回来。 吴朝阳揉了揉太阳穴,半开玩笑道:“曹总,你这个副总不能当甩手掌柜啊。” 曹牧野喝了一大口水说道:“你才是甩手掌柜,这半个月时间,我们每天晚上都加班到深更半夜。” 吴朝阳叹了口气说道,“野哥,这方面你比我在行,以后你看了就行了。” 曹牧野愣了一下,“这怎么行,你是公司的总经理,这些东西必须你来把控。” 吴朝阳很认真的说道:“野哥,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有你和方经理在,我放心。” 曹牧野眉头微皱,“朝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昨天晚上在小二酒馆,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吴朝阳想了想说道:“野哥,我们的创业经历你大概也清楚,公司是怎么来的,我们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这段时间我在看守所里反复复盘,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把生意做大,一定是两条腿走路,一条明面上的路,大家都看得见的,也就是公司的正常运营。还有一条暗地里的路,明面上看不见,但却是公司发展的基石。” 吴朝阳缓缓道:“公司成立的前期,充满了阴谋诡计甚至是血腥的斗争,还有十八梯派出所有意无意的保驾护航。我们公司虽然才成立不久,但你想过没有,其实我们已经进入了瓶颈期,天门市场的业务是固定的,工程搬运这块虽然傍上了麦尔空调,但整个江州这块业务才多大,而且虽然我们有关系,但那些成熟的工程搬运公司难道就没关系,我觉得不出一年,我们的工程搬运这块也会饱和。” 曹牧野兴奋地看着吴朝阳,“我完全赞同你的观点,我们不能止步于眼前,来到这个世上一趟,要怕就要怕到更高处、最高处。上一次我错过了,这一次你得带上我。” 吴朝阳淡淡道:“你肯定要参与,但不是现在,你得守住我们现在的基本盘。” 曹牧野坚持道:“不影响,我现在的精力旺盛得很。” 吴朝阳说道:“野哥,我们是一个团队,只有分工协作才能走得更远,你把后方守好,我在前面开路的时候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曹牧野眉头紧皱,他很想问是什么事,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好,你放心,公司的管理交给我,你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吴朝阳松了口气,说道:“把严学兵调到向东那边去协助工程搬运的管理,严文武那边我会亲自给他打声招呼。” 曹牧野走后,吴朝阳提着袋子来到方正办公室,方正看了眼原封不动的五万块钱,又看了眼吴朝阳,直接把钱装进了抽屉里,什么话都没说。 “方经理,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方正反问道:“我问了你会说吗?” 吴朝阳笑了笑,没有回答。 方正淡淡道:“我只是公司的财务经理,你才是老板,我没有必要什么都知道,你也没必有什么都告诉我。” 吴朝阳点了点头,“好,以后公司除了特别大的事之外,一切听曹总的安排。” ———————————— 神仙茶馆,佟亮大马金刀坐在柜台后面的藤椅上,一脸不高兴的看着门外,这么长时间过去,那小子竟然还不登门磕头拜师,简直是不可原谅。 正在他生闷气的时候,响水街上终于出现了期待已久的身影。 “喂!”佟亮大喊一声。 吴朝阳停了下脚步,对向东说道:“佟掌柜在叫你。” 向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别理他。” 吴朝阳回头看了眼一脸愤怒的佟亮,依依不舍跟上向东,“东哥,你不是说我很有习武的天赋吗,他为什么看不上我?” 向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喂!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吴朝阳拉了拉向东的胳膊,“东哥,要不要去跟他聊两句?” 向东加快脚步往前走,“赶紧走,老头儿的话都特别多,被缠住了一时半会儿就走不了。” 吴朝阳只得加快脚步跟上,走出去几步又回头喊道:“佟掌柜,我们现在很忙,有话晚点再说。” 佟亮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尼玛,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你以为你是向东吗,要不是陈哥推荐,你跪地上吃屎老子都不收。” 旺角茶楼,大厅里几人见吴朝阳和向东前来,立即抄家伙的抄家伙,打电话的打电话。 “我找戴爷。” “戴爷不在。”楼梯上,精瘦男人缓缓走了下来,双目冷冷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淡淡道:“我有重要事情找戴爷谈。” 精瘦男人冷冷道:“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我转告戴爷。” 吴朝阳瞥了他一眼,“你还不够资格。” 精瘦男人紧握拳头,“上次放你一马已经是格外开恩,你真当我不敢动你。” 随着精瘦男人声音的加大,楼上下来十几个人,个个手提砍刀。 吴朝阳冷笑一声,“上次离开茶楼之前,戴爷亲口说很欣赏我,还说欢迎我来喝茶,就是这么欢迎的吗?” 精瘦男人抬了抬手,身后所有人把刀收回了腰间。 “戴爷确实不在。” 吴朝阳盯着精瘦男人看了半晌,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没关系,我可以等。” 第327章 简直是畜生 侯尚蜀说得没错,站在戴鼎城的立场,他并不想和吴朝阳扯上关系。 一连三天,两人每天都从早上等到晚上,都没等来戴鼎城。 精瘦男人也不赶他们走,两人在楼下大厅,他就在大厅,两人上楼,他也跟着两人上楼,整整陪了一天,半点不见不耐烦,耐性是相当的好。 吴朝阳递上一根烟,“兄弟,不打不相识。” 精瘦男人没有接他的烟,“我比你大。” 吴朝阳改口道:“大哥,你到底跟戴爷说了没有。” 精瘦男人冷冷道:“你看着我打的电话,戴爷最近很忙,两位还是请回吧。” 吴朝阳把烟放在精瘦男人耳朵上,“大哥,尊姓大名?” 精瘦男人不悦的皱了皱眉头,“马峰。” “马蜂?”吴朝阳惊讶的看着精瘦男人。 “山峰的峰。” 吴朝阳哦了一声,“峰哥,能不能给我透个底,戴爷为什么不见我?” 马峰冷冷道:“别乱叫,我跟你不熟。” 吴朝阳笑道:“别这样嘛,虽然我上次把你打成了死狗,但上上次你差点要了我的命,大家扯平怎么样?” 马蜂看了吴朝阳一眼,满眼的厌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在我的印象中,上次在旺角茶楼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对对对。”吴朝阳连连点头,“以前我们没见过。” “峰哥,你在戴爷这边负责哪块工作?” 马蜂厌烦说道:“我在旺角茶楼,你说我负责哪块工作?” “茶楼生意好吗,我看也没什么人啊。” “关你什么事。” “生意不好会不会影响你的收入?你每个月大概挣多少钱?” 吴朝阳喋喋不休问个不停,连坐在一旁的向东都有些看不下去。 马蜂直接闭上眼睛不回答。 吴朝阳叹了口气道:“当然,峰哥也不靠这间茶楼挣钱,杀人越货,贩卖毒.品才是真正挣钱的大生意。” 马峰猛的睁开眼,双眼锋利如刀。“你在找死!” 吴朝阳微眯着眼睛盯着马蜂,随即呵呵一笑,“我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看你这反应,不会是真的吧?” “没有!”马峰立即反应过来,冷冰冰说道:“戴爷是正经生意人。” 吴朝阳拍了拍马峰肩膀,“峰哥,我们可是有过生死搏命的交情,能不能引荐一下,我也想发财。” 马峰脸色铁青,“你找错人了,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们是正经生意人。” 吴朝阳失望的叹了口气,“峰哥一点不耿直啊。” 马峰豁然起身,“已经晚上十二点,茶楼要关门了,两位请回吧。” 吴朝阳起身递给马峰一张名片,“如果戴爷有空了,麻烦峰哥通知一声。” 两人走后不久,马峰招了辆出租车直奔纯金王朝KTV,刚走进大厅,就看见楼下红穿着一身大红旗袍,扭着腰肢迎面走上来。 马峰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加快脚步往KTV深处走。 楼小红转身道:“我劝你现在最好先别过去。” 马峰脚下稍稍停顿了一下,没有理会他,继续往里面走。 楼小红呸了一声,“没卵蛋的东西。” 穿过昏暗的灯光和鬼哭狼嚎的包房区,从一道暗门进入,来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守在门口的寸头男人淡淡道:“戴爷正忙。” 马峰正准备说有急事,就听见里面响起一阵抽打声,还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寸头男人笑了笑,“今天这女孩儿不错,细皮嫩肉,还是个大学生。” 马峰眉头微微皱起,没有说话。 哭喊声持续了几分钟,房门打开,一个衣衫破碎、满身伤痕的女孩儿跌跌撞撞从里面哭着跑出来。 马峰走进去,戴鼎城刚提起裤子,裸露的上身肌肉高隆,胸口的胸毛还带着汗珠。 “他走了?”戴鼎城扔给马蜂一根烟,自己点燃一根烟坐在沙发上。 “走了。”马峰坐在沙发另一侧。 “他到底想干什么?” 马峰眉头紧皱,“他想卖货。” 戴鼎城手里烟轻颤了一下,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出去,“谭炯回来没有?带上他一起进来。” 十几分钟后,楼小红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戴爷,我晚上刚回来,本想着明天向你汇报。” 戴鼎城嗯了一声,“都坐吧。” 楼小红挨着马蜂坐下,马蜂下意识往一边挪了挪屁股。 楼小红翘起二郎腿,开叉到大腿根的旗袍露出一大片雪白。“别一副生怕老娘要吃了你的样子,自从见过那瞎子,老娘现在对任何男人都提不起兴趣。” 戴鼎城深吸一口烟,“说吧。” 谭炯说道:“我去了重岩村,吴朝阳确确实实是在那里长大,年前死了爷爷才到了十八梯当棒棒。” 戴鼎城眉头深皱,“也就是说他跟那晚那个女孩儿没关系。” “绝对不可能有关系。”谭炯信誓旦旦道:“唯一的关系就是那女孩儿到十八梯做论文调研,恰好租在他楼上。而且,我之所以花了三天才回来,是因为打听到他和他爷爷是从奉县吴家村搬过去的,我又去了趟吴家村,一切都对得上。” 戴鼎城吐出口烟雾,“也就是说他跟罗道全也没关系。” 谭炯点了点头,“没有半毛钱关系。” 戴鼎城抓了抓头发,“一个地地道道的山野村民,仅仅用大半年时间就完成了十八梯棒棒行业的统一,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马峰开口道:“那就只能是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三人都好奇看着马峰。 马峰深吸一口气说道:“他是个人才,天生枭雄。” 楼小红切了一声,一脸的不屑。 谭炯说道:“我觉得有道理,当年戴爷从山西到江州,单枪匹马一个人,还不是打下这么大一片江山。” 戴鼎城问道:“最近的情况摸清楚了吗?” 谭炯说道:“情况不复杂,整个十八梯都清楚,他因行.贿罗道全不成起了冲突,袭警被拘留了半个月,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淤青,在里面应该没少挨打,这也更加说明他跟罗道全没什么关系。” 马峰看向戴鼎城,“戴爷,既然是个毫无背景关系的人,我觉得出货给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戴鼎城微眯着眼睛盯着马峰,马峰心头一颤,立即闭上了嘴巴。 戴鼎城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电话铃声响了几声,里面传来一阵不满的声音,“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轻易给我打电话。” 戴鼎城看了眼几人,起身走向里间关上了门。 十几分钟后,戴鼎城才从里边出来。“情况属实,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楼小红说道:“黄土火和赵雨亭都是了解了十几二十年的人,吴朝阳不同,接触时间太短,虽然背景干净清楚,但他的人品、性格这些还不足够了解,太冒险了。” 戴鼎城眼里泛着寒光,“我一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那个叫曾迦南的女孩儿,虽然要杀她的不是我们,我们那天晚上也没有对她动手,但毕竟是因我们而起,以她的背景身份,要是追究起来,可能会很麻烦。” 楼小红点了点头,“既然那女孩儿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最好是杀了他灭口。” ———————————— “欢迎光临!” KTV大门口,两排旗袍美女齐齐弯腰,开到大腿根的旗袍,露出一双双白得耀眼的大长腿。 吴朝阳和向东都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景,都不敢拿正眼看。 两人之前并没有真正离开旺角茶楼,找了阴暗角落躲起来,等马峰上了出租车,也打了个车跟了过来。 一个身穿超短裙光着膀子,化着浓妆的女人笑盈盈迎上来,“两位帅哥,是要小包、中包、大包,还是豪包。” 向东看向吴朝阳,吴朝阳咬了咬牙说道:“来个最豪的豪包。” 女人脸上立即笑开了花,挽着吴朝阳的手臂就往里走,胸口一直往吴朝阳手臂上蹭。 女人的脂粉气刺鼻,手臂处也膈应得慌,吴朝阳忍得很辛苦。 一路上,包房里鬼哭狼嚎的声音闹麻了。 女人带着两人穿过包房区,推开一道门,摁下了电梯。 进了电梯,女人玩味儿的笑道:“真正的豪包在楼上,隐蔽、安全,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出了电梯,女人带着两人来到一间对开门房前,门头上挂着个金碧辉煌的牌子。 推开门,里面金光灿灿,一应器具全是金色,连深蓝色的皮沙发四周都镶了金边,难怪叫金碧辉煌。 “两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不约而同屁股加力往下压了压,身体随着上下颤动。 “朝阳,刚才你也不问下价格?” 吴朝阳拍了拍胸口,“问不问都一样,反正付不起。” 向东不可置信的看着吴朝阳,脑袋嗡嗡作响。 不到五分钟,包房门推开,随着第一个女孩儿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十个,个个婀娜多姿、长相姣好,个个笑容甜美、眉目传情。 吴朝阳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漂亮女孩儿扎堆,如果以陈雪为标准来衡量,几乎个个都比陈雪要漂亮。 他深深的感慨,世界好大,重岩村真小。 “老板好!”所有女孩儿齐齐弯腰,个个声音软糯。 吴朝阳转头看向向东,这个近两米的壮汉低着头,满脸通红。 女人笑呵呵说道:“两位老板,这些都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女孩儿,看上谁就选谁。”说着对吴朝阳抛了个眉眼,“这里很安全,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吴朝阳用手肘顶了顶向东腰杆,“东哥,你先选。” 向东脸更红了,“我不要。” 女人笑呵呵说道:“这位猛男老板还害羞啊。” 吴朝阳说道:“你不选那我帮你选。” “朝阳,还是算了吧。”向东抬起头哀求道。 “不行,必须得要。”吴朝阳深吸一口气,目光从十个女人身上扫过,刚才只是大概瞄了眼没看真切,现在认认真真一看,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风采,个个都好看。 “我帮他选十个。” “啊?”女人惊讶得张大嘴巴,十个女孩儿个个惊喜,向东则是惊吓得一身的汗。 吴朝阳大手一挥,“都留下吧,我这位朋友身体好。” 女人高兴得合不拢嘴,“美女们,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伺候两位老板。” 十个女孩儿一拥而上,两个挽住向东的手,一个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向东大腿上,吓得向东花容失色。 另外几个女孩儿想凑到吴朝阳身上,被吴朝阳抬手拦住,“我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你们把他陪好就行了。” 几个女孩儿一脸的失望,其中一个女孩儿娇笑道:“老板,我们这里有男模,要不要我帮你点几个。” 吴朝阳打了个冷颤,指了指向东说道:“你们这里的男模有他猛吗?” 女孩儿捂嘴咯咯的笑,“原来老板是零啊。” 向东求助的看向吴朝阳,刚张开嘴准备说话,怀里的女人拿起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塞进了他的嘴里。 吴朝阳大手一挥,“上酒,最贵的酒。” 紧邻金碧辉煌的豪包里面,坐着两个没点女人的男人。 谷歌脸色阴沉的喝了一大杯酒,咬着牙骂道:“王八蛋。” 断尾翘着二郎腿,叹了口气,“大半夜把我叫来,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大事,原来是看这小子玩儿花活儿。” 谷歌冷声道:“不叫你来,我怕我忍不住进去打死他。十个,他竟然叫了十个女人,简直是畜生。” 断尾瘪了瘪嘴,“他叫十个女人关你什么事,你要是不服气也可以叫十个。” 谷歌英俊的脸庞冷得发青,他一想到那晚杨惊鸿忍俊不禁笑得双肩颤抖的样子,胸膛就像要炸开一样气氛。 “亏鸿姐那样对他,这畜生竟然如此龌龊!” 断尾眉头微皱,问道:“鸿姐怎样对他?他跟鸿姐到底什么关系?” 谷歌手上用力,啪的一声捏爆了酒瓶,“关你屁事!” 第328章 我该怎么选 包房门推开,七八个壮汉气势汹汹涌入。 为首一人花臂光头,满脸横肉,冷眼打量了一番两人,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纯金王朝逃单。” 吴朝阳起身缓缓走向男人,没有搭话,抬腿就是一记高鞭腿,‘啪’的一声脆响,男人猝不及防,应声倒地。 所有人愣在当场,谁都没想到吴朝阳这么嚣张,包括向东在内。 “弄死他!”气氛安静了几秒,随着一人大吼一声,七八个人扑向了向东和吴朝阳。 打斗声、女人的尖叫声骤起。 隔壁包房里,断尾咦了一声,“牛逼啊,点最好的包房最好的酒最好的妞儿,还逃单。” 谷歌擦了擦手上的酒水,“无知无畏。” 断尾翘起二郎腿,试探问道:“喂,你还没告诉我,他跟鸿姐到底什么关系?” “不知道。” 断尾凑近问道:“咱俩好歹也是多年的生死兄弟,没必要藏着掖着。” 谷歌眉头微皱,想到杨惊鸿几次的笑容,心里莫名烦躁。 断尾看了眼谷歌,笑道:“喂,你不会对鸿姐有想法吧?” 谷歌脸色骤变,猛地转头瞪着断尾,双眼冰冷至极。 断尾赶紧咳嗽两声,“开个玩笑而已。” 谷歌冷冷道:“再有下次,别怪我不讲兄弟情义。” 断尾识趣地往边上挪了挪,“这小子闯下大祸了,今晚不一定能安全离开这里,鸿姐到底有什么指示,待会儿要是有生命危险,我们是帮还是不帮?” 谷歌眉头紧皱,杨惊鸿只是让他来看看,并没说让他出手。从以往的经验看,杨惊鸿虽然高度关注,但因为某种原因,从不直接出手干预。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门外,吴朝阳惊讶得无以复加,向东几乎是以一拳一个小朋友的节奏,不费吹灰之力就干翻了所有人,他这才意识到,第一次与向东见面时的交手,向东放的不是水,是海。 看着地上一片的哀嚎,向东眉头皱成了一堆,一脸的担忧。 吴朝阳安慰道:“放心,他们不会找你要医药费。” 向东这才松了口气,“现在怎么办?” 吴朝阳一脚踹在躺在地上的花臂男肚子上,“给戴鼎城打电话。” 隔壁包房,神色慌张的包房经理推门而入,“两位老板,实在对不起,今天店里出了点事,还请两位提前离开,我可以给你们打八折。” 断尾摆了摆手,“你们办你们的事,我们喝我们的酒,不影响。” 两人重新坐下,过了几分钟,戴鼎城带着马峰、楼小红等十几个人来到了包房。 刚一进门,十几个人纷纷抽出了长砍刀,戴鼎城身边一个墨镜男人伸手放在腰间。 楼小红眯眼含笑盯着吴朝阳,“原来是你。” 吴朝阳看了眼伸手如腰的墨镜男人,心里有些发毛,强自镇定道:“还是这位老大姐耿直,不像某些人假装不认识。” 马峰眉看了眼戴鼎城,微微低下头。 楼小红含笑的眼睛立即变得冰冷,“小弟娃,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 戴鼎城摆了摆手,其余人全部退了出去,只剩下楼下红、马峰和墨镜男人。 吴朝阳起身说道:“戴爷,三天的时间,足够摸清我的情况,相信你也看到了我的诚意。” 戴鼎城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你就不怕我摸清之后杀你灭口?” 向东虎目圆睁,拳头陡然握紧。 吴朝阳手心也出了汗,他跟马峰和楼小红都交过手,单打独斗他自信能干过马峰,但想快速取胜不可能,再加上楼小红肯定不是对手,戴鼎城肯定不弱,不知道向东能否干过,关键是那个墨镜男人,看身形也不弱,关键是他身上有枪,门外还有十几个拿刀的人,真要拼命的话凶多吉少。 “反正我们已是瓮中捉鳖,戴爷不妨先听我说几句再杀我们不迟。” 戴鼎城不慌不忙点燃雪茄,“听说你的口才不错,那我就听你狡辩几句,如果真能说服我,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吴朝阳缓缓道:“我想问戴爷一个问题,你不小心被一只蚂蚁咬了一口,你会费尽心思找那只蚂蚁报仇吗?” 戴鼎城淡淡道:“当然不会。” 吴朝阳接着说道:“那就对了,我虽然不知道曾迦南具体的身份背景,但她一到十八梯,地方政府全力配合,十八梯派出所亲自派人保护,最关键的是,围杀她的那帮杀手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可想而知她的身份背景绝对不简单,说句不好听的,她身后的人看戴爷,恐怕就犹如戴爷看一只蚂蚁。” 戴鼎城静静地抽着烟,没有说话。 吴朝阳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她背后的人要查,怎么可能查不到你身上,之所以这么久没有动静,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很清楚你只是颗棋子,只是一只蚂蚁,找你报复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事实上你们当时的目标也确实不是她,戴爷恐怕也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才知道被人给坑了吧。” 戴鼎城淡淡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得清清楚楚,我没必要杀你灭口。” 吴朝阳淡淡道:“如果那晚救曾迦南的人没有及时赶到,曾迦南和我都死了,那曾迦南的死确确实实会算到你头上,但曾迦南没死,那晚出现的人也知道那帮杀手的存在,所以整个事情的经过,曾迦南背后的人早就知道。” 戴鼎城冷笑道:“你说得没错,但我还是觉得你知道得太多了,还是想杀了你。” 马峰、楼小红眼中瞬间涌起杀意,墨镜男人腰间已亮出了枪柄。 向东如临大敌,一双虎目紧紧盯着墨镜男人。 吴朝阳赶紧抬手道:“不着急,戴爷,我虽然与曾迦南只是偶然相遇的萍水相逢,但也不是毫无关系,要不然她不会已经到了机场还返回来救我,而且,那晚我也算救过她的命。” 戴鼎城笑问道:“你说我在她身后人眼里是蝼蚁,那你又何尝不是蝼蚁,两只蝼蚁打架,打死了另外一只蝼蚁,你确定她身后的人会管?” 吴朝阳也微微一笑,“不确定,但戴爷能确定他们一定不会管?你也没法确定吧。保持现状,他们不会把目光投向你,而是投向那帮杀手甚至是那帮杀手身后的主谋,但是你要是杀了我,那你将面临一个不确定的风险,何必呢?” 戴鼎城深吸一口烟,眉头微皱,“看来要是杀了你,我晚上还睡不着觉了。但是毕竟我曾经杀过你,要是你记恨在心,哪天背后捅我刀子怎么办,我也睡不着啊。”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戴爷,您是老江湖,应该比我更懂江湖,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利益,哪有那么多分明的敌我界限。” 戴鼎城眉头轻挑,笑了笑,“年纪轻轻就能悟到这一层,难怪能这么快就一统十八梯棒棒行业。” 吴朝阳稍稍松了口气,再次开口说道:“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如果杀了我,后果会很严重。” “哦?什么原因?”戴鼎城好奇的问道。 吴朝阳一字一顿说道:“她喜欢我。”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包括向东。 安静了几秒,包房里响起了大笑声,楼小红笑得最夸张。 “吴朝阳,你还真是把狗仗人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人家是天京大学的高才生,家里可能是天京某位大人物,你是谁?就因为住你楼上一个月就喜欢上了你,你哪里来的自信?” 吴朝阳掏出手机,翻出曾迦南给他发的那条短信,递给了戴鼎城。 戴鼎城看后脸上满是震惊,又递给了楼小红。 楼小红看后脸色煞白,“这怎么可能?” 吴朝阳起身拿回手机,“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可能,怎么想都想不通,她怎么会喜欢上我。但是后来我想通了。” “为什么?”楼小红问道。 吴朝阳感慨道:“可能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吧。” 楼小红呸了一口,“不要脸。” 吴朝阳说道:“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救了她,女人嘛,特别是还在上大学的学生,青春懵懂,渴望爱情,喜欢上奋不顾身救她的男人,也说得过去。” 楼小红冷笑道:“也有可能是人家大鱼大肉吃多了,突然看见你这种不要脸不要命的粗糙牲口,觉得好奇。” 吴朝阳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楼姐这个角度也很新颖。” 楼小红嘴角含笑,“哟,小家伙嘴巴挺甜嘛。” 向东突然说道:“我记得她说过你跟他爸的出身很像,会不会因为是这个原因,我听说不少女人会有意无意喜欢上跟她父亲相类似的男人。” 吴朝阳嘶了一声,“听你们这么一分析,我突然觉得豁然开朗。” 戴鼎城眉头深皱,他不确定这条信息真是曾迦南发给吴朝阳的,还是吴朝阳自己编造的,但眼中的杀意明显淡了很多。 “还是老一套狐假虎威,借力打力,你不会真以为她会等着你吧,即便她会等着你,你不会真以为她家里人会同意吧?” 吴朝阳淡淡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戴爷您要是杀了我,将面临极大不确定性的风险。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她要是知道我死了,肯定会伤心难过吧,为了解开她的心结,安抚她受伤的心灵,她家里人请几个上次那种顶尖杀手做了你,很合理吧?” 戴鼎城吐出口烟雾,“你走吧,今天算我请客。” 吴朝阳并未起身,“戴爷,峰哥没告诉你我来的目的吗?” 戴鼎城淡淡道:“你搞错了,我上次就跟你说过,我们是正经生意人。” 说着,戴鼎城起身道:“马峰,送客。” “等等!”吴朝阳起身道:“戴爷,您可以先不表态,但容我再说几句。” 戴鼎城眉头微皱,要不是有所顾忌,他真想立即就杀了吴朝阳。 “给我五分钟。”吴朝阳说道。 戴鼎城赖着性子重新坐下,直接闭上眼睛,表明他接下来不会说任何话。 吴朝阳叹了口气,说道:“戴爷,我也是不得已才来找您,实不相瞒,我跟罗道全闹掰了。” 马峰冷冷道:“这么拙劣的苦肉计,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儿吗。” 吴朝阳看了马峰一眼,对着戴鼎城说道:“戴爷,自古以来十八梯棒棒行业就没有统一过,而我仅用了大半年时间就做到了,您不觉得奇怪吗?” 戴鼎城眉毛跳动了一下,楼小红盯着吴朝阳,淡淡道:“是罗道全。” “没错。”吴朝阳说道:“我在厚慈街那一场架之后就和罗道全达成了协议,一开始他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后面见我可以培养就大力支持,凤凰街黄土火的死警察在现场,江州大学自由搏击比赛罗道全亲自到现场站台,他暗地里帮我打压黄土火和赵雨亭,还用陈安要挟陈斌站队支持我,要不然。” 马峰问道:“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闹掰。” “利益。”吴朝阳恨恨道:“他贪得无厌,说好统一之后每个月给他利润的10%,突然变卦要20%,我不答应就反咬我一口说我行.贿,还冤枉我袭警,要不是我有位朋友跟区公安局很熟,我现在还在里面。” 戴鼎城睁开眼睛,双目锐利,像是要穿透吴朝阳的脑袋,直刺他的灵魂。 吴朝阳直视戴鼎城的眼睛,咬着牙说道:“我不服!” “我从小没爹疼,没娘爱。别的小孩儿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我就得扛着锄头下地。” 吴朝阳双眼发红,脸颊逐渐变得狰狞。“作为外来人,村里人欺负我,排挤我,骂我是野种,是乞丐,是臭要饭的!” “我不服!”“我努力读书,白天要干活儿,我就晚上借着月光读书,上下学的路上读书,从小学到初中,年年考第一,我就是要证明给他们看,我比他们强。” “老天不公!”吴朝阳越说越激动,连声音都在颤抖。“中考完那个暑假,爷爷瘫痪了。”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知道选择的痛苦,一边是我的未来,一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该怎么选!” 第329章 你太干净了 “我该怎么选?!” “我没得选!” 吴朝阳双眼通红,“村里人更加有理由说我是灾星,克死父亲,克死父亲,又克瘫了爷爷。” 吴朝阳咬牙切齿,“无数个夜晚,我都想杀了那些人。要不是爷爷一直教导我让我忍,要不是担心爷爷以后没人照顾,我早杀了他们!” 吴朝阳微微低着头,两滴眼泪吧嗒掉落下来。 “去年的冬天特别冷,爷爷终究是没有熬过去。” “我顶着风雪在村长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也没求来一寸埋人的薄地。” “他们说外姓人埋在村子会坏了村子里的风水,会占了姓陈的气运。” “去他妈的!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有锤子个气运可占!” “不给,老子就自己找!” “风雪漫天,没有鞭炮声,没有锣鼓唢呐声,也没有哭声,只有凄厉哀婉的寒风呼啸。” “我独自一人扛着棺材上山,中途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我们那有个说法,棺材上山途中不能落地,否则灵魂会禁锢在落地之处,永世不得翻身。” “棺材压在肩膀上,比山还重。” “绝望,无尽的绝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每一次摔倒,我都不知道能否再站起来。” “但是,我不甘啊!”吴朝阳抬起头,双眼含恨,声音陡然提高。 “我像野兽一样嘶吼着,一次又一次站起来,我要让他们看看,谁也打不倒我吴朝阳!” “回到家中,一帮村混子要吃绝户,要占我房子,他们以为我还是曾经那个任人欺负的吴朝阳。” “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没有了爷爷的羁绊,我把他们打成了死狗,要不是青梅竹马的女孩儿及时叫住我,我当场就杀了他们!” 吴朝阳突然咯咯冷笑,“说到青梅竹马,好一个青梅竹马啊,背着我跟城里人好上了。” 吴朝阳情绪越来越激动,指着天花板咆哮道:“这贼老天、瞎老天,老子上辈子是作了多少恶,要这么折磨我?!” 楼小红双眼微眯,马峰眉头紧皱,戴鼎城夹在手里的雪茄呲呲燃烧。 包房里安静了几秒钟,戴鼎城冷笑一声,“在我面前卖惨,你以为我会同情你?” “不!戴爷,我不是要博得你的同情,也不需要你的同情,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吴朝阳双眼圆睁,“我受够了被别人看不起瞧不上,我不想被人踩在脚底下,我要走到高处,更高处,我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付出代价,只要能成为人上人,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吴朝阳指了指手机,“现在,有一个机会正摆在我面前。一个天京大人物的女儿在等着我,只要能拿下她,我就能彻底改变命运,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但是!”吴朝阳眼里满是不甘,“我和跟她差距太大,大到令人绝望,大到一辈子十辈子也追不上!” 吴朝阳冷冷道:“马无夜草不肥,常规手段不可能,我需要一条捷径,一条能快速挣钱,快速壮大的捷径!” 吴朝阳紧紧盯着戴鼎城,一字一顿道:“所以,我要卖货!” 戴鼎城拿起雪茄深深吸了一口,“你找错人了。” 吴朝阳没有再多说,起身道:“东哥,我们走。” 两人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一直走到拉开包房门门走出去,都没等来戴鼎城叫他停步。 吴朝阳在门口站了几秒钟,转身再次推开门,“戴爷,既然买货找错了人,那找你杀个人总没错吧。” 戴鼎城眼睛微眯,“你想杀谁?” “罗道全!” 戴鼎城眼睛陡然大睁,“杀警察,你胆子太大了。” “我跟他已彻底拉爆,只要他在十八梯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生!” 戴鼎城缓缓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规矩,身价过亿的不杀,身份不明的不杀,体制内的人不杀。” 吴朝阳脸上闪过一抹失望,拉着门把手就准备关门。 戴鼎城淡淡道:“但是,你如果出得起钱,我可以想办法把他调离十八梯。” “多少钱?” 戴鼎城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 “五十万。” “成交!” 走出纯金王朝KTV,两人双双出了口长气。 向东对吴朝阳竖起一根大拇指,“朝阳,你这演技要是去当演员,一定能拿大奖。” 吴朝阳摇了摇头,“戴鼎城这种老江湖,再好的演技都骗不过他。” 向东眉头紧皱,“那刚才白演了?” 吴朝阳喃喃道:“我本来就不是在演。” 向东心头狂震了一下,他之前知道吴朝阳的大概情况,但细节上并不是清楚。 “原本以为我已经够惨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惨。” 吴朝阳还未完全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脸上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悲愤,“只有真实的东西才不会让他这种老狐狸怀疑。” 向东看得一阵心疼。“朝阳,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吴朝阳对着向东咧嘴一笑,“虽然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刻意把自己代入那段回忆中,放任了情绪宣泄,要不然怎么能引起他的共鸣。” 向东稍稍松了口气,“有用吗?我看他刚才的反应很平淡。” 吴朝阳淡淡道:“应该有用,根据罗道全给我的资料,他是山西人,二十年前独自一人来江州打拼。一个外地人为什么会背井离乡跑到江州,在一完全陌生的地方打拼,他又经历了些什么,可想而知,他当年并不容易。我相信刚才那些话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引起他的共鸣。只要引起了共鸣,他对我的怀疑就会减弱。” “而且,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你注意到没有,他听我那些话的时候,雪茄一直夹在手上,一口都没抽,这说明他完全被我代入了情绪之中,甚至有可能被我拉入到了他自己的回忆中,要不然他不会连烟都忘记了抽。” 向东揉了揉脑袋,“太烧脑了,我觉得还是练拳更简单。但是,他还是没答应,怎么办?” 吴朝阳淡淡道:“不着急,共鸣之后,他需要消化消化,我们再等等。” 向东又问道:“还有,你刚才让他杀罗道全,他要是真答应了怎么办?” 吴朝阳说道:“十八梯才死了一个警察,他不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是不可能答应的。而且,我必须这么说,才能更加有力地打消他的怀疑。否则,周瑜打黄盖这种戏码,很难让他信服。” 向东忧心忡忡道:“真给他五十万调走罗道全?” 吴朝阳点了点头,“必须得把罗道全调走,否则怎么圆罗道全死咬着我不放的谎。而且,罗道全一直盯着我,他也不放心跟我们合作。” 向东一阵头大,“朝阳,我决定以后什么都不想了,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脑子跟着你转了一圈,现在感觉都快要炸了。” 吴朝阳笑了笑,“这就叫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 KTV大门口,看到两人走后,谷歌和断尾才开车离开。 车上,断尾不解地问道:“老谷,你说这小子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戴鼎城就这么放他走了?” 谷歌没有理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杨惊鸿的手机,“鸿姐,他已安全离开。” “嗯。”手机那边只是嗯了一声。 “鸿姐。”谷歌又喊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 挂了电话,谷歌眉头紧锁。 断尾歪头看着他,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告诉鸿姐他点了十个小妹儿?” 谷歌不悦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断尾瘪了瘪嘴,“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是越来越佩服这小子,光凭一张嘴就能化险为夷,还真有点小意思了。” 谷歌冷冷道:“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 断尾笑了笑,“别这么说,毕竟是鸿姐看好的人,你这么瞧不上他,岂不是质疑鸿姐看人的眼光。” 谷歌一脚油门踩到底,“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 包房里,戴鼎城深吸了一口雪茄,“你们觉得他是演的还是真的?” 楼小红点燃一根女士香烟,深吸一口,双眼冷酷,“我十六岁被人拐进窑子,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被人撕碎衣服压在下面的绝望,逃了十几分次,每次都被抓回去,每次都被狠狠毒打,整整三年时间,我找准时机杀了鸡头才逃离出来,那种绝望、不甘、怨恨做不得假。” 说着,楼小红戏谑地看了眼戴鼎城,“据说戴爷曾经当过鸭子,被两个富婆摁在地上吃过屎,体会应该更深刻吧。” 戴鼎城嘴里的雪茄剧烈颤抖了一下,眼中杀意横生。 “楼小红!信不信老子再让你回味一下被人撕碎衣服压在下面的绝望。” 楼小红咯咯娇笑,双腿猛地叉开,本就开叉到大腿根的旗袍撕拉一声,直接裂到了腰部。 “来啊,不来你不是男人。” 马峰淡淡道:“干我们这一行,谁没点不堪的过去,而且他所说的与谭炯调查的信息完全吻合,不是做假。” 戴鼎城喃喃道:“我是问他和罗道全是真的,还是周瑜打黄盖的苦肉计。” 马峰看了眼楼小红,说道:“可以肯定的是,确实是罗道全在暗中帮他走到了今天的地位。” 楼小红吐出一口烟雾,“这一点确实可以肯定,否则没法解释他仅用大半年时间就一统了十八梯棒棒行业。” 马峰继续说道:“既然这点可以确定,那就只需要确定罗道全帮他的目的,就知道真假。” 楼小红轻笑一声,“还能是什么目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年我们接触的官员还少吗,哪一个不贪财好色。” 戴鼎城揉了揉太阳穴,眼中明暗不定,“他不同于黄土火和赵雨亭,过往太干净了,干净得一点把柄都没有。” ———————— 走出去几百米,昏暗的灯光下,一群人急匆匆跑了上来。 李韬奋、熊彪、周强、张翼飞、汪成,还有四五个吴朝阳不认识的人。 熊彪长长松了口气,“朝阳哥,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准备杀进去了。” 吴朝阳拍了拍熊彪的肩膀,目光看向后面的几个人。 熊彪一招手,“叫朝阳哥。” “朝阳哥!”几人齐齐弯腰大声喊道。 吴朝阳赶紧压手示意打住,“大街上,注意影响。” 熊彪说道,“朝阳哥,他们虽然都是混混,但重情重义,我想着以后可能会派上用场,就擅自做主把他们招了进来。” 吴朝阳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是,朝阳哥。”几人声音洪亮回答。 吴朝阳一阵头大,熊彪冷声道:“大半夜这么大声音干什么,你们几个先走。” 一路回到花子巷,侯尚蜀和张文浩也担心了一个晚上,一直等在花子巷口,见吴朝阳和向东平安回来,悬着的心才掉了下去。 深更半夜,几人来到会议室,简单把今晚的情况说了一遍,侯尚蜀听得哈喇子长流。 “十个啊,你们太不讲义气了,都不带上我。” 吴朝阳白了他一眼,“要不下次你去?” 侯尚蜀一口气堵住,“那还是算了,再多的美女也比不上小命重要。” 张文浩说道:“总体上说,我觉得戴鼎城应该是相信的,我唯一有点担心的是,与罗道全因利益闹掰,这个说辞不会有点牵强,毕竟罗道全这人在十八梯风评不错,从没听说过他有贪.污受.贿的事情。” 吴朝阳点了点头,今晚的一切表现都很好,唯独这点他有些把不准,毕竟警察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中是正义的化身。 侯尚蜀摇头道:“这恰恰不用担心,打个简单的比方,在出来卖的女人眼中,所有女人都是可以卖的,唯一的区别只是价钱高低不同而已。同理,在戴鼎城这种利益至上的老江湖眼里,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利益熏心,区别也仅仅是价钱到位不到位而已。” 侯尚蜀轻轻捏着长眉,沉吟道:“你今晚的这套说辞没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你太干净了,根据我二十年的江湖经验来看,干这种见不得人生意的人,最不放心的就是身份背景干干净净的人。” 第330章 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蒋小咪穿着一身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 青春干净,充满活力。 吴朝阳一把提起她的粉红色行李箱,笑道:“恭喜小咪同学正式成为一名大学生。” 蒋小咪嗯的一声点了点头,看得出她有点紧张,有点兴奋,也有点不舍。 刘雅茹拉着蒋小咪的手,不住地抹眼泪,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小咪,到了大学要照顾好自己,要是谁欺负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妈,妈立即过去弄死他。” 蒋文正皱了皱眉头,“好了,就在江州上大学,打个车过去一个多小时,弄得像是出国一样。” “你懂个屁,没良心的东西,这是小咪第一次在外面独立生活。” 蒋小咪也泪眼朦胧,“妈,你放心,能上西南政法的学生都是好学生,不会有人欺负我,而且我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胆小怕事的蒋小咪,没有人欺负的了我。” 吴朝阳也说道:“刘嬢嬢放心,政法大学是学法律的大学,里面的学生肯定是最讲规矩的学生。” 刘雅茹看了眼吴朝阳,不冷不热道:“把小咪安全送到学校,要是小咪少了一根头发,看我怎么收拾你。” 吴朝阳咧嘴傻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了解了他家庭情况后看不起他,刘雅茹对他的态度又产生了变化。 路过神仙茶馆,一道愤怒的声音从茶馆里传出来。 “臭小子,你给老子站住!” 停下脚步转头看去,佟亮正怒不可遏地瞪着他,一双眼睛虎目精光,像是要吃掉他一样。 吴朝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挤出笑脸问道:“佟掌柜,有事吗?” 佟亮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对向东他可以舔着脸不要,但对吴朝阳,要他主动开口收他为徒,他一时开不了这个口。 “你..你干什么去?” 吴朝阳一脸茫然,心想我干什么去关你什么事,“我送小咪上学。” 佟亮绷着脸问道:“上什么学?” “江州政法大学。”蒋小咪笑呵呵说道:“佟爷爷,好久不见。” 佟亮惊讶地看着蒋小咪,“你是蒋文正那丫头吧,不是才上高中吗,这都上大学了?” 蒋小咪笑道:“佟爷爷,我上高中的时候,你头上的白头发可没这么多。” 佟亮抓了抓头发,“妈的,时间过得太快。” 吴朝阳说道:“佟掌柜,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等等!” 佟亮一步跨出茶馆,大步走到两人身前,一双虎眼直勾勾盯着吴朝阳。 “臭小子,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吴朝阳皱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佟亮面色铁青,“再想想。” 吴朝阳又想了几秒钟,还是摇头,“佟掌柜,有话你就直说,我跟小咪还得赶去学校报道。” “泥马!”佟亮气得牙痒痒,“非得要老子主动开口吗!” 吴朝阳试探问道:“您是说收向东为徒的事吧,您老就别异想天开了,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说情,实在是我太了解他这个人了,直肠子,死脑筋,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佟亮很郁闷,想当年他拜师的时候,那可是在师傅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又送烟酒又送钱,头都磕破了才得以入门,怎么轮到他收徒弟就反过来了了。 “你再仔细想想。” 吴朝阳很是无语,“要不我先送小咪去学校报到,等我回来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说完,吴朝阳提着箱子就往上走。 蒋小咪对佟亮挥了挥手,“佟爷爷再见。” 看着吴朝阳的背影,佟亮拳头握得咔咔作响,说好的要拜我为师呢,说好的要发扬烈火八极呢,老子就拒绝了你一次,你特么就再也不求老子了,诚意呢,现在都年轻人都特么这么没诚意吗。 “你给老子站住!” 吴朝阳回过头,一脸的茫然,蒋小咪眨了眨眼睛,也是一脸的蒙圈。 佟亮老脸铁青,厚实的胸膛高低起伏不停。 吴朝阳脑袋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毫无自信的试探问道:“佟掌柜,您不会想通了,打算收我为徒吧?” “你...你特么想屁吃呢!”佟亮差点就一口答应,但又觉得太过跌份,硬生生把答应的话给吞了回去。 吴朝阳一口气泄掉,“那你老人家有话快说,我们还赶时间。” 佟亮硬着头皮从兜里摸出几百块钱递给蒋小咪,“小咪,这是佟爷爷祝贺你考上大学的礼金。” 蒋小咪有些不好意思拿,看了眼吴朝阳,吴朝阳点了点头,“别辜负了佟掌柜的一番好心。” 看着两人越走越远,佟亮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妈的,搞的是锤子飞机!” 回过身,陈长庚正站在石梯下方看着他。 “老哥,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收,是这小子太特么没诚意了。” “一大把年纪了,脸皮还这么薄,越老越活回去了。” 说着,陈长庚一阵剧烈咳嗽,吐出一口浓痰,痰里血丝。 佟亮几步下了石梯,一把扶住陈长庚。“陈哥?” “没事,老毛病了。”陈长庚喘息了片刻,摸出一根烟准备点上,佟亮夺过烟仍地上,“你的肺本来就不好,别抽了。” 陈长庚再次摸出一根,还没放进嘴里,佟亮又夺了过去。 “陈哥,去医院看看吧。” 陈长庚怒目圆瞪,“给我!” 佟亮摇头,“不给。” “你给不给?” “坚决不给。” 陈长更扬起拳头,“信不信我揍你?” 佟亮挺起胸膛,“轻点,别把手打疼了。” 陈长庚放下拳头,淡淡道:“算了,我老了,也快死了,你也不听我话了。” 佟亮身体一震,眼泪夺眶而出,“陈哥,我错了。” ———————— 吴朝阳一路上劝蒋小咪别紧张,但真正到了学校,最紧张的却是他。 在他短暂的二十三年生命中,有过太多痛苦难熬的日子,但几乎没什么遗憾。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上大学。 大学,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可望不可即,蒙着神秘面纱,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神,能够满足他一切幻想的神圣殿堂。 现在,他就站在这个殿堂前,感慨万千。 没等他感慨多久,刚下车没走几步,就看见两个男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那架势就像是饿狼看到小绵羊,吓得蒋小咪立即躲在吴朝阳身后。 两个男生飞奔而来,几乎同时抓住了行李箱把手。 “师妹,你哪个学院的,让师兄给你搬行李。” “师妹,让我来,我力气大。” 其中一个男生一把拉过行李箱,“你要不要脸,凡事讲求个先来后到,是我先发现师妹。” 另一个男生一把又拉过去,“你才不要脸,明明是我先看见师妹。” 两个男生抓住行李箱来回拉扯,像两只斗鸡一样谁也不肯让步。 吴朝阳看得一愣一愣,大学的神圣感在心目中立刻呈断崖式垮塌。 “要不,你俩打一架,谁赢了谁搬?” 两个男生同时看向吴朝阳,“你是谁?” 蒋小咪一把挽住吴朝阳的胳膊,仰着脑袋说道:“他是我男朋友。” 两个男生缓缓放开行李箱,看了眼吴朝阳,咕咕囔囔转身就走,半点没了之前的热情。 吴朝阳叹了口气,大学生,也不过如此。 临别的时候,蒋小咪依依不舍,低着头拉着吴朝阳的衣袖不撒手。 吴朝阳劝慰了好久才把她劝回来宿舍。 一个人漫步在校园,说不上激动,也说不上失落,只是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穿过一片小树林,吴朝阳被一尊雕像所吸引,停下脚步,不知不觉看得出神。 “你喜欢王夫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谷空音般的声音。 吴朝阳转过头,被眼前的女孩儿所惊艳到,女孩儿长发披肩,怀里抱着本书,穿着朴素干净,甚至可以说是寒酸,原本应该是蓝色的牛仔裤洗得发黄,白色T恤的腰部打了个补丁,脚上的白色运动鞋破了个小洞。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掩盖不住她惊人的容貌和清丽的气质。 女孩儿微微转头与之对视,眼神丝毫没有躲闪,那份从容淡定,与她在校大学生的身份极不相符,要不是因为她的穿着打扮和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青涩,吴朝阳会以为她是一位大学老师。 吴朝阳不禁看得出神,他不是没见过美女,但女孩儿的长相、气质,与她的打扮和学生身份反差实在太大。 女孩儿的目光不仅没有躲避,还大胆地在他身上扫视,似乎是想把他里里外外都看个透。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送我妹妹来上学。” “你妹妹真幸福。”女孩儿转头继续看着雕像,吴朝阳注意到她的眉眼间总是皱着,像是内心有很多忧愁事。 吴朝阳挪步准备离开,女孩儿突然又问道:“你最喜欢王夫之的哪句话?” 吴朝阳淡淡道:“不以一人疑天下,不以天下私一人。” 女孩儿浅笑了一下,很好看,但是有点苦。 “你觉得我长得漂亮吗?”女孩儿转头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被问得猝不及防,迟疑了片刻,回答道:“漂亮。” “你愿不愿意包养我?”女孩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面镇定,但发颤的声音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吴朝阳紧盯着女孩儿,内心震撼不已,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看上去如此干净的女孩儿,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这就像一件洁白无瑕的衣服上,突然泼上了一盆墨水。 女孩儿向前走出几步,站在吴朝阳身前,嘴唇轻颤,脸颊微红。 “我还是处.女。” 近距离之下,女孩儿的五官更加清晰立体,除了身材纤瘦了些,完全不逊色于杨惊鸿和曾迦南。 吴朝阳被女孩儿的眼神刺得有些心疼,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眼神,有种看到自己的感觉。 “你父母生了重病?” “他们好得很,我死了他们都不会死。”女孩儿语气冰冷,带着掩饰不住的怨恨。 吴朝阳淡淡道:“你找错人了,我并不是有钱人。” 女孩儿翻开怀里的书,从里面取出一张名片。 “朝阳物流总经理,你刚才经过的时候掉落在地上。” 吴朝阳伸手想去拿回自己的名片,女孩儿立即缩回手重新放进了书里面。 吴朝阳没有再理会她,转身离开。 女孩儿抱着书紧跟在他的身后,吴朝阳停下,她就停下,吴朝阳往前走,她就跟着往前走。 女孩儿很倔强,一直路跟出了学校,跟到了公交站台,看架势,还要跟着他一起上公交车。 吴朝阳忍不住回头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很干净。” 吴朝阳不太理解这里面的逻辑,“那你不觉得找错目标客户了吗?” 听到客户两个字,女孩儿脸颊刷的一下绯红,眼中也浮现薄雾。 “我受不了那些赤裸裸的眼神。” 吴朝阳无语一笑,“意思是我好欺负啰?” 女孩儿紧咬嘴唇不说话,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公交车进站,吴朝阳一步跨越上了车。 女孩儿没有追上车,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那双倔强的眼睛,让他不禁回想起年前独自一人扛着爷爷棺材上山时的自己,倔强、刚强、绝望、不甘。 公交车启动缓缓前行,女孩儿突然追着公交车跑,一边跑一边喊,“我叫冷晴,金融系大二三班学生,年年成绩第一,拿过数学奥林匹克金牌........。” 公交车越开越快,女孩儿越来越远,她还在跑还在喊,但后面吴朝阳已经听不清她喊了些什么。 吴朝阳坐在座位上,重重呼出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不是什么救世主。 他看得出女孩儿家庭条件很不好,别说在城里,哪怕是在重岩村,除了个别老人,几乎看不到年轻人穿补丁衣服。也看得出女孩儿因为某些不得而知的原因急缺钱。 但是,这些都不是出卖身体的理由。 哪怕是他,在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出卖自己的尊严和身体。 可惜长了一副好皮囊。 再次从窗外回头看了一眼,女孩儿已经停止了追赶。 她倔强地站在原地,像一棵挺拔的青松,在来往的人群中显得那么的孤独,一如他站在狮子峰上,独自一人面对滚滚峡江。 第331章 哄下来 吴朝阳换乘了三次公交车才在半岛公园下了车。 一路上,他按照李韬奋教的办法,仔细观察周围的人,在确定没有人跟着之后,才朝着河心亭走去。 公园里一处偏僻的凉亭,一个男人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和墨镜,坐在角落里默默抽着烟。 吴朝阳一时没认出来,直到男人取下帽子和墨镜,才看清楚了他的样貌。 廖志峰明显瘦了很多,颧骨高耸,胡子拉渣,但眼神锐利深沉,与之前判若两人。 “抽根烟不?”廖志峰递出一根朝天门。 吴朝阳摇了摇头,“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 廖志峰借着还没抽完的烟点燃,猛吸了一口,“才学会不久。” 吴朝阳多少有些失望,他没想到罗道全所说的接头人竟然是廖志峰,不是他对廖志峰有偏见,相反他对廖志峰印象很好,他是个好人,各方面都很好,但好人并不意味就会是一个好警察,要不然王莹莹也不会死。 廖志峰淡淡道:“我被停职了。” 吴朝阳哦了一声,并没有多意外。 廖志峰接着说道:“这段时间我差点没熬过来。” 吴朝阳嗯了一声,“人的一生很长,总要经历些不愿意经历的经历,熬不过去就废了,熬过去了就是一次蝶变。” 廖志峰点了点头,“我外公也这么说,他说人的一生哪怕设计得再好也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意外。特别是警察,遇上这种意外更大,只有熬过去了,才会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察。” 廖志峰抬眼盯着吴朝阳的眼睛,“这一关,我必须得熬过去。” 吴朝阳勉强地笑了笑,他很想说,这只不过是你家里人再一次给你铺路而已,要是换个人遇到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在停职后还能拿到这个任务。 廖志峰看出了吴朝阳笑容的意味,要是以前,面对这种笑容他会很难受,甚至是生气,但是现在,他很从容。 “我知道,这是我外公和舅舅给我的一次机会,同时也是对我的考验和磨砺,等顺利完成这次任务,我就能顺理成章再回警队,而且还能高升。不过这些对于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白警察这两个字的意义。” 吴朝阳眼中多了一抹赞赏和肯定,“廖警官,我相信你。” 廖志峰看着吴朝阳的眼睛,笑道:“我是一个警察,王莹莹是我的同事朋友,于公于私,我都不能退缩半步。但你不一样,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却毅然决然以身犯险,我和佩服。” 吴朝阳叹了口气,“我并不是毅然决然,是王警官托梦给我让我给她报仇,我才下定了决心。” 廖志峰眉头微皱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苦笑了一下,“那段时间我经常梦到王警官,自从答应了罗所长之后,她就再也没找过我。” 廖志峰哦了一声,淡淡道:“这在犯罪心理学中被称为潜意识补偿机制,用痛苦的梦境平衡道德失衡感,这说明你对莹莹是有感情的,你的内心是有正义感的。” 吴朝阳眉头微皱,他不喜欢正义感这三个字,有正义就意味着有邪恶、有欺凌,也意味着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来拯救,这股强大的力量全凭道德自觉,他可以救你,也可以不救你,很没有安全感。 而且,正义感真能拯救被欺凌者吗,他从小的经历告诉他,除了自己,谁也救不了你。 弱小是原罪,有人救得了你一次,却无法救你一世。即便有,那也是一种高高在上怜悯和俯视,是一种不平等的救赎。 “根据我的判断,戴鼎城应该相信了我说的话,但是毕竟他对我还不够熟悉,还是有所保留。” 廖志峰点了点头,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要五十万,让戴鼎城调走罗所长。” 廖志峰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解释道:“这能更加取信于戴鼎城。同时,他既然夸下海口能调走罗所长,说明你们内部多半有内鬼,看能不能通过这次顺藤摸瓜找出来。” 廖志峰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要?” 吴朝阳说道:“现金,越快越好。” 廖志峰重新戴上墨镜和帽子,“好,等我消息。” 吴朝阳等廖志峰走了之后才起身离开。 回到花子巷,张文浩立即迎了出来。“朝阳哥,王科长在楼上等你很久了。” 吴朝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加快脚步跑上楼,在会议室遇上了侯尚蜀和李韬奋,李韬奋指了指总经理办公室,小声道:“在里面,气呼呼来的。” 侯尚蜀把吴朝阳拉到一边,一脸的焦虑,“朝阳,因为上次的事情,王科长很生气,你得想个法子挽回才行。失去了她这条线,很可能就会连带失去温暖这个大金主,我们损失不起啊。” 吴朝阳心头一紧,他大概知道王紫为什么生气,这也是他出来之后没有联系王紫的原因,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李韬奋说道:“朝阳,想好怎么办没有?” 吴朝阳一阵头大,苦着脸说道:“哪有这么快,我都还没来得及想。” 李韬奋说道:“叫我说直接认错,女人嘛,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几句好话,实在不行下个跪,哄哄就好了。” 吴朝阳看了眼李韬奋,“你经常这样哄何经理?” 李韬奋尴尬笑道:“也不是经常,偶尔,偶尔。” 侯尚蜀捏着眉毛分析道:“关键是要弄清楚王科长生气的点在哪里。” 吴朝阳点了点头,“她应该是对我的屈服很失望。” 李韬奋说道:“要不就跟她坦白,她一听你是卧薪尝胆,不但不会对你失望,反而会更加高看你。” “不行。”吴朝阳坚决否定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能把她拉进来。” 侯尚蜀想了想也无可奈何,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鼓励道:“去吧,反正你这张嘴像开过光,树上的雀雀儿都能哄下来。” 第332章 够不够资格 吴朝阳心里砰砰狂跳,心里很没有底。 但该来的躲不过,只有硬着头皮上。 深吸一口气,像个犯错的小孩儿轻手轻脚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探出个脑袋进去,看见王紫正怔怔看着墙上的‘达人成几’四个字。 吴朝阳敲了敲门,堆起笑脸道:“王紫姐姐,今天不上班啊?” 王紫转过头,神色冰冷,一双卡姿兰黛的大眼睛充满了审视,配上她那副紫色镜框更显威严,这还是吴朝阳第一次见王紫的表情如此严肃。 “说说吧。” 吴朝阳坐在王紫对面,讨好地笑道:“说什么?” 王紫胸脯气得高低起伏,“只要你翻供,我就能把你捞出来,为什么要承认?” 吴朝阳不敢直视王紫质问的眼神,叹了口气道:“王紫姐姐,该弯腰时就弯腰,该低头时就低头,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王紫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你之前是一个不会向强权低头的人。” 吴朝阳偷瞄了一眼王紫,看见她满脸都是失望。 “王紫姐姐,人都会变。说到底,弱肉强食仍然是最基本的社会法则,向强者温柔低头,对弱者冷酷霸道本就是应有的生存之道。” 王紫冷笑一声,脸上失望更甚,“你终究还是被社会这个大染缸给同化了。” 吴朝阳摇了摇头,“王紫姐姐,在罗道全的眼里,我算不得什么,在你的眼里,罗道全算不得什么。我相信只要我翻供,你能够把罗道全拉下马,但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强势对弱势的碾压。” 吴朝阳叹了口气,“我是运气好遇上你,但这世上何止我一个吴朝阳,他们遇到类似的情况又该怎么办,你救得过来吗?你救不过来,那你救我一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吴朝阳再次瞄了一眼王紫,深深叹了口气,“而且硬刚赢了又如何,我毕竟不是你,也不属于你那个圈子,你护得了我一时,护得了我一世吗?” 王紫胸脯起伏得更高,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吴朝阳幽幽道:“没错,赢了我可以获得一时的清白,也可以把罗道全拉下马,但他在十八梯几十年,影响力根深蒂固,他不在了,十八梯派出所还有那么多警察在,他们自然是不敢把你怎么样,但是他们会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我身上。” “哎,你曾经说你在单位上身不由己,过得不快乐,那你可知在别的江湖上,人人也是如此。你有你的江湖,我有我的江湖,人在江湖,谁还不是身不由己啊。” 吴朝阳抬头看着王紫,她脸上的失望少了,心疼之色多了。 “王紫姐姐,你说我变了,我承认我是变了,我不变如何适应这个社会。但我也有不变的地方,我没有杀人放火,没有出卖兄弟朋友,没有昧着良心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有我的所执,有我的原则。” 王紫眉角颤动,轻咬嘴唇,脸上的严肃之色渐渐褪去。 “王紫姐姐,你不是不知道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只是你不想承认,或者叫你承认了,但因为你是个完美主义者,希望看到一个你理想状态中的人,但是如果真有那样的人,你想过没有,他活得长吗。” 吴朝阳缓缓起身,泪眼朦胧看着王紫。 “王紫姐姐,我变的只是我的外在,内在没有变,我永远都是你的小朝阳。” 王紫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绕过办公桌走到吴朝阳身前。 吴朝阳紧张得心脏狂跳,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弹。 王紫慢慢弯下腰,冷不丁一把搂着吴朝阳。 吴朝阳全身紧绷,整个头深陷在王紫胸口里面。 “小朝阳,是姐错怪你了。” “姐....。” “你别说话,听我说。小朝阳,你说得没错,是我太过理想化了,我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和立场看问题,忽略了你所处的环境。” “姐....。” 王紫用力搂着吴朝阳,“小朝阳,你长大了,给姐上了很生动的一课。” “姐....我呼吸不了了。” 隔壁的财务室里,侯尚蜀、李韬奋把耳朵贴在墙壁上,木质的墙壁不隔音,将隔壁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大眼瞪小眼,眼里皆是不解,他为什么会呼吸不了? 方正对两人的行为嗤之以鼻,明明不用贴耳就能听见,还要像做贼一样偷听。 当吴朝阳和王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两人都是眼睛微红,脸颊也微红。 王紫走后,侯尚蜀和李韬奋齐齐对吴朝阳竖起大拇指。 “朝阳,你这口才,要是在米国,都可以去竞选总统了。” 侯尚蜀也感慨道:“比忽悠人的本事,我估计米国总统都比不上你啊。” 吴朝阳重重呼出口气,“我并不是忽悠,只是说出心中所想而已。” 侯尚蜀啧啧道:“忽悠的最高境界,就是先把自己给忽悠了。” 说着,侯尚蜀好奇地问道:“朝阳,刚才你为什么说呼吸不了了?” 李韬奋也瞪大眼睛看着他,吴朝阳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说道:“韬哥,帮我查个人,越详细越好。” 刚上楼,张文浩就急匆匆跑上来,“吴总,楼下有个老头儿找你。” 吴朝阳正好奇是哪个老头儿找他,就听见一阵吼声自楼下响起。 “臭小子,赶紧给老子滚下来。” 吴朝阳来到楼下,正准备打招呼,碗口大的拳头已经冲着面门而来。 好快!根本来不及躲闪。 吴朝阳立即抬臂格挡,拳头还没打到,一股压迫感已经迎面而来。 “砰!” 吴朝阳全身一震,一连倒退出去四五步。 佟亮脸上稍显惊讶,随即两步踏出,一脚震地,一肘撞向吴朝阳胸口。 吴朝阳大惊,双臂下移,死守住胸口。 一肘撞在手臂上,巨大的力量瞬间传遍他全身,吴朝阳像是被一辆卡车撞上,整个人腾空倒飞出去,落地之后又是连退数步才站稳身形。 吴朝阳不可思议地看着佟亮,他自然知道佟亮很强,但也没想到强悍如斯,仅仅两拳,竟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同样是八极拳,佟亮打出来与赵雨亭打出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佟亮一手叉腰,一手伸出,对吴朝阳勾了勾手指。 “不是想做我的徒弟吗,让我看看你够不够资格?” 第333章 答应不答应 时值正午,毒辣的太阳高悬,街道上空无一人。 街道中央,一老一少相对而立。 面对强悍如斯的佟亮,吴朝阳不但没有丝毫胆怯,反而热血沸腾。 也许正如爷爷所说,他的血液中天生就带着好战因子,越强的对手,越激烈的战斗,越让他兴奋。 吴朝阳活动着发麻的双臂,眼中战意如火。 “我也很想知道,你有没有资格当我的师傅。” 佟亮瘪嘴看着吴朝阳,“不知天高地厚。” 吴朝阳重新抱好自由搏击拳架,小跳步靠近佟亮,垫脚前移,刺拳虚晃,紧接着一记大摆拳打向佟亮脸颊。 佟亮没有闪避,没有格挡,眼看拳头就要打在他脸上仍没有半点反应的意思,吴朝阳大惊,按照市场价打老头儿一拳一万,这一拳力量之大起码价格翻好几倍,他甚至怀疑佟亮是故意来讹诈他的。 赶紧收力但已经是来不及,拳头仍打在了佟亮脸上。 “砰!”随着拳头打在佟亮脸上,吴朝阳心头大骇,这一拳虽然收力了大半,但也足以将一个成年男人打翻在地,但佟亮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身体连晃都没晃一下。 “临战分心,找死!”随着佟亮一声呵斥,又是一记顶心肘袭来。 “啊!”吴朝阳发出一声痛呼,倒飞出去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佟亮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打得过赵雨亭又怎么样,顶多算是天赋尚可的人才,他需要的是一个天才,一个能将烈火八极推到搬山境,甚至是宗师境的绝世天才,哪怕只是一个普通天才,对于他来说都是鸡肋。 吴朝阳在地上趴了几秒钟才缓缓爬起来,一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 “这次不算,我大意了。” 佟亮稍稍露出一抹惊喜,这一肘虽然只用了三成力道,但正常人不说胸骨断裂,起码也得趴个几分钟才能缓过气来,能够这么快站起来,说明身体的强悍程度已经远超常人。 “继续。” “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吴朝阳抬腿低扫想破坏佟亮平衡,在伺机高鞭踢他的头部,但低扫踢中佟亮小腿就暗道不好,因为他感觉像是踢到了铁板之上。 佟亮平衡没有受到丝毫破坏,一步上前突入近身,又是一记顶心肘,吴朝阳双臂下移格挡,但这一记顶心肘的力量要大得多,再加上踢出的腿还没来得及收回,自身平衡不稳,一肘直接将他顶飞出去。 吴朝阳蹭蹭站稳身形,心头大骇,都说拳怕少壮,这老头儿的力量大到远远超过他的预料,看来之前在响水街他与向东对那一拳并未使出全力。 佟亮高昂着头,像一只得胜的斗鸡,“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没用的花架子。” 吴朝阳不但没有泄气,反而战意高涨。 “再来!” 佟亮看了眼街道两侧陆陆续续搬出小板凳坐在门口的人,“晚上九点在江边等我。” 回到办公室,吴朝阳掀起衣服一看,胸口青紫一片,轻轻摸一下就疼得不行,但是他心里很高兴,佟亮越强他越高兴,从此以后,他也算是正式踏入了武道。 想到曾迦南遇袭那晚的几个杀手,吴朝阳双眼不自觉迸发出冷厉的目光,走进办公室的曹牧野正好看见吴朝阳的眼神,眉头微皱。 “朝阳。” 吴朝阳回过神来,“野哥,你回来了。” 曹牧野坐在吴朝阳对面的椅子上,说道:“这两天我又拜访了一遍麦尔空调旗下的经销商,打算选个时间请他们吃个饭。” 吴朝阳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你安排就行了。” 曹牧野说道:“还有件事,你不在的半个月,那个钱总来过两次,我说你老家出了点事回去了,办完事回来联系他。” 吴朝阳眉头微皱,“他有没有说什么?” 曹牧野说道:“看似嘻嘻哈哈什么都没说,但是潜台词都是想见温大小姐。” 曹牧野顿了顿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但这事儿你得放心上了,要是迟迟没有反馈,我担心他会心生不满。”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待会儿给王科长打个电话,让她帮忙约一下。” 曹牧野担忧地说道:“我听说因为之前的事情她对你很不满?” 吴朝阳笑了笑,“你上午不在,她亲自上门兴师问罪,被我给哄回来了。” 曹牧野愣了一下,竖起大拇指,“你牛逼。” 两人正说着话,吴朝阳手机铃声响起,吴朝阳拿出一看,对曹牧野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吴朝阳打开免提,钱莱充满亲和力的声音传了出来,“哎哟,吴总,你终于回来了,老家的事情处理好了吧?还顺利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谢谢,谢谢钱总关心,托您的福,一切顺利。”吴朝阳赶紧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听曹总说钱总还亲自来了两趟,是工程搬运上出了什么问题吗,我们马上整改。” “呵呵,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跟你一见如故,就是单纯想你。” 吴朝阳一想到钱莱那一身两百多斤的肥肉,不禁打了个冷战。 曹牧野示意他赶紧回话,吴朝阳昧着良心笑道:“钱总,我也想你啊。” “哈哈哈...。”手机里响起钱莱瘆人的笑声。“吴总,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有空吗?” 吴朝阳和曹牧野对视了一眼,笑道:“怎么能让钱总请客,必须我请。” “不许跟我抢啊,具体时间地点你定,我结账。哦,对了,把你朋友也带上,人多热闹。” 挂了电话,曹牧野说道:“这是在暗示你把温暖请出来啊。” 吴朝阳立即拨通了王紫的电话,“姐,江湖救急,麻烦你帮我约下温暖,我今晚请她吃饭感谢她。” “哎,这事儿我帮不了你。” “啊,姐,你上次不是答应我了吗?” “上次我就给温暖打过电话,她说她最近刚在腾龙集团入职,很忙。” “他自己家的企业,忙什么?” “你傻啊,这是人家委婉的拒绝。小朝阳,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与她差距太大,别人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那你呢?晚上能出来帮我撑下场子不,最好是把讲科长也约上,我还没感谢她呢?” “你是不是还约了其他人?” “对,麦尔空调的总代理。” “你以为体制内的人是你想约就能约吗?” “上次不就约出来了吗?” “上次她出来是因为我组的饭局,她出来是见我这个朋友同学,只是顺带咨询回答了你几个问题而已。这次组局的人是你,你还带了别的商人,性质完全变了。她所在的单位本来就很敏感,最忌讳跟商人私下接触,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她是不会见的。我要是把她硬拉出来,我跟她这么多年的同学朋友都没得做。” “那你呢?” 王紫叹了口气,“哎,小朝阳,亏姐姐那么疼你,你就一点不心疼姐姐啊。你说那个什么麦尔空调总代理我人都没见过,是个什么人都不清楚,万一吃饭的时候给我塞个红包我接还是不接,不接是不给你面子,接了万一他以此为要挟让我帮他或者他的客户朋友的孩子转学入学开后门,我帮还是不帮?” “有这么严重?” “小朝阳,你还是太嫩了,十商九奸,很多商人削尖脑袋围猎体制内的人,多少当官的栽倒在这些人身上。我跟你走得近是因为我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坑我害我,但其他人不一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王紫停顿了几秒说道:“当然,也不是让你跟我划清界限,如果你接触的人确实有需要教育系统帮忙的事情,你可以找我,我自己会斟酌帮还是不帮,但我不能去见那些人,所以你以后再有什么商业上的饭局,别给我打电话,关系不是你这么用的。你是遇上我,姐不跟你计较。你要是直接给江梦玲打电话试试,人家会直接把你拉进黑名单。” 王紫一阵噼里啪啦教育,把吴朝阳说得脸色一阵黑一阵白,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激,王紫相当于是手把手在教他怎么利用体制内的关系。 挂了电话,吴朝阳扶额长叹,“每个圈子都有不同的玩儿法,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曹牧野感慨道:“朝阳,王科长对你真没得说,你不能辜负了人家。” 吴朝阳眼皮抬,“什么意思?” 曹牧野咧嘴一笑,“听说你要追一个天京权贵的女儿,这种日.天的事儿都敢想,到王科长这儿就胆怯了?” 吴朝阳呼出口气,“那是一种理想,就像小时候我的理想是当一名科学家,那是一种看不见的终极目标,不一定能实现,但却推动着我前进。王科长不一样,她近在眼前,她那个圈子看得见,但是进不去,强行进去对谁都没好处。” 曹牧野双眼微睁,眼中透着不忿和不甘,“怪只怪我们太渺小,如果我们能做到腾龙集团那么大,别说科长,区长,甚至是市长也能坐在一起吃饭。” 吴朝阳揉了揉脑袋,“钱莱不仅给了我们业务,还把旗下经销商也介绍给了我们,所谓投桃报李,人家这么有诚意,于情于理都应该有所回应。” 曹牧野也是一阵头大,“是啊,他在电话里就差指名道姓了,我们要是还懂不起,我都不好意思再见他了。” 没有办法,吴朝阳只得自己给温暖打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挂断,吴朝阳接着继续打,响了一声又挂掉。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十几分钟,温暖的电话拨了过来,吴朝阳赶紧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就传来了咆哮声。 “吴朝阳,你要死啊,我正在开会,你接二连三催命吗!” 吴朝阳捂住耳朵,等温暖骂完之后才说道:“温小姐,你今晚有空吗,我想约你吃个饭?” “吴朝阳,你演戏演疯了吧,你以为谁便一只阿猫阿狗都能追我?” 吴朝阳远远拉开手机,“温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感谢你的关照,并不是想追你。” 手机里沉默了几秒钟,再次响起温暖的吼声,这次声音更凶猛。“你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吗!我哪里差了?” 吴朝阳脑袋嗡嗡作响,求助地看向曹牧野,曹牧野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咳咳。”吴朝阳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昧着良心说道:“温小姐美丽动人,温柔贤淑,集智慧、美貌、财富于一身,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人,没有之一。发自内心来说,我肯定是想追你,但是我有自知之明,肯定是不敢追你。” “吴朝阳?” “诶。” “你还要脸不?” “呃....。” “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吴朝阳一本正经地说道:“温小姐,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像我这种山区出来的人,哪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惊为天人。我发誓,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儿,没有之一。” “是吗,那你第一次见我,为什么拒绝跟我喝酒?” “那是因为....因为....。” “不着急,给你一分钟时间慢慢编,编圆了我就出来,编不圆我直接把你拉黑,以后别想跟我攀半毛钱关系。” 吴朝阳脑门儿汗珠冒了出来,曹牧野立即拿起扇子给他扇风。 “十、九、八、七......。”手机里响起温暖倒计时的声音。 “因为我爷爷告诉我,天上只会掉陷阱,不会掉馅饼。身前突然出现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儿,还主动找我这个穷屌丝喝酒,我不敢相信是真的。” “就这?” “还有,我爷爷还说漂亮的女人很可怕,越漂亮的女人越可怕,我当时被你的美貌吓傻了。” “哼,我告诉你,吴朝阳,你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拒绝我的男人,这事儿我会记你一辈子。” 说完,电话嘟嘟声响起,温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第334章 牵线搭桥 腾龙大厦,好雄伟的一栋楼,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看不到顶。 旋转门无声滑过,不锈钢边框映出穿定制西装的行人剪影,他们的皮鞋敲击地面,与背景里肖邦夜曲的旋律交织成低回的共鸣。 阳光透过四五米高的双层玻璃幕墙,在米白色大理石地面上切割出几何状的光斑,吴朝阳毫不怀疑地面比他的脸都干净。 前台接待台以整块雪花白大理石雕琢而成,长十几米的台面后,站着三个戴丝巾的女接待员,个个前凸后翘腿子长,都属于放在外面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 温度清凉适中,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白茶香氛,挑高十几米的中庭中央,悬浮着一组由上千片小灯片组成的艺术吊灯,灯光系统正模拟着日出到正午的光线变化,从暖橙渐变为冷白。电梯厅的不锈钢门套做了发丝纹处理,电梯门滑开,轿厢内的镜面墙面瞬间将人影拓印成流动的色块。 吴朝阳轻手轻脚走向角落休息区,生怕把地面踩脏了,保洁人员推着静音清洁车跟在他后面,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尘推在地面扫过,留下转瞬即逝的柔滑轨迹。 坐在米灰色真皮沙发上,茶几上的黄铜托盘里斜放着最新一期的《Monocle》,落地灯的光线精准地在杂志封面的烫金字体上形成高光。 吴朝阳没有去翻看,双眼在四部电梯上来回扫过,每一次电梯门打开,他都紧张地睁大眼睛。 不由得他不紧张,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真正到了腾龙大厦,他才知道自己与温暖的身份差距有多大,也理解温暖为什么对他爱理不理,要不是因为王紫,他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温暖扯上半毛钱关系。 改变命运的机会不多,遇到了就不能错过。 吴朝阳暗自给自己打气,这么粗壮的一条大腿,哪怕是把脸不要了,也一定得死死抱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来到了下午六点钟,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渐次走出电梯,吴朝阳一双眼睛瞪红了也没看到温暖出来。 眼看快到七点钟,从电梯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吴朝阳有些坐不住了,直接拨通了温暖的电话,刚接通就响起温暖不耐烦的声音。 “我说你这人烦不烦?” 吴朝阳厚着脸皮说道:“温小姐,你什么时候下来?” “下哪去?” “下楼啊,我在腾龙大厦大厅等你。” “等你个头,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个东西叫地下车库吗?” “啊?”吴朝阳立即起身。“你现在在哪里?” “关你屁事。” “不行啊,温小姐,你答应了我,怎么能爽约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你?” “中午的时候啊,你没拒绝就是答应了啊。” “吴朝阳,你脑袋有病吧,我是看在王紫姐姐的份上没好直接拒绝,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吴朝阳着急忙慌往外走,“温小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都已经和麦尔空调的钱总说好了你会出席。你要是不来,我估计他明年就不会续约了。” “关我屁事。” “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大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麻烦你看在王紫姐姐份上,再帮我一次吧。” “你这人...怎么像狗皮膏药一样,赖上了就甩不掉啊。” “求求你给次机会,帮我撑撑场子。” “我今晚约了朋友,北岸云尚阁,下不为例。” “诶,绝不会有下次。” 挂完电话,吴朝阳赶紧给钱莱打电话,没过多久,一辆黑色奥迪开到了腾龙大厦楼下。 一上车,钱莱就激动说道:“朝阳兄弟,你可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吴朝阳看了眼钱莱挤成一堆的笑脸,没有戳破他。“钱总,你给了我公司那么大的业务,该我好好感谢你才对。” 钱莱呵呵笑道:“别叫我钱总,多分生。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叫我钱哥,以后我俩就是亲兄弟。” 吴朝阳想了想,还是打算实话实说。“钱总,其实我跟温小姐关系很一般,仅仅是能够见上一面而已。” 钱莱连连摇头,脸上的肥肉随之左右飞舞。“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像她这种身份地位,能见上一面就是天大的关系。多少人连见个面的渠道都没有,能见上面就是占了先机,事情的成败,很多时候就决定于一个先机。” 吴朝阳问道:“钱总,你是不是想从腾龙集团拿项目?” 钱莱一脸幽怨的说道:“朝阳兄弟,你再叫我钱总就是瞧不起我了。” 吴朝阳笑了笑,“钱哥。” 钱莱眉开眼笑,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朝阳兄弟,我俩是亲兄弟,实不相瞒,江南商业街马上就建好了,一栋商业裙楼,一栋五十层楼高的写字楼,你知道中央空调、新风设备再加上安装费用要多少吗?” “两千万?” 钱莱摇了摇头,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一个亿以上。” 吴朝阳倒吸一口凉气,感慨道:“钱哥做的是大生意啊。” 钱莱嘿嘿笑道:“如果能拿下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做,我提供主机设备和风机盘管,你做辅材、安装。” 吴朝阳心头大震,差点就激动地说好,但想了想还是忍住冲动说道:“这我可做不来,这个行业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钱莱笑道:“又不是让你亲自安装,没那么复杂,到时候我给你介绍几支专业的安装队伍,你的公司只负责辅材采购、安装管理就行了。” 吴朝阳看着钱莱笑得阴险的肥脸,明白他是想绑着他一起攻略温暖。 钱莱呵呵笑道:“设备和劳务基本上是对半开,你要是管理得好的话,这个项目下来至少能挣1000万。” 吴朝阳头皮发麻,1000万,不由得他不心动,甚至很想立即行动。 但天上哪能掉馅饼,温水煮青蛙,细水长流的道理他还是懂,温暖现在都已经开始反感他,这个时候再不识趣狮子大开口,很可能会得不偿失失去这条大腿。 王紫说得对,关系不是这么用的,反复不断地索取,无意义杀鸡取卵,那是自绝于关系。 而且,上亿的项目,她也未必做得了这个决定。 钱莱似乎看出了吴朝阳的顾虑,笑呵呵说道:“朝阳兄弟放心,不会让你为难,你只负责牵线搭桥,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第335章 好女怕缠郎 尚云阁,云水间。 包房里有四个人,温暖和一个戴眼镜很面善的年轻男人坐在上首中间,另外还有两人在半岛庄园见过, 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和长发戴蓝色耳坠的年轻女人。 瘦高男人和戴蓝色耳坠的女人显得有些意外,戴眼镜很面善的年轻男人对吴朝阳微微笑了笑。 温暖含笑看着吴朝阳半天不说话,其余几人也没人喊两人坐下。 吴朝阳站在原地稍显尴尬,钱莱堆起笑脸乐呵呵地傻笑。 戴眼镜面善的男人对温暖说道:“暖暖,这就是你刚才说的两位朋友?” 温暖似乎对男人的称呼不满,脸上的不悦一闪而逝,对吴朝阳说道:“吴总,你来晚了。” 吴朝阳和钱莱这才入座,坐在下手的两个位置。 温暖看向钱莱,“你就是麦尔空调的钱莱钱总吧?” 钱莱赶紧起身弯腰,一脸惶恐道:“温小姐折煞我了,您叫我小钱就可以了。” 蓝色耳坠女人咯咯一笑,“你这一身肥肉有两百多斤吧,我看叫肥钱更合适。” “哎哟!”钱莱对女人竖起大拇指,“这名字好啊,贴切、贴切,非常的贴切。” 钱莱手在桌子下面碰了碰吴朝阳。 吴朝阳起身端起酒杯,“各位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聚餐,还来晚了,我自罚三杯。” 钱莱也端起杯子,“我也自罚三杯。” 三杯酒喝完刚坐下,钱莱的手又碰了碰吴朝阳,吴朝阳一时没反应过来,钱莱又对他挤了挤眉眼,笑呵呵看向吴朝阳右侧的戴耳坠女孩儿。 吴朝阳端起酒杯走到耳坠女孩儿身前,笑道:“我叫吴朝阳,今天是第二次见面,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耳坠女人对吴朝阳抛了个媚眼,“小弟弟,上次说的事情考虑怎样了?” 吴朝阳装傻充愣道:“什么事情?” 温暖插话道:“薇薇,人家还是个处男,别逗他了。” 年轻女人捂嘴娇笑,“那可是个宝啊,要不要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吴朝阳略显尴尬看向温暖,温暖淡淡道:“她叫张微微,江州建材大王的女儿。” “哎哟!”钱莱尖叫道:“原来您是张总的千金呀,难怪气质不凡,还觉得有点熟悉,我曾有幸远远见过令尊,张小姐完全继承了张总的风采啊。” 张薇薇没有起身,端起杯子没跟吴朝阳碰杯,自顾抿了一口。“吴总在哪里高就啊?” 吴朝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朝阳,朝阳物流总经理,我们公司主要做搬运业务,还请多多关照。” 说完,吴朝阳回到座位再次倒上酒走到瘦高男人身旁。 男人冷淡道:“我们算是同行,都是做物流行业。” 温暖说道:“他是太平洋物流的太子爷,何延平。” 钱莱又尖叫道:“原来是江州船王的公子啊,我听说令尊大人上个月兼并了长航,货运船吨位占了全江州一半啊。” 男人不冷不热道:“钱总消息挺灵通的嘛。” “不敢不敢!”钱莱使劲儿摇头,脸上肥肉乱甩,“刚才张小姐给我赐名肥钱,何大少还是叫我肥钱吧,听着亲切。” 吴朝阳双手举起杯子,“何大少,我敬你。” 何延平拿起酒杯向上晃了晃,也抿了一口放下。 吴朝阳心里不爽,但也只能忍着。 再次倒上一杯酒,戴眼镜的面善男人主动起身双手举杯,“我叫郑直,看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小,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郑哥。” 吴朝阳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走过去,与郑直碰了一下杯,“郑哥,那我就高攀喊你一声哥了。” 郑直笑了笑,“人人生而平等,哪里存在什么高攀不高攀。” 张薇薇咯咯一笑,“官宦人家就是不一样,格局大、境界高。” 温暖补充道:“郑直是市发改委郑主任的公子。” 不待吴朝阳反应,钱莱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掉落,“郑公子真是太低调、太亲民了,令尊是个好官啊,我听说珞璜枢纽产业园就是郑主任亲自主持规划的,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项目啊,全江州人民都得感谢他。” 郑直笑了笑,“哪有钱总说的那么夸张。” 钱莱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脸色发白,“郑公子别吓我,您这一声钱总,惊得我灵魂都要出窍了,求求您饶了我,还是叫我肥钱吧。” 张薇薇咯咯娇笑,何延平毫不掩饰满脸的鄙夷,就连吴朝阳都感觉脸颊发烫,原本以为自己这大半年来已经练就了一张厚脸皮,但在钱莱面前,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 吴朝阳最后走到温暖身旁,“温小姐,谢谢你。” 温暖端起酒杯与吴朝阳碰了碰,微微笑了笑,“还行。” 吴朝阳敬完酒之后,钱莱立马上场,每敬一个人,都恨不得趴在地上,一张嘴巴恨不得把所有赞美词汇都说完,个个不带重样,个个还不得罪人,最让吴朝阳佩服的是不管别人对他态度怎么样,他都一副发自内心敬仰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半点尴尬和委屈。 两人敬完酒,张薇薇对郑直笑道:“郑公子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吴总可了不得,他是第一个拒绝暖暖的男人。” 温暖脸色微变,郑直疑惑地看了眼温暖,又好奇的看着吴朝阳,“朝阳兄弟,这你可得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吴朝阳看了眼温暖要杀人的表情,笑道:“温小姐倾国倾城,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男人拒绝得了她,上个月在半山庄园,我还买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跟她表白呢。” 郑直哦了一声,“你也是暖暖的追求者?” 吴朝阳注意到郑直加重了‘也’字的语气,笑道:“温小姐的追求者估计都能排到天京,我可能是这里面最不起眼、最异想天开的那一个。” 郑直笑了笑,“朝阳兄弟不必妄自菲薄,你年纪轻轻就能创立自己的公司,已经很难得了。” 吴朝阳说道:“不瞒郑哥,我那破公司只是注册了个公司名而已,实际上只是一群下苦力的棒棒,包括我自己,也是一个扛麻袋的棒棒。温小姐已经彻底拒绝我了,我现在是死心了。” 张薇薇呵呵笑道:“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姐姐告诉你一个真理,好女怕缠郎。再高贵的女人,只要肯死皮赖脸一直追,未必就不可能。韩国三星的长公主不就是嫁给了一个保安吗?” 第336章 白色 张薇薇很热情地给吴朝阳传授经验,“再清高的女人,如果一个男人坚持一百天每天给她送花,哪怕这个男人是个矮矬穷,是个乞丐,哪怕每次她都会把花扔掉,如果第一百零一天这个男人没来送花,她就会趴在窗口期待,然后开始患得患失,想象着他是不是放弃了,是不是路上堵车了,甚至还会情不自禁担心他是不是出了意外。” “小弟弟,你只是穷了点,又不矮又不矬,坚持努力,说不定能拿下哟。” 张薇薇笑嘻嘻对吴朝阳说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女人其实比男人还好色,对帅哥完全没抵抗力,比如我,就恨不得一口吃了你。” 吴朝阳呵呵一笑,“谢谢张小姐抬爱,可惜我对你不感兴趣。” 包房里瞬间沉寂,直到温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钱莱赶紧打圆场道:“朝阳兄弟,你喝醉了。” 吴朝阳笑道:“我很清醒,虽然温小姐瞧不上我,但我也不会降低我的要求。” 张薇薇一时有些下不来台,指着吴朝阳鼻子冷声道:“姓吴的,大家不过是把你俩当猴儿耍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吴朝阳脸上保持微笑,“我还以为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是温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没想到也有跟我们村泼妇一样的人。” 张薇薇端起酒杯就泼在吴朝阳脸上,“你信不信我让你在江州待不下去!” 吴朝阳抹了把脸上的酒水,看着温暖。 温暖脸色稍显得意,笑而不语 钱莱赶紧起身打哈哈道:“今天这酒喝得太高兴了,我给大家跳段肚皮舞助助兴。” 说着,钱莱脱掉身上的衬衣就开始扭,一身肥肉乱颤。 “好!”郑直带头鼓掌叫好,“钱总真是多才多艺啊。” 吴朝阳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张薇薇鼓掌冷笑道:“既然肥钱多才多艺,不知道会不会动物表演。” 钱莱停下扭动,气喘吁吁地陪着笑脸问道:“不知张小姐想看什么动物表演?” 张薇薇仰起头,一字一顿说道:“比..如..狗!” 吴朝阳脸色微变,正准备开口说话,钱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哈哈,会,当然会。” 钱莱吃力的弯腰趴在地上,一边围绕着桌子爬一边汪汪地叫。 张薇薇捂着嘴咯咯地笑,何延平毫不掩饰满脸的鄙夷,郑直笑而不语。 吴朝阳脸色铁青,放在桌子下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正当他准备发作的时候,趴在地上的钱莱使劲儿对他摇头。 “好了。”温暖不悦地说道:“闹着玩儿,别上头了。” 钱莱这才起身坐回位置上,包房里虽然冷气开得很足,但他却是出了一身的大汗。 吴朝阳黑沉着脸,拳头都捏出了水。 张薇薇笑呵呵看着吴朝阳,“你好像对肥钱的表演不太喜欢。” 吴朝阳端起酒杯一连闷喝了三杯酒压制怒气,要不然他担心忍不住会给这个女人一耳光。 三杯酒喝完,吴朝阳哈哈大笑,搂着钱莱的脖子说道:“喜欢,太特么喜欢了。” 何延平淡淡道:“钱总,太平洋物流新修的办公楼快要封顶了,欢迎到时候来投标。” 钱莱赶紧起身,端起酒杯小跑过去,“谢谢何大少。” 吴朝阳直勾勾盯着温暖,温暖被吴朝阳冷厉的眼神盯得一惊,看了眼钱莱说道:“钱总,江南商业街马上要进入装修阶段,中央空调设备的采购下个星期就会开始招标,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直接去腾龙集团找工程部谈谈。” 钱莱提起酒壶,仰头就是一口气喝完,整个人呈九十度弯腰,“温小姐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温暖瞥了眼钱莱一身的肥肉,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摆了摆手,“我只是给你引荐,能不能中标我说了不算。” 钱莱返身再倒满一壶酒,抬手又是一壶酒灌进嘴里,眼泪鼻涕纵横满面,“能够得到温小姐的引荐就是天大的恩惠了,剩下的要是还做不好,那就是我辜负温小姐的信任和提携。” 张薇薇看了眼温暖与何延平,笑道:“何少与暖暖出手这么阔绰,我要是一点都不打赏,倒是对不起肥钱刚才的精彩表演,这样吧,我在渝香居有两套别墅,中央空调就交给你了。” 钱莱提起酒壶笑嘿嘿跑过去,“谢谢张小姐,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您放心,我一定给您用最好的设备,最好的材料。” 张薇薇没再理钱莱,对着温暖说道:“暖暖,之前我们说好一起创业,你现在临时变卦,让我们怎么办?” 何延平也说道:“新公司都已经注册了,暖暖,你要不在跟温叔叔说说。” 温暖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我爸说了,不怕富二代败家,就怕富二代创业,他希望我留在腾龙集团历练,以后好接他的班。” 张薇薇瘪嘴道:“不就是拿一两个亿出来,你们家又不缺这点钱。” 温暖淡淡道:“关键是我爸不给我这一两个亿,我能怎么办。” 张薇薇看向郑直,笑道:“郑公子,你也不劝劝你家暖暖。” 温暖脸色微怒,但没有说话。 郑直笑呵呵说道:“我听暖暖的。” 钱莱突然砰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吴朝阳正准备看看他怎么了,钱莱的肥手掐了掐他的胳膊。 吴朝阳起身说道:“钱总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 扶着钱莱走出尚云阁,吴朝阳顿时感到全身轻松,连空气都要清新许多。 刚走到马路边,钱莱蹲在地上就开始哇哇狂吐。 吴朝阳赶紧拍打他的后背,“我还以为你是装醉。” “呕..呕...,没事儿,喝太急了。” 钱莱吐得稀里哗啦,晚上几乎没怎么吃菜,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吐了十几分钟,钱莱起身勾着吴朝阳的肩膀,哈哈大笑,“爽,真特么的爽。” 吴朝阳心里像是压了块千斤巨石,憋得慌。 “在他们眼里,我们就像摇尾乞怜的狗一样。” 钱莱嘿嘿笑道:“不是像狗,就是狗。” 吴朝阳叹了口气,“生意必须得这么做吗?” 钱莱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兄弟,不是生意要这么做,是这个世道就是这个样子。你以为其它地方就不一样?体制内下级面对上级,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摇尾乞怜,领导一句话就是圣旨,错了也是对的。再说民营企业就不一样?我公司的员工面对我不也一样卖乖讨好,就我这副尊荣,公司里面还有不少人说我是公司第一帅。” 钱莱点燃一根烟,悠悠道:“尊严这东西本就虚无缈缥,你当他有就有,当他没有就没有。” “而且,虽然丢了尊严,但拿到项目就能养活公司员工,挣到钱就能养活老婆儿女。如果我拿不到项目卖不出设备,厂家不会因为我有骨气继续让我当总代理,公司员工发不起工资也会骂我背弃我,拿不回钱给老婆也会骂我没本事,儿女也会瞧不起我这个老爸。我在这里赢得尊严,就会在我身边所有人面前毫无尊严。” 钱莱问道:“朝阳兄弟,是在温小姐他们面前丢尊严,还是在公司员工、老婆儿女、朋友亲戚面前丢尊严,这个选择题不难做。” 听了钱莱的话,吴朝阳竟无言以对,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钱莱无所谓地呵呵一笑,“你以为表现得有骨气他们就会瞧得起我们?朝阳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管我们怎么做,他们都不会瞧得起我们。你也千万不要幻想着能跟他们做朋友,身份地位的差距摆在那里,除非有一天你的公司也跟腾龙集团一样大,那个时候无论你是个什么人,他们都会把你看成同一个圈子的人,否则怎么做都没用。你别看那位郑公子毫无架子,那只是他待人接物的习惯,场面话说得漂亮,内心里跟其他几位没什么区别。” 吴朝阳很想说曾迦南就不是这个样子,想到曾迦南那张温暖的笑脸,那才叫真正的温暖,哪怕只是跟一个普通棒棒相处,也是发自内心的平等对待。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钱莱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打趣道:“相对来说,温暖小姐还是不一样,我学狗叫的时候她并不高兴,还及时叫停了我的表演。虽然她未必瞧得上我,但骨子里还是跟其余几位有着本质不同,你好好加油。” 钱莱打了个电话叫公司人来开车送他们回去,一辆玛莎拉蒂停在了路边。 车窗落下,温暖对吴朝阳招了招手,“上车。” 钱莱弯腰跟温暖打招呼,一手推着吴朝阳上车。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坐进副驾驶,立马堆起笑脸说道:“温小姐,今天谢谢你。” 温暖一脚油门踩上去,汽车在马路上狂飙。“别装了,之前在酒桌上,我看你都差点想打人了。” 吴朝阳竖起大拇指,“温小姐慧眼如炬。” 温暖看了眼吴朝阳,眼中略带失望,“你以为你表现出来的骨气会让我高看你一眼?你想错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忍气吞声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三岁小孩儿非要跟成年人硬刚,那不叫骨气,叫幼稚。你看看钱莱,他这种人才能混得开。” 吴朝阳笑道:“既然我这么幼稚,你为什么还让我上你的车?” 温暖被吴朝阳的话堵住,几秒后说道:“那是因为你帮我出气撑面子,张薇薇嫉妒我长得比她漂亮,恨不得处处压我一头,拿着酒吧那点破事到处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 吴朝阳点头道:“今天约你之前我给王紫姐姐打了电话,原本是想让她把江科长也约出来,她给我讲了一大通道理,让我明白抱大腿只能抱一条,不能得陇望蜀,不能抱了王紫姐姐还想抱江科长,这不现实。同样的道理,我抱了你这条粗壮的大腿,就不能想着通过你再去抱你身边的人。酒桌上我明明看见张薇薇对你冷嘲热讽,我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怎么能更加抱紧你这条粗壮大腿,很可能我现在也没机会坐上你的车。” 温暖突然愤怒吼道:“我大腿很粗吗!” 吴朝阳愣了一下,女人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异常,他说的是大腿粗细的问题吗? “我只是打个比方。” 温暖冷哼了一声,气呼呼道:“你倒是很实诚,直截了当说出这些话,就不怕我翻脸!” 吴朝阳淡淡道:“温小姐是聪明人,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接近你的目的,在他们面前演演戏而已,现在就我们两个人,继续演就反而显得我太虚伪了。我爷爷说,要做个诚实的人,骗人不好,特别是骗女人。” 温暖脸色很不好看,“也就是说你夸我那些话都是演戏啰?” 吴朝阳看着温暖的侧脸,心想,是不是演戏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这么聪明的人,何必明知故问。 温暖转头恶狠狠盯着吴朝阳,“说喜欢我也是假的?” 吴朝阳脑袋有些眩晕,看温暖的架势,回答假的好像不太好,回答真的好像也有问题。 “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觉得假的就是假的。” 温暖冷哼道:“我原本以为你还有点小聪明,结果是个傻叉,大傻叉!” 吴朝阳被骂得晕头转向,脑袋突然灵光一闪,试探问道:“温小姐,你....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温暖伸手狠狠掐了吴朝阳一把,“你觉得呢?” 吴朝阳嘶了一声,揉了揉胳膊,“张薇薇说三星的长公主嫁给了一个保安,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温暖立刻炸了毛,“你去死!你这个白痴!” 吴朝阳强忍着没发火,默默安慰自己,现在丢掉尊严是为了公司发展,为了兄弟们有钱挣有饭吃。 温暖一脚刹车踩到底,“给我滚下车!” 吴朝阳看了看外面,“还没到十八梯啊。” “滚!”温暖抬脚就往吴朝阳身上踹,她今晚穿的是裙子,抬起的瞬间,裙底春光乍现。 温暖注意到吴朝阳的目光,立刻啊的一声尖叫,双手就往吴朝阳眼睛挖去,“我要杀了你。” 吴朝阳慌忙下车,胸中怒火难消,对着汽车尾部怒吼道:“白色!” 第337章 送你上去 不懂就问,吴朝阳立即给王紫打了电话,把今晚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了一遍。 王紫肯定了他的做法,温暖才是他真正要抱的大腿,其它人不过是看在温暖的面子才让他上的桌,如果因为讨好其他人而坐视不理的话,他将彻底失去温暖这条大腿。 至于温暖为什么骂他傻叉,王紫在电话里也同样骂了他好几遍大傻叉。 女人可以不接受这个男人的示爱,但还是很享受这个男人喜欢她。 哪怕这个男人是个性无能,女人也不希望这个男人直白地说不喜欢她,这是女人刻在骨子里的虚荣,身份地位再高的女人都一样。 王紫狠狠骂了吴朝阳一大通,叮嘱他说话跟画画写小说一样,要留白,有些事情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也不能说出来,这跟实诚不实诚没关系,跟情商智商有关系。 挂了电话一看时间,已经九点了,暗道糟糕。 一口气跑到江边,远远就看见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站在一块大石头上。 吴朝阳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声喊道:“师傅。” “别瞎几把叫,老子不是你师傅,老子是你孙子!” 佟亮对着吴朝阳愤怒的咆哮,“第一天就迟到,还喝酒,老子要不是看在陈...你诚心的份上,老子一拳擂死你。” 吴朝阳望着石头上的佟亮,莫名有种心悸的赶紧,仿佛那上面站的不是人,而是一头随时可能扑下来的猛虎。 “我错了。” “你没错,是老子错了,老子不该对你抱太大希望,老子脑壳被门夹了才你这个徒弟。” 吴朝阳扑通一声跪下,“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佟亮从石头上一跃而下,冷哼一声,语气稍稍平缓下来。“开始之前,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吴朝阳仰起头,“师傅请问。” “为什么习武?” 吴朝阳脱口而出,“因为不想被欺负。” “愚蠢!”佟亮对吴朝阳的回答很不满意,“习武就不被欺负吗?你要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习武,早晚要出大篓子。” 吴朝阳想了想又说道:“为了强身健体。” “荒谬!”佟亮叹了口气,“你看那些专业运动员,到头来哪个不是一身伤病。外家武道强行突破人体极限更胜十倍百倍千倍,年轻时候看起来强,老了刮风下雨疼得你哭爹喊娘觉都睡不着。” 吴朝阳低头沉思了半晌,“那我为了女人。” “嗯?”佟亮瞪大眼睛,“傻叉,女人喜欢有钱有权有势的男人,你何时见过女人喜欢武夫?” 吴朝阳摇头道:“不全是,我喜欢的那个女人不一样。” 佟亮越看吴朝阳越觉得不满,“武道是一种精神,追求极限超越自我的精神。” “我有。” “你有个锤子,第一天就迟到,你还有?!” 佟亮叹了口气,说道:“记住,你如果心里只想着打架,注定在武道上走不远。不但走不远,还会把你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吴朝阳点头道:“我明白,习武之人,如果不过脑子就动武,反而比普通人更危险。但是师傅您放心,我到十八梯大半年,虽然打了不少架,但从未因为打架闯过祸,甚至连一分钱都没赔过。我打的任何一场架,都是仔仔细细过了脑子,不是意气用事。” 佟亮脸上的不满之色稍微减弱了几分,朗声道:“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八极拳至刚至猛,稍不留神就会造成死伤,你学了之后切记不能对普通人出手。” “徒弟记住了。”吴朝阳起身道:“师傅,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慌什么。”佟亮冷冷道:“武道分为内家拳和外家拳,两者首先在理念上不同,内家认为道法自然,人应该顺应天道,讲求感悟天地规则形成共鸣,追求天人合一。” “外家认为人体潜能无限,人可以通过不断的突破极限变得越来越强大,所以讲求打破天地规则对人体的束缚,追求的是人定胜天。” “内家练气,引导天地之气淬炼成内气聚于丹田之中,然后通过意念引导,以意领气、以气催力,打出内劲。” “外家练势,激发身体潜能,提升身体力量和体魄的强悍程度。” “内家讲求顿悟,前期练习很慢,没有天赋一辈子也练不出一股气,即便有天赋也得从小开始练习个一二十年才稍显成效,后期能走到什么程度主要靠灵光一闪的顿悟。” “外家讲求反复冲击身体极限,前期很快,如果天赋够高,天生身体素质就很好,又很有毅力,三五年就能拥有很高的战力。但越到后期越难,而且如果不能突破传说中的金刚极境,长年超越极限的身体突破所造成暗疾会随着年龄增大逐渐暴露,老来会落下一身病痛。” 江风吹过,吴朝阳发现佟亮双腿膝盖抖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痛楚之色。 佟亮很快又恢复正常表情,说道:“原本武道的境界的划分很模糊,最近十来年有人为了准确定义武道重新划分了境界,外家根据力量和体魄强悍程度分为筑造境、塑造境、登峰境、撼山境、搬山境、宗师境、金刚境,其中登峰境又分为小登峰、大登峰,宗师境分为小宗师、大宗师,金刚境分为小金刚、大金刚。 佟亮看了吴朝阳一眼,说道:“别以为听着很玄幻,实际上所谓的筑造境、塑造境比比皆是,专业的散打运动员就在这个范围,那些拿金腰带的,多半都到了登峰境,实际上真正踏入外家武道应该从撼山境开始算,也就是向东那个境界,这样的人也并不少,据我所知,江州不乏有钱人有这样的保镖,军队里某些特种部队更多。” 吴朝阳点头,这些他大都听向东讲过。“师傅,你是什么境界?” 佟亮仰起头,眼露精光,“老子是搬山境,还是搬山境中期,外家武道进入搬山境,就会隐隐透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就像普通人看到猛虎不敢跑一样,身上的气势激发出来,会震慑得普通人心悸。” 吴朝阳仰望着佟亮,啧啧道:“师傅,您这境界怎么不去打个比赛,或者去给有钱人当保镖,那挣的钱岂不比开茶馆挣太多钱。” “你懂个屁!”佟亮训斥道:“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武道是一种精神,突破极限,勇往直前,宁折不弯的精神,一旦在这条路上弯了腰,给人当了狗,精神上就垮了,以后绝无可能再进一步。那些委身于有钱人和权贵的外家武道修习者,已经背离了武道精神,这辈子在武道上都会停滞不前。” “而且擂台上脖子不能打、眼睛不能打,几把不能打,打不死别人,也没有被别人打死的风险,那还打个锤子,还怎么在生死之际突破那一抹极限。” “还有!”佟亮冷冰冰盯着吴朝阳,“你怎么知道老子没钱,老子的钱这辈子、下辈子都花不完,老子追求的是精神,你懂不懂!你也要有这种精神,否则老子就跟教赵雨亭一样随便教你几招算球,别叫老子师傅,不追求宗师、金刚的徒弟,老子教了也是在浪费时间。” 吴朝阳怔怔看着佟亮,突然想起侯尚蜀曾经好像说过,神仙茶馆除了喝茶,好像还有放贷的业务,这便宜师傅,说不定还真是个有钱人。 佟亮见吴朝阳走神,怒吼道:“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听见了。”吴朝阳神情坚定道:“我的目标是追求宗师,金刚。” 佟亮呸了一声,“大言不惭,老子这辈子恐怕到死都到不了小宗师,你还宗师、金刚,不要几把脸。” 吴朝阳脸颊抽搐了一下,“师傅,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佟亮拍了拍胸口,“全力打我。” 吴朝阳迟疑不定,“师傅,我的力气不小,你确定?” “快点,少几把啰嗦,让老子看看你现在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吴朝阳一记后手直拳打在佟亮胸口。 “砰!”吴朝阳感觉像是打在一块铁板之上。 佟亮没事儿人一样拍了拍胸口,像是掸掉胸口上的灰尘,“就这?还宗师,金刚?你想屁吃呢?”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拳头带着风声打出。 铛的一声闷响,吴朝阳反被震出去一步。 佟亮冷笑道:“顶多小登峰体魄,太一般了。” 吴朝阳后退一步,抱起拳架,小跳步两步,突然大喝一声,拳头应声而出。 “砰!”吴朝阳被震退出去两步,整条手臂微微发抖,佟亮仍然纹丝不动。 佟亮眼中的痛楚之色一闪而逝,暗叹还好是晚上吴朝阳应该看不见,大声道:“垃圾,比我想象中还要垃圾。” 吴朝阳很震惊,刚才这一拳,绝对是丝毫没有保留的全力一拳,佟亮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没道理啊,东哥说我是难得一见的外家武道天才。” “狗屁天才!”佟亮冷着脸道:“看见那块石头了吗,扛着它爬到十八梯顶端,往返十次。” “师傅,你不教我八极拳了吗?” “慌什么慌,明天早上六点再来。” 说完,佟亮转身就走,边走边抬手揉搓胸口,特么的,难道这就是天生神力吗,差点把老子打岔气。 吴朝阳扛起石头,起码在两百斤左右,若是平时倒也无所谓,今天喝了不少酒,走起来脚步虚浮,有些力不从心。 走到响水街,佟亮半躺在椅子上,悠闲地抽着旱烟。 “快点,老子不收废物!” 吴朝阳咬着牙前行,等走到十八梯顶端,已是全身虚汗。 转身往下走,比往上还要艰难,酒精刺激加上重压,心脏像要跳出来一般难受。 再次路过响水街,佟亮怒吼道:“极限!知不知道什么叫极限,就是你感觉快要死了,从濒死的瞬间突破生的希望,熬过去了就是突破,受不了就跟那些垃圾一样,去给有钱人和权贵当看家护院的狗算了。” 吴朝阳浑身湿透,要是今天没喝酒,肯定不会有这般艰难,但今天不仅喝了酒,至少还喝了一斤半。 剧烈的喘息,全身血液的沸腾,身体像要炸裂般难受。 第二趟往石梯上爬,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双脚站立不稳,砰的一声半跪在地,膝盖疼得他全身颤抖。 五脏六腑如刀绞般疼痛,全身肌肉一起一伏剧烈缩张,汗水如雨水滴滴落下。 这让他回想起扛爷爷棺材上狮子峰的感受,感觉整个天斗塌了下来。 “你特么的行不行?!” 佟亮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跟前,一烟杆敲打在他脑门儿上。 “行!”吴朝阳牙齿咬得咔咔作响,颤颤巍巍起身,继续往上走。 或许是汗水蒸发了体内的酒精,也或许是越过身体临界点后的突破,第三趟、第四趟、第五趟,反而没有了之前那么难受。 第六趟,疲倦感如潮水般涌上,全身的肌肉细胞都开始痛呼,大脑告诉他继续下去会猝死,四肢也开始罢工,每挪动一步就像要死去一般。 佟亮跟在吴朝阳身后,紧张地屏住呼吸,他非常清楚吴朝阳现在所处的状态,既害怕吴朝阳放弃,又害怕吴朝阳真的给累死。外家武道的修习比散打、自由搏击要艰难得多,比参加奥运会的专业运动员还要残酷得多。 外家武道所谓的天赋很简单,毅力超过身体的承受能力,身体承受能力超过毅力,所谓的一往无前,就是向死而生,在这种毅力和身体素质的较量下,能活下来的人,就叫外家武道天才。 有毅力但身体扛不住不叫天才,身体能扛住但毅力支撑不下去也不叫天才。 第七趟,吴朝阳又是一阵呕吐,随着身体力道稍稍松懈,再一次扑通一声跪下去。 天旋地转,意识模糊,全身所有的器官,每一根神经都在喊他放弃,都在警告他继续下去会死掉。 佟亮终于忍不住,“今天到此为止。” “不!”吴朝阳双眼布满血丝,状若疯癫,“狮子峰就在前面,我不能倒下。” 佟亮看了眼十八梯上方,“锤子个狮子峰,这里是十八梯。” 吴朝阳一寸寸抬起膝盖,喉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爷爷,上面有峡江滚滚,有漫山的红叶,你一定会喜欢。” 佟亮有些发蒙,“小子,差不多了,你要是死了,老子怎么跟陈哥交代。” 吴朝阳置若罔闻,汗水和着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爷爷,孙儿送你上去。” 第338章 三不誓 吴朝阳不知道到底搬完十趟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手机闹铃声响起的时候,翻身起床直接滚到了地上,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 疼,全身每一个块肌肉都疼。 强撑着打了几趟广播体操,洗了个凉水澡,才逐渐恢复了精神。 早上五点半依然与向东他们一起蛙跳,六点钟准时到了江边。 佟亮再次见到吴朝阳,眼中多了一抹欣赏,“有什么感觉?”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有种力量膨胀的感觉,好像有一股力量要破体而出。” 佟亮淡淡道:“人体平时被身体自我保护机制锁死,从大脑到肌肉,绝大部分能力都无法充分释放,唯有面临巨大危险或是压力的时候才能迸发一二。” “外家武道就是通过主动寻求这种压力,一层层打破身体的保护机制,一层层将锁死在身体最深处的力量激发出来。” “要激发这种潜力,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先清空全身的力量,让身体感受到力量枯竭的危机,新的力量才会从身体最深处压榨出来,你身体力量的膨胀感,就来源于新生的潜能力量。” 吴朝阳拳头一握,跃跃欲试,“师傅,让我再打几拳试试,您看看我有多大的进步。” 佟亮脸色一拧,“你特么打老子打上瘾了吗!打那块石头!” 吴朝阳看着巨大的石头,有些犯有些犯难。 佟亮走过去,哈的一声,一脚震地,同时一拳打在石头上,顿时石屑飞溅。 “外家武道,追求力量和体魄的极限,我这一拳只是勉强打出石屑,当到达宗师境,乃至金刚境,能一拳将这块巨石打碎。” 吴朝阳看得目瞪口呆,先不说力量够不够,血肉之躯硬撼坚石,拳头不痛吗? “过来。”佟亮对吴朝阳招了招手,“人定胜天!人体的潜能无限,别说是这一块石头,哪怕是这天地,你也要将他打破,没有这份傲然天地的执念,在这条路上走不远。” 吴朝阳走到石头前,深吸一口气,学着佟亮一脚震地,哈的一声,一拳打向石头。 砰的一声闷响,石屑溅落了几块,同时响起的还有吴朝阳啊的一声惨叫。 佟亮先是一惊,后是一喜,再破口大骂。“你特么是傻叉吗,谁让你用全力了。” 吴朝阳看着鲜血淋漓的拳头,委屈道:“师傅,您也没说啊。” 佟亮看了眼吴朝阳的拳头,骂道:“老子让你去跳江你也去吗!你特么自己没长脑子吗?老子一拳打下去没事是因为练了几十年,你特么一上来就硬怼,手不想要了吗!” 佟亮冷哼了一声,背着手说道:“外家武道,越到后面越不追求所谓的一招一式,追求的是撼天动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你的身体可以抗衡一切力量,你的力量可以打碎一切阻拦你的障碍!” “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绣花枕头,毫无意义。” “八极拳,世上最刚最猛的拳法,招式不多,但招招发挥出全身劲道,与外加最为契合。 “八极不上擂,上擂必见红。” “看好了!所谓八极,劲发八方,无所不至” 佟亮迎风而立,立马沉腰。 “八级有‘六开八打’” “所谓‘六开’” “一是顶,铁山靠,直线冲撞劲,以肩、肘、膝等部位正面突破。” 佟亮一边讲解一边示范,同样是一记铁山靠,他打出来有一种撞断山石的威势,与赵雨亭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二是抱,熊抱摔,环形合抱劲,通过拧腰旋胯实施绞杀。” “三是单,单阳鞭,单侧鞭打劲,以手臂或腿如鞭抽击。” “四是提,提笼换步,上挑暗劲,专攻下盘,撩阴、挑膝。” “五是挎,如挎虎篮,弧线挎带劲,肘膝合击。” “六是缠,缠丝手,螺旋缠绕劲,专攻反关节。” “所谓八打,指人体八个脆弱部位” “一是头,太阳穴、下颌。” “二是喉,咽喉、气管。” “三是心,心窝、膻中穴。” “四是肋,软肋、肝脾区。” “五是裆,下阴。” “六是膝,专指膝关节侧面。” “七是胫,小腿迎面骨。” “八是足,脚背、趾骨。” “总结一句话,上打咽喉下打阴,中间两肋并中心”。 吴朝阳边听边记,八极拳这八打,全是自由搏击不允许打的地方,这要是上了擂台,估计刚一出手就被红牌罚下擂台。 佟亮大开大合,打得虎虎生风。 “八极拳是杀人技,刚猛暴烈、贴身短打,招数不多,招招毙命!” “撑锤、崩拳、降龙、劈掌、伏虎、按肘,出手如钢锉,回手如钩竿。” “仔细看好,顶心肘:进步贴身,屈肘直击对手心窝或下颌,力达肘尖。拧腰蹬地转胯发力,配合"哼哈"二气,肩肘一线,力透一点,直接震荡敌人心脏或下颌粉碎。” “猛虎硬爬山:上步劈掌破防,顶膝击腹,落步栽捶砸后颈,或是劈掌破防接顶心肘再撩阴腿。不招不架,就是一下,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迎门三不顾:挑肘破中线,贯耳捶击打太阳穴,踹膝废下肢,讲求的是以攻代守,压制性进攻。” “立地通天炮:由下至上直击下颌或咽喉,借助腿部蹬伸,力从地起,一拳之后接抱婴桩摔法,断敌脖颈。” “阎王三点手:由三记连续攻击组成,覆盖上、中、下,喉、心、裆三路要害。” “记住,这一招不能轻易用,民国时期八极拳宗师李书文曾用此招在切磋中瞬间击倒日本柔道高手,使对方肋骨断裂刺入心脏而死。” 佟亮收势盯着吴朝阳,“历代八极宗师教徒弟,弟子均需立"三不誓",不轻用、不炫技、不传匪,你现在对着这滔滔江水起誓。” 吴朝阳神色凝重,不用佟亮说他也知道不能轻易使用八极拳,“我发誓,不轻用、不炫技、不传匪,绝不对普通人用,绝不对良善之人用,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第339章 老子砍死你! 旺角茶楼。 戴鼎城看着满满一皮箱的钱,笑了笑。 “五十万可不是小数目,这么快就凑齐了?” 吴朝阳笑道:“戴爷,我现在单单是天门市场的业务,一年的利润就有400多万,再加上工程搬运,起码有600万,五十万对于我来说,真还不算大钱。” 戴鼎城淡淡道,“你应该是今年一月底才到的十八梯吧,现在九月份,短短八个月时间,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棒棒跻身年入几百万的老板,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戴爷过誉了,我只是运气好,恰好钻了各方势力的空子,要不然以我个人的能力,万万办不到。” 说着,吴朝阳顿了顿,郑重其事说道:“当然,更重要的是我的性格,俗话说性格决定命运,村里人说我是天煞孤星,我爷爷说我血液里透着狠劲,有股子胆大包天的野心,我觉得这才是我成功的本质。” 戴鼎城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够狠,要是普通人,遇上罗道全这摊子事,多半会委曲求全,但你却选择硬刚,不但不屈服,反而要把他扳倒。” 吴朝阳目光锐利,“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罗道全我压根儿没看在眼里,我要的是以最快的速度飞黄腾达,要拿下曾迦南,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戴鼎城怔怔看着吴朝阳了半晌,随即笑道:“我以为我就已经够野了,你起码比我还要野一千倍一万倍,看在这五十万的份上,劝你一句,曾迦南那样的女孩儿你招惹不起,好好做你的生意,以你的能力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别瞎折腾,小心到最后把命都折腾没了。” 吴朝阳呵呵一笑,“有钱人不瞎乎折腾永远是富人,没钱人不瞎乎折腾永远是穷人。我要是不瞎折腾,现在可能还是一个接散活儿的小棒棒,甚至连在十八梯都待不下去。” 戴鼎城合上皮箱,“钱我收了,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吴朝阳没有起身,笑道:“戴爷,赶走了罗道全,十八梯将不再有人能够制约得了我,你应该放心把十八梯的生意交给我了吧?” 戴鼎城轻笑一声,“我在十八梯没有生意,交什么给你?” 吴朝阳脸色微变,不悦道:“戴爷,您要怎么才相信我的诚意?” 戴鼎城眯着眼睛笑道:“吴老板,我再次郑重的告诉你,我是正经生意人。” 吴朝阳拳头紧握,拳头上的纱布渗出了鲜血。 戴鼎城笑而不语,他身后的墨镜男人伸手入腰间。 “我们走!”吴朝阳愤愤起身,向东起身俯视着眼墨镜男人,冷声道:“这么近的距离,你未必能顺利拔枪。” 两人走后,墨镜男人才从腰间伸出手,面色冰冷。 马峰眉头微皱,“戴爷,我们真要搞掉罗道全吗,现在风声很紧,会不会出问题?” 戴鼎城随手把皮箱扔给马峰,淡淡道:“拿去给你手底下的兄弟们分了吧。” 马峰不明所以,怔怔站在原地。 戴鼎城笑道:“你以为我看得起这五十万?” 吴朝阳气冲冲走出旺角茶楼,向东问道:“怎么办?看样子他不会轻易相信我们。” 吴朝阳掏出手机拨通严文武电话,“严哥,中午召集十个班组长到我那里开个会。” 向东茫然不解,“朝阳,召集他们开会干什么?” 吴朝阳脸色阴沉道:“人就是犯贱,软的不吃吃硬的,我们得让他知道十八梯到底是谁说了算。” ———————————— 凌晨一点的十八梯,万籁俱静。 回水巷深处,几个骨瘦如柴的年轻男女跪在一个戴口罩的男人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欢哥,求求你先给我点,过两天我就把钱给你。” 口罩男人一脚踹在男人胸口,“你特么上次的钱都没给我。” 男人痛哭流涕,“欢哥,这次是真的,是真的,我骗老家父母卖了房子,钱很快就到账。” 口罩男人从兜里拿出一小袋粉末在空中晃了晃,四五个人瞬间像饿狼般盯着袋子,全身不住地发抖。 “听说你有个妹子在上半城当服务员,你要是让她陪我睡一晚上,我保你一个月。” 男人脸上癫狂又痛苦,“欢哥,我妹子才十八岁,还没谈过恋爱啊,求求你放过她吧。” 口罩男人收回粉末,嗤笑道:“那我就没法帮你了。” “好。”男人颤抖着声音,“明天,明天我给妹子下药。” 口罩男人呵呵一笑,将粉末扔给了他,男人如获至宝,颤抖着手打开袋子,立刻吸起来。 另外一个男人双手托着一捧零钱,“欢哥,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口,吸一口就行。” “欢哥,我把媳妇儿给你睡,求求你赊欠一次。” 口罩男人呸了一声,“滚你妈的,你媳妇儿长得比猪还丑。” 在场唯一的女人爬到男人面前,双手抱着他的脚,“欢哥,求求你,求求你。” 口罩男人抓住女人的头发提起,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片刻,一把将她摁在墙上。 女人趴在墙上,紧闭着眼睛瑟瑟发抖,没有反抗。 临近的吊脚楼内,一直硬坐到下半夜的李强正打着瞌睡,外边隐隐传来的女人哭声把他惊醒过来,赶紧起身摸到门口,趴在门缝往外看。 第二天还要扛货,要是以往他早就睡了,即便是听见有动静也不会多管闲事,但是今天中午班组长给他发了信息,让他最近晚上都不要睡,留意外边的动静,一旦听到有动静就立刻打电话。 李强在门口看了几眼又悄悄返回床上,蒙在被子里拨出了电话。 几分钟过后,口罩男人索然无味拉上拉链,扔小半袋粉末在地上。 女人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急不可耐开始吸。 黑夜中,脚步声响起。 口罩男人立即警觉,转身钻入一条漆黑的小巷道。 刚钻过去,就看见两个人影出现在右侧。 两个人影也看见了他。 熊彪牙呲欲裂,挥舞着砍刀冲向男人,“老子砍死你!” 第340章 善后 男人身体一斜躲过来刀,汪成紧跟而上抬脚踹向男人胯下。 男人膝盖一弯,小腿横切格挡开汪成来脚,也就这阻挡的片刻,熊彪已回刀再砍,男人反应很快,扭腰、转身,一肘砸在熊彪脸颊,熊彪啊的一声被砸飞出去。 男人转身就跑,汪成飞扑而出,双手抱住男人后脚。 男人重心不稳扑倒在地,翻身一脚踹在汪成脸上。 这一脚力量很大,若是在以往,汪成铁定要脱手,但经过两三个月天天蛙跳锻炼,硬是死死抱住了男人的腿没有松开。 黑暗深处,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又急又怒,抬腿就是连续三脚,一脚踹在脸,一脚踹脖子,最后一脚正中胸口。 汪成胸口一窒,手上力量一泄,男人趁势抽出腿,连滚带爬起身就往就跑。 十八梯密如蛛网的巷子他很熟悉,他很有信心脱困,但是跑出去几分钟他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无论他怎么跑,那群人都能很快围过来。 到底是谁,十八梯的小混混不敢得罪他们,到底是谁有这么大势力,还有这个胆量,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非常清楚继续在小巷子里跑早晚会被包围,干脆一鼓作气冲向大巷子,路上又遇到两个围堵的人,没有过多纠缠,三拳两脚放倒之后继续狂奔。 前方光线越来越明,眼看就要冲到巷子口,一人突然闪身而至,一招黑虎掏心正中胸口,男人捂住胸口后退几步,待他想转身再次冲进巷子,身后五六个人围了上来。 ------------------------------------- 等吴朝阳和向东赶到的时候,口罩男人已经被双手反扣住摁倒在地。 李韬奋做了个OK的手势,“是彪子和汪成先逮住了他。” 吴朝阳看了眼嘴角带血的熊彪,眉头微皱,“逮个小角色都要挂彩,明天开始加练。” 熊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朝阳哥,我天天都在练啊。” 口罩男人抬起头,恶狠狠盯着吴朝阳,“你是吴朝阳?” 吴朝阳低头看着男人,“认识我?我有这么出名吗?” “我不认识你!”男人眼神躲避,再次低下了头。 吴朝阳抬腿就是一脚踹在男人胸口,男人啊的一声倒飞出去两三米,双手捂住胸口喘不过气来。 吴朝阳眼露凶光,“在我的地盘卖货,经过我同意没有?” 男人半天没喘过气来,双眼死瞪着吴朝阳,“兄弟,大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越界了!” 吴朝阳冷笑一声,“跟我比狠是吧?” “彪子!”吴朝阳低喝一声,“把他的手指给我砍了!” 熊彪三角大睁,满脸的兴奋。“给我把他按牢了!” 新招揽的几个混混一拥而上,死死将男人摁在地上。 男人嘶哑大喊,“你知道我是谁吗!干我们这行早就把命豁出去了,得罪了我们,你会招来杀身之祸!” 熊彪蹲在地上,一刀下去,惨叫声响起,一根血淋淋的小指头被砍了下来。 “妈的,死到临头还敢狂,老子今晚就要了你的命。” 男人疼得满头大汗,此时他才意识到吴朝阳不是在开玩笑,“为什么?” 吴朝阳冷笑道:“为什么,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戴鼎城。” 男人紧咬牙关,“我不认识什么戴鼎城!” 吴朝阳一脚踩在他的头上,“戴鼎城都不认识,那你混个锤子!” 熊彪抬头问道:“还砍吗?” “继续砍。” “还砍几根?” “十根。” 汪成愣了一下,“他现在还只剩九根。” “那就拿脚趾凑!” 巷子里,惨叫声声声凄厉,吴朝阳没有半点同情不忍,看见一根根手指被砍掉,反而血液沸腾,像是激发了骨髓里的暴戾,鲜血让他痴狂。 “把他的脚趾也全砍了!” “啊!吴朝阳,我叉你吗,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吴朝阳死死踩着男人的头,冷笑道:“绝望吧?我就喜欢看你绝望的样子。” “啊!啊!我要杀了你!” 吴朝阳一脚踩在男人手腕上,咔嚓一声脆响。 “记住了,我叫吴朝阳,回去告诉戴鼎城,十八梯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休想再这里卖一袋粉出去。” 向东看着吴朝阳狰狞的脸,眉头微皱,有两个小混混也被吴朝阳的脸吓得颤抖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吴朝阳眼中的凶光渐渐散去,“东哥,你看看巷子里那些瘾君子,卖房卖地甚至卖父母姐妹,都是这帮人害的,对谁都可以有怜悯之心,唯独对这些毒.贩不能,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畜生、魔鬼。” 向东嗯了一声,“我明白,对了,这几天你跟着佟掌柜练八极拳,练得怎么样了。” 吴朝阳凭空一拳打出,破空声轻啸,“我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武道与自由搏击有多大的区别。” 向东点了点头,“武道是杀人技,更是一种精神追求,其艰难程度不是擂台上的比赛可比的。” 吴朝阳说道:“还有发力技巧,我原本以为自由搏击的发力方式已经能最大限度发挥出身体的力量,这几天八极拳联系下来才发现,原来我的力量远比我自己想象中要大。同样的一拳,在八极拳的力量体系下,起码多出了三成力量。” ------------------------------------- 巷子里,沉重的脚步声将男人从昏死地中惊醒,吃力地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下,看见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站在他身前。 “你又是谁?”男人早已被折磨得精神崩溃,声音颤抖地问道。 来人从兜里拿出一副橡胶手套,不慌不忙地戴在手上。 “你要干什么?” 来人蹲下身子,双手抱住男人的头,用力一扭。 “咔嚓!” 男人惊恐的眼神定格在最后一秒。 来人将男人的尸体装入麻袋,一边捡散落一地的脚趾和手指,一边埋怨地喃喃自语,“屁股擦不干净,还要让老子来善后。” 装好尸体和脚趾手指,来人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钢瓶,摇了摇,对着地面上的血迹仔细喷了一遍,这才扛着尸体朝江边走去。 路过花子巷的时候,男人脚步停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巷子深处,继续朝着江边走去。 第341章 我不放心 清晨的江边,每天都有一道不知疲惫的身形对着那块巨大的石头出拳。 别人习武是打木人桩,吴朝阳习武是打石头。 拳头、关节缠着厚厚的布条,打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五百记顶心肘、撑锤、挑肘、劈掌,迎门三不顾、猛虎硬爬山、阎王三点手.......。 佟亮背着手,叼着旱烟袋,边走边低沉道:“练拳不过百万,练了也是白练,练拳不熬身,打不过一老僧。外家拳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努力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天赋在努力面前更是半文都不值,为什么外加武道修习者多如牛毛但搬山境以上的高手极少,不是因为天赋高的人太少,而是因为现在这个时代没几个人吃得了这个苦,有天赋也是个屁。” 吴朝阳汗流浃背,手上的布条一层层被打穿,逐渐渗出了血迹,但他并没有停下,八极拳的发力方式更加限度发挥出全身的力量,那种力量不留余地的倾泻,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佟亮看着吴朝阳狂热的脸颊,心里同样畅快,极度的畅快,陈哥的眼光果然非同凡响,不是武道中人,竟然精准的看出了吴朝阳的天赋和心性。 短短不到十天时间,吴朝阳的身体和力量均已实现突破,按照境界划分,起码到了大登峰境中期。 从一个毫无武道修习经历,只练过一两个月自由搏击的门外汉,在二十三岁的年纪就到了这个境界,除了天赋逆天之外,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 按照他的估计,吴朝阳几乎可以说是天生就有小登峰境的力量和体魄,这种天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太阳越来越高,吴朝阳精疲力竭,再练下去,不累死也会热死。 佟亮看了眼刺眼的太阳,“好了,今天到此为止。” 吴朝阳气喘吁吁道:“师傅,我还可以坚持。” 佟亮抬手擦了把满脸的汗水,“你可以老子不可以,你想晒死老子吗!” 吴朝阳喘着粗气,“师傅,你先走,我在练会儿。” 佟亮一脚踹在吴朝阳屁股上,“你现在还没练到家,老子不看着,动作练偏了以后改都改不过来。” 吴朝阳这才停下,咕隆咕隆喝了一大壶水,跟着佟亮往上走。 “师傅,以您看来,我的天赋怎么样?” “将就,比大部分人强,比老子当年差远了。”佟亮昧着良心说道。 吴朝阳稍稍有些失望,不过眼神很快又恢复了坚定,“师傅,您不是说外家武道更注重吃苦吗,我多吃点苦能不能追上您?” “你小子从小是喝苦水长大的吗?这么喜欢吃苦。” 吴朝阳边喘气边说道:“差不多,从身体到心灵都在苦水里泡大,要不是爷爷经常给我讲很多道理,我可能早走偏了。不过我不是喜欢吃苦,是小时候没办法,一直这么吃苦过来,习惯了,就跟吃药一样,时间长了产生了耐药性,所以我一点也不怕吃苦。” 佟亮看了眼吴朝阳,问道:“你爷爷是不是长得很强壮?” 吴朝阳摇了摇头,“他是个文弱书生,全身的病,去年去世了?” “基因突变?”佟亮眉头微皱。 吴朝阳惊讶地看着佟亮,“师傅,你还知道基因突变?” 佟亮眼睛一瞪,“老子为什么不能知道,老子当年没有退隐江湖之前,在江州那是响当当的人物,还泡过一个生物老师,你当老子是农村那些啥几把不懂的老头儿吗。” 吴朝阳咧了咧嘴,心想就你这满嘴脏话也能泡到老师。 佟亮又问道:“你爸妈呢,是不是属于村里面那种猛男悍妇类型?” 吴朝阳又摇头道:“不知道,我出生就没见过。” 佟亮笃定道:“肯定是基因突变。” 吴朝阳疑惑地看着佟亮,“师傅,我的天赋是不是特别好?” “好个锤子,刚才老子不是说了吗,只是比普通人好些,跟真正的天才比差太几把远了。” 回家刚洗完澡,门口的敲门声就响起。 打开门,李韬奋就一脸阴郁地走了进来。 吴朝阳打趣地问道:“怎么了,又跟何经理吵架了?” 李韬奋把文件袋递给吴朝阳,“你自己看吧。” 吴朝阳不紧不慢地坐在书桌前,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大叠厚厚的照片,看到照片上的女孩儿,他才想起十几天让李韬奋调查冷晴的事情。 随着一张张照片看过去,吴朝阳眉头越皱越深,他也终于明白李韬奋为什么情绪不高涨了。 李韬奋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欲言又止,半晌后说道:“朝阳,我觉得应该帮帮这女孩儿。” 吴朝阳将照片放进袋子里,淡淡道:“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心里有数。” 李韬奋还想说话,吴朝阳摆了摆手说道:“以后我们可能还会涉足中央空调安装业务,你安排人收集一些这个行业的资料,包括需要哪些辅材,辅材的市场价格,江州有哪些比较专业的安装队伍,人工价格怎么样。” 李韬奋眼睛一亮,随即又哭着脸说道:“朝阳,虽然都是调查,但跟踪调查与商业调查是两回事,现有的人员在我的培训下主要擅长跟踪查人,商业调查这块儿他们还真不太行。” 吴朝阳笑了笑,“想招人?” 李韬奋点了点头,“我听说你给市场部、行政部、财务部都批了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的要求不高,要两个大学生,专门做商业调查这块工作。” 吴朝阳摇了摇头,“不是我不给你人,是我们都高看大学生了,不是所有大学生都像野哥和方经理那样有能力,市场部招那个大学生,跟着野哥跑了三天业务就辞职了,财务那边来了个刚毕业的女孩儿,什么都不懂不说,还粗心大意,把账做得一塌糊涂,被方经理给开除了。行政部那边招了个男孩儿倒是不错,但人家要在写字楼办公,看不上我们这儿吊脚楼办公室。” 吴朝阳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我跟野哥商量过,就目前我们这状况,招不到合适的大学生人才,也不需要,等以后公司真到了一定程度再说。而且,人才是锻炼出来的,我们手下的人虽然学历不高,但我觉得并不一定就锻炼不出来,你看张飞是杀猪的、刘备是卖鞋的,包括刘邦、朱元璋这些人物,一开始肯定也不懂带兵打仗,还不是一步步边做边学出来。我听说有个学英语的,最近搞什么互联网也搞得风生水起。我觉得搞企业跟搞学术研究有本质区别,并不一定要学历高,关键是看后天肯不肯干,肯不肯学。” 李韬奋一阵头大,还想继续争取。 吴朝阳接着说道:“最关键的是核心骨干必须是我们自己的人,除非遇上野哥和方经理这样的大学生,否则一般的大学生我不放心。” 第342章都得还 什么叫天生丽质,哪怕是穿着一件又皱又旧的T恤,不施粉黛,头发随便披在肩上,也能在人群中被人一眼看见。 冷晴坐在食堂的最角落,独自细嚼慢咽着餐盘里的米饭和青菜,全然不顾周围男生女生的目光。 这些目光她见多了,女生的嫉妒,男生的痴迷,都与她无关。 “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 冷晴抬眼看去,眼睛突然瞪大,点了点头,目光从吴朝阳餐盘里扫过,吞了吞口水,继续埋头吃饭。 吴朝阳坐下扫了眼周围,四面八方投来无数仇恨的目光,个个眼里都带着夺妻之恨。 “这些男生真有意思,喜欢又不追,大学生都这么怂吗?” 冷晴浅浅一笑,笑得很勉强很假,“因为我用餐盘砸过六个男生。” 这一笑可谓是倾国倾城,引得附近男生痴迷,更引得他们愤怒。 吴朝阳淡淡道:“你这一笑,给我引来不少敌人。” 冷晴淡淡道:“一群涉世未深的学生,你会怕他们吗。” 吴朝阳紧盯着冷晴的眼睛,她的眼神不但不躲闪,反而与吴朝阳灼灼对视,但是桌子底下不自觉并在一起的双脚还是出卖了她紧张的内心。 吴朝阳笑了笑,毫不示弱,绝不服输,还真是跟自己有点像。当昨天看见李韬奋给的照片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女孩儿跟他很像,但是他并不同情她,不是因为他没有同情心,而是因为自小靠自己自力更生的他,不相信靠别人的同情能过得好。 爷爷不止一次说过,靠天靠地,最终还是得靠自己,单纯靠别人帮助,永远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找到新的目标客户没有?”吴朝阳加了一块回锅肉放进冷晴的餐盘里。 冷晴脸颊微红,迟疑了一下,夹起那块肉放进了嘴里。 这一举动,终于让邻桌仇恨已久的男生忍无可忍。 男生豁然起身走到餐桌前,居高临下盯着吴朝阳。 吴朝阳抬头看了他一眼,身高一米八以上,长相俊朗,虽然脸上满是怒气,但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一身正气。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吴朝阳笑了笑,“我是她男朋友。” 冷晴手里的筷子抖了一下,男生身体剧颤了一下,脸上的痛苦绝望喷薄而出,“晴晴,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冷晴淡淡道:“是真的。” “为什么?”男生眼泪夺眶而出,“我到底哪里不好,我追了你整整两年。” “因为我比你有钱。”吴朝阳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阿玛尼衬衣,双眼紧盯着冷晴,她那苍白的脸蛋刷的一下绯红。 男生眼泪汪汪看着冷晴,“晴晴,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告诉我,你不是不这样的人。” 冷晴没有看男生一眼,声音冰冷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男人满脸绝望,失魂落魄离开。 吴朝阳问道:“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就没有一点不舍?” 冷晴神情冷漠道:“在我看来,他很幼稚。” 吴朝阳一边给冷晴夹菜,一边说道:“除了上次那句我看你的眼神很干净之外,我想听听你的真实原因。” 冷晴下意识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看着吴朝阳的眼睛,说道:“你年轻、英俊、有钱,还知道王夫之,与其委身于那些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我更能接受你。” 吴朝阳眼睛微眯,不自觉想到当初刚到十八梯,罗道全审问自己的时候,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实际上早被罗道全看得透透彻彻。 他现在就像是罗道全,冷晴就像当初的自己,她那稍稍急促的呼吸跟当时自己一样,在极力克制自己的紧张,那睁大的眼睛里隐藏的自信和得意跟他当初也一样。 他很想戳穿她那点小聪明,但想到当初罗道全也没难为他,打消了心中的不满。 “你想要多少钱?” 冷晴咬了咬牙,“一万五。” 说着又补充道:“是一个月一万五,一直到你放弃包养,或者我拒绝再被包养。” 吴朝阳倒吸一口凉气,“你知道刚毕业的大学生多少钱一个月的工资吗?” 冷晴呼吸变得急促,“知道,平均只有一千多。但是我是江州政法大学公认的校花,而且我没谈过恋爱,连跟男生手都没牵过,你不亏。” 吴朝阳不再说话,也不看她,低头吃饭。 冷晴虽然比正常大学生成熟,但毕竟也还是个学生,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就沉不住气了。 “一万三。” 吴朝阳伸出筷子把刚才加给她的肉重新夹回来,继续吃饭。 “一万二。”冷晴面红耳赤,声音颤抖。 吴朝阳依然没有说话,继续伸筷子往回夹肉。 冷晴哽咽道:“我奶奶生了重病,每个月的治疗费至少需要一万二。” 吴朝阳依然没答应,夹起一块烧白大快朵颐,他很理解冷晴的处境,因为这些苦难他都遭遇过,也了解她的性格,因为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又穷又硬。 他是这样的性格,但并不代表他就喜欢这种性格的人。 因为他太清楚,这种人很难收服,哪怕扒光她的衣服睡了她,也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屈服。 冷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爸爸是酒鬼赌鬼,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他打跑了,他赌光了家里的一切,还赌掉了奶奶的房子,甚至还要把我赌出去。” 吴朝阳不禁感慨,毕竟是女孩子,还是没有自己当初坚强啊。 吴朝阳看着梨花带雨的冷晴,淡淡道:“你奶奶已经七十多了,又是尿毒症,有必要治下去吗?” 冷晴惊讶地看着吴朝阳,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坚定道:“我跟奶奶相依为命,是她养大的我,哪怕是赌上我的人生,赌上我的命,我也要让她活下去。” 吴朝阳怔怔看着冷晴,思绪不禁回到初中毕业那年,陈雪跟他说了类似的话,你爷爷瘫痪在床活不了多久,你为了给他续一两年的命而毁掉自己的人生,值得吗? 他的回答也一如冷晴一样,哪怕是赌上我的人生,也要送爷爷安安稳稳走完余生。 他不后悔,哪怕在最绝望的时候也没后悔过,在他的精心照料下,他给爷爷续命了七年,远远不止一两年。 吴朝阳重新将肉夹入冷晴餐盘,冷晴一边吃,眼泪一边吧嗒吧嗒掉落。 “一万。”吴朝阳淡淡道:“剩下的两千你自己想办法。” 冷晴抬头看着吴朝阳,泪汪汪的双眼中带着一丝怨恨。 吴朝阳淡淡道:“那两千不是我给不起,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 说着,吴朝阳一字一顿道:“特别是你我这种人,更不应该相信眼泪。” 冷晴抬手擦了擦眼眶,满眼的疑惑。 吴朝阳放下筷子,问道:“下午有课没有?” 冷晴身体微微抖了一下,警惕地看着吴朝阳,“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吴朝阳眉头微微皱起,“我很忙,没有时间跟你耗。” 冷晴紧咬着嘴唇,“那你等我先把书放回宿舍。” 吴朝阳起身就缓缓离开,“带着一起走。” 吴朝阳信步走在前面,欣赏着校园的风光,中途接了几个电话,还在足球场边看了十几分钟球赛。 冷晴抱着三本厚厚的书跟在后面,从食堂走在校门口,是她走过最长的一段路,虽然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刻,但真事到临头,内心的痛苦、挣扎、纠结,让她不止一次想转身逃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吴朝阳招了辆出租车,汽车出了沙坪区朝着渝城区方向而去,一个小时后到了童家巷子。 一路上,冷晴紧紧地抱着书跟在吴朝阳后面,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就要在这片肮脏巷子里的某个房间失去,眼泪再次止不住溢出来。 不过她很快又擦干眼泪,他不能让眼前这个男人看轻自己,决不能在他面前屈服,即便是身体屈服,心里也不能屈服。 走到一栋矮旧筒子楼前,吴朝阳抬腿走上了楼梯,冷晴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童家巷子325号。 随着一步步往上走,冷晴愈发紧张,止不住全身都微微颤抖。 走到三楼,吴朝阳敲了敲门,门从里面嘎吱一声打开。 看见里面的人,冷晴吓得啊的一声,书从怀里掉落到了地上。 吴朝阳蹲下捡起递给她,淡淡道:“进来吧。” 李韬奋对吴朝阳点了点头,吴朝阳走进去拍了下向东肩膀,“东哥,你把人家吓着了。” 向东对冷晴咧嘴笑了笑,不笑还好,这一笑更吓得她不敢进去。 熊彪、汪成、张翼飞、周强齐声喊道:“朝阳哥。” 吴朝阳见冷晴还站在门外,对她笑了笑,招了招手。 冷晴战战兢兢走进去,满屋子都是人,地上还跪着十几个人,一排一排整整齐齐,不少人身上都有血迹,全都低着头。 吴朝阳走到跪在最前面的光头男身前,冷冷道:“抬起头来。” 光头男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抬起头看去,瞪大一双迷茫的眼睛,半晌后大喊道:“你,是你,怎么会是你!” 熊彪上前就是一耳光,打得光头男鼻血横飞,“你尼玛你!” 跪在光头身后的女人抬起头,同样惊骇,“朝阳弟..。” 熊彪一脚踹在韩悦胸口,踹得韩悦啊的一声倒在地上。 “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敢打你!” 冷晴震惊片刻之后反应过来,冲过去抱着书就往光头脑袋上砸,砸了几下觉得书不够有力,放下书拿起凳子啪的一声砸在光头上,光头脑袋立刻开了瓢,凳子也裂成了两半,冷晴仍未停下,捡起半截凳子继续砸。 吴朝阳赶紧一把抓住,他没想到这女孩儿看起来柔柔弱弱,力气竟然这么大,继续打下去恐怕得出人命。 跪在最后面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抬起头,“晴晴,救救我,我是你爸啊。” 冷晴望向那男人,眼中恨意更甚,咆哮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爸,我恨不得你去死!” 李韬奋对吴朝阳说道:“都审出来了,光头叫陈金水,人称水哥,这帮人坑蒙拐骗什么都干,不仅拐卖妇女儿童,连男人都不放过,还开地下赌场,放高利贷,可以说是无恶不作,我都录了音,要不要交给警察?” 满头是血的光头男不住地磕头求饶,“兄弟,哦不,大哥,好汉,刚才说好了的啊,我说出来,你们不报警啊,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没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啊。” 韩悦也不停地磕头,“朝..吴大哥,看在大家都是江东北那边老乡的份上,求求你饶了我们,之前是我错了,我错了。” 一群人齐齐全部磕头,地板磕得砰砰作响。 他们不是没想过反抗,但十几个人被那个近两米的大汗一拳一个全部放翻,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啊。 李韬奋靠近吴朝阳,附耳轻声道:“江湖上混的,他们上头肯定还有人,虽然我们未必怕,但我们是正规开公司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吓吓他们就行了,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绝。” “抬起头来。”吴朝阳冷声道。 光头仰起头,满脸的鲜血,“大哥,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 “闭嘴!”吴朝阳及时打断了光头的话,他可不想被大家知道他曾经差点当了鸭子。 众人面面相觑,个个都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假装没看见,冷冷盯着光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光头一脸邪恶的盯着冷晴,冷晴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刀锋不是对准光头,而是她自己的脖子。 吴朝阳指着冷晴,“知道她是谁吗?” 光头摇了摇头,连连磕头。 “她是我的女人。”吴朝阳看着冷晴,冷晴脸上没有明显的抗拒。 光头对着冷晴砰砰磕头,“嫂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跪在最后排的男人激动起身,“女婿,我是你岳父啊,麻烦你让水哥免了我的赌债吧。” 吴朝阳看向冷晴,冷晴狠狠瞪着男人,“我没有你这种卖自己亲生女儿的父亲。” 吴朝阳问光头道:“他欠你多少钱?” “八万,我不要了,不要了,我马上让人把欠条拿出来烧掉。” “不。”吴朝阳冷冷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管你是剁了他当猪肉卖,还是留着当鸭子,这钱他都得还。” 第343章 宁死不从 男人走到冷晴跟前,噗的一声跪下去,双手抱住冷晴的小腿,痛哭流涕。 “晴晴,爸爸错了,爸爸不该拿你抵赌债,求求你帮爸爸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冷晴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半点怜悯,冷漠得像压根儿不认识男人。 “放开!” 男人哀求道:“晴晴,还不上钱,水哥会杀了我的,他真会杀了我的。” 冷晴一脸的愤怒和厌恶,挣扎着往后退,男人只死死抱着不放。 “晴晴,你相信我,这一次我是真的打算改邪归正。” 冷晴突然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水果刀,毫不犹豫就往男人脸上划去,男人被迫放开,起身指着冷晴鼻子破口大骂,“小贱人!跟你妈一个贱相,都巴心不得老子死。老子是你亲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早该把你卖掉!” 吴朝阳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就是一耳光,啪的一声把男人打翻在地,看着陈金水冷冷道:“他欠你钱是他的事,你要怎么弄他是你的事,你要是再敢打冷晴的主意,我让你江州彻底消失。” 一行人出门离开,陈金水一屁股瘫坐在地,一旁的黄毛赶紧起身去扶,“水哥,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陈金水一把推开黄毛,怒斥道:“报泥马的仇,没见那大个子恐怖吗,就你这瘦不拉几的体格,一百个都不够他一个人打。” 陈金水摸了下头,疼得呲牙咧嘴,“大丈夫能屈能伸,出来混谁特么没挨过打。” 黄毛指了指半躺在地上的男人,“他怎么处理?” 男人爬到陈金水身边,“水哥,求求您不要杀我,给我点时间,我倾家荡产也把钱还上。” 陈金水看着男人一阵窝火,今天的无妄之灾就是这家伙带来的,但还真不敢把他怎么样,女人的话最信不得,要是哪天他女儿气消了重新认这个爹,他可不想今天的事情再经历一遍。 “你特么哪还有家产可倾可荡,给我送到赌场那边端茶倒水做清洁抵债。” “谢谢水哥,谢谢水哥。” ------------------------------------- 吴朝阳心情格外舒畅,刚到江州差点成了鸭子,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当他从照片上看见陈金水那颗光头的时候,他就立即决定要找他算账,顺便收服冷晴。 也许是因为自身经历的缘故,他更欣赏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大学生,比如曹牧野、方正,都是遭受毒打之后脱颖而出的人才。 苦难是人生成长最好的催化剂,相比于需要长期培养才能逐渐理解这个社会的萌新毕业生,冷晴天生具有无比的优势。 她跟他太像了,他为了照顾爷爷放弃了上高中,而她为了照顾奶奶放弃了华夏最高学府的保送。 一个能保送青大的女孩儿,一万块钱一个月,贵是贵了点,但是他相信从长远来看不会亏。 吴朝阳自鸣得意地对冷晴笑了笑,他觉得经过这件事,这小丫头肯定会崇拜自己。 冷晴被他这一笑吓得头皮发麻,强自镇定,一手抱着书,一手伸入裤兜紧紧握住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她原本以为吴朝阳是个富二代,要不然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成为一家公司的总经理,但现在看来只是伪装起来的黑恶势力,跟陈金水没什么区别。身后那群人一看就不是好人,特别是那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还有那个比她矮半个头的凶悍小个子,一看就是电影里面的地皮流氓打手。 巷子里幽暗阴森,身后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像极了港片里黑恶势力行凶作恶的场景。 冷晴不自觉更加握紧刀柄,这群黑恶势力若是敢对她用强,她将第一时间抹了自己脖子。 一直到走出童家巷子,看见外面车流穿行的大街,她才放开了刀柄。 吴朝阳盯着冷晴怀里的三本书,《穷查理宝典》《期货市场技术分析》《漫步华尔街》。 冷晴以为吴朝阳是在盯着她的胸看,下意识把书往上移,用书死死挡住自己胸口。 图穷匕见,在她看来,吴朝阳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这头狡猾的狐狸一开始就是在玩儿欲擒故纵,刚开始故意拒绝,转身就开始跟踪调查她,把她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连奶奶得尿毒症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冷晴越想越觉得可怕,她之所以选中吴朝阳,远没有她说的那么单纯,她不仅想拿钱给奶奶治病,还想一步步把他引进来对付陈金水。 目的是达到了,但是过程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在她原本的预想中,占据主动权的应该是她,而现在,她完全被掌控,这让她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吴朝阳不知道冷晴的心理活动,但从她的细微表情看得出很警惕。 “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冷晴确实很想反悔,她从没想过当花瓶被人一直包养,她要的是借助吴朝阳富二代的实力,借势借力发展自己,等到拥有足够实力的时候一脚踹掉,但是现在,她的算盘打错了,这人不但不是富二代,还是个黑恶势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港片里黑恶势力的女人下场都很惨,而且一旦陷入进去永远也逃不掉,她甚至想到将来吴朝阳被警察抓走枪毙,而她因为是他的女人,也被关进了监狱。 她是个大学生,还是个有理想有想法的大学生,要是这一步踏错入了黑恶势力,这辈子将永远无法抽身,那将是彻底的万劫不复。 但是她不敢反悔,之前对付陈金水,用以死相逼,用学校老师同学打掩护做设计,还能斡旋一直没遭到毒手,但是眼前这人比陈金水狡猾可怕太多,她没有信心能够对付得了。而且也不能,她那点奖学金、助学金和兼职家教的钱根本不够治奶奶的病。 冷晴抬头看着吴朝阳面带笑容的脸,长相不错,一脸的人畜无害,明明是个帅哥,为什么非要走黑道。 吴朝阳看着冷晴,觉得有趣又好笑,想想当初第一次在十八梯派出所审讯室,罗道全看他的时候,估计大概也是他现在这般心态吧。 “做人耍点小聪明无可厚非,毕竟这个社会对老实人不友好。但讲诚信守信用是另一码事,我这人最讨厌不守信的人。” 冷晴迎着吴朝阳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心中虽有千般不愿,但眼神坚定。 “去你那里还是去我那里?” 吴朝阳对向东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 看着两人上了出租车,熊彪这才问道:“这女孩儿谁啊?我怎么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状况。” 向东看向李韬奋,眼中同样疑惑。 李韬奋若有所思道:“据我的火眼金睛观察,这女孩儿不简单。” 向东点了点头,“亲生父亲跪在面前而面不改色,有个性,是个狠角色。” 熊彪担忧道:“这女人一看就是个狐狸精,朝阳哥不会着了道吧?” 李韬奋说道:“那倒不至于,朝阳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王科长、温暖、曾迦南,哪一个不是美女。” 汪成突然问道:“韬哥,听刚才陈金水的口气,好像跟朝阳哥认识?” 李韬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熊彪睁大三角眼说道:“等他回来好好问问,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故事。” ------------------------------------- 老式筒子楼,白灰斑驳的墙壁,外墙上电线交错耷拉。 黑漆漆的楼道里杂乱无章,蜂窝煤炉子、锅碗瓢盆、蓝椅子旧凳子塞满楼道,一不小心就会撞到。 冷晴开门的手哆哆嗦嗦,花了十几秒钟才把钥匙对准了锁孔。 推开门,是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屋,屋子两侧各有一张掉了漆的小木床,角落里有一个缺了腿儿用砖头垫着的衣柜,两床中间是一张旧木桌,桌子上层层叠叠堆满了书。 吴朝阳随手拿起一本,是弗雷德里克的《心理统计》,这本书他看过,李清源从城里废品站淘回来的废旧书中正好有这本。 “学金融的也研究心理学?” 冷晴没有回答,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屋子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吴朝阳很快被满墙的奖状吸引,全是年级第一,目光移到另一面墙上全是大赛奖状,江州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等奖,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等奖,英语竞赛一等奖......。 吴朝阳越看越兴奋,这是捡到宝了啊。 转过头,吴朝阳陡然呼吸急促,心脏差点从胸腔跳出来。 冷晴已脱得一丝不挂,一手横在胸前,一手遮住下面,脸色苍白如纸,眼角含泪,眼神决绝,全身颤抖。 “来吧,完了我还要去医院照顾奶奶。” 吴朝阳剧烈地喘着粗气,腹部一股无名野火自下而上熊熊燃烧,直冲脑门儿,令他全身燥热难耐,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她摁在床上。 冷晴嘴唇颤动,眼角的泪水终于挂不住滑落脸颊,她极度讨厌这种眼神,从小到大,就因为长得漂亮,有太多的眼睛这样看着她,在她看来,这是一种侵犯,而现在,一丝不挂站在一个男人面前,屈辱、羞愤裹满全身,吴朝阳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剑,深深刺入她的心口,疼得她想立刻死去。 “你还在等什么!”冷晴对吴朝阳咆哮道。 一声决绝的吼声把吴朝阳从理智边缘拉了回来,转过身背对冷晴,闭着眼睛平复了半晌才开口道:“你知道包养一个大学生的市场价是多少吗?” 吴朝阳呼出一口气,淡淡道:“你可能觉得你亏了,但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如果只看长相,我去大学城那些专科高职找,就你这样的,顶多一个月一两千。” 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等声音停止之后,吴朝阳转过身,冷冷盯着冷晴的眼睛。 “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出一万吗?” “回答我!”吴朝阳厉声呵斥道。 冷晴冷冷瞪着吴朝阳,眼里满是恨意。“你可怜我?” 吴朝阳冷冷一笑,“这话你自己信吗?你从小到大,有多少人可怜过你?你宿舍的女同学可怜过你吗?她们只会嫉妒你,嫉妒你长得漂亮,嫉妒你勾引了她们的男人。那些男同学又可怜过你吗?他们只是觊觎你的身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冷晴牙齿咬的呲呲作响,吴朝阳的话就像一把刀子,冰冷无情的割开她的伤疤。 吴朝阳不是没想过用温情征服这个女孩儿,但他了解这种性格的人,从小受尽苦难和欺骗,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她已经将心灵和信任封死,更何况她还是个聪明的女孩儿,越是聪明,她所建立起来的自我保护防线越是坚固,只是温情根本撬不开她焊死的心灵防线。 不是他在胡乱猜测,是冷晴的种种表现已经证明,哪怕她脱光了衣服,眼中也满是不屈和决绝,像是奔赴刑场般的决绝,她一个女孩儿,成功地把自己保护下来,也成功地把她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 “那是为什么?”冷晴问道。 吴朝阳撇了她一眼,“如果只找花瓶,我一万块钱至少可以找五个,还是那种服服帖帖不敢跟我甩脸色的女人。” “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月才一千多啊,我给你一个月一万块,你就往那里一躺就挣了,世上哪有这么好挣的钱。” 吴朝阳说道:“我是一个商人,不是冤大头,亏本的事情不会干。” 冷晴警惕地看着吴朝阳,“你到底还要我干什么?” 吴朝阳淡淡道:“你得帮我挣钱。” 冷晴身体剧颤了一下,饶是她心智比同龄人成熟许多,此刻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她终于明白了吴朝阳的目的,他果然没安好心,果然是个恶魔,他不仅要玷污自己,还要把她送给商场上的老板玩弄,帮她讨好他生意上的老板。 吴朝阳不明白冷晴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聪明的女孩儿总是喜欢脑补很多他想不到的情节,他也不在乎她现在怎么看他,冷冷道:“你也见识过了,我不是陈金水,在我这里,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冷晴刷的一下从裤兜里抽出水果刀架在脖子上,毅然决然道:“你这个恶魔,畜生,我宁死不从!” 喜欢江湖男儿请大家收藏:()江湖男儿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4章 不要脸 吴朝阳被冷晴的刚烈吓了一大跳,赶紧一步上前想夺刀。 冷晴似乎早有防备,提前一步退到墙角,手上一用力,水果刀划破了皮肤,白皙的脖子上立刻渗出一抹殷红。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吴朝阳停下脚步,强自镇定道:“想想你奶奶,她还在医院,你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听到奶奶,冷晴神情恍惚了一下,吴朝阳抓住刹那时机一步跨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冷晴抬膝就撞向吴朝阳胯下,吴朝阳立即双腿夹住她的膝盖,冷晴像头发疯的母老虎,一口咬在吴朝阳肩膀上。 吴朝阳疼得轻哼了一声,身体往前猛扑,将冷晴压在了床上。 冷晴在吴朝阳身下剧烈挣扎,但巨大的力量差距注定是徒劳,象征性挣扎了两下便不再挣扎,只是瞪着吴朝阳。 吴朝阳压在她身上,胸口柔软温热,脸颊暖风吹拂,立即有了反应。 冷晴感受到吴朝阳的身体变化,紧咬嘴唇,双眼浮现出一层薄雾。 吴朝阳血脉喷张,喘息声如牛,天人交战中,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兽欲,起身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冷晴,怒吼道:“你特么有毛病啊,动不动就死,死不难,活着才难,就你这点出息,老子还花一万块钱包养你,真他么瞎了眼。” 吴朝阳越想越气,破口大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你谁啊,长得有几分姿色就敢拿捏我,要找女人,外面站街女几十块一炮随便挑,去高职院校几百块一个月的多的是,老子凭什么给你一万,你当老子是傻逼吗!” 冷晴躺在床上,双眼麻木盯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眼角滑落。想把我送给别人玩弄,大不了我跟奶奶一起死。” 吴朝阳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送给别人玩弄?” 冷晴起身看着吴朝阳,“你说让我替你挣钱,我还能怎么帮你挣钱。别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新闻上这样的事不少,包养女大学生带出去陪客户陪玩儿陪喝陪睡,陪完一个又一个。” 吴朝阳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你懂个锤子,自以为是的蠢货,见了些黑暗,就以为全世界都没有了光。世界这么大,你才见识过多少事多少人,头发长见识短,井底之蛙,愚不可及!” 吴朝阳越说越生气,“事情没弄清楚,仅凭一时的癔想就要死要活,老子看错人了!” 说完,吴朝阳转身就走,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一口气走到楼下,身上的燥热仍未褪去,见水槽边有个水龙头,打开就往头上淋,淋了有几分钟,那股原始的兽性欲望才被完全压制下去。 他刚才原本可以放纵这种欲望为所欲为,但正如他自己所说,十八梯花几十块钱就能解决的事儿,一个月花一万就为了办那事儿,太奢侈了。 他要的是这个人,从内到外完整的人,而不是一具发泄欲望的躯壳。 吴朝阳大口呼吸着,还好忍住了,要不然就亏大了。 抬起头,看见冷晴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吴朝阳没有理她,转身继续朝外面走,恩威并施,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人,都不能给太好的脸色,要不然她还以为她多了不得了不起,她以为她是一朵蒙尘的雪莲花,那就让她知道,在他眼中她就是路边的一根狗尾草,你不乐意,老子还不要了。 又穷又硬是一种病,得治。 冷晴一直跟在身后,一如那天在学校的时候,吴朝阳停下她就停下,吴朝阳走她就继续跟着往前走。 走到马路边,吴朝阳招下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 冷晴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街角,怅然若失。 —————————————————— 还没到十八梯,手机叮铃一声,拿出一看,是冷晴发的短信,名字、身份证号码、银行卡号。 吴朝阳把手机放回兜里,没有回她的信息,要个钱还跟我硬气,到底是谁包养谁,搞清楚状况没有,老子又不欠你。 在步行街下了车,老远就看见侯尚蜀在校场路十字路口拉着一个中年妇女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 吴朝阳没有打搅他,直到女人走了之后才坐在了小板凳上。 侯尚蜀见吴朝阳一直盯着他手上的五十元大钞,立即把钱塞进了钱包里。 “朝阳兄弟,顺路办事?” 吴朝阳堆起亲切的笑容,“当然是专门来看你,好几天没看见你,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侯尚蜀切了一声,“兄弟,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吴朝阳指了指自己脸颊,“你没看出来我的真心吗?” 侯尚蜀竖起大拇指,“啧啧,昧着良心说话都不脸红,吴总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打搅我做生意。” 吴朝阳咳嗽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想找你借点钱。” 侯尚属飞快将钱包塞进裤裆里,“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一个月一万的工资,我一个月分钱工资没有,就靠着算命挣点生活费,你这是地主找乞丐借钱,找错了对象。” 吴朝阳看了眼侯尚蜀鼓鼓囊囊的裤裆,苦着脸说道:“别人以为我是大老板很有钱,但你是知道的,我这个老板穷得叮当响。上次虽然从罗道全那里硬赖掉了五万块,但那五万块已经还给了方正,现在还差着你们五万多块,最近又买了套衣服,身上是身无分文了。” 侯尚蜀捂紧裤裆,“你还知道欠着我的钱,上次一万块都没还我,又找我借钱,你要不要脸。” 吴朝阳端起小板凳挨着侯尚蜀坐下,“猴哥,咱两兄弟谈钱就太伤感情了,再借一万给我,等这个月发了工资我先还你一万。” 侯尚蜀往旁边挪了挪,“吴朝阳,你要点脸行不。我哪来的钱啊,上次借你一万就已经掏空了老底,我没逼着你还钱就不错了,你还有脸继续借。” 喜欢江湖男儿请大家收藏:()江湖男儿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5章 加大话语权 “侯哥,咱俩就没必要演戏了,我知道你肯定有老窖。” “有也不借,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上次借的都没还。” “你看,我就说你有吧。” 侯尚蜀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诈我?” 吴朝阳端着小板凳挪了挪屁股,伸手搂住侯尚蜀的肩膀,“侯哥儿,所有的兄弟中,我跟你感情最好,你要是不借,真的会很伤感情的。” 侯尚蜀一把拍开吴朝阳的手,“你到底要干什么,借这么多?” 吴朝阳犹豫了半晌,还是说道:“我包养了一个女大学生。” “窝草!”侯尚蜀屁股一斜差点摔倒,“吴朝阳,你玩儿得花啊,公司刚进入正轨,你就开始包养女大学生,你知不知道,要是让兄弟们知道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不但会影响士气,还会把公司的风气带偏!特别是方正,他要是知道了,我敢打包票他会立即辞职走人!” 吴朝阳紧紧搂着侯尚蜀,“一言难尽,所以你要帮我保密。” 侯尚蜀冷静下来,苦口婆心劝道:“朝阳兄弟,不是我说你,这事儿要不得,你要是实在忍不住,我有熟人,给你打折,只要二十块。” 吴朝阳一脸忧郁的说道:“不要以己度人,我不是那样的人。” 侯尚蜀不忿道:“什么叫以己度人!你什么意思!” 吴朝阳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先借一万给我,等年底分红奖金下来,我一起还给你。” 侯尚蜀嘀咕道:“什么大学生要一万块,镶金边的吗?在十八梯一万块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的换。” 吴朝阳说道:“是每个月一万块。” “泥马!”侯尚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瞪着吴朝阳,“兄弟,你一个月刚好一万的工资,全拿去包养女大学生?你他么疯了吧。” 吴朝阳解释道:“猴哥儿,这女孩儿不简单,现在不趁她落魄的时候拿下,以后我们公司想招都招不到这样的人才,我这是在为公司做长远的人才储备。” 侯尚属小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你去问问他们,看看他们谁信。” 吴朝阳笑呵呵说道:“所以我只告诉了你啊,你千万要替我保密,任何人都不能告诉。” 侯尚蜀眉头深皱,默然不语。 吴朝阳继续说道:“猴哥儿,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生意,你相信我,这笔投资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收获丰厚的回报。” 侯尚蜀叹了口气,“你每月的工资就一万,全给她了,吃喝拉撒用什么?” 吴朝阳嘿嘿笑道:“要不你多借点给我,两万。” 侯尚蜀一把推开吴朝阳,“泥马,欺负人过头了啊!” 好说歹说,侯尚蜀只承认借一万二,并且立下字据承诺年底分红之后连带之前的一万块一起还清,否则就把他包养女大学生的事告诉所有人。 回去的路上,遇到的大件棒棒热情跟他打招呼,夸他身上的衬衣好看,肯定特别贵。 走到土豆饼店,吴朝阳买了五个土豆饼当晚饭,要不然晚上哪来力气练拳。 张泰大赞吴朝阳不忘本,当了大老板还愿意啃家乡的土豆饼。 吴朝阳是有苦说不出,很多人都觉得他肯定很有钱,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穷。 以前虽然兜里没几个钱,但再穷也没欠外债啊。现在是生意越做越大,负债却是越来越多,月月入不敷出。 回到办公室开每个星期的例会,方正通报了这个月的收支情况,天门市场大件业务做了十八万三千五百单,毛利润三十六万七千元,工程搬运做了三十五单,毛利润十九万,其中有一个工程搬运棒棒、四个大件棒棒搬运的时候受了伤,其中一个还挺严重,临时保险报销之后,我们还支出医疗费用五万五千二百块,再除去房租、水电、业务费用、办公费用、税费和马上要发的工资,结余二十九万八千五百二十一块。 吴朝阳眉头微皱,原本以为一个月公司能盈余四五十万,现在看来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向东低头说道:“是我没管理好,我申请这个月工资扣一半。” 严文武也说道:“我也申请扣一半的工资。” 曹牧野说道:“我们是正规公司,一切都有规章制度可循,我让人查过几起事故的原因,都没有违反公司的安全作业流程,属于意外,跟管理上没关系,你们不用扣钱。” “另外,我们手下的搬运队伍庞大,一起事故都不出不可能,我建议设定一个阈值,比如在事故起数、事故人数、事故金额上下考核指标,低于指标的年底绩效奖金上浮一定比例,高于这个指标的下浮一定比例。” 吴朝阳点头道,“我赞成,这事儿就由曹总牵头,然后市场一部、二部、工程部、行政部共同讨论弄个制度出来。” 曹牧野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人事问题,根据之前招大学生的情况来看,很不理想。我建议就目前而言,就在十八梯年轻棒棒中选,上千人总能选出几个肯学、上进、素质相对较高的人。这些人学历虽然不高,不但不会像有些大学生眼高手低看不上这看不上那,反而会以能够进公司为荣,勤勤恳恳做事。还有就是他们的薪资期待不高,能够节约一笔成本。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归宿感很强,不会干着干着就跑掉。” 吴朝阳点头道:“我赞成,这事儿也由曹总牵头,行政部组织,其余几个部门推荐人选,几个部门负责人面试。” 曹牧野继续说道:“公司现在进入正轨,我建议我们十几个人公司员工的养老、医保该买了。” 吴朝阳嗯了一声,“我赞成,这事儿还是由曹总牵头,行政部和财务部具体落实。” 众人沉默不语,大家都清楚这是吴朝阳在个曹牧野站台,加大他的话语权。 熊彪三角眼微睁,正准备开口说话,李韬奋抢先问道:“之前不是说免税三年吗?” 喜欢江湖男儿请大家收藏:()江湖男儿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6 脸色大变 “这个我知道。”张阿太抢先说道:“免税不是不收税,是收了之后税费返还,年底的时候我们向渝江区财政局打个报告,以财政补贴的方式一次性返还。” 吴朝阳目光从熊彪脸上扫过,笑着问方正道:“方经理,是这么回事吗?” 方正点了点头,“他说得没错,阿太自从调到财务部之后很努力,进步也很快,比之前招的那个大学毕业生好多了。” 张阿太激动地看着吴朝阳,那眼神就差直接说出来,‘朝阳哥,你赶紧表扬我,快表扬我啊。’ 吴朝阳对他竖起大拇指,“阿太,好好干,等通过了方经理的考核,升你做财务部副经理。” “嗯!”得到吴朝阳的肯定,张阿太眼眶微红,原本他死活不肯到财务部,但吴朝阳对他说财务是公司的核心部门,需要最信任的人在里面看着,要帮他撑起。 吴朝阳那句最信任的人,当时就感动得他痛哭流涕,带着忐忑不安到了财务部,刚开始担心学不会,一两个星期熬下来,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请吴总放心,我现在白天跟着方经理学习,晚上还自学方经理给我推荐的财务书籍,越学越带劲儿,我发现我其实并不笨,要是上学的时候也这样白天黑夜地学,说不定也能考上个大学。” 吴朝阳鼓励道:“好好努力,方经理是江州大学的高才生,他亲自教你,就等于有个大学老师一对一手把手教你,几年下来,你并不见得比普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差。你要好好珍惜。” 张阿太重重点头,“我一定好好珍惜。” 曹牧野继续说道:“工程搬运这边陷入了瓶颈,钱总那边的业务量不足以支撑我们继续发展,有关系的不止我们,同行搬运公司都不是省油的灯,各有各的关系,而且他们已经开始打价格战,市场是越来越难拓展,我的判断是传统搬运这块市场蛋糕太小了,我们得想办法拓宽赛道。” 吴朝阳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不管是天门市场还是工程搬运,都是毛利最低的行业,单靠这块业务很难壮大发展。 “李经理,中央空调安装市场行情调查怎么样了?” 李韬奋说道:“有了大概轮廓,由于涉及的辅材太专业太繁杂,估计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曹牧野摇头道:“这个行业我有所了解,中央空调安装工人大多是散兵游勇,类似于建筑工人,平时都是从各个中央空调经销商接劳务,据我所知目前没有哪家中央空调公司会自己养一支安装队伍,原因在于人工费用太高,材料繁杂很不好把控,还容易出安全事故,稍有管理不善,就会出现倒亏的情况。还有就是业务来源,我们得从中央空调公司那里接业务再转包出去,中间多了一个环节,利润被挤压。” 曹牧野看了眼众人,说道:“试想中央空调经销商明明可以把劳务直接承包给安装班组,何必又要承包给我们,我们又转包给安装班组。反之亦然,安装班组为什么要找我们这个中间商接劳务?” 吴朝阳点了点头,“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得从中央空调公司那里接到业务,这事儿本身就可遇不可求,确实不能作为长远发展的事业来做,而且这也不是我们做物流的主业。” 曹牧野说道:“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个调研,发现主城九区到处都在修房子,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方面找找门路。” 提到修房子,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吴朝阳身上。 吴朝阳嘶了一声,“以我们现在的资本,根本不可能涉足房地产。” 曹牧野说道:“不一定做房地产,我们可以围绕房地产行业产业链条下工夫。” 严文武突然插话道:“我有个远房亲戚是货车司机,在工地上拉土石方,之前听他说过,在工地上拉土石方很挣钱,有些老板买几辆大货车仍工地上,一年能挣十几二十万。还有挖机,听说租出去是按小时算。” 方正点头道:“江州大学最好的专业就是土木工程,我也听几个相熟的校友说过,只要投资得起,买几个挖机放工地上就是坐着收钱。” 曹牧野眼睛一亮,“我觉得这个可行,严经理再仔细问问你那亲戚,方经理联系一下土木工程的校友也了解一下情况,李经理派人到各个工地现场仔细打听一下。”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拿到建筑工地上的业务。” 曹牧野话音刚落,所有人再次把目光投到吴朝阳身上。 熊彪笑道:“这事儿还不简单,以朝阳哥哦不,以吴总跟腾龙集团千金大小姐的关系,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张阿太附和道:“是啊,之前就是那位温小姐一句话就拿下了麦尔空调的钱总。” 吴朝阳一阵头大,温暖不是电视电影里面那种傻白甜富二代,这事儿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曹牧野也呵呵笑道:“吴总,这种大事儿我可没法牵头了,得你这个一把手亲自出马才行。” 吴朝阳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也只能把着脸不要再去跪求温暖了,他现在终于理解了钱莱那句话,要想在公司员工兄弟朋友家人面前有尊严,就不能在大客户面前要尊严,两者只能二选一,永远不可能鱼与熊掌兼得。 “还有个问题,买货车也好,挖机也好,我们哪来的资金。” 方正缓缓道:“我正想说这个问题,我们每月的毛利虽然只有四五十万,但我们的现金流很高,这个月的现金流有四百多万,我建议以后给棒棒结算压一个月,比如说这个月的钱压到下一个月底发,下一个月的钱压到再下一个月底结,这样一来这四百多万就会在我们账上多待一个月,有了现金流,就可以去找银行谈贷款。” 众人一听脸色大变,除了曹牧野稍好点之外,包括吴朝阳在内,个个脸色都不是很好。 喜欢江湖男儿请大家收藏:()江湖男儿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7章 见好就收 方正见众人神色有异,说道:“只是压一个月,我相信棒棒兄弟们能够理解。” 李光明说道:“方经理,压一个月肯定没问题,只是贷款...会不会有风险?” 方正这才明白大家脸色不好的原因,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农村人,习惯了一分一厘地存钱,对贷款抱有本能的抵触。 “公司贷款扩大规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有公司都这么干,就拿腾龙集团来说,我估计负债率不低于70%。” “什么是负债率?”向东问道。 张阿太解释道:“就是欠银行的钱占总资产的70%。”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熊彪说道:“也就是说腾龙集团几百亿的资产,其中70%是银行的?” 方正说道:“是银行的,也是腾龙集团的,只要公司正常运营,就可以说是腾龙集团的,不仅仅是腾龙集团,所有大公司都需要银行的融资,正常情况,负债率在60%以下都属于风险可控,所以大家不用担心。”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出生农村的人来说,受传统小农经济思维的限制,一时间难以接受负债经营这种事。 曹牧野说道:“方经理说得没错,能够前银行的钱是本事,越有钱的人前银行的钱越多。” 所有人再次把目光投向吴朝阳,吴朝阳一时间也难以接受,但他相信方正和曹牧野的判断。 “我觉得可以,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得先敲定了业务才去贷款买车。” 方正松了口气,“那是自然,关键是看你能否通过腾龙集团拿到业务,能够拿到多少业务。” 吴朝阳突然感觉压力山大。 向东眉头深皱,低着头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喃喃道:“我在工地上见过挖机和大货车,听说很贵,我们公司账上属于我们的钱就二十几万,贷款也贷不了多少吧。” 方正淡淡道:“向经理,账不是这么算的,我刚才之所以说要压棒棒一个月结算工钱,就是为了把他们的钱留在我们账上一个月,保持我们账上始终都有四五百万的现金,我们用这四五百万的现金流,至少可以再贷四五百万,到时候我们可用的资金就有近千万。”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发出呼的一声。 李光明惊讶得睁大眼睛,“一千万,我们一下子就有了一千万,太不可思议了。” 方正继续说道:“准确的说这一千万都不是我们的,其中四五百万是棒棒们的,另外四五百万是银行的,但不影响我们可以使用这笔钱。” 向东啧啧道:“向经理,你真是神仙啊,凭空就给我们变出一千万来。” 严文武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还能这么玩儿。” 吴朝阳说道:“严经理,棒棒那边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严文武点了点头,“棒棒们在我们手下干,比以往挣得多,压一个月问题不大。” 曹牧野说道:“严经理,你去做工作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现在是正规公司,正规公司发工资都是下一个月发上个月,这是公司的财务准则。” 方正点头道:“这个说辞可以,外面绝大多数公司都是下个月发上个月工资,我们这种操作属于正常行为。” 开完会,熊彪跑到吴朝阳办公室,关上门,细声细气地说道:“朝阳哥,我有个问题。” 吴朝阳笑道:“你是想说曹总的事?” 熊彪说道:“朝阳哥,你把什么事都交给他,不担心你的权力越来越小吗?” 吴朝阳反问道:“那你是想累死我吗?公司大事小事一大堆,大到大方向大客户,小到棒棒受伤,一张纸一支笔,都要我亲自去做吗?” “可是...。” “你想多了,我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你们手上也有股份,公司的决定权永远在我手上。我只要抓住关键的人就行,曹总是在帮我分担压力,你别瞎想。” 熊彪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可惜我没本事,要不然也可以帮你分担分担。” 吴朝阳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让你来参加会议吗?” 熊彪茫然摇头。 吴朝阳说道:“我让你来参加会议不是让你来决策,而是让你学习,每一次会议讨论都是一次公司管理的现场教学,刚才说到人事问题的时候,你还在那里打瞌睡,以后怎么帮我分担压力?” 熊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下次不会了。” 吴朝阳瞪了他一眼,“你看看阿太,他现在发言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很多事情都能够说到点子上,你要多向曹总学习,公司不会一直停滞不前,以后会逐步壮大,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像曹总一样独当一面。” 熊彪激动又惊讶,“朝阳哥,听你的意思,我有可能成为曹总那样的人?” 吴朝阳瞥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行,只要你肯学,我觉得很有可能。” 熊彪激动地握紧双拳,出去的时候兴奋地喃喃自语,“原来我这么有潜力。” 吴朝阳重重呼出一口气,感觉很不真实,公司都能操盘上千万的资金了,他连几万块钱的债务都还不上。 想到温暖,又是一阵头大,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啊,是哪个编剧瞎编富家千金都是傻白甜,这女人很不好搞定啊。 正想着怎么跟温暖开口,钱莱的电话打了进来,请他晚上到畅春园吃饭,说是有好消息告诉他。 刚挂完电话,张文浩就走了进来。“吴总,有人找你。” “谁?” “不认识。”张文浩小声道:“看样子来者不善,很可能是戴鼎城的人。” 吴朝阳一听立马起身,走到楼梯口整了整衣服,又放慢脚步走下去。 “原来是峰哥啊,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就行了啊。” 说着对着张文浩喊道:“小张,怎么搞的,赶紧给客人泡杯茶。” “不用了。”马峰冷冷道:“晚上戴爷约你到旺角茶楼喝茶。” 吴朝阳一脸为难,“哎哟,晚上我正好约了客户吃饭,恐怕抽不出时间来啊。” 马峰眉头微皱,“吴朝阳,我既然亲自来而不是打电话,就足以说明戴爷的诚意,我劝你见好就收。” 喜欢江湖男儿请大家收藏:()江湖男儿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8章 体谅体谅 家里还放着准备用来充饥的土豆饼,眼前却是满满一大桌的鲍鱼海鲜,来回穿梭在两个不同的极端世界,吴朝阳觉得很虚幻很不真实。 “钱哥,这么大一桌子,太浪费了吧。” 钱莱一边开酒一边笑着说道:“朝阳兄弟,就拿这瓶三十年份的茅台来说,你说它凭什么值上万块钱,喝了真比其它酒要多活几年?值钱的不是这酒,是我俩的感情,只有这种价位的餐厅和酒,才配得上我俩深厚的感情。” 吴朝阳看着酒从瓶子里倒出来,一阵心疼,很想说你请我喝啥酒,直接把钱给我多好啊。 钱莱双手捧杯,“兄弟,哥敬你。” 吴朝阳也双手端起杯子,“钱哥,你太客气了。” 钱莱连着敬了吴朝阳三杯,说道:“原本我是想多叫几个朋友一起陪你,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下次再说。” 吴朝阳倒上酒问道:“钱哥,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钱莱欲言又止,又和吴朝阳碰了一杯才开口说道:“朝阳兄弟,你最近跟温暖小姐有联系没有?” 吴朝阳摇了摇头,“最近有点忙,没时间跟她联系。” 钱莱说道:“朝阳兄弟,哥不是要教你做事,只是跟你分享一下创业十多年的经验,作为公司老板,应该抓大放小,把自己从琐事中解放出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重要事情上。就拿我来说,我今天约你吃顿饭就比在公司跟设计师讨论中央空调设计方案要重要得多。” 吴朝阳笑了笑,“钱哥也太高看我了吧。” 钱莱一本正经说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吴朝阳无奈道:“其实经过上次的饭局,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跟温大小姐的关系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钱莱摇头道:“什么叫好?非要有血缘关系或是青梅竹马才叫好?兄弟,你想错了,能够让你上桌,就说明她不排斥讨厌你,这就是机会。” 钱莱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面对她很自卑?” 吴朝阳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自卑,应该是格格不入吧,有些不自在。” 钱莱说道:“不自在就说明你还没有完全进入商人的角色,真正的商人在任何场合都如鱼得水,乐在其中。”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也知道应该抱紧这条大腿,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钱莱指了指自己,嘿嘿笑道:“放开,完全放开自己,不要有心理压力,还记得张薇薇那天说的话吗,哪怕是个性无能,只要天天送花,时间长了,任何女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吴朝阳惊讶道:“钱哥,你喝醉了吧,让我追她,你这不是指使瞎子跳崖吗。” 钱莱呵呵笑道:“打个比方而已,我只是希望你跟她走得更近一些,对你和你的公司会有很大好处。” 吴朝阳大口吃菜,接下来几天很可能都要吃土豆饼,这种好菜必须一口气吃个够。 钱莱贴心地给吴朝阳夹菜,边夹菜边说道:“我年轻那会儿刚创业也跟你一样,总是瞻前顾后,觉得这也丢脸那也丢脸,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一个真理,要脸的后面都没了脸,不要脸的后面全都有了脸。” 吴朝阳问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钱莱拍了下肚子,圆滚滚的肚子浪打浪,颤抖了好一阵子。 “就我这样子,我经常出现在她面前,怕脏了她的眼睛。朝阳兄弟,你年轻英俊身材好,这是资本,千万别浪费了。” 吴朝阳停下吃菜,“听你这意思,怎么有股子让我卖身的味道?” 钱莱笑道,“卖身就浪费了,攻心才是上策。” 吴朝阳眉头深皱,“钱哥,你经验丰富,那你帮我支个招,怎么才能抱紧这条大腿。” 钱莱说道:“胆大、心细、脸皮厚。” 吴朝阳问道:“具体点。” 钱莱想了想说道:“所谓胆大,就是不要有任何顾虑,成功了一本万利,不成功也没关系,大不了重新物色其它的靠山关系。心细,就是你要去了解她,投其所好,比如我之前结识了一位小领导,他不贪财不好色也不爱古玩字画,你猜他喜欢什么?” 吴朝阳摇头道:“他喜欢什么?” 钱莱笑道:“鹅卵石,各种大小、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鹅卵石,我就专门找人到全国各地收集,包括现在我仍然在收集,只要发现好看的就给他送去,我之前有个几千万的大项目就是这么来的。” 钱莱指了指自己,嘿嘿笑道:“至于脸皮厚,上次你也看见了,照着我学就可以了。” 吴朝阳点了点头,心中大概有了个眉目。 倒上一杯酒,“为了公司,为了兄弟,为了自己,去他妈的脸面。” 钱莱高兴地喝下一杯酒,“兄弟,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吴朝阳瞥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全为了我。” “共赢,共赢,你抱温小姐大腿,我抱你大腿,咱俩兄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啊哈哈哈。” 说着,钱莱递给吴朝阳一张银行卡。 吴朝阳愣了一下,“钱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莱说道:“江南商业街那个项目,虽然没能拿下体量最大的商业裙楼,但拿下了一栋写字楼的设备供应,本来我是打算让你去承包写字楼中央空调安装,但考虑到量小了很多,你又不太懂这行,估计劳神费力做下来也挣不了多少钱,所以我想了想干脆直接给你钱算了。” 吴朝阳盯着银行卡眼睛放光,“多少?” “五十万,另外,温小姐那里,你看买点什么礼物感谢下她,我这边不好直接出面。” 吴朝阳怔怔看着银行卡,愣了半晌,没有伸手去接。 钱莱一位吴朝阳嫌少,苦着脸说道:“兄弟,你别嫌少,只拿下一栋写字楼,没拿下体量最大的商业裙楼,而且是正规市场价,没有高价中标,比原先预估的要少很多,做下来利润也就几百万,我公司还有七八十号人要养,你体谅体谅。” 喜欢江湖男儿请大家收藏:()江湖男儿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9章 真正的兄弟 吴朝阳一把拿过银行卡揣进兜里,“密码多少?” “你的生日。”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上次签合同的时候复印了法人身份证。” 吴朝阳额了一声,“钱哥,你太客气了,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钱莱松了口气,立即堆起笑脸,“没有上次那场饭局,我根本中不了这个标。” 吴朝阳问道:“你怎么不自己感谢温暖?” 钱莱愣了一下,呵呵笑道:“江湖规矩,我是搭上你的关系才接触上温小姐,越过你直接接触她,不合规矩。” 吴朝阳点了点头,就像他如果要求江梦玲办事,也只能通过王紫,直接找她的话,人家不但不会理会,很可能还会觉得他不懂规矩。 “温小姐什么都不缺,我送点什么好?” 钱莱耸了耸肩,“那就是你的事了。” 两人推杯换盏,吴朝阳把想做建筑工地土石方的事情告诉了钱莱,钱莱举双手赞成。 “这个社会,没有关系做什么都是障碍,有了关系处处都是坦途,这事儿你还必须得搭上腾龙集团才行,否则即便你买好了货车和挖机,也并不一定租得出去。” 吴朝阳点了点头,“钱哥,我在想,假如我不租,自己找驾驶员挖土拉土,会不会挣得更多?” 钱莱摇头道:“别想着把每个环节的钱都挣完,就比如我,拿下写字楼的中央空调项目,但我自己只供设备,安装则是转包给安装队伍,不仅仅是我,所有中央空调品牌的代理商经销商都不会养自己的安装队伍,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养不起,更重要的是多出来这么多人,你得付出更多的管理成本,特别是管理精力。” 钱莱继续说道:“劳动密集型产业,人越多越不划算,就拿你来说,虽然有上千棒棒,但实际上创造的价值很有限,而且管理起来也很费劲,说句最直接的,两个棒棒闹矛盾打架你都得去调解,相当的耗损管理精力。你把这部分精力节省出来,完全可以干更挣钱的事情。” 吴朝阳端起酒杯敬了钱莱一杯,“受教了。” 钱莱继续说道:“房地产行业是链主行业,上下游有太多的关联行业,钢材、砂石、化工、玻璃、塑料、管道、绿化、家电、装修......还比如我的中央空调,温暖是腾龙集团董事长温长宁的独生女儿,你要是把她抱死了,一年随随便便挣个几千万不成问题。” 吃饱喝足,钱莱原本还要请吴朝阳去洗脚,吴朝阳觉得很没意思,谁还不会自己洗脚,主要是晚上还有事,在钱莱惊讶的表情中,提着四五个打包盒离开,顺手把没喝完的半瓶茅台也带走了。 说到做到,吴朝阳的执行力相当强,既然要学脸皮厚,那就从现在开始。 回到十八梯,吴朝阳没敢一个人去旺角茶楼,不是因为胆子小,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明知道戴鼎城不会把他怎么样,但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一直等到向东从工地上回来才一起出发。 ------------------------------------- 推开厚重的梨花木门,檀香与陈年普洱的沉润气息便弥漫过来。 包房内未用一盏主灯,只在博古架层板、茶桌边角嵌着几盏暖玉色宫灯,墙面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水墨《松风煮茶图》,正中是张整块花梨木茶台,纹理如流云舒展,台上茶具莹白如玉,处处透着古典般华贵。 包房里有四个人,戴鼎城和一个花衬衣中年男人,戴鼎城身后站在墨镜男人,花衬衣男人后面是一个双臂纹着青龙的光头。 见吴朝阳和向东进来,戴鼎城起身对花衬衣男人说道:“关老板,人我给你约到了,你们自己谈吧。” 花衬衣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双眼死死地盯着吴朝阳。 戴鼎城走到吴朝阳身前,含笑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你不是想走捷径吗,关老板说不定能帮你。” 吴朝阳眉头微皱,正想开口发问,戴鼎城和墨镜男人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吴朝阳缓缓走过去,正准备坐下,花衬衣男人冷声道:“我让你坐了吗?” 吴朝阳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径直坐了下去。 花衬衣身后的光头男横跨一步,向东虎目一瞪,双臂肌肉高隆,震慑住光头不敢再行动。 吴朝阳淡淡道:“不知道关老板找我有什么事?” 花衬衣男人冷冷道:“我的人是不是你做掉的?” 吴朝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是说在十八梯卖粉的那两个人吧,只是给了个小小的教训。” 花衬衣男人冷笑道:“小小的教训?不到半个月,接连两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吴老板好手段啊!” 吴朝阳眯眼看着花衬衣男人,不像是在说谎。 “十八梯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货。” “你好猖狂!”花衬衣男人刷的一下从腰间拔出手枪指着吴朝阳,“敢杀我的人,你想过后果没有?” 向东一步跨出挡在吴朝阳身前,吴朝阳心头一悸,吓得身上酒意全无,迟疑了几秒钟,抬手拦开向东,冷冷盯着男人。 “这是戴爷的地盘,关老板不敢开枪。” “哈哈哈哈...。”花衬衣男人突然莫名其妙大笑。 吴朝阳心脏狂跳,毒.贩本就是一群不正常的人,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 花衬衣男人把手枪拍在茶桌上,用力一推,推到吴朝阳面前。 “实不相瞒,之前戴老板就向我推荐过你,不过你太干净了,我不放心啊,现在你杀了我两个人,够狠、够毒,证明我们是一类人,我很喜欢。” 吴朝阳重重松了口气,问道:“我杀了你两个兄弟,你一点也不恨我?” 花衬衣男人朗声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失去了他们两个,但我得到了你这个兄弟啊。” 吴朝阳含笑看着满脸兴奋的花衬衣男人,毒.贩果然都是一群疯子。 花衬衣男人大马金刀靠在椅子上,指了指光头花臂男,“拿起你面前的手枪,杀了他,我们就是真正的兄弟。” 喜欢江湖男儿请大家收藏:()江湖男儿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0章 奸商 光头男脸色刷的一下吓得惨白,“盛哥...。” 吴朝阳也是脑袋嗡的一声响,“关老板,你是在开玩笑吧。” 关盛含笑看着吴朝阳,“他是警察的卧底,你杀了他,我就相信你是真心想合作。你要是不杀,呵呵,我不放心啊,” 光头男扑通一声跪在关盛身前,“盛哥,我跟了你五年,我不是卧底啊!” 吴朝阳拿起手枪,很沉,是真枪。“关老板,这玩意儿我不会用。” 关盛以手做枪指着光头男的脑袋,笑呵呵道:“保险已经打开,很简单,像我这样,你只需要对准他的脑袋,扣下扳机就行了。” 吴朝阳拿着手枪,手有些发抖,自嘲笑道:“呵呵,第一次碰枪,还真有些紧张。” “盛哥,我真不是卧底啊!”光头男跪在地上赌咒发誓,“盛哥,我若是卧底,全家死绝,断子绝孙。” 吴朝阳起身走到光头男身前,枪口抵在他额头上。食指在扳机护圈上无意识地摩挲,发出细微的金属刮擦声,茶室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自己呼出的白气在冰冷枪管上凝结成霜又迅速消散。 光头男瞳孔收缩,视网膜上倒映着黑洞洞的枪管纹路,视网膜边缘出现缺氧导致的灰色雪花点,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膝盖不受控制地打战,这幅样子绝不是在演戏。 吴朝阳心头怦怦狂跳,之前罗道全说过,戴鼎城身边有警察卧底,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并没有告诉他是谁,只是说在关键时刻会暗中给他提供帮助。 难道这人就是那个卧底? 如果真是,这一枪下去就是杀了一个警察。 但是如果不开枪,之前所做的一切将功亏于溃。 墙上的挂钟,秒针行走的咔嗒声被放大百倍,每一次声响都像锤击太阳穴,注意到枪身文“MAUSER”的第二个字母A缺了道横杠,耳鸣声中隐约听见三个街区外婴儿的啼哭。 气氛安静压抑得令人窒息。 “兄弟,下辈子做个人,别他妈做恶心人的卧底!” 说完,吴朝阳不再犹豫,啪嗒一声扣下了扳机。 没有预料中的枪声,也没有脑袋开花的血腥场面。 枪是真枪,没有子弹。 一股尿骚味弥散开来,光头男睁开眼睛,胯下黄色液体滴滴答答作响。 “盛哥,你吓死我了。” 关盛哈哈大笑,起身拿过枪放回腰间,拉着吴朝阳坐在沙发上,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倒茶。 “朝阳兄弟,来,干了这杯茶,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了。” 吴朝阳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心里呼喊着光头男同样的话,吓死老子了。 缓了两口气,吴朝阳直截了当道: “关老板,我们的合作什么时候开始?” “不着急,我会派人联系你。” 关盛留了吴朝阳电话号码,带着光头男一起离开了旺角茶楼。 向东张嘴想说话,吴朝阳摇了摇头,扫了眼茶室四周,走了出去。 走到楼下,马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吴朝阳递上一根烟,“峰哥,戴爷呢?” 马峰没有接烟,淡淡道:“戴爷说能帮的他已经帮了,以后别缠着他了。” 吴朝阳暗骂老奸巨猾,走出旺角茶楼,向东说道:“这些毒.贩太狡猾了。” 吴朝阳这才缓过气来,“不狡猾的都被抓进去了,还能逍遥法外的都是人精。” 向东也重重吐出口气,“刚才吓得我心脏都要跳出来,枪里若真有子弹,那人若真是警察的卧底,后果不堪设想。” 吴朝阳则是在想另一个问题,关盛说他杀了十八梯出货的两个人,但他们明明只是砍了那两人的手指和脚趾,并没有杀人,为什么说人是他杀的。 向东也有同样的疑虑,“会不会是他们自己杀的?” 吴朝阳淡淡道:“他没这个必要。” 向东眉头紧皱:“那会是谁杀的人?” 吴朝阳摇头道:“不知道,但现在来看是对我们有利,我之前之所以要对那两人下狠手,除了逼迫戴鼎城之外,更重要的是为了进一步打消他们顾虑,我表现得越凶悍,他们就越觉得我和他们是同类人,相比于只是砍手指,杀人的效果还要好得多,否则今天关盛也不会这么爽快。” “那会不会是警察干的?暗中在帮我们?” 吴朝阳说道:“更不可能,这不是警察的办事风格。” 向东说道:“戴鼎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觉得他与这事完全无关吗?” 吴朝阳摇头道:“我们把这事都想简单了,明天让韬哥对接下罗道全,看看警方有什么判断指示。” 说着吴朝阳突然大叫一声糟了,拔腿就往十八梯狂奔。 ———————————— 纯金王朝KTV,关盛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戴爷,考核通过,我觉得没问题。” 戴鼎城扔给关盛一根雪茄,“他真开枪了?” “开了。”关盛接住雪茄坐下,点燃之后说道:“虽然迟疑了几秒,但毕竟是第一次碰枪,也算正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戴鼎城点了点头,“那两个人是不是他杀的?” 关盛点头道:“他承认了,这小子不仅是个狠角色,还很聪明,估计是猜到我们嫌他太干净,故意杀人纳投名状。” 戴鼎城夹着雪茄的手点了点关盛说道:“不是我们,是你。” 关盛笑了笑说道:“戴爷说的是,是我,是我担心他太干净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真想干这一行。” 戴鼎城沉默不语半晌后说道:“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小心点,别出了岔子。” 关盛笑道:“我办事,戴爷放心。” ———————————— 吴朝阳一路飞奔到江边,被佟亮一阵痛骂。 两个小时的体能清空训练,两个小时的八极拳击打巨石,被佟亮一直折磨到凌晨两点钟。 筋疲力竭回到花子巷,冷晴又发了两条信息,十点多发了一条,很简短,明天是医院最后结款时间。凌晨一点多发了一天,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吴朝阳依然没有回她信息,不是他小气跟女人较劲,对付这种人就得像熬鹰一样慢慢熬,先让她一晚上睡不着觉,才能让她明白谁是真正的主人。 第二天上午,吴朝阳先去找了趟方正,然后去证券公司开了个股票账户,把钱莱给的五十万全部转了进去。 至于给温暖买礼物,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怕是把五十万全花完,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买得不好说不定还起反作用,还不如什么都不买。 在解放碑商圈逛了一圈,一个年轻女孩儿小跑到吴朝阳身前,递给他一张宣传单,“帅哥,你身材这么好,太适合跳街舞了。” 吴朝阳拿起宣传单看了一眼——热血达人街舞馆。 女孩儿热情介绍道:“帅哥,我们店刚开业,学费打八折,要是能介绍朋友来的话我,还能继续打折。” 吴朝阳问道:“街舞是什么舞?” 女孩儿见吴朝阳不反感,扭腰摆腿做了两个动作,“是一种节奏很快的舞蹈,可以锻炼身体,放松情绪,解放自我,人称自由之舞。” 吴朝阳眉头微皱,“能用在酒吧蹦迪吗?” “当然可以。”女孩儿见有戏,激动道:“学了街舞去蹦迪,直接就是降维打击。” “帅哥,你是想去酒吧泡妞吧,那你更应该学街舞,我敢保证,在我们店学三个月,你在酒吧泡妞的成功率起码提升百分之八十。” 吴朝阳眼睛一亮,“一个月,我要在一个月之内学会,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来?” 吴朝阳看了看时间,“今天没空,晚点我去你们店里找你。” ———————————— 沙坪区第二人民医院,随着距离缴费窗口越来越近,冷晴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尿毒症,隔天透析一次,一次费用六百多,再加上住院费,其它医药费,预交的五千块钱早已用完。 剩余的费用一拖再拖,主治医生架不住她的求情,但不可能一直拖下去,医生上个星期明确说他已经尽力了,今天要是再交不上费用,只能停止透析。 奖学金,助学金,每天只吃两顿饭,赶往三个不同地方当家教,还是补不上这个大窟窿。 一分钱能难倒英雄好汉,更何况只是还在上学的女孩儿。 终于轮到了她,冷晴颤抖地拿出单据和一叠钱,做好了下跪求情的准备。 收钱的工作人员看了看单据,又看了看冷晴,冷晴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得通红。 “阿姨...。” 收银员把单据递了出来,“你上午才交了一万,还有结余,确定还要交吗?” 冷晴脑袋嗡的一声响,“我上午交过?” 收银员再次核对了一遍,“确实交过。” 冷晴拿回单据和钱,坐在医院蓝色凳子上,捂着脸低声抽泣。 独自抹了好几分钟眼泪才站起身来擦干眼泪走向住院部。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奶奶的笑声,她已经很久没听到奶奶笑得这么高兴了。 冷晴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除了奶奶的笑声,还有一道熟悉的男声。 “有个老爷爷抱怨,现在年轻人约会怎么总迟到!奶奶织着毛衣头也不抬,说道,我们那会儿也迟到,你挑水迟到半小时,我喂猪迟到一小时,最后在村口槐树下碰头,谁也没嫌谁!” “呵呵呵,小伙子,你是懂我们那个年代的。” “公交车上,一个男的觉得对面女孩很面熟,就一直盯着她看。女孩被看烦了,就问:“你瞅啥?”那男孩就说“我觉着你很面熟,像我以前那个女朋友。女孩儿听完大发雷霆,冲上去就给了男孩儿两个耳光。” “奶奶,你知道那女孩儿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呃....因为女孩儿觉得男孩儿占了她的便宜。” “不对,您再猜猜?” “因为...小伙子,你快告诉我,奶奶猜不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因为那女孩儿就是男孩儿的前女友。” “啊....呵呵呵....该打,确实该打。” 冷晴站在门口,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奶奶看见了冷晴,赶紧招手,“晴晴,快进来,你这同学好有意思。” 冷晴挤出一抹笑容走了进去,故作嗔怒道:“奶奶,你怎么跟谁都瞎聊。” 奶奶瘪了瘪嘴,“傻姑娘,小吴可不是外人,他知道你很多事情。” 吴朝阳对冷晴笑了一下,起身说道:“奶奶,你们聊,我下次再来看您。” 冷晴奶奶抓住吴朝阳的手,“小吴,那你可记得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冷晴对吴朝阳点了点头,走进去坐在病床前,拉起被子往老人胸前盖了盖,“奶奶,你感觉怎么样?” 老奶奶拉着冷晴的手,看了眼门口,“晴晴,小吴是不是你男朋友?” 冷晴脸颊微红,“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老奶奶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果,“普通朋友买这么多水果,还给奶奶讲笑话逗我开心。” 冷晴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削一边说道:“奶奶,你越来越八卦了。” 老奶奶说道:“晴晴,我看小吴不错,长得不错,人也挺好,配得上你。” 冷晴笑了笑,“奶奶,我不需要男朋友,有您陪着我就够了。” 老奶奶叹了口气,“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奶奶活不了多久了。” 冷晴赶紧说道:“奶奶,您一定长命百岁,至少还能活三十年。” 老奶奶低声道:“奶奶七十二了,这辈子也活够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的命苦啊,都是奶奶连累了你。” “奶奶,您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您保护我养育我,我都不知道被他卖了多少回了。” 老奶奶抹了抹眼眶,“那畜生,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畜生。” 冷晴赶紧放下苹果安慰道:“奶奶,别提他了。” 老奶奶握住冷晴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晴晴,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管奶奶了,带我回去吧,奶奶不想治了。” 冷晴抿嘴摇头,“奶奶不用担心,您这病花不了多少钱,我有奖学金、助学金,还给几个高中生补课,绰绰有余。” 老奶奶抹着眼泪,“你别骗我了,奶奶还没老糊涂,我问过护士和医生,我这病一个月要花一万多块钱,会拖死你的。” 冷晴背过身,擦了擦眼眶,回过头笑道:“奶奶放心,您孙女儿厉害着呢,一万多块难不倒我。” 老奶奶双手捧着冷晴的脸颊,一脸的心疼,“傻丫头,你又瘦了,奶奶看着心疼啊。” ———————————— 吴朝阳并没有走远,一直等在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 半个多小时后,冷晴缓缓走了过来,深深对吴朝阳鞠了个躬。 “谢谢。” 吴朝阳拍了拍身旁的长椅,冷晴坐在长椅另一侧,低着头,双腿并拢,双手握住一起。 “坐过来点。” 冷晴往吴朝阳身旁轻轻挪动了一下。 “再过来点。” 冷晴又移动了一点点。 吴朝阳一把搂住她的腰,用力将她拉到身旁,两具身体紧紧靠在一起。 冷晴本能怒目而视,咬着嘴唇,但没有反抗。 吴朝阳悠悠道:“你全身上下我都看过了,还害什么羞。” 冷晴低下头,比之前温顺了很多,“你想怎么样都行?” 吴朝阳笑道:“你说的?” 冷晴猛地抬起头,“除了..除了把我送给别人。” “知道了知道了,你只陪我一个人睡,不陪其他人睡。”吴朝阳看了眼又羞又怒的冷晴,淡淡道:“放心吧,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我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别人睡。” 冷晴松了口气,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谢谢你来看我奶奶。” 吴朝阳摇了摇头,“不想笑就不要勉强。” “我是真心感谢你。” 吴朝阳放开冷晴的腰,淡淡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买卖,只是陪睡,我绝不会出这么高的价格包养你。” 冷晴警惕地看着吴朝阳,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 吴朝阳淡淡道:“听说你去年在江州大学生模拟炒股大赛中拿了第一名?” 冷晴惊讶地看着吴朝阳,“你到底知道我多少事情?” 吴朝阳瞥了她一眼,“你身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 “你!”冷晴微怒,瞪着吴朝阳不说话。 吴朝阳哦了一声,“对了,你全身洁白如玉,除了两个地方有两颗痣,其余地方没有痣。” 冷晴脸颊通红,一直红到脖子,但仍支棱着脖子说道:“你要是想,现在就可以去我那里。” 吴朝阳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别把自己当个宝,我什么样的女人没玩儿过,单说长相,就你这样的,我睡过的女人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 冷晴双眼朦胧,没来由心里一阵刺痛,“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给你个股票账号,里面有五十万,你帮我炒股。” 吴朝阳瞥了眼冷晴,发现她朦胧的双眼闪现出精光,淡淡道:“给你一年时间,这一年我不碰你,让你保持完璧之身。一年内你如果能让账户涨到一百万,你可以保持清白之身离开,如果做不到,呵呵,你免费做我十年的情人。” 冷晴呼吸急促,瞪大眼睛看着吴朝阳。 吴朝阳淡淡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同意,那今天晚上就洗干净给我侍寝,我的身体很好,一晚上至少八次,可以一连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 “我同意。”冷晴立即说道,生怕吴朝阳反悔,“但股市讲求中长期蹲守,纯粹短线风险太大,一年时间太短,给我两年时间。” 吴朝阳眉头微皱,“时间成本是最大的成本,两年翻一倍,很多生意都能做到,我何必找你。” 冷晴咬了咬牙说道:“两年翻两倍,从五十万涨到两百万。” 吴朝阳从兜里拿出纸笔,边写边说道:“我们签订一份对赌协议,两年时间如果涨不到两百万,你要倒赔我两百万,如果赔不上,就免费陪我睡十年。” 冷晴恨恨盯着吴朝阳,心里骂了无数遍奸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包养女大学生这样的包养法,这不仅仅是白嫖,还要倒挣钱,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吴朝阳把写好的协议递过去,“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骂我奸商,但你要清楚一点,我并没有逼你,一切都是你自愿,而且你更要认清楚一点,我是在帮你,要不是我,你奶奶没法继续治病。而且要是换一个人,你早被人摁在床上蹂躏了八百遍,而遇上我,你至少还有保住清白的可能。” 吴朝阳对她笑了笑,“所以,你应该感谢我。” 冷晴签好字,一式两份,各拿一份。 吴朝阳笑嘻嘻地把自己那一份协议小心叠好揣进兜里,重新拿出一张纸写上股票账户和交易密码,“别一副得了便宜还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遇到我这样的好人,你应该偷着乐才对。” 冷晴一把夺过纸,起身冷冷道:“每个月月初打一万块钱给我,还有,以后不要来医院看我奶奶。” 吴朝阳笑了笑,“我跟奶奶投缘,她喜欢听我讲笑话。” “那是我奶奶!”冷晴气呼呼瞪着吴朝阳。 吴朝阳耸了耸肩,“那你也管不了,除非奶奶不让我来看她,否则,你还真管不了。” 看着冷晴愤愤离开的背影,吴朝阳心头一阵舒畅,原本觉得一年时间可能不够,现在有了两年时间,他的信心更足。 能搞定侯尚蜀、李韬奋,能说服方正,能招揽曹牧野,能把那么多人拉进来,他就不信两年时间搞不定一个小丫头片子。 年年奖学金,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等奖,保送青华的顶尖学霸,关键是还受过社会毒打磨砺,这样的人才能够让他捡到漏,简直比中彩票还幸运啊。 吴朝阳心情极好,起身拍了拍屁股,转身哼着小曲离开。 刚走上台阶的冷晴突然回头,看见吴朝阳像个得意的小屁孩蹦蹦跳跳走出去,银牙紧咬,“奸商!” 喜欢江湖男儿请大家收藏:()江湖男儿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1章 杀人的街舞 “顶心肘!” 吴朝阳一脚震地,力从地起,口中发出哼哈之声,手肘顶向向东胸口。 “开山拳。” 向东不闪不避,一拳如山岳砸下。 拳肘对撞,吴朝阳后滑一步。 向东纹丝不动,一步前跨,趁势一脚弹踢而上,吴朝阳立足未稳,戳脚拦截,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脚腕发麻,借力顺势后退脱离向东攻击范围。 佟亮在一旁破口大骂,“你打的是个几把,八极刚硬,遇强则强,谁让你退了,你打的还是八极拳吗!给老子切进去贴身肉搏。” 吴朝阳心里一阵埋怨,面对这么大一只打不疼又打不动的人形怪兽,贴身肉搏,是脑子进水吗。 佟亮又指着向东破口大骂,“向东,你特么在放海吗,就你这样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怎么磨炼他的拳法。赶紧给老子压上去,不要停,一直弄他,不把他弄爽,他怎么进步!” 向东脸色一变,“佟掌柜说得对,我不能对你留手。” 话音一落,向东踏步狂奔,势若奔雷,相距一两米之时,右腿震地弯曲瞬间绷直,整个人高高跃起,人在空中,一腿向后猛蹬,一拳从上往下打来,骇人之势,如大山压下。 吴朝阳哪里敢硬接,在向东起跳之时就已本能提前屈膝,拳头落下之际,人已闪避向一侧。 佟亮跳脚大骂,“谁让你躲的,外家武道一往无前,你把老子话当耳旁风吗?” 吴朝阳充耳不闻,一座大山压下来不躲,傻子才不躲。 向东落地,溅起一片碎石,吴朝阳刚才只是稍稍避开,距离并不远,转身、压肩、冲刺,肩膀直线冲撞向东胸口——铁山靠。 速度太快,向东无法躲避也不屑于躲避,低喝一声绷紧全身肌肉,硬扛吴朝阳一记铁山靠,半步不退。 抬肘、膝撞接连打出,肘部击打向东下颚,膝盖撞击向东胯下。 向东虎目圆瞪,牙关紧咬,下颚硬接肘击,右膝内切顶住吴朝阳膝盖。 砰的一声撞击两人分开,吴朝阳后退两步,膝盖发麻。 向东仰头后退一步顿住,粗壮的大腿横扫,吴朝阳平肘格挡,巨大的力量将他横扫出去一步。 “切进去!切进去!尼玛,一点没有外家武道生死相博的气质!” “向东,给老子往死里打,狠狠地打,打得他妈都不认识!” 向东腿长胳膊长,一步踏出,碗口大的拳头已临近吴朝阳额头。 佟亮大喊,“额头硬接,猛虎硬爬山!” 吴朝阳后撤一步躲开,尼玛,额头接了这一拳说不定就直接被KO了,还能使出猛虎硬爬山?你当我是神仙吗? 一步退,步步退,向东大开大阖,拳出如山,打得吴朝阳毫无还手之力,一步撤退不及时,向东一拳撼山势打在吴朝阳腹部,一脚低扫抽中脚踝,砰的一声悍然倒地。 “够了!”佟亮一声咆哮,上前对着吴朝阳就是一顿乱脚,踢得吴朝阳在地上滚来滚去哇哇叫。 “你特么的傻叉!把八极拳打成了咏春拳,把外家拳打成了内家拳,你特么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外家武道,什么叫六开八打!” “你给老子听好,外家武道外练筋骨如铁,内练精神如钢,讲求用身体抗击打能力硬抗敌人进攻,打破敌人进攻节奏,以此反守为攻抢抓进攻先机,一味追求躲避防守,将彻底陷入对手连绵不绝的进攻之中,一旦不敢硬抗对方拳头,武道勇气就再难以激发,就达不到越战越勇的效果,更无法在战斗中激发身体潜能!” 佟亮越说越生气,一脚将刚站起来的吴朝阳再次踹翻在地,“外家武道,向死而生。向死而生!你他么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向死而生!废物!废物!老子怎么收了你这个废物!” “给老子打石头一千拳。” 佟亮甩下一句话,气呼呼走向了十八梯。 吴朝阳全身灰头土脸,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脸的无语。 “东哥,外家武道不能格挡闪避?” 向东淡淡道:“这就是武道与一般传统武术的本质区别,传统的外家拳法自然是要格挡闪避,但武道之所以叫武道,关键就在这个道字上,也就是佟掌柜说的武道精神,向死而生,一往无前,只有做到了这八个字,才能在精神上超脱,才能让身体无惧,才能最大限度去激发潜藏在身体深处的潜能。而且,外家武道到了一定境界,敌我双方的身体都已经非常强悍,生死胜败已经不完全取决于招式招数,而是那一股悍不畏死的劲,谁在精神上退避了,谁就已经输了。你格挡闪避就是在精神上不自信,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吴朝阳低头沉思,很多东西听的时候觉得已经听懂了,真正遇到的时候才发现完全没懂里面的真正含义。 “跟自由搏击完全不一样啊。” 向东拍了拍吴朝阳肩膀,“不着急,人体避险是本能,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才能克服,我也是从小开始练才逐步慢慢做到,你这才刚开始,之前又有自由搏击练习的肌肉记忆误导,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慢慢转变过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吴朝阳眉头深皱,“如果对方拿刀砍过来也不躲?” 向东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吴朝阳深表怀疑,难以理解。 向东解释道:“你回想一下那一晚,几十个人拿着刀砍你,你是靠躲过去的吗?” 吴朝阳回想当晚的情景,巷子狭窄,几十个人拿着刀,真正砍他的其实只有五六个人,但即便如此,如果选择躲避的话,他早已被乱刀砍死。 当时他的选择是主动出击,完全忽视对方砍过来的刀,只管手里的刀往周围一阵乱砍,才得以逼迫周围的人近不了身。 向东继续说道:“其实那晚你挥刀主动乱砍敌人的行为就是向死而生,外家武道,刚猛无敌,这种无敌不仅仅是指拳头的力量有多大,身体有多强悍,更是精神上的无敌,哪怕不出拳也能震慑对方的无敌之姿。这就是外家武道的道。唯有坚守此道,才算是踏入了外家武道。” 吴朝阳恍然大悟,跟着佟亮练习了这么久,今天才算是刚刚摸到了门槛。 回到花子巷,刚脱光衣服洗澡,手机就滴铃铃响个不停。 吴朝阳没有理会,等舒舒服服洗完澡才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刚接通,就响起罗道全怒气冲冲的声音,“你特么手机是摆设吗,老子打了一下午电话也不接!” 吴朝阳也很生气,下午才被佟亮狠狠骂了一顿,还没缓过神来,又被罗道全劈头盖脸一顿骂。 “我就这么好欺负吗!老子不接电话肯定是有事啊!难道我正跟戴鼎城在一起,也要接你电话吗!”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响起了罗道全温柔的声音,“晚上八点,到裕兴雅苑后门见面。” “不见,你想害死我啊,现在正是我跟毒.贩接触的关键时期,万一对方派人跟着我,发现我是卧底,老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不是让李韬奋去见了你吗,有什么事情你跟他对接,或者直接在电话里说。” “电话里说不清楚,必须你亲自来。” 不等吴朝阳再拒绝,罗道全直接挂了电话。 吴朝阳给李韬奋打了个电话了解情况,郁闷地朝着上半城走去。 晚上七点,红星大厦,热血达人街舞馆。 刚走到门口,白天那位发传单的年轻女孩儿就热情迎接出来。 “帅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吴朝阳跟着走进去,左看看又看看,发现舞馆里学街舞的全是小孩子,小的四五岁,大的估摸有十二三岁,连一个成年人都没有。 “美女,你确定街舞适合在酒吧里跳?” 年轻女孩儿瞪大眼睛使劲儿点头,“确定,确定,我们舞馆才刚开张,等后面你就能看见成年人学员了。” 吴朝阳一脸怀疑,女孩儿长相甜美,有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上去不像是个会撒谎的女孩儿,但听上去怎么感觉不太自信。 女孩儿对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招了招手,“郝帅,过来给这位帅哥展示一段。” 吴朝阳转头看去,一个穿着花里胡哨,宽松大裤衩的年轻男人一步三抖地朝着这边走来。 年轻男人很对得起他的名字,确实好帅,就是长发披肩,走路扭腰,太风骚。 “Music!”年轻男人对着柜台打了个响指,舞馆里立即响起一阵快节奏刺耳的音乐。 年轻男人毫无意义提了提宽松的大裤衩,两手做手枪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豁着一张嘴,吊着两只眼,架势无比风骚。 “耶!耶!耶...!”随着鸭子嘎嘎叫般的耶耶声,郝帅开始抖腿顶胯。 吴朝阳满头黑线,差点没忍住转身就走。 这特么是街舞?这分明是抽风! 郝帅却跳得极其投入,一个滑步冲到吴朝阳面前,手指一挑,做了个“开枪”的动作,还冲他挤了挤眼睛:“怎么样?帅不帅?” 吴朝阳嘴角抽搐:“……帅。” ——帅得很想给他一记顶心肘! 旁边的女孩儿兴奋地拍手:“郝帅可是我们舞馆的王牌教练,breaking、popping、locking样样精通!” 吴朝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来学街舞的,不是来打架的。 ——虽然他现在真的很想打人。 “那个……有没有……正常一点的舞蹈?” 女孩儿一愣:“啊?您不喜欢这种?” 吴朝阳委婉道:“我主要是想学点能在酒吧里跳的,别太夸张……” 郝帅一听,立刻停下动作,凑过来笑嘻嘻道:“哥,那你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儿有‘酒吧撩妹专用舞’,简单易学,三节课包会!” 吴朝阳:“……?” ——这舞馆真的正经吗? 十分钟后。 吴朝阳站在镜子前,僵硬地跟着郝帅学动作。 “对!扭胯!扭起来!”郝帅在旁边激情指导,“想象你面前是个美女,你要用胯骨轴子征服她!” 吴朝阳:“……” “提裆!咬嘴唇!抛媚眼!”郝帅右手抓着裤裆,轻咬嘴唇,一双丹凤眼一眨一眨对着他笑,还一脸享受的样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吴朝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胃里面一阵反胃,差点把晚上吃的土豆饼都给吐了出来。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学这种舞蹈。佟亮要是知道了,估计能当场把他逐出师门。 一个半小时后,舞馆楼下。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确定是这里?”男人低声问道。 廖志峰点头:“信号显示他就在里面。” 罗道全眯起眼睛,盯着舞馆招牌上的“热血达人街舞馆”几个大字,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小子……跑来学街舞?! ——他还有这闲心?!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强压怒火,冷声道: “等。” 吴朝阳卖力的扭腰,郝帅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夸他是天才,第一节课就找到了节奏。 吴朝阳的胯骨轴子扭到一半,突然僵住。 ——妈的,老子在干什么? 镜子里,那个曾经在街头血战几十人的狠人,现在正跟着一个花里胡哨的街舞教练学“酒吧撩妹专用舞”,胯骨扭得跟电动小马达似的。 “哥,别停啊!”郝帅在旁边激情四射地喊,“继续扭!想象你面前是个辣妹!” 吴朝阳:“……” ——我想象个屁!老子现在只想给你一记铁山靠! 与此同时,舞馆外。 罗道全坐在车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进去多久了?” “快两个小时了。”廖志峰回答。 罗道全冷笑一声:“一个半小时?学街舞?完全把老子给忘了。” “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罗道全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再等等。” 舞馆内。 吴朝阳终于熬完了第一节课,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不是累的,是羞耻的。 他宁愿再跟向东打十场,也不想再扭一次胯! “哥,你跳得真不错!”郝帅笑嘻嘻地递过来一瓶水,“下节课咱们学‘地板动作’,保证让你在酒吧里成为最靓的崽!” 吴朝阳嘴角抽搐了一下,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八点四十了,赶紧就往外走。 郝帅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儿太‘小儿科’了?” 吴朝阳一愣,没说话。 郝帅嘿嘿一笑:“其实,我们这儿还有‘高级班’……” “高级班?” “对,专门教‘实战街舞’。”郝帅眨眨眼,“就是那种……能打架的街舞。” 吴朝阳眼神一凝:“什么意思?” 郝帅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才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哥,想不想学能杀人的街舞?” 吴朝阳眉头一拧,郝帅哈哈大笑:“跟你开个玩笑。” “哥,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舞者,要不跟我进行专业练习如何,我推荐你去参赛,以你的资质,不出一年,一定能拿大奖,说不定还能出圈当明星。” 吴朝阳瞥了他一眼,给老子画饼?老子就是专门给别人画饼的。 喜欢江湖男儿请大家收藏:()江湖男儿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