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综影视遇上真帝王》 第124章 宜修24 第二日，胤禛按时上朝去了，宜修也忙着对府里的账本，清点库房。 这些天两人在一块，是一件正事没干，不是这里转转，就是那里散散心，最多晚上天黑了，去书房待一会。 看着时间，宜修本想吩咐做几道爱吃的菜，这边就有小太监来回禀，待会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会过来。 宜修忙叫多备些菜色，又去换身衣裳，梳妆一番。 果不其然没一会，老远就传来了声音：“……上次九哥给你灌酒，我替你喝，结果你现在还偏着九哥。” 就听胤禛的声音道：“偏着他我就该让你去放那蜘蛛，你那点把戏骗得过谁？到时候让你吃顿板子……” 宜修没再细听，迎出门去，就看见两个八九岁的少年跟在胤禛身后，一左一右的跟在胤禛身边：“四爷。” 胤禛上前两步拉着她的手：“不是说了喊我名字就好……他们都是我的亲弟弟，凡事不用瞒着他们。” 这话说的在场人都一愣。 宜修是没想到，这人张嘴就来啊，还亲弟弟，你瞅瞅你真诚的眼神，跟当初唬我的时候一模一样，这套路是一点未变。 十三十四则是有些惊讶了，虽早前听德额娘说过，是四哥喜欢上了人姑娘，才求了圣旨…… 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两人反应后又有些感动，尤其是十三阿哥，他生母章佳氏住在永和宫，生下他后抱给了德妃膝下抚养。 虽然从小和十四一起长大，四哥对他们也一视同仁，但毕竟不是一母同胞，他也从未想过……没想到，四哥竟拿他也当亲弟弟看的。 胤禛转头又叮嘱道：“不过这事咱们知道就好，莫外传，回头老爷子知道了，我也免不了一顿臭骂。” 十三十四都了然的点头，尊卑有别是这样的，但人家闺房之乐，私底下怎么喊，旁人是管不着的。 十四马上不见外道：“四嫂，我饿了，什么时候用膳？待会我们还得回去。” 虽来不及备些费功夫费时间的菜，但大厨房对突然设宴的要求都有经验，很快就整治了一桌。 也没外人，胤禛叫几人直接坐了，宜修本想着照顾两个小的，喝果子露的，可十四不肯，嚷嚷着要喝酒。 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宜修给他换成了甜酒。 十四端着甜酒，皱着脸凑到十三耳边嘀嘀咕咕，宜修没听见说了什么，只好像听到什么一丘之貉。 胤禛夹了筷子山菇在她碗里：“不用管他们，这会不吃，待会喂两个烧饼就老实了。” 提到烧饼，十四就冲宜修添油加醋告状上次吃烧饼的事：“……就给那么一碟子油醋……” 宜修听完只笑眯眯问道：“那样好吃吗？” 十四：“……” 最后用过膳的几人去了书房，宜修先问了两人贴身伺候的，两个小阿哥平日喝什么茶，这会让泡了端进去。 屋里三个人正站在挂着的舆图跟前说话，宜修就让人轻声些，那几个人正专心着，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就听胤禛的声音道：“……噶尔丹此人成为首领短短数年，准格尔土地就一扩再扩，他所积累的声望，在准格尔无人能敌，想要内部攻克几乎不可能。” 十四此时也再看不见方才还跟宜修置气的模样，稚嫩的脸上只有思索和严肃：“若是咱们联合喀尔喀呢？ 噶尔丹此人来势汹汹，野心颇大，想来就在准格尔隔壁的喀尔喀也是睡不安稳的。” 十三却叹口气道：“若大清联合喀尔喀，噶尔丹想必也会联合沙俄，喀尔喀就在沙俄跟前，说没想法是不可能的。” 十四皱起眉：“沙俄才与我们签订《尼布楚条约》……” 他话还未说完，却被胤禛突然打断：“胤祥，胤禵，你们记住，敌国之间，寸土不让。” 十三十四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般郑重其事的喊他们的名字，平日只十三十四的叫。 十三想了想道：“四哥指的是尼布楚割出去的土地吗？可那块地的确不适合种植放牧……” “这无关那块地有没有用，而是代表我们国家的尊严，一旦割让土地就是示敌以弱，寸土不让，才能让他敬你三分。” 十三皱眉：“可那时皇阿玛也是迫于无奈……” 胤禛却摇摇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只记住。” “咱们满人骑射打天下，不在乎土地的归属权，哪怕那块地明确是别家的，我们照样可以过去放牧打猎，被发现大不了走就是了。” “可现在我们才是守天下的人，我们统领着数倍多于我们的汉人，我们尊孔孟，读儒学，就该知道，土地对汉人有多重要，落叶归根有多重要。” “天天把满汉一家念在嘴边，都知道汉人对大清的重要性，却从没认真的去研读过这个种族，个个只知道杀……” 胤禛甩着手钏，最后才坐下：“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啊。” 十三和十四愣在原地好一会，慢慢消化着这些，屋子也安静了下来。 随后十四才期期艾艾的走到胤禛身边：“四哥，四哥，再跟我们说说噶尔丹吧，明日太傅还要问……” 宜修就悄悄退了出去，还能隐约听见调侃声：“是太傅要问，还是想压九弟一头……” 天色擦黑，胤禛才带了两个小的出来，宜修看着时间，还给他们准备了些好消化的碧梗粥和鸡丝粥。 等几个吃完，胤禛让两人先上了马车，带着点愧疚拉着宜修的手：“你快回去歇着吧，今儿他们非缠着要出宫，都没时间陪你。” 宜修才不信他没有预谋，但看着从马车窗户口，探出来的两个小脑袋：“他们难出宫一趟，你是他们的哥哥，有空就该常带来坐坐的。” 十四就笑嘻嘻道：“谢谢四嫂，我和十三明儿还来。” 宜修就笑道：“好，明儿我还给你温甜酒。” 十四就把脑袋缩回去了。 第125章 宜修25 晚上两人躺在被窝里，宜修才敢偷偷摸摸问：“十三十四那边，你想做什么？” 胤禛都有些迷糊了，这会含糊一声：“趁小，先下手。” 宜修沉默一会，还是侧面提醒道：“他们皆是人中龙凤，日后不一定……” 胤禛这才微微睁开眼，摸黑拢了拢两人的被子：“是啊，都是龙子凤孙，尚书房一样学一样练，谁肯服谁？有野心再正常不过。” “只是皇阿玛八岁登基，平三番灭鳌拜，至今正值壮年，满朝文武谁不信服……现在还轮不到我们上场。” 他的声音飘忽不定，好似下一秒就会被吹走似的：“我们最大的敌人也不是彼此，看着吧，日后还有的乱，可这乱起来要耽误多少民生……” 他说的云里雾里，但宜修大致听懂了，只她有些惊讶，胤禛竟然现在已经看清，皇子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彼此，而是皇位上的那人了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她从刚才一直纷乱又无力的内心突然安定下来。 她不由得往胤禛身边凑了凑，更贴近了些。 胤禛回过神，拍拍她的背：“睡吧，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 是啊，太子煊赫正盛，八阿哥都还在尚书房，现在操心也太早了。 就在闭上眼，宜修都要睡去时，她只觉有人凑到她耳边，声音不大满是从容。 “我不会输的。” --- 十三十四第二天没来，宜修也没惊讶，能允许他们偶尔出一趟宫，已经算是恩宠了，还想天天出宫。 两人的生活日常也固定了下来。 早早胤禛就要去上朝，下朝视情况回不回来，就算回来也多是用过膳，就要去工部。 吏部掌官员的任免，升迁调动，是地位最高的；接下来就是户部掌财政，税收；礼部掌科举外交。 兵部掌军事上一切，包括将领和物资的调动；刑部掌司法；工部掌营造，也就水利还算得重视。 在六部中工部的地位最低，官员晋升机会较少，也没什么捞油水的机会，几乎没什么大家族子弟主动去工部。 但胤禛主动要求去了工部，用他的话说，就是干不了‘实事’，那就干点实事。 宜修就轻松自由多了，每月十五初一进宫给德妃请安，再就是抽空去看看柔则了。 她还拿了几件贵重的凤钗首饰去给柔则当添妆，又是内造的，里子面子都有了。 嫡母当时看着宜修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宜修那会估摸着，嫡母看柔则也就这样了吧。 很快就是五阿哥大婚，胤禛和宜修换了吉服，带着礼提早出门了。 马车到三阿哥府门口就停下了，两人也得分开走，胤禛还把她送到后院门口：“你若先出来，派个人喊我就是。” 宜修应下，也叮嘱两句：“你记得少喝些酒。” 胤禛就微微伸手过去，藏在袖子下的手勾勾搭搭，非捏了一下宜修的手才肯松开，面上却还是一派正经：“好，福晋快进去吧。” 宜修就嗔他一眼，进了后院。 屋里命妇不少，听到唱名声，赶紧起身站立一旁，三福晋已经到了。 宜修一眼能认出来，实在是三福晋年纪也小，虽穿着吉服，眉间却还有着女儿家的娇俏，明显刚刚为人妇。 整场宴会正中间的位置是最好的，那是太子妃的位置，其他长桌都分立两边，前面的都是一人一桌，后面些的命妇，就是两人一桌了。 宜修坐下后免不了寒暄两句。 三福晋先笑道：“本想着今日吃酒跑快些，没想到四弟妹也来得这般早。” 三福晋先说是她来早了，又点出宜修也是提前来的，免得落人口舌。 宜修听出她的善意，也打趣道：“可不是，想着这顿我午膳都没用呢。” 两句话，两个人都亲近几分，尤其是今年同为新妇嫁进皇家，更添几分缘分。 还不待再说两句，大福晋来了。 大福晋看上去就要显老许多，虽上了妆，但脸上的几条纹路也很明显了……可大福晋现今还不到三十岁。 大阿哥身为长子，看着弟弟因为嫡出身份成了太子，心里存了结，成亲后一直想生嫡子，大福晋至今已经连生四女了。 这边刚坐下，太子妃也到了。 这位太子妃长相并不十分出众，但自有一股端庄气质，笑容也是恰到好处。 这回大家就要起身行礼了，便是大福晋也是如此，太子妃笑道：“不必多礼，今天是五弟的好日子，只论家礼，都坐吧。” 坐下了，她先看向宜修：“还是头一回见四弟妹，日后也常来往才是。” 宜修自然应是。 大福晋接话道：“不错，你和三弟妹一般年纪还轻，若是三弟四弟敢欺负你们，只管来告诉我，到时他们大哥自去教训他们。” 三福晋就笑道：“只怕护着他们还来不及呢。” “那到时大嫂亲自上。”大福晋拿帕子捂着嘴笑道，“只怕，你们要先舍不得呢。” 宜修听着，她话里话外都点着她大嫂的身份。 三福晋就红着脸看向太子妃：“您看大嫂……” 太子妃嘴角含着的笑一直未变：“她们新媳妇脸皮薄，大嫂就少打趣她们两句罢。” 她声音柔和，却是主位的口吻。 大福晋的笑容淡了一些：“大嫂是个爱说笑的，不像太子妃是个和善人，三弟妹，四弟妹，你们莫见怪。” 前朝大阿哥和太子别苗头，他们的福晋自然也不对付，底下的阿哥们还未成气候，倒是关系都还不错，所以三福晋一开始就对她释放了善意。 宜修和三福晋对视一眼，三福晋忙笑道：“大嫂那是疼我们，我们不知多欢喜。” 宜修笑着接话道：“不怕几位嫂嫂笑话，我是个爱热闹的，刚听着前头鞭炮响了，是不是花轿到了？” “可不是，算算时辰差不多了……” 气氛又热烈起来，三福晋又说起昨日送嫁妆有多热闹：“……我还开门让人撒了些喜糖呢。” 宜修也搭腔着：“昨儿我也特意出门瞧了……” …… 跟着观礼后，又有戏班子上台，太子妃先点了戏，接着按顺序轮着点，宜修挑着喜庆热闹的点了一出。 看过两场戏，天色就黑透了，太子妃第一个起身离开，她们也就可以走了。 等送走大福晋，三福晋和她结伴，两人慢悠悠往马车处走，这四周都是人不好直说，只低声含糊道： “得亏还有你作伴，若我一个人，都不知如何应付了。” 宜修就笑道：“可我看三嫂应对自如，实在让人佩服。” “你不知，我汗都要滴下来了……哎呀，快帮我瞧瞧，我的妆面可花了？” 宜修一愣，就见她有些着急的拿帕子轻轻擦了擦脸，才笑道：“没有没有，好看着呢。” 三福晋这才放下心，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素日无甚别的爱好，只喜好打扮，你可别笑话我。” “哪个女子不爱打扮，笑话你作甚，改日我还想向你请教呢……” 第126章 宜修26 等到了马车跟前，宜修都跟三福晋约好，有空互相下帖子了。 马车边，胤禛已经等在那了，宜修和三福晋打过招呼，快步过去。 胤禛扶着她上了马车：“就说这段路怎么走了这般久，和三嫂聊什么呢。” 宜修坐下才道：“前头大嫂和太子妃较了会劲，我和三嫂惺惺相惜，可不就多聊了几句。” 胤禛了然，也不再提：“方才他们灌酒，我多喝了几杯，这会有些头疼。” 这会哪去找解酒汤？ 宜修只能道：“那靠我身上躺会罢。” 胤禛便摘了帽子，把头搁在宜修腿上，懒懒的眼睛微眯着。 宜修想起马车里应该备了干果蜜饯，就去格子里找出梅干来。 胤禛却不肯吃：“回去喝口解酒药就好了。” 宜修耐着性子道：“梅子干也解酒的，你吃两颗好受些。” “若二妹妹肯帮我按按头，我马上就清醒了。” “我看你清醒的很！”宜修硬是给他喂了一颗进去，看他故意把脸皱成一团，忍下笑意才道， “你再作怪，我就把这些梅干都喂你嘴里。” 胤禛叹口气：“这可怎么办，我既不想吃梅干，又想二妹妹亲手喂——唔。” 宜修收回又给他喂了颗梅干的手：“你再说，我就直接倒给你。” “二妹妹饶了我吧，这梅干酸的怕是大将军都不吃的……” “胡说，大将军肯定会吃的，不若你回去拿梅干喂它试试看。” “然后让它追着我骂一整晚？” 宜修闷笑两声，又道：“今日五弟大婚，他们灌你作甚？” 胤禛轻哼一声：“因为我是个好哥哥，见不得五弟被他们欺负，主动替五弟挡酒罢了。” 宜修轻声呸他：“鬼才信你……还不快老实招来。” “不过是上回……” --- 才觉刚从五阿哥的婚宴上回来不久，柔则的婚期就到了。 这次的婚礼虽比不上五阿哥的隆重，但也不遑多让。 冲着佟国维的面子，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便是人未到，也送了礼来。 连太子也亲自来了。 康熙帝这会重视太子，佟佳氏自然是跟着康熙帝的步伐支持太子的，太子当然也给体面。 宜修一大早就回了乌拉那拉府，见了柔则，好久未见的两人，却没多少说体己话的时间，宜修怕招她落泪，只说些打趣的话。 也是今日宜修才真正见到庆泰，十六七岁的模样，自有一股子少年英气，神采奕奕，一看就知是走武将路子的。 从柔则那回来，又进宫赴中秋家宴，整个九月都过得忙忙碌碌，到十月才稍微歇下来。 这日晚间用过膳的两人，都到了书房，胤禛拿了墨条，就要磨墨。 宜修便走过去：“你写就是，我给你磨。” 胤禛让她坐了，自己动手：“我正好想些东西。” “我在工部也待了些日子，打算上份折子给皇阿玛。” 宜修好奇道：“怎么了？” 胤禛手里动作越来越慢，话语却越来越多：“我想试试如何改革工部……先提高匠人地位，多增加些预算工费。 勉励革新，按功论赏，再去掉一些不必要的官职……还有上次我与你说的那个制造库，拿了最多的银子，却多是给皇宫做礼器……” 宜修就听他说出一句句明显已经盘算很久的话，哪怕只听懂了几条，也知道都是些有利的提议。 只可惜，就连她也知晓，这份折子多半会被打回，最多不过也是得一句康熙帝私下的夸奖。 宜修就带着些安慰意味的走过去，轻声道：“你都想好了，还不快写下来。” 把胤禛赶走，宜修拿起墨条，关心道：“如果写不完，就明儿再写吧，可不能熬夜了。” 胤禛拿着笔，诧异的看着她，一脸试探道：“……二妹妹喂我吃茶？” 宜修拿起本书就要扔他：“办公事也不正经。” 胤禛点墨，嘴里却还笑道：“是了，这才是我的二妹妹。” 宜修放下书，不理他了。 看砚台的墨汁差不多了，宜修停下手，悄声去了旁边的榻上。 …… 果然，忙碌了好几天的折子被打了回来，宜修本想安慰几句的，却见胤禛毫无异色。 宜修走过去拿了那份奏折，特地找了个匣子装进去。 胤禛见了奇怪：“这是作甚？” 宜修看他一眼，认真道：“这都是你的心血，我给你收好了。” 胤禛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起身拉着宜修一起坐到了榻上。 他往后一仰，靠在榻背上，揽着宜修慢慢道：“我早知是这个结果，写这份折子，不过是想告诉皇阿玛，我已经摸清了工部，且有了长远的打算。” “若是没猜错，接下来就该给我放权了……等我做出几项功绩来，工部就尽归于我了。” “朝臣个个都瞧不起工部，却不知人才才是根本，工部能做到的事，是其他五部都代替不了的……” 最后，他也只亲昵摸摸宜修的头发：“那份折子，早晚有能用上的一天。” --- 那天之后，宜修没事就翻着杜知英的记忆，还特意让胤禛给她带了此时玻璃的工艺流程。 她想摸索出更好的玻璃方子。 这会虽也有了玻璃工坊，但产量和质量都跟不上，且造价高昂，连胤禛这个皇帝亲儿子，家中也只有几间屋子是玻璃窗户的。 若是能做出更结实且造价更便宜的玻璃，不仅可以赚些钱，还能给胤禛添笔功绩。 胤禛这边早发现她琢磨着什么，但他想着宜修都是在他面前做这些，早晚会告诉他，一直等着宜修主动开口。 一天过去，胤禛只喝茶。 三天过去，胤禛端坐着。 七天过去，胤禛起身绕着正专心写着什么的人来回踱步。 半个月后，宜修发现今日胤禛突然过来跟她挤一张案桌，有些奇怪： “你那桌子不是空着的吗？” 第127章 宜修27 胤禛目不斜视，恍若不在意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坐这里……二妹妹写什么呢。” 宜修想等完成再告诉他，只敷衍道：“我和姐姐商量的养颜方子……” 怕他再问，宜修先问道：“我想知晓霜糖是怎么得来的，你得空帮我问问可好？” 胤禛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无精打采道：“好……” 宜修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若是平日，他这会就该故意说些什么‘二妹妹想要，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定会替你弄来’之类的话…… 宜修看他有些恹恹的，有些担忧的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又有什么为难事……怎么这般没精神？” 胤禛看到她脸上真切的担心，勉强压下内心的烦躁与渴求，露出个笑来：“……没什么。” 宜修一瞧他就是违心的，想着他定是在朝堂遇到了难事，这会不想让她担心…… 宜修想了想，把墨迹未干的纸递给他，又用轻快的语调道：“你瞧这是什么？” 可胤禛不接也不看，只一直瞧着宜修，刚才仿佛压抑着什么的情绪淡去，整个人只剩下了欢愉。 宜修被他看的脸有些红，把纸扔到他那边的桌面上：“呆子，让你看这个呢。” 胤禛拿起纸张，起身过来非要和宜修坐一张椅子，笑着展开纸张道：“二妹妹写的，我定要仔细品鉴……” 胤禛的笑在看清内容之后，微微停滞后才恢复：“这是制作玻璃的流程？” 宜修强压下心中羞愧，强撑着道：“这是我根据上次你给我的方子改的，我只是想把卧房的窗户也换成玻璃的……” “可玻璃价贵，我想着试着改良一番，咱们自己盖个玻璃坊试试看……” 宜修看着胤禛，见他迟迟不说话，以为他不信，觉得她在胡闹，忙道： “你先拿去给那些工匠瞧瞧，若能做到上面这些，该是能制出玻璃的，或许还能提高产量……” 胤禛当然知道这份方子该是真的，他也是研究过玻璃的，可任凭人是有多么灵慧； 也不可能只看过些简易的文字，就能把这需要大量人力时间，反复尝试的方子改进…… 这么多可疑之处，胤禛满心却只被一个念头占据，她开始信任我了。 他知道宜修心底藏有秘密，可他也明白，越是探究只会把宜修推的越远，没人会喜欢一心挖掘自己秘密的人。 他很早就明白，若想打动一个人，那就要站在对方的立场看他需求什么。 若想真正靠近得到宜修的心，他就必须考虑宜修的顾虑、心情…… 他不知为何这么在意这点，但他选择遵从的内心，就像渴望权力一般。 所以他强迫自己忽略，不去多想…… 直到今天。 宜修主动向他敞开了一页。 见她着急的解释着，胤禛压下心底翻涌上的喜悦，最后只轻轻揽着她：“没有不信你，只自觉自己无用，连个玻璃窗户都要你这般费心……” 宜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想着胡乱找个借口，毕竟胤禛待她已经足够好了。 除了基本的日常用度，想要什么有时不必说出口，改日就已经出现在她眼前；府中事务，两人的产业都是她捏着的。 书房是任她进出的，朝堂上的事也不会瞒她，平日得空就带她去庄子或马场游玩，避子汤也没有让她喝过一口…… 可至今为止，胤禛从未要她帮忙做过任何事。 一件都没有。 宜修想到此，不由拉着他的手安慰道：“玻璃窗户也无甚稀奇的，我只是听你上次提起，想在工部立些功绩…… 我、我在这上面还有些天赋，便想着改进玻璃，既可拿些银钱，也能让你得些功劳。” 宜修勉强脸不红心跳很快的说完这些话，就见胤禛先是一愣，随后漾开一抹笑。 他的笑容从嘴角蔓延到眼底，从来黑色深邃的眼睛里此刻仿若映满了烛光。 他笑起来时，眼角微微皱起，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慵懒，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二妹妹，你信世上有人能预知今后会发生的事吗？” --- 第二天，直到胤禛拿着她的方子走了，宜修都还有些懵懵的。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她有了杜知英几百年后的记忆，胤禛也预知了些未来的片段。 虽然很奇怪胤禛预知的是二十几年后的后宫，还很像野史般不靠谱，但有些信息又的确是真实的。 宜修当然相信胤禛不可能骗她，没有理由先不提，光是那些故事人物就太荒唐了。 柔则会在宫中穿着德妃的吉服跳舞，最后无事不说，还成了皇子福晋； 胤禛会因此对柔则一见钟情，做出种种会被直接革黄带子的蠢事，然而最后还上位了； 她宜修会因为找不到府医而失去孩子，因此疯魔沉迷打胎； 胤禛成了皇帝还会忌惮汉军旗的年世兰，年世兰也敢直接正大光明废了嫔妃…… 编瞎话还讲个逻辑，可现实是不需要的，越奇怪越不可置信的，有时可能就是大实话。 宜修对比了现在皇宫内院的规矩，只觉得那些人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等震惊的情绪褪去，她又惊奇于胤禛竟连这个都告诉她了。 就像宜修从不对人言她的秘密一般，她认为胤禛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想到昨晚的事，宜修心绪复杂。 胤禛应该已经知道她的隐瞒了，毕竟她不会自欺欺人的认为，在康熙帝重压教育下长成的皇子，会看不出这件事的疑点。 她在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就想了好些借口，什么遇见了哪个外国人，从他那听说的等等…… 可他不仅没有问，反而还坦白告知了他的隐秘之事…… 心绪不宁了一整天，晚上胤禛回来，还是如往常一般态度，只笑着问她今日晚膳是什么。 天渐渐开始冷了，宜修让人备了锅子，晚膳一直殷勤的为他夹菜。 宜修还是没有打算对胤禛坦言什么，她心里升起些愧疚，想为他做些什么。 若是杜知英的时代，夫妻平等，胤禛又如此真诚待她，那她自然也坦言相对。 可这是大清，她是嫡妻又如何，她甚至不能正大光明的喊他的名字…… 晚膳结束，胤禛拉着她去正院外间的花园散步。 深秋月色依旧撩人，院中秋海棠和菊花盛放着，冬青也冒出点点红色，银杏和红枫交映，一眼过去，景致依旧醉人。 “二妹妹，你说若是嫦娥再与后羿相会，他们会因为长生药产生隔阂吗？” 宜修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正待开口，就听他漫不经心般随口道： “我想着，他们彼此分隔数年，距离千里，好容易再次相会时，比起担心未来的离别，他们只会更珍惜当下的日子罢。”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宜修笑道：“我也只盼着，我们能像后羿嫦娥一般。” 只珍惜着现在的每一刻。 再不考虑其他。 第128章 宜修28 李嬷嬷和苏培盛就发现最近两个主子越来越黏糊，连带他们都见面更多了。 之前两位主儿也就是在阿哥爷下值后，一起粘在书房，有时福晋见幕僚求见，还会主动避开。 所以李嬷嬷最多也不过是送汤，或是晚间伺候两位主儿歇息，见苏培盛多些。 可现在，阿哥爷竟然白日都会回来，两人在书房一呆就是一整天，李嬷嬷送汤也只能往前院来了。 这日李嬷嬷拿了食盒，见了苏培盛，两人假笑着打了招呼，然后李嬷嬷等着通传。 说起来，两人也没什么愁怨，可新婚那两日发生那点事，两人隐隐都看不顺眼对方。 但两人是各自主子的心腹，两位主儿又如胶似漆，他们也只能试着和睦相处了。 果然，李嬷嬷进去就感叹一声，两位主儿又挨着说些什么呢。 李嬷嬷端出两碗汤放在书房外间的桌上，出去时，不意外听见福晋的声音： “就用些吧，你近日这般忙，又是冬日了，得多进补……” 听的李嬷嬷是又喜又忧，现在只盼着福晋快些怀上子嗣…… 想着阿哥爷只天天和福晋在一起，两人同房次数也不算少，福晋的身子被她调养的健健康康，至今还无孕信只能是…… 李嬷嬷面色沉重的回去了，她得再去学些调养男人身子的汤…… 见她快步走了，苏培盛在后面还奇怪了一下，两位主儿的笑声都传到他耳朵了，还这般严肃做什么。 --- 那个夜晚气氛实在太好，话语又过于动听，宜修本就偏向他的心再次歪斜过去。 这段日子，两人心照不宣，本来让她害怕宣之于口的秘密，在他面前都变得轻松起来。 那些都好似变成了关在盒子的宝物，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宝物。 而胤禛守护着她。 胤禛也去安排了玻璃工坊的事，经由胤禛的口，宜修和那些匠人就方子探讨起来。 宜修并不懂太多，可她的想法足够多，思路足够广，一条条的，竟真的顺利进行下去了。 最后成品虽不甚透亮，但它更方便更快捷，消耗也更少。 只要再反复尝试几次，控制好温度，早晚能试出最好的玻璃。 可惜新年将至，事务繁忙，疲于应付各种祭祀宴会，直到第二年，他们的卧房才换上了新的玻璃。 宜修站在屋中清晰的看见了外面的残雪，满意的点点头：“屋里亮堂，心情都好上许多。” 打磨的再好的明瓦也比不上玻璃透光，尤其冬日防寒再加层油纸，屋中更是昏暗。 胤禛笑道：“等两日我再让人送些，你看着哪些屋子要换。” 宜修先是高兴又问道：“那宫里额娘那，是你送还是我送去？” “你捡几块送去就是。”胤禛拉着她坐下道，“我给皇阿玛报信时，会送些去阿哥所。” 宜修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胤禛主动送去阿哥所，能在康熙帝那留个友爱兄弟的印象，德妃关心十四，也只有高兴的。 而她从府里拿些去，就是她孝敬姑母了。 胤禛毫不在意这些，只道：“你想给谁送，就送些去，旁人一概不理。” 宜修高兴的应了。 --- 宜修先送去了永和宫，德妃果然高兴：“老四要办公，你也管着府里事务，你们自用还不够，送这些给我这个闲人作甚。” 宜修就笑道：“都是四爷吩咐的，他送了好些去阿哥所，剩下不多，送后宫来又不好单送额娘一人，就叫了我来捡便宜。” 德妃更是笑的开怀：“好，好，竹息听见了吗？还不快去把我那些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今儿可着她挑。” 宜修毫不推辞，还凑趣道：“我今儿还是空着肚子来的呢。” 德妃慈爱的拉着她的手拍拍，笑道：“留下用饭，今儿额娘管你顿好的……” …… 接下来她就去了柔则那，说起来，自新年后她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佟府是一大家人住在一起，规矩也多，宜修本不耐烦那些礼仪。 但想着柔则，宜修宁愿繁琐些，也很少约在外头见面。 一是柔则头上压着婆婆，不好常常出门； 二也是宜修的身份在这，佟府人知晓柔则和她关系好，时常上门，平日对柔则也会顾忌一二。 宜修就自由的多，胤禛只叫她多带些人，从不限制她出门。 佟府是佟国维的妻子掌家，她出身赫舍里氏，就是太子的母家，族中还有索额图这个靠山，面对宜修也底气十足。 但她们这般人也不会轻易得罪谁，该有的礼节热情都是有的。 宜修还挺喜欢这样的，打过招呼，就跟着柔则回了她的院子。 柔则的院子布置的多是她的喜好，只院子中间有片空地，旁边还摆放了些兵器。 两人进了里屋坐下，像从前一般，也不叫人伺候，柔则亲自泡了茶。 她还特地叫人取了个陶罐：“这是我特地收来的梅花上的雪水，平日都舍不得喝的。” 宜修端了茶就故意道：“难怪茶水滋味格外不同，这般难得，我可要多吃两盏。” 柔则知她是故意的，嗔她一眼：“就这一壶再没有了。” 却不盖上罐子。 宜修笑道：“我今儿送来的东西，你瞧见了，莫说吃你两盏茶，连这罐子你都要送我的。” 柔则好奇道：“什么物件？” 宜修便把玻璃的事说了：“……你拿去镶在书房，落雨时对窗作画，得有多惬意？” 柔则开始时也是惊喜，随后微皱了眉：“太贵重了……” 宜修就故意惊讶道：“姐姐什么时候还在乎起黄白之物了？” 柔则作势就要拿帕子打她，被宜修躲过，才看着她道：“妹妹的心意在我看来比什么都贵重，你常送东西来，还时常来瞧我……” “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可这次玻璃你说的再是易得，对我却是精贵难得的，我不能只白白占妹妹这么大便宜。” 她说着起身，去了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匣子抱来：“这些都是我名下的田地庄子，你自挑喜欢的。” 宜修叹口气：“姐姐都说了那只是我的心意，又何必在乎那是什么物件，我常送来的，也不过让你瞧个新鲜……上次还送了你一包外街买的果脯呢。” “你送来的也是一样，有自己画的一支书签，有特意寻来的名贵好玉，却只让我刻章子玩……咱们何时讲这些了。” 柔则却不听，最后只把匣子一推：“可我会心难安，妹妹只想着安我的心，便收了罢。” 宜修看她不肯收回去，便打开匣子拿了第一张：“现在可收下了？” 柔则这才笑开，再次执起壶…… 第129章 宜修29 接下来就是往乌拉那拉氏送些，只要费扬古还在一天，她就不能忘了母家。 她送去了几块，未理会嫡母明里暗里提起的子嗣之事。 外公那也送了新眼镜去，捎带一些小的玻璃镜子。 不是舍不得玻璃，只也怕外公心难安。 也想着外公难处理，用上太过招摇，放着也担心辜负了她的心意。 宜修思虑之后，干脆就没送。 胤禛的兄弟那自是都有份的，宜修还私下多送了一面镜子给三嫂。 还得了一大盒珍珠的回礼，让宜修用来敷面。 宜修收到时，看着那一颗颗圆润的上品珍珠，还暗想着，看来三嫂真的很喜欢那面镜子。 最后宜修把各方回礼收拢一瞧，大致一算，比起送出去的玻璃，竟还赚了些银子。 这里头可是还有送给皇上的，康熙帝赏的大多是内造的，摆着好看，却不能折成银子……就这样还赚了些。 宜修就跟胤禛感叹，她喜欢体面人。 胤禛那会就高深莫测的瞧她一眼，随后从书房架子上拿了个匣子给她。 宜修好奇的接过，打开一瞧，也多是银票。 她惊喜的抱着匣子：“哪来的？” 胤禛不答，只微抬了下巴：“现在喜欢谁？” 宜修想起她刚才说的话，抱着匣子往门口退了两步，才得意的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匣子：“喜欢银子。” 说完怕被他抓住，快步先跑了。 书房逃过一劫，晚上却遭了罪。 她那时已经神智不清，有人却还一遍遍的在她耳边重复着。 非要问她到底喜爱谁。 宜修最后只好迷蒙着眼睛，哑声道：“你……喜爱你……” 就听有人在她耳边深深的喟叹着：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好不好……” “……呸！” --- 玻璃制品对于皇家贵族不算什么，哪怕再是价高，对于他们也不过多花点银子。 西方远送来的，加上康熙帝开设的工坊，所以对于他们也算常见。 只这大块且多量的就难得了，而上层大族又最是讲体面的，你家是玻璃窗，那我家也得要有。 这些天他们就总是接到帖子，不是邀请他们去赴宴，就是想来拜访。 胤禛懒得应付他们，也不想与他们多来往，惹了康熙帝和太子的眼，干脆趁机告病，带着宜修去庄子踏青了。 庄子在西郊，正值春季，漫山桃杏染红了山峦，一瞬间的冲击让宜修都忍不住睁大了眼。 背靠山峰，庄子就修在山脚下，瞧了眼围墙，看上去比京中的府邸还要大些。 四周也围着住了些庄户，倒像个村落一般。 庄子里自是早准备妥当，这里当然比不上府里三步一景，五步一亭的精妙，但也十分规整干净。 只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宜修就拉着胤禛一起上山游玩。 春季多风，花瓣似雨飘洒漫天，刚出门就落了满身。 踩着花路上山都轻飘飘的。 其实是因为脚下踩的是土路，这里本只有庄户行走，他们不舍得用青石板铺路。 苏培盛和剪秋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两位主儿，生怕他们踩空或滑到，心底还骂了几声管事不机灵。 前头两人却兴致极好，一直说笑，互相搀扶着往上走。 只上到小半截，两人就开始微喘了起来，苏培盛见状忙上前道：“再往上走数十步，已备下了歇脚处。” 知道两位主儿肯定会上山，苏培盛昨晚就提前安排了。 只人手就这些，天黑灯笼又不甚亮，一晚上勉强辟出了几处歇脚处，连路都没来得及规整。 一行人再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果然旁边半山腰处桃花树下，早铺上了地毯，挂了帷幔。 矮桌茶具酒具一应俱全，还有个红泥炉子，已经烧着水了。 宜修坐下先喝了口温水：“这儿风大，该带个风筝来的。” “那就明儿再来。”胤禛又叫剪秋，“把那薄披风拿来给福晋披上，刚出了汗不能见风。” 宜修今日没戴什么首饰，用了红绳绑头发以免松散。 剪秋仔细为她挑拣出发髻上的花瓣，本想把帽子也给她戴上，宜修却摇头不肯。 剪秋正想劝两句，宜修却起身拉胤禛起来：“咱们去折两支花，拿回去插瓶罢。” 胤禛只得跟在她身后，宜修在前头挑了喜欢的，就拿银剪剪下，胤禛就替她抱着花枝。 “我连茶都还未喝到嘴里，便来替二妹妹做苦力，二妹妹可想好怎么报答我了？” “待会我亲自伺候阿哥爷喝茶可好？” “我喝茶无需伺候。” “那……一日二十个铜板怎么样？这工钱可不低了。” “二妹妹好会做生意，前些日子拿了我几千两，晚上连句好听的都吝啬说与我听； 今儿我替二妹妹做工一日，却只给二十个铜板。” 宜修听他还敢提那日的事，就要拿花枝去打他：“你还敢说，我就该把大将军放你身上，让它天天冲你叫唤。” 胤禛躲到桃花树后，还笑道：“若是二妹妹，便是天天骂我，我也乐意的，那只呆鸟就算了罢。” 宜修轻哼一声：“似你这般嬉皮笑脸，不好好做工的，二十个铜板我都不给的。” 胤禛便轻叹口气：“二妹妹只关心那二十个铜板，却听不见我的心。” 宜修顾目流盼，巧笑着把耳朵凑过去：“那你说说你的心，我仔细听着。” …… 远处盯着两位主子的苏培盛和剪秋，见两人好好剪着花枝，又打闹起来。 苏培盛和剪秋刚提起心，怕两位主儿脚下踩了石子绊倒了。 就见四爷突然把怀里的花枝举起来，遮挡住了两人的脸。 只短短片刻又放下了。 两人还正奇怪，就见四爷抱着花枝，笑容比这满天的粉色还要绚烂，有着一股不同于往日的意气风发。 然后……逃着命？ 第130章 宜修30 时间匆匆流过，三年过去，又开了选秀。 这次是从七阿哥到十阿哥，四位阿哥被指了婚。 代表着四位皇子也正式入朝堂了。 所有人本来是盯着十阿哥的，他的额娘是已逝去的温僖贵妃，出自钮钴禄氏，出身上就贵了几分。 可谁也没想到，康熙帝给他指了个蒙古福晋。 明眼人只看皇上这么多子女无一出自蒙古嫔妃，就知皇上对十阿哥的态度了。 这年也是康熙帝第一次大封皇子，大阿哥封直亲王，胤禛成了雍亲王。 三阿哥封为诚郡王，五阿哥封为贝勒，七阿哥为贝勒，八阿哥为贝勒。 本来胤禛的爵位该是和三阿哥一般是郡王，但这三年中胤禛靠着宜修，就已经把爵位升到了郡王。 因为宜修把牛痘提了出来。 宜修先找来了外公，只说她发现了牛也会出痘，顺势提出种牛痘的可能。 外公和已经进了太医院的齐元仲，听闻后也是万分上心。 毕竟若真可行，这就是泼天的功劳，不仅齐家能鱼跃龙门，还能青史留名。 有着胤禛的支持，隐蔽的庄子，牛，死囚，以及各种药材都齐备着。 历时两年，大功告成。 胤禛上折子时，满朝文武皆不敢信，直到看了详细的记录。 又宣了太医院所有太医，经过一番仔细实地来回验证，确定是真后，掀起轩然大波。 天花之危是悬在满人头上的一柄利剑，康熙帝虽早已推广种人逗，却还是有死亡的风险。 可牛痘安全许多，也更温和，风险几乎可以说没有，如何不让人惊讶。 就这样，四福晋名满天下。 没错，胤禛上奏，从发现牛痘到提出思路，直到最后成功，所有一切，都是宜修的功劳。 胤禛当着康熙帝面不改色道：“当日，儿臣也只当她一介妇人胡言乱语，不曾留意。福晋找了她额娘那边的亲人，与齐家人商量出计划来。 儿臣见句句合理心有触动，但也怕让皇阿玛空欢喜一场，便私下行事。后也是多番验证，才敢呈报给皇阿玛。” 康熙帝开始时，是不想让宜修声誉过高的……偏偏牛痘又重中之重。 最后想着宜修终究已经是嫁到皇家，还是让史官记下了四福晋这样的称号。 然后赏赐了大批东西给宜修，又给胤禛升到了郡王。 齐家被赐了宅子和匾额，齐元仲升任八品御医，只他太年轻，医术在太医院也不到出挑的地步，不然院判也做的。 宜修现在回想起来，胤禛去年拿回来的书上，干巴巴的‘雍郡王之妻那拉氏’几个字，内心还是嫌弃。 虽然只这几个字，但也让宜修一度成为了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除了紫禁城里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外，宜修还是第一个由当今皇上开口，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女子。 连费扬古都得了赏赐，求娶乌拉那拉氏的女子的人家也多了起来。 胤禛才成了郡王，今年康熙帝给儿子们批爵位，按理不该再升。 康熙帝思索一番后，却不好不给四儿子。 毕竟宜修的功劳是一方面，这几年胤禛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工部年年都有捷报，小到农具，大到火器，样样实用。 还有生钱的玻璃工坊，不升爵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相邻的兄弟都有加封，只不给立有功劳的胤禛，如何服众。 胤禛就这样成了皇子中的唯二亲王。 二十一岁的亲王，大清建国以来都少见的。 至于直亲王，那是长子又是为了制衡太子的存在，必须保证他的地位。 知道归知道，宜修还是和胤禛私下不平了几句。 她和胤禛做了多少事？直亲王这两年虽也领兵西北了，可他此时的功绩根本升不上亲王位。 只因为制衡两字，就抹平了两人的功劳。 这次选秀，本来康熙帝还想给胤禛赐个人的，胤禛拒绝了。 康熙帝看他态度坚决，也没有坚持，毕竟此时胤禛年纪也不大。 而且胤禛进朝堂后声望一年赛过一年，康熙帝也不想再为他增加筹码。 但想着若是这两年还无子嗣，康熙帝下次选秀估计便会直接赐人，胤禛就停了避子汤。 只喝了这么久，少不得调养一番。 胤禛这几年并不主动结交大臣，朝堂上不论什么大阿哥党还是太子党，只就事论事，从不偏帮谁。 两人私下对胤禛也是拉拢居多，这么一个有才干的弟弟，却一心只在工部办差，又能为他们带来利益，谁不想要。 又因着宜修常去佟府，所以满朝一直觉得胤禛是更偏向太子的。 可朝堂上若太子党一派的官员犯事，胤禛也会毫不留情参他们一本。 这让大臣们对胤禛的印象是极好的。 先前牛痘一事扬名的是四福晋，就让他们觉得胤禛过于正直了。 毕竟宜修已嫁给胤禛，胤禛完全可以独占功劳，这里面很多事都有胤禛的手笔，比如只四福晋的帖子，还提不出死囚来。 就算事后查出是宜修先提出的牛痘，也没人会说胤禛什么，时代如此。 可最后胤禛都如实上奏了。 牛痘让很多人都替他觉得可惜，若是胤禛拿来转化成他的政治资源，得获利多少？ 最后所有人都只能感叹，四阿哥胤禛就是这么一个内心刚直公正，光明磊落又大公无私的君子。 虽然日常待人冷淡，不给情面了些，但这也正是他君子的象征。 一心为公为民的大臣觉得这些皇子中，唯有四爷是真正的实干派，从不争权夺利，实属清流。 一心搞派系斗争的觉得胤禛不趁机去其他五部，有些糊涂。 虽在工部容易出功绩，可那有什么前程可言？便是掌握工部，也不过是些下等匠人罢了。 但他们也承认胤禛这样的选择，更显出他的人品贵重。 等宜修听到时，就是一片夸赞与佩服。 夸胤禛什么彼弃我取，仁者乐山，克己奉公，恭谨有加…… 连十三和十四来了，见到胤禛也是佩服居多，还暗示他不要太端方了。 宜修：“？” 宜修：“……” …… 每次选秀后，京中大族都要忙碌一阵子，不是自家族人有人嫁娶，就是要出席各种宴会。 宜修也不例外，从选秀后到年底别说去庄子园子了，就是在府里也没歇个几日。 这日晚间胤禛下值回来，给她带了把长火枪。 宜修一见惊喜的拿起来，“……那人做出来了？” 这是一把燧发枪，比起现在清军多备的火绳枪要更方面先进很多。 火绳枪开一枪十分费时间功夫，先把火药倒入铳膛，再把细末状的火药压紧，把弹丸倒进去，压在火药中，再装上火绳，最后才可以手动点燃火绳开枪。 麻烦不说，这火绳在雨天根本用不了，火药也怕潮湿，雨雪天火绳枪就很难派上用场。 早前胤禛送给宜修火绳枪时，她见了很是失望。 后面知道戴梓已经被胤禛救下后，找到了明末火器专家毕懋康写的《军器图说》给他，让他想办法造出燧发枪与配套子弹来。 这书还是宜修在胤禛的小屋子里瞧见的，算是禁书了。 她当时就看出书中写的自生火铳，应该就是燧发枪的前身。 燧发枪虽也只能一枪枪开，但装填速度可比火绳枪快多了。 第131章 宜修31 胤禛笑道：“还没达到你的要求，只是想着过两日咱们去打猎，给你顽的。” 宜修眼前一亮，她很久未出门玩了，忙凑到他身边：“真的？” 胤禛又一迟疑，把宜修急的连连摇他，最后见他憋着笑，才捶他一下： “你今儿是不是想睡书房？” 胤禛忙道：“后天，后天就去可好？” 宜修轻哼一声，才道：“后边还在修园子，一天怎么安排的完。” 胤禛爵位上去，王府又扩大了，之前封存的门都打开，合起来一个王府得有快百亩地大了。 这扩出来的地方，胤禛还上折子引入了活水，在后面修了个小瀑布，种了片荷花池。 水面上还修了个水阁，旁边再种些竹子和芭蕉，夏日这里就是纳凉的好去处了。 柔则听闻后，还说要去寻对仙鹤来，让宜修养在池子里。 等后面修好了，她到时来一起作画。 柔则至今也还未有身孕，庆泰已有了两房妾室，其中一个还诞下一女。 宜修看着两人感情还是很好，柔则也不甚在意那两位妾室，只说着她在喝坐胎药了。 宜修当时也没有劝说什么，只和她玩笑几句。 胤禛就拉着她起身：“那现在去交待一番就是。” 宜修追问道：“怎么突然想着去打猎了？” 胤禛牵着她的手：“今年你都没怎么歇过，后边又动土栽木的，出去清净几天。” 宜修扬起笑：“你告了几天假？” “够你尽兴了。” “这次你拿弓箭，我拿枪，咱们比比谁打中的猎物多怎么样？” “好啊，那二妹妹出什么彩头？” “你若是赢了，我给你做一件寝衣如何？” “那二妹妹赢了，我给你抄十卷书画，你拿来盖章子玩？” 宜修新刻了章子，就忍不住想试试，可自己的书法比不上胤禛，就喜欢把他写的字拿来盖了印，再收藏起来。 “好啊……再带上大将军一起去罢。” “打猎时二妹妹也可以带上，听说鹦鹉也可以当做斥候用，能帮你更快发现猎物。” 宜修脚步一停：“真的？” 胤禛先走出两步，才回头笑道：“骗你的。” …… 两人到了后院最高的阁楼上，从这能看到后院正在做工的杂役。 听了管事的汇报，胤禛点点头，又吩咐了几句，回头就见宜修盯着那些杂役发呆。 胤禛便站到她眼前去，又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想什么呢？” 宜修回过神，拉着他坐下：“没什么……管事走了？” 胤禛便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腮：“你满脸写着不高兴呢，突然的怎么了？” 宜修拉下他作怪的手：“只是突然想起点事。姐姐性子柔，嫡母怕底下人糊弄，除了管事，剩下的庄户全都是买的下人……” 胤禛笑容也淡了些，反握着她的手一起坐到榻上：“我和二妹妹果然心有灵犀，我前几月也在算人口。” 宜修便盯着他：“算人口？” 胤禛点点头：“前段时间我就发现了，这大清人口和户籍登记差了许多，很多百姓为了避交‘丁税’，会隐匿人口，不入户籍。” “没有户籍，百姓就不得离家做工，可人口不流通，哪能挣到银子？”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平淡，“百姓活不下去，最后大多只能自卖自身或沦为贱籍。” “乐户，渔户还有堕民这些又低贱到哪里去了？不是一样靠手艺吃饭？不比朝廷养的那些吃白饭的强多了？” “他们长期遭受压迫，自身又没有多少可失去的东西，早晚会生起反抗的念头……” “那么多人口，或成了旁人的私产奴仆，或只能做些下等苦力不得上进……略算了算，数百万啊。” 胤禛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烦闷：“便是十万里挑一，这得有多少人才在里面？” “民生，军队，后勤，米粮……处处缺人，他们又看不见人。” 宜修听闻期待的看着他：“若是日后……” 胤禛一挑眉，靠近她低语道：“日后，这大清就只有两个主子。” “二妹妹，可愿助我？” --- 本来两人商量着要出门游玩的，此时再没心情，连夜就进了书房。 不去管胤禛，宜修拿起笔就给戴梓写信，自胤禛把戴梓暗中救下接回京，他们只见过一面，一直都是传信沟通。 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主要就是催进度。 除了燧发枪，她还把白糖能制作炸药一事告诉了戴梓。 这个就要简单很多，毕竟原料就那几样，调了几次比例后，就有了成品。 只是还极其不稳定，且成本太高，宜修纠结的时候，戴梓却因着宜修的提醒，弄出了黑火药般的手扔炮弹。 戴梓是这么叫的，宜修看见时，却暗自嘀咕这不就是炸药包吗？ 比起要借用火炮的推力，这个虽然扔的不远，且需要手动点燃，而且火药量还得大，不然威力不够。 但这比起每次都要搬动大炮可要省力多了，成本也低了。 戴梓不愧是武器大家，仅仅听了她的三言两语，现在已经开发出好些品类了。 只大多受限材料，无法量产，本来戴梓还满心想跟宜修探讨火药的更多可能…… 然后在胤禛的强硬态度下，戴梓只能专心于燧发枪。 在他们接下来的计划里，火力是万万不能少的。 第132章 宜修32 京城下了第一场雪后，王府后院的花园修完了。 才逛了圈园子，宜修便被诊出了喜脉。 这个消息真可谓让所有人都惊喜万分。 最高兴的莫过于宫中的德妃和乌拉那拉氏了。 德妃这两年看着两人感情越来越好，心里也是满意高兴的，唯一差强人意的就是子嗣了。 老四是她的孩子，她当然想要抱孙子了。 但宜修是自己的侄女，也为了乌拉那拉氏，德妃想要宜修先生下嫡长子，也就没提赐人一事。 现在听闻宜修有了身孕，她高兴之余也松了口气，马上喊了竹息，挑了好些东西送到雍王府。 自己又去了小佛堂，希冀佛祖保护，宜修能诞下阿哥，这一胎母子平安…… 嫡母觉罗氏和费扬古也是高兴不已，两个女儿同一年嫁出去，却几年了都没个消息。 若不是宜修有牛痘的功绩在，只怕说亲时乌拉那拉氏的女子都要受点影响。 倒不是说不好婚嫁，他们这样的满洲大族，又有德妃和四福晋在，多少想巴结的。 只不好高嫁了，宗室大族挑媳妇都想要四角俱全的，若是听说这家女子生育艰难，难免也挑剔。 像是柔则，进门三年，婆婆已经做主给庆泰纳了两房妾室。 说的也是为子嗣计，这谁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来。 觉罗氏听柔则说庆泰对她还是很好，与那两位妾室无甚感情。 可觉罗氏哪能不知，有了孩子，庆泰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给那妾室些体面。 长久下来，庆泰和那妾室就有感情了，哪怕不喜欢，也少不得为那妾室打算一二。 好在那是个格格，觉罗氏本想着叫柔则把孩子抱到膝下抚养。 这样既可以减少庆泰往妾室那去，也可以把孩子捏在手里，防止底下妾室闹妖。 可柔则却说见不得母女分离，硬是拒绝了。 觉罗氏那会只劝她，你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算不得分离……柔则还是没应。 看她态度坚决，而且那孩子也不得庆泰，不得佟佳氏重视，觉罗氏这才没多劝。 不然压着柔则，她也要柔则把孩子抱到膝下的。 觉罗氏在府里是日日在家拜佛求神，只盼两个出嫁女儿谁有孕都好，有时一天下来眼睛都让香熏红了。 这次听到宜修有孕，她高兴的又是撒赏钱，又是谢漫天神佛，要不是还有些理智在，怕不是要放鞭炮了。 这不仅说明她们家女儿身子没问题，那宜修怀的可是雍亲王的第一个孩子，一半的几率是嫡长子！ 这也导致，本来两人只有面子情的，可觉罗氏的热情，都说亲额娘估计也不过如此了。 什么补身子就送什么来，鹿茸、鲟鳇鱼都送了两车来，又怕她贪吃，把胎儿吃过大，又来好一顿嘱咐。 王府只宜修一个年轻主子，虽有德妃派了嬷嬷来，觉罗氏还不放心，也派了两个嬷嬷来。 现在李嬷嬷都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炖汤给福晋喝了，每次炖个什么汤都要好几个嬷嬷商量着来。 外公听闻消息，哪怕有府医在，他也每日都要来给宜修把脉一次。 宜修本来想拒绝的，天寒地冻犯不着让老人家天天跑，外公却道：“你只当我替你额娘看你一回……” 短短一句，宜修再也无法反驳，只安排了马车，每日最暖和的正午去接来。 柔则和三嫂也是听闻消息就上门来恭喜，三嫂膝下已有两子，小的那个也是今年才出生的。 来的时候还特地带了件孩子的小衣，悄悄告诉她，阿哥的衣服也会招来阿哥。 宜修当然不信这些，但也谢过她的好意，笑着收下了。 柔则关心了她身子，又说回去给她些绣肚兜和老虎帽送来。 两人还商量着，花纹不如就绣大将军和后头的两只鹤…… …… 她怀孕一事，加上临近新年，免不了人情来往，那些兄弟和下属，看着关系远近都要送礼去。 还有府里住着的幕僚也少不得安排好车马钱物，送他们归家团圆……这些内务一直都是宜修操持的。 工部那边年底收尾，胤禛也要操心那边，后面还要上折子的。 往年是王府里管事太监嬷嬷，她们会按照去年的例拟好了礼单，交给宜修最后增减一二。 今年胤禛没让她操心这些，只让她坐那，跟她边聊边写，还把工部的账册都拿回来，尽量在家办公。 今日下雪，宜修让准备了鹿肉锅子，又温了酒等着。 冬季天短，钟表才过四点，天色就慢慢暗下来了。 眼见天黑，胤禛还没回来，宜修就让人拿了灯笼在门房那等着，话本也时看时放，不时看看门口。 剪秋几人对视一眼，就要上去凑趣几句，就听外面一串的脚步声传来。 就有丫头赶紧去撩门帘，剪秋和绘春赶忙去扶着宜修起身，绘春还笑道：“福晋慢些，王爷见您着急，他也要跟着着急了。” 宜修果然动作一慢，嘴里却道：“好个丫头，还敢笑话我了。” 剪秋笑道：“都是福晋惯得她无法无天，依奴婢说，就该再早些把她嫁出去呢。” 跟着她的四个春夏秋冬年纪也大了，宜修成婚没多久，就把她们的婚事也提了出来。 染冬和绣夏都已经嫁了出去，也常来给她请安，在外头也替她看着外面的庄铺。 绘春拖了一年，今年相中了人，也已经订了亲，婚期定在明年春季。 至于剪秋从没有过这个念头，宜修问过她后，她甚至直接自梳成了嬷嬷。 眼看绘春的好日子就在跟前，私底下，她们就爱拿婚事打趣一番绘春。 绘春就要反驳，听见门口有人进来，轻轻冲剪秋哼了一声。 胤禛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来，见宜修要过来，忙叫她别靠近：“我身上冷着呢。” 他站在火盆边脱大氅和帽子，边笑道：“前才在说什么，门口就听你们笑了。” 宜修当然不会说她们私下打趣绘春的事，只问道：“你今儿怎么这么晚回来。” 胤禛烤了烤手，不那么冷了，才过来牵着她坐下：“你不是说近日菜色吃腻味了，想吃新鲜瓜果吗？我给你淘换了些回来。” 宜修一愣，冬季温泉庄子都会送鲜菜进宫，只量不多，分到府里就更少了。 他们府里当然也存了菜，只多是些冬笋，豆芽，韭黄……用膳时，她就略微提了一嘴。 宜修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雪花化去留下的痕迹：“冷着了罢。” 胤禛笑着拉下她的手：“你怀了身孕，我又帮不上忙，只给你找点吃用的罢了。” 宜修看着他也没说什么感谢或不必麻烦的话，只笑道：“我给你温了酒，你先喝一杯暖暖罢。” 胤禛跟在她身后：“你今儿身子可好？可用过膳了？” “好着呢。”宜修回头看他笑道，“往日你总要叮嘱我，等你回来一起用膳，现在倒催我先用了。” “这得怪二妹妹你自己……和仙子一起用膳，光瞧着，我都能用一碗饭了。” “你再说……” 两人上了饭桌，胤禛拿了酒壶：“先少吃两口，我带回来的让人送去厨房，就该端来了。” 宜修便给他夹了锅子里的笋：“好，待会我都吃干净了。” “吃了我的瓜果，二妹妹可有什么回礼？” 宜修看他眼眸满是笑意，便知他嘴里定没什么正经话，可又好奇他又能说出什么花样来：“那……你想要什么？” 却却听他突然用筷子一敲酒杯，唱了一句戏文： “……只盼仙子动凡心……” …… 正月初一进宫赴国宴时，宜修的肚子刚满三个月。 她裹着厚厚的白狐大氅，刚和胤禛两人到了太和殿门口，就见十三十四跑来了。 两人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三岁的年纪，个子却是只比他们矮半个头了。 这会跑过来，只看着他们的笑脸，好像都暖和了些：“四哥，四嫂。” 胤禛点点头：“外间还冷，你们不进去，在这做什么。” 十三正想说里面闷，在等他们的话，旁边十四却大喇喇道：“我想看小侄子……” 宜修忙打断他：“谁说是侄子了，日后可不许说了。” 十四哦了一声，又凑到她身边，好奇道：“还有多久出生？我还等着教他读书骑马。” 宜修就笑道：“那你现在可得好好用功，你若学的不好，我就只让十三教。” 十四不服气：“十三也不过比我多学了两年……而且他房里都有人了，那会也许都有自己的孩子，才没空教呢。” 十三脸有些红：“十四！” 宜修一愣，瞧了眼十三，她都忘了，这个年纪的皇子若是身子没问题，都有教导人事的宫女了。 她回神忙叮嘱道：“十三你还小，心思还是多放在功课上……待你大了选秀，我和德额娘指定给你挑好的。” 宜修还挺不好意思的，可十三的额娘章佳氏一直病着，德妃见到两人，注意力又大多在十四身上，这会又讲究早生子什么的…… 宜修是他们的嫂子，也算看着他们长大，少不得多说了两句。 十三就笑道：“四嫂莫担心，我都知晓。” 宜修一直对他放心的，这会转头看十四：“还有你，好奇心别那般重，若让我听到什么信，仔细你的皮。” 十四不乐意了，他从宜修身边走到胤禛身边：“我还什么都没做，四嫂就对我这般凶……还是四哥好。” 宜修就笑道：“那可怎么办，你四哥待我也好，你猜猜，到时他站哪边？” 十四就期待的看向胤禛，胤禛和他对视一眼，面色风轻云淡的往宜修那边又靠近了些。 十三毫不留情的笑出声来，眼见十四就要恼羞成怒跑走，宜修笑道： “府里园子修好了，我姐姐那还送了两只鹤来，本想趁你们新年有空，请你们去赏雪烤肉的，既然十四恼了我，那十三你自己来罢。” 十四已经走出两步的脚，又拐回了宜修身边：“四嫂，我没有恼你，刚才是恼四哥……” 一行人就这样进了太和殿，德妃早派了嬷嬷等候，他们就要分开走了。 太和殿外间摆满了桌子，坐的是朝中大臣，殿内坐的就是王公宗室，后妃和她们命妇是在更后面的内廷。 位置也都按着长幼和爵位排的，比如前头胤禛的位置，在三阿哥诚郡王前头，大阿哥直亲王后面。 内廷里的位置也是这样安排。 上首是皇太后的位置，对面是管理着宫务的四妃及嫔妃，只还空着。 三嫂就在旁边的桌子，此时笑看过来：“一路过来可冷着了？先喝盏热水吧。” 宜修应了好，看着她夸赞道：“三嫂今日气色真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她们都穿着差不多的吉服，只三嫂脸色红润，眉间也洋溢着愉快。 三嫂摸了摸脸：“这般明显吗？是我那弘晴，冬日至今还没发病，太医也说身子好些了，这还得多谢你。” 三嫂的第一个孩子叫弘晴，生下来身子就不好，从小饭和药就是一起吃的，有时还不给吃饭，让饿着。 本来那会三哥和三嫂两人都小，生下的孩子身子弱就算了，还要饿着，没有营养身子哪会好了。 宜修去瞧的时候，便劝着让三嫂喂些饭食，三嫂那会也犹豫着，但看着弘晴的身子治了这许久也没起色，便试了试。 刚开始看不出什么，日子长了果然有用。 宜修赶忙恭喜两句，又道：“谢我做什么，都是你这个额娘照顾的好。” 三嫂免不了又问了她的孕相好不好，宜修自然也答好的。 说了两句，三嫂又用帕子掩了嘴，小声道：“你怀了身子，可有给四弟推个小丫头？” 宜修一愣，老实道：“没有。” 三嫂眼里露出些落寞，叹口气道：“你莫嫌我多嘴，你们感情我都看在眼里，只男人在这上面都是管不住自己的。” “与其你日后知道他……伤了心，还不如先开口，还得他两分感激……” 宜修只笑道：“多谢三嫂的心意，我知晓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没有担心半分，也没有多思半分。 她也是此时才发现，她对胤禛是如此信任。 她只想着。 若有人年年月月日日，在你耳边诉说着爱意。 谁都会如此罢…… 第133章 宜修33 三福晋见宜修一派自然，就知她没听进去，她心里叹息一声，也不再劝。 想当年她也是如此自信，只可惜…… 不过看着四弟妹一如既往的好气色，好像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四弟妹便是如此。 几年过去，老天好像都特别眷顾她，只让她容貌更盛了些。 她不由得有些羡慕，估计也只有像四弟妹这样府中清净，常年生活顺遂的人才会如此了。 宜修不知她在想什么，还笑道：“我府中厨子琢磨出鱼的新鲜吃法，上次给你拉去的鲟鳇鱼可吃了？我晚些把那法子抄了，让人给你送去。” 三福晋就笑道：“那都是你家里让你补身子的，你倒是送我那些……” 她说着看了眼大嫂空着的位置，小声叮嘱道：“你可千万养好身子，别仗着年轻就不留意……” 宜修知道她的意思，大嫂前两年生下了大阿哥的嫡子，可连续生子带来的损伤，让大嫂没多久就跟着去了…… 也不知直亲王有没有后悔，盼来的嫡子身子不好，还赔上了妻子的一条命…… 说了两句，就听唱名，舒妃到了。 听到这个名字，宜修好奇的看过去。 舒妃是后宫很特别的女子，之前她去德妃那的时候，看德妃提起舒妃时都暗含不满。 其实像德妃这样孩子都娶妻，要做玛姆的人，不会多在意皇上又喜欢上了哪个小姑娘。 可这舒妃爬的太快了，满后宫谁不知道皇上有多吝啬位分，多少生育过几个皇嗣的嫔妃，还只是个庶妃。 德妃这些占据高位的，除非有好出身，剩下都是凭子嗣资历慢慢熬上来的，可这舒妃，也无家世，只去年诞下一个十七阿哥，就被封了妃。 宜修看着走进来的舒妃，也难怪皇上喜欢，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大家都穿着吉服，她就美得很突出。 舒妃一身的书卷气，眉间好像自带一抹愁绪，这让她笑起来就格外动人。 三嫂也悄悄跟她咬舌头：“听说还是个罪人之后……” 看来不止德妃不喜欢舒妃，三阿哥的生母荣妃也不喜欢…… 接着就没时间说小话了，四妃和太子妃陆续到了。 皇太后是最后到的，得脸的会蒙语的嫔妃都去给太后逗趣，她们小辈没提到名字，是不能随意插嘴的。 因为知道她怀了身孕，倒是被叫到两回，说些冷不冷，别喝酒之类的关心话。 散场的时候，除了德妃那安排的人，三嫂也一直护在她旁边，一行人刚出内廷，就见胤禛站在门口。 他穿着大氅背对着门口，站在一棵被雪压弯的树前，好似赏雪一般，手里还撑了一把伞。 三福晋也瞧见了，她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来，冲宜修挑眉：“看来是我多事了。” 宜修便笑道：“三哥定是在前头喝多了酒，待会你才事多……” 听到说话声的胤禛回过头来，快步过来把伞撑在了宜修身边，挡住了寒风。 这才看向三福晋叫了声三嫂。 三福晋看见胤禛的动作，眼里划过一丝恍惚，她都想不起三爷上次为她打伞是什么时候了…… 听见‘三嫂’才回过神。 三福晋笑着应了声，拢了拢斗篷的帽子：“四弟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回去路上仔细些。” 三嫂那自也有荣妃派来的人跟着，宜修便只应声。 等三嫂的身影消失，宜修看向旁边的胤禛：“又没下雪，撑伞作甚。” 胤禛一手撑着伞，一手钻入宜修的披风里，抓住了宜修的手，和她十指相扣：“风那么大，把二妹妹脸刮坏了怎么办。” 宜修挨着他慢慢走：“就没个正经话……那手套子可还保暖？” 胤禛当然也知冷热，他撑伞的手戴着宜修叫人给他缝的手套。 冬日有急事或宫里传召，再冷胤禛也得快马加鞭，她就让人做了皮手套给他。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做……她能做一件板正不带绣花的寝衣，已经花尽心力了…… 胤禛却不管的，他只认是二妹妹特地为他做的：“二妹妹给我做的，莫说手了，心都是暖的。” 宜修瞥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你今个又是第一个走的？” 国宴朝中大臣都在，多数都难免攀关系交人脉……便是和同僚互道一声新年，也要多留一阵的。 “十四那小子谁都要撩拨两句，再留一会，怕不是要来找我……” …… 等上了马车，胤禛躺在宜修腿上，眼睛半眯时，宜修才低头跟他说了，方才三嫂让她推个丫头的事…… 胤禛一听便皱了眉，就要起身：“她与你说这个作甚？我们的事与——” 宜修看他难得着急的模样，忙按住他躺好：“你急什么……” 胤禛抿着唇，不再说话，眼神却一寸寸冷了下来。 车厢里也安静下来，宜修伸手搭上他的眉间，把他皱着的眉一点点抚平：“……做什么这般凶，我自然是信你的。” 胤禛看着她，轻轻叹口气拉下她的手：“我没有生气，也不会生三嫂的气……你还怀着身孕，莫操心这些……” 宜修见他气的眼睛都快红了，却装的没事人一样，还要来关心她……就忍不住扬起笑来。 见她还笑，胤禛心里真是又酸又恼……却又舍不得说什么，只把头撇过去。 宜修笑着把他的脑袋转回来，语气也似往日说些闲事一般平常：“我告诉你这件事，没有其他用意，只是想着，我好像还没亲口对你说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些不是玩笑话……” “你如此，我也如此……” 胤禛脑中一片空白，思绪好似都暂停在这一刻，心却不由人，突的一跳。 胤禛现在脑中好似只剩下本能，他想起身抱着她，再也不压抑什么，而是直白又坦然的诉说一切—— 他却又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 那只手从他的眉眼间划过脸颊，动作轻柔中带着主人的珍惜，最后轻轻落在他的心上。 然后他听见手的主人说： “我一直都能听见……听见你的心。” --- 这个冬天，满京城的人都在传，四福晋怀的是个阿哥。 倒不是听哪个太医说的，只是看四阿哥在这冬日整个人如沐春风，新年过去的大朝会上，连最不对付的吏部官员，都得了他一个好脸。 又听他到处淘换些新鲜吃食给四福晋，就都在猜定是要有儿子了。 连宫里的德妃都叫了胤禛去问，是不是真的。 胤禛扬着笑：“太医还未把出来，儿臣也不知哪来的流言。” 德妃见大儿子整个人都快冒花了，一头雾水：“那你高兴什么？” 胤禛惊讶道：“春江水暖，烧饼果脯，惊蛰田耕，春笋冒尖……这么多让人高兴的事，额娘不开心吗？” 德妃：“？” 见大儿子意气风发的走出永和宫，她看向竹息，对上了同样茫然的表情。 …… 不止德妃叫了胤禛去，康熙帝在朝会后也把他留了下来。 进屋请过安，胤禛端坐着，笑道：“皇阿玛召儿臣前来，可有吩咐？” 康熙帝看四儿子肉眼可见的好心情，也不由得笑出来：“咱们父子也许久未一同用膳了，今儿得空一起吃顿饭吧。” “是。” 见四儿子一顿饭比以往是用的多些，康熙帝暗自点点头，先问了些工部的事，见他了然于胸，也是满意的。 又问了些朝政上旁的事，连西北用兵也没放过，就像考校一般，一条条问的十分仔细。 到最后，康熙帝也没说多少夸赞的话，只心情明显更好了。 说完朝政，康熙帝才问了流言之事：“太医可摸准了？” 胤禛摇头：“只是外人胡乱猜测罢了。” 康熙帝只点头，倒也没多失望，四儿子只要身子没问题，便是这一胎是个格格，也无妨。 “你那可还有伺候的人？朕给你挑两个。” 康熙帝再是关心儿子，也不会去数他们每个府里有多少格格侍妾，只记着他们有几个侧福晋……又不是太子。 胤禛还是拒绝了：“儿子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现在只想让福晋好好生下来。” 康熙帝一听便皱了眉：“你福晋怀了身孕，你还守着她不成？” 胤禛笑道：“儿子不是守着她，儿子只是突然理解了皇阿玛。” 他一脸真诚道：“这个孩子儿子盼了这些年，他可能是我唯一的嫡子了……想到此，儿子便觉得怎么疼惜都不够。” 康熙帝眯着眼看着他，不知四儿子是不是在借此点他太过偏宠太子…… 胤禛恍若未闻，只叹道：“儿子现在只盼着，真是个嫡子才好……儿子身子没有大哥好……” 听他提到直亲王，康熙帝心里也不由得叹口气。 自大儿媳去了，大儿子也是消沉了好一段日子，虽然他赐了不少女子，可也知道这于事无补。 大儿子一直想要嫡子的心，他还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大儿子鸳鸯失伴，他看着也不好受。 也没心情跟四儿子说话了，把他打发走，又叫传了直亲王来，打算好好关心一番，再商议下续娶一事…… 走出乾清宫的胤禛，听到传唤直亲王的旨意，面色平淡，毫无异样。 他知道只要提到大哥，皇阿玛就定会被大哥吸引走心神，忘记他的事。 皇阿玛的父子亲情，除了太子，也只有大哥还享有一些。 他对此并无不悦，反而能加以利用。 他对皇阿玛没有多少敬重爱戴，自然也不会奢望皇阿玛对他有多情深。 就像他和德妃一样。 便是亲情缘浅又如何，他已经有了心安之所。 胤禛迎着阳光一步步朝前走着，眼角眉梢都是轻松写意。 阳光微醺，树木抽芽，满眼皆是生机。 他心情颇好的想道。 他喜欢春天。 第134章 宜修34 这场流言连柔则都听见了，她过来时还悄悄问了。 宜修哭笑不得，流言漫天飞的时候，她那会才怀上三四个月，怎么可能把出胎儿性别来。 倒是现在六个多月了，太医还真把出来大概率是个阿哥。 等胤禛下值回来，宜修本来想跟他好好说说的，可一看他笑着提了盒果脯进来，就也忍不住笑了。 “二妹妹，你不是喜欢西街那家的酸甜杏脯，我给你带了些。” 宜修上去接了：“前几日你给我带的，现在桌上还摆着一碟，哪需再买了？” 本来宜修从不会说这种扫兴的话，胤禛送她东西，也只是想看她吃用的尽性，心情高兴而已。 她只要痛快的收了，说两句好听话，两人便都欢喜。 若说些不必麻烦自有下人之类的话，才是见外又坏了兴致。 可这段日子，胤禛也实在去的太勤了，日日都亲自去街上买了她喜欢的回来。 雍王府的马车，京城里凡是有点门路的都知道，这才有流言出来…… 胤禛却不觉得，他搀扶着宜修进了屋内：“那些都不新鲜了，吃我新买的。” 这果脯从南方远远送来，又可以存放许久，才几日，便是铺子里又能新鲜到哪去？ 宜修懒得再与他争辩：“好，我待会就吃。” “那不成，待会先用膳。” 宜修就故意道：“都是寻常菜色有什么好吃的，我要吃你亲自买的杏脯。” 胤禛哪听不出她的揶揄，却毫不在意，笑容更盛：“待用了膳，我亲自剥了核，伺候二妹妹吃可好？” 宜修转过头，比脸皮，十个她也不是胤禛的对手。 见胤禛还要凑上来说些不着调的话，宜修干脆捡了个杏脯塞到他嘴里。 她知道胤禛是最不耐吃酸的，正想看他皱脸，好笑他两句。 却见他满脸的春风得意，好似吃了颗蜜糖：“难怪二妹妹喜欢，果真滋味不错。” 他眼睛此时好似一湖池水，只微微弯起便是波光粼粼，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目不转睛的看过来时，宜修不由得沉醉于此美景。 ‘呆子’‘蠢材’……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叫骂声。 宜修回过神忙让绘春出去看看又怎么了。 她自怀孕以后，就不让大将军进屋了，日常也只离远了看看。 大将军也自有脾气，每每无事就要在外间的屋檐上或树上，对着正院委屈的叫嚷一阵。 绘春常照顾它，和大将军很亲，这会也只有她才能安抚住大将军。 从窗户看着绘春把大将军从树枝上喊下来，拿干果子喂了，宜修才回头笑道： “呆子，还吃酸杏吗？” 胤禛想也不想便道：“吃。” 宜修嗔了他一眼：“那你把这碟子都吃了罢。” “我若都吃了，二妹妹可有奖赏？” “你吃了我的东西，我还没让你给银子，你倒还想要什么奖赏。” “那市集杂耍，你瞧见了还给几吊钱，我为什么不能讨赏？” “好好，那十吊钱够不够？” 他听了话竟真要去拿碟子，宜修忙按住他的手：“说笑而已，你还真要吃？” 胤禛收回手，身子却更靠近些宜修，低声笑道：“我就知道二妹妹心疼我……” “呸，谁心疼你了。” “当然是二妹妹心疼我了，昨日还叫我夫君……” “昨儿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你怕不是在梦里听见的。” “不，梦里的你说过更多更甜的话……” --- 天气刚暖和些，康熙帝又开始了南巡，京中安静下来，也不用去朝会，胤禛在府中陪宜修的日子更多了。 两人日日腻在一处，从晨起一道用膳，午间去新修的知鹤亭纳凉，晚间书房办差理事…… 等到康熙帝都南巡回京了，宜修才反应过来，他们竟差不多形影不离了几个月。 宜修后来回想起都觉有些恍惚。 倒不是说日日相处，他们居然没有发生过矛盾争吵，他们自成亲就互相没红过脸。 而是这段日子实在太过日常普通，她立时回想起的，都只是一件件太过微小的事。 他们在春日换了汉家布衣，说好一同在后院耕地种菜，最后因为实在不像样，干脆在旁边搭了个很丑的秋千； 四月绵雨纷纷，他们用陶罐接了水摆成一排，然后依偎着坐在一起听雨声谱出的曲子； 夏日一起划船去摘莲蓬，信誓旦旦说着要剥了莲子炖汤，后来也只得一个芦苇和莲蓬的插瓶； …… 他们的日子安稳平淡，没有什么起伏波澜的故事，也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只有她知道了胤禛笨拙的另一面。 胤禛根本不会使锄头，动手能力很一般，力气也不甚大，不擅长的事会做的慢吞吞……在她面前却很要面子不肯承认。 他也小气了许多，宜修给孩子缝制肚兜帽子之类的物件时，胤禛就会在旁边故意说些酸话。 “府中那么多绣娘，二妹妹何苦自己做，仔细熬坏了眼睛……” 宜修那时瞥他一眼：“做完这个，我给你缝个荷包。” “多谢二妹妹！” 宜修后来真的给他做了荷包，自那以后，他腰间挂的就一直是那个简单花纹不甚精美的荷包。 后来回想起这些的宜修，只觉这些记忆就像是装在罐子里的蜜糖，但凡拿起一颗，便都是让人舌尖一甜，高兴一天的。 --- 七月流火后，宜修果然诞下一个阿哥来，母子平安。 宜修坐着月子只庆幸，这会天气没那么热了，一个月还能撑撑。 她坐月子期间，王府来客也是络绎不绝，胤禛也难得给他们了个好脸，还请他们来参加了洗三。 洗三礼宜修没去现场，只剪秋回来，低声笑说，洗三上嫡母笑的见牙不见眼，最是高兴的。 柔则也来了，两人还隔了门窗说了会话。 这个孩子本来康熙帝要赐名的，可胤禛早早上了折子，他和宜修早商量了一个字，无需旁人取名。 弘暘，只希望他日后能像太阳般灿烂明亮。 第135章 宜修35 孩子出生后的第一年，便是有嬷嬷在，两人都很有些手忙脚乱。 宜修怀的轻松，可弘暘很是难带。 弘暘哭的时候不多，发脾气不高兴，也多是扯着嗓子干嚎。 他主要是性子急脾气大，认定一件事或一个人，再换人他就要发脾气。 比如常是这个乳母喂他，换人他就不乐意。 来往丫鬟身上谁换了新香囊，或沾上了别处的香，他都十分排斥，不肯让人靠近。 哄睡更是难的，晚上也是必定要醒的，醒了后要见到每一个他常见的人才肯再睡，不若就一直哭，这会就是真哭了。 他睡觉也比旁的孩子少，做什么都很投入，比如他玩玩具被人打扰，也要发脾气。 刚出生那两月，弘暘眼睛都还睁不开，多数时候乳母就能糊弄着过一天。 可现在慢慢长大，他也越来越不好糊弄，每日都得陪陪他，晚上随时等候他‘传唤’，每夜打底要睡两回的。 还好随着他长大，白天可以多活动些消耗精力，半夜醒来的次数渐渐少了，宜修他们才睡个安稳觉。 三福晋过来看宜修的时候，听到这些抱怨话，却很是羡慕，她弘晴生下那会，几个月了眼睛都睁不开，哭出来的动静只跟小猫声一般大…… 宜修宽慰几句，两人又聊起弘晴…… …… 这一年，弘暘出生，可十三的额娘章佳氏薨了。 她的身子在生下十五公主后就一直不大好，去年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只养身子，只可惜今年都没撑过去。 她薨之前两月，她还请了德妃和宜修去见了一面。 德妃先进去的，宜修不知道她和德妃说了什么，只德妃过了一刻钟后，红着眼哽咽着喊她进去。 宜修现在都还记得那时的章佳氏已经病得很重了，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面容看上去都有些枯槁了。 她的眼睛不复光彩，声音无力，说起话也断断续续，笑容却还是美的。 “……我早前听十三说，他四嫂是个心有沟壑的奇女子，待他也是百般上心万分好的……那会我就想见见你，当面谢你的……” “只可惜我身子不争气，又怕过了病气给你……现在我只怕再等下去，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你们不缺什么，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些还算精巧的玩意，你拿回去赏人也使得……” “十三是个好孩子，有德姐姐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好了，你们快回去吧，莫过了病气……” 那日章佳氏只寥寥几句话，没说什么照看谁或什么临终托孤的话，只给她送了些东西，德妃也收了章佳氏在宫里的人手。 回了正殿，叫人都出去了，德妃沉默了片刻才道：“咱们既然收了东西，日后前头你们多照顾点十三，宫里两位公主，我也让人照看着……” “宫外的家人自小就分离了，进了宫，枕边人是皇上，只敢敬不能近……自己生下的孩子要叫旁人额娘，自个见了还得自称奴才……” “她不说我也知道，她心里是牵挂几个孩子的……咱们照顾两分，让她、她也安心些……”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平淡眼神无波，只语气透出几分落寞。 宜修看着，只觉德妃嘴里说着旁人，又何尝不是句句说着自己…… …… 就这样过了两月，宫里办起了丧事，这时康熙帝才将其追封为敏妃。 妃位停灵十五日，虽然皇子福晋无需日日都去，但他们还是每日进宫，看看十三，顺便去上炷香。 十三还没说什么，康熙帝先是大为感怀，当着其他皇子的面夸胤禛知礼，友爱兄弟云云。 因为皇上的话，原本只打算走个过场的皇子们都重视起来了。 于是原本冷清的灵堂日日络绎不绝，凡是在京的皇子都来了，连带着京中很多得脸的诰命都进了宫来上炷香。 后来出殡时，也是来了许多人，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这场葬礼到最后都是隆重体面的。 自那之后，康熙帝不知是心疼十三幼年失母，还是看见了十三的好，凡是出行都会带上。 连十四出宫来王府，都要酸溜溜的，说十三已经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没空陪他一起来了。 然后被宜修毫不留情的笑话了。 十四本来恼羞成怒的要走的，后来被宜修用弘暘留下了。 自从弘暘出生，他一直就叫嚷着要给弘暘启蒙，做弘暘的先生。 为此只要得了出宫的机会，十四就要抓着弘暘给他念书，也不管他这会是不是话都说不全。 王府的日子安稳的走着，朝堂上则是暗流汹涌。 太子的地位本来就因为弟弟们一个个入朝，而有了动摇，上次册封成年皇子，尤其是两个亲王，更给了太子一党很大的压力。 康熙帝并不只单单册封爵位，还各自分拨了属下佐领，而所有皇子还都盯着太子。 直亲王先不提，他一直明火执仗的跟太子不对付，八阿哥也是能力出众很得圣心，因为是惠妃抚养长大，天然更亲近大阿哥一派。 三阿哥诚群王也颇得康熙帝重用，底下也是收拢了好些人。 胤禛是不站队，可他的声望是皇子中最盛的，每次皇上带皇子出行或南巡； 太子有名头加成，会被底下朝臣率先朝拜，接着都是想给雍亲王夫妻请安之类的话。 这样的声望让人怎么不忌惮，其他皇子只是有些羡慕，太子却如坐针毡。 尤其是康熙帝每次也是龙颜大悦，对胤禛和宜修一再嘉赏，虽都是面上光的东西，但也表达了康熙帝的看重。 太子每每看着，尤其是看着底下的弟弟在一个个长大，内心也是越发紧迫，脾气越发坏了。 康熙帝应该也是看出太子的处境，便把十三提出来，带在身边打算给太子培养班底。 十三也是过了些日子才琢磨出来的，第二天就跑来找了胤禛。 …… 两人坐在书房，十三就把这猜测说了，后面还直白道：“弟弟一直得蒙四哥多番关照，此生也只愿辅佐四哥，我想回绝皇阿玛……” 只要他此后表现的平庸些，想来皇阿玛和太子就该知道他的意思了。 此举当然会开罪皇阿玛和太子，但自小那么多兄弟，唯有四哥一直真心以待。 从小与他教导分析朝堂大事，宫里阿哥所他和十四从来都是一样的待遇，出宫建府的花销也超了所定规格，更别提上次额娘薨逝…… 这一桩桩一件件，就算四哥不说，他也知道好些是四哥敲打，补贴过的…… 十三早就立过誓，他不愿背叛誓言，也不想背叛四哥。 哪怕日后当个闲散宗室，也比违背良心，再也睡不安稳的强。 胤禛看他一脸坚毅，也只笑着倒了两杯酒：“若是我想让你跟着太子呢？” 十三一愣，他第一反应是胤禛早就站队太子了，可若真是如此，太子何必如此急躁？ 有四哥支持，光是太子的声势都必定再上一阶，地位更加稳固。 更别提工部近些年，最让人垂涎的银子和火器……若不是四哥态度强硬，不买任何人的账，皇阿玛也不愿这些流入皇子之手，怕是四哥都留不住工部。 而且太子和四哥完全不需要隐藏什么。 那四哥说这话的意思只能是…… 胤禛拿杯子碰了一下十三的酒杯，慢悠悠念了一句诗：“直待凌云始道高……十三弟，可想一展抱负？” 十三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们这些被康熙帝盯着长大的皇子，日日苦读苦练，哪个不想封侯拜相，不想建功立业？ 之前他只以为四哥没有那个心思，现在…… 此举虽然有些对不起太子，可若是为了四哥，为了自己和妹妹，便是做一回小人又如何！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但凭四哥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