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战记》 1、第 1 章 绵绵密密的疼痛中，沈白术只觉得身体滚烫似火，烧得她的意识迷离。 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说话。 “都两天了，树丫的热度还没退下去。” “她的鱼尾快烂掉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给她买治疗的药！” …… “你们做好准备吧。” “她觉醒神通失败不仅无法蜕变，还遭遇了严重的反噬，怕是……” “不树丫，你给我撑住！” 伴随着这道沙哑的声音，一股铁锈味被强行灌入，烧得滚烫的鱼尾也迎来了一阵清凉，抚平了那如影随形的疼痛。 沈白术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缓下来，沉沉睡去。 再有意识时是被机械声被吵醒的。 【警告！宿主生命值低于百分之十！】 【检测到签到点，签到地图开启，请宿主尽快进行第一次签到，完成新手任务！】 宛如点读机一样重复冰冷的机械音，竟也带了几分焦急。 沈白术心头一凉：我刚恢复前世记忆就要挂了？ * 三天前，他们这一批刚成年的人鱼去参加觉醒仪式，被寄予厚望的她觉醒失败，身心皆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当晚就高烧不退。 鱼鳞剥落，鱼尾开始腐烂。 本以为绑定系统后退烧，这一劫已经扛过，没想到…… 沈白术神色阴沉。 机械音还在脑海中喋喋不休的响起，她怒道：“我知道我快死了，你倒是给我想个办法？” 【检测到签到点，签到地图开启，请宿主尽快进行第一次签到，完成新手任务】 正要骂它黑心资本家，都这个时候了还催自己工作，突然想到什么，沈白术神色一变，若有所思： “赌一把吧……” ＊ 僵硬的摆动鱼尾，从狭小的洞穴出来，爸妈和奶都不在，应该是去给她搞药了。 拉开地图，3d模型在眼前展开。 这是沈白术第一次看清自己生活的群落全貌。 类似珊瑚礁，像长在海中倒悬着的山，又像一株蜿蜒向下生长的巨树，但其实人鱼族群落都建立在死去的海中巨兽骸骨上。 他们这一支人鱼族也不过几百丁口，居然占据了前世小镇那么大的地盘。 海兽的体型真不是陆地种可比的。 目光向下，闪烁的红点昭示着签到点的方位。 跟着导航一路下潜。 群落中非常安全，时不时有鱼群游过，也是对人鱼族幼崽来说都很安全的食物，沈白术往常最喜欢扑过去，一口一个。 但现在，小鱼撞到她的鱼尾，便是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又有鱼似是察觉到她的虚弱，扑上来啃咬她的伤口，吮吸她的血。 大鱼吃小鱼，人鱼对于海中任何生物来说，都是大补。 沈白术甩了两下鱼尾，没多大用，决定节省力气，埋头往下冲。 越是下潜，扑面而来的海压就越沉重，扑过来的鱼反而少了。 人鱼族是非常适应海中生活的，即便像人类到高处会有所谓的高原反应，但这点距离还不至于。 沈白术知道问题出在整个群落上。 海兽虽已死去，躯壳都化成了白骨，却还有残留的属于猛兽的威压。 其中，似内丹的能量核所在，是威压最强的地方，也是整个群落的中心。 鲜血被挤压出来，染红了附近的海水。 终于，一抹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红色出现在沈白术眼前，让快要力竭的她体内似又凭空生出力气。 沈白术奋力抓着旁边一截骨头，指甲如刀，刷的出现，扣住白骨稳住身体，避免被浮力强迫往上飘。 “这个红色长条……”有点熟悉。 “快了！”沈白术给自己打气，双手再度用力，一截一截往下爬去。 近了，更近了。 她爬到了群落最下方，靠着骸骨缓了缓，过度的运动让人鱼冰冷的血液也沸腾发烫起来，莫名有种爬到山顶的畅快和满足。 抬起头，与签到点近在咫尺，完整看到了它的全貌。 一个大约一立方米的黑色箱子，上空悬浮着一道长长的红色窄条。 沈白术嘴角一抽，更像游戏的血条了。 她扭动鱼尾，又竭力往前蹭了两下，伸长的手总算够到了黑色铁箱。 【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一个黑铁级宝箱，是否开启？】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奖励：神胎，开始孵化——】 神胎？沈白术瞪大眼睛，再三确定没看错！ 按照人鱼族的进化规则，成年时觉醒本命神通，之后开始孕育第一个神胎，神胎出生，这一坎就算过了，再经历一段时间的积累，如无意外就会从弱小的一段人鱼蜕变成二段，拥有更强壮的鱼尾、更锋利的指甲牙齿，更坚固的鳞片…… 所以越是强大的人鱼，鱼尾越大、越长。 她觉醒失败，身体各方面素质会一直停留在幼年期，根本承受不住孕育神胎的强度！ “这神胎是你帮我养的对吧？” 【请宿主尽快补充营养，否则神胎会吞噬宿主血肉养育自身！】 “艹！” 忍无可忍，沈白术愤怒的比了个中指。 * 思及有了神胎洗礼就能蜕去幼崽的嫩鳞，治本的解决鱼尾腐烂的问题，沈白术暗道一声富贵险中求，很快冷静下来，触碰黑铁宝箱上浮现的开启按钮。 【叮！】 【恭喜宿主获得鱼鳞膏*1，鲛人血（普通）*1，已收入系统空间】 【签到点已刷新】 “……” 红色小条变成灰色，下方多出一个小框，显示着倒计时【23：59：12】。 真像游戏里的血条，沈白术莫名有种打怪的即视感。 直觉告诉她，这些只有她能看到。 取出鱼鳞膏，一行说明浮现。 【鱼鳞膏：人鱼族无论老少最喜欢的药品之一，涂抹按摩可保养鳞片，治愈+1，坚固+1】 沈白术眼前一亮，居然是治愈属性，这不正是她需要的药？ 不过她没有急着用，而是转向旁边的鲛人血，呈水滴状，不像血，反而像一滴火红的玉。 【鲛人血：大海遵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法则，普通鲛人的血勉勉强强能让你这个半改造的人鱼进化一点点吧】 【建议立马吃掉，否则神胎就要因为饥饿造反了】 沈白术面色一绿，按着肚子，不用提醒，她感觉到了一种烧灼般的饥饿。 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一整头牛！ 取出凝固的鲛人血滴，迟疑两秒一口吞下，正欲感受一番，耳边传来尖啸，她立即偏头望去，却见一只红色大鱼箭一般冲过来，直直撞在……骤然出现的蓝色屏障外。 沈白术深深吸气。 人鱼族第一大铁律：所有人鱼都会觉醒天赋神通，其中领域核心类神通是最珍贵的，没有之一。 难怪！ 领域神通能将一整个群落以类似结界的方式笼罩起来，庇护所有生活在里面的人鱼，连海水也是被净化过的，辐射很低……难怪没有记忆的自己如此认死理，觉醒失败后仿佛天塌了一样。 因为第一次觉醒是最重要的，所有领域神通都在第一次觉醒仪式上诞生，此后尝试次数越多，能觉醒的神通就越弱。 心中一动，沈白术艰难挪到结界边缘，探出手去。 刺啦！ 仿佛将手放入了什么腐蚀性的液体中，强忍烧灼剧痛，指甲弹出，刺进一只鱼眼睛，扣住，用力一拽。 一头把自己撞昏在结界上的红色大鱼就这么被拽进了群落内。 顾不得疼痛，双手成拳，猛地砸在大鱼头上，砰砰砰！ 许是刚吞下去的鲛人血，沈白术越砸越有力，身体中有一股暖流四处游走，所过之处连鱼尾的疼痛都跟着减缓。 “啊！” 最后一拳落下，鱼血飞溅到沈白术脸上，配合着那因畅快而扭曲的神情，说不出的妖异、狂野，而这，正是人鱼族的常态。 鲛人，自上古蛮荒中走来，带着绝对的强势与毁天灭地的霸道。 杀戮是他们的本能。 人鱼作为仿品，似也继承了这一点。 * 鱼头几乎要被锤烂，沸腾的热血终于冷却，沈白术看着自己未蜕变时偏白偏嫩的双手，又看看快两米的大鱼，脸色有点难看。 她并不是这样暴力凶残的性格。 本以为觉醒前世记忆后，这半兽般的野性会得到扼制，看来还是高估自己了。 一阵心有余悸，刚才那种状态，她只觉得自己的智商都被烧干，满脑子只剩下杀杀杀的念头。 摸摸肚子，已经不饿了，手上腐蚀的伤口也没了，又观察一番鱼尾，好像有点好转，腐烂的气味没那么浓了，沈白术便把鱼鳞膏收入系统空间。 正欲拖着猎物回家，心中一动尝试把大鱼也放进空间，竟然成功了？！ 这却是意外之喜，还以为系统空间只能放签到物品呢。 沈白术美滋滋地想：今后我的本命神通就是空间了。 毕竟她跳过了觉醒这一步，直接就开始孵化神胎，也不知后续还能不能觉醒。 “树丫，树丫……” 远远地，传来爸妈喊她的声音。 沈白术辨认出家里的方向，清清嗓子，敲了敲旁边的“树干”，不熟练的运用记忆中传递音波的方式：“爸妈，奶，我在这里。” “赶紧回家，你奶给你凑到觉醒的药了！” 属于她妈沈冬夏的声音清晰的响在耳畔。 这是人鱼族特殊的交流音波，只要确定好方位，就能将声音点对点、点对面传播得很远，而且在群落中会得到加持，通话畅通无阻，没有延迟，非常方便。 “啊？可是我已经觉醒了啊！” “觉醒了？” “树丫觉醒了，我们把这个药卖掉吧，妈鱼尾上的伤口这么大，得给她买药。” 沈白术面色一变，她奶受伤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2、第 2 章 下潜到签到点非常困难，再往上浮却异常简单，来时挣扎了两个多小时，返回洞穴只花了一刻钟。 “奶怎么样了？” 他们家的屋子非常简单，一排三个洞穴，奶一个，她一个，爸妈一个。 人鱼族强者为尊，她爸祝西打架输给了她妈，便嫁进了他们沈家。 作为大家长，奶的洞穴是最大的，现在全家人都挤在这里，爸妈忧心忡忡的抹眼泪，吵得□□疼，正吼着让他们滚。 见到沈白术却是难得的好脸色。 “树丫回来了，听你妈说你觉醒了，身体怎么样？” 她妈沈冬夏，她沈白术都是她奶沈苍取的名，奈何她妈没文化，硬把白术的‘zhu’念成‘shu’，给她取了个树丫的小名，倒把全家人带歪了。 “我没事。”沈白术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想好要怎么解释神通的事，考虑到签到的是实物，她没敢说得太清楚，以免后续没法圆回来。 对此全家都表示接受良好。 毕竟人鱼族的本命神通种类是真的很多，有鱼一辈子都没摸索完整。 沈白术打量一遍她奶，皱起眉头。 鱼尾伤口很大，但不深，可她的脸色却是异样的苍白，完全没有平时的精神气。 心中一动，想到昏迷前咽下的铁锈味，她知道力量在群落排名顶尖的奶为何会受伤了。 眼睛酸涩，她拿出鱼鳞膏。 “奶，这是我用神通弄到的药，你看能不能用？” 备注文字只有她能看见，但人鱼嗅觉敏锐，沈苍接过，打开盖子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 “不错，是好药，对症。” 沈白术松口气，她并不完全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签到系统，但她信她奶。 拿回鱼鳞膏，轻轻用指腹挖了一小坨慢慢涂抹在伤口上。 总共才10ml，小心点用也就够把伤口涂满，好在明天还可以继续签到。 膏体非常粘稠，紧紧贴在伤口上，并没有被水流冲走。 眼见不流血了，沈冬夏松了口气。 人鱼体质强悍，不流血就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最近几天得给她妈好好补补。 想到这里她一阵发愁，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去给树丫兑换觉醒仪式所需了，不然凑一副觉醒的药哪需要她妈冒险受伤。 “阿苍，冬夏你们在吗？” 听出是群落领主的声音，祝西赶紧去开门。 原来是领主听说沈苍受伤了，过来看她，还带了礼物。 老领主是沈苍那一辈的人，大概要管一整个群落，操心得多，头发已经花白了，看着倒像是沈苍的长辈。 此时面带微笑，眼神平和，弯下腰检查沈苍的鱼尾，眉头微拧：“你去海蛇岭了？” 沈苍讪笑，声音莫名弱气：“只有那里才有觉醒的药。” 老领主轻叹一声，觉醒的药非常珍贵，他这里也没有剩的。 想到人鱼对自己幼崽的看重，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见她伤口上涂了一层透明的膜一样的东西，老领主也只当是自制的药膏：“这是补血的海草，你赶快吃了，我给你带了点肉，这几天就不要出去狩猎了。” “阿莫在西侧碧朱藻那一片发现了一个海草丛，质量很高，让冬夏和祝西去摘。” 又关心的看向沈白术，询问是否需要自己帮忙制药。 “您愿意出手我们只有感激的。”沈冬夏说：“只是树丫已经觉醒了，这药我们也用不上，打算卖掉。” “觉醒了？”老领主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连道了三声好。 “不管是什么神通，只要好好利用就不愁不强大。”又看向沈苍：“这方面你奶是行家，多问问她。” 想到之前自己偏执的认为除了领域类神通，其他都是垃圾，沈白术真心实意的说了句：“多谢老师指点，我会认真揣摩的。” 没错，老领主还是她的老师。 事实上群落的幼、青、壮三代都被他教导过，觉醒仪式也是由他来主持。 老领主很善于总结和学习，时间久了，懂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他是沈白术所见过的最文雅最像读书人的人鱼。 尽管人鱼普遍向往力量的强大，但对他都很尊敬。 临走前，老领主摸了摸沈白术的头发，对着众人温声道：“钟然那孩子觉醒了领域神通，我打算正式收她为徒，领地的下一代就交给她了。” 一片安静。 沈冬夏紧张起来，担忧的看向沈白术，在此之前被看好的一直是她，而钟然是公认的手下败将，万年老二。 沈苍皱了皱眉头：“情况已经恶劣至此了吗？” “早晚有这一天，我得给那孩子成长的时间。”老领主眼中有着怅然。 “对了，觉醒仪式上还有个孩子没能觉醒，我会帮你们问一下。” ＊ 老领主走了，沈白术和爸妈去做饭。 说是做饭，但海底没法生火，人鱼吃的都是生食。 她奶经验丰富，偶尔还会采到一些海草与果子用来调味，所以他们家的伙食一直都不错。 老领主给的鱼肉不少，祝西闻了闻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质量很高。 沈冬夏却有点忧心：“妈现在受伤需要大补，树丫刚觉醒也要大补，咱俩也不能光吃海藻，这点肉大概就撑个五六天。” 祝西同样不是会为了幼崽亏欠自己的人，提议道：“那咱俩最近走远点打猎？” 群落对海兽有威慑作用，再加上人鱼们为了安全，会时不时扫荡一圈，定期巡逻，周围猎物很少。 “爸妈，这是我打到的。”沈白术想起被她遗忘在系统空间的红色大鱼。 她心里有了几分紧迫感。 作为吃百家饭，跟野狗抢食长大的孤儿，缺衣少食的生活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有病，她有非常极端的囤积癖。 刚出社会，因为没钱她苦苦遏制自己囤货的欲望，等赚到钱了就迫不及待买了个大房子，像小仓鼠一样把角角落落都填满。 哪怕后面一样样东西被她放到快要过期捐给福利院，都没后悔过一次。 在她的生命中，除了比较懵懂不能自主的那段幼年时光，什么时候家里的食物稀缺到只能吃五六天？ 她的脑袋都要炸了。 必须去打猎，去囤粮。 当然，幼鳞还没有蜕变完成，她不会作死的出群落，她打算用签到的鲛人血钓鱼。 问过沈白术打猎过程，知道她根本没出群落，猎物是自己撞上来的，沈冬夏放下心来，赞道：“我家树丫就是聪明，那个钟然不就是觉醒了领域神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祝西连忙也着谴责。 沈白术无奈一笑：“爸妈，我已经想通了，我现在觉醒的这个神通就很好。” 沈冬夏和祝西顺势哄她，说鱼鳞膏好用，说老领主靠制药赚得盆满钵满。 沈白术知道他们还是不相信自己已经放下，也对，青春期的少年是非常偏执。想了想，她说：“当领主要像老师一样，待在群落中一辈子都不能出去，太惨了。” “比起老师，我更想像奶一样，说去哪就去哪。” 两人这才被说服——他们也非常崇拜沈苍的武力。 鱼肉片好，放进能隔绝海水的泡泡果里，再塞一些味道独特的叶子与挤出来的果汁，抓起泡泡果用力摇晃，放置一段时间发酵，美味的生鱼片就做好了。 受伤的沈苍果然胃口很大，一口气吃了三个泡泡果罐装的生鱼片，爸妈也不遑多让各吃了两个，沈白术一边吃完两个泡泡果，一边感慨家里人能吃。 同时，心中紧迫感更甚。 不努力点是真养不活。 这种迫切，甚至让她想现在就去摘野菜，但到底忍住了，她要学会克制，学会延迟满足。 ＊ 次日沈白术被爸妈叫醒，背着背篓去摘野菜。 人鱼族普遍很白，所以此时沈白术眼下那一圈黑就很明显，沈冬夏忙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昨晚没睡好？” 沈白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说：“想着要去挖野菜，激动的。” 祝西摇头：“你啊，还是外出少了，看什么都新鲜。” 沈冬夏道：“没事，等你幼鳞褪完，我和你爸带你去群落外狩猎，更有趣。” 沈白术点了下头。 她也不是没耐心的人，只是少时阴影，到底没那么容易克服。 不必询问，到达领地种的碧朱草丛就看到陆续有人鱼往一个方向走去，他们直接跟上。 游了一刻钟，终于到了。 或许是鲛人血的大补作用，沈白术觉得自己的鱼尾有力了很多，那种因为腐烂而隐隐的作痛也几乎感受不到了。 人鱼分散在各处采摘，距离拉得很开。 沈白术双眼放光，一改刚才的萎靡直冲进海藻中，刷的一下，指甲刀伸出，贴着近根的位置一把割断，顺其自然的收入空间。 她现在的签到系统虽然只有一级，却已经有一千立方米的自带空间。 对于一条囤货鱼来说，这简直是神器。 沈白术快乐得像是进了油缸的老鼠，不知不觉间，离父母越来越远。 沈冬夏也不在意，群落还是相当安全的。 尤其沈白术觉醒成功，已经开始褪鳞，进入身体上亚成年状态。 突然，两条人鱼吵了起来。 “这是我看中的海藻，你要敢跟我抢！” “我就抢怎么滴？有本事你就抢回去，你抢不过我，就乖乖认栽！” “欺鱼太甚！”人鱼把胳膊捏着嘎吱作响，直接将手中的框子向死对头投掷过去：“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战斗吧！” “我怕你不成！” 另外一条人鱼轻蔑的笑了一声，挥起鱼尾，毫不留情的甩去。 虽然有意克制，不破坏这片优秀的食物，但他们动作间却已经在搅动海水。 沈白术目瞪口呆。 她只觉得自己一低头一抬头间，附近的两条人鱼不知怎的就打了起来。 尽管已经从记忆中知道人鱼是很暴躁的物种，但因为之前多跟在老领主身边学习，见识的打斗场面少，显然不够印象深刻。 忽然沈白术眼前一亮，一只被人鱼扔飞的框子正在快速向她冲来。 这条人鱼应该采了很久，框子装得满满当当，看着就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在心中默念一句浪费食物要不得，沈白术快速游过去，打算捡一回垃圾。 手刚扣住框子，骤然加剧的水流猛地冲向她，沈白术被撞得倒飞出去，还不忘把框子收进系统空间，直到后背抵上一截骨头才停止。 咔嚓！咔嚓咔嚓！ 沈白术惊讶回头，沉默。 她知道有速度加持很可怕，但把一鱼都抱不过来的骸骨给撞碎掉，这就有点夸张了吧？ 难道她已蜕变完成，恐怖如斯？ 下意识看了眼右上角的标识，神胎还在孵化中，她没有晋升成二段人鱼。 “敢打我家树丫一个崽，不要脸！” 下一秒，就见她爸妈怒吼一声，飞扑过去。 沈白术并不感动，只有满头黑线：都不回头看我这个崽一眼，你们这个打架理由，真的很没有说服力！魔/蝎/小/说/m/o/x/i/e/x/s/.c/o/m 3、第 3 章 带着满满的收获，有些心累的回到洞穴。 采摘野菜的过程当然不累，但一上午她却见到了足足八场打架。 人鱼的暴力倾向真的相当明显，幸好她也只在第一回有波及到，后来就学乖了，见势不妙赶紧跑。 她才不跟他们似的无脑打架，囤粮更重要。 沈白术要做一条有脑子有规划的人鱼。 下午照旧爬去签到，对比昨日，明显感觉要轻松许多，鲛人血的作用立竿见影。 然后她用鲛人血钓了条稍小的鱼。 连着几日，沈白术就像是过冬的小仓鼠，忙忙碌碌的收集食物。 她奶在家养伤，爸妈外出打猎，忽略群落中时不时有人打架的动静，一切都又和平，又美好。 起初沈白术还有点担心暴躁人鱼打出真火，把群落给打塌了。 没想到结实的很，就算如那日一般撞塌骸骨，也不过是边缘处或者比较脆的小骨头，真正作为主干的脊骨，她一眼都望不到边。 如房子的承重墙，轻易不可能塌。 当然，如果哪一天真塌了，那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 这日，沈白术签到完继续把鲛人血放出来钓鱼。 群落中的鱼都是族人养的，基本长不了太大，畏惧此地的威压也很少逆流而下过来，她只需要偶尔挥两下鱼尾把它们变为盘中餐，重点在群落外。 群落外的大鱼在高辐射的海水中长大，野性更足，总有不怕死的撞上来，她就只用守株待鱼等现成的。 时隔多日，奶鱼尾的撕裂伤已经大好，拒绝再用鱼鳞膏，说是东西好，让沈白术用，加快鳞蜕。 想了想群落外的食物，沈白术也觉得自己的鱼尾有点拖后腿。 这会儿她把鱼鳞膏打开，挖了一指头细细的涂抹在鱼鳞上。 蓝色的鱼尾颇有些坑坑洼洼，丑陋至极，正是亚成年人鱼最尴尬的阶段，旧鳞未退干净，新鳞又没长成。 鱼鳞膏不会被海水冲走，也不溶于海水，但涂抹在鱼鳞上，却很轻易的渗入进去吸收。 它毕竟是保养的鱼膏药，治伤只是顺带的。 涂抹过的地方正在发热，是难得让冷血的人鱼都觉得舒适的温度，沈白术有种自己泡了一场温泉又由专业人士伺候按摩的感觉。 昏昏欲醉。 肚子有点饿，鲛人血散发着无比美味的气息引诱她吃掉，但还能忍受。 嘭！嘭嘭！ 沈白术精神一震，清醒过来，抬眼望去，一只巨大的鱼正在猛地撞击群落结界。 她面色发白，眼中的惊喜荡然无存。 这鱼太大了。 鱼头狰狞，鱼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巨大的鱼身起码有十多米，一下一下撞在结界上，似根本不觉得痛，只见疯狂。 咔！ 先是细微的声音，紧接着越来越大。 沈白术震惊的看向群落中最重要的脊骨部分，一条令人心惊的裂痕正在缓缓扩大。 房子的承重墙要塌了！ 怎么可能？ 她犹记得五岁时曾有一只海兽攻击群落，结界纹丝不动，直到五分钟后人鱼战士们整装待发，联合起来杀了它。 她奶的英姿，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只海兽比现在这条鱼大了起码五六倍！ 群落的脊骨出现问题，蓝色的结界也开始不稳，沈白术反应过来，一口吞下鲛人血，摆动鱼尾飞一般的往上逃！ 她闯大祸了。 才逃了两分钟，身后的结界轰然破裂，沈白术回头，眼睛瞪大。 巨鱼猩红着眼向她冲来，头顶出现一根巨大的血条。 沈白术微愣。 迄今为止，血条只出现在签到点上，难道这鱼也是签到点？ “系统快想办法……”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巨鱼绝对不是她能干掉的存在。 系统还未回答，水波陡然震荡，是人鱼的尖啸，一声连着一声，强大的音波轰在巨鱼身上，它顾不得沈白术这个美味的小点心，痛苦的翻滚起来。 然而这能刺破耳膜的声音，人鱼本鱼听来却没有什么不适，沈白术只感觉到安心。 抬起头，一条条人鱼极速飞奔而来，几乎是瞬息间就从一个黑点看到了轮廓，最前方的赫然是她奶！ 这一刻她明悟了一个真理：遇到危险喊系统没用，她奶才是她的靠山！ 系统：“……” 战斗结束的很快，没什么悬念。 沈白术甚至缓过神来，去摸了摸死掉的巨鱼。很遗憾，并没有掉落什么宝箱。 倒是它的外貌简直是深海种的超级加倍，丑出了天际，甚至沈白术不觉得它是生物，更像是什么人工合成的畸形种。 “小姑娘真能折腾！”有一个活泼的人鱼战士冲着沈白术比了个大拇指。 “苍姐家的崽能弱到哪里去！历练个几年，就能和咱一起外出了。” “奶奶奶！疼！” 耳朵被一把揪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她脸色骤变，疼得连连告饶。 这可真是亲奶，一点没留手！ 老领主不及人鱼战士的速度，这会儿才过来，正在观察巨鱼，沈白术垂着脑袋被沈苍拎过来。 对上老领主不辨喜怒的眼神，沈白术心中忐忑，虔诚道歉：“对不起老师，是我错了，我不该用神通和领地结界来钓鱼。” 结界自她出生起从未破碎过，沈白术心头沉重，看着老领主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就是故意的！你从小到大闯的祸还少吗？你知不知道领地结界破碎会让高辐射的海水倒灌进来……” 愤怒的女声大声吼道。 却是她从前的手下败将，钟然。 看到对方，沈白术本能的想要抬杠，但望着浑浊起来的海水，她低下了头。 “好了。”老领主抬手阻止了钟然的滔滔不绝，长叹一口气：“早晚有这么一天。” “师父……” “老师！” 沈白术失声，领地结界的强弱与领主息息相关，虽也有骸骨这个地基的因素在，但领主绝对能占到七成。 ＊ 要准备迁移了。 这是她奶去开会后带回来的消息。 见沈白术仍然蔫头蔫脑的没什么精神气，沈苍用力的揉乱孙女的短发，难得安慰说：“不用想太多，此事你有错但错处不大。” “换成老领主全盛时期，甚至是很聪明的取巧之法。”对此，沈苍有点小得意。 “海水倒灌进来……” “目前领地中除了你这个亚成年，就只有一个幼崽还没觉醒，别被钟然带进沟里。” 沈白术愣住，想起结界破碎时自己就在附近，直接接触了外界的海水，但并没有什么不适。 沈苍哼了一声，人鱼会护着幼崽，可不会护着成年鱼，更别提那又不是她家的崽。 原本挺稳重的一鱼，觉醒领地神通后有些飘了，她理解她作为新领主想要立威，再没有比自己孙女这个从前处处压在她头顶的第一更合适。 只是到底见识浅，未免用力过猛，不过沈苍并不担心，老领主会把她教好的。 “就算腐蚀的海水灌进来要发挥作用，也要一定时间，我去看过了问题不大，”顿了顿又说：“我把觉醒的药赔给他们家了，那小孩很高兴，还说觉醒了来找你玩。” 想到那药的来历和价值，沈白术一阵心疼，却也彻底放心了。 这就是有家长撑腰的感觉吗？不管怎么闯祸，都有人扛着。 “奶——” 她撒娇般的把脑袋埋进她奶怀里。 “去去去，别做这副小女儿家家的姿态，恶心到我了。”沈苍嫌弃的把挺大个孙女推开。 闹了一阵，沈苍说起正事：“我看你鱼尾也蜕变的差不多了，这几日出群落练练，到时候新群落建立，还有的你出力。” 沈白术赶紧问：“已经确定好新群落了吗？” 沈苍翻了个白眼，“老领主早在两年前就让我们这些外出战士留意，选定了几个，有一个新群落不错，不仅大而且营养丰富。” 所谓营养丰富指的是海兽刚死没多久，骸骨的力量留存了大半，不仅能滋养生活在其中的人鱼，还能养高能量的海藻与海鱼。 现在这个群落就是骸骨力量所剩无几了，需要领主灌注更多的神通之力。 若换在老领主全盛时期，自然还能挺一挺，但现在，迁移更好。 颇有点草原人民逐水草而居的意思。 沈冬夏眼睛发亮：“已经确定了吗？” 祝西也赞同：“要我说，咱们早该迁移了。” 他们这一支人鱼族守旧，不爱挪动，换成其他进攻性强的人鱼，骸骨力量流失大半，就会去找新的群落。 沈苍摇了摇头：“老领主的意思是准备让钟然接手，新旧领主交替，必然动荡不安，以他之谨慎，不会选太好的。” 两人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但也知道好的群落向来受鱼觊觎。 同族？ 同族也照揍不落！ 沈苍说：“迁移的时间大概要等到那幼崽觉醒，这几日我们战士会多往外跑，比较几个新群落，你俩就带树丫外出适应，低调点，别闯祸。” 沈冬夏哀怨：她妈就是偏心，对着捅破天的女儿一个责问的字不提，还悉心安慰，对自己就是冷冰冰的别闯祸。 果然老太太疼幺儿，自女儿出生，她就在她妈这里彻底失宠了。 “对了，迁移不是小事，咱家得多囤点肉。”沈苍又补充一句。 左右树丫的神通空间够大，破家值万贯，都给装上！ * 鳞片终于长好，更大，更亮，边缘处也更显锋利，她奶一看到就说是战士的苗子。 沈白术心道，懂了懂了，好斗的人鱼连保护意味浓重的鳞片都更具有攻击性。 既然已经大好，当日她妈便请了长假没去采集队，带她出群落。 沈白术有点紧张，鱼尾却是很轻易的滑了出去，在穿过结界的瞬间，她看到自己的手背上亮起了一个烙印。 这是领主的专属图腾，是神通之力留下的印记，结界便是靠着它区分敌我。 紧张过去，第一反应便是好臭。 群落外跟群落内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身体微微发烫，这是腐蚀性的海水带给她的烧灼感，好在她已经彻底蜕变——虽然人鱼上半身是人的模样，但不会真的跟人一样柔弱。 鱼尾跟人身不是彻底割裂的，某种程度上两者的性质一样，都是保护身体的皮肤，只是由于鳞片的特殊性，鱼尾会更抗揍、更有力量。 “还好，有点轻微过敏。”打量一阵，沈冬夏放下心来。 树丫觉醒方式不同，说是靠自己觉醒的，但没有觉醒药补充，反而不比同龄人强壮。 这第一关过了，接下来便踏入正题。 沈冬夏轻咳两声，故作神秘道：“树丫，你知道人鱼想要成为一名战士，最基础的条件是什么？” 沈白术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魔/蝎/小/说/m/o/x/i/e/x/s/.c/o/m 4、第 4 章 人鱼战士在族内是一个非常神圣的话题，所有人鱼都心向往之，但战士终究只是少数，更多还是普通人鱼。 就比如他们家，只她奶是战士。 无论有无前世记忆，她都是个好强的人，既然人鱼族武力至上，她就要在这方面拿第一。 所以她必须成为一个战士。 认真思考后，沈白术谨慎回答：“资质？根骨？” 沈冬夏呆住了，接着爆笑出声：“你这是从哪学来的怪话，还只只？根骨？只只是谁？根骨是哪根骨头，你是偷听了你奶的酒后醉话吧！” 沈白术无语的看着随着她妈的狂笑，尾巴跟锤地一样向下猛拍，周围的水流都开始激荡。 很好，继她妈是个文盲后，她又发现了她妈是个土包子。 当然沈白术的脸色很快就变了，因为激荡的水流裹挟着她，重心不稳，差点头朝下鱼尾朝上。 沈冬夏这位无良的老母亲也不管，就咧着嘴嘲笑她的丑态。 扑腾着扑腾着，沈白术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她妈虽然有点恶趣味，不时坑娃，但在正事上还是很靠得住的。 沈白术瞪大眼睛，努力稳住身体，试图去影响周围的水流。 她看过她奶鱼尾一甩，在海中掀起巨浪，所以——“人鱼想要成为战士，最基本的条件是控水！” 狂笑捶地的沈冬夏一顿，周围的水流慢慢安静下来：“答错了。” 沈白术：“不可能！” “作为普通人鱼，想要外出狩猎，基础条件是控水。”沈冬夏严肃起来，正色道：“但作为战士，仅仅会控水还不够，要做到在海中潜行无波。” “安静的接近，在猎物察觉前一击致命的控场，这才是人鱼战士狩猎的基本要求！” “再来！” ＊ “快点，再快点，你今天没吃饭吗！” 伴随着沈冬夏的咆哮，浑浊翻滚的水流中，沈白术艰难的往外游去。 今天，她依旧在玩水。 她妈告诉她，作为新手人鱼，大家对她只有一个要求：能跑。 大海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社会，海兽总能察觉到一群猎物中最弱的那个，追着她杀。 以她现在的水平反杀是不可能的，她能做的就是在海兽追上前，拼命逃走。 沈白术自以为自己两段记忆融合得还算顺利，但某些时候她需要现世记忆时，却总是前世记忆占据主导。 就比如此刻，她不断告诉自己人鱼是海中的王者，控水是天生的，她指挥身边的海水就应该像挥动自己的手脚一样利索、自如。 可惜危机下，却是前世的本能就占据主导。 她畏水，总觉得自己憋久了要窒息。 这让她的训练进度一下子卡住了。 她妈倒没说什么，只是人鱼们采集回来，看到她笨拙的游动，总是指指点点，那个曾经竖起拇指夸她的战士笑得特别大声。 沈白术一开始还会羞恼，渐渐也就面无表情。 等着吧，等她适应了海水，就一个个挑战过去把他们都打趴下。 “狩猎队回来了！” 群落附近训练的当然不止沈白术一条新手人鱼，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 沈冬夏一晃神，控水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沈白术敏锐的感觉到，一个旋身鱼尾飞起，挣脱了水流的控制，如箭般射出老远。 沈冬夏也没有追上去，只欣喜道：“你奶回来了！” 是哦。 沈白术反应过来。 他们这一支人鱼一共组建了两个狩猎队，轮流外出，之前她奶伤势刚好，就迫不及待地报名了。 一想到她奶每次狩猎回来分到的高能量兽肉，沈白术咽了咽口水。 不能怪她如此没出息，神胎孕育了快一个月，每天在群落中心签到的鲛人血开始不顶用，群落内养的鱼只是普通食物，她又没敢再造作，每天都只能吃个六分饱。 这也是她迫切想要赶紧训练好外出狩猎的原因。 一开始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渐渐的人鱼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们排列不算整齐，但每一条鱼尾都威武雄壮，人脸则冷漠残酷，气势惊人，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直到中排，年轻的面孔才多出几分活泼。 再往后，又是沉稳严肃，一看就经验老道的中老年人鱼。 人鱼的生命周期和人不太一样，他们成年虽然也是十八岁，却拥有相当漫长的壮年期，直到临近死亡前几年，才会快速衰败。 所以，说是中老年其实一点都不老。 实力强大的人鱼更像她奶一样妥妥的嚣张跋扈，横行无忌。 你说不服要讲道理？ 不服就是干！ 谁赢了谁就是道理！ 什么内敛成熟，不存在着。 “奶！” “阿爷！” “爸妈，你们回来了！” 狩猎队回来的动静很大，不少就在附近的人鱼赶忙出群落，迎了上来。 这时肃杀才从狩猎队身上褪去几分。 沈白术一眼就瞄上了中间的一头猎物，好大的海兽，比她闯祸那天打破结界的海鱼大多了。 身长怕是有五六十米，唯一不变的就是巨丑。 她奶还一脸遗憾：“有条百米长的深海巨鲨，站位没做好，让它跑了。” 似这样的巨兽，单条人鱼奈何不了，只能围猎。 正兴奋的算着自家能分到多少猎物，忽然旁边传来声音：“钟然居然也在狩猎队里，她这么快就训练好了吗？” 沈白术一愣，下意识看去。 也不知是否巧合，被一众壮年人鱼簇拥在中间的钟然也看了过来。 钟然先收回了目光，平静地游进了群落。 她去找老领主了。 狩猎队带回来的猎物要由老领主来主持分配。 “这批新手人鱼，她是第一个被允许跟队的吧？” “没想到她这个每次拿第二的人居然后来者居上了？”大大咧咧的声音几乎在沈白术旁边响起。 被居上的沈白术：“……” 人鱼族向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算说人闲话也很光明正大。 摇摇头，她并不羡慕，她很同情。 作为下一任领主，钟然也就这段时间能出去逛逛了。 对方应该很难受吧，那眼神里仿佛藏了很多情绪。 说起来沈白术从前还挺宅的，但大概是人鱼彪悍的基因影响，让她在领地跟坐牢一样呆着，一辈子不出去，简直是噩梦。 哪怕有再大的权利，她都不稀罕。 “这次有钟然跟队，新群落应该很快能确定下来。” “这倒说不定，得多看看。” “说的是，毕竟要住很久。” 群落轻易不能更换，不仅是迁徙麻烦，与新群落匆匆建立联系又断掉对领主颇有影响。 这在沈白术看来只是一个小插曲，人鱼们在短暂的失落后又迅速掀起了热情。 分肉了！ ＊ 这一次沈家果然分了很多肉，一家人吃得饱饱的，挺着个大肚子，放松肢体，随水漂流。 沈白术低头看着自己胖了一圈的鱼尾，忽然觉得很像吃了远超自身重量食物的蛇。 这锋利的闪着寒光的鳞片，绝对是毒蛇。 困意上涌，淹没了她。 失去意识前，沈白术竟然没有心悸，反而像是回到了母体的羊水中，被轻柔的托着，保护着。 我好像找到一点控水的感觉了…… 家里人也不管她，正慢慢游着消食。 “这次狩猎队跑了两个新群落，我上次跟你们说的我很中意的那个群落就在其中。” 沈冬夏不明白她妈为什么提这个。 沈苍向后一仰，水流凝固了般纹丝不动，就像是她的后背多出了一把躺椅，悠悠道：“这个群落太好了，好到不合适，但钟然似乎不这么想。” 沈冬夏诧异：“她怎么想重要吗？不还是得听老领主的。” 沈苍摇了摇头。 沈冬夏意外，难道老领主会因为钟然改变主意？ 又过几日，狩猎队再次出发，沈苍也去了。 按理说狩猎队人员要轮换，上次去了这次就不用，但沈苍之前请过假，状态恢复的快，到底被她挤进去了。 而沈白术也终于迎来了她的实战。 她的控水水准得到了她妈的认可，被带去采集队报上了名。 额…… 采集队听着不如狩猎队风光，实则灵活性很高，轮换休息的战士会选择加入采集队。 一来一回只要一两日，极少在群落外过夜，这样安全且不耽误守护领地，采够规定数量就随意，这时打到猎物也归自己所有，无需上交给群落分配。 像她爸妈这样的普通鱼，不敢离群落太远，就只偶尔才去狩猎队体验一下氛围，更多在采集队混。 沈白术了然：“我先在采集队过渡一下。” 沈冬夏一愣，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骂道：“人不大，志气倒高。” “我等着你进狩猎队。” “不是进，是常驻。”沈白术坚持。 沈冬夏哑然，继而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那这次采集，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 狩猎队先出发，沈白术去给她奶送行。 两人正说的好好的，不知看到什么，沈苍突然冷哼一声。 沈白术茫然。 “你好好练，等在狩猎队站稳脚跟，奶就去珊瑚群落给你抢一个更漂亮的伴侣！” “？？？” 怎么突然提这个？沈白术懵逼之余，目光却扫到了钟然那一片。 作为下一任领主的钟然，依旧被众星拱月般的保护在中间，跟上次不一样的是，她旁边多出一条年轻鱼。 很熟悉。 沈白术微微沉默。 人鱼族第二大铁律，强者有资格享用更多的食物，更多的领地，更多的伴侣。 从前作为一众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被环境影响，也早早预定了一个男友。 不，人鱼族其实是没有男女朋友这种说法的。 一般是看上了抢回去，或者看上了，拉扯，双方两情相悦，直接到成家这一步。 她的前暧昧对象，章宜，放眼整个群落，无论男女人鱼，都算是最漂亮的一只。 人鱼普遍慕强，在她觉醒失败后，对方果断转移目标沈白术也就郁闷了一小会。 这是人鱼族的主流认知，没有鱼会去谴责，甚至一些比较极端的鱼，还把这种观念延伸到了婚后，抢人妻人夫半点不带犹豫。 忽然她试探性问：“奶，你说我去把送他的东西要回来或者让钟然补给我怎么样？” 作为两鱼中毫无疑问强的一方，她负责送，对方就负责收，粗略一算，能抵半份觉醒药剂了，真的很亏啊。 “咚！”她奶一拳头砸她脸上，不可思议道：“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你要嫁出去？” 她奶怒气冲冲的走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5、第 5 章 沈白术揉着自己瞬间肿起来的半边脸，龇了呲牙。 她懂她奶的意思，嫁出去就意味着从心理上把自己放在了弱势的一方，这绝对是她奶的逆鳞了。 再一细想，她就好像分手后要求女方把恋爱开支一分一厘还回来的渣男。 沈白术打了个哆嗦：我大概是穷疯了。 “钟然，我等你确定新群落回来娶我！” 狩猎队出发的那刻，章宜突然大声道。 这一句话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纷纷也有人鱼对自己对象许下承诺。 连成婚久了的人鱼也不例外，跟点菜似的说自己要什么要什么。 沈白术脸色有点绿。 她的口粮要养她奶，养她爸妈，然后还多了一个神胎，神胎至少是完全属于她、增加她实力底蕴的，但要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一大半的资产分给另一个人…… 伴侣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她做不到就别祸害别人，老老实实当她的抠门鱼，沈白术忽然庆幸起来。 单身的我，超强！ ＊ 目送狩猎队远去，转身回群落，明天就要去采集队了，她得做些准备。 摸了摸肚子，好饿。 最近饿得越来越快了，哪怕有她奶带回的高质量兽肉，但饱腹感强却不经吃。 沈白术蹙眉。 按照系统提示，神胎即将进入第二个孵化阶段，所需营养消耗会加倍，光在群落中心签到的鲛人血俨然不够，她要努力找到第二个群落签到。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随狩猎队一起出去——他们正在找新群落，想怎么签就怎么签。 但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跟队就是找死，她奶不会同意的。 只能期待除了群落，其他地方也有签到点，这次进采集队有所收获了。 突然，有人冲过来狠狠的撞了她一下。 沈白术纹丝不动。 重心稳固到让她都有点小惊讶。 那一刻身体本能做出了反应，命令周围的水流包围住自己形成防御屏障，化解了冲击的外力。 沈白术沉下了脸。 撞她的那鱼本来得意洋洋，一回头笑容没了，冷哼道：“听说你要去采集队，你行吗？” 沈白术捏了捏拳头，一股火漫了上来。 对人鱼来说，不行是很严重的指控，因为这就是在指着鼻子骂鱼废物。 谁知那鱼还不肯收敛，一阵挤眉弄眼，手舞足蹈的比划：“我记得你摆尾……啧啧，半点都没有我们人鱼的矫健，像海鸭子，嘎嘎、嘎嘎，嘎……” 最后一个嘎字落下，沈白术的拳头已经对脸砸了过去。 “你敢打我……” “你一个延迟觉醒的……” 每次话才说一半，就被沈白术一拳头打断，人鱼怒气爆表大喝一声：“啊啊啊，我要打洗（死）你！” 沈白术没有说话，只一拳又一拳，密不透风，又重又狠。 她没学过什么正统的路子，也说不出一二三四个技巧，就认准对方的脸猛打，把他打懵，打到没有还手之力。 当人鱼试图操控水流反击，沈白术手都没抖一下，后发先制，轻易的夺取了这片水域的控制权。 人鱼完全变成了她的固定沙包。 眼睛慢慢变成了血红色，圆润的瞳孔竖起，锁住面前的猎物： 威胁，必须消灭！ 倔强的人鱼在家挨揍已是常态，却被这残忍的眼神吓到。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会被沈白术打死。 光滑的脸上冒出细小的鳞片，他惊恐的喊：“认输，我认输……老大，我错了！” 这一声老大唤回沈白术久违的记忆。 是了，这是从前跟在她屁股后面打转的小跟班，丰一年，不是敌人。 哪怕对方转投钟然这个新老大，反过来奚落她、踩她。 沈白术闭眼又快速睁开，深深呼吸，眼前鱼身上已经只剩下恐惧，弱小不堪。 一甩手将之抛飞，快速往洞穴游。 身后有围观人鱼在讨论，在夸她像个英勇的战士，嘲笑主动挑衅的丰一年没用，沈白术扯了扯嘴角，高兴不起来。 没人觉得这场小孩子打架太过暴力。 第二次了，这是她第二次失控。 她真觉得他们不是人，是鱼，是野兽。 往好了想，这种野蛮观念熏陶下，今日当着一众族人的面被嘲讽至此还不做出反击，她今后就别想在群落里混了。 ＊ 傍晚，沈冬夏和祝西手牵手回来，半点没有意识到之前那一幕会给他们的崽留下心理阴影。 还是沈白术忍不住问：“……这正常吗？” 沈冬夏这才觉得有点麻烦，放下手中正在片的鱼肉，有些艰难的解释：“你们刚成年，会很容易冲动，这是每个人鱼必经的阶段。” “等你打架多了，就习惯了。” 沈白术面无表情，觉得没法习惯。 沈冬夏想了想，抓紧沈白术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到了吗？” 沈白术正要问感觉什么，突然觉得手下光滑的脸变得不平起来，仔细一看却是冒出了很多细小的鳞片。 以人类的审美来看，这一幕是非常妖异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 沈冬夏说：“我有，你没有，我比你强，所以我不会失控，你会。” 沈白术忆起丰一年脸上冒出的鳞片，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没有，还欲再问，但这俨然已经是沈冬夏这个文盲的老母亲所能回答的极限了。 她不耐烦的摆摆手，表示小孩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等长大了就好了。 沈白术沉默下来，想到了自己非正常的觉醒，又想到了每日吞服的鲛人血。 相比第一次失控，这次明显要好很多。 * 次日一早，沈白术背着背篓和爸妈一起等在群落门口，这里没有人鱼洞穴，是集体活动的大广场。 有人鱼比他们更早，还是个熟人。 在沈白术看到丰一年的时候，丰一年也看到了她，对方犹豫了一下，游过来不情不愿道：“老大。” 沈白术打量着他。 她还记得昨天自己下的狠手，那真是半点不留情，整个鱼都肿了一圈，最明显的就是脸。 论人鱼的身体素质，前世人类完全没法比，但她以为就对方被揍的软趴趴，身上骨头都断了有七八根的模样，至少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结果—— 也就是脸还有点肿，整个鱼活蹦乱跳的。 她反思，自己是否对人鱼的暴力有点大惊小怪了？ 搞不好即便是刚觉醒的年轻鱼，断手裂骨这样的伤对他们来说也跟摔一跤没什么两样。 丰一年有点怕沈白术这种眼神，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容：“老大，这次实战对你来说肯定小菜一碟，我到时候采的都上供给你。” 沈白术眼睛微亮： “不错。” 丰一年嘿嘿的笑：“老大你开心就好。” 沈白术看他一眼，无语，变脸真快，刚还不情不愿……跟头铁的人鱼族格格不入。 不过若他不是墙头草，也不可能在知道自己觉醒了还第一个跑过来踩她，就为了给钟然卖好。 “丰一年，你过来！” 一道有些恼怒的男声响起，沈白术看过去，远远的站着丰一年的爸，脸色不太好。 丰一年缩了缩脑袋，赶紧游过去了。 沈白术看到丰爸一把揪住了儿子的耳朵，训斥声隐隐传来，不太真切：“……点头哈腰……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她延迟觉醒，一点返祖特征都没有，你怕她什么……” 返祖？沈白术若有所思。 丰一年被他爸说的有些蠢蠢欲动，但脸上的疼痛提醒着他昨天被揍的死鱼样。 让他现在去挑战沈白术，他觉得自己很需要一点勇气。 所以他小声说：“爸，你别生气，这不是要去采集吗？我肯定能赢过她，一报咱奶输给她奶的仇！” “你还说！你当我没听到你要把采集的都上供？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爸，我不是你生的，我是妈生，然后你养的！”丰一年诚实地纠正。 丰爸大怒。 眼看父子两个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这种家庭友爱互动沈白术都已经习惯了，收回眼神，问她妈： “丰一年他爸是采集队的副队长，我揍了他儿子，他不会给我穿小鞋吧？” 沈冬夏惊讶：“你想哪去了，小孩打架，我们大人哪会插手？” “是吗？”沈白术不信，觉得她妈太天真。 丰一年他爸的气质明显不同于铁憨憨的人鱼，眼睛一眯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 但沈白术见过老领主这个真正的聪明人，却是想起一句话： 不怕人聪明，就怕人自作聪明。 “我刚听到他们说，他奶输给我奶，咱们两家还有其他渊源？” 说到这个，沈冬夏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跟沈白术八卦。 丰家跟沈家有点像，都是女强男弱女主外男主内的模式。 虽然人鱼普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偶尔也会出那么一两个例外，比如老领主，比如丰一年他爷。 他爷武力平平，却用远超同龄人的智商勾搭了一个实力强大的战士下嫁。 没想到他奶嫁归嫁，后代却随了她的姓。 人鱼族第三大铁律：生蛋的都是强者，给予最优秀的先天基础，无论男女。 也就是说看这人姓什么，就知道他是谁生的。 强的生蛋，弱的孵蛋，一个管先天，一个管后天，很和谐。 尽管失去了传承大半基因的机会，但到底有小半流传了下来，丰一年他爸很顽强的要继续他爷的事业。 结果，历史总在重演。 丰一年又随了他妈的姓。 相比之下，沈家就非常完美，三世同堂，沈苍、沈冬夏、沈白术，让鱼嫉妒。 更别提，丰一年他奶总是输给沈苍，丰一年又总是输给沈白术，唯独在沈冬夏这一代扳回了一局。 可沈冬夏生了蛋呀。 听完这累世的纠葛，沈白术久久不语。 她可真能拉仇恨，一个钟然，未来领主，一个丰一年，家里出了两名战士，一个奶，一个妈，后台梆硬。 不可思议，没有记忆的她竟凌驾于这两人之上？！ 我好强！魔/蝎/小/说/m/o/x/i/e/x/s/.c/o/m 6、第 6 章 采集队出发时，沈冬夏叮嘱沈白术：“别掉队。” 战士在最前列，像沈白术这样的新手人鱼则被保护在中间。 一开始出发时鱼相当多，游了大约一刻钟，分成了两队，往不同的方向。 沈白术这一队，就两个新手人鱼，一个她，一个丰一年。 全速前进后，沈白术立刻感激起了她妈前段时间对她的操练，这可真是用冲刺的速度去跑马拉松。 当队长宣布暂停休息时，她鱼尾瘫软，眼前发黑，大口大口喘气。 赶紧从系统空间取出一个泡泡果，里面储存了她妈给准备的兽血。 狠狠灌了一口，不敢多喝。 这种高能量的兽血，年轻人鱼喝多了会撑爆，兽肉亦然。 饱足会带来睡意，沈白术干脆阖目养神。 其他人鱼明显就比两小崽从容许多，活动了几下胳膊，刚才的急行对他们只是热身，甚至有人鱼走远几步，摸了一些小鱼打零嘴。 有性子恶劣的人鱼指着沈白术，正要以过来鱼的身份指指点点，忽然沈白术猛的睁开眼睛，看向一处，戒备起来。 队伍中的老战士挥手弹出一道水箭，笑道：“还挺敏锐。” 水箭刺中远处海藻，下一秒，水流拖着一条两米多的大鱼出现。 “阿莫，你去把鱼处理了，咱加个餐。” “好勒！” 另一个年轻战士打了个响指，亮出指甲刀，嘿嘿应下。 沈白术眼中闪过遗憾。 她是先感觉到危机，随后才看到海藻丛上方明晃晃的红色血条。 训练的时候也有在群落外抓到鱼，可惜头顶干干净净，这是第二只。 她想试试，自己亲手杀死猎物能不能签到。 遗憾只是一瞬，赶紧游过去看阿莫用刀，反正出了群落验证的机会有的是。 阿莫也没藏着，随口指点了她两句。 深海鱼长得奇形怪状，完全不是前世菜市场中的模样，有些注意事项要现学。 内脏全部剖出来，鱼头砍掉，一起扔进海藻丛中。 “一般鱼肉辐射是比较低的，鱼头就不太好判断，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有可能带毒，有可能作为鱼处理辐射的器官，浓度很高，早就病变，所以以防万一都扔掉……” 刮去鱼鳞，鱼肉并不雪白，灰扑扑显得浑浊，边缘靠近鱼鳍的地方呈现暗红色，像是血丝没处理干净。 阿莫鼻子动了动，快速的砍掉鱼鳍，只留下大片的鱼肉：“要善用我们的嗅觉，五感会大致告诉我们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不能，什么有益什么有毒……” “不过如果我们要带回去，就不用这么粗糙，有些有毒不能吃但领主有用。” “这个我知道，可以用来制药。”丰一年抢着回答。 “是的，你们刚从领主那毕业，肯定记得他的需求，这次采集要瞪大眼睛好好分辨。” 阿莫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很显然他就是那个没天赋的，领主画在骨片上的玩意，在他看来都长得差不多。 丰一年吐了吐舌头，悄悄往后缩。 他也不太行。 药剂学，他当初没及格。 不由得看了沈白术一眼，这门课她可是学的最好的，也不知道这脑袋怎么长的。 为此他爸还偷偷怀疑过，觉得是沈家抢了他的崽，说这聪明相，像他。 而自己空有武力，没有脑子，像沈奶奶。 这个小插曲耽误了十多分钟，一行人继续出发，陆续遭遇了大小十来次不等的袭击。 随着离开群落越远，频次和敌人强度都在递增。 沈白术和丰一年简直成了唐僧肉，哪只海兽都想咬一口。 大概是丰一年返祖过，血脉比沈白术纯净，他被盯得更狠。 其他人鱼也不是每次都帮忙，会估量出现的海兽，放任两人去对敌。 好几次，沈白术险险抓着丰一年躲过咬来的巨口。 她心中有数，在群落内，他们可以看彼此不顺眼，可以打架，但在群落外，就是要紧密团结的同伴。 像她奶那样桀骜不驯的鱼，外出狩猎，一样要和他鱼合作。 她和丰一年都是新手人鱼，现在，他们是一国的。 遗憾的是，打了怪竟然不给她爆宝箱。 不过红色血条的规律找出来了，得是能给她造成威胁的精英怪。 等终于到达这次采集的地点：迷失群落，沈白术筋疲力尽，狠狠灌了三口兽血。 丰一年直接瘫了，缓了许久才别别扭扭过来，说了句谢。 沈白术只道：“我们是同伴，人鱼不会抛弃同伴！” * 群落附近明显安全许多，休息够了，沈白术爬起来干活。 其他人鱼已经四散开来，只能看到三两只。 她爸和她妈腻歪在一块采摘一种巴掌大的圆叶子。 再远一点丰一年还在喘气，可见沈白术开始活动手脚，他也赶紧支楞起来。 沈白术没看出他眼中的斗志，视线落在下方，蠢蠢欲动。 按理说自己已经到了一个群落，签到点和签到地图也该刷新出来了，现在没有…… 肯定是距离不够！ 似这种无主群落，又叫野生群落，一般是没有名字的。 出发前她妈跟她讲过，早期一些族人没有防备，见这群落物产丰富，兴致勃勃的游进去采集，结果走丢，再也没有回来。 付出了比较惨痛的人命教训，他们慢慢摸索出了安全距离。 这个距离在逐年扩大。 也许哪一日这种特殊的迷失属性被打破，他们就能去群落中心看看了。 只要地图能刷出来，沈白术倒不怎么怕迷路。 她往下游，很快越过了她爸妈。 沈冬夏抬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迷失群落作为新手历练地，安全性很高，再不济还有老战士在，出不了事。 沈白术很快发现，光线暗淡的有点不正常。 海底幽暗，她迄今都没见到一株能发光的植物，珍珠宝石更是别提。 因此人鱼普遍能夜视，对光线很敏感。 往下走，亮度是会降低，但太快了。 往左右扫射一圈，沈白术稍稍放心，她能感受到旁边海藻丛里正在采集的人鱼。 终于—— 【叮！检测到签到点一，签到点二，签到地图已开启，请宿主尽快前往对应地点签到】 沈白术愕然：这个群落居然有两个签到点？ 难道这里有什么特殊宝贝？ 不等她高兴，系统声音一变： 【警告！签到点一具有唯一属性，即将消失，请宿主在三个小时内前往签到点！】 一连播报了三遍，哪怕是漠然的机械音，沈白术都感觉到了它的焦急。 打开地图，其中一个红点正在闪烁，旁边还挂了个倒计时。 这是生怕她错过啊！ 三小时并不算短，但考虑到群落之大、复杂的空间与突发的意外，却未必充裕。 不过沈白术不急，认真打量这份地图，和家里进行对比。 家里‘户型’比较方正，地基应该是鲸鱼鲨鱼这种，外层的肉被吃掉，于骨骼上繁衍出一个小型生态链，很露天，很敞亮。 迷失群落则像海螺，是内部的肉被吃掉，留下空空的壳，呈螺旋状，越往里越昏暗。 难怪！ 他们进入群落，是在一步步走进一个幽深的洞穴。 空间太大了，又有各种骨头堆砌的‘石头’山与密集的海藻丛，闭塞感并不明显。 一边对照地图，一边往下游。 方向没有偏，脑袋很清醒，沈白术疑惑：所谓迷失在哪里？ 但人鱼的顾忌又是真实的，因为越往下，她能感受到的族人就越少。 “小崽，不能再走了，你妈没教过你迷失群落的危险吗？” 忽然，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白术看过去，一个足有两人高的大石头旁边探出个脑袋，嘴里还叼着片血红血红的叶子，正是负责带队的老战士。 “回去，里面不好玩。” 丢下这话，他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轻飘飘的一句，不带威胁，但沈白术敢肯定如果自己往里闯，绝对会被他一尾巴甩飞。 她见过这位据说上了年纪的老前辈拍两米多的大鱼，跟流星似的。 没有头铁，转身往回游。 族里居然派了个经验丰富的老战士守在入口，沈白术在心中调高了对迷失群落的戒备。 虽然有地图，但海底太神秘了。 盲目自大，可是会把命丢在这里的。 一边往回走，一边往空间里扒拉。 丰一年高估她了，即便药剂学这门课她考了高分，迷失群落又是族里常来的狩猎地，可打眼一瞧，竟有大半植物都不认得。 不知是因为海洋是生命的摇篮，每时每刻都在孕育新物种，所以极为丰富，还是辐射的加入带来了太多变数，恒定不变代代把基因遗传下去的才是少数。 不过—— 沈白术得意一笑，认得不认得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空间大。 肉眼可见，看得顺眼的都扒拉进来。 这株海藻，那窝海鸭蛋，甚至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海螺。 回到上头，跟爸妈打了个照面。 她妈一言难尽：“你往常都是这么用神通的？” “难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还天天叫嚷着吃不饱！” 沈白术没法解释她这空间跟别人不一样，不消耗神通之力，只能说：“这些都不错。” 沈冬夏白了她一眼，目光扫了一圈，分别揪下了两片叶子：“看看。” 沈白术接过来。 圆叶，偏厚，像一把小扇子，蓝绿色，仔细看叶脉却是暗红色的，像细细的血丝。 一片血丝少些，一片密密麻麻跟渔网一样。 “尝尝看。” 沈白术依言照做，立刻就发现了区别，血丝多的那片口感偏甜，能量更加充足，带给她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更让她觉得惊奇的是，这种满足感不同于兽血兽肉，反而有点像鲛人血。 鲛人血能帮助她血脉返祖，这迷失群落生长的植物竟也有类似的效果？ “你眼睛是瞎了吗？味觉呢，嗅觉呢……我跟你说过要善用五感！”沈冬夏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她的脑袋。 “你们没有空间，才做选择，我，全都要。”沈白术倔强道。 神通没法解释就不解释了，反正让她放弃是不可能的。 沈冬夏气笑了，手上咚咚捶她：“脑袋不用是会生锈的，你不分辨，什么时候才能把对好东西的直觉训练出来？” “你奶看一眼就知道哪里有宝贝，你把别人不要的垃圾挑出来？” “……” 沈白术沉默。 好像是、是有点蠢。魔/蝎/小/说/m/o/x/i/e/x/s/.c/o/m 7、第 7 章 沈白术竭力克制住我全都要的囤积癖，拿出了身后的小背篓。 这原本只是装个样子，但现在，她瞪大眼睛竭力搜索着周围海藻丛中她认为最珍贵的东西。 这是与自家族人一起采集，不必那么小气，她在心里说。 然后是中间档次，最后扫荡。 采着采着，她发现带血丝的圆叶是最多的。 而且越往下走，叶片越红，血丝不再局限于叶脉的部分，而慢慢将整个叶片给填满。 想起在入口处见到老战士叼着的血色圆叶，沈白术了然。 这就是这处迷失群落最珍贵的东西。 “还挺聪明。”沈冬夏赞道：“它叫赤血藻，是五岁以下幼崽必备的一种食物，再往上就可有可无，不过像你这样刚觉醒、还有前段时间你奶受了大罪失血过多，也可以适当补充一些。” 难怪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全红的叶子并不多，靠近入口处，才多采了两三片。 一个小时随随便便过去。 丰爸粗略计算了一下，确定今日的采集量已经够了，众人便齐齐看向老战士，目露期待。 老战士瞥了眼沈白术和丰一年：“行，今天就让你俩开开眼。” 说着竟带着众人绕过入口处的大石头，往下走。 沈白术意外，随后也跟着期待起来。 人鱼当然没有gps导航，连指南针都没有，会认路是一项相当重要的狩猎技能。 老战士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跟他们讲解：“虽然海底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但有些规律是不会变的，比如我们最熟悉的群落，经过领主神通之力的改造，海水辐射很低，偏于柔和稳定，就算是最年老的族人和最小的幼崽都可以在里面生存，所以生长的动物植物杀伤力也很小……” 丰一年积极举手：“群落里植物动物无害不是因为族人会随手处理掉吗？” 老战士还没说话，丰爸已经狠狠拍了他一巴掌：“就你机灵？好好听！” 丰一年委屈的瘪了瘪嘴。 沈白术了然，都说娇花只能生长在温室里，可温室又何尝不是只养得出娇花？ “什么样的环境就能孕育出什么样的物种，偏热的海水会生长着什么植物，而这些植物又会引来什么海兽，大致这一片区域能养活几只……看得久了，就自然而然知道了，心理上可以大致做一个预估：我能采集到什么，要面对的猎物有多少，是果断放手一搏，还是赶紧跑……” “当然对于新手来说，这很难，需要漫长时间的积累，但也有一个笨办法。” 老战士慢慢道： “加强与海水的联系。控水是我们人鱼天然的优势，借助它，我们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只强大残暴的海兽，打不过，要避开；可以‘闻到’前方浓烈的硫磺味，会爆发火山，要绕过；可以‘感知到’前方温度异常下降，出现了寒流……” 忽然，老战士面色微变：“注意，有大家伙要进来了！” 多数人鱼警惕起来，原本正分散开采摘赤血藻的也开始以老战士为中心靠拢。 沈白术和丰一年就在他旁边，倒是很便利。 起初沈白术没什么感觉，渐渐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鸡皮疙瘩一颗颗冒了出来。 她一下愣住。 老战士道：“恐惧，不用学，那是根植在我们骨子里的，除非死的太快。” 沈白术心想人鱼不愧是半兽，对于危险的感知比作为人类时强太多。 她很肯定自己此刻的恐惧不是因为听到老战士说有大家伙，进而冒出的自己吓自己的幻想。 更像是——海水告诉她的。 丰爸说：“要不要上浮、退到入口那里？” 迷失群落内部很危险是众所皆知的事情，越往里越幽暗，空间也越狭窄。 他们要防止被海兽堵住出口、只能往下潜这种可能。 “不用，还没到那种……”话音未落，老战士神色大变：“怎么可能？好几只大家伙一起往这里冲，速度好快……快！所有人聚拢过来一起上浮，去入口处！” 他一手抓着沈白术，一手抓着丰一年往回游。 几个年轻强壮的人鱼几乎是前后脚反应过来，催动水流在后方助力。 沈白术下意识抬头，头顶五六米处有天花板，她还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迷失群落是螺旋状的壳。 看不到血条，这让她无法对比估算海兽的实力。 可是身体好像在告诉她这敌人有多强，牙齿咬得嘎吱嘎吱作响，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再看丰一年，对方也很紧张，但似乎没有她这么严重。 眼睛闭上又睁开，深深呼吸，沈白术竭力让自己冷静。 “不应该呀……”老战士脸色难看。 一个群落的富裕与风险是成正比的，越富裕，资源越多，风险越高。 虽然存在骸骨残留的威压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住海兽这种可能，但更多是招来的觊觎者越多。 除非这里有主了，领主的神通会加强这种威压，传达出这处地盘已经被人占了，他正值鼎盛时期，谁若不服，尽可过来一战的信息。 活物跟死物到底不同。 迷失群落的安全区域在逐年扩大，说明快要被榨干了，这种失去价值的地盘不仅人鱼不屑，海兽也很少过来。 事有反常必为妖，这群猎食者必不可能是冲着他们来的，只能是脚下的群落有什么宝贝……老战士一阵可惜，可惜不能去看个究竟。 “快点！再快点！” 跟拎小鸡仔似的拎着沈白术和丰一年，催促着。 不到一分钟，就有一只巨大的海兽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下沈白术看清了它头顶的血条，比撞破领地结界的那只还粗还长还亮！ 阿莫怒吼一声，冲了上去。 陆陆续续有海兽出现在众人面前，都长得奇形怪状，只有少部分能看出眼熟的特征，譬如章鱼的触手…… 不看头顶的血条，会觉得它们良莠不齐。 可大型海兽看着就血后难打，小型海兽敏捷超高。仿佛只是一道水痕滑过，人鱼鱼尾上就多了一条深深的刀痕，差点被劈成两半。 这居然是一群精英怪！ 老战士看情况不妙，大声呼喊着众人聚拢起来。 他的决定很正确，聚拢后就只用面对单一只或两三只海兽——这些并不是冲他们来的，前面没有挡路的，就直接往迷失群落中心冲。 聚集的阵型出现空缺，老战士放开两小崽，冲上去补位。 他的加入立即让危急的形势暂缓，将一个重伤的人鱼从海兽嘴里抢回来，塞到中间保护着。 那畸形章鱼模样的海兽被一口气断掉五只触手，满是疯狂的眼中出现一丝惧怕，跑了。 老战士没有追，继续杀向其他海兽，狠辣的手段和阿莫配合起来，战斗力直接翻了好几倍。 海兽不敢再把他们当软柿子，权衡利弊下更多避开，直往下冲。 沈白术警惕之于心头微松。 旁边水流出现动静，一眼望过去的目光如钉子般将丰一年定在原地。 两秒后，她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做出示意。 丰一年赶紧游过来，正欲说什么，微抬的眼骤缩，神情大变，下意识向她抓来。 沈白术只觉得头皮一痛，似有鞭子缠上她的头发、脖子，尔后勒紧，她抬手挡住。 整个人却猝不及防被拉向不知什么时候破开的‘天花板’。 “沈白术！” 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等周围的人鱼反应过来就只看到两小崽消失在头顶的鱼尾。 老战士回身目眦欲裂，迷失群落的海螺壳有多坚固他们是体会过的，是群落的脊骨，现在却被凿出个洞…… 他发出一声尖啸，大喊阿莫主持大局，毫不犹豫追上去。 所有人表情都很难看。 沈冬夏和丰爸差点也跟着冲过去了，但老战士一走，涌进来的海兽却让他们无暇他顾。 一刻钟后，海兽少了，人鱼们一反之前的憋屈，快刀斩乱麻，将最后几只宰了。 老战士终于回来，面对众人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抓他们的玩意跑太快，进入了迷失领域，我跟丢了。” 沈冬夏一言不发，直接就要往洞口处游，被老战士驱使水墙挡住：“冷静点，这就是她的命，每逢新手人鱼第一次实战，不会葬送几个？” “我不信！”沈冬夏吼回去：“那是我的崽，她在等我救她！” “迷失群殴的危险性你不知道？多少先祖不认命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老战士厉声道：“已经搭进去了一个她，难道要把你也搭进去？” “人鱼不需要无意义的牺牲！” 不等沈冬夏反驳，老战士直接用水流捆住她：“走，趁现在。” 他很自责，他判断失误，因为习惯忘了防备头顶的危险！ 可正因如此，他不能再让沈冬夏搭进去。 直觉告诉他，第一波进去的海兽只是一个开始。 沈冬夏和丰一年这两个崽，活不成了。 海底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 沈白术第一次发现自己还会晕水。 像是被塞进高速旋转的洗衣机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是因为腹部的剧痛。 低头，上半身与鱼尾相连的位置破了一条大口子，血止住了，翻白的肉正在快速合拢愈合，疼得她一阵呲牙咧嘴。 比疼痛更强烈的感觉是饿。 一边往空间拿出泡泡果拼命灌兽血，一边警惕打量周围。 什么都没有，很安静。 抓她过来的海兽不知跑去了哪里，不远处是昏迷着的丰一年，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胸口处有起伏，还活着。 咕噜咕噜灌下去的兽血带来短暂的饱腹感，肚子鼓起又迅速瘪下去。 不够，根本不够！像失去了某样关键的东西。 心中一动，拿出采摘的赤血藻。 直接塞。 饥饿总算有所减缓，她下意识摸了摸腹部，看向右上角，神胎的第二阶段孵化进度条居然过了半。 明明刚刚才一点点。 神胎听起来像强者怀蛋，但两者却有本质的不同。 最明显的区别是，怀蛋，蛋在母体内，神胎却在异域空间中。 这个空间会一直存在，作为神胎恢复、进阶的温床，需要时将它召唤出来，不需要便把它送回伴生空间。 一截鱼尾是这个空间的载体，也可以是一处定位的坐标点。 吃了个半饱，关键是赤血藻已经被她吃光了，沈白术起身，游到丰一年面前。 “醒醒、醒醒……” 一开始还算温柔，后来实在不耐烦，啪啪物理唤醒。 有点奇怪，丰一年身上没伤口，却比她还像失血过多。魔/蝎/小/说/m/o/x/i/e/x/s/.c/o/m 8、第 8 章 终于，丰一年睁开了眼睛，可他看到沈白术的第一眼却是满目惊恐，一把推开她连连后退：“你、你……” 沈白术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腹部。 没有靠进刺激对方，只问：“你看到了什么？” 丰一年用力晃了晃脑袋，勉强恢复几分清醒：“我、我看到你的神胎……” 沈白术心中一沉，果然，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别的事。 “刚那只畸形的胖头鱼把我们带到了这里，用触手撕开我们进食，但突然你神胎的位置爆发出金光，裂开一条缝，一只手伸了出来……”丰一年咽了咽口水：“然后它就没了。” “没了？” 沈白术没听懂。 “胖头鱼笼罩在金光中，就那么一两秒功夫，消失不见，就像是被整个吞了。”丰一年手脚比划着，竭力形容那时的状态。 “原本这里还有一些小的畸形鱼，金光所过之处，没了，都没了！” “所以你……”沈白术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丰一年眼神哀怨：“我也被吞了，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他记得很清楚，神胎所孕育的生命并不是完整独立的个体，外形在其次，内核会继承主体的一部分性格。 更像是本人意识的一个投射。 他跟沈白术没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吧，竟然要吃了自己？！ 沈白术很确定丰一年没有撒谎，但正因如此才更觉得不可思议，她在心里问系统：“你给我搞的神胎到底是啥玩意？” 刚孵化出来的神胎都很弱小，需要跟随主人一步步成长，更别提没孵化的，结果它自己跑出来弄死了抓走他们的胖头鱼？ 开什么玩笑，她和丰一年联手都未必能这么干脆利落！ 更关键的是这触犯了沈白术的一个雷点，神胎一切行动都建立在自己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甚至昏迷都可能是它搞的鬼，然而它本该是刀剑一样的武器。 系统装死不回应。 沈白术摁着肚子，冷笑：“人类早产都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它提前出来应该付出了什么代价吧？” 自己刚醒来那么饿就说得过去了。 她也不想用同归于尽来威胁对方，但必须让系统知道底线。 系统终于开口：“宿主体质孱弱，通过非正常手段觉醒，孕育的神胎也会比较特殊，性格鲜明。” “说重点。” “它比较护崽，将宿主当成了崽，刚才宿主遭遇必死危机，在系统的帮助下突破孕育规则提前出世。” “……” “虽然有一部分能量作为补充，但亏损了根基，建议宿主立刻前往签到点一签到。” 沈白术眉头紧皱，系统果然出手干涉了，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才绑定她都还没回本呢。 看了眼面色苍白时不时打哈欠的丰一年，拉开签到地图。 大概是距离拉近，地图也跟着变大，原先紧紧挨着的两个点出现了明显的空缺。 签到点二依旧稳定的亮着，签到点一闪烁的频率则加快了。 倒计时1：23：43。 权衡两秒，沈白术摇了摇头。 可能有人觉得来都来了，去看看呗。 但就算不在意群落的迷失属性，一来他们被掳走，爸妈还不知道多担心，二来……沈白术想到了冲下去的海兽，全是精英怪。 从它们虎口夺食，她是疯了吧。 挂着地图，递给丰一年一个装满兽血的泡泡果就当弥补：“喝两口，还能走吗？” 丰一年一咬牙接过来，狠狠灌了两口，他背篓里的东西早在路上甩没了。 两鱼一前一后往上游。 胖头鱼选的地方还挺隐蔽，一路上沈白术都没见到赤血藻，也没和那群精英怪撞上，颇为荒凉。 倒计时走到一小时的时候，她如梦初醒般停了下来。 地图上代表宿主的位置跑到了下方。 可他们明明在一直往上！ 鬼打墙，不？这见鬼的群落在迷惑他们往下走！ 沈白术脸色阴沉。 地图竟然没用？ 她想到了一个说法，据说人的脚是一长一短，如果没有参照物修正，刻意去走直线，走出来的却是一个圆。 这迷失属性，迷惑了她的眼睛？ 打量着眼前的群落，处处惊人的相似，确实很不容易分辨以作为参照。 “丰一年，你牵着我。”沈白术把手递出去：“待会儿你来看路，我说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 系统这玩意更像是存在于她的脑子里，就算闭上眼睛也不妨碍看到地图界面。 “好。”丰一年倒不扭捏。 虽然他没有地图，但他的方向感比沈白术还强，隐约感觉到他们一直在这一片打转。 这回，沈白术死死盯着地图。 两分钟后，他们回到了做上记号的原点。 这一刻，沈白术自恃有外挂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迷失属性影响的不只是五感，还有大脑。 她终于体会到领域的可怕。 迷路，这是一个多么无害的属性，相比起老领主曾经给他们讲的各种具有强大杀伤力的领域，不值一提。 但某一方面，它真不愧是‘神’通。 属性，是刻死在这里的规则，看着再无害，也是不可逆的。 难怪曾有那么多先祖有来无回。 “怎么办？”丰一年惊慌的看着她，也想到了那么多死在这里的先祖。 沈白术振作起来，不能那么快绝望：“我记得你方向感很好，你来带路。” 她怀疑系统在地图上做了手脚，逼着她去签到。 对此系统：“……” 真不愧是它家宿主，疑心病好重。 不过，越谨慎的人才越有可能在这个变幻无常的世界里活下去。 丰一年已经彻底没了主意。 看起来镇定自若的沈白术成了他的主心骨，对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一分钟后他们回到了原点。 沈白术脸都绿了：“你不是返祖了吗？你血脉那么纯净，对抗迷失属性竟然比我还差！” 丰一年捂住自己的脸，蹲下去，呜呜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我们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我才刚觉醒……” 沈白术：“……” 算了，他没地图，原谅他。 抹了把脸，沈白术丝毫没有误会了系统的不好意思，冷静下来：别慌，一定还有办法。 系统刚刚都出手救过她一次，现在没动静，是没到绝路。 沈白术沉思起来，要破除一个领域，就要消耗掉它的核心力量。 若是别人，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怎么找到。 海兽没有智慧，但会本能保护自己的弱点。 顺着威压最重的地方走过去，只能知晓一个大概区域，偏偏群落又是那么大。 但这个问题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 沈白术早就发现了，签到点所在就是能量核所在。 然而有两个签到点，哪一个才是？ 那群精英怪，又是冲着谁来的？ 目光移向稳定闪烁的红点，对好东西的直觉是刻在海底生物的本能里的，就连他们人鱼多了智慧压下兽性，都被从小教导。 毫无疑问，闪烁红点具有珍贵的唯一属性，是吸引精英怪们蜂拥而至的宝贝。 稳定红点就肯定是迷失群落的能量核。 好东西谁不想要，但她厌恶失控，恐惧失控可能带来的死亡。 苟命最重要。 “我们往下潜。”沈白术做了决定，还不忘在心中这样洗脑自己：我要去迷失群落中心。 寻常海兽是谁敢冒犯通通杀死，具有强烈的排他性。 迷失群落则不一样，更像蜘蛛织网引诱猎物主动前来，既然避不开，那就别留在这里消耗自己。 现在安全可不代表一直幸运，不会撞上来寻宝的精英怪。 越往下，空间是越狭窄的。 开着地图往下游。 到底还是要去签到。 沈白术有种做了一大圈无用功，最后还是回到既定轨道的不爽。 没了想要逃离的念头，下潜的过程异常顺利，就像风助火势。 一刻钟后，沈白术发现命运还能更嘲讽点。 远远的她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血条，精英怪们正追逐着一颗拳头大的血红色珠子，打得不可开交。 原本这里应该是整个群落的中心，是最狭窄的地方。 但坚固的壳子被它们打穿了好几层，使得这片地方出乎意料的大。 海兽们各不相让，没一个能稳定持有珠子超过五秒。 甚至沈白术有种感觉，那珠子在戏弄它们，故意挑逗它们自相残杀。 溜了溜了。 绝对不能参与进去。 沈白术抓着丰一年就跑。 直到游出老远摸了摸手臂，确定危机感没那么强烈了才停下来，异常不解：这些精英怪怎么会是冲着能量核来的？ 如果是，这处群落早被它们打穿了啊。 一番耽搁，闪烁红点的倒计时只剩下三十多分钟。 沈白术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 过程尤为顺利，畅通无阻的到了签到点。 沈白术已经看到属于签到点的血条了。 没有危险，这就显得她一路上的折腾与防备很可笑。 倒计时还有二十多分钟，要不要等到最后一刻？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沈白术果断摇头。 倒计时是提醒，同样也可以是警告，谁知道倒计时归零会发生什么？ 所以要把该拿到的拿到，然后跑路！ 沈白术按照老战士教的用心感应着周围的水流，一点点向宝箱靠近。 还不忘交代丰一年：“你就在那看着，如果发生什么变故，用你刚才的速度把我拉走！” 虽然丰一年没察觉出危险，却还是被她感染，用力的点了点头。 终于，沈白术走到了距离宝箱大概一米的位置，伸长胳膊碰到了开启的选项。 一道只有她能看到的光华闪过。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未知血液＊1，已收入空间】 沈白术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后续，整个鱼都傻了。 签到点的血条已经消失，是的，并没有刷新成灰色，是真的结束了。 所谓珍贵且唯一的签到点就签出了一滴血？ 避开丰一年，把那滴血拿了出来，和鲛人血差不多，是凝固的血珠子。 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甚至比鲛人血要暗淡一些。 非要说的话，复杂深邃晦暗？ 有一点点，不多。 【检测到神胎所需营养之一，请宿主尽快投喂】 沈白术脸色阴晴不定。 犹豫两秒，她道：“把这滴血珠给我分成十份，其中九份装入空间。” 系统照做。 十分之一的血滴看起来更小了，也就比小米粒大那么一点。 既然有了决定，便不再耽搁一口闷掉。 没什么感觉，血滴接触到口腔的温度迅速融化成液体进入喉咙，没有腥臭难闻的气味，反而有一股很诱人的香。 五分钟过去了，一切如常。 抬头看向右上角，孵化的进度条直接拉满，进入第三阶段。 沈白术终于有了这滴未知血液是个宝贝的感觉。 “我可以给丰一年一份吗？”她问系统。 过了两秒，系统回答：“可以。” 虽然很心疼属于自家宿主的东西被分给了别人，但它也知道是因为神胎提前出世，为自宝，夺取了丰一年不少精血。 尽管它及时制止没有伤到对方的根基，可到底失去大半精血，接下来丰一年的成长进度毫无疑问会变慢。 一步慢，步步慢，失去这个成长的高峰期，未来大概率会多很多坎坷。 “一份就够，多了他受不住。” 系统补充道。 一份不仅可以补足他缺的，还能促进他血脉进一步返祖，就当是偿还精神损失了。 沈白术嘴角扯了扯，她当然不会当冤大头，转过身：“我找到的宝贝，分你一份。” 摊开手，两份血滴放在掌心。 丰一年犹豫了一下，想说自己好像没帮上什么忙，见沈白术脸上隐现不耐烦，赶紧挑了一份。 剩下那份，沈白术直接吞了。 已经停滞的孵化进度条再度动了起来。 这样就去了三份，再留下四份，其中三份给家里人，一份给老领主——就算不考虑和钟然的过节，沈白术也希望老领主能活得更久一点。 一个博学多才的聪明领主对领地发展相当重要。 最后三份，沈白术打算像吃糖豆一样慢慢磕掉。 没再看丰一年，在周围寻找起来。 越是走动，越是觉得这处地方不太一样。 看着很狭窄，却没有那种闭塞感，而且破天荒的很精致。 签到点的下方是一排白玉般的箱子。 是的，箱子。 人鱼的生活很原始，即便是她很有文化的奶，洞穴中也看不到什么家具，最多就是搞个架子放些东西。 唯一有些相似的是在老领主那里看到的药材室。 老领主用挑出来的骨头隔出一个个小间，塞进去泡泡果，泡泡果里面装的是不同份的药材。 按照他的经验，有些药材要干燥处理，有的要泡在液体中。 乍一看很整齐，但经不起细究。 这些柜子就不一样，非常平整，手摸上去温润，竟然还带一点暖意。 不像是骨头拼的，倒像是某种矿物特别锻造过。 这个想法一出，沈白术自己都愣住了，海底没有火，为什么是锻造过？ 就不能是挖出来大型玉矿打磨过？ 一一看过，原始生活过太久，再度看到这具有现代气息的家具，沈白术花了十多秒才收起复杂的心绪，注意力重新落在这些箱子上。 只有签到点正下方的那个没有锁，其他的都像是一整块石头，嵌合得非常严密，打不开也无从打开。 看来关键点在这个箱子。 沈白术戒备起来，慢慢打开。 此时，除了刻意留出来的血滴都吃完了，第三阶段的孵化进度条只走了一大半。 如果想把它拉满，大概率要靠这些箱子。 “这是什么……”见什么事都没发生，丰一年游过来，手摸到箱子上刚说了两句话，突然收回。 震惊的看着沈白术：“你不觉得手麻麻的、刺刺的吗？” 沈白术已经在观察箱子里的东西了，闻言摇摇头。 丰一年奇怪的咦了一声，又要去摸，结果刚碰上就大叫一声，倒退数步，仿佛被无形中的力量攻击了一样。 这一系列反应终于拉回沈白术的注意：“你……这是在活跃气氛？” 不然她想不通为什么突然开始浮夸表演。 他们还没脱离危险呢。 丰一年都要气死了。 他有这么蠢吗？ 见对方表情不似作假，沈白术心中一动。 所以并不是这个地方不危险，只是他们已经被认可为自己人，获得了通行资格？ 是那滴未知血液？ 低下头看箱子，这是所有箱子中最小的一个，放的东西也不多，一个拳头大的银白色珠子，整齐放着的一根根白色骨片。 沈白术见过老领主在骨片上刻文字。 字体相较于她熟悉的要更简略一点，更像是历经时代变迁自然发展的。 这些骨片却更规则，整整齐齐排列，仿佛特地打造的竹简。 当然，比竹简宽不少，而且不像竹简会一片片用绳子串起来，再卷着，这里就是零散放着的。 沈白术没有去碰那个银白色的珠子。 这个珠子跟她见过的被精英怪们争抢的血红色珠子很像。 她拿起了一个骨片。 骨片上没有她熟悉的文字，是一个复杂的图形，圈圈绕着圈圈，又有很规整的横竖撇捺。 光看图案，完全无法分辨代指的是什么。 注视久了有一种眩晕感。 有点熟悉，不是图案，是这种感觉。 放下骨片起身，来到旁边的箱子，将手搭上去，往上抬，还是没反应。 沈白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未知血液只是敲门砖，她还没有通过全部的考验。 回到小箱子这边，深吸几口气，沈白术简单对丰一年交代了几句，就拿起了那个银白色的珠子。 这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暗淡的珠子亮了起来，沈白术最后一眼是看到凝固的珠子内部像是水流一样动了起来，影影绰绰的，有什么在游动。 长长的，很细。 丰一年下意识就想跑，晕过去的沈白术总给他不太好的印象，但才刚跑出两步，他整条鱼像是被定住了，动都动不了。 哽咽一声，他差点哭出来。 果然直觉是对的。 哀怨中的丰一年并没有发现，不是他整个人被冻住了，是这片空间都在一种强大力量的影响下凝固住了，而他只是不幸被波及的小可怜。 ＊ 沈白术哪知道丰一年又被自己连累了，此时的她完全无法关心外界。 她整个脑袋都被一种海量的信息给填满了。 才刚辨认了一个开头，又立刻被另一段信息覆盖，高频刷新的信息流几乎碾灭她的意识，把她变成白痴。 直觉告诉她非常危险。 竭力守住本心，拒绝去看外界的信息流，跟洗脑自己似的大声念着：我是沈白术。 但往往刚念两个字，立刻被信息冲刷得遗忘一切。 幸好信息流是一阵一阵，有一个短暂的空隙，让沈白术能找回自己，并且随着不断刷新，她觉得自己贫瘠的脑袋在被迫扩容，渐渐的竟然能看完一句开头。 她在适应。 沈白术振奋起来，大脑扩容带来的疼痛不能让她屈服，反而让她庆幸疼痛带来清醒。 她受够了昏迷后任人摆布。 哪怕依旧无法主导，她也要清醒的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这种强烈的信念下，被信息流冲刷得脑袋一片空白的时间越来越短，终于，沈白术看到了一副完整的画面。 一只海螺，大概有巴掌大，因为一个人的食指点在海螺上。 这画面只停留了一两秒，辨认起来却非常耗费力气，困意几乎在下一刻涌了上来。 这让她不敢再打开第二个画面。 直到某一刻，脑海中仿佛响起咔嚓一声，是阻碍她的瓶颈破碎了。 大脑从一杯水的容量，变成了一盆水。 昏沉的感觉褪去，格外清醒。 沈白术下意识又捕捉到了一幅画面。 这回不是旁观者的视角，她仿佛变成了那只海螺，有一个年轻磁性的声音正在对着她说话。 她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能体会到那只海螺的心情。 狂热，崇拜，敬仰，恨不得为对方去死…… 沈白术没有捕捉到更多心声，不知道那年轻人的身份，只知道海螺恭敬的称呼他为大人。 大人伸出手指，一滴血从指尖坠落。 画面破碎。 沈白术猛地睁开眼睛，被强行从海量的信息流中弹了出来。 久久不语，心情颇为复杂。 直接告诉她系统签到的未知血液极有可能来自这位大人。 难怪这块地方安全得不真实。 海螺是如此崇拜大人，就连身上带有一丝他的气息，也绝不会去伤害。魔/蝎/小/说/m/o/x/i/e/x/s/.c/o/m 9、第 9 章 不对啊，沈白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和丰一年吞服血滴是在进来之后的事情。 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她看到了那颗血红色的珠子，在他们看到它的时候，它也看到了他们，气息是在那个时候沾染上的。 倒是阴差阳错。 “老大，你……” 丰一年小心翼翼的声音唤回沈白术的注意。 她瞥过去，快速的皱了下眉。 丰一年头顶上、脸上、鱼尾上都缠绕着一层银白色的东西，像是丝线，又像是薄雾。 这什么玩意？ 目光一偏，沈白术眼睛瞪得更大了，因为周围赫然也漂浮着这种银白色丝线。 当然，要比丰一年身上更淡、更缥缈、更接近透明一些。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没变，猛的闭上又睁开，还是没变。 沈白术反应过来，是因为那颗银白色的珠子。 对了，珠子呢？ 昏迷前还在手上的。 低下头，扫视一圈，手上没有，箱子里也没有，更没有掉在地上。 它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沈白术的目光忽然深沉起来，回忆起刚才恍若梦境中的种种，那庞大的信息流……她确定一件事，珠子应该是被自己吸收了。 丰一年身上还有周围的银白色，都是跟珠子类似的存在。 沈白术第一时间想到了神通之力，笼罩整个领域的东西，她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个。 不过这是野生群落…… 沈白术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人鱼能觉醒神通之力，海兽呢？ 目光上移，地图上显示的时间让她心中一跳，如果还没有签到的话，闪烁红点的倒计时快结束了。 五十九、五十八…… 还没弄清楚倒计时是因为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好事。 本来还想尝试一下去打开其他箱子看看，现在沈白术火急火燎的冲过去，手一拨将那些箱子全装入系统空间。 管里面都是啥，左右这箱子看着就是个宝贝，都收走，全部收走！ 这还不算完，目光逡巡四下。 尽管这里给她的感觉有点像一个小屋子，但到底不是人类地盘，此刻‘地面’的位置就堆了不少石头，长了不少杂草。 沈白术丧心病狂通通不放过，薅走薅走，全部薅走。 既然整个屋子都浸透了这种力量，指不定里面的野草也是浸润着这力量长大的，是个宝贝。 旁观的丰一年惊呆了，看着他家老大尾巴几乎甩成残影，将不大的空间搜索一遍，简直连根草都没留下。 好半晌才将张大的嘴巴合上。 怎么说呢，是他老大的作风。 沈白术意犹未尽的停下时，时间正好走到最后一秒，她警惕起来。 周围的银色在变淡，显示着那股独特的力量在缓慢消失，但视野还没有变回来。 一分钟、两分钟…… 丰一年忍不住了：“老大，我们不走吗？” 他更想说你在等什么？ 沈白术尴尬一笑，难道又是自己多心了？ 还是那倒计时指的是——自己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签到，就会无法得到未知血液，进而被这处空间疯狂攻击？亦或者银白色珠子力量耗尽，成为废珠？ “行，我们走吧。” 尴尬让沈白术不想多说一句，鱼尾一甩，游在前头。 十多秒后她停下，又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这个距离，肉眼所能看见的银白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力量，熟悉的属于群落的力量。 海水依旧正常流动，气味上也没什么特殊，但—— 一里一外，如此鲜明。 果然那是个屋子，特别被人独立出来、布置好防御措施存放宝贝的屋子。 沈白术手指紧了紧又放松：不怕，都存在空间里，没人能抢走。 正要继续迈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抬头，瞳孔皱缩。 从看见血条到血红色珠子冒出不过两三秒，她只来得及思索一句，这玩意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就看到了陆陆续续冒出的数个血条！ 沈白术脸色发白，该死的珠子，把那些海兽都带过来了！ 要完！ 抓着丰一年就跑。 “快！再快点！” 无意识催促着。 丰一年也察觉到了危机，不用沈白术拽着他，两鱼拉扯着玩命的往前游。 抢在海兽到达之前，他们从那条不算短的甬道飞了出来，毫不犹豫往右边一偏，继续飞奔，好险没有被这些精英怪堵在‘房子玄关’处，嘎嘎杀掉。 不幸的是，血红色珠子撞进了她怀里，碰瓷般粘在她手上。 “滚！” 沈白术没有半分怜惜，大力一甩就把珠子向海兽群扔了过去。 接下来这血红色珠子跟黏上了她似的。 她逃它追，她插翅难逃。 沈白术心中叫苦，她再贪心也知道什么能拿什么不能拿！ “滚滚滚！” 不管沈白术是怒骂，问候它祖宗，还是跳脚，毫不留情甩它，这珠子就跟不倒翁一样，甩多远都能飞回来。 “签到！” 沈白术逼红了眼，好几次她被精英怪触手、尾巴甩到，又好几次差点被巨口咬到，一口吞下。 勉强冷静，浪费两秒点了珠子上方的宝箱选项。 神胎的孵化进度条还差一点点……拼了！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得到银光幻彩螺神血＊1，已收入空间】 【检测到神胎孵化所需营养之一，是否投喂？】 “投喂，立即投喂！”沈白术在心里呐喊。 【神胎已孵化成功，即将出生十、九……】 沈白术精神一震，大喘口气，将珠子扔出后，不忘观察其行动轨迹，遗憾的发现并没有丝毫力竭，依旧灵活。 可见她的签到不曾借走签到点的力量。 失望一瞬，咬牙苦苦等着倒计时归零。 ……三、二、一！ 沈白术愣住：我神胎呢？ “你发什么呆！”丰一年低吼，险险将她拽离危险，绝望道：“我们都向上游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出去……我爸他不要我了吗？” ＊ 老战士点了点人数，有三个重伤昏迷的。 松了口气。 刚才被堵在迷失群落内，又遭遇几波海兽冲刺，差点以为他们也要陷进去了。 偏过头见沈冬夏和祝西沉着一张脸，他也不意外。 这两口子结婚十几年才得了这一颗蛋，平时不知道有多宝贝。 有族人安慰他们两个：“树丫运气好，在仪式上觉醒失败都能自己觉醒成功，这回没准也会好好的。” 他在心中叹气。 什么运气好，他觉得树丫简直太倒霉了。 唯二两个觉醒失败的例子，另一个孩子虽也觉醒失败，但反噬可没有她这么严重。 结果第一次出来历练，就撞上这个倒霉事。 迷失群落被他们当做新手历练地都多少年了，一直平平安安。 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不早了，如果是平时他们该回群落了，夜晚的海底很危险。 但—— 老战士决定守上一晚。 虽然不能为了树丫一个让这么多族人去冒险，但历来的规矩都是若有族人失踪，在原地等一晚，一晚之后没回来就默认他死在了海底。 很无情，却也是常态。 一晚的怀念与告别是对族人全部的仁慈。 见到沈冬夏面色渐渐发白，知道她是在利用海水探查下方的情况，老战士不赞同她这样消耗力量，却也没说什么。 忽然沈冬夏兴奋道：“鱼少了！” “什么？”老战士一怔。 “被吸引过来的海兽少了！”沈冬夏道：“下方他们可能争出胜负，迷失群落要塌了！” 老战士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里所剩力量本就不多，又有一群远超级别的海兽跑来打架争夺宝贝，不塌才怪！ 一旦塌掉，迷失属性就会消失，他们不用再畏惧走不出来！ 这是去救那两个小崽的机会！ 悲伤中的丰爸惊讶抬头。 他一直看不起沈冬夏，觉得她懒散咸鱼，没有斗志还蠢笨，居然挑了祝西这个伴侣。 是，祝西打不过她，顺利让她生了蛋。 可这有什么用？两个弱鸡生下的崽只会更弱。 然而同样担忧自家崽，沈冬夏居然抢在老战士之前发现了关键。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妈说的对，沈冬夏有点东西，不仅仅是对沈苍的滤镜。 “做好准备。”老战士让几个族人把重伤的人鱼带去另一边，免得下方的海兽冲出来被波及。 “留给我们的机会不多。” ＊ 沈白术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没能出去，坑爹的珠子跟着他们，他们所在就是迷失力量最强的地方，怎么可能跑得出去？ 她把破局的希望寄托在神胎上。 神胎呢？ 忽然头顶上多了一丝轻飘飘的触感，像柔软的绒毛搭在她的肩膀上，勾着脖子。 然而沈白术却没有任何异物侵入的悚然感，很安心，就像这玩意是她的左右手。 伸手一抓。 除了细密的绒毛所带来的温暖，还像抓住了一团果冻，软软的很好捏。 这是……海马？ 金色的小东西，比她的小臂还长一点，脖子和头呈九十度角，长长的尾巴看着就很灵活，尾巴尖卷曲着，无意识要勾着什么。 绒毛摸着很密集，但乍一看并不多，金色的毛毛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小尖刺随水飘摇。 外形像海马又有点不像。 难道是什么特殊品种，亦或者变异过的炸毛品种？ 【崽…崽…漂亮崽……】 脑海中传来细嫩的声音，很兴奋。 沈白术反应过来，这便是孵化出来与她心神相接、性命相连的神胎。 只是这么个糯叽叽的小东西，有什么用？ 把后面追着的那群精英怪可爱死吗？ 脑中不断传来他喊崽的声音，沈白术绝望了。 这就是个话痨，身为雄性海马，怕是只有育崽本能，根本指望不上！ 她跟丰一年体力极度透支，喝兽血也不太管用了，海兽们被她遛狗似的耍了几回，有狡猾的已经反应过来，跑到了他们前面，等他们撞上去。 “老大你…你快想……想办法……”丰一年气喘吁吁。 想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尝试过将这害人的珠子收入空间却头一次被拒绝。 “你和我分开跑，它是冲我来的。”最后关头，她还是不拖人下水了。 “不！你……你说的，我们是同伴……” 沈白术没力气和他玩生死拉扯的戏码，一把抓住撞上来的珠子就要往嘴里塞。 干不掉它，就只剩这一个毁尸灭迹的法子，只不知吞下珠子能不能助她极限晋升二段人鱼。 如果不能，又没法封住宝物的气息，大概率会被暴怒的海兽撕碎。 但既然甩不掉这牛皮糖，吃不吃也没区别了。 牙齿刚磕上珠子，话唠海马像是终于感应到危机，仰天发出一声咆哮。 声音清亮而悠长，并不刺耳。 沈白术瞪大眼睛，她竟然看到一圈一圈的音波纹向外扩散，所过之处，有银白色的东西浮现，像是从溶于海水的透明色渐变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仔细分辨一下，不是银白色，是乳白色。 这是群落的领地之力，是骸骨残存的力量，沈白术福至心灵，一股悲伤涌了上来……也是回光返照。 在这强大力量笼罩下，那些凶猛的精英怪都搞笑的僵住了，下一刻，乳白色的结界如镜片般寸寸破裂，恍惚中，似有一个巨大的轮廓一闪而逝。 好像是海螺……沈白术看不到全貌却本能的知道，微愣，眼前属于血红珠子的稳定血条忽然闪烁了起来。 原来签到点闪烁并不代表宝箱珍贵且唯一，而是这处签到点的力量要消失了，所以只有一次签到机会，无法再刷新。 心中一松，有什么禁锢的力量没了，沈白术发现可以把血红珠子收入空间。 珠子静静躺在她掌心，没有了之前的灵活。 沈白术有种感觉，哪怕现在把珠子扔出去，它也不会飞回来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第 10 章 顾不得多想，沈白术随手将珠子扔进空间，抓着丰一年仰头发出一声尖啸。 迷失领域已破，属于人鱼族独特的交流音波也终于可以传出去。 简言之，她可以喊救命叫靠山了！ 趁着海兽僵住的刹那，两鱼左冲右突，狼狈的从包围圈中飞出去。 丰一年是真的力竭了，但沈白术可以共享神胎之力，此时又恢复了生龙活虎。 以超越自身极限的速度拽着拖油瓶，拼命往上浮。 “叫！快点给我叫！” 丰一年也是精神一震，知道他俩能不能脱身就看这一刻了，干脆放松肢体，任由沈白术像拖麻袋般拖他，口中声嘶力竭的发出一长串尖啸。 不负所望，正在争执要不要冒险下去的众多人鱼也听到了属于幼崽的哀鸣。 老战士被丰爸和祝西围着，听到声音下意识朝五六米远处看去，就见原来站在那里的沈冬夏不见了。 他反应过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聪明是这么用的吗？ 我又没有说不救两小崽，还用起战术了？ 摆摆手：“一起去。” 所有人鱼欢呼起来。 虽不是自家的崽，但族人的崽也和自家差不多了。 最后除了留几个守着重伤的人鱼，剩下的都快速往下潜去。 情况紧急，老战士和阿莫没有留手，沈冬夏拼命追赶，也只能看着两条人鱼消失在视野中。 头一次，她啃老的想法出现了动摇。 若今日她也像她妈一样是个战士，就不会只能靠别人去救她的崽！ 沈冬夏死死握住拳头。 ＊ 尽管沈白术的位置一直在变，但丰一年的尖啸总能及时将变化后的方位传达过去。 迷失群落又被一群精英怪糟蹋，早不复作为海螺时的曲折，战士们横冲直撞，只花了几分钟，就捕捉到了两崽的独特水波。 又过五分钟，他们顺利看到了彼此。 此前沈白术一直靠着感知到的族人气息给自己鼓劲：再坚持点就能被救了。 真的看到救援，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跟他们的激动相反，老战士和阿莫整个鱼都惊呆了。 首先看到的是那浩浩荡荡掀起的海浪，然后才是海浪面前不起眼的小点。 像台风下柔弱无依的一叶小舟，可怜极了。 阿莫咽了咽口水：“他们这是捅了海兽窝吗？” 老战士也有点傻眼。 知道下面危险，但没想到这么危险啊。 “咋办……” “把他们接上，通知族人跑！” 人鱼看起来暴力无脑，实则智慧生物哪有真蠢的。 打不过就跑，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老战士经历过多场狩猎，出手非常老道，指挥阿莫向海兽们攻击，制造一瞬的空缺，他以水流卷了沈白术和丰一年就跑。 边跑两战士边以独特的声波告知族人情况。 终于安全，沈白术憋着的那口气顿时就泄了，一歪头晕了过去。 昏迷前她还忍不住想：海兽狂暴起来真可怕，幸好自己机灵，领域破了的瞬间就喊救命。 后来她才知道哪是海兽突然狂暴，分明是此前血红珠子的迷幻之力在影响它们，至少加了个攻击力减半的buff，还有不时的神智恍惚拖慢了速度。 血红珠子是坑了她，但还真没往死里坑。 ＊ 沈白术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心情舒畅，懒洋洋的像做了个全身按摩。 可当她看清周围时，顿时吓了一跳。 族人一个个瘫在地上喘气，精神萎靡，仿佛熬了大半个月的夜，浑身都是班味。 “怎、怎么了？” 迎面扑来一脸幽怨的眼神，沈白术相当无辜。 人鱼们累得不想说话。 沈白术看向沈冬夏，相当有同族情的问了一句：“妈，丰一年呢？” “还昏迷着。”沈冬夏指着一处，丰爸正在那照顾儿子，想到什么补充一句：“像是吃了大补之物，血脉再次返祖，要孕育神胎了。” 沈白术松了口气，她这老大也算对得起他了。 若无其事起身，装作没有发现族人们眼中明晃晃的探究，四下看看。 这里像是某个相当幽暗的山洞，族人们三三两两分散，只有一个大群，中间躺着昏迷的人鱼。 人鱼良好的视力让她捕捉到角落处熟悉的血色圆叶。 恍然，他们还在迷失群落。 也对，昏迷的族人不适合夜行。 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沈白术忽然想起老战士说过什么样的地方会长什么样的植物。 赤血藻常给幼崽用，以纯净血脉。 未知血液能帮她孵化神胎，又能补足丰一年缺失的精血甚至再度返祖。 特定的因素定向驯化，使得赤血藻的基因代代流传。 一切早有预兆。 只是未知血液和能量核力量耗尽，群落又已破碎，外界的海水涌进来增加变速，这赤血藻长不了多久了。 沈白术觉得有点可惜。 这就是海底世界的神奇，每一刻都有物种消失，也有新的物种诞生。 ＊ 次日，老战士没有急着带领族人们回去，让大家尽量的多采集赤血藻。 沈白术不意外他也发现了这点。 想了想，小心的挖出赤血藻的根，打算回去种一种。 沈冬夏发现了，摇摇头说：“养不活的，领主说群落的环境不一样。” “我知道。”沈白术神秘一笑：“我有宝贝。” 虽然只有丰一年看到她收取了血红珠子，真要想办法，瞒肯定是能瞒一阵子，不过，沈白术不打算自己吃掉。 事实上若不是银白色珠子直接跑到她大脑里了，她也不会贸然吸收。 和平的前世乱吃东西都有可能死人，更别提这个严重辐射的海底世界。 信息流冲刷的惨痛教训更是让她认准了这一点。 目前被她划入安全范畴的食物只有：家里人给的、群落里养的以及系统签到的。 勉强族人给的算半个。 这颗血红珠子哪怕没了之前的灵活，却还是给她一股危险的感觉。 甚至让沈白术觉得，话唠海马之所以跳出来尖叫破除领域，不是自己这个主人被海兽们包围，而是准备啃那颗珠子。 她打算把它拿给老领主看看。 如果能吃且具有未知血液的特性——纯净血脉，那刚好让老领主搭配着吃了再多活个几十年，如果不能，布置成一个小群落，种植赤血藻发展下一代也是好的。 “这些海兽真的太糟蹋东西了！”一人鱼心疼的拾起一片残缺的血色圆叶。 相比起群落外围，群落中心的赤血藻不知好了多少。 大了有两三倍，厚厚的，拿在手里竟然有种沉重感。 “这么好的地方，以后竟然不能来了。” 临走前人鱼们纷纷叹息，还不忘用幽怨的眼神瞥了两小崽一眼，由于丰一年还在昏迷，沈白术承担了全部火力。 她摸了摸鼻子。 尽管族人们似乎都认为群落是海兽们打架搞塌的，但她还真是这个祸头子。 所以赤血藻养殖基地还真有必要建一建。 ＊ 回家路上，沈白术仔细观察了一下，骚扰的海兽比来时多了不少。 这让她心中一沉，空间竟然不能完全隔绝血红珠子的气息？ 好在越靠近群落，危险直线降低，属于领主的震慑之力并没有失效。 规定采集的物资留下一半，剩下都交到老领主手里。 肉则会多一点，老领主会从剩下五成里面拿出一些分给没有参与狩猎的。 这算是房租，不过仁慈的领主往往会在族人困难时伸出援手，一些无法外出狩猎和采集的老弱人鱼也是由领主来养，受伤有补助。 沈白术听她妈说过，他们这还算好的，有的群落规定要上交七成八成租子。 等老了没用了，还要把他们赶出群落自生自灭。 所以一个正派的领主相当重要。 将留出来的未知血液给爸妈吃掉，沈白术决定去找老领主，巧合的是，老领主正匆匆从住处出来。 旁边跟着一个焦急的人鱼。 沈白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这人鱼正是除她之外另一个没觉醒幼崽的亲爹。 出事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第 11 章 跟在老领主身后，沈白术匆匆赶了过去，已经有不少人鱼围着了。 面色都不太好。 沈白术艰难挤进去，闻到了浓烈的腐败气息。 何其相似，她当初从昏迷中醒来也是这样，一股又腥又臭的死鱼味，差点以为自己被人扔进了垃圾堆。 探头一瞧，果然躺在简陋床上的人鱼尾巴大面积腐烂，看着比曾经的她严重多了。 但奇怪的是，贺向阳脸上居然若隐若现细密的纹路，像是鳞片想要努力长出，却还欠缺了点东西。 沈白术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鳞片迄今为止都没长出来。 这样看来，还是当初的她情况更严重。 “领主，您快给他看看！” 贺爸声音哽咽。 老领主目光微变，他嗅到了死气。 因为给领地每个族人都盖了章，他对于他们身体状况的了解某些时候甚至比他们本人更清楚。 不敢耽搁，连忙将神通之力覆盖在贺向阳身上。 每个领地核心都有其独特的属性，他的神通属性偏治疗类，所以他制成的药效果总是很好。 一刻钟后，老领主神色苍白的收回了手：“情况很糟糕，向阳觉醒神通要失败了，我暂时帮他拖了点时间。” 顿了顿又道：“普通的觉醒药剂对他已经不管用。” 贺爸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里的亮光一下子熄灭了。 人鱼们不忍的偏过了头。 老领主身体有些摇晃，低声说：“我再去想想办法。” 沈白术跟着老领主出了门，身后传来贺爸绝望的哭声，老领主叹了口气，没有停留，飞快的往领地仓库所在游去。 药材室也在那儿，沈白术上药剂课时去过。 要说药材，她手上还真有一份对症的。 贺向阳会觉醒失败无非是血脉纯净度不够，刚好她手中的未知血液能帮人鱼返祖。 但当初她只留了四份，爸妈两份已经给他们吃了。 还剩两份，一份是给她奶留的，一份给老领主。 她奶的不能动，老领主也非常需要。 沈白术知道他现在卡在二段人鱼迟迟无法晋升，有了这份补药没准就能跨过这道门槛进入三段，拥有更长久的生命。 沈白术的眸子暗了下来。 于公，老领主活着更重要，于私，他是教导了她十多年的老师。 ＊ 回到家，祝西正在片鱼肉。 沈白术看着他周围悬浮着一堆泡泡果，有些惊讶：“怎么做这么多？” 祝西头也不抬的捏碎一个酸酸果扔进去：“你妈要晋升二段人鱼了，等她醒来，这点未必够。” 沈白术惊喜的瞪大了眼睛，连连问：“妈怎么样了？是刚开始晋升吗？我这里还有很多赤血藻，能不能现在进去喂给她吃？” 赤血藻对成年人鱼的血脉进化效果微乎其微，但能补血。 祝西听人说晋级时会消耗大量血气，晋升后虽然整体素质提升了，可鱼却会瘦一大截。 他点点头：“你先给我，等她出来，我喂给她吃。” 沈白术赶紧扒拉空间。 当初采摘时情况紧急，她直接就往空间里扔，本以为里面会乱糟糟的，没想到眼前便是堆成一座小三般高的赤血藻，叶子叠叶子，摆放的整整齐齐。 旁边一堆，则是带了根的赤血藻。 什么时候空间能自动整理了，难道是系统看不下去搭了把手？沈白术疑惑一瞬，把叶子这一堆取了出来。 父女两个忙忙碌碌给沈冬夏准备营养餐。 忙了半个多小时，家里的泡泡果居然用完了，祝西指挥着沈白术去隔壁家借几个。 沈白术应下，刚走出门，就看见老领主匆匆过来了。 她立即低头，就要往邻居家的洞穴钻，却被叫住：“树丫。” 无奈停下，叫了一声老师。 时间紧迫，老领主没有废话：“我刚给丰一年做了检查，他身体里的血脉之力很活跃，听他们说是你给他吃了大补药，是在迷失群落找到的。” “根据我的判断，这药有八成概率对向阳有用，能促进他觉醒，有五成概率无法阻止觉醒失败，但会消弥反噬的副作用……你那里还有吗？我给你记贡献点。” 沈白术暗骂了一声丰一年没用，不就是孵化神胎吗？居然现在都没把未知血液消耗干净。 见沈白术不说话又没表示药已经没了，老领主语气缓和下来：“是有什么顾虑吗？” 沈白术很想一直沉默下去，但顶着老领主的目光，到底是叹了口气说了实话：“我手上确实还有，但那份是给您准备的。” “您更需要它。” 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老领主领会到了她的意思，非常惊讶。 他迟迟卡在二段人鱼这时整个领地都知道，大家都在想办法，他没想到树丫竟然也惦记着。 根据从丰一年那里探查到的情况，这并不是一个幼崽天真的幻想，是真有可能做到。 想到她迟迟不说是不想自己为难，陷入到自己的命和幼崽的命谁最重要的选择中，老领主心头一软，摸了摸沈白术的脑袋：“把给我留的那份给他，好不好？” “不好！”沈白术相当直白，拔高声音再度强调：“我说过，您更需要它。” “我是很需要，但他更需要，我还能等，可他等不了了。” 沈白术瞪他。 可老领主只是含笑望着，眼神温柔又包容。 谁不想活得更久？ 但有个人跟他说过，既然当了领主，就要肩负起对领地族人的责任。 最终沈白术挫败的垂下了脑袋，不情不愿把东西拿了出来 老领主接过，匆匆道：“我先去救他，稍后再说贡献点的事。” ＊ 沈白术从邻居家借了泡泡果，跟祝西一起把囤的肉全部腌好。 她爸妈的屋子依旧门窗紧闭，逸散出或强或弱的威压，极不稳定。 知道短时间内不会结束，沈白术回到自己房间，想闭上眼休息一下，却半天都睡不着，只好坐起来，打算看看带回来的白玉箱子。 “我说空间怎么这么整齐，原来是你帮着整理的。” 将‘田螺先生’拿出，解压的捏了捏，沈白术好奇的看着变成蓝色的海马。 海马可以根据环境改变自己身上的颜色。 她采集的野菜大部分都是蓝色，少部分是红色，难怪之前没发现。 “男妈妈啊。”沈白术开始觉得他有用了，不仅护崽还是个内务整理大师。 由于一人一神胎心意相通，海马的整理简直是按照她想要的格局来的。 非常顺眼不说，也不用担心想要拿的东西找不到了。 打开系统面板，多了一个神胎子系统，第一页就是海马的。 姓名：？？？（待取名） 种族：金色海马（不稳定） 刚看到这里，沈白术的嘴角就是一抽。 知道海底物种基因不稳定，但神胎只会继承宿体的一部分鲜明特质，这应该是较为突出强势的某个片段，居然也能不稳定？ 她的基因该有多劣质？ 挑半天才从矮个子里拔了高个的？？？ 继续往下看： 成长阶段：幼体 属性：治疗（生命），+破幻（辅助） 技能：1针对生命类负面状态，加速恢复（生命型） 2通过尖叫威慑、驱赶敌人（辅助型） 新增技能2补充：在尖叫音波中加入破幻属性，可破除幻觉类攻击。 看着新增技能2补充和属性一栏的破幻被特别标注颜色，沈白术若有所思，想到了给神胎投喂的那滴银光幻彩螺神血。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新加入的属性和技能都源于这一滴神血。 神血，是指神胎的血吗？ 目光落在用尾巴勾着她手腕的海马上，已经恢复成了金色，沈白术又摇摇头。 没那么简单。 仅从描述就能看出破幻属性相当厉害，针对了幻觉这一整个大类，区区一滴神血就让神胎发生了这么重要的进化，有多珍贵不言而喻。 如果随便从神胎身上取血就能做到……开什么玩笑！ 沈白术对血红珠子更感兴趣了。 也不知从它残存的力量中还能提取多少分之一滴的神血。 心里忍不住又把那群精英怪骂了一顿，如果没有它们消耗，血红珠子应该还能再签到个一两次。 想到神血的好处，沈白术脸都快绿了。 不过大概也正是血红珠子力量快要耗尽，无法再屏蔽宝物的气息才会被察觉吧。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至少我享受到了。 沈白术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终于将目光投向空间里唯一的小箱子，取出一根骨简。 上面刻字的图案依旧繁复神秘，略眼熟。 看得久了，有银白色的细线浮了上来。 一幅画面在眼前展开。 沈白术瞪大眼睛，久久无法回神。 这根骨简里竟然记录了一段视频！ 虽然不多，也就五六秒，但这可是视频啊！ 沈白术恍然想起怎么觉得它眼熟了。 这是巫简。 她曾经在老领主那里看到过，据说是用另一种力量写就的，必须达到某个标准才能看见。 现在想来，这个标准应该指的是神识之力。 没错，神识之力。 这是她从脑海中的信息流里学到的一个名词。 银白色珠子带来的信息流强行拓宽了她的脑域，增强了她的神识，所以她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毫无疑问，银白色珠子比血红珠子更珍贵，它虽然无法提升血脉，却能提升神魂，而且通过签到系统，还给她贡献了一滴未知血液。 想到神胎也投喂了未知血液，却没有属性发生变化，沈白术皱起眉头，她绝不认为未知血液比不上神血。 所以是数量太少，还是拿去填亏损的根基了？ 如果还能再找到这样一个签到点就好了。 沈白术眼睛微亮，对于老领主承诺给她的贡献点要换什么，有了主意。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第 12 章 沈白术只看了几根骨简，就觉得脑袋发疼，她不敢再看，这种巫简对神识之力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转头去翻其他箱子，果然这回很容易就打开了。 里面堆放的也是骨简，不过是像竹简一样卷着的，拿起一卷，明显做工要粗糙很多，展开。 边缘的字迹有些模糊，能看出岁月的痕迹，这点上不如巫简。 沈白术心里有了数，认真往下看。 这赫然是一篇日记形式的自传。 描述了某日海螺被大人带着，找到了一处海底矿脉，大人一挥手就把山一样巨高巨高的矿脉给收走了。 大概是受限于篇幅，彩虹屁并不算明显，但字里行间都表露出强烈的狂热的崇拜。 沈白术忽略掉无关要素，重点记下具体方位、矿脉外在以及作用。 拿起另一篇，这回描述的是大人带他采集了一种植物。 这大人无疑是十分豪爽的，根本不管成熟与否，出手就移山倒海般挪走了一大片。 照旧是植物相关。 看了七八篇，沈白术开始觉得，她也需要能在海底存在的纸张，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如赤血藻，就很有必要记录一下。 接下来两日她妈还昏着，她爸留在群落照顾，沈白术独自跟随采集队外出。 带队的还是老战士，副队长则换了个人——丰一年昏迷着，丰爸就没出来。 采集地也换了，大概是把血红珠子留在家里，平安来去，没出什么意外。 这里的平安是指没发生致命危险，小伤还是有的，不过沈白术已然习惯。 老战士夸她适应快，再过一两月就能去狩猎队打个酱油了。 ——没指望真的猎到海兽，只求中间不出错，能跟上不拖累就好。 俗称实习工。 沈白术不太满意，一两个月太慢了。 而且那时没准新群落已经定下来，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到处跑，去挑适合的野生群落。 这日她正想要不要去找老领主，老领主主动来了。 沈白术问：“贺向阳怎么样了？” 老领主露出一个笑容：“已经觉醒了，只不知是什么神通，还需适应，不过迁移群落的时间不用改了。” 如果贺向阳无法觉醒，就不能适应外界的海水，这个时候迁，必死无疑。 还算争气，没浪费，沈白术点点头。 “之前答应过给你算贡献点，但你这补药比我预估的还要珍贵，一时无法判定。”老领主问：“你想过要兑换什么吗？” “我想进狩猎队——”沈白术毫不犹豫：“听我奶说，战士们组了一支先锋队，专门寻找新群落，我想进那个队。” “可以吗？” 老领主有些好笑，这脾气真的跟她奶一模一样，志气高又霸道。 就连这一声‘可以吗’都不带半点征询的意思，像在通知别人。 “我问过罗信，以你的进度最少要一个月才能进狩猎队，更别提先锋队了。” 罗信就是老战士。 先锋队往往是临时组的，为了执行某个特殊任务，就好比此次寻找新群落。 队如其名，机动性很强，能当先锋的都是战士里面的尖尖。 沈白术早就想到了说服他的理由，一点也不慌：“新群落开荒，进度不可能太快，再者钟然也在里面，为了照顾她的速度，我肯定跟得上。” 老领主有心想问是否为了跟钟然争一口气，但到底没说出口。 领地年轻一代有竞争不是坏事，他不会让钟然为大局考虑就处处退让，但也不会逼着树丫给钟然低头。 没可能一朝觉醒领地类神通就当上了压榨长工的地主老爷，越强大的战士越骄傲，出路也多。 领主与领民是双向选择。 如何与领地内的大战士相处是一门学问，钟然心性确实沉稳，胜过同龄，但到底年轻。 于是他只说：“你好好采集，我再看看。” 沈白术知道这意思是会向老战士打听，没达标就会让自己换一个要求，毕竟要为先锋队安全考虑，带一个拖油瓶还好，带两个就难了。 她没再多问，见人要走连忙道：“老师。” “还有什么事吗？” “在迷失群落，我还找到了一些箱子，有很多骨简。”顿了顿才说：“还有巫简。” 老领主表情微变。 ＊ 推开门，沈冬夏终于从屋子里走出，伸了个懒腰，眺望远方。 好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收回迫人的气息。 这次晋升，不亏。 身体素质自不用提，五感跃升了一大截。 手指勾了勾，力量顺着海水蔓延出去，所过之处清晰非常……咦，领主居然在他们家？ 沈冬夏好奇的走到隔壁，表情微僵，这一老一少居然在看书？ 正要蹑手蹑脚的退出去，身后传来祝西的声音：“冬冬你出来了？我正想着你也该出来了。” 沈冬夏：“……” 见到沈冬夏僵住的鱼尾，祝西有些好笑，知道她还是一如既往怕看书，偏偏妈很喜欢，总催，还说脑子笨就要多读书。 “领主，树丫，准备吃晚饭了。” 老领主按了按太阳穴：“都这个点了？我该回去了。” 沈冬夏和祝西热情挽留。 老领主摆摆手，说还有别的事要做，就不留饭了。 沈白术索性提议：“要不老师我把这些箱子搬到仓库？仓库环境更好，方便你我，也方便大家。” 仓库不仅有药材室，还有老领主特地做的阅览室，存放了他收集的知识。 药材室只有少数人才能进，阅览室却是公开的，老领主很推荐族人都去，不做个睁眼瞎。 除了文化，还有他自己总结的植物与制药方面。 老领主有些心动，但想了想，摇头：“这些骨简太过珍贵，还是存到你空间里为好。若有闲暇，不妨将内容抄一遍下来，再放进去供族人观摩学习。” 抄书？沈白术有点头大，这可是骨简，得用指甲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刻！ 老领主含笑道：“不着急，慢慢来，也好好磨一磨你的指甲。” 指甲是人鱼的武器，和尾巴一样重要，常磨常新。 沈白术皱着的眉头松开。 确实，这种精细活很锻炼人，不仅是身体还有神识。 “行吧。” 至于血红珠子，老领主看后直接说不能吃：“无论是我们人鱼还是其他海兽的能量核，力量是驳杂还是纯粹，都带有强烈的个人气息，是异种力量，直接吃轻者会扰乱我们的力量体系，使本我和他人的力量以身体为战场决出胜负，很危险，重者会影响到本人的认知，性格，习惯……也就是——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沈白术愕然的瞪大眼睛。 “你见得不多，不知道能量核中除了血脉之力，还有一种力量，叫做传承之力。虽然一般而言会很稀少，但传承之力与神魂相关，有些实力强大的海兽，死后能量核还会携带少许残魂……” 传承之力，是神识的另一种说法吗？ 沈白术终于明白，此前血红珠子那么灵活，会主动追着他跑，是因为还残留着银光幻彩螺的一缕神魂。 残魂消散，自然就成了死物。 幸好她没有吃，不然这不就被夺舍了吗？ “那这珠子该怎么办？” 老领主沉吟道：“我看过了，上面的传承之力已经散的差不多，之后我会与它沟通，尽量净化掉异种力量气息，然后咱们一人一半，轮流用它修炼。” “这个我就不用了吧……”沈白术觉得她还年轻，不着急。 老领主失笑：“这珠子上的血脉之力在不断流失，偏偏很是强大，每日修炼时长是有限的，我一人用太过浪费。” 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你也可以分给家里人。” “好。” ＊ 之后沈白术的日常又多了一件：去阅览室抄书。 老领主给了她几个骨简：“这些都是我处理好的，你先用着。闲暇时我过来教你做空白骨简。” 空白骨简的步骤颇为繁琐，首先要挑选合适的骨头，这个仓库里很多。 每次狩猎队回来，骨头基本都是留下，除非族人要求，不过人鱼普遍都更喜欢吃肉。 其次打磨骨头，让它尽量平整规范、去掉菱角，以适合书写。 最后则是配置药水。 唯有浸泡过药水，骨简才能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中，不腐不烂。 有族人听说沈白术从迷失群落带回来不少宝贝，都好奇的过来看热闹，一见沈白术在刻书，当即走了一半。 剩下勉强看了两片她刻出来的骨简，又走了七七八八，表情很嫌弃的样子。 最后只有几人笑着鼓励她，待了一刻钟，转身回去打孩子。 怎么树丫就能端端正正坐在那儿刻书？ 书递到你手里，你都看不下去！ 沈白术知道人鱼把这些不能吃的骨简当做鸡肋甚至垃圾，但这于她，却是非常珍贵的文明的痕迹。 有些伤感，现代种种已经渐行渐远。 ＊ 七八天后，先锋队回来了，沈白术迫不及待去见她奶：“能进化血脉的宝贝，奶，你快看看，妈就是靠着它晋升二段人鱼的！” 沈冬夏不服：“明明是我积累快到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道来。 沈苍仔细感知一番，点点头：“不错。” “奶，你快吃吧。” 奶是他们家实力最强者，少了谁也不能少了顶梁柱。 结果，沈苍摇了摇头郑重道：“我打算把它给领主。” “可以吗？” ＊ 老领主正在观看一片巫简。 许久后，传承之力耗尽，他被强行踹了出来，瘫在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气，苦笑：到底是老了。 人鱼族的衰老太过迅速，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各方面机能都在下降。 这时敲门声传来。 老领主察觉是沈苍，表情缓和：“进。” 沈苍之前其实已经在屋外等了一会儿，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开门见山的拿出东西：“给你。” 老领主认出这正是树丫曾给过自己的补药，摇头：“你这样不好，辜负了孩子的一番心意。” “我跟她说过了，她也同意。”沈苍有点不耐烦：“快点，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推来推去。” 老领主叹了口气，沉默中表达拒绝。 气氛一时僵持起来。 “你这个倔老头……”终究还是沈苍打破沉默，就在老领主以为她会放弃时，她一个健步闪身到老领主旁边，掰开他的嘴巴直接喂了下去。 又死死卡住他的下巴，不许吐出来：“这血珠子质量是很高，但对我没多大用。” “你吃掉，努力活久点！” 确定人咽下去后，沈苍转身走了。 老领主表情复杂，恍惚中想起往事： 沈苍这狗脾气，还真是数年如一日的就没变过！ 族人只知他和沈苍是同龄人，其实沈苍比他要大很多。 当他还是个幼崽时，沈苍就已经是个很成熟很靠得住的大战士了。 明明受着伤，非常需要群落的环境调养，却还是会东挑剔西挑剔这个那个领主不行。 老领主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沈苍对他说：“小崽，我看你资质不错，给我当个领主如何？” 少年时的他就呆呆望着沈苍，连眼珠都不会转了。 他曾经待的群落，领主是暴君霸主一样的存在，附近的也没多好，可沈苍说的就像是领主还要求着她这个大战士一样。 这种地位颠倒的妄言，他从未听过。 可后来他知道，只要够强，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如今他老了，虚弱的身体连累精神也跟着脆弱，他开始伤春悲秋，可沈苍还是那么年轻，强势，有着蓬勃的生命力。 在她的世界里，依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如既往自信，没有衰老与死亡的窘迫。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老领主怅然。 ＊ 奶离开后，沈白术神情微妙：“妈，你说奶说的那个理由是真的吗？” 什么叫质量虽好，却也鸡肋？ 真不是借口？ 沈冬夏一下领会到她的意思，兴致勃勃的八卦：“原来你也看出来了，我小时候一度以为领主会成为我小爸……” 她讲了一些她观察到的觉得两人关系不同寻常的细节。 “我之前在领主那里学习，虽然他面上一视同仁，但我能感觉到他偷偷偏我，给我开小灶，喂一些别的幼崽没有的好吃的……” “那他们俩怎么没有后续了？”沈白术好奇。 沈冬夏拧着眉头：“我问过我妈，她说她看领主就像看我一样，一小破崽。” 烦人又聒噪，叽叽喳喳像小鸟，当然，这就没有必要告诉女儿了，只是——小鸟是什么？沈冬夏有点纠结。 她妈只说是海面上能飞的，她想象不出来。 思及如今两人外貌的对比，仿若隔了辈，沈白术也跟着沉默下去。 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妈，你说奶现在多大了？” 沈冬夏回神正欲说自己的猜测，表情忽然僵住。 沈白术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缓缓回头，就见她奶似笑非笑：“想问我年龄？来问啊。” 沈白术缩了缩脑袋。 不管哪个世界，问年龄对女性都是一个雷点，她才没那么傻。 虽然她真的很想知道她奶多大了。 三段人鱼而已，能活那么久？ * 沈苍听了沈白术想进先锋队的豪言壮志，倒也没像沈冬夏一样打击她，只是没有报名下一轮的狩猎队，打算亲自给她特训。 沈白术本以为她妈已经够魔鬼了，没想到她奶还能更地狱。 前者与后者简直小巫见大巫。 如果说她在她妈手上还有那么一两次逆风翻盘的机会，那么面对她奶就是全方面的被压制。 就像是身处氧气越来越少的空间，一点点窒息。 她奶玩她，跟猫戏耍老鼠一样，还是狸花中的战斗猫。 这日沈白术跟死鱼一样瘫在地上爬不起来，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一抬头就见钟然站在不远处看她。 眼神貌似很平静，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沈白术突然就很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她不对付了，现在她也想跳起来打她。 族人都说钟然性格沉稳，有大将之风，像老领主，靠谱。 沈白术却觉得：这姐真能装。 假假的。 真想看到她这副面具破碎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听说，你想进先锋队？” 钟然先开的口。 沈白术从地上爬起来，这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很不好。 “不行吗？老师还没退下去，领地轮不到你做主。” 沈白术欠欠的。 她有点找回没有记忆时自己的感觉了。 钟然表情一青：她说话总是那么难听，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不由嗤笑道：“就你这水准还想进先锋队？把命丢在那里没什么，别连累了我们。” “那不如我们比比？看谁更拖后腿。”沈白术下意识道。 说完就想捂脸，她这是被记忆给影响了吗？ 钟然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总是这样，用暴力决定胜负。 她摇摇头：“你打赢我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们俩在先锋队都是拖油瓶，但我可以用神通之力勘测群落情况，这是我不可取代的作用，你呢？” 沈白术顿时用一种看稀奇的目光看她。 “你居然愿意承认自己是拖油瓶，从前输给我不都很屈辱的吗？” 钟然低吼道：“我从未这样觉得，我只是更加努力想超越你，而你仗着自己有天赋，却从不珍惜，吊儿郎当去走捷径……” 钟然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跑题了。 她又被这人给带偏！ “我现在在很严肃的跟你谈正事，你不能仗着老师喜欢你，就让他破例，先锋队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用处的。” 看着钟然冒火的眼睛，沈白术发现没有记忆的自己真的很要面子。 两世为人，让她的神魂很强大，能轻易的记下老领主教授的知识。 所以在别人看来，她都是随便学学，就能考高分。 嗯，或许还有点欠揍，比如在别人抓耳挠腮痛苦加倍时，状若无意经过，来一句这不是有手就行？ 但还真不是……好吧，是这样。小孩子的虚荣心与超强自尊心啊，沈白术嘴角含笑，她这一世的童年真的很幸福，虽然有诸多不足—— 许是神魂太强大了，她小时候身体很弱，经常生病，她奶也跟她说不要多思多虑。 她奶天天催着她妈多认点字，可对她……要么多睡觉，要么出去玩吧，越疯越好。 “我能进先锋队，当然不是老师给我开后门，就许你有用？”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第 13 章 钟然回到住处，表情恍惚，想了想到底静不下心，准备去找老战士罗信询问情况。 偏巧这时，老领主叫她。 心中一紧，赶紧飞奔过去。 他们两个洞穴本就离得不远，但老领主见到她来的这么快，还是有点惊讶。 见钟然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神情非常紧张，顿时了然：“不必担心，我没事。” 钟然坚持以肉眼检查完才松了口气：“师父，你突然叫我过来，是为何事？” “再过几天，你便要随先锋队出发去寻找新群落了。” 钟然以为老领主是为了沈白术的加入特地叮嘱自己，抿了抿唇。 老领主有些好笑。 这两个人的性格真是截然不同，一个不满会大大咧咧的张扬出来，一个则会暗戳戳的表示。 钟然是他养大的，他哪能不了解？ 表面看似不在意，或许还会做出宽容大度的样子，实则很期待被人发现她不高兴了。 “你再跟我说说复苏群落的事。” 钟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复苏群落就是沈苍和钟然都很看好的那处野生群落。 一直以来，师父重点关注的都是其他野生群落，就这个她才刚开了个头，师父就摇头说不合适。 师父改变主意本是件好事，但钟然却本能的察觉到了异样。 没有询问，依次将自己总结的有关复苏群落的信息说出来。 之前只知道是生命属性的群落，地域也很宽广，这回了解了周边猎物的情况、野生群落的丰富多元……老领主算是知道为什么钟然第一次提起这个群落时会那么兴奋了。 老领主已经有了决断，这回不再犹豫，直接说：“不必去探索新群落了，这回你们去复苏群落，进行深度考察。” 如无意外就直接定下它了。想了想这句话没有说出，而是改成：“用巫简记下内容。” “师父，我传承之力不多。”钟然面露难色。 老领主道：“尽力就好。”顿了顿才说：“必要时可让沈白术帮你。” 钟然皱眉，想起沈白术对她说我有特殊的寻宝技巧，难道是传承之力特别足？对海水的变化很敏锐？ 再也憋不住，她直接问：“师父，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之前不敢选复苏群落，是因为你尚幼我年迈……”老领主露出笑容：“当年我因旧伤损了根基，迟迟停在二段无法晋升，但有沈白术带回来的宝物弥合了旧伤，若再有好的群落滋养，我有信心晋升三段。” 钟然精神一震，竟是这样？ 想到之前对沈白术的冷嘲热讽，忽然后悔起来，她是看不惯沈白术的所作所为，但在她心中，老领主已是父亲般的存在。 沈白术于父亲有恩，就是于她有恩，钟然拳头紧了紧，做出一个决定。 ＊ 察觉到钟然的气息时，沈家正在吃晚饭。 沈冬夏冲着沈白术挤了挤眼睛。 沈白术一脸茫然，她哪知道钟然为什么突然跑过来，难道是回去后越想越气，打算来揍她一顿？ 钟然的反射弧有点长，不会吵架。 但她绝不会因此就善良几分，把人气破防挺好玩的。 “不管她。” 沈冬夏耸了耸肩，还真就不管了。 本以为钟然会很快过来敲门，谁知她的气息在洞穴外徘徊，前进三步后退两步。 沈白术仿佛能体会到钟然心中的纠结，挑了挑眉。 慢条斯理的吃完晚饭，打开门，开门的动静似乎惊动了钟然，她一转身跟兔子似的就要溜走。 沈白术都要被气笑了：“站住。” 钟然还真站住了。 “我说，你有什么事尽快讲，我可没工夫陪你慢慢耗。” 她想起她不待见钟然的另一个原因了，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干脆。 当然，钟然通常不屑的表示我这是成熟稳重，才不跟你们一样鲁莽。 严格来说，沈白术这种性情很符合主流舆论，钟然才是那个另类。 现在恢复记忆，沈白术不禁想，应该是学了老领主吧，毕竟她是老领主养大的。 是的，钟然在这个群落没有亲人，是老领主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蛋。 等了两三分钟，就在沈白术开始不耐烦时，钟然终于转过身，表情很微妙。 “说吧。” “那、那个、个……”钟然眼一闭像是被逼到了极致，大声吼了出来：“我谢谢你。” 沈白术：“……你这是真诚的感谢还是故意嘲讽？我怎么觉得这一声谢谢带着杀气。” 钟然脸憋得通红：“真诚的感谢，谢谢你救我师父。” 真乖，沈白术在心里感叹一句，没在调侃她：“我当是什么呢？这件事啊，他也是我老师，虽然没有师徒名分，好歹教了我这么多年。” 她觉醒失败反噬的时候，老领主也来过。 “行吧，回去好好准备，先锋队出发后，你记得照应我就是。”沈白术摆了摆手，打算回屋。 “换一个。” 身后传来钟然低沉的声音。 “什么？” “我说换一个要求。”钟然郑重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我不会为谁破例。” 沈白术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奶说老领主会把她教好。 一个人只有根子上是正的才能越来越好。 虽然略天真了些。 “行，都听你的。” 说完就要回屋。 钟然急道：“要求呢？” “先记着。” 沈白术没有回头。 待门已关上，又过去两分钟，钟然才反应过来，与沈白术的约定可不能记着，得当场兑现，不然谁知道稍后她会提出什么恶趣味的要求。 她懊恼的一拳头砸在自己脸上。 我怎么这么笨这么笨这么笨…… 算了，以她特殊的寻宝技巧，师父的身体没准还要靠她，我不跟一个莽夫计较，我让着她！ 足足重复了三遍，钟然才觉得这口气咽下了。 ＊ 出发那天，老领主特地出现，给先锋队所有人赐福，所谓赐福就是在他们脑袋上用特殊原料画一个图案。 原本沈白术觉得这是精神鼓励，等图案真的绘制后，她就察觉到了额头处覆盖来的力量。 赐完福后，老领主面色苍白了许多，眼睛却很亮，他对钟然交代：“如果没有其他重大隐患，你就打上初级印记。” “是。”钟然大声道。 原本她对复苏群落只是出于对好东西的坚持，但现在，她一定要把这个群落攻克下来。 有群落之力滋养，师父才能尽快好转。 他的年龄，等不了太久了。 老领主表情温柔：“尽力就好。” 钟然垂下了头。 老领主无奈，声音加重：“不要损了自己的天赋，不要落入我的处境。” “好。” 钟然知道师父是怕自己刚觉醒神通之力不够却强行在野生群落打下烙印会伤根基。 但她不觉得自己会如此无用。 这不是自负，是一种直觉，目前种种还远不到她的极限。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老领主面向众人，郑重一礼：“愿龙神保佑，庇护你们平安归来！” “龙神在上！”先锋队手持神胎，齐声呐喊，“平安归来。” 其他送别的人鱼也跟着嘶吼起来：“龙神在上！” 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中，沈白术只觉得人鱼冰冷的血也开始沸腾。 ＊ 沈白术和钟然被围在中间，沈白术也体会了一把众星拱月的感觉。 然而她还来不及和钟然互怼，前方队长一声令下，沈白术几乎是被水流裹挟着冲了出去。 慌乱中，她看到了钟然笑意盈然的眼睛。 艹！ 沈白术几乎是瞬间就冷静下来，稳住重心，借用水流的裹带随水漂流越来越快。 她就说嘛，之前自己跟上采集队的速度已经很吃力了，而先锋队可是战士中的精英。 没理由，她和钟然差别这么大。 原来如此。 钟然见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撇了撇嘴。 饶是自觉亏欠，骨子里的竞争意识也没减。 一整天他们都在赶路。 直到海水亮度明显变化，预测天黑了，队伍才停了下来，熟门熟路的找了个‘山洞’。 山洞是一处野生群落，由骨头堆积起来的，后方封死，只有前面一个洞，洞口仅能容一人进入。 沈白术进去后发现了一些生活痕迹，明了，这是人鱼的据点。 路上他们宰了只大鱼，一个战士快速的处理起来。 狩猎队外出是不带干粮的，都是随地就食，但让沈白术比较意外的是，途中她提出可以把这只大鱼装入自己的空间，被拒绝了。 进来后，所有人齐齐看向钟然。 钟然微吸一口气，取出一枚珠子，沈白术觉得和血红珠子有点像，莫非也是某个海兽的能量核？ 钟然双手捧着这颗小了快一半的珠子，闭上眼睛，心口慢慢发光，光芒不断的进入她手中的珠子。 沈白术特殊的眼睛又打开了，可以看到对方心脏的位置也同样悬浮着一颗珠子，那珠子的光芒可要比这外放的光强烈多了，她根本看不清珠子的形状。 只能看到随着光芒不断注入，从她手上捧着的珠子蔓延出一条条细线，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 这是结界？沈白术讶然。 难怪钟然自信的说她跟随先锋队出来是有用的，她竟然可以借助领地核心与能量核临时构建出一个安全的结界！ 如此一来，外出狩猎没法回到群落的战士晚上就安全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4、第 14 章 钟然布置好临时领地，然后拿手在每个人身上拍了一下：“可以了，进去吧。” 沈白术感觉到那一下打过来的神通之力，放松肢体，没有抗拒。 神通之力并没有进入身体，只停留在表面。 一抬头她表情变了。 临时领地中央悬浮着一个只有她能看到的黑色宝箱。 红色的血条，明晃晃的引诱她去签到。 刚还没有的……沈白术轻吸了口气，随族人走进结界，能量核就悬浮在上空，她好奇的伸手做出一个触碰的动作——签到。 有点麻，就像被什么电了一下。 沈白术看向钟然。 钟然嘴角微扬：“这是异种力量排斥。” 哦，沈白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没等来她的控诉，钟然有些意外。 这时正在片鱼的战士表示晚饭好了，她没多想，赶紧去领。 一整天她和沈白术随波逐流，看似没出力，实则要稳住重心，在急流中保护好内脏，消耗并不小，她早就饿了。 狩猎中饭当然不会像在家里那般精致。 鱼都是大块大块，海藻也没有处理，还带着刚拔出来的脏东西。 沈白术就看到其他人控制水流，粗糙清洗一下直接往嘴里塞。 入乡随俗，她也准备这么做，忽然空间中本来安安静静的小马躁动起来。 ——小马是她给金色海马取的名字，方便好记。 察觉出它想出来，沈白术眉头微皱，这可不行。 她是按正常流程跟家里报备的，说神胎正在孕育。 这小东西陡一冒出来，跟她一模一样的气息岂不就是告诉所有人，她都已经把神胎孵出来了？ 这进度不对。 【乖一点】，沈白术一边在脑海中警告它，一边大口咬着鱼肉。 正要再吃一口海藻荤素搭配，忽然她脸色一绿，按理说神胎都很乖巧，如臂指使，怎么她家的这么个性…… 【…脏…脏…不吃……】 心中一动换到鱼肉，果然，反抗降低许多。 沈白术试了几次，结合自己的动作跟小马的反应，总算明白过来：合着这货是看不惯自己那么糙。 内脏什么的都直接扔了，所以鱼肉还能忍，换成海藻就忍不了了。 【真是娇气】 怕一个疏忽真叫它冒出来了，沈白术只好拨开海藻，按照它的心意揪下其中几段。 根部不要，太老了不要，黑色的不知是被毒虫爬过，还是辐射严重的也扔掉。 临时领地不大，大部分战士都看到了她的举动。 “这么挑？” “苍姐，你家这么讲究的吗？” 沈白术有些尴尬的抬头，对上她奶若有所思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 沈苍答：“在家不这样，可能是要孕育神胎了。” “……” “苍姐你开玩笑吧，这又不是怀蛋！” 良久，一名战士呵呵笑了下。 神胎虽带了个胎字，却是力量的溢出和凝聚，神胎孵化之后得到的无论多像活物，都是能量体。 沈苍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被亲奶盖章个性古怪，接下来沈白术折腾睡觉的场所，众鱼也不奇怪。 还有个战士好奇，照着她做，然后一阵大呼小叫：“哇，这样真的能舒服点！” 在外不该讲究，大半战士觉得那鱼很无聊，却也有两三个闹着好玩，队长皱了皱眉，没有过分管束。 * 次日沈白术早早就醒了，她伸了个懒腰：是错觉吗？好像比在家里睡还舒服？ 陆陆续续，其他人鱼也醒了。 有鱼嚷嚷着沈白术这讲究管用，也有说没用，嘲笑对方，说连心理作用都分不清。 沈白术观察一圈，心中一动：说管用的，昨晚睡得离她比较近。 趁着人鱼准备早饭，沈白术对她奶说想去前面（群落中心）看看。 这是小事，沈苍很慷慨的满足了她，跟队长说了一声，两鱼便过去了。 人鱼战士的感知要敏锐许多，但还是没有沈白术可以看签到点来的直白。 当着奶的面，沈白术没怎么隐瞒的签到。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鱼鳞膏＊1和鲛人血（普通）＊1】 比昨晚钟然所构建的临时领地多了滴鲛人血，却和家里一样。 沈白术失望的垂下眼帘。 普通级别的鲛人血对她而言已经彻底没用，倒是鱼鳞膏还有一点。 好在马上要换领地了。 这日继续赶路，虽也有遇到危险，但都被从容解决。 先锋队的战斗力名副其实。 直到五六日后，沈白术已经逐渐适应这种赶路速度，他们终于到了复苏群落。 连日来遭遇攻击，惟有进入群落才能喘一口气，沈白术没想到刚踏进去就有七八只十多米长的海兽虎视眈眈的迎了上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群落的海兽好凶！” “才不过外围，怎么会有这么多？” “他们竟然还会合作！” 海兽合作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明明是习惯独行的，却聚在一起围猎他们。 沈苍此前来过，并不意外，沉声道： “此处群落特殊，生机勃勃，便是受了伤，留在群落中恢复速度也会加快，因此吸引了不少海兽入住，彼此争斗，颇为凶狠，却又隐隐达成了一种共识，共同驱逐外敌。” “原来如此！” “真是块好地方，我们一定要留下。” 人鱼们杀心骤起，不再留手。 原本喜好杀戮归喜好杀戮，但也见不得浪费，尤其是赶路时不方便把猎物带回去，往往只猎取所需的食物。 可现在，他们抬手尽是杀招。 一方面人鱼们要迁移，得把新家清理一遍，只留下危险性不大的食物养着，另一方面以血祭祀，激活此地的凶性。 可这处群落的海兽真是超乎意料的多。 先前是——什么？又来了一批海兽？ 杀！通通都杀了！ 杀着杀着就变成——又来？快跑！ 没办法，先锋队就十来个人，海兽却像是源源不绝，着实顶不住！ 一边杀，一边绕着群落跑，偶尔跑得快能把它们甩脱，找个地方躲着休息，跑不快就只能暂时退出，歇会儿再战。 “这群落可真是大，咱都跑两三天了，竟然还没跑全！” “起码比咱旧家大了有十来倍，难怪领主如此踌躇！” “最关键的是住里面是真舒服，我觉得我的血脉都被触动了！” “真不愧是生命属性的群落！” …… “这么好的地方，咱守得住吗？” 有鱼忧虑。 要知道，他们现在住的群落就和人口不太匹配，偏大，也非生命属性，而是辅助属性。 只不过领主的神通是生命属性，所以平日并不会觉得有差，但钟然是辅助属性，却和此地的生命属性刚好适配。 无论是群落还是神通属性，都分四大类，生命类，辅助类，攻击类，防御类。 像迷失群落的迷失属性就属于辅助类。 钟然的这个搭配比起老领主的还要更合适，毕竟人力有穷，如何比得上偌大一只海兽的生命力？便是它死了，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而人更灵活，比起死物般的群落更能变通。 “管他呢，听领主的！” 有鱼脑袋空空，表现出对领主决定的全然信任。 还有鱼欲争辩，队长打断道：“领主自有决断，再不济咱们吸纳一些小群落。” “说的也是，可以去捡一些人鱼回来。” 他们这一支偏安一隅，不常与别的群落接触，但不代表海底就真的和平。 “还有人鱼蛋，虽然养着慢了点，但从小养，更乖。” ＊ 到达复苏群落的第三天，沈白术终于看到了签到点，她兴致勃勃的就想冲过去，被她奶一把拽住。 一回头见她奶神色凝重。 沈白术反应过来，此地的海兽比起外边多了数倍，以她奶的嚣张都不敢冒进。 也对，毕竟是群落中心，复苏回血力量最强盛之处。 可那是白银宝箱啊！ 沈白术回忆着，自从有了签到金手指所看到的签到点无一不是黑铁宝箱。 这是第一个白银宝箱。 纵然那银色有点暗淡，没有黑铁明亮富贵，但那可是万黑丛中唯一耀眼的银啊！ 直白的对比，让沈白术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深的的意识到复苏群落有多好。 直接上了一个量级！ 错过它，短时间内不会有第二个。 一定要签到……不，一定要占下，唯有把它变成自己家，以后才能随时签到。 沈白术的野心熊熊燃烧起来，一挥手指向群落中心：“奶，我要去那里看看。” 沈苍皱紧了眉头。 另一边，队长也觉得很麻烦。 按照惯例，每到一个新群落，钟然都会去中心处看看。 以往他们烦恼的是要如何找到这个位置，会花大量时间一寸寸摸索，现在这个烦恼是没了，批量聚集的海兽已经鲜明地指出了方位，可危险也在此处。 想想刚进群落时多少海兽逮着他们杀就知道这回想分一杯羹有多难了。 尤其能占据这个最佳位置，其实力也绝不容小觑。 但难还是要去的。 有的时候群落的毛病光看外在骨架是看不大出来的，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者不在少数，得领主用神通探测一遍。 能量核中力量多少才不会作假。 生命属性群落本就是血厚的代表，迷惑性更大，他们更要把这个预期值往下降。 骤然听到沈白术这话，队长只把她当成看新鲜的小孩，摆摆手意思是边去，没空陪你玩。 沈白术知道在先锋队队长说了算，就算她奶愿意独自陪她冒险，也不行。 顿时有点着急，下意识看向钟然。 作为下一任领主，她的话语权不比队长低。 面对沈白术难得的示弱，钟然却高兴不起来。 见她这死样，沈白术就知道钟然不愿意为自己破例，拼命眨眼睛做最后的挣扎：你忘了我的寻宝技巧吗？ 钟然看懂了，面色微变。 她想到了老领主。 她不会为任何人打破规矩，但师父是除外。 “一定要今天吗？” 沈白术一咬牙，点头。 谁知道白银宝箱的刷新规律会是怎样？所以这试探，要快，反之，钟然以神通探测群落中心却不挑时间。 “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 15、第 15 章 不知道钟然用什么理由说服了队长，反正等他们两个走回来时，钟然对着对沈白术点点头，队长脸色有点难看却还是对众鱼下令。 沈白术才不管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恶狠狠，目的达到就行。 至于中途捣鬼……人鱼这点节操还是有的。 原本就少的先锋队分成三组，一组率先向海兽攻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一组护送沈白术冲进群落中心，最后一组则负责接应断后。 至于钟然则和保护她的两个人鱼战士退出群落，免得被波及。 沈白术知道自己的时间很短。 她目光死死地盯住白银宝箱，在她奶一声令下后，就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无论过程中有多少海兽杀来，她都当没看见。 她相信她奶会保护好她。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就是现在！ 沈白术一跃而起，高高伸手，用力往下一拍，给我签到！ 她这骤然跳脱的动作把队长给吓了一跳，脸色大变，正要加速冲过来，却见沈白术身后的沈苍几乎是同一时间跃起，健壮修长的鱼尾甩过，直接将从斜上方扫过来的一条章鱼触手拍飞。 队长微愣，反应过来：祖孙俩默契惊人，根本无需自己操心。 眼见沈白术一拍之后，画了个半弧就转身往回冲，知道这是她新鲜完了，队长赶紧指挥众鱼跟上，同时通过特殊音波给其他两组传达命令接应。 这一退他们直接退出了群落，与钟然汇合。 钟然急切的扑上来：“怎么样？” 沈白术比了个ok的手势：“有眉目，我多攒点。” 白银宝箱出的东西果然比黑铁宝箱好很多。 鱼鳞膏，一百毫升。 鲛人血，还是一滴却是精血级别。 以及多出来的能量空石。 就是刷新倒计时也由一天变成了三天。 鲛人血肯定是可以给老领主用的，沈白术现在不用孕育神胎，没有迫切的营养需求，更感兴趣的反而是多出来的能量空石。 按照系统介绍，能量空石是总称，可以细分为血脉空石，传承空石，治愈空石等等。 目前沈白术签到的就是血脉空石，是红色的，能储存血脉之力，消除掉异种力量的影响，给任何一鱼用。 “有点像灵石……”沈白术暗自嘀咕。 后来才知道自己把空石想的太简单了，空石之强在于能储存世间亿万种之力。 它是绝佳的载体。 “你在说什么？”钟然皱眉：怎么觉得不太靠谱，难道又被沈白术骗了？ “喂，我看出来了！”沈白术翻了个白眼，拿出鲛人血扔给她。 鲛人血刚一拿出来，不仅钟然，其他人鱼也感受到了血脉的躁动。 钟然手忙脚乱的接住，其他人鱼则连忙操纵水流，把冲过来的海兽拍飞。 众鱼看她的眼神都很无语。 队长不赞同道：“好东西第一选择是吃进肚里，第二选择是仔细藏好，哪有你这样的随便乱扔？” 他的感觉果然没错，这娃就是不靠谱，跟她奶一个样。 沈白术自己也有点意外。 普通级别的鲛人血，人鱼视若罔闻，必须得拿在手里，细细感受一番才能察觉它的特殊。 没想到精血级别……这是呈指数级跃升吗？ 沈白术赶紧道：“那你给我，我把它收进空间里。” 钟然摇头，跟宝贝似的捧着，唤出领地核心。 这回没有发光，沈白术终于看清居然是一个菱形的珠子。 钟然将那滴血放了进去。 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领地核心收回心脏处。 沈白术看看钟然，又看看周围，远处的海兽只是不时警惕的看他们一眼，不再疯狂的扑上来，这隔绝效果立竿见影啊！ “你的神通也能当空间用？”她好奇道。 好像比自己的还好。 钟然古怪的瞥她一眼：“据我所知，一般是领地内神通才有空间可用……我的空间很小，只能放极为珍贵之物。” 难道我的系统曾经是某个领地核心？沈白术怀疑，又很快摇头，签到说不清啊。 找了个位置休息大半天，确认群落中心恢复了之前的井然有序，队长便护送着钟然冲了进去。 钟然花的时间可比沈白术久多了，出来也更狼狈。 他们跑了足足两个小时才甩脱掉这群海兽。 入夜绕回复苏群落找了个山洞住下。 钟然放出临时领地，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挎包。 其他战士在讨论占据这处群落的难度，沈白术左右看看，凑到钟然身边。 钟然手里捏着一根骨简……不对，应该是巫简，正大汗淋漓地刻录画面。 沈白术的眼睛能看到从她身上蔓延出来的银色丝线。 这是传承之力。 离开前老领主给了她十来片巫简和一把特殊的小刻刀。 为了复刻从迷失群落获得的巫简，她尝试过，把传承之力注入刻刀中，以刻刀为笔，再将脑海中的画面绘制到巫简上非常困难。 第一次练习时才画了个圈，就把沈白术累得差点晕过去。 多次练习，也不过能复制出一张完整的画面，还不能是复杂的。 复杂的就会断点，后续接上会卡带，一边清晰一边模糊。 刻录视频不知哪一日才能实现，目前沈白术的目标是做出一页一页的ppt。 可惜沈白术的眼睛看不到从自己身上蔓延出的银色丝线，也无从去比较她和钟然的强弱。 仅从感觉上，大概是钟然系统练习过，比她运用要精细。 沈白术已经观察了好几回，心中那个模糊的概念渐渐变得清晰，她郑重的拿出小刻刀和巫简。 没有急着去刻画群落中心，从外围录起。 她比别人的优势就在于她刷出签到点后就有了地图。 虽然这个地图并不如实地见过的一景一画，全灰不说还只会搭建大致骨架，具体细节是一个都没有，说3d全景都有点侮辱3d了。 但好就好在他们这几天绕着群落外围跑，沈白术用自己的眼睛清晰地记下了每一处细节。 ——相比前世，她的记忆力和空间感都强了很多。 此时刻录起来沈白术只觉得驾轻熟重，顺手非常，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 传承之力被她牢牢控制在笔尖，其威势却是自然散发出来，一下惊醒了快要力竭的钟然。 手一抖，断断续续的刻刀彻底罢工。 钟然惊骇的偏头看向沈白术。 就在刚才，她只觉得身边仿佛有一头沉睡的猛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危机感越来越重。 直至全身都在叫嚣着逃离！逃离！ 她的传承之力竟然有这么多？！钟然不敢置信。 传承之力当然不是领主的专属，但具备传承之力的人鱼却不多，尤其一些战士，就算有也不知道怎么运用。 不像领主，因为领地核心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锻炼、在增长。 钟然觉醒神通后，尽管没有合适的领地叫她落下专属落印，却也是勤耕不缀。 自从师父那里拿到能量核，几乎日日都在与之沟通，不断扩大临时领地范围。 可沈白术一个在仪式上觉醒失败还没有返祖的鱼，传承之力竟然比她还多？ 这不可能！ 钟然破防了。 …… 抹了把脸，钟然冷静下来，没什么不可能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那么重视沈白术了，并不是因为沈白术在功课上许多门都强过她。 是因为传承之力显示她们两人中沈白术更可能觉醒领地神通。 所以——她为什么会觉醒失败？ ＊ 传承之力越多，感知就越敏锐，但同样的，人鱼战士在外狩猎频繁，面对生死危机，直觉也会被锻炼出来。 有鱼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警觉道：“是不是有敌人在靠近？” “你们也感觉到了？” “我从刚才就想说了。”那人鱼憋了憋，扭曲道：“那敌人有古怪。” “好像不是外面……” 这话一出，人鱼顿时一静。 他们也觉得危机好像在临时领地内。 “谁想打架？” “谁憋不住了，白天打的还不够吗？” 队长很生气，目光锐利的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忽然定格在闭着眼睛的沈白术身上……确实有古怪。 钟然终于从不解中回过神来，赶紧道：“不是敌人，是沈白术在刻录巫简。” “是异种传承之力在散发威胁。” “……” “原来是这样。” “传承之力，难怪！” “我记得有一次我去见领主，他就在刻录巫简，那个毛骨悚然的劲儿呀……” 众鱼看沈白术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同。 传承之力不代表真正的实力，但掌握传承之力却可以有一些隐蔽的手段。 而且传承之力强，在狩猎中也能发挥很多用处。 已经有人鱼开始琢磨，要把沈白术拉到自己的狩猎队了。 也有人鱼恍然，难怪白天沈白术要往群落中心冲，合着是感受到那处有宝贝。 还有人鱼感慨沈白术年龄太小了，还不知道宝贝的好处，就这么拿出来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在他们看来独有的宝贝于沈白术却是三天就可以获取一次。 当沈白术大口喘气着停下时，就发现周围好多鱼看过来，那眼睛绿油油的。 她吓了一跳。 要知道族人看猎物就是这种眼神。 钟然休息够了，立即过来挡住其他人，急声问：“你刻了多少？快给我看看？” 沈白术把巫简递过去，从空间里拿出泡泡果，喝了大半的兽血。 感觉身体开始回暖，力量也渐渐回来了，便起身活动了下尾巴。 钟然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她。 如此庞大、完整的群落地图，尽管还有三分之二需要填充细节，却也是相当惊人，至少如果让她来的话，得花个五六天才能断断续续刻好。 然而这么大的消耗，她竟然没多久就能站起来了？ 钟然印象中沈白术一直是爆发力强但后劲不足，可现在看来，她恢复快呀。 沈白术没发现她的古怪，她没钟然想象的那么好。 她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眼前有点模糊，可正因如此才不能躺着，要多活动活动。 好一会儿这种后遗症才散去。 沈白术去找她奶，把血脉空石的作用说一遍：“给你用，我血脉之力太少了。” “我来。”偷听到她俩说话的战士兴致勃勃：“我来充能。” “我也来，看看能充多久！”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血脉空石这种宝贝呢。 钟然表情木然：很好，续航不足的问题也能解决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6、第 16 章 接下来半个月他们就耗在复苏群落了。 沈白术是签到不停，刻录巫简也不停。 地图完善的那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此前钟然已经在群落中心打下烙印，也有刻录一些巫简，记录此地特产。 但最重要的群落大地图她觉得沈白术完成的更好，就把这任务丢给她了。 沈白术力求完美，花了很多时间在这上面。 还没忘自己的囤货工作。 不愧是白银领地，稳定遗传的植物就她记录下的已经有十八种。 虽然她还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直觉告诉她，能稳定遗传的物种越多，环境就越好。 血脉空石拿到了六块，鲛人血是五滴。 按照她奶的实验结果，一块空石相当于她全盛时期的力量。 无论是一个人往里面注入，还是多个人往里面注入，最后吸收都非常丝滑。 没有半点异种力量的排斥。 能做的都做了，队长便准备回去了。 没人不舍，这一行可谓是满载而归。 切身体会过复苏群落的好处，所有人都很期待把家搬到这里来。 回程路上，队长决定绕道，多探索几条路，看哪一条迁移最合适。 毕竟那么多鱼，男女老少都有，不比先锋队机动强。 结果这一绕就绕出了事。 当天晚上他们正待在临时领地休息，忽然平静的水流动荡起来，天旋地转中，眼前的山洞开始摇晃。 “……地震了……” 被奶一巴掌扇醒时，沈白术整个鱼都是迷糊的。 刚从山洞出来，眼前的群落就塌了。 沈白术眼睁睁看着稳定的血条骤然闪烁，都来不及扑上去最后签到一回就直接熄灭了。 她一下清醒了。 一边跟着族人跑，一边四下乱看，想找到源头。 然而只有滚动旋转的水流与脸色极为凝重的族人。 沈苍大声道：“跟紧我，别分神。” 她抓着沈白术，直接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另一只手则握紧一块血脉空石。 所有战士中现在唯独她最适合去探路，但她不可能把沈白术留下。 沈白术缩着脑袋不敢乱动，怕一个动作打扰到她奶。 她想起来了。 她妈曾经说过，海底最可怕的灾难之一就是海底涡流，与岩浆喷发、海底寒流不相上下。 都是爆发性极强的天灾，基本不给你挣扎的余地。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爆发前逃离灾难中心。 当然，相比后两种，前者有点特殊。 海底涡流又叫海龙翻身，海龙卷，形成的漩涡就像一个随机性极强的传送虫洞，谁也不知道卷入后下一秒会被传送到哪里。 如果往上走，还有存活的可能，前提是第一内脏没有在这种急流中被搅碎，第二能扛住辐射。 往下走基本逃不过一个死字。 很简单，适应不了那里的海压。 沈白术觉得人鱼的身体素质已经很强了，至少不用像脆弱的人类那样要设备保护才能下潜到深海，但到底是血肉之躯，无法与钢铁相比。 复苏群落在迷失群落下方，迷失群落又在家里下方，为此，沈白术还训练过好一阵子。 但这深度也不过两三百米。 海龙卷却可能把人送到万米之深的位置，几乎是刚一到就会被庞大的海压碾碎。 怎么办？沈白术下意识想喊她奶，但奶正在前方努力探路，不能打扰。 转念去呼唤系统，系统跟死了一样，她又调出地图，然而这里的签到点已经毁了，地图也粉碎了。 根本无法判断源头，他们要往哪里跑？ 别跑半天，最后跑进了海龙眼。 绝望中她沟通小马。 【……能量不够……】 沈白术精神一振，直接取出空间里存的五滴鲛人血，一口吞下去：现在够了吗？ 小马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昏暗无光的海底骤然亮起金色光芒，恍若海中生出一轮金色太阳。 沈白术震惊地看着头顶上空突然出现的放大了无数倍的金色海马。 它就像一只海底随处可见的巨大化狰狞化的海兽，但金色的能量体形态，让整个海马都充满了神性。 金色的光芒照耀下来，仿佛将这片剧烈翻滚的海域定格住。 长长的尾巴延伸进不知名的虚空，好似勾住了什么东西，它竭力仰着脑袋，对着一个方向点了点。 沈白术福至心灵般明白了什么，正要大喊，她奶就已经拖着她往那个方向跑，边跑边喊：“跟我来。” 一块、两块血脉空石在她指尖化作粉尘，滔天的巨浪于身后延伸出裹住所有族人，以沈苍和沈白术为龙头，拼命向着海马指的方向冲了出去。 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破碎，定格住的海域重新翻滚起来。 沈苍一咬牙，捏碎了剩下的血脉空石，先锋队所有人鱼齐声尖啸，蓝色的水系力量蓬勃而出，流转，连接每一个族人，像是海底亮起了一盏盏蓝色的灯，形成灯带。 如果此时有谁可以从高处俯视，便会发现这仿若缎带般的蓝色力量，逐渐形成了一条鱼尾的轮廓。 金色的光芒在头顶熄灭，小马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回到了伴身空间。 太阳坠落的那一刻，沈白术眨了眨眼睛，看到不远处有金色光芒闪烁。 她下意识伸出手，要以水流卷住那东西。 谁知这一蹿差点从她奶怀中飞出来，沈白术抱住那玩意，心有余悸的蹿回她奶身边。 沈苍也是吓得不轻。 一把卡住沈白术的脖子，鱼尾奋力一甩，于最后一秒带着族人从漩涡中逃脱而去。 许久之后，一行人正大力喘气，钟然目光无意间去寻沈白术，顿时大惊：“沈奶奶，你快放开她，她翻白眼了。” 沈苍这才想起来自己手还卡在孙女脖子上，赶紧心虚的放开，转念又沉下脸，变得极其理直气壮：“你刚在干什么？不想活了？” 沈白术瘫倒在地，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悠远。 她没被神胎透支过度弄死，差点被她奶给掐死。 沈白术已经反应过来，看着彪悍极了的她奶同样透支过度，只剩最后一口气。 她那看似轻飘飘的一蹿在平时没什么，在当时她奶还真没抱住。 再加上神胎的损伤也会影响到宿体，力量失衡，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看似是以水流去卷，实则用了鱼尾。 毕竟水流再怎么如臂指使，这种时候还是手脚更听使唤。 见她这副灵魂都好似升天的模样，沈苍顾不得生气，赶紧蹲下来给她检查。 “怎么样了？” “刚才那金色的，是神胎吧？” “苍姐居然又孕育了神胎，怕是没多久就要晋升四段了吧。” 众鱼嘀咕起来。 早已习惯外出时时遭遇危险，都不需要怎么缓冲，就恢复了过来。 不过之前情况不明，沈白术和沈苍又挨得很近，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沈白术的神胎。 沈苍目光闪了闪，也没纠正。 “奇怪，苍姐以前的神胎都是攻击属性，这一个怎么看着像辅助属性？” “是啊，我觉得那一刻我好像被定住了。” “太强大了，不愧是苍姐！” 沈苍检查过沈白术确定就是力量耗尽，这才放心，一把抓过她还死死抱着的东西：“什么宝贝值得你命都不要了去捡……” 说到一半，面色古怪起来。 沈白术为难的垂下眼睛。 她没法解释，刚才那一瞬像是看到了黄金宝箱。 闪烁的点意味着没伸那个手，就彻底错过了。 白银宝箱都那么珍贵，黄金宝箱自然不能错过，哪怕只能签到一次也是好的。 “这是……人鱼蛋？”沈苍迟疑说。 什么人鱼蛋，奶你别造谣！沈白术一时无力说话，可眼神却清晰的表达出这个意思。 其他战士已经好奇的围了上去。 “哟，还真是人鱼蛋哎！” 有鱼曲起手指敲了敲：“蛋壳还挺厚，能活。” “这花纹没见过。” “大概是哪个下面的群落没照顾好，让人鱼蛋被卷了上来。” 突然有战士不怀好意的调侃：“苍姐，你家树丫还没定下来吧，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童养蛋？” 沈白术已经懵了。 她奶可能一时老眼昏花，但这么多人鱼不可能看错。 所以她捞住的真是一个人鱼蛋？ 然而这不可能啊，她早就试过了，人鱼身上没有签到点……不对，沈白术忽然反应过来。 迄今为止她所见到的人鱼都是同族，即便有什么仇怨，也没到深仇大恨要杀她的地步，所以不会触发血条。 而且钟然构建的临时群落也能签到，很难说是能量核还是领地核心的作用。 难道她今后还能在人鱼身上薅羊毛？ 沈白术奋力甩着鱼尾要去看那蛋。 她想过了，管它是什么蛋，只要能给她签出黄金宝箱就是好蛋。 这迫不及待想看自己童养蛋的姿势又被一阵调侃，终于，几乎瘫了的沈白术瞄到了被众人挡住的宝箱。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 明晃晃的黑色耀眼的很，却不及她脸上的黑。 这狗蛋……你搞诈骗啊！ 就算之前是闪烁的黄金宝箱，也不至于一口气降级到黑铁，至少得是个白银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17、第 17 章 沈白术瘫在地上，抱着她的童养蛋，瞪着眼睛看族人欢快的捡垃圾。 她告诉自己一点都不羡慕，但心中囤货的欲望正熊熊燃烧！ 海底涡流将上层的东西传送去了下层，也将下层的物资卷了上来，哪怕宝贝会被严密看守，卷上来的只是一些垃圾—— 可海底下层的垃圾对于上层来说也同样是宝贝啊！ 下层海压虽高，但能量充足，资源丰富，鱼鱼都想去。 “快，把空间打开。” “这一坨肯定是好东西，都收起来。” 沈白术麻木的抬手，将人鱼们用水流推到跟前的垃圾通通收入空间。 “这个时候你们倒是不忌讳了！” 她还记得自己主动贡献空间，却被断然拒绝的画面。 族人……族人当没听到。 因为实力最弱+不能出事双重buff，以至于就在附近收集的钟然抽空回了一句：“当初他们没有空间，不能形成依赖。” “那现在呢？” “这不是怕海龙翻身又来嘛，所以得抓紧时间！” 沈白术无言以对，这理由真特么艹蛋！ 海龙翻身就像地震，有点常识的人都要担忧一下大震后有余震，你们考虑到这点我很满意，结果不赶紧撤走，还要冒着风险捡垃圾？ 这是什么又莽又苟的行为？ 沈苍有些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用了你的空间，我们多少会给点租金的。” 沈白术的心气一下子平了。 虽然不能亲自动手囤货有点心痒痒，但她低头看着跟死了一样的鱼尾：都这样了，能有就不错了。 一巴掌拍在童养蛋上方的小宝箱上：“还是你好。”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鲛人泪碎片＊1】 沈白术眨了眨眼睛，一时顾不得去看备注。 这刷新后的血条怎么突然长出来一截？ 这绝对不是错觉，灰色的血条都填了快三分之一了。 她顿时有点激动，难道说只是品质暂时下降，其实根底还在，就体现在刷新特别快？ 沈白术来了兴趣。 黑铁宝箱保底一罐鱼鳞膏，再好一点才有鲛人血，这还是头一次出了个鲛人泪。 这鲛人泪有什么用？ 【鲛人泪碎片：十个碎片可合成一滴鲛人泪，服用后可使心境通明澄澈，不生杂念】 沈白术垮着个脸：“就这？” 她又不是胎穿到修真世界，需要心境空明修炼功法，他们人鱼族的进阶就是打架锻炼血脉之力。 管什么杂念，打一架负面情绪通通清空。 而且还很小气的只给一个碎片，需要十个才能合成一滴鲛人泪。 “这也太没用了。”沈白术碎碎念：“就不能干脆点，别整那些花哨的，直接给我出鲛人血啊！” 哼！ 沈白术眨了下眼睛，她幻听了？ 是很清朗的少年音，就算是冷哼声也很悦耳。 忽然沈白术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人鱼蛋上方的血条。 刚还有三分之一的直接清空了！ 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浮上脑海，沈白术决定验证一下，试探道：“仔细想想，我们人鱼经常打架上头不管不顾，如果有鲛人泪的话，岂不是立刻就能冷静？” “好东西啊！” “如果我跟别人打架，她已经疯了，我却能冷静地寻找她的破绽，这不是赢定了？” 很显然，继承了她奶桀骜不驯基因的沈白术彩虹屁技能还不太熟练。 她心中懊恼，眼睛却死死盯着血条—— 居然……真的涨了！ 目光下移：“这蛋上的花纹乍一看不太显眼……” 故意停顿，果然血条开始往前缩。 沈白术赶紧道：“可宝物自晦自古如是，越是如此越说明他的不凡，而且仔细看看这花纹以前从未见过，颇有几分神秘……” 血条噌噌往后涨。 沈白术一仰头，躺倒，拿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怎么说呢，被夸就会疯狂给她涨血条，这设定着实不错，与她有益。 然而蛋里的人鱼居然可以听到外面的话，还十分虚荣，只听得进好话…… 沈白术有感这狗蛋将来会很难伺候。 偏偏为了宝箱，她还得舔着脸凑上去！ 算了，就当多一个玻璃心的上司了，沈白术安慰自己，毕竟他会给我发工资。 ＊ 先锋队也不是真不怕余波，小心翼翼捡完附近的垃圾，队长便宣布撤退，回家。 其他人鱼也非常干脆，没有迟疑，没有贪婪更远处看起来更有用的垃圾。 接下来没出什么意外，很顺利的回到了家。 钟然迫不及待的取出领地核心里的鲛人血，递给老领主。 老领主意外：“有点眼熟，你找到的？” 钟然捧着鲛人血的手一滞，想起来自己好像就这么拿了，沈白术也没说什么。 她垂首道：“是沈白术给我的。” 想着等会儿去翻一下自己的收藏，看看什么可以抵一半，她不会罔顾沈白术的心意，但也不想自己欠了她。 “师父你快服下。” 老领主已经感觉到了血脉的躁动，张张嘴想说什么，钟然直接把鲛人血怼了进来。 刚一入口，便化作一股热流。 老领主不自觉的吞咽，无奈一笑，没有就这个事多提，问起复苏群落：“跟我说说吧……” ＊ 丰一年正在熟悉自己孵化出来的神胎，就听人说先锋队回来了，他兴致勃勃就往沈家冲。 结果沈家被围得密不透风，根本冲不进去。 一坨又一坨看不清是啥玩意的东西被水流运出来，人鱼们呼亲唤友拿着筐装着带回去。 丰一年在其中看到了他奶的身影，当即缩了缩脑袋，却没来得及。 他奶眉头皱了一下，招呼他过去帮忙。 等突破人群看到他手上拿着的又宽又厚跟板砖似的重剑，丰奶奶目光骤变：“这是你的神胎？” 丰一年被问得一愣。 丰奶奶也察觉到自己语气太凶，缓和道：“神胎既孵化出来了，怎么不在家熟悉？” “这不是听说老大回来了……” 丰一年下意识说。 然后才想起来他奶也在先锋队。 呃…… 果不其然丰奶奶眉头又皱了一下，丰一年心里更忐忑了，但他奶没说什么。 虽然平日里他爷他爸表现得更严厉，动辄吼他，真生气了还会上手揍，但丰一年其实更怕他奶他妈。 没敢再去找沈白术，乖乖跟他奶回了家。 他奶给他布置任务，指着那坨垃圾：“把这些分出来。” “好。”知道这是要锻炼自己的直觉，丰一年直接应下，想着现在过去也见不到人。 等过两天老大休息好了再说。 又过两天，丰一年正蹲在家门口折腾一坨垃圾。 谢天谢地，可算快要分完了。 忽然不远处走来一道身影。 丰一年目光瞄到，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人露出一个微笑，从他家门前经过，去了后面的领地仓库。 丰一年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是我脑子出问题的吗？那是领主……” “没出问题，那就是领主。”身后传来丰奶奶略带惊讶的声音。 她本来是出来检查孙子进度的。 丰一年激动的双手比划，语无伦次：“这不可能，奶你没看到那头发，全是黑的，那脸……我几乎天天见领主……怎么可能那么年轻？” “领主本来就很年轻。”丰奶奶露出回忆之色：“他比我们都小，只是从前损了根基，才过早进入衰退期……现在看来，是沈白术寻到的那宝贝起作用了。” “什么宝贝？我老大找到了什么宝贝？” 丰奶奶无语的看他一眼，还是说了起来。 在外狩猎遇到的种种都是很珍贵的经验，本该一回来就讲给小辈听，可谁让丰一年惹她不高兴了。 让他分垃圾清醒一下。 领悟谁才是他真正的老大。 “奶我分完了。”正想着，丰一年兴奋地嚎了一声：“我去看老大了。” 丰奶奶：“……” ＊ 丰一年赶到沈家时就看到沈家门口居然还围着好几个人。 他一眼就锁定住人群中的贺向阳，顿时表情一变。 贺向阳从前也会跟着老大跑，但从前老大是一整个班级里的老大，他就是个小透明。 老大记得他是谁呀。 可自从老大家拿出觉醒药剂，又经领主透露给了一个宝贝帮助觉醒，这不要脸的倒是胆子大起来，自觉和老大关系不同。 老大去先锋队这些时日，十次过来，他有九次都看到这家伙在附近徘徊。 可恶！ 丰一年敏锐的雷达亮起来，一把冲过去试图将人撞开，结果居然没撞动。 他捂着自己撞疼的胸口，冷冷的哼了一声，撇开对方挤进了屋。 他没发现贺向阳茫然之后眼睛骤然亮起来的表情。 “老大老大。” 兴致勃勃地冲进屋，丰一年脸上的喜色消失了。 屋中的气氛不太对。 领主怎么也在，脸色还那么难看？ 沈冬夏见到丰一年这个欢快劲儿，嘴角勉强勾了勾：“一年来找我家树丫啊，这倒是不巧，树丫生了病需要休息……” “老大怎么又病了？”丰一年急急道。 沈冬夏嘴角有点苦涩。 是啊，怎么又病了。 在女儿五岁以下倒是经常生病，几乎离不得她妈。 好多时候精通药剂的领主都没办法，只她妈不知从哪搞来一些偏方，能把高烧退下去。 可五岁之后生的病就少了。 尤其是明明都觉醒了成年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幼崽了，还跟着先锋队出去了一趟，怎么又又生病了？ 虽然她妈偷偷告诉她，女儿神胎已经觉醒了，是遭遇海底涡流时透支神胎为他们指了路，这才消耗过大受不住。 可作为母亲，沈冬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甚至后悔起来，早在蛋还没有生下来前就已经表现出体弱，是不是那时就不该留？ 那时还没有意识，也免得她来这一趟世上遭罪？， 丰一年凑到床边探头，沈白术的脸烧得通红，干净得很，这个时候都没有鱼鳞冒出来，整个人显露出一种令人心惊的脆弱。 鱼鳞不仅是返祖的象征，也是此刻抵抗病魔的源泉。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真理：老大长到这么大，还这么优秀，真是不容易！ “钟然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老领主一喜，招手道：“赶紧过来。” 丰一年不得不让开床头的位置，刚退两步忽然撞到什么。 他回过头，居然是贺向阳，这家伙跟在他身后也挤了进来。 眉毛一竖，但想到发烧的老大，又丧了气。 好歹他们两个都用了老大找到的宝贝，若老大出事……丰一年赶紧摇头，看贺向阳恶狠狠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同病相怜。 老领主和钟然联手动用神通之力，笼罩住沈白术。 一分钟，两分钟……一刻钟过去，沈冬夏惊喜的把沈白术的手心放在自己额头上：“好像没那么烫了？” 老领主和钟然眼睛微亮，一鼓作气又坚持了一刻钟。 沈苍检查一番也是喜悦：“树丫情况稳住了。”又开口感谢两位。 看钟然的目光尤为友善。 她的那些偏方快没用了，老领主纯粹的生命治愈之力也基本没用了，没想到钟然的辅助神通之力这么管用，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属性…… 这孩子不一般啊，沈苍在心里想：领主算是捡到宝了。 ＊ 送走所有人，沈苍回屋，就见沈冬夏对她招手：“妈，你来听听，树丫好像在嘀咕什么……” 别人都说发烧烧的说胡话了，她家树丫倒没有，这还是头一回。 沈苍凑近。 沈白术声音很小，嘴巴又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一样，非常含糊，分辨许久她才隐约听出听沈白术是在喊蛋。 蛋？什么蛋？ 沈苍反应过来，目光复杂地走过去，把搁在架子上的人鱼蛋拿了过来放到孙女怀里。 沈白术一把抱住。 明明是生病中的人，手脚早该被烧得无力，却还抱得死死的，沈冬夏想要给她调整一下姿势都不行。 她看人鱼蛋的眼神顿时也变得十分复杂。 偏过头想要跟她妈说一下难道这童养蛋真就这么定下了？却见她妈低着头若有所思。 那目光并没有落在树丫身上，也没有盯那个蛋，反而像是在看蛋上方的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接下来几日陆续有人来看沈白术，见她死死抱着蛋表情都很微妙。 他们想歪了，殊不知沈白术哪里是抱着童养蛋，分明是抱着自己的生命源泉。 这人鱼蛋每隔八九个小时就能刷出一个宝箱，碎片来不及合成一滴鲛人泪就直接在系统的操作下融入到沈白术的身体里，带来一股清凉，给她高烧的脑子降了降温。 看似只有心境通明一个作用，实则作用于神魂的哪那么简单？ 再配合着老领主和钟然的神通之力，情况一点点好转。 七八天后，沈白术终于清醒。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奇迹般的，她身上不见大病后的虚弱，反而精神的很。 躺了这么多天身体并不虚软，绕着群落游个几圈都轻轻松松。 见她没事，大家都松了口气，总算可以专心准备群落迁移之事了。 沈白术不好，现领主跟未来领主都恍惚着，连族人数量都数错。 其他人鱼这才发现沈白术竟然这么重要。 老领主也就罢了，一项关爱群落中的小辈，可钟然……不知什么时候，传言中是死对头的两人居然和解了。 这当然是好事！ 沈白术却没有那么开心，戳着系统面板，很生气：“我才刚好转你就让我孵化第二个神胎？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勤快的！” 【宿主，你关注点错了】，难得系统的机械音透露出无奈。 沈白术一愣，感受一番反应过来：我二段了？！ 难怪不仅不虚，反而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丹一样！魔/蝎/小/说/m/o/x/i/e/x/s/.c/o/m 18、第 18 章 这日早饭，沈白术非常郑重地向家里人宣布：“我二段了。” “哦。” “知道了。” 家里人这么平静是沈白术没想到的，她强调道：“我说我二段了。” 目前新手人鱼中，进度快的已经孵化出神胎，进度慢的还在适应神通。 就她，都二段了，难道不值得惊讶欢呼一下？ 作为家长，你们很不给力！沈白术控诉的板起了脸。 见状，沈冬夏敷衍的鼓了鼓掌。 祝西妇唱夫随，也跟着意思了两下。 沈苍有点同情心：“你之前发烧时就已经表现出征兆了。”所以这会儿说一点都不意外和惊喜了。 品出这意思，沈白术灰溜溜的低下了头。 沈苍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咳嗽两声严肃道：“说起来咱家现在就祝西还是一段。” 祝西紧张的放下了捧着的泡泡果。 沈冬夏赶紧打圆场：“妈，咱群落还停留在一段的有好几个，像贺家那个崽，才刚觉醒没多久，要迁移去复苏群落应该比较麻烦吧。” “是，复苏群落在下方。”沈苍倒不是故意找祝西麻烦：“海深大概有两三百米。” 沈冬夏和祝西面色微变。 “再过几日狩猎队就要出发了，这大概是迁移前的最后一次狩猎，我会跟队猎取足够的食物。”沈苍道：“这期间，你就带着他好好训练。” “也不要求他什么，别拖后腿就行。” 这虽是实话却有点难听，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沈白术开口：“群落里还有不少人没达到迁移的标准，老师肯定有办法，稍后我去问问。” 领主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沈苍点点头：“说的也是。” 于是一家人继续吃饭。 饭后，沈白术就去了领主家，带着她刻录的巫简。 因为发烧太过突然，这些都没来得及上交。 结果钟然不在，贺向阳倒是在。 沈白术熟门熟路的把巫简放在旁边屋子用骨头打的书架上，迈步过来，也不靠近，就站门槛外边看着，表情有点古怪。 领主突然像年轻了二十岁已经惊讶过，不值得稀奇。 令她意外的是两人这会儿的状态。 一个有些眼熟的血红珠子悬浮在上空，像一个吊灯，珠子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沈白术眨了眨眼睛，确认不是特殊状态的灵眼看到的。 贺向阳就站在珠子下面，经受着红色光芒的冲刷，旁边还漂浮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的像草药，有的像矿物。 整个光芒笼罩之处好似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光芒之外则是领主，手里抓着东西，偶尔添加一些进去。 说真的，这一幕有点暗黑。 好在无论是领主还是贺向阳表情都很正常，领主不时低声询问他疼不疼？哪里疼？ 贺向□□是摇头。 领主表情有点无奈，转而问他具体感受。 贺向阳这才说了一些发热的地方，主要是鱼尾。 沈白术津津有味的看着。 很显然领主考虑的比他们全面，已经在尝试提升贺向阳的体质了。 大概过了两刻钟，贺向阳的手若有若无的摸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沈白术皱了皱眉正欲提醒，领主也注意到了，紧张的问：“是不是肚子疼？” 贺向阳难得扭捏起来。 不等领主厉声询问，他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 贺向阳相对其他人鱼有点偏黑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我，我就是……” 行吧，不用他说了，两人都懂了，这是饿了。 领主无力的摆了摆手：“行吧，你去吃饭。” 贺向阳垂头丧气地退出了房间，看到沈白术，脸色一白，赶紧低下头，刷刷跑了。 沈白术无语，自己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 她走进去：“老师，关于复苏群落……” ＊ “怎么样？”午饭时，沈冬夏迫不及待问。 沈白术比了个ok的手势：“老师果然很有先见之明，正对照着贺向阳调整药方，进度很快。” 沈冬夏立刻对祝西说：“你看，连贺家那个崽都能拯救，你肯定行。” 祝西喂了她一口鱼肉：“这几天有你帮我，我感觉摸到二段瓶颈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 沈白术忽然就觉得饱了。 沈苍则不解风情：“你快二段当然是因为树丫给的宝贝，关冬冬什么事？” 沈冬夏脸上的笑容一滞，辩解道：“妈，话不是这么说的，阿西一直很勤勉……” 巴拉巴拉夸奖祝西一通，夸得他脸都红了，转而似乎注意到沈白术面无表情又赶紧补充一句：“不过树丫给的宝贝也很有用就是了。” 沈白术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啊，可真是左右逢源谁都没落下。 下午，沈冬夏拉着祝西去附近训练顺便狩猎。 虽然家里囤的食物不少，但刚进二段会在几天内长出一截新鱼尾作为第二个神胎的伴生空间载体，会急缺营养，食量暴增。 一天七八餐已经切身体会到这点的沈白术也很无奈。 他们真的是人鱼，不是饕餮转世，怎么时时刻刻都在食量暴增？ 沈白术哪也没去，在家翻垃圾。 她奶捡的，再加上其他人鱼分的租金，一坨坨的还真不少。 忽然，脑海中传来动静。 沈白术一喜，把小马从伴生空间中放了出来：“你没事了？” 小马刚一出来就扑到那堆垃圾上，收拾起来，那个勤快劲儿沈白术自愧不如。 她有点纳闷，她不记得自己性格里还有这样美好的品德。 “难道是受物种影响比较大？”沈白术打开海马的子系统。 姓名：小马 种族：金色海马（不稳定） 成长阶段：幼体+ 属性：治疗（生命），破幻（辅助） 技能：1针对生命类负面状态加速恢复（生命型） 2通过尖叫威慑驱赶敌人，可在尖叫中加入破幻属性，破除幻觉类攻击（辅助型） 新增技能3：因不善游水，常以尾巴勾住某处，固定身形（辅助型） 沈白术嘴角抽了一下：您可太谦虚了，这哪里只是固定身形？分明固定住了一片海域！ 转而目光落在后面的括号上。 之前她对神胎并不了解，也就没发觉有哪里不对。 但她奶发现她神胎孵化出来后见缝插针给她补了不少常识，她知道神胎的属性往往与神通保持一致，基本不会跨界。 也并不存在双属性、多属性这种概念。 “所以是因为那滴银光幻彩螺神血导致神胎发生了变异？”沈白术若有所思，忽然又皱起眉头：“不对！” “在加入神血之前，神胎就已经有了技能2，技能2是辅助型，并非小马原身属性的生命型，神血只是促进这个技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变！” 沈白术还记得当初面板上标出的新增技能2补充。 “是……未知血液？” 她不确定的想。 如果未知血液有这种作用，是否现今服用的人都会…… 沈白术坐不住了。 “吱吱！” 沈白术低下头发觉是海马在叫。 几颗豆子般的小东西被水流推过来。 “这是你挑出来给我的？” “吱吱。” 被打了个岔，沈白术冷静下来。 其他人没有面板，就算发生了异变一时也看不出来，而且暂时的，她感觉是好事。 多一个属性就可能多好几个技能呢。 只是想到她奶，有些可惜……沈白术捏着豆子，打量起来：“这个模样，有点像种子啊。” 群落并没有种植的习惯，就算领主培育药草、在群落中养鱼也都是非常粗犷的概念。 沈白术连在陆地上种田都不咋清楚，更别提在海底种了。 但想到这是小马特地推给她的，还是小心的收起来，专门放在空间的一个角落。 ＊ 翌日一早沈白术就爬了起来，特地走到房间中的一根柱子旁，用手比划着，弹出指甲刀刻下一笔。 “嚯！知道这期间长得快，但这也太快了，一夜之间长高十厘米！” 海底的一切都非常粗放，各种计量单位还没发展起来，沈白术也只是粗略估算一下。 但只有少的，没有多的。 可怕的是这种程度的长高，她竟然没什么不适！ 人鱼和人果然不是一个物种，都没有生长痛。 沈白术前往领主家，打算问问药剂研发的进度，却见不远处贺向阳抱着头，呈一个别扭的蹲姿。 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她心中一紧，赶紧游过去：“你怎么了？” 下一刻咕咕咕叫得欢快的声音响起。 沈白术：“……” 抬头看了会儿天，这个点应该才吃早饭没多久。 “你，这么容易饿的吗？”沈白术迟疑道：“是不是要孕育神胎了？” “不是。”贺向阳把鱼尾正过来，面朝沈白术，摆烂的姿势忽然变得拘谨，小声的说：“我自觉醒神通后就一直很容易饿。” “有告诉你爸妈吗？” “家里的肉都被我吃光了，爸妈和爷奶组队去狩猎了，还没回。”贺向阳声音大了一点：“我最近在邻居王叔家蹭饭，胃口又大了。” 沈白术明白了，寄人篱下到底不敢放开胃口。 她心中一动：“你胃口变得这么快，身体肯定也在急速变化，光吃不训练哪行，要不咱们也组个队去外面吃自助？” 虽然以他俩的实力，根本不敢跑太远，但特殊阶段，数量也能勉强敷衍一下质量。 “可以吗？”贺向阳惊喜的抬头。 “当然可以。” 不等贺向阳点头，丰一年怒气冲冲游过来：“老大，你怎么可以偷偷跟这人去吃自助？” 沈白术一愣：偷偷？ 丰一年幽怨道：“你都没跟我单独出去过！” 沈白术嘴角一抽。 “而且他还这么弱，才刚觉醒，肯定会拖你后腿。” “我不弱，不会拖老大后腿！”贺向阳刷的‘站’了起来，愤怒的强调。 “嘻嘻。”丰一年朝他做了个鬼脸，嘲笑道：“那咱俩比比。” 沈白术捂脸：又一言不合发展到打架了。 她退开几步，把场地让给两人，想了想对丰一年道：“你，别大意。” 她知道丰一年自恃已经孵化出神胎，没把才觉醒的贺向阳放在眼里。 但她从领主那里了解了一些贺向阳的情况，他还真未必会输。 不过——两人都服用了未知血液，贺向阳虽后觉醒却有领主给他配药剂，丰一年虽孵化出神胎，此前却气血不足过…… 这结果，未知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19、第 19 章 同样有了未知血液的加持最后会是谁胜？沈白术抱以欣赏的目光，准备看一场年轻一辈的精彩对决。 但很快，欣赏的目光变成死鱼眼。 沈白术认真反思：是我的错，看多了先锋队狩猎海兽时的干净利落，再看到这般菜鸡互啄对眼睛着实是一种伤害。 抱着鱼尾翻滚互扯头花半个小时后，贺向阳挺着胸脯，头还是略低着，微红着脸站在了沈白术面前：“老大，我赢了！” 丰一年鼻青脸肿，不甘心的放狠话：“这次是我大意了，你等着，下次我肯定赢！” “我等着你！” 然后两人同时看向沈白术。 沈白术摆摆手，有气无力：“准备一下，咱们下午就去狩猎。” 还是实战太少，搞得花里胡哨的。 ＊ 丰一年和贺向阳很守时，沈白术到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提前到了。 就是……提前到的不止他们两个。 七八人，都是群落的年轻一辈，没有随长辈外出狩猎，刚好有空。 见到沈白术到来，有的表情尴尬，有的已经欢快的喊上了老大。 沈白术嘴角抽了抽：还真成带孩子了。 “行吧，一起去。” 她一挥手，众人欢呼一声，出发。 刚出群落丰一年下意识就要往下跑，沈白术制止他：“我们往上走。” 丰一年微愣，尔后反应过来，嫌弃地看了一眼其她人。 “老大，你考虑的对，带着这么一群拖油瓶，咱们可不只能往上走！” 越往下，面对的海兽就越凶残。 而往上，尽管辐射浓度也会提升，但至少是可控的。 “说谁拖油瓶呢！”有鱼不乐意了。 “没错，真遇上强敌，谁救谁还不一定。” 这阴阳怪气让丰一年一下子怒了，他正处于被贺向阳打败的敏感期：“你说谁是要救的废物？” 有鱼毫不客气揭丰一年的短：“就是说你！你自己没用，孵化的神胎出了问题还不许我们说！” 沈白术眉头微皱：“丰一年，这是怎么回事？” 丰一年脸色非常难看：“老大，你别听他们说的，我神胎好好的，哪有出问题。” “才不是！”那鱼语气挑衅：“你有本事把神胎放出来让大家看看？” 丰一年像被掐住了命门，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鱼得意洋洋：“不敢了吧，我就知道！” “闭嘴！” “你奶你妈的神胎都是剑，双面开刃，又轻盈又锋利，漂亮的很，哪像你的剑……呵呵，死沉死沉，笨重极了，连群落中养的鱼的鳞片都划不破，就是块石头！” “我让你闭嘴！”丰一年忍无可忍，纵身扑了过去！ “当我怕你不成！” 没管两条小人鱼打架，沈白术回忆着先锋队共事过的丰一年的奶奶。 人鱼对自己的神胎非常看重，轻易不会动用。 但狩猎中见的是比较多的。 他们虔诚的认为武器就应该用来狩猎，获取食物，用在其他时候是对神胎的一种亵渎。 而且沈白术还发现一件事，有先锋队的战士已经三段了，按理说至少孕育了两个神胎，但他从头到尾都只拿出一样。 她问过她奶，她奶说像她这种孕育出活物的比较罕见，更多是配套的成体系的器物。 比如她妈的第一个神胎是一个锅，那么她第二个神胎就可能是锅铲，是勺子是碗筷。 呃……比较日常。 而像丰奶奶，她的第一个神胎是一把剑，第二个神胎不是剑穗或者与之配套的，而是一样矿物，将这矿物融入到剑中，可以整体提升它的实力。 似这种，神胎会随着主人一起升级，始终适用称手，堪称量身打造的武器。 丰奶奶的神胎是剑，丰妈妈也是，两人神胎的相似度几乎有八成，一度让人误以为她们才是母女。 气得丰爷和丰爸都对外宣布，这是他们一家的缘分。 如此一来，被她们供给基因的丰一年继承这类神胎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沈白术看着丰一年忍无可忍拿出一把重剑，原本处于下风的局势立刻逆转。 “你耍无赖！” “真无耻，居然用神胎欺负我！”人鱼瞪着眼睛。 丰一年得意的收起重剑，冲手下败将做了个鬼脸：“略略略，神胎是我的武器我怎么不能用？有本事你也孕育出神胎啊！” “可恶！” 鱼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拼命甩尾试图控制水流，然而水流纹丝不动，她的鱼尾也甩不到丰一年身上。 丰一年撇撇嘴，自己又不是傻的，神胎看似收了起来，实则此时正在借用。 这是一般情况下神胎的用法。 至于此前没到生死危机为什么把重剑祭了出来……咳咳，因为他运用的还不是很熟练。 完全被压制了。 沈白术面色有些古怪。 一直以来海马弱唧唧的模样让她低估了神胎的力量，可现在想来，因为他是生命系和辅助系，这两类擅长的就不是加攻击。 可丰一年的重剑却是毋庸置疑的攻击系！ 攻击系的强大在战斗上彻底体现出来了。 不过……她看向贺向阳。 她记得贺向阳和丰一年打架的时候，丰一年也把神胎拿了出来，但没用。 贺向阳一脚踩在他背上，丰一年举着重剑，跟翻了壳的乌龟一样挣扎，弱小，无力，愣是翻不过来。 难怪输掉后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沈白术若有所思，贺向阳打架时没有触发自己的灵眼，但他的力量确实很不寻常…… 所以他的神通是力能扛鼎，天生神力这种？ 力量，重剑，有点相似，会是未知血液诱导出来的变化吗？ ＊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到接下来的行动。 沈白术本以为那只桀骜不驯的鱼会跳出来挑衅她，可大概是她输给了丰一年，丰一年又一口一个老大很尊敬的样子，她在她面前也很乖巧。 沈白术很满意，她不喜欢打架。 他们一路往上游，很快就有了发现。 “小鱼，单只，无需动用血脉之力，以我为中心，丰一年你去左边，贺向阳右边，鱼彤你在我对面，其他人各自选一个方向补充！” 沈白术很快判断出情况，大声指挥。 鱼彤，就是那个挑衅丰一年的鱼。 在场之中，就他们四人实力是最强的，其他人也无异议，赶紧按照指挥的围了上去。 沈白术以为不会出问题，因为在记忆中她也经常带着小伙伴围猎群落中养的鱼，早把默契培养出来了。 结果…… 丰一年和贺向阳狠狠撞上： “老大说了，你该去左边！” “这才是左边，你方向都认不清，真没用！” 其他跟随他们的人都懵了。 鱼彤倒是很及时，迅速游去了沈白术前方，然而这条大鱼比家养的更狡猾，速度也更快，呲溜一下，就从无人看守的右边窜了出去！ 沈白术：“……” 防止猎物走脱，她直接动用了血脉之力！ 死掉的鱼浮在正中央，众人低头，不敢说话。 鱼彤高高扬起的脑袋也垂了下去。 虽然她的动作很正确，但猎物走脱，就是所有人的失败。 沈白术按了按眉心，招手：“都过来，我给你们培训一下。” 虽然跟过先锋队，但她的狩猎经验其实不多，毕竟当初她和钟然是作为被保护的拖油瓶角色。 可饶是如此，她见过的，认知到的，对这群年轻人鱼来说，绝对是碾压。 一群只去过采集队的小菜鸡，还有的学。 半小时后重新上路。 时间短暂，她只粗略分了个组，自己所在是零点或者说十二点方向，按顺时针，丰一年是三点钟，鱼彤是六点钟，贺向阳是九点钟。 剩下四人各作为副手。 虽然有了明确的规定，告知其他人该去哪个位置，但刚开始总没有那么顺畅，慢个几秒，就会让猎物从他们的包围中逃脱出去，这时候往往是沈白术出手。 偶尔她会交代其他人。 但都只指一个，主要是他们虽是同族，但并没有彼此血脉攻击免疫，运用不恰当，栓鱼的水流直接拴到了族人身上也是可能的。 如果失败，就会由她收拾残局。 她运用血脉之力确实比其他人要精准和精细的多。 这让原本还有些暗暗不服的鱼彻底相信了血脉返祖并不代表什么。 默契就是在这种一次次失败的实战演练中培养起来的。 * 血脉返祖很有用。 这是沈白术暗暗观察出来的。 分组分得粗糙，她打算观察一下其他人的长处，调整队列，没想到发现具备返祖特征的人鱼总是会先一步发现猎物。 似乎鱼鳞越多，感知就越敏锐。 比如贺向阳和鱼彤。 贺向阳虽有了未知血液的加持，但返祖程度比不上鱼彤。 贺向阳只是耳朵附近冒出了细小的鱼鳞，但鱼彤两边侧脸三分之一处都有，而且鱼鳞更大，已经粗现出狰狞的趋势。 一如她的性格，更好斗，更强势，更具兽性。 论打架鱼彤比不过贺向阳，但论对猎物的感知，却是鱼彤更胜一筹。 当然，这其中有一个例外就是沈白术自己。 都要生二胎了，她还没返祖！ 但她的感知是所有人中最强的，不过沈白术认为自己神魂更强大才是主要原因。 “九丰，三鱼，六贺……”沈白术飞快的报出狩猎黑话，其他人几乎在她开口的下一秒就已经就位。 这俨然是进化过的。 九丰指的是九点钟方向丰一年，不仅原定的方位变了，指挥也更简短。 主要是狩猎前不可能每个人都恰好站在适当的方位，沈白术需要因地制宜，让每个人距离站位更近。 或许是从小跟着狩猎的长辈耳濡目染，就连游戏也是与之相关，人鱼的素质明显比参与军训的普通人要强很多。 短短几个小时就完成了默契的飞跃。 “收队，找个野生群落准备吃饭。”沈白术一挥手，将一小群鱼收入空间，满意道。 海兽当然也分群居和独居两种，可大概是体型太大加上辐射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就算是群居的，数量也不多。 沈白术一开始还只对落单的鱼下手，后来就悍然对小型鱼群发起了攻击。 这次他们动用了血脉之力，形成围网，避免猎物跑掉。 往上浮，找到一处野生群落，沈白术把猎物放了出来，众鱼欢呼一声开始处理。 有鱼羡慕道：“老大这空间神通真的太方便了！” “我以后就认准老大了，老大去哪个狩猎队，我也去！” 其他鱼认为这种做法很聪明，这样就可以蹭到空间用了，唯一的问题只有—— “切！就你这拉胯的水平，还想跟老大一起进狩猎队，做什么白日梦！” 有鱼恍然：“难怪我妈还告诫了我，不许形成依赖，这就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吧！” 沈白术不参与他们的讨论，走到不远处的群落中心，签到。 五毫升鱼鳞膏。 她嘴角抽了一下。 本以为当初从钟然的临时群落只签到出一瓶十毫升的鱼鳞膏已经够小气了，没想到下限还能更低。 不过这也说明……她抬头，目光往上望，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忽然问旁边的丰一年：“你说如果我们一直往上，会浮出海面吗？” 她在海底待了太久，习惯了暗无天日的生活，都快忘了海面上是什么样了。 现在的世界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吗？ 丰一年一脸惊恐：“老大，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们一直上浮会遇到巨量的辐射，你我都会变成一滩血水的！” “是不是血脉之力透支发烧了？” 说完还想凑过来摸摸沈白术的额头。 “……”撇撇嘴，挥开他的手，沈白术走过去吃饭。 她现在孕育着神胎，可饿不得。魔/蝎/小/说/m/o/x/i/e/x/s/.c/o/m 20、第 20 章 饭吃到一半，沈白术忽然低头往下望，又往周围扫了眼，拧紧了眉。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平滑的皮肤上有一些细小的凸起，沈白术一惊，立马站起来：“别吃了，有危险！” 鱼鱼们茫然的抬头看她。 沈白术想发怒，警惕性怎么这么低？如果是先锋队的众人都把神胎准备起来了！但转念一想他们都是小孩…… 更何况——危险到底来自哪里？ 她闭上眼睛，将血脉之力蔓延出去。 危险似隔得有些远，沈白术脸色渐渐苍白，其他人鱼见状也严肃了表情，三两下将手里的食物吃掉。 “咱们往上走。”她有些虚弱的吐出这五个字。 丰一年咬咬牙，一把抱起她：“按老大说的做。” “这……”还有人看着地上的食物，有些不舍。 “不要了。”贺向阳沉声道。 鱼彤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这个时候他们三人倒是难得达成了一致。 ＊ “跑快点！” “再快！” 沈白术已经恢复过来，催促道。 时间紧张，她并没有发现自己这样很像当初沈冬夏训练她。 一开始那种危机感还很淡，渐渐的越来越浓，直到某一刻，危机直接爆表，沈白术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停了步。 身后的丰一年撞在她身上：“老大怎么了？” 沈白术忽然回首，下望。 海水当然一直都是流动的，有时海兽成群经过就会掀起大的波浪，海底幽暗又浑浊是常态。 但这一刻她分明感觉到了不同。 那种隐隐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是海龙翻身！ “小马！” 几乎本能的，她召唤神胎。 神胎从伴生空间飞出，却是小小的原始形态。 沈白术一愣。 【右】 她毫不犹豫往右跑：“快跟上！” 看情况，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海龙翻身要比上一次小很多，或者他们离得远。 亦或者……它还在酝酿。 沈白术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 毫无疑问，往上是最安全的，可她已经感觉到了鱼尾的灼痛，辐射很强了。 丰一年几个返祖好的还能坚持，其他鱼却是生生被拖着走才能跟上。 但往右……也不保险。 要稳住不被卷进去，得靠小马定格一片海域的技能。 【……支、支柱……】 沈白术脑袋快速运转起来，回忆当初的一幕： 巨大的金色海马，长长的尾巴延伸不知名的虚空……难道说当初尾巴勾住的是，海龙眼？ 海底漩涡的中心即为海龙眼。 她奶提过，关于海龙眼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力量最混乱、最强盛之处，会把卷入海龙眼的一切事物都粉碎，一种是各方力量达到了奇异的平衡，反而使它成为最安稳之处。 如果是后者，那支柱的说法就说得过去了。 沈白术边跑边紧张的环顾四周，哪里可以做支柱？ 感受到越来越强的来自下方海水的吸力，极限压迫下，沈白术等鱼简直跑出了风火轮一样的速度。 她剧烈喘息着，一一略过一个个签到点，心里不是不遗憾的。 别说，上层的野生群落还挺多，就是都很小，宝箱的黑铁光芒也暗淡的很。 等会儿！沈白术福至心灵：“签到点……群落中心可不可以？” 最后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下一秒，亮眼却柔和的金色光芒骤然大放，熟悉的巨型海马出现在眼前，只是相比那一日要小了很多。 它长长的尾巴伸出，勾住上方群落的签到点。 又小又短的鱼鳍伸出，奋力扑腾着，就像张开的双手将他们拥抱进怀里，隐隐约约，沈白术仿佛看到他的肚子张开了一条小口。 是……海马的育儿袋？！ 一个人鱼心有余悸的被拉了回来。 此时他们就像在剧烈翻滚的漩涡外围一幅被定格的画，任吸力怎么强、海浪怎么翻滚都纹丝不动。 沈白术让大家报数，确保一个不少松了口气。 之前她奶有给她讲过当初的惊险，她是没可能强到以血脉之力将所有人牢牢裹挟着，其他人鱼刚觉醒，运用也不熟练。 所以她用了个笨办法，鱼鱼们手抱尾巴，连成一串。 “都给我抱紧，不许动！” 感觉到了安全，有人鱼想嫌弃的推开手上的尾巴，沈白术厉声喝止。 危机……还没过去。 这一回对小马的消耗要小很多，奈何此前没有鲛人精血补充，哗啦啦的血脉之力流失出去，她很快感觉到了吃力。 只能快速的开始炫空间里的猎物。 因为没处理过，那个口感简直了。 小马都感同身受的yue了一下，顿时一阵动荡，吓得鱼鱼们大叫：“老大你稳住！” 抱着沈白术尾巴的是鱼彤，她一咬牙松开一只手，从斜挎的包里拿出一个泡泡果，跟攀岩似的，往上爬了两步，一把将泡泡果怼到沈白术嘴里。 “老大快吃！” 血脉之力大量流失和失血有点像，沈白术昏昏欲睡，咬破了下唇勉强保持清醒，闻言一口咬开泡泡果。 兽血入腹，沈白术打了个机灵，忽然清醒很多。 这血不仅不腥臭，还有点香。 鱼彤咧开嘴：“我爷给我炼的。” 沈白术忽然想起，海底没法生火，但不是不能吃熟食，只是人鱼是冷血动物，习惯了生食罢了。 她妈的神胎，那口锅盖上锅盖，启动，就可以加热。 沈白术还好奇试过，可大概是温度不够，最多只能搞个四五成熟，那还不如直接吃生的。 鱼彤的爷却有一口“高压”锅。 高温高压淬炼过的兽血，不仅驱除了腥臭杂味，还营养充足，能量丰富。 同时，因梳理过，连刚觉醒的崽都可以吃，不太难受。 只是炼成一锅兽血对主人的消耗也很大，所以鱼彤的爷很少搞，倒不像领主开个药铺随人兑换。 这一泡泡果的兽血下肚，帮他们又撑了许久。 下方的吸力正在减缓，沈白术精神一振：“再坚持点，快过去了！” 鱼鱼们有气无力的应了下。 最后一刻，本以为海水会恢复平静，谁知竟迎来临死反扑，签到点终于坚持不住，群落崩塌。 懵逼中，小马体型缩小一大半，勉强以尾巴勾住一众鱼鱼，奋力一扑。 沈白术的视野彻底暗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沈白术被喊醒。 “老大你快醒醒！” “老大不会是死了吧？呜呜！” “老大都是为了救我们……” …… “我说能不能先别急着哭丧？”沈白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目光扫了一圈，心头微松： 鱼都在，没走散。 她的声音还有点虚，但相对于刚才已经好了很多。 “老大你醒了！” 丰一年惊喜的扑过来。 鱼彤恨恨握拳：艹！她居然被丰一年这傻鱼撞开了！ “这里是哪里？”沈白术问。 “不知道。” “没来过。” 鱼鱼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沈白术又想翻白眼了，还好这时贺向阳道：“辐射浓度高了一点，我们应该被往上抛了有二三十米。” “是啊，尾巴好痛！” “老大我们赶紧回家吧。” 沈白术点点头，正欲说话，忽然眉头一拧，看向一个方向：“有人来了。” 鱼鱼们顿时团团围了过来，在沈白术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后齐齐收敛气息。 一刻钟后来人露出身形，竟是五六条蓝尾人鱼，仔细一看，相比他们的蓝色，颜色要更浑浊，隐隐还透着红。 鱼鳞黯淡，有些地方还缺了口，看伤势并非新造成的。 沈白术感受着他们身上的气息，很弱，是生活在上层的一段人鱼。 人鱼们满脸风霜，表情疲惫，身上背着框，手里居然还有拿着骨头做的武器的，持神胎的竟然只有两个。 骤然见到他们非常意外，戒备的后退了好几步。 沈白术第一次知道自己高烧濒死的开局竟然还算好的。 如果说他们是靠城的乡下人，那毫无疑问，这群人鱼俨然住在山沟沟里，勉强生存。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终于，那群人鱼中一个看着像是首领的开口了，她谦卑的垂下眼皮，口吻非常恭敬：“我们是溪木群落的，请问，是来自下层的大人们吗？” 沈白术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你们是来捡垃圾的？” “……是。”她立马又补充道，“不过既然大人们在这里，那我们马上走。” “不急，跟我说说你们周边群落的情况。” 沈白术的脸色变得有点严肃。 “这个……” 那几个人鱼一时面面相觑。 沈白术：“比如周边有没有发生大的灾难？” 等问完后，沈白术的脸色已经比较难看了，她装作从背篓中拿出，实则是从空间中取出一块鱼肉抛给他们：“报酬。” “我们走。” 休息了一会儿，沈白术的体力已经恢复，她一声令下，众鱼鱼随之跃下。 整齐划一的动作，加上隐隐的血脉之力掀起巨大的波浪。 溪木群落的人鱼连连后退，等再看清情况时，已经完全没了他们的身影。 首领将鱼肉收入筐中，一挥手：“捡宝。” 另一个手持神胎的人鱼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抹可惜。 首领警告道：“溪圆，管住你的嘴，那群崽子不简单！” ＊ 回到熟悉的海域，清凉的海水浮平了身上的灼痛。 沈白术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同情溪木人鱼的声音，失笑。 也对，冷血的鱼哪有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 她之所以只给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食物作为报酬，一是因为她认为他们给出的信息只值那么点——她已经从这些人身上闻到了硫磺味。 信息一对照，果然是海底火山喷发，引起多个野生群落崩塌，海兽大量化为焦炭甚至粉尘，食物锐减。 现在海面上层或许比下层还要黑。 二是纵然这些人鱼看起来很孱弱，很苍老，但她却隐隐察觉到了违和。 尤其是另一个手持神胎的战士，他身上有一股血腥味，很淡，却让沈白术很反感。 狩猎嘛，哪有身上不沾血的，沈白术都快习惯这被辐射污染后腥臭味更浓的兽血了。 但那人…… 荒海很原始，想到穷山恶水的原始部落会出现的事，沈白术心头泛起一股恶寒。魔/蝎/小/说/m/o/x/i/e/x/s/.c/o/m 21、第 21 章 一路上没敢耽搁，快速下潜。 谢天谢地没有迷路，幸运的回了家。 家里人没发现他们跑了那么远，因为狩猎队回来了。 沈白术去了领主家，钟然居然又不在，她在心里嘀咕了句。 领主家是有战士守门的，不过都认得她，没拦着。 沈白术游了一圈，只有最大的会议室门紧紧关着，里面传出驳杂的气息，人还不少。 没让她等太久，屋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了。 看清其中几个陌生的人鱼，沈白术眼睛陡然瞪大，外族？ 而且他们怀里居然还抱着人鱼蛋？ 她奶提到过，多年前曾有外族的鱼过来交流，但纵然人鱼的蛋壳再硬，作为幼崽都会被精心的保护好，怎么可能贸然带入别的群落？ 要知道，别的蛋可不像她捡的那只那么特殊。 蛋壳太厚，是听不到外界声音的，很轻易就能养熟。 想到从溪木群落听到的海底火山爆发的消息，沈白术眉心猛的一跳。 ＊ “你来了。” 领主正在埋头记录，为方便，他刻的是巫简。 很显然他要比钟然熟练很多，一边刻录熔山群落带来的重要消息，一边还能正常和人交流。 “老师，我今天带人去上层狩猎，遭遇了海龙翻身。” “什么？！” 领主大惊，手一歪，刻刀差点伤到自己。 沈白术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闭紧嘴巴。 领主放下刻刀，严肃道：“仔细说说。” 沈白术大致地将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没什么不能说的。 当然，因为大家都没有面板，她也没有准确说出小马的技能，只说他自己操作的。 领主听完，久久不语。 沈白术终于忍不住问：“老师，人鱼真的会吃同族吗？” 这里的同族俨然就指的是人鱼这么一个大概念了。 “不。”领主肯定的回答了她，沈白术刚松一口气，就听他接着道，“因为人鱼肉又酸又苦，不好吃。” 噔噔蹬！沈白术后退三步，惊恐的望着他：你吃过？ 领主露出一个笑容：“我开玩笑的。” 沈白术眼神拒绝：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领主回归严肃，认真告诫：“人鱼不能吃同族，因为吃了会发疯，吃过人鱼肉的都是海兽。” “面对这样的鱼，不要心软。” 说着他又走过来摸了摸沈白术的头，安抚道：“不过你之前做的就很好，你们还小，遇到危险跑为上策。” 沈白术心说当然，我可是把我妈的教导牢牢刻入了脑子。 她转而问起那些外群落的人鱼。 领主露出悲悯的神情：“熔山群落住在火山附近，爆发太快，领主没来得及发出预警，领地就已经被淹没了，只逃出了一部分人鱼和人鱼蛋，他们失去领主无法独自生存，过来求救，决定加入我们群落。” 沈白术顿时沉默，天灾是最无情的。 “您答应了吗？” “嗯，明天过来帮忙，狩猎队带回了我需要的药草。”领主看向一个方向，“这个时间，钟然的神胎也该孵化出来了。” 钟然小时候是跟领主一起住，不过等她大了就坚决要求搬出去，领主便在附近给她建了一个小屋。 原来门关着是在闭关孵神胎。 沈白术忽然好奇起来：钟然的神胎会是什么样的？ 是器物还是她这样的活物？ ＊ 领主给熔山群落的人安排了住处，沈白术想了想，回家抱起人鱼蛋走了过去。 她注意到这一片原来是他们的教室。 这会儿已经有人在附近敲敲打打，大概是房间不够，打算给他们再建几间。 沈白术的到来引起了警觉，但等注意到她怀里的人鱼蛋，戒备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 还有人认出了她，知道她跟领主关系亲近。 一个看着像队长的人鱼走了过来，一番交流，沈白术表现出对他们人鱼蛋的好奇。 那队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沈白术带进了房间。 刚一进去，沈白术的眼睛都直了。 好多、好多蛋！ 不是说火山喷发只带出了一部分人鱼和人鱼蛋吗？ 怎么有这么多？ 只见摆满屋子的架子上，几乎每一层都放了人鱼蛋，人鱼蛋挨挨挤挤，乍一看，快有上百个了！ “你们群落，人口好多……” 沈白术情不自禁的呢喃出声。 人鱼族虽然也讲究多子多福，人多就是力量，但受限于生理结构，普遍漫长的两百年里，最多只能生一到两个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磁场原因，同族的，怀蛋生娃特别容易挤在一起。 比如他们群落，虽有几百丁口，但沈白术这一辈也就是年龄差在五岁上下的，只有二十八人一起经历了觉醒仪式。 有几个没到十八岁，被领主判定到了成年标准，就提前上了。 目前群落的未成年只有两个，一个两岁，一个三岁，都在蛋里没孵出来，倒不用担心迁移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对此，沈白术还暗暗吐槽过：这人鱼新生儿出生简直跟潮汐似的，一波一波。 好在没有什么发情期的设定。 此时她算了算比例，不由惊叹：这熔山——得是上千人的大群落吧！ 就这么灭掉了，也真是可惜。 谁知那队长摇了摇头，苦笑：“没有，我们群落的人和你们差不多。” 她指了指一个架子：“只有这个是我们熔山的蛋，其他都是路上捡的，他们群落塌了，海水被浓烟与辐射波及，临死前送出这些蛋，发出了求救信号。” “我们还有一些族人在外面捡，我带人先把蛋送过来了。” 沈白术一时只觉心惊肉跳：这一波火山爆发得波及多少群落！ 听领主说了熔山的惨状，她还挺同情的，结果他们居然算幸运的。 队长听了也不禁点头，悲伤道： “我们住在火山边上，对这种力量天生比别的人鱼敏感，再加上我们领主耗尽最后的力量庇佑我们，才逃出这许多人……可其他群落，却没有这么幸运。” 沈白术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蛋，蛋轻轻蹭了蹭她，像在安慰。 又是海龙翻身，又是火山爆发，记忆中天灾没有这么频繁的，难道这玩意也跟潮汐一样，一波一波的来？ 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细细的观察了一波人鱼蛋，果然花纹各不一样。 按照相似性放在不同的架子上。 人鱼临死送出蛋，外群落也毫不芥蒂地接收蛋，这倒不全是出于对幼崽的喜爱，而是同等天灾下，人鱼蛋活着的几率比人鱼大。 厚厚的蛋壳是他们天然的保护舱。 出生后或吃下蛋壳，或将蛋壳调成药膏能隔绝辐射污染。 还有一种说法，带着蛋在外狩猎都能安全几分，冥冥中有幸运之神保护。 这片荒海，好似对蛋格外宽容。 ＊ 又过几日，熔山群落剩下的人鱼也带着捡的蛋回来了。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抢救出来的几具人鱼尸体。 领主召集群落的人给他们举行葬礼。 正巧因为熔山这事，她奶报名的狩猎队还没有出发，人数难得齐全。 这是沈白术记忆中的第二场葬礼。 第一场她还小，很模糊，只懵懵懂懂的被大人抱着。 人鱼的生命力其实很顽强，鱼尾裂成两半都不一定死，但奈何海底总有一些他们也无法抗衡的灾难。 葬礼举行的地点在群落中心，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此处。 沈白术看到签到点在发光，一颗圆圆的珠子从虚空中浮现了出来，被领主握在掌心，他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念叨。 特殊的音波波纹和领地核心的光芒一起扩散开，将那几具熔山群落的人鱼尸体罩住。 剩下的熔山人鱼齐齐上前一步，大声的吟唱着。 他们身上散发出蓝色的光芒，只是在蓝色中夹杂了许多红色，在幽暗的海底很鲜艳。 沈白术觉得这飘忽不定的，像是火焰在燃烧。 难怪他们明知危险，也要住在火山附近。 他们的血脉之力与之相关。 挺不可思议的，水里的人鱼竟然属火？ 可仔细一想海底也有火山喷发，又觉得不奇怪了。 海底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也会诞生各种神奇的物种。 红蓝交融的光芒与领地核心的乳白色连在一起，渐渐的不分敌我。 领主的吟唱声忽然高亢起来，这像是一个信号，沈白术等原群落的鱼也开始吟唱。 没有具体歌词，但莫名的她听懂了其中意思： 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群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的好兄弟了，热情、包容，带着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熔山群落原本低沉的声调也开始拔高，开始活泼。 沈白术抱着人鱼蛋，心想：声音，还真是人鱼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处处离不开。 但这辈子没有产检，也不知道蛋里什么情况，可千万别生出一个哑巴。 再一看那么多被熔山鱼带过来的蛋，瞬间头皮发麻。 可都已经生下了，总不可能把他们塞回去，难怪怀蛋的必须是强大的一方。 强大的才能继承更好的基因啊！ 等这首歌唱完，领主那里也到了尾声，蓝色的光芒缓缓回收，最后收起的是属于领地核心的白色。 沈白术眼睛眨了眨：是错觉吗？她怎么感觉领主那颗珠子里有一个小房子？ 本来珠子也就巴掌大，房子就更小了，让她想起核舟记。 因只是一闪而过，无法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光芒消散，地上的尸体也消失了。 这便是人鱼族独特的海葬。 埋在外面容易被海兽吃掉，只有融进领地核心，才能永永远远的陪在亲人身边。 哪怕迁移了，也能把他们带上。 葬礼办完，群落内的气氛果然好了很多，大家跟蚂蚁一样忙碌起来，打包行李。 沈白术等年轻人鱼都被抓了壮丁，去给领主帮忙。 迁移的日子已经定了，一个月后正式出发。魔/蝎/小/说/m/o/x/i/e/x/s/.c/o/m 22、第 22 章 沈白术本以为这个时间太紧了，毕竟二十来人，配药耗时也不短。 结果药方出来后的第三天，领主就把现阶段还在一段的人鱼召集起来，每人发了一个泡泡果，让他们喝下去。 就这么连喝了七天，陆陆续续便有人进入二段了，于是他们也开始抓紧做迁移的准备工作。 等到出发那天，所有鱼大包小包停在群落外，做最后的告别。 领主大喝一声，群落下方爆发出灿烂的光芒，习惯了海底的幽暗，一时众人都眯了眯眼。 有不适应的还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 乳白色的光芒慢慢收敛，不断上浮，像是一轮水中的明月，往他们奔来。 期间，有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连接着整个群落。 沈白术了然，这是领地核心在收回神通之力。 当然，也包括原属于海兽骸骨的力量。 随着领地核心距离他们越近，反而越小，等它像是一抹轻盈的蝴蝶飞入领主的心脏时，已经缩到了巴掌大小。 失去神通的支撑，眼前的群落骨架开始崩塌，一如房子的承重梁与地基破碎，再也抑制不住颓势。 “呜呜呜……” “我的家没了……” 虽然这一个月一直在做准备，但真的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人鱼伤感的哭了起来。 领主没有给众人太多悼念的时间，一挥手：“出发！” “哦耶，要去新群落了！” “我听说新家特别好，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建巢穴了！” 人鱼立马快活起来，期待的说起了对新家的种种安排，吐槽以前建房子太年轻，没有经验。 沈白术嘴角一抽，这伤感，可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不愧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物种，盛不下太多细腻伤感。 ＊ 路上小憩，沈白术抱着人鱼蛋，皱着眉头，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她曲起手指，轻轻在蛋上敲了敲。 血条也轻轻往前缩了点，沈白术失笑：“好了，不打扰你睡觉了……” 突然她猛的站了起来，她想起忽略什么了，其他的人鱼蛋呢！ 后来熔山群落和她奶的狩猎队也带回了不少蛋，前后加起来有两百多个呢。 但出发的时候都是两手空空，除了她，谁也没抱着蛋。 领主也没找她用空间装蛋，再说她试过了，空间不能装活物，只有小马和她手中的人鱼蛋是例外。 是的，就这个蛋可以，其他蛋都不行，不愧黄金宝箱的排面。 所以——那么多蛋呢？ 她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领主身上，她想起了惊鸿一瞥中领地核心里的小房子。 想了想，挪到貌似闲人的钟然身边：“你们领主的神胎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 钟然：“？” “比如可以装下那么多人鱼蛋？”沈白术做了个手势。 钟然恍然：“你是问这个？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师父有一个神胎是药店，可以装活物，蛋都在里面，还有师父的一些宝贝。” 沈白术呲了呲牙。 仅从药店这个名称，她似乎就明白了为什么领主才三天就配齐了那么多人需要的晋升泡泡果。 指不定药店里就有什么输入药方和原材料就可以产出药剂的流水线！ 这也太不……不对，是太科学了！ 沈白术挺好奇：“那你的神胎是什么建筑？” 领主的神胎是领地内建筑，很合理。 显然钟然也想到了这点，露出纠结的神色：“我的神胎，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沈白术顿时来劲了。 “虽然也能给人治疗，但怪怪的。” 钟然大概自己也私下琢磨了很久，在沈白术的催促下，她将神胎唤了出来。 “……”看着那个巴掌大的小东西，沈白术语气一言难尽，“你平时就是催动它来给人治疗？” 见她一副看不上的表情，钟然急了：“你别看它这么小，它是可以慢慢长大的，我催动它就会释放一种充满生机的能量，滋养病人……” “停！”沈白术再也听不下去了。 钟然瞪着她，目光不善，圆圆的瞳孔有变竖瞳的趋势。 神胎某种程度上就是宿体的分身，质疑神胎就是在质疑他们本人！ 沈白术眼神更凶，质问道：“你之前是不是每用一次就要花很长时间来恢复？” “……是。” “还会有一种身体强烈的透支感？感觉被掏空？” “是，但这不是正常……” “糊涂啊！”沈白术痛心疾首：“这是一块地，是拿来种东西的，它就像一只金鸡，会源源不断产出金蛋，谁让你杀鸡取卵的？” 钟然彻底懵了。 什么地什么鸡什么蛋？ 沈白术看着被钟然握在手上的黄土地，心情复杂：这神胎可特么跟开盲盒似的，啥东西都有！ 领主的神胎是土地，代表陆地的土地…… 正常，呵呵这也太正常了！ 那是否说明将来她熟悉的一切也会在神胎上得到复现？沈白术一时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钟然本想细问，见状，默默的离她远了点。 ＊ 大概真是人鱼蛋带来的加持，他们迁移这一路走得很顺利。 没有遇到海龙翻身，也没有其他天灾。 相反，其实在原群落时，后期海水已经受到了火山灰的影响，变得浑浊呛人。 倒是一路往下走，反而清冽很多，就连熟悉的辐射都没那么讨厌了。 足足提前了五天到达复苏群落。 更加幸运的是，在海底动荡的今天，这里没有被别的人鱼占据。 战士出列，开始轮流清洗群落中具有威胁的海兽。 兽肉只取了一小部分作为食物，剩下的，便是暖房的祭礼。 领主带着钟然忙碌起来，这新群落将会由钟然接管，但领主也不会闲着就是了。 钟然神通刚觉醒，尚有不足，便只占据群落的主脉，领主接管支脉，两相配合。 一生命一辅助，排斥倒不会很大。 待钟然一步步成长起来，领主便会撤出神通，作为部落中的长老，管技术方面的活。 比如研究药方子。 不管哪个世界，有一门技术到哪都吃香。 沈白术作为战士的路和钟然截然不同，她这些日子就是跟着她奶满群落的跑，猎杀海兽。 实战让她进步很快，就连她奶都为之惊讶。 于是等群落清扫完毕，钟然扎下领地核心，老领主商量组队去外面开拓狩猎路线时，沈白术便越过她妈，成了其中一员。 当然，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考虑： 他们刚来此处，根基不稳，不能把太多战士派出去，免得狩猎中被人偷了家。 于是外出的狩猎队就被强行提拔了一波小战士。 沈白术才不管这些。 她对这进度很满意，刚觉醒前世记忆时定下的进入狩猎队成为战士的目标已经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武力值了。 便是后面发现这新狩猎队和采集队没太大区别，都在清理周边，不过外出时长有提升到两到三天也没后悔。 慢慢来呗。 这日，沈白术狩猎回来，拿着刻录好的巫简去见新领主钟然。 提前通过话，知道她的位置，沈白术熟门熟路的把巫简放入专门的屋子，转头去找人。 钟然在实验田。 沈白术和看守的战士打了个招呼，一进去才发现老领主也在。 实验田项目是到达复苏群落的第三天正式立项的，其实在原群落就有，不过基本是老领主自己小打小闹，他需要的药草更多来自于外出的狩猎队。 沈白术走到老领主身边：“老师。” 老领主轻轻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眼前的实验田上。 目前实验田一共有三块。 一块就是老领主自己摸索总结的能种活的药草，一块则来源于当初迷失群落沈白术上交的那颗红色珠子。 老领主之前有用珠子来修炼，后来有了未知血液和鲛人精血补充，血红珠子的作用变得微乎其微。他看到沈白术带回来的带根赤血藻，灵机一动，便用红色珠子搭了个临时领地，用来培育赤血藻。 毕竟群落现在多了两百多个蛋，等他们破壳，没有赤血藻补充血脉之力未免遗憾。 “这涨势不错啊，看着都活了。”沈白术赞叹。 想当初，她带着带了根的赤血藻回去，结果果然如人鱼们预料的那般毫无办法，哪怕放在空间里也一日日衰败下去。 她头皮发麻，眼看小马要嫌弃的把它们当垃圾扔掉，只好都拿去送给老领主，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没想到还真叫他种活了。 老领主说：“你没发现它们变多了吗？” “嗯？” “多亏了钟然近日挖掘出一项神胎的特殊用法，对着赤血藻施展效果极好，我掐了些根茎重新种下，没想到也养活了。” 老领主说着有些得意，又指着一处：“我还特地留了几株赤血藻，等它们结了种子再种下看看情况。” 沈白术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这是连赤血藻的可持续发展也考虑到了。 老领主有些忧伤的说：“毕竟人鱼蛋实在太多了，少了还不够，怕将来他们天赋差，连自己都养不活。” 话是这么说，可他眼中却全是笑意。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极好，半点没有受到退休综合症的影响。 那乌黑油亮的头发、油光水滑的鱼尾哪里还能看出当初的老态？ 沈白术便也跟着笑了。 人挪死树挪活，这一次迁移果然迁对了。 沈白术又和钟然说了两句话，就回去了。 她走后，钟然问出这些天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师父，我觉得很奇怪。当初我的神胎孕育出来，连您也无法辨认出是什么，可沈白术却一眼看出来，还知道应该怎么用……” 老领主淡淡一笑：“大概是听她奶说过吧。” 钟然挑眉，作为被老领主养大的孤儿，她知道的比别人更多一点。 大家都说师父见多识广，学识渊博。 但她却见到过几次师父向沈奶奶请教药方的问题。 真的只是因为年轻时游历的地方比较多吗？ ＊ 群落发展蒸蒸日上，这日沈白术狩猎队的队长丰奶奶便做出开拓的决定。 为期一个月，他们要一直在外，探索出一条较为安全的狩猎路线。 进狩猎队这么多天，沈白术已经切身体会到开荒有多么麻烦。 海底变化太快，人鱼留下的痕迹很轻易就会被覆盖掉。 他们是真的杀出赫赫威名，杀得了海兽一见他们就跑，在骨子里刻下这片区域不能靠近的烙印。 但她奶也说，这只能保得了一时。 好在这路线开辟出来了，狩猎队后续会经常过来稳固稳固。 因着还算顺利，二十七天后众人便准备返程。 路上，某一刻沈白术的心猛地一跳，接着便不可遏制的慌乱起来。 像是冥冥中有种预感在提醒她发生了不好的事。 难道又要遭遇天灾？ 沈白术愤愤的戳着系统面板：该死！就不能给我开一个天气预报？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一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只要是沈白术签到过的地图都会存在系统界面里，但只有当她靠近一定距离，这签到地图才会刷新，显示着实时信息。 此刻属于复苏群落的签到点，正从稳定的红色变得闪烁。 闪烁就意味着这个签到点要消失了，签到点要消失…… 艹！钟然、家里出事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23-30 第23章 一个小时前。 钟然和老领主从实验田回来——这段时间他们经常泡在这儿, 老领主道：“让我看看你的领域。” 因为钟然实力比较弱，为了保证对复苏群落的掌控，她家就建在附近。 钟然不由得神色一正, 知道师父要检查自己的功课。 只有学渣才会为此不安, 作为学霸的她信心满满展示。 曾经沉白术看过钟然的领地核心是菱形，如果她现在看就会发现多了两个角。 就像一颗钻石,抛光出更多闪亮的面。 老领主感受着核心上传承之力蔓延的程度，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以这个进度，再过两个月我就可以撤出神通之力了。” “你这些日子很是勤勉。” 钟然骄傲的挺胸，却尤不满意：“还要那么久！” 老领主宽慰道：“在我所知的年轻领主中, 已经算前列了, 而且你也不能一味的赶进度、扩大领地, 要注意细细扎根, 加强掌控。” “最好能做到心念一动间，海水一个波澜，就能准确定位是何处。” “这有助于将来你构建自己的领地。” “是，师父。”钟然正色道：“我一定不舍本逐末，揠苗助……” 话未说完，忽然喷了老领主满脸的血，晕厥过去, 口中大块大块地涌出破碎的内脏。 周围的海水都被染红了。 “钟然！”老领主蒙了一瞬,大叫着抱住她,不可置信的发现钟然的气息正在迅速萎靡下去。 她要死了！ “敌袭！” 几乎是瞬间,老领主就判断出发生了什么： 群落被攻击，强大的力量反噬了钟然。 他一边口中发出人鱼的尖啸，通知群落中所有战士, 一边疯狂的输出神通之力，强行灌入钟然的身体里。 “钟然给我撑住！撑住……” “我不许你死！” 那一击太强了，钟然的身体像是破了一个大口子，生命力源源不断的流失出去。 老领主灌注进去的力量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他拿出沉白术给的血脉空石。 虽然沉白术在群落很积极的签到，签到后又积极的找人充电，但分一分后，他手上只有三颗。 更多的沉白术给了沉苍，毕竟她奶在外狩猎，遇到危险比较多。 血脉空石之后是能量核。 直接吸收。 一开始还是淬炼过的，吸收比较顺利，后来就变成没淬炼过的，狂暴的力量在老领主身体里横冲直撞。 可他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依旧柔和的生命力量如包容的海，将钟然的生命托举。 输入的生命之力超过了输出的，终于，钟然的气息不在萎靡。 老领主原本乌黑浓密的发根开始变白、干枯。 能量核不比血脉空石，无论是吸收它，还是花费生命之力给钟然治疗，对才刚好转的老领主都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经此一事，原本已经摸到的三段的瓶颈又远了。 可此刻的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所有的能量核存货用光，但还是不够，老领主目光冷静，催动水流取来后方实验田的血红珠子。 之前他一直用的很谨慎。 因为在淬炼这颗珠子的过程中，他发现它的力量实在太狂暴了。 虽然血厚却跟自己的生命属性并不契合，用来修炼作用微乎其微，反倒是作为实验田的一部分拿来培养赤血藻，可以如小股溪流般引出里面的力量，源源不绝。 哪怕预见了最坏的结果，老领主行动间却无一丝迟疑，反而更加坦然。 他将自己作为一个过滤的媒介，以抽取转化后大量的生命之力来修补钟然身上的窟窿。 一味输出不是长久之道，等他力量耗尽，他会死，钟然也会。 所以必须抢时间！ 与此同时，老领主心头发沉：敌人会是谁？ 明明复苏群落周边并无其他人鱼，他们大手笔清理的时候也未见危险。 脑中闪过熔山那群人鱼。 如果是内鬼，情况会很糟糕，如果不是……就更糟糕了。 竟然完全没有惊动巡逻的战士就将钟然伤成这样。 要知道，只是普通结界破裂，即便钟然才刚继任领主之位，根基不稳，也不至于。 因为结界骤然破裂加上从未有过的最高级警告，群落乱成了一团，无人注意到，老领主白色的发尾正一寸一寸的往上蔓延。 ＊ 结界破碎的时候，沈冬夏正在附近。 因实力太弱，她和一些靠着老领主补药才提升上来的二段人鱼基本没有出群落，都留在家里休整。 虽然复苏群落已经很完美了，但到底以前没住过人，就是一片杂草丛生的野地。 他们按照规划，或敲敲打打搬走一些骨头，或除掉／种上一些杂草，放养安全的鱼虾蟹。 尽管还有许多蛋没孵出来，但加上熔山的鱼，人口也算暴涨。 人多力量大，才三四个月，整个群落已经非常漂亮宜居了。 沈冬夏正欣赏着自己布置出来的养殖区，目光无意间扫过，就见群落外悄无声息冒出一条人鱼，抬手轻轻一拍，有金黄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结界瞬息破裂。 陌生人鱼僵硬的扭动了一下鱼尾，立时掀起巨大的水浪，将他托举，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茫然的人鱼：“贱民们，这块地方本尊看上了！限尔等在一刻钟内带上你们的垃圾，滚！” 他目光轻蔑，看似在看众人，却完全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 他并不关心给钟然造成了多大伤害，也不在意这些贱民能不能在一刻钟内收拾好行李离开，在他看来，这个下马威已经足够让贱民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下一刻，属于老领主的最高级警告响起。 战士们反应过来：这是敌人！ ！ ！ 他们不知道钟然的遭遇，领主与领民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心神相连，他们只知道让他们放弃自己的家，不可能！ 那就战！ 是，这一支人鱼并不好斗，刀尖很少对准同族，但这并不意味着面对上门挑事的人鱼他们会怕！ 就算要抢地盘也该光明正大，摆明车马，而非躲在暗处，先攻击结界。 毕竟人鱼没有杀俘的传统，胜者很乐于接收败者。 此时另一只狩猎队队长就在附近，懊恼于自己没有提前发现敌人，一声尖啸格外愤怒，强大的音波震得海水翻滚，战士们迅速摆出了围猎的姿势。 想到结界破碎会造成的损失以及代表的挑衅，他们眼睛红了：这只鱼，该死！ 骤然爆发的血脉之力将陌生人鱼团团围住，刺得他皮肤生疼。 澹台昆一惊。 人鱼的强势出乎他的意料，这与他所感受到的群落强度不一样！ 可随即他冷冷一笑：那又如何？不过是大点的蝼蚁罢了！ 若非穿越荒海屏障实力被压制还受了伤，他根本不需要与这些贱民纠缠，抬手间直接覆灭。 “敬酒不吃吃罚酒！”澹台昆漠然道，“既然不识趣，那就没必要留了。” 覆手，强大的力量压下！ 他的血脉之力并非纯然的蓝色，而是蓝中带了一点黄。 两股力量撞上，双方都是一惊。 人鱼们早就习惯了配合，就算是狩猎百米长的深海巨鲨也丝毫不慌，可这条陌生人鱼竟然单只就接下了所有？ 看样子还很镇定？ 反倒是他们连退了三步。 强敌！绝对是强敌！ 人鱼们心中的戒备已经达到了最高，彻底明悟老领主信号中最高级警告的含义。 没有留手，战斗本也不需要这么花哨，直接拿出最强的实力、最快的速度将敌人打崩溃。 可澹台昆也没有那么从容。 他习惯以群落强度来判断一支人鱼的实力，而群落强度一部分与本身群落有关，一部分与领主实力有关。 领主实力不够也占不了太好的群落，所以总体而言还是一样的。 这个判断标准也不能说错，只是钟然才觉醒没多久，还驾驭不了复苏群落。 领主与群落磨合不够，反倒将钟然的真实水准暴露无遗。 看在澹台昆眼中，就是一支相当没有自知之明的人鱼打肿脸充胖子，强行去扒拉他们不配拥有的好东西！ 即便此刻发现情况和自己设想的有些出入，澹台昆也没打算放弃——一群贱民罢了，还不配让自己退让！ 他信心满满，却越打越吃惊，人鱼们密不透风的攻击让他都吃了个小亏！ 口中泛起一股腥甜，没忍住用出了超过两分的力量。 不可置信！ 第一次，澹台昆眼里出现了被蝼蚁冒犯的愤怒：可恶！如果不是被荒海屏障所伤，这群贱民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都给我去死！ 澹台昆目中泛起恶意，手上凭空出现一只葫芦：“这可是我精心调配的好东西，便宜你们了！” 队长本能感觉到不好，大叫道：“快阻止他！” “是毒！” 同一时间，沈冬夏喊得几乎破音。 陌生人鱼出现时，她本能察觉不妙，拉着祝西躲了。 可沈冬夏的眼睛却一直牢牢的盯着对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澹台昆作为强者，看待他们如蝼蚁般的高高在上，发现蝼蚁没有那么弱小，还能反过来咬他的恼羞成怒，以及自觉被蝼蚁冒犯深感耻辱的杀心！ 沈冬夏作为这个家的润滑剂，察言观色的水准向来是顶级。 再加上晋升后对毒药有了兴趣，她比所有人都最先察觉到：澹台昆要掀桌了！ 以武力玩不过，他就开始搞下三滥，一如最初他躲在暗处偷袭群落！ 玛的！ 澹台昆已经在倾倒毒素。 所有人鱼——无论是否战士都聚起血脉之力，要阻止毒素在群落内蔓延。 群落结界破碎多时，却始终没有重建，说明钟然那里出了问题，没有领主帮忙净化海域，这毒素蔓延开来会要命！ 要知道，群落里还有一些老弱，不是每个人都像战士一样能扛。 谭台昆的恶意，是奔着要将他们灭族去的！ 疯子！屠夫！ 人鱼们赤红了眼，血脉之力倾巢而出！ * 这个群落的聪明、团结与反应速度再次出乎澹台昆的意料。 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翻车，他没有犹豫，直接用出了四分力。 增添了一倍的力量摧枯拉朽般轻易刺穿了人鱼全族的防御，强大的力量宛如天堑，不可逾越。 人鱼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紫色的毒素顺着水流而下，如同蒲公英种子借助风力，在短短一分钟内，以一种无可阻挡的速度遍布整个群落。 目睹所有人鱼被染成青紫之色，澹台昆哈哈大笑： “本来我是不想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用在你们这些贱民身上，不过贱民们迫不及待要来做我的小白鼠，那我就成全你们！” “我的青五味、紫甘罗怎么样？” “青五味能混乱人的脑子，致人发疯，使敌我不分自相残杀；紫甘罗能让鱼尾奇痒无比，控制不住的要去拔掉鳞片，据说这拔鳞之痛是人鱼族最高等的痛觉，因为药监司那群疯狗我还没有试过哈哈哈……” 毒素迅速侵入。 人鱼首先感觉到的是好像有人用锤子拼命敲击他们的大脑，又有人拿着一根棍子不停的搅动脑花。 接着是鱼尾，瘙痒无比，仿佛有万千根羽毛深入鱼鳞缝里，不停的挠啊挠。 跟他拼了！人鱼们一边动用血脉之力攻击，一边自残保持清醒。 澹台昆面色微变，有些狼狈的偷偷吐了口血。 刚才那一下已经让他伤势加重，他万没有想到泡在毒液中，这群人鱼还能做出反击？ 荒海鱼果然皮糙肉厚！澹台昆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暂时退避。 他在心里算着时间。 终于，连那些战士也再控制不住身形，队伍大乱。 有战士向一个方向扑了过去，高喊：“我跟你拼了！” 实则因为思维混乱，冲向的根本不是敌人，而是同伴。 有的大叫着拔向自己的鳞片，鲜血淋漓，发出痛苦的哀嚎，不似人声。 沈冬夏和祝西抱在一起，鱼尾交缠，可那力道却像是要绞死对方。 “呜——” “嘟——” 仿佛战场上的号角声响起，雄浑、低沉、浩荡，几乎瞬间传遍了群落，随着这音波蔓延开来，有巨大的建筑虚影出现在众鱼头顶，且变得越来越大，等触及到群落边缘，只见蓝色的结界一点点升起。 庞大的传承之力涤荡开来。 从建筑虚影中落下一滴滴白色的乳液，最开始如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来雨越来越大。 白雨融入到青紫色的海水中，原本顽固的如凝胶般浓而不散的毒素慢慢被稀释。 海水一点点退回原来清澈的深蓝色。 疯狂的人鱼们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身上的青色、鱼尾处浓郁的紫色也在变淡。 白雨不仅在净化海水，也在净化他们身上的毒素。 从外向内，其力量强大却包容，正是最温柔的生命属性。 “是领主！”“领主反击了！” “他该死！” “跟他拼了！” “我要杀了他！” 清醒过来的人鱼看着自己血痕斑驳的鳞片，浮在海水中人事不知的同伴，心中的怒火已经膨胀到最大。 “杀了他！” 最开始还有些杂乱的议论，渐渐变成统一的声音：杀了他！ “不可能！” 澹台昆惊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荒海人鱼原始落后，弱点就那么大咧咧当靶子一样摆着，就连领主都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他那一击不死也重伤，绝不可能还有还手之力。 ＊ 半个小时前。 老领主强行接过权柄，祭出神胎，成为复苏群落的临时领主。 他发尾上的白色已经蔓延到了肩头的位置，健康莹润的皮肤一点点灰败下去。 与之相反的是钟然的气息快速充盈起来，破掉的窟窿总算修补好。 神胎覆盖整个群落，成为老领主的眼睛。 前所未有的清晰视野让他比任何人都要先意识到，他们的敌人有多强大。 沉苍还没有回来…… 如果他在就好了…… 就像先前的每一次一样，他从不辜负别人的信任，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总会被他打败…… 还没有到三十天，老领主不愿去抱无望的期待，思索办法。 时间太紧，这个净化速度不够！只是给战士们驱除了毒素，他们还虚弱着，刚才的消耗远没有补回来，可作为生命系领主，攻击力不足是他天生的短板。 那就去做生命领主该做的事！ 剩下的，交给战士们！ 转瞬间，老领主已经有了决定。 他苍老枯瘦的手掌放在钟然的心脏上，那是领地核心的位置，另一只手却放在自己的心脏处。 巨大的建筑虚影爆发出灿烂的光芒，本来温柔的白色刺目到澹台昆想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可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完全忘了去挡。 脸上全是惊骇。 “疯子疯子……”他喃喃着，下意识道：“这个群落全他妈都是一群疯子……他怎么敢的，怎么能的……” “他居然在燃烧神胎？？？” “神胎可是自己的半身……”更何况澹台昆已经看出，这个新冒出来的生命系领主，是只有一个神胎的成长系，“他、他烧掉了、烧掉了自己的半条命！！！” 澹台昆语无伦次。 第一次，他心头闪过一丝阴霾，有点点后悔的情绪在酝酿：或许…… 可他哪里知道老领主燃烧的岂止只是半条命，另外半条命，他烧给了钟然。 据说每个生命系领主都会预见自己的死期。 他们救了无数人，却无法在大限将至时，拯救自己。 建筑虚影璀璨的光芒刺痛了澹台昆的眼睛，却没有去伤害一众人鱼，可他们仍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眼睛酸酸的，不自觉流下眼泪。 在光芒爆发到极致时，这栋建筑似乎不再只是虚影，而变成了实物。 一座庞大的中医院，从药材的种植、炮制，从学徒工的实习到老中医的长成……面面俱到、井然有序。 那并非二段人鱼的药店诊所，而是大成时的药材基地+三甲中医院。 每个神胎都蕴含着巨大的潜力，他们可以按部就班的长成宿体期待的样子，但如果中途夭折，这潜力也可以在期待下如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只是一瞬，建筑虚影轰然爆炸，无数的火星落入海中，融进人鱼的身体。 曾经幻想过的未来，彻底消失。 老领主目光黯淡下去，肩膀上的白色飞快蔓延到发根，脸上出现了许多褶皱，像枯掉的老树皮。 鳞片脱落，鱼尾萎缩。 人鱼的衰老就在一瞬间，一瞬青丝白发，红颜枯骨。 与之相反的是钟然身上极速膨胀的气息，要孵化第二个神胎了。 她被过多的力量催熟了。 不正常的成长带来巨大的痛苦，即便处在昏迷中，脸也疼得扭曲起来。 老领主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眼中满是歉意。 他已经用了最柔和的力道了。 虽然那一半力量灌注在短时间内会带给钟然很大的进步，可这于天赋超群的她而言，却是拔苗助长。 她本可以慢慢来…… 但他不仅是钟然的家长，也是整个群落的大家长，为了让大部分人活下去，他只能对不起钟然了。 那人鱼要他们死，他的生命能量撑不住。 可钟然的神通是全面增幅，她一定可以带领战士们杀了他，让大家活下去！ 再不济也要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没有人可以在伤害他们后，却全身而退！ 老领主眼皮下垂，一切都在远去，忽然，心口处涌出一股热流，给他岌岌可危的生命又续上半截…… 生死间，老领主明悟，是沉苍曾经给我的未知血液。 如此巧合，像是龙神也在鼓励他：活下去。 黯淡的眼眸竭力燃起微光，他忽然有种预兆：我还能活，活着见沉苍和沈白术最后一面。 ＊ 人鱼们只觉得身体里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无尽的愤怒，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浓浓的悲伤成为了最重要的源动力。 澹台昆猝不及防间，竟然被打得有点狼狈。 他心里开始犹豫。 别看他那么嚣张，但他给自己卡了一个底线，他抢时间提前来到荒海，最多能用出的力量只有五成。 超过这个数，不仅用起来麻烦，承受的反噬也多。 饶是以他澹台家的出身，想要补足受损的根基，也很难。 为了争一口气和这些贱民计较，他们还不配。 简单点说，就是他想撤了。 但就在这时，群落的结界轰然破碎，澹台昆立马明白过来那个生命系领主撑不住了，这其实在他的预料当中，可他还来不及高兴，一股浓烈的血色骤然蔓延开来。 血红的结界重新升起。 熟悉的气息，让澹台昆呆滞当场。 “不可能！！！” “这里怎么会有……”他愤怒的想要咆哮，但吼到一半忽然哑住。 怎么不可能？ 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提前布局，辅助少主拿到荒海的宝藏！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澹台家在多年前就已经落下棋子。 这些棋子散落在荒海各处，就连澹台家也无法准确说出位置，但宝藏的出世会将他们聚在一起。 直到决出几个人选，再送去澹台家，进行下一轮的考验。 所以他本以为还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找到合适的少主候选人，进行下注，却没想到这么快！ 他就在这个群落，近在咫尺。 他都干了什么啊？一瞬间巨大的懊恼淹没了澹台昆。 只看这熟悉的神胎的气息，就知道绝对是正统嫡支黄金一脉，一旦接入澹台家，就会立刻成为排在前五的少主名单。 澹台昆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如果换个人或许还不敢这么肯定，但偏偏他就是修这一门的，人家这气息比他纯正多了，他化成灰都不可能认错！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澹台昆脑子疯狂地转动起来，目光阴晴不定，最后越来越阴郁，定格在坚定上。 下跪认错求饶，说自己脑子进水误伤了自家人？不是不可以，但目前这个群落站出来的也就两个领主，一个生命系，一个就是那位少主候选人。 关系如何都不用打听，必定是师徒，只有领主才能教领主。 他眼神阴狠。 领主往往会将领民视作自己的附属。 做师父的死定了，基本盘又被拔去大半，如果他是少主候选人会怎么想？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仇结定了。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澹台昆转瞬间就思考出了利益得失，心中的杀意前所未有的浓烈起来，心道，“少主，不要怪我，怪只怪你自己运气不好，明明有着这么绝佳的天赋，偏偏挡了我的路，这是上天注定要你死在这儿！” “而我，会带着你的这份期待，扶持其他候选人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圣子宝座。” 澹台昆前所未有的清醒，目光严肃的一一看过去：为保万无一失，不仅是少主，这个群落所有人都得死！ 刚好他当初挑中这里就是看上他偏僻，方便修养。 * 会咬人的狗不叫！ 明明群落重建，胜利在向他们倾斜，这条陌生人鱼也一脸凝重，貌似被他们战斗力给吓到的样子，一直暗暗观察到沈冬夏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将警觉提到了最高。 危险危险！ ！ 好似有巨大的声音在脑海中疯狂提醒。 “快动手杀了他！” 顾不得这样喊会引起那陌生人鱼的注意，沈冬夏大叫着催促。 喊完就拉着祝西跑，准备换个位置。 然而跑到一半就觉得一股凉凉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回头，正好与陌生人鱼眼神对上。 没有恼怒，平静无比。 那是看死物的眼神。 澹台昆正要动手，忽然玩味的勾了勾嘴角，偏头，看向远方。 他停了下来。 原来这个群落还有其他人。 差点就让他们跑了！ ＊ 沉白术并不知道自己在自投罗网，她被她奶跟拎小鸡仔一样拎着，拼命催促他们快点。 就在十多分钟前，代表复苏群落的红点很久都不跳了，沉白术几乎以为它要熄灭了。 好在后来它又亮了一下。 那亮光居然一举超过了之前，却只坚持了几秒钟，沉白术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然后它又开始稳定，不跳了。 按理说这就代表群落恢复正常了，可沉白术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让她拼命催促众鱼回家。 似乎回去晚了，就会后悔一辈子。 ＊ 一开始还有人鱼觉得荒谬，只是被她奶和丰奶奶强行镇压，但越靠近群落，他们心里也越发不安。 再没有人打趣沉白术跟催着他们去投胎一样。 等看到那不同于以往的血色结界，所有鱼都惊呆了，拼命往群落赶。 沉苍想喊队长维持一下秩序，想说前方危险，保持冷静，可她一抬头，队长就跑在最前面。 艹！ “奶！” 沉苍也想跑，这时沉白术虚弱的声音响起，她低头，就见沉白术塞了一大把血脉空石过来：“奶，你收着，很危险。” 如果不是理智还在，她简直想转头就跑。 群落上空竟然出现了一根巨大的血条，一眼沉白术都望不到头。 鱼尾上的鳞片张开，宛如头发根根竖起，提醒着她眼前的敌人有多么危险。 而且诡异的是，这根血条有一半是灰色的，但又和刷新状态的宝箱血条不太一样，给她的感觉是锁住或者封印状态。 妈呀，光看血量，迄今为止，这是他们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 连百米长的深海巨鲨都没法比！ 沉白术忽然觉得良心被狗吃了也挺好，至少她可以毫无负担的转头就跑。 但不行，她爸她妈老师钟然丰一年贺向阳……她那么多亲人朋友都在！ “系统救救救命！” 沉白术在心里呐喊。 这个血条她奶也未必靠得住，只能指望来历不明的系统了。 然而系统再次跟死了一样。 沉白术催急了，也只是来一句“我就一个签到系统”！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指望我，我不行，我不可。 沉白术心都凉了，这系统连警告都不再给她下，是要放弃她这个没用的宿主去找新人吗？ 也对，谁家龙傲天倒霉到刚出新手村就迎战满级大boss！ 恍惚间，沉白术被丢进结界内。 她奶已经跟其他人鱼一样，向着敌人冲了过去，还是那么嚣张跋扈，没有丝毫退缩。 沉白术苦笑：忽然觉得没有这个血条更好，不知者不畏。 不过以她奶的性情，就算知道了双方差距也不会怕吧。 沉白术深吸一口气，慌乱的心情诡异的平静了下来，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陪着家人一起死罢了。 死就死吧，当谁没死过似的！ 她有经验！ 沉白术匆匆看了一眼她爸妈，义无反顾的向着钟然家冲了过去。 她没有忘记签到点诡异的变化。 越靠近钟家就越是难受，有一股逼人的气势正在酝酿，像是这里沉睡着一只失控的猛兽。 而她，即将醒来。 忽然，沉白术双眼瞪大。 前方那不是丰奶奶吗？ 不对啊！ 作为狩猎队队长，此刻要么跟她奶一样在前方迎战敌人，要么担忧丰一年跑去家里……难道也是跟她一样预感到钟然出事了？ 丰奶奶先进屋，沉白术跟在后面，就听到她在咆哮：“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赶紧进去，以为已经有敌人闯进来了。 然而屋子里只有三个人。 丰奶奶面前聚集起一个巨大的水球，将钟然包裹在中间，钟然面色涨红，青筋凸起，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一样。 她的头顶出现了一团不断变化形状的红土。 那是钟然的第二个神胎。 被丰奶奶愤怒质问的是枯骨般倒在地上的……老领主！ 沉白术不敢置信，下意识游过去，可在靠近的前一秒，她又怯怯的停住了。 实在是此时的老领主苍老的可怕，让她感觉轻轻一碰他，他就要碎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明明感觉到是钟然出事了，为什么老领主会变成……沉白术已经明白过来。 正因为是钟然出事了，老领主才会这样，他必定是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力去救钟然。 沉白术的大脑整整空白了三秒，直到系统急促的提示音响起： 【他还有呼吸】 沉白术再度深深吸气，冷静下来，迅速从空间中取出鲛人精血，小心的喂给老领主。 幸运的是，固态的鲛人精血沾唇就会融化，沉白术轻轻的托着他的脑袋，让这口血慢慢的被吞下去。 一定可以的！ 系统都说他还有呼吸！ 沉白术竭力抑制住心头的不安，继续喂。 然而这血液吞下去就跟一颗石子砸进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有。 沉白术都要绝望了，忽然，人鱼蛋主动从她的空间中跳了出来，往她手上蹭。 沉白术看到他头顶出现了一个崭新的银色宝箱。 立即签到。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鲛人泪＊ 1 （特殊）】 【备注1 ：特殊状态下的鲛人泪可以聚拢散落的残魂，或补足神魂的残缺。 备注2 ：来自海底口口一条口口鲛人真心的赠礼，他真诚的祝福你心想事成，或有百分之三的概率发生口口异变】 沉白术直接忽略了备注2 ，大喜过望，恨不得抱着人鱼蛋多亲几口。 她的特殊灵眼一眼看出老领主是燃烧了自己的生命与神魂，如果补足，他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沉白术立刻把这滴鲛人泪喂给了老领主。 丰奶奶，不对劲！ 她一直都知道丰奶奶不太待见自己，但她没想到她对老领主竟有这么深的成见，她居然认为老领主害了钟然！ 我要防着她点。 沉白术提心吊胆，但直到鲛人泪被老领主吞下去，丰奶奶也没有动作。 沉白术悄悄瞥了一眼，她的注意力似乎完全在钟然身上。 她也太在乎钟然了。 ＊ “看来，人都到齐了。”澹台昆随手将手上昏迷的人鱼捏死，跟垃圾一样扔掉。 见状，沉苍的心陡然一沉。 此前这人就是以手上的人鱼为人质，威胁他们，可现在他竟然主动的将把柄舍弃。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下一秒就见澹台昆祭出一块玉牌，玉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几秒钟后就封锁了这片领域。 “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们哪个跑掉坏我的事了。” 澹台昆活动着鱼尾，又一块玉牌出现在了他手上。 不同于之前的青色，这一块是深沉的紫色，而且上面散发的气息有一点熟悉。 “是传承之力！” 之前沉白术应老领主要求，每去一个新地方，都会顺便绘制一块巫简，就算是原本不熟悉的人，也被迫熟悉起来了。 如果沉白术在这里就会发现，深紫色玉牌开始发光后，澹台昆头顶灰色的血条开始变红。 他的力量正在解封。 当然，就算他们没有这个金手指，现场的变化也说明了情况不妙。 只见澹台昆原本蓝色的鱼尾，像褪去本来面目一样出现了一大段黄色。 蓝色与黄色交织，却并不融合，反而像在厮杀。 这代表的也是两种力量的立场。 属于荒海对外来者的排斥与澹台昆本身的力量，好似水遇到了火，谁也不服谁。 但大概是因为澹台昆手上紫色玉牌的作用，他的力量并没有大范围溢出，只是压缩进紫色玉牌，所以没有触动荒海的警报。 澹台昆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白玉一脉还是有点用的，占卜没出错，荒海排斥所有外来者的力量，哪怕是和他同级别的，想要发挥作用也很困难，但巫力是例外。 就是——他看着自己的鱼尾，之前的伪装不管用了。 不过还是他们黄金海的金色好看。 最终蓝色彻底消失，澹台昆的鱼尾变成了金黄色。 在场中有两个人脸色骤变。 一个是沉苍。 但她的表情很快恢复平静。 另一个是丰一年的妈妈，她死死地瞪着澹台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 沉白术惊喜的发现，随着这滴鲛人泪吞下，老领主微不可察的呼吸果然变得强劲起来。 不愧是黄金蛋的排面。 双喜临门，钟然那边狂暴的气息像是放下重担一样也变得平稳，俨然快要顺利度过这一劫。 丰奶奶难看的脸色都好了很多。 钟然比老领主先睁开眼睛，下意识喊：“师父！” 丰奶奶皱了下眉，解除了包裹住钟然全身的水球。 钟然都顾不上收回头顶的红土，立刻向他们游了过来，紧张的问：“师父，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她的手就要搭上老领主的脉搏。 老领主却先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看钟然又看看沉白术，竟然完全没有意外。 像是这一幕，他已经预见到了。 他另一只手抓住了沉白术的。 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老领主微笑道：“从今以后，群落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如果将来闹了矛盾，可以打架，但不许绝交，要互相扶持，要团结……” 沉白术心里咯噔一下，这仿佛是在交代遗言！ 更令她惊恐的是，老领主的头顶也出现了一个宝箱，此时进度条正慢慢往前走。 第一次沉白术觉得，开宝箱也没有那么美好了。 那一点点亮起的血条，就像是老领主的生命倒计时。 “不，师父你别说了，我还小我还什么都不懂……”钟然满脸惊恐，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老领主的好转不过是回光返照。 “你不该救我的……” 钟然拼命摇头，愧疚几乎要将她压垮。 “不要自责。”老领主说话很慢，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从不后悔当初捡到你，我也不后悔我的决定，至少我最后一次作为领主履行了我的责任。” “相反是我拖累了你，以你的天资，未来本可以过得更好，更顺……” “师父你别说了！”钟然失控的吼道，手去捂老领主的嘴，试图堵住不断涌出的黑血。 老领主摇摇头，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做最后一件事。 “我这一生，有亲人、有朋友、有喜爱的事物、有传承我毕生知识的弟子……我很圆满。” 鲛人泪的效果在飞快消耗，老领主的声音变得吃力：“接下来的海底会变得很复杂，有外来者，很多，他们都在觊觎龙神留下的宝藏。钟然，你比我要更加合适当这个领主，但你还年轻，需记住保持本心，尊重战士，护住领民，有不懂的去问沉苍，她会教你……” “我留下这些人，他们会牵着你熬过去，直到哪一日你们彼此都不再需要对方……” “但不要被我困住，谁也不能束缚你，以感情、以责任……”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钟然不得不俯下身去听，直到他再也说不出来。 老领主已经吐不出血了，他目光眷恋的看着周围，虽然是新群落，不如旧群落的一草一木那么眼熟，但也是他的心血，他要死了，就让他最后再看一眼。 他选择成全钟然一把，也是不辜负这么多跟随他、忠诚于他的领民。 所以钟然，不要愧疚，不要被捆住。 这世上没有纯粹的感情，连从小抚养你长大如父亲一般的师父都在利用你。 老领主死死盯着钟然，直到钟然浑身颤抖着、抽搐着，话都说不出来，用力点了下头，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才终于闭上眼睛。 人死前大概真的容易回忆起旧事，他想起了从前被推翻的暴君领主。 那颗头颅是被他所谓最忠心的下属砍掉的。 他又想了想自己。 有人为他歌唱，有人披麻戴孝…… 他这一辈子，值了！ 血条的倒计时走到了尽头，沉白术在最后一刻，木然签到。 第24章 “你到底是谁？”澹台昆惊疑不定。 沉苍此刻尚不知群落下方发生的种种, 还有心情与他周旋，毕竟群落的领主已经换成了钟然，老领主的死去不会引起异象。 她一边暗骂澹台家的乌龟是真能杀, 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我当然是荒海人。”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你倒是说说我是谁。”沉苍倒不介意和他慢慢拖时间,这对她是有利的。 澹台昆哑然，他还真没认出来。 这人的路数和他所知的任何一家都对不上。 但她绝不可能是荒海鱼。 真正的荒海鱼, 澹台昆视线瞥到远处——人鱼们散落各处，生死不知, 就像肚皮已经翻白的鱼，偶尔弹一下尾巴，表示还有一口气。 就该是这样,连他的一击都扛不下来,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和他走这么多回合？ 更别提与人配合, 强行爆发一波把他逼到此处, 让他没能落下最后一击。 至于那个配合的人，澹台昆看向丰妈妈。 同为澹台家的人，不过是旁枝附属，能撑到此刻已是奇迹，不足为虑。 “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如果只有这些,你还是乖乖赴死,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澹台昆目光闪烁。 随着他话落,紫色玉牌光芒大放,又是一道凌厉的巨大剑芒，如长了眼睛一样追向沉苍。 沉苍躲闪，却还是被剑芒扫射到。 如果仔细观察, 就会发现那些倒下的人鱼身上都有一道又一道的剑痕。 跟他们不同的是，沉苍的身体似乎用特殊的法子淬炼过，此前的剑芒始终没有攻破她的防御，在鳞片上留下痕迹。 然而这一回，直到近前沉苍才发现，其中竟然还暗藏了一只隐秘的小剑。 小剑狠狠的钉在她的鱼尾上。 沉苍表情微变，快速伸手将之拔出，附近的两三片鳞一同被拔掉，这竟然是带了吸血技的！ 她再次看了一眼天空，表情泄露出一分焦急。 澹台昆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在等荒海屏障反应过来，借祂之力将我这外来者重创？” 像是被他说中心事，沉苍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枉我还真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不过是不知从哪淬炼出这一身铜皮铁骨，然后故弄玄虚……” 见到他的表情变化，澹台昆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竟敢欺瞒本尊，本尊要拔光你的鳞片！” 澹台昆面色阴沉，在他的操控下，紫色玉牌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向那堆人鱼，然后爆发出灿烂的光芒。 丰妈妈大口喘气，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无耻！” 沉苍大急，整个身体陡然暴涨了一圈，一跃抱住了那块紫色玉牌。 “嘭！” 紫色玉牌爆炸开来，所有的力量却都被沉苍挡住，没有波及到本就重伤的人鱼们。 只是这样一来，沉苍的鱼尾被炸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狂涌而出。 “奶！” 沉白术刚跑过来就见到这么恐怖的一幕，惊恐的叫道。 丰奶奶犹豫的看了钟然一眼，拔剑冲了上去，手中的剑被她舞得密不透风，勉强挡住澹台昆的脚步。 澹台昆定定的看了她几眼，认了出来，不屑一笑：“又一个附庸……” 沉白术焦急的要冲上去，被沈冬夏一把拽住，她几乎要哭出来：“你去就是送死……” 沉苍根本顾不上她们母女俩，一连捏碎了两块血脉空石才勉强止住了血：“钟然呢？” “我在这里！” 随着这话一道出现的是陡然落在沈苍头顶的红土。 在它的笼罩下，沉苍身上的伤口在飞快愈合，气息也开始飙升，她露出了痛并快乐的表情：“果然是澹台家的黄金辅助！” 全面增幅，钟然，你比我预想的还要强！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珠子已经完全变成了赤红色。 如果仔细分辨的话，就会发现这红色与她头顶的红土如出一辙，都是鲜血的颜色。 沉苍双手握成拳头，甩了甩鱼尾，发出一顿咔咔的声音，怀念道：“我已有好久、好久没这么强了！” “澹台家的王八，给我去死！” 红土牢牢的粘在了沉苍头顶，她的速度陡然暴涨到出现残影。 沉白术努力瞪大眼睛，也没能看清她奶的动作。 她只知道她奶在追着敌人一顿爆锤！ 澹台昆见状哪里还不明白，沉苍根本不是在等迟钝的荒海屏障反应过来，她是在等钟然，也就是他们澹台家黄金一脉预备少主到来！ 澹台昆眼睛恨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澹台家作为从荒古屹立不倒的超级世家，辅助类型可谓是多面开花。 但最强的却始终只有一个——被冠以黄金辅助之名的全面增幅。 无论是什么技能，攻击系的，防御系的，生命系的，辅助系的它都能加buff 。 这便是澹台家连同级别的超级世家、圣地，也要礼让三分的底蕴所在。 澹台昆万没有想到，这一直以来自己引以为傲的根本竟然要反过来打自己！ 更重要的是，如果只是普通的荒海鱼，澹台昆自信能镇压下！ 但这人，太强了。 而且她怎么能熟练的像是已经被辅助过许多次，丝滑无比，连半分适应都没有！ 澹台昆前所未有的狼狈。 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苦让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他会被这条野蛮鱼打死！ 愤怒、屈辱等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他一澹台家的白银领主竟被逼迫至此，澹台昆披头散发，气急反笑：“这是你们逼我的！” 沉苍心脏猛地一跳，本能感觉到不妙，却已经来不及。 “都给我去死！” 就见澹台昆一声大喝，心脏处陡然爆发出金黄色的光芒。 仿佛有一轮太阳在海底升起，却要比起当初金色海马所化的巨大虚影刺眼得多，也灼热得多。 海水的温度在迅速上升。 澹台昆最先祭出封锁这片领域的白色玉牌承受不住，直接碎成粉末。 金色的日轮取代了它的位置。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日轮光照之处，众人只觉得呼吸滚烫，想要逃离、想要驱动海水却动弹不得。 沉苍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这金色日轮就是澹台家黄金一脉最鲜明的象征，然而当初她与澹台家交好的是白玉一脉！ 两脉隔阂很深，颇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只是碍于澹台家这个招牌，还勉强敷衍着，给外界做个样子。 如果今日站在她对面的是白玉一脉的白玉盘，她尚了解。 可黄金轮……跟她撞型号了，都走的是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一切的门路，这个最不好破，偏偏……此时她不在全盛时期。 哪怕有钟然的黄金辅助，力量也不过恢复了三成。 更何况——沉苍心情愈发沉重。 这黄金轮中还夹杂着巫力，也就是荒海人习惯说的传承之力。 在巫力的遮掩下，它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挥，却不惊动荒海屏障。 可她却没有这个优势。 玛的！ 海水的温度已经非常烫了，沉白术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要被煮成死鱼。 她看向钟然：“接下来我会给你创造一个机会，你想尽办法夺取领地的控制权……” 沉白术看得很准，自澹台昆祭出黄金轮后，他头顶的血条就跟出了bug一样，一会儿往前窜，一会儿往后缩。 如果能打出来，必定是一团乱码。 这就说明连澹台昆自己也控制不住这张王牌，或者说在此地、在荒海他控制不住。 这就是他们的机会，破坏他这脆弱的平衡，让他自食后果。 “我可以！”钟然一字一顿。 再没有人比此时的她对澹台昆杀心更重。 “奶！” 沉白术高叫一声。 不愧是亲祖孙，沉苍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不要听她的？ 没有犹豫，沉苍以实际行动表达了她的支持，只见她忽然仰头，发出来一连串的尖啸。 每一道都已突破人鱼族本来就很宽广的音域。 她身上的气势仿佛已经迈入另一个层面，直叫人不敢直视，有道道血红的痕迹在皮肤上若隐若现，越来越深。 有什么在疯狂嘶吼，要突破阻拦，挣脱束缚。 这一声声没有任何控制，沉白术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落入人间，都觉得嗡嗡的，无法思考。 眼前定格住的海域宛如破损的玻璃出现了片片裂痕，很大块，而且可以看出正在慢慢恢复。 但同样的，也有破坏性的力量在阻止，在消耗它。 沉苍呸呸连吐了好几大口血。 所以说她最恨这些大家族子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拿出什么样的底蕴，全是仗着先祖欺负人！ 混乱的局势下，没有人发现她身上那一条条血色的痕迹已经彻底浮现出来，深到刻骨，就像是一根根锁链，而今这锁链已经飞快地蔓延到了胸口。 【就是现在！ 】 在沈白术的要求下，系统没有拒绝这么一个小小的帮助。 系统的声音冰冷，直达脑域深处，配合着沉白术曾经积攒的鲛人泪，让她抢在所有人之前率先清醒过来。 “小马！” 随着她一声令下，与她心神相连的金色海马从伴生空间中飞出，变成一头牛犊大小。 不就是定格海域吗？当谁不会似的！ “给我半分钟！” 有小马支持，沉白术在半定格的海域中畅通无阻，巴掌大如白玉一样的小东西被她不断的甩出去。 沉苍目光微亮，那是传承空石！ 她知道沉白术要做什么了。 她记得沉白术往传承空石里灌注力量灌得整个人都要废了，哆嗦着手说全身被掏空，说不能再这样下去。 沉苍也没什么办法，她对传承之力不了解。 沉白术便自己去看曾经在迷失群落带回来的那堆巫简。 害，别说，这银光幻彩螺虽然总在巫简里写一些有的没的，大片大片拍龙神的彩虹屁，但还真在细节里藏了一些东西。 某日沉白术就神神秘秘地跟她说自己掌握了一些绘制巫简的小技巧。 沉苍那时也忙，都没细问，不过她相信沉白术。 她养大的孩子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乱来，而她要做的就是全力支持她！ ＊ 澹台昆一时愣住，这突然冒出来的人鱼又是谁？ 想到她喊的那一声奶，澹台昆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就要阻止。 却被沉苍拦住：“现在，你的对手是我。” 这黄金轮虽是澹台昆祭炼的武器，可在他力量被压制下，他身处这片领域也不过比别人多了几分自由。 完全无法做到他期待的那样领域之内我为王。 仰仗这点，沉苍勉强拦住了澹台昆。 不到半分钟，小马就痛苦的缩回了伴生空间。 沉苍眉心跳了跳。 却见沉白术依然从容，竖起食指，快速的在半空中绘制了一个符号，然后猛的下压。 这像是一个信号，只见群落各处亮起一团一团刺眼的光芒。 嘭！嘭！嘭嘭嘭！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群落内响起。 如果是往日，澹台昆根本不会把这点小爆炸放在眼里，然而此刻他的眼睛里却渐渐泛起惊恐。 重点并不是爆炸，而是随着爆炸猛然爆发开来的巫力。 这些巫力就像是一枚枚压缩到极致的小剑，狠狠的刁钻的钻进了黄金轮制造的结界薄弱处。 ——那是沉苍打开的口子，还没有完全修复。 澹台昆能感受到稳定的作为保护外壳的巫力，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混乱，而且越来越快。 这混乱还带来了连锁反应。 爆炸并没有停止，变得更猛烈了。 就像是一点星火，引燃了密闭空间里的煤渣，接着是棉絮，是粉尘…… 轰！ 巨大的爆炸几乎将复苏群落移为平地，明明没有沟通过，钟然却福至心灵的意识到了：就是现在。 她晃了晃仍有些昏沉的脑子，毫不犹豫的蔓延出自己的传承之力，去勾连群落脊骨。 破后而立，反而让钟然重新与群落契约变得无比容易。 以往还能感受到一些隔阂、阻碍、不逊……瞬间变得畅通无阻，有一种大夏天一口气喝冰水喝到饱的舒爽！ 丝滑、太丝滑了！ 虽然还差一些才能完整掌控整个群落，但钟然已经决定停下来，群落可以后续再磨合，今天，她要这人死！ 黄金轮可以强势到短暂接管一处群落，但群落真正的主人永远是领主。 但就在她快要行动的前一秒，钟然豁然抬头，她感觉到了空中酝酿的奇特力量！ “天罚！不……” 澹台昆惊叫一声，声音里满是恐惧。 他竭尽全力的催动黄金轮，试图让它重回自己的心脏。 这是他的神胎，他融入了无数宝贝，半生积蓄都砸在上面，还特地用澹台家独特的秘法改变了自己的资质，使得后续的每一个神胎，都不在孕育成型，而作为第一个神胎的养分。 也就是后天制造的单一神胎成长系。 但澹台昆从不自卑，甚至以此为傲，这样锻造出来的神胎，一直比他本人更强，甚至他自己也只是勉强控制，每每在对敌时都能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神胎如果被天罚，他会死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见到老领主燃烧神胎会那么惊恐，因为多次锻造，神胎早已不只是半身，而是与他神魂相连。 它死，他也活不了。 不，一定还有办法，澹台家，我要回澹台家，黄金台肯定能救我…… “啊啊啊！” 在澹台昆绝望的目光下，莫名的力量正如雷霆一般狠狠的劈在了黄金轮上，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灿烂的黄金轮几乎是瞬间就暗淡了下来，中间出现一条裂缝，且这条裂缝还在越开越大。 但奇特的是，雷霆明明身处海水中却并未波及到其他人。 只有一指相连的黄金轮无力的坠落下来，摇摇晃晃飞入主人的心脏。 澹台昆疯狂吐血。 死亡如影随形，缠上了他。 畏惧、惊恐、害怕……种种不一而足，濒死的大恐怖催发出他极致的求生欲： 逃！ 黄金轮还没有彻底毁掉，我还能活！ 澹台昆艰难的抬起大拇指，上面套了一个白玉扳指，他努力挤出一丝巫力，试图拿出最重要的一张底牌…… “钟然！”这回是沈冬夏在喊！ 她躲得很及时，没有变成那堆半死不活的鱼。 从头观察下来，她对澹台昆无疑非常了解，他是傲慢的，也是无耻的。 这种人，他们的节操和下限也往往是最灵活的。 钟然的回答是：血红的结界陡然亮起刺眼的光芒。 所有光芒如利剑般刺向澹台昆，就像是一根根红线死死的缠在他身上，强大的传承之力直接镇压了他，别说一个手指了，他的思维都好像停滞了。 很多时候，群落就像一只桀骜的野兽，领主与它的每一次磨合都在驯服它。 但驯服成功，领主就可以反过来借用群落的力量。 能借用的不只有骸骨的血脉之力，还有属于海兽的、它们生前不会用却保留得尤为完整的传承之力！ 这正是领主立足于世的根本。 真以为领主是个阿宅，就手无缚鸡之力了？ 领域之内我为王，这话可不是虚的。 * 钟然拼命去压榨领地的力量。 她知道他有多强大，她生怕她弄不死他！ 沉白术看到了澹台昆头顶的血条在急速减少，但她没有阻止，甚至在她妈艰难游过来想要提醒的时候，拉了她妈一下。 她妈瞪了她一眼：喂喂，不审一下吗？ 沉白术摇头：这人太邪门，底牌多到层出不穷，还是让他死了好，死了尸体更诚实。 而且也有必要让钟然发泄一下。 她有注意到，钟然迄今为止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柔软，满是滔天的恨意。 这个黑化状态的钟然让沉白术暗自心惊。 终于，澹台昆头顶的血条归零，他死了。 沉白术没有试图去签到。 虽然澹台昆是敌人，她还在他死亡的路上贡献了很重要的一击，但他头顶始终没有出现宝箱。 果然老领主是特殊的。 这种特殊又和人鱼蛋不太一样。 澹台昆的呼吸已经停止，海水的温度正在慢慢降下来，然而钟然却像是没有意识到这点一样，红色不断聚集，越来越浓，给这片海域染上了浓浓的血色。 沉苍咬了咬牙，低头，身上的锁链还在蔓延，并没有因为她不再动用力量就停下来。 就知道会这样。 “钟、钟然……” 意识到无法唤醒她，沉苍弹出指甲刀给了自己肚子一下，竭力让越发混沌的脑子保持清醒：“树丫，快阻止……” 毫无疑问，红色的土对战斗力的加持是最大的，可它却有着恐怖的副作用。 再不停下，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天罚还没有散去，祂在盯着她。 沉白术其实听到了她奶在喊她，但下一刻，群落中又出现了一根血条。 血条虽然是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的上帝视角，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鲜明存在感，但这个颜色在此时也没有那么显眼。 真正吸引沉白术的是骤然出现的白银宝箱。 它在飞呀！ 那白中还带了一点金色，瞬间签到的念头占据了沉白术全部的脑子，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扑了上去。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明明小马已经快要把她掏空，但沉白术真的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截下了这个宝箱。 她死死抱紧宝箱，疯狂在心里喊着签到签到。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未知血液碎片＊2，裂空蝶鱼神血＊8】 宝箱原本还在疯狂挣扎……不，应该说是它下方的银色珠子在挣扎。 可等签到之后，它挣扎的力度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彻底不动了。 眼看它就要坠下去，终于看到珠子的沉白术下意识一捞。 珠子在她手心跳了一下，就跟死鱼一样不动了。 沉白术仿佛感觉到了它的情绪，它摆烂了。 但，管它是不是跟迷失群落那颗血红珠子一样完全丧失了灵性，沉白术毫不犹豫的把它扔进了空间，此刻唯有空间才能给她安全感。 没准还能再签到个几次呢。 【建议宿主取出未知血液碎片＊1和裂空蝶鱼神血＊2喂给家属沉苍】 沉白术一惊，她奶出事了？ 这还是系统第一次提这样的建议。 要知道此前它恨不得签到的所有宝贝都用在自己这个宿主身上。 【快！ 】 竟然还催促？ ！ 沉白术彻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拼命向她奶游去。 【未知血液碎片＊1已投喂，裂空蝶鱼神血正在投喂中……】 沉白术已经没有力气第二次爆发，但幸运的是随着系统的投喂，她身体里又重新充盈起了力量。 她抢在系统的倒计时之前，按照要求给她奶喂了血。 正在犹豫：“两滴，那个神血会不会不够……” 【宿主快跑！ 】 沉白术拔腿就跑。 系统虽然很是冷酷无情，但迄今为止的例子都证明它的建议没有一个是没用的。 她没有看到身后她奶身上的红色锁链已经蔓延到了脖子，正在向嘴巴延伸而去。 轰隆！ 凭空出现的雷霆打在沈苍身上。 她周围的海水都滋拉作响，像是气急败坏到控制不住威势。 看着这一幕，沈冬夏担忧之余都忍不住在心里给树丫和她妈竖了个大拇指。 感慨树丫这孩子是真能跑，跑慢一步，没准会被劈成焦炭。 同时佩服她妈。 那么强大的黄金轮，天罚劈它都没有波及到周围的鱼，可劈她妈，竟然稳不住了？ ！ 这到底是她妈太能拉仇恨，还是她妈比那个黄金鱼都强？ 沈冬夏看着天罚劈了一次还不够，两次又三次，五六七八次，不禁在心头怀疑起来，他们一家真的是荒海鱼吗？ 龙神怎么一点都不护着她妈，像是要把她妈往死里劈！ 因为闪烁的雷霆，沈冬夏并没有看到沉苍身上蔓延到下巴处的红色锁链不甘的艰难的缩了回去。 结界的血色正在变淡。 像是一场清洗，涤荡污秽。 等天罚终于停下时，弥漫在整个群落的红色已经彻底消失，海水都为之一清。 沉白术惊喜的发现，这海水竟然非常干净，什么辐射的腥臭、大战导致的腐烂味……都消失了。 像是回到了前世，某一次跟有钱闺蜜去一处高档私人海域。 又像是漫步在刚下过雨的深山老林里，空气无比清新。 海水的味道都仿佛是甜的。 而且现在海水中力量好充足啊！ 沉白术甩了甩尾巴，不自觉浮现出笑容，由干净环境带来的快乐好似都冲淡了心头的悲伤。 其他还睁着眼睛的人鱼也是，就连昏迷的尾巴都跳了跳。 唯有钟然，双目无神，整条鱼宛如一座雕塑，对外界无知无觉。 “领主……” 丰奶奶没顾上刚才对战澹台昆留下的伤，小心翼翼游到钟然身边。 下一秒，钟然头一歪晕了过去。 沉白术一惊，赶紧要游过去就听到她妈的尖叫：“树丫快来看你奶，你奶没呼吸了！” 沉白术立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丰奶奶嘴角扯了扯，抱起钟然，往群落中心走，那里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第25章 沉白术掏出鲛人精血就往她奶嘴里塞,一边还拿出治愈空石捏碎，释放生命能量。 虽然每隔三天才能签到一次，但得益于在复苏群落待了三个月, 能签到的时间点沉白术可谓是天天不落。 她手里血脉空石, 传承空石，甚至还有少量的治愈空石…… 以及最多份的鲛人精血。 签到必出血脉空石和鲛人精血,传承是暴击，至于治愈,那更是暴击中的稀罕品类，概率低的可怜。 当然，为了给二胎补营养,也吃了一部分鲛人精血,但她很有危机意识的囤下了大部分。 此时沉白术无比庆幸自己这个习惯,并决定将它发扬光大。 血脉空石就不用说了,如果不是有它撑着，她奶情况会更严重，传承空石更是起了大用。 沉白术一边飞快的算着自己的存款，一边问系统：“说吧，要怎么救我奶？” 她万分肯定系统一定有办法。 对于老领主，它就从头到尾没发表过意见，结果如何沉白术已经看到了。 【……小马】 沉白术眉头一皱, 小马现在被掏空, 还在沉睡, 哪里出得来？但系统不可能说废话。 皱着的眉头松开,她反应过来，抓出大把鲛人精血吞进肚里。 小马的气息直接暴涨，在短短几秒内就恢复正常。 沉白术大喜过望,将他放了出来，不愧是能量体神胎，比人鱼都抗造。 第一时间她的目光落在小马的腹部。 果然是这个……育儿袋已经长成，可以用了。 无需沉白术说更多，心念一动间，育儿袋张开巨口，将她奶吞了下去。 一刻钟后。 感受着她奶虽然微弱但终于有了的呼吸，沉白术松了口气，就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她奶哪那么容易狗带！ 她抬头看了一圈，认命的发现在场中只有自己和爸妈的状态是最好的。 招呼爸妈一起给族人们做检查，遇到重伤濒死的就捏一块治愈空石。 轻一点就涂药和鱼鳞膏。 毕竟小马的育儿袋给她奶用了，目前还没办法装第二个人。 幸运的是，海水能量真的非常充足，人鱼又普遍皮糙肉厚，浸泡之下身上的伤口都在以一种并不慢的速度愈合。 沉白术观察一番，发现等他们醒来后有的人会进阶，此前嗑药升上来比较虚的，气息非常凝实，基本稳了。 勉强算是因祸得福。 “对了，丰一年他们呢？” 沈冬夏正想说年轻一辈都被藏起来了，就听到一连串的喊声。 “老大！” “敌人都打跑了吗？” “我看没动静了就出来了！” 有人鱼心虚。 这也算是比较常见的操作了，就跟家长教育小孩安全常识一样。 遇到危险要么跑，要么躲起来。 对于他们这些年轻小崽，大人们只有一个要求：尽可能活下去。 于是当初迁移到复苏群路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一个安全隐秘的位置，方便群落被攻击时，老弱能第一时间转移。 这个位置不仅不在群落中心，反而会比较偏，被群落的脊骨挡着。 主要是群落中心虽然隐蔽，可也是被针对的重点。 有些人鱼还能用特殊的法子寻找到。 不适合做避难所。 见到人鱼们“尸横遍野”的惨状，丰一年等人都被吓了一跳，顾不得再喊老大，纷纷去找爸妈，找爷奶。 摇摇头，沉白术继续忙碌。 这一次可谓是损失惨重，几个月的功夫全白费了，得重新装修，最糟糕的是，终究出现了伤亡。 伤者倒还好，不过多躺一段时间，家里人饿个把天肚子，亡者…… 沉白术听到了哭嚎声。 她手上动作顿了顿，默了几秒，拿出一罐新的鱼鳞膏，给面前的人鱼涂上。 半小时后，鱼彤惊慌失措的扑过来：“老大，我爷……我没看到我爷！” 丰一年也几乎要哭了：“还有我奶……” 沈冬夏就在一旁，闻言道：“鱼彤你爷被丰一年她奶带去了钟然家。” “哦，是钟然受伤了吗？”鱼彤松了口气，下意识道，“老师呢，怎么没看到他？” 虽然钟然已经是新领主，但很多人明显没转过这道弯来，还是习惯用以前的称呼，习惯的觉得老师才是领主，这个时候应该会站出来主持大局。 沉白术一时沉默，说不出话来。 她脑海中浮现出当时那一幕： 在她签完到后，老领主的身体忽然像是玻璃一样破碎了，又好似变成了一缕白烟，轻飘飘的飞入了钟然的心脏处。 那是领地核心所在。 即便领地核心会入驻群落，但领主的心脏才是它的根基所在。 沉白术脑袋空白了五秒，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即便老领主燃烧了自己的神魂，也不至于连个躯壳都没留下吧？ 难道是我签到导致？ 惊恐之余，她下意识去看签到的物品。 ——之前太过震撼，她都没有听清系统的播报。 是一枚种子。 绿色，圆圆的，比葡萄大一点，沉白术看不出是什么种类，这回居然连个备注都没有。 名字仅仅是特殊种子＊1。 迄今为止，她签到的物品似乎都跟鲛人有关，即便是看似不相关的能量空石，也可以归属在鲛人的能量行列。 这难道会是鲛人喜欢种的植物？ 可沉白术又觉得没那么简单，这一次签到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她心里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期盼： 这是从老师身上签到的种子，是否把它种出来，老师就会回来？ 但理智又告诉她，这可是死亡，哪有那么简单，说复活就能复活的？ ＊ 见沉白术沉默，众人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 “老师走了。”沉白术低声道，“在我们回来之前，为了扛住敌人的攻击，保住群落，老师碎了神胎，燃烧了神魂……” 沈冬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见识不算宽广，但一直盯着澹台昆，心里早有不好的预感，只是怀抱侥幸，觉得老领主就跟她妈一样，受了重伤，昏睡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毕竟生命系领主血厚可是公认的事实。 很多时候，他们比攻击系都难杀。 如今侥幸被戳破，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群落死了十多个人，她很伤心，但人鱼是心大的物种，时间终将会冲淡阴霾。 毕竟就算外出狩猎，也会有死伤，他们早习惯了。 被动或者主动的与家人、朋友、长辈告别，贯穿了他们的一生。 可老领主是不一样的。 祝西默默游过来，抱住了她，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不需要安慰，安静就好。 “老大，你在开玩笑吧。”鱼彤勉强扯了下嘴角，“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是啊，老师怎么可能会死，他可是领主，领主不用上前线，会被所有战士好好保护着！” 丰一年大声反驳。 这一刻，他好像忘了之前对沈白术的无脑崇拜，说什么信什么。 沉白术没有说话，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 渐渐的，众人从沉白术的态度中意识到这是真的。 丰一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贺向阳低着头，缩成一团，抹着眼泪。 鱼彤双手握拳，恨得牙齿嘎吱作响：“是谁！是谁害了老师，我要杀了他！” 不等沉白术回答，她嗖的一下看向明显不同于蓝尾人鱼的澹台昆，直接冲了过去：“是他对不对？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去尼玛@％$@……” 鱼彤嘶吼着，破口大骂，对着澹台昆的尸体疯狂殴打。 那长长的指甲刀，恨不得把他的肉都片下来吃掉，可惜以澹台昆的身体强度，她很难破防，这个发现让她越发的难受： 我真是没用！ 如果我能跟老大一样强，是不是就不会被当成幼崽赶去躲起来，如果我们都在都帮上忙，老师是不是就不会死…… 弱小是如此的可怕，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让鱼彤更深刻的意识到这个道理。 渐渐的，越来越多人知道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原本就悲伤的气氛，更是哭倒了一片。 身处海底，人鱼的哭泣其实并不明显，但他们的悲伤是如此的浓烈，巨大的情绪输出感染了海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海浪，久久无法平静。 沉白术看似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人鱼蛋好像察觉到了她内心的空洞，再度从空间中跳出来，跳进她怀里。 沉白术发现他冰凉的外壳竟然在慢慢发热。 就像一个暖手宝。 他在用他的方式温暖她。 沉白术眼睛一酸，哽咽道：“多谢你……” 既是谢他的安慰，也是谢他当时贡献的鲛人泪。 虽然没能保住老领主的命，但如果没有这滴特殊的鲛人泪，她、老领主、钟然，心中都会留下巨大的遗憾。 他给了他们一场好好的告别。 此时的沉白术不知道，这滴鲛人泪起到的作用可不止这点。 ＊ 澹台昆死了，如果不是人鱼族不流行火葬，他肯定会被挫骨扬灰。 可他死得再惨，也不能改变他带来的阴影久久无法散去的事实。 战后重建，沉白术忙得脚不沾地。 鱼彤等年轻人鱼陪着她，大家似乎都不想闲下来。 等沉白术终于有时间检查澹台昆留下的战利品，已经是三天后。 鱼彤咬牙切齿的瞪着这些扒拉出来的东西：“那个人渣、垃圾……他留下的玩意我嫌脏，老大，咱们把它们扔了吧？” 丰一年和贺向阳不敢说话。 沉白术之前就发现了鱼彤的性格有点极端、偏执，她摇摇头，不赞同道：“器物是无罪的，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 见鱼彤翻了个白眼，勉强忍耐着，就知道她听不进去这些大道理，沉白术话语一转：“而且他给我们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他的东西就应该留下来作为赔偿，我还犹嫌不够，你们凭什么不要？” “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不仅要留下，还要把他强大的原因学了去。” “老师说过，接下来荒海还会迎来许多外来者，难道你们还想重复那日的命运，被这些外来者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吗？” 鱼彤一拳砸进水里，狠狠抹了把脸：“绝不！” 于是大家达成一致，开始翻找。 沉白术仔细的检查一个白玉扳指，这正是澹台昆当日套在大拇指的那个。 她妈提醒了她，她就猜到这可能是一个储物空间。 只是要怎么打开呢？ “空间、空间……”沉白术呢喃着，忽然眼睛一亮，“我记得之前签到的银色珠子，神血来自于裂空蝶鱼，这个裂空的空会不会指的就是空间？” “老大你说什么？” 丰一年凑过来。 沉白术竖起食指，把他的脑袋顶开：“没事，我就是想到了一处关键，等搞清楚了再告诉你。” “你去好好感受一下，你返祖程度比我高，直觉应该比我强。” 丰一年哀嚎一声，满目哀怨：“老大，你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沉白术也知道自己表现出的敏锐，很多人都看在了眼里，因此他们现在根本不拿血脉返祖一事嘲笑她了。 她一巴掌拍过去，不耐烦道：“让你干活你就好好干，废话那么多干嘛。” 丰一年瘪了瘪嘴。 沉白术把珠子拿了出来，对着白玉扳指磕了磕，没反应。 “难道要滴血认主？” 她异想天开。 这个很有可能啊，沉白术想到自己修炼、孵化神胎涉及到的一个关键元素就是血。 她郑重的用指甲刀割开一个小缝，把血分别滴在银色珠子和白玉扳指上。 依旧没反应。 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沉白术讪讪。 屈起手指弹了银色珠子两下，想到当初血红珠子的灵性，沉白术觉得可以私下里跟它沟通沟通。 把白玉扳指郑重的放进一个盒子里。 “老大老大，你快看，这个是不是你之前说过的镜子啊？” 丰一年举着一个方方正正，很像一块薄板砖的东西过来献宝。 沉白术接过来，打量着，面色有点古怪。 光看这光滑的镜面，确实很像镜子，能清晰地照见人影。 但她摸着边缘处，摸到了几个不起眼的凸起……这玩意不会是手机吧，海底的手机？ 她试探性的按了按，短按没反应，长按按到了一个键，屏幕竟然真的亮了起来！ 无法形容那一刻沉白术的震惊，她差点把它扔了出去！ 不是，荒海跟原始社会似的，外面竟然已经发展到了现代科技，手机都搞出来了？ 想到手机所代表的技术含量，沉白术很慌。 前世她在网上冲浪，偶尔看到一些博主科普某些贫穷还不是战乱国家的惨状，她很是不敢置信。 觉得都这个时代了，信息这么发达，家乡那么穷，没出路，不知道跑啊，等到外面混出头来，在回家乡搞建设，这不是常规操作吗？ 毕竟对一些富豪来说，做慈善承担社会责任还在其次，最朴素的观念：富贵不还乡不如锦衣夜行。 然后她现在变成了曾经被狠狠同情过的原始部落人？ 难怪那人那么瞧不起他们荒海，沉白术想到现代科技的热武器，心都在发颤。 她并不觉得那些热武器在海底无法发挥作用。 只看这手机在海底都能用，就知道外面的科技肯定也是贴合海底现状的。 陆地上是一条科技树，海底必然会是另一条科技树。 不能用的科技根本发育不起来。 艹！ 当初的设想变成了现实，神胎这个不科学的bug ，极有可能将陆地的科技魔改了！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现在他们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根本不敢想，没准全息、星网都搞出来了！ 可沉白术没有半点亲切和激动，只有无尽的恐慌。 落后就要挨打，这个惨痛的现实她前世看得够够的，这辈子这个教训吃一次也该够了。 然而想到原始社会和现代科技的距离，沉白术还是眼前一黑。 他们荒海都不是落后了三五步，是落后了一条鸿沟！ 沉白术用了一分钟才平复心情，继续翻看。 可惜，澹台昆的东西大概都放在放在白玉扳指里，身上挂着的、口袋里的并不多。 除了手机就是一些装饰品。 糟糕的是这个手机开机后，似乎因为没有检测到主人的瞳孔、面部信息直接锁机了。 沉白术呵呵冷笑了一下，想把它砸了，但到底还是扔给丰一年让他当镜子用。 再就是那些装饰品，也不是纯粹美观的，沉白术在上面感受到了传承之力。 大概和澹台昆祭出的玉牌是差不多的东西。 她拿出一个，小心地探入自己的传承之力，看到有非常精巧的结构一闪而过。 察觉到它要爆炸自毁，沉白术赶紧把传承之力抽了出来。 饶是如此，也暗淡了很多。 沉白术又想骂人了。 海底的科技显然把防伪防山寨保护做得很全面。 根本没法学习进步。 翻完后，沉白术整个人都自闭了。 可情况显然不允许她自闭太久，鱼彤凑到她身边，忧心忡忡的问：“老大，我想去见老师最后一面，可钟然家的门紧紧关着，她也没说什么时候办葬礼……” 很显然，葬礼这么大的事，必然是由新领主来决定、来操持的。 丰一年也凑过来：“我也没见到钟然，她不会出事了吧？” 鱼彤瞪了他一眼：“别瞎说。” 这也太不吉利了，就算钟然再怎么拉垮，他们也只剩下了这一个领主。 如果当初老大能在仪式上觉醒就好了。 以老大的强大，肯定是领主系。 “我爷说了，钟然都是皮外伤，不休养也行，多休养几天也可以，就是……”鱼彤犹犹豫豫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她这里好像出了点问题……” “钟然她傻了？”丰一年大惊失色。 沉白术意味深长的看他：“这话你可别当着你奶说。” “我可不敢。”丰一年有些小抱怨，“我都怀疑钟然才是她亲孙女，我是那个捡来的，这几天我奶都在钟然家，回来了也是来拿东西，看都不看我一眼，还有我妈问我奶情况，恨不得也跟着去照顾……” 沉白术心下了然。 结合她妈跟她吐槽的，她猜测钟然来历不简单，是某个大家族的少主，而丰一年他奶他妈没准都是类似护卫的身份。 由此，丰奶奶看她不顺眼也有了解释。 她就是钟然的毒唯，见不得有人比钟然更闪，占她便宜。 对于自己的亲孙子亲儿子，在她们封建的脑子里，大概也该跟自己一样追随钟然衷心耿耿，而非追着她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喊老大。 钟然的情况没鱼彤说的那么轻飘飘，但也没那么严重——人鱼族不管内伤外伤，普遍都叫皮肉伤，只有神魂出了问题，才会被单独列出来。 沉白术只需感受一下结界的强度，就知道钟然已经没大碍了。 至于心上的伤，就只能靠时间慢慢愈合。 其实这会儿让她自个安静一下比较好。 有些事，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结果丰奶奶……一时间沉白术都不知道是该同情钟然，还是该同情丰一年。 但葬礼肯定是要办的。 这不是花里胡哨，是对人鱼族来说很重要的仪式。 “我去看看她。” 沉白术本想抱着人鱼蛋过去，这样会显得更温情，幼崽也能激起钟然作为领主的责任心，结果人鱼蛋察觉到她的意思后直接回了系统空间，表示不感兴趣。 她又打算去借一个蛋。 结果蛋蛋头顶的血条就一个劲的往前缩，沉白术夸了好半天又连连保证绝不接触其他蛋才把他哄好。 “真霸道，你这个占有欲，一看就是从小不会和小伙伴分享玩具的崽。” 沉白术暗暗吐槽了一句，心说跟自己还有点像。 不过，她自我觉得没那么过分，也就是有个小小的原则：我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抢。 沉白术活的比较糙，也亏的人鱼蛋能给她爆金币，不然早忍不了了。 说是情绪鲜明简单，很好哄，但难搞也是真难搞。 一堆要求，像个又娇又作的小少爷。 “笨蛋！” 这回沈白术听清了，居然真的是少年音！ 她来了兴趣：“怎么不是婴儿婴语，难道你不是幼崽小蛋，是孵了许久都没孵出来的大龄老蛋？” “哼！” 听到这仿佛含着杀气的冷哼，沉白术心知不妙，下意识看向血条，果然直接给她退回了起点。 她还想再哄，人家直接回了空间，怎么叫都不出来了。 沉白术想要强制都不行。 她向系统控诉：“这不是我的空间吗？” 系统没理她。 沉白术两手空空的去看钟然了，人鱼族倒不讲究这些礼节，只是群落没有酿酒的习惯，不然她还真想提两坛酒去。 丰妈妈就守在门口，抱着剑，把她拦了下来。 “领主身体不舒服，不见客，你改日再来吧。” 看着对方冷冰冰的拒绝，沉白术心下感叹，丰奶奶居然还算好的？ ！ 或许是年龄大了更稳重，情绪没那么外露。 沉白术目光一利，不客气道：“你们要把领主囚禁起来吗？” 丰妈妈大怒。 “老师托孤选的是我！” 见对方只是目光触动了一瞬便恢复冰冷，要上来拎她，沉白术更大声的吼了回去：“钟然才是领主，她要不要见我，她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丰妈妈呼吸一滞，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沉白术心说这才哪到哪，她还没有骂对方奴大欺主呢，但想到到底是丰一年的长辈，她语气放缓： “你们想让钟然一辈子这么颓废下去吗？” “让我进去，我有办法。” 幸亏老领主给她留下了锦囊妙计，不然钟然这个死心眼，还真不知道怎么搞。 她是一点都没把她师父的话听进去啊。 外来者都要打上门了，哪有时间给她慢慢疗伤！ 沉白术冷着脸，告诉自己要残忍一点。 第26章 “让她进去吧。” 身前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 却是丰奶奶打开了门。 沉白术对着她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刚走几步又停下：“你们是不是忘记你们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还是你们不打算要他了？” “你！” 丰妈妈气得举起了手中的剑。 沉白术半点不怵, 还火上浇油一样的说：“觉得孩子没有按你们安排的路走，一味怪他不听话, 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原因。” 丰一年就差在她家住下了，天天跟着她上上下下,蹭吃蹭喝。 好似一只流浪的小狗。 她一抬头看他，还没开口，他就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生怕被赶走。 钟然过不去, 难道丰一年就过得去？ 拜托,人鱼的心再大,也没有面对朝夕相处老师的离世，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沉白术冷哼一声，一条鱼尾硬生生走出了螃蟹步。 身后丰妈妈握剑的手都在抖，她想追上去，被丰奶奶制住：“够了！” “你听听，你听听她这说的是什么？” 丰妈妈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不提她澹台氏的出身，她好歹是群落中排在前二……不对,前三的大战士,这小崽子居然敢指着她的鼻子骂！ 挑衅, 这绝对是挑衅。 丰奶奶：“……你先回去。” 丰妈妈挺着鱼尾,一脸倔强。 丰奶奶斥道：“蠢货，你想把沉苍招来吗？” 丰妈妈顿时萎靡了。 如果说以前她还对沈苍的实力没有多大概念，觉得自己能和人拼个半斤八两, 经此一事她算是完全清楚了。 打不过，这是真打不过。 沉苍那狗脾气，素来只有她招别人的。 还骂他们澹台家是乌龟，她看她才是活王八，顶着一身极难破防的硬壳，恨不得连无辜路过的鱼都呲溜一口。 也不知道是怎么淬炼的。 当然，丰妈妈对死去的澹台昆没有任何同情，那背主的玩意就该被千刀万剐扒光鱼鳞。 她只是恨沉苍乱开地图炮。 ＊ 沉白术走进后院，就看到钟然坐在实验田旁边，呆呆的看着一堆赤血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赤血藻蔫了许多，血红珠子力量耗尽已经碎了，缺失关键元素，它有这个表现不奇怪。 奇怪的是它们居然还没死。 不过沉白术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钟然用神胎的力量在强行维持。 想到老领主骄傲的对她介绍赤血藻的可持续发展计划，沉白术眼睛一酸。 回忆就像一把把小刀，总在不经意间扎人。 沉白术平复了下情绪，默念了三遍我是来唤醒钟然的，别把自己搭进去就搞笑了。 她伸手去扒拉钟然的脸，摆弄她的胳膊，没有丝毫反应。 就像一具没了灵魂的木偶。 沉白术叹了口气，钟然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难怪她那么挑衅，丰奶奶都忍了下来。 言语刺激大概率是不行了，得来点狠的。 心中有过一瞬间的犹豫，但老领主的脸浮现在脑海中，沉白术肯定的点点头，听老师的准没错！ 毕竟老师养了她快二十年。 沉白术先给钟然喂了一滴鲛人精血。 说来也是好事，不知是钟然跟群落磨合的好，还是没了银色珠子这个寄生虫吸血，白银宝箱的刷新频率直接缩短到了一天。 发现这一点后，别管白天多忙，她都天天晚上不落去群落中心散步消食。 更惊喜的是，传承空石和治愈空石的暴击率也提高了。 “真乖。”沉白术又掐了掐钟然的脸。 仔细看钟然长得十分精致，有种清冷的国民初恋范，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经历了多代美女洗礼，残不了。 这么乖乖的，让人觉得欺负她都有种罪恶感。 可惜沉白术性格恶劣，不是好人，她只遗憾那海底手机怎么锁死了。 不然其他软件用不了，至少拍个照，把钟然的黑历史记录下来。 忽然沉白术眼睛一亮，她怎么忘记了，他们荒海没有手机但有巫简啊。 这么说来……沉白术若有所思。 外界走科技路子，他们荒海走玄学路子。 这次之所以被打得这么惨，完全是实力不够，真正以整个荒海来对拼，还不一定谁输。 当然，看澹台王八，外界也没有完全放弃传统路子。 沉白术摇摇头，还是信息太少，看来等家里稳定后，要多去与周围的群落联系。 最好说服他们加入自己群落，次要的也得结成友好联盟。 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 沉白术放任自己走了会儿神，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一把抓起钟然的领子，一拳头砸向那张刚被她评价为国民初恋的脸。 碎碎念：“等你醒来可不能怪我啊，这是你师父说的，我们可以打架，不许绝交……” 言语刺激她听不到，就只能用拳头唤醒了。 沉白术痛快的把钟然给揍了一顿，她敢保证没有私心。 见钟然还没有反应又给她喂了第二滴鲛人精血。 正准备来第二遍，钟然一拳头砸了过来。 沉白术不仅不生气还很高兴，她可不会把自己的脸送过去给钟然打。 她只会畅畅快快的和钟然互殴。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两人都脱力倒了下来。 沉白术这才准备安慰，忽然听到了小小的呜咽声。 是……钟然在哭。 沉白术顿时沉默下来，决定不打扰她。 此时最合适的安慰大概就是陪伴吧。 一开始哭声还很小，渐渐的越来越大，领主巨大的情绪波动也在影响群落，沉白术只觉这海水都在随之颤抖。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领主对一个群落的重要性。 不仅仅是提供了一个安全的住处，更是主心骨，是脊梁。 难怪，群落里几个能做主的战士都只默默猎够能饱腹的食物，丝毫不提对荒海即将迎来的巨变应该怎么防备。 明明自己在给他们治疗时已经传达了相关信息，她还以为是她没有她奶有。 其实是他们都在等钟然振作起来。 同时，他们也愿意给钟然时间，这大概是长辈对幼崽的一点心软。 沉白术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应该更耐心一点。 之前群落那么大动静的天罚，短时间内怕是连荒海鱼都不敢靠近。 更别提生怕被屏障盯上的外来者。 一直到钟然的哭声停住，沉白术才缓缓回头，这一看她瞳孔骤缩，差点尖叫出声。 只见钟然一头黑发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连睫毛都是白的。 怎么可能，明明刚刚还不是…… 沉白术无比深刻的意识到了老领主在钟然心中的分量。 之前不显，大该是她比较骄傲又内敛吧。 沉白术艰难的挥舞胳膊，用力的抱住了钟然。 钟然浑身都颤抖了一下，她极不适应与人的亲密，更不愿意在沈白术面前失态，但她没有推开，更加用力的回抱。 成长，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 待钟然平静下来，沉白术想了又想，到底是有些犹豫的开口：“我跟你说件事啊，你要保持平常心。” 钟然抬起头来，眼睛都是肿的：“说吧。” 她觉得再没有更坏的消息能打倒她了。 “你应该记得吧，我说过，我有一些特殊的寻宝技巧，具体内容关系到我的神通，不能告诉你。”沉白术有些歉意却很坚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一些特殊的存在，抓取到他。” “在老师过世时，我抓到了一颗种子。” 眼见钟然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沉白术赶紧补充：“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不知道把它种下去老师会不会回来，这只是一个念想，你明白吗？” “这世间，唯死亡不可逆转。”沉白术忽然想起这句很酷又很悲伤的话。 钟然深深呼吸，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红色淡了些，也不知是否错觉，沉白术看到她眼中有紫色一闪而过。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给我，我会把它好好种活！” 钟然死死的盯着沉白术，有种疯癫的平静。 沉白术抚额，怎么感觉钟然的黑化程度更深了？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其实她也想过不告诉钟然，可她没有点亮种植相关，她怕种子留在自己这里，就跟那些赤血藻一样，逐渐失去生命力。 “我可以把它给你，但你必须保证振作起来，担负起作为领主的责任。” 沉白术忽然明悟老领主为什么会说要用领民拴住钟然，让她熬过去了。 人生没有一点目标，实在是很可怕的事。 “我答应你。”钟然毫不犹豫。 沉白术没说话，就定定的看着她。 钟然暗自着急，可她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不会让沉白术放心，反而会让她越发戒备。 她再次深呼吸，认真的思索起师父教她的内容。 一遍又一遍，这么一番洗脑下来，仿佛肩膀上真的多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她郑重道：“我答应你。” 听出钟然的认真，虽然沉白术还是不太放心，但她决定给钟然一个甜头。 她干脆的取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种子是签到得到的，无论是否活物都能装，不过沉白术还是实验了一下。 虽然系统空间不能装活物，但装种子可以。 钟然一把捧住，打开，看到那枚绿色的种子几乎又要哭了，但她毫不犹豫的收入心脏。 像是生怕沉白术抢走。 沉白术警告她：“我能把它给你，也能收回来，你别忘了，它是我抓到的。” 简直是明晃晃吓唬她收到领地核心里也没用。 钟然身体一僵，不情愿道：“我知道了。” ＊ 沉白术陪了钟然一晚上，天亮时才打着哈欠回家，忽然目光一喜，把小马召唤出来。 小马张开育儿袋，她奶精神满满的挤了出来，活动了下鱼尾：“可算醒了，我差点以为我要一觉睡过去了。” “呸呸呸，这么晦气的话可不许说！”沈冬夏连忙道。 沉苍从不信这些，但也没骂她，只问：“过去几天了？” “三天……不对，四天了。” 沉苍乐了：“那我这一回醒的还挺早。” 沉白术翻了个白眼，凉凉道：“奶，有些事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们了？” 沉苍看了沉白术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沉白术差点以为她奶要说那你的秘密呢。 结果沉苍只是伸了个懒腰：“晚上再说，我先去找人问问情况。” ＊ “我就知道冯冰和丰语那俩娘们不行！”沉苍愤愤的灌了口兽血。 她失血太多，沈冬夏按照自己朴素的缺什么补什么观念，给她配置了不少加了补血药草的兽血泡泡果。 “原来看她们实力强，人还算靠谱，也愿意去操心这些琐事，就让她们当了队长，结果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群落出这么大事，底下人懵头懵脑的，一团乱，都不知道去安排一下，就知道守着钟然。难道不知道像澹台王八那样的傻哔世所罕见，若非刚来荒海又急需修养适应根本看不上咱这个地……他也是真的蠢，澹台氏居然能把他放出来，果然黄金一脉一代不如一代！聪明人都知道别跟荒海原住民起冲突，龙神才会庇护他，你要拿人家宝藏，结果对人家子民喊打喊杀，呵呵……” 沉白术挑了挑眉，这段话信息量很大呀。 “钟然躲在群落，又不会遭遇第二次敌袭……再不济这次别跑那么远！我去看了，好多家都断顿了，敌袭没把他们弄死，倒是快饿死了……” 沉苍骂骂咧咧，不吐不快。 沉白术有心想说也没有那么严重吧，大家又不是傻的，饿了不去搞饭，但她不敢去撸他奶的虎须。 不过这一次遇袭，不管是战前和战后，都暴露出了他们群落很大的问题。 沉白术心情沉重。 人鱼族强者为尊的观念让他们习惯了凡事听老大的，这很有助于培养出军队般的纪律性，但遭遇重大事故，上头又摆烂，底下人就不知道干什么了。 战士尤为严重。 采集队好一点，可他们这会儿根本不敢出去。 想到丰一年她奶她爷在组织还能动的人规整群落，重新搞养殖区种植区，沉苍的气稍微消了点。 所以还是他们荒海鱼靠谱。 外来鱼就算已经在荒海熏陶多年，基因也不行，还是会犯老掉牙的错误。 “不行，我一定要把她们给换了！”沉苍想起了原属于熔山的那个队长。 原本他们刚加入群落，还要考察一段时间。 但想到一直是他们在照顾那么多蛋还有几个饿的没法出门的病人，分发食物，沉苍觉得还是赶紧把人推上去吧。 不然没个认可，做事都束手束脚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举办老领主的葬礼。 葬礼之后，钟然必须成为复苏群落实质上的领主，这些琐事都归她管。 至于自己一个大战士，当然是带人出去狩猎。 “开会开会。”吃过晚饭，沉苍拍着巴掌，把一家人聚集在一处，“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就这一次过时不候。” 沈冬夏灵魂提问：“我们一家到底是谁？来自哪里……不是荒海人吧？” “我们当然是荒海人。”沉苍理直气壮，“不过论起土生土长，我确实不是荒海出生的……” “但这个事嘛，咱们得辩证的看，不是有句话叫吾心安处，即为故乡？我认可我是荒海人，那我就是荒海人，我为荒海出过力，我为荒海流过血，谁也抹不去这个事实。” 沉白术质疑：“奶，你这话不会是故意说给龙神听的吧？” 沉苍瞪了她一眼：“你这倒霉孩子还想不想听了？” 沉白术识趣闭嘴。 沈冬夏只好继续提问：“那个叫澹台王八的人鱼是怎么回事，我们杀了他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沉白术很想说，人家不叫澹台王八，那是她奶起的外号，但她选择闭嘴。 不然显得她跟个杠精一样。 沉苍冲沉白术伸手。 沉白术一脸无辜，嘴唇紧紧抿着。 沉苍翻了个白眼：“拿出来，我知道在你这儿，其他人没这个心眼。” 沉白术只好把白玉扳指拿得出来：“就这个，比较特殊，奶你能打开吗？” 沉苍观察了一番摇摇头，把扳指丢回去。 “这些年他们发展倒是快，这破技术又加密了！艹！就不能跟从前一样，谁传承之力更强，就能抹去印记拿走战利品吗？” 沉苍很怨念。 沉白术懂了，这一波是科学和玄学的结合。 沉苍刷的一下看向她：“你不是空间神通吗？好好研究！虽然这个澹台氏的老王八人品低劣，仗宝欺人，愚蠢至极……但能提前这么久投放到荒海，身上携带的宝贝绝不会少。” 沉白术表情微僵，她这个空间是冒牌的啊，赶紧转移话题：“那有关澹台……王八，奶你了解多少？” “澹台氏有两大知名建筑，第一就是黄金台，老牌底蕴所在，是澹台氏起家的根本，因黄金台的特殊作用，他们所占据的海域都渲染成了一片金黄之色，所以也叫做黄金海。” 沉苍倒没有要瞒着的意思，感慨道：“咱比人家就差远了，先不说底蕴不底蕴，那是沾了祖宗的光，拼不过，就拼这一代，咱从前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太平是太平，却缺乏变通，一个个脑子不用，都废掉了！” 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过等钟然上位，肯定会有大改动。” 也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了。 沉白术对争权夺利不感兴趣，她喜欢冒险，有着旺盛的好奇心，赶紧催着话题歪了的沉苍继续讲澹台的事。 “他们最出名的神通就是黄金辅助。” 沉苍多花了点时间介绍几个澹台氏以黄金辅助闻名的事迹。 听完后，沉白术倒吸口气：“全能啊。” 这也太bug了，有没有人管管？ 可一想到钟然是自己的小伙伴，那全能buff将会用在自己身上，她又赶紧闭嘴，偷偷的弯了弯唇。 沈冬夏表示不解：“照妈你这么说，钟然这么厉害，即便在那个澹台氏，能觉醒黄金辅助的也没几个，为什么她会被抛弃在荒海，成为老领主捡的孤儿蛋？” “这就涉及到咱们荒海的一个传说了。”沉苍的语调变得悠长，“传说数万年前，荒海里埋葬了一条龙。” “龙将死之际选定荒海，对其进行改造，给自己修了一座龙墓，此后每隔千年龙墓才会开启一次，只有这时，荒海对外的屏障才会打开，外面的人才能进来。” “我们荒海人尊称祂为龙神，你想想看，传闻中龙最喜欢亮晶晶的宝贝，祂的龙墓里得藏着多少好东西啊。” 不得不说，沉白术……心动了。 这谁能忍得住不动容？ 强大到能以自身伟力撼动一片海，改造成死后的快乐老家，偏偏又有着人尽皆知的贪婪习性，简直可以想象祂生前抢了多少好东西！ 沉苍悠悠的补充道：“不过黄金海据说也有一个同级别的祖宗，以他之底蕴，应该不会觊觎龙神的财宝，这些世家圣地都是冲着龙神的传承来的。” “它……至今都没有被找到，而龙神是所有祖宗里公认最能打的一个，没有之一。” 是了，沉白术想起人鱼对武力值的疯狂追求。 毫无疑问，传承比单纯的财宝更有吸引力，有了力量，什么宝贝抢不到。 这是真·龙的传人。 “澹台氏还有一个知名建筑叫做白玉盘，是后来崛起的，黄金一脉以男子为主，黄金辅助闻名于世；白玉一脉则是女子掌权，以占卜之术立足，同样是辅助系却要更神秘的多，两脉继承人分别为圣子、圣女。” “当初我会进入荒海，就是白玉那一代圣女给我算了一卦。” 这里有我要的希望。 不过沉苍看了看沉白术，没有说出来。 “钟然应该就是白玉一脉占卜后提前在荒海布下的棋子，为的就是土生土长，获得龙神的好感，在争夺龙神传承时加一分，所以不用担心杀了那蠢货，澹台氏会找我们算账。” “钟然可比他有价值多了。” “更何况即便是钟然……”沉苍不看好的摇摇头，“想获得龙神的传承哪那么容易？一千年又一千年，多少惊才绝艳之辈饮恨荒海？” “又有人说，这只是龙神临死前撒的一个弥天大谎。” 沉苍嘴角勾了勾，又恢复严肃：“荒海接下来会变成一个巨大的角斗场，世家、圣地纷纷下注，这点损失他们早有准备。” “越是大家族，越是信奉在血与火的淬炼中打败一众竞争对手走出来的继承人才合格。” 沉苍认真的问沉白术：“你想参加吗？” “当然。”沉白术坚定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荒海的东西，凭什么便宜外来者？” 虽然奶是外来的，但她可是荒海出生的，特别纯特别纯的荒海鱼。 “奶你不参加吗？难道这个开启的龙墓还对年龄有要求？” “传承应该有，至于其他……不知道。”沉苍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那你就要做好特训两年的准备，如果我的估算没错，两年后就差不多要开始了。” 会开到半夜，大家都很困了，便各回各屋打算睡觉，沉白术走在最后，冷不丁问：“奶，荒海有屏障你是怎么进来的？” 毕竟是她自己说，不是钟然那样被投放进来的蛋。 “难道你已经活了快一千年？”沉白术八卦。 沉苍咧开一口森寒的白牙：“你猜？” 沉白术飞快溜了。 都一千多岁的老人了，还这么在乎年龄！ 迷迷糊糊爬上床，沉白术睡到一半，忽然鱼尾一挺坐了起来：“不对呀，外面不都走入现代科技了，怎么还有澹台氏、圣子圣女这种老封建？” 想半天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桥到船头自然直，沉白术强行乐观。 第27章 葬礼的日子定下了, 就在三天后。 可惜，沉白术穷尽自己的想象力，也依旧没办法打开白玉扳指, 她只好暂时放弃。 所有人鱼, 就连还没出生的蛋都被抱到了群落中心，上下左右周围全部站满。 甚至在此之前, 他们还经过了简单的排练。 沉白术站在最中心，她和被选中的其他四十九人一起, 复习了一遍荒海人鱼只有在重大葬礼上才会唱响的歌曲。 荒海葬魂歌。 通常是用来送别领主以及对群落有特大贡献的战士。 静默中，随着用贝壳做的号角声吹响，人鱼们齐齐让出一条路来。 钟然捧着亲手刻制的巫牌,一步步走进包围圈——因为没有遗体留下,也就没有打造出一个骨棺。 所有人鱼或尊敬或审视或悲伤的行注目礼。 等钟然走过, 他们便深深的低下头, 那条摩西分海的路也重新被人鱼站满。 沉白术和其他人一样保持严肃，可她的目中却没忍住闪过一抹惊讶。 事实上，若非场面极其严肃，大家都被告诫过很多遍，此刻已经有人惊呼出声了。 之前钟然的头发白了，但她的眼睛还是棕色的，鱼尾还是蓝色的, 可现在她的眼睛变成了紫色, 鱼尾变成了白色。 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鬓角、耳朵处多了一些细小的鳞片,这并非钟然有意为之,而是力量控制不住溢出的表现。 非人的异类感直接拉满。 沉白术想起她奶说过，白玉一脉给她占卜的那位圣女就是白发白尾，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紫色的眼睛。 她至今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沉白术都要凌乱了，不是说钟然那神通神胎就是黄金一脉最鲜明的特征吗？嫡系中的嫡系。 怎么又变成白玉一脉了？ ……哦，她反应过来，都怪她奶说两边隔阂太深，她都快忘记在此之前他们可是一家人。 钟然这个返祖程度可真有够高的。 果然仇恨使人强大。 钟然捧着巫牌，仰头发出一声尖啸，这就像一个信号。 沉白术等被选中的五十条人鱼立刻开始跳舞，口中也发出一道又一道悠长的叫声。 他们时而手拉手，绕着群落中心旋转，带动海水，也引动血脉中的力量。 时而一条人鱼追着一条，气势赫赫，仿佛正在战斗。 时而手中做出捣药的动作，又俯身去观察什么。 动作不甚难，沉白术学习的时候还有点羞耻，可真的切入这个环境，听着人鱼齐声合唱着仿佛来自荒古的韵律，她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歌声、舞蹈、气势……甚至是周围流动的海水，缺了哪一样都不行。 如果现在告诉她这是祭神的舞蹈，他们在与神沟通，她也毫不犹豫相信。 过了中段，声音由高亢转向低沉，沉白术的表情都不自觉变得悲伤起来。 荒海葬魂歌没有歌词，只有旋律，可身在其中仿佛听懂了，这是在讲逝者的生平。 他们不舍、悲伤、怀念……却也在为他送别。 人鱼的眼睛，大颗大颗的流下眼泪，泪水融入海水，沉白术忽然看到有点点星光亮起。 这些星光来自四面八方，它们没有停顿，齐齐地冲向了群落中心，汇聚在一起，凝结成一个人的轮廓。 然后轮廓被不断涌上来的星光勾画得越来越细致。 沉白术的眼泪也在落，可她的眼中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她看到了：是老师！ 荒海葬魂歌能不能沟通神明她不知道，但它绝对能沟通亡者！ 老领主环视一圈，表情很欣慰，似也注意到了她，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沉白术差点就脱口而出“老师”！ 惊喜太过，如果不是这几天练了太多遍，身体形成惯性，怕是要乱了拍子。 可沉白术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和老领主说话，向他抱怨黑化的钟然真的太难搞了，告诉他虽然我奶没答应你的追求，但你的离世她也很伤心，只不过她特别要面子，没有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 沉白术并未发现，原本正漠然主持葬礼的钟然表情顿变，死死的盯着她。 像是要读懂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可惜不管她怎么顺着沉白术的视线张望，也看不到。 钟然不甘的收回眼神，振作起来，她敏锐的意识到了荒海葬魂歌是关键。 她不会让仪式中断。 下一秒钟然听到了人鱼们的惊呼，可她还来不及生气就惊呆了，只见她的心脏处忽然发起光来。 可她明明没有动用神通！ 一枚绿色的种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从钟然的心脏处飞出，在只有沉白术能看到的视野中，与半空中老领主的虚影融合在了一起。 像乳燕投林，它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归处。 沉白术最后看到的一幕就是老领主潇洒的对她挥了挥手，完全钻进了种子里。 无比震撼的安静中，她仿佛听到了心脏的跳动。 咚！咚咚！ 种子表皮裂开一条缝，一枚绿芽艰难的挣扎了出来，快速长出了两片叶子。 叶子活泼的抖了抖，像张开的翅膀一样，飞进了钟然的心脏。 视野黯淡下去，星光不见。 一切结束，又仿佛新生。 ＊ 葬礼结束后，人鱼蛋迫不及待的跳进了沉白术怀里，像是之前不得不待在那群蛋身边，让他很是委屈，连撞了沉白术好多下。 沉白术快速摸了摸他，就一把塞进空间，小声道：“回去再说。” 懵逼的蛋：“……” 哼！ 沉白术和她奶一起去开会了。 借着老领主的余威，沉苍快刀斩乱麻的撤了冯冰和丰语的职，火速提拔了原熔山队长熔岩和原群落鱼水洋（鱼彤她妈）、樊歌、计华初。 两个狩猎队，一正一副队长直接拉满。 原先狩猎队没有副队长，沉苍怕又出现队长不靠谱的事，给他们整点危机感。 你不行，就让别人上。 只愿意守着钟然，那就给领主当护卫队去吧。 丰语气得眼珠子都快绿了，倒是冯冰神色很平静，淡然的接受了这个处罚。 她扯了丰语一下，目光瞥了瞥钟然。 钟然面色依旧很冷，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惊讶。 丰语便知道这事沉苍早就跟钟然透过底，她心中一凉，低下了头。 基本上所有战士都参与了这次会议，会议前半段沉苍一直在说话，在大刀阔斧的改革，钟然没怎么开口。 但聪明的却已经从钟然的神色中知晓这些改革必定有她的一部分。 到了后半段则是钟然开口。 相比沉苍的刻薄、强势镇压一切反对，钟然的提议明显就要缓和一些。 不少战士表情微松。 被拿来镇场子的沉苍也不生气，她从来不需要好名声。 相反，被其他人看作恶霸，可以给她省很多事。 她只希望钟然经此一役可以立起来，彻底接管群落，她可不想睡梦中都要被“老大又出事了！这个该怎么办？”给惊醒。 最后钟然道：“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我希望此刻提出来，走出这个门，在其位谋其职，就是我对你们最基本的要求，如果没做到，便由群规处罚，谁来求情都没用！” “至于具体群规，稍后我会再召开战士会议，经商讨后颁布，落实于巫简之上。” 钟然顿了几秒，见无人提出反对，便道：“散会。” 沉苍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这个建议她猜是树丫提的，那孩子鬼主意一向多。 偏偏钟然也是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的性格，两人可不就一拍即合了！ 不过这是好事，经正式会议商讨出的群规，会做到基本的公平，以后族人犯事有条律可循。 多来几次他们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 虽然沉苍觉得那些世家、圣地搞出一系列复杂繁琐讲究的礼仪规矩很没意思，但不得不说，一旦建立起足够的权威，就连外来者也不得不认可他们的礼仪，按照他们的规矩来行事。 就相当于把他们拖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作为裁判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把条律搞出来，他们群落才不至于一直是个草台班子。 沉苍眉头高高扬起，这两个孩子还挺有野心的。 走出会议室，战士们虽不至于像沉苍那样猜出了大半，却明白了一点： 一朝天子一朝臣，要变天了。 ＊ 沈冬夏正在厨房哼哧哼哧一顿忙活，沉白术想进去帮个忙，被她以笨手笨脚为由轰了出来。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不想待里面吃你们的狗粮呢。 人鱼蛋蹦蹦跳跳的玩水，一会儿哧溜滑过她面前，一会儿从身后溅起一团水花。 平时也不见他这么活泼，就是折腾，非让人看出他很生气。 沉白术刻到一半的巫简又断了，抹了把脸，在心里骂了句小作精。 这精神状态也着实美丽，自己生着气绝不让罪魁祸首好过。 眼看不把对方哄好，这活是干不了了，钟然还等着她拍的大场面视频呢。 沉白术将巫简收入空间，围着蛋蛋噼里啪啦一顿彩虹屁。 把自己都恶心的够呛，人鱼蛋才乖乖跳入她怀里。 沉白术摸着蛋壳，心中一动：“蛋蛋……说起来一直这么叫你也不是事，要不我给你取个名？” 笨蛋，我有名字！ 眼看沉白术真的已经在琢磨给他取名，蛋蛋憋着一股劲，大叫：“姬、姬……” “鸡？”沉白术面色古怪，“还是鸡鸡、鸡蛋，这是什么怪名字？你还真想被人给吃了？” 这时沈冬夏一手一个泡泡果从厨房里出来，闻言高兴地说：“在给蛋蛋取名呀，叫什么鸡蛋，叫金子呗。” “啊？” “你不是常念叨黄金蛋、黄金蛋的排面吗？叫金子，多好听！”沈冬夏发挥了自己一贯天才的取名水平，“树丫、金子，看着就是一家人！” 沉白术：“……这怎么就一家人了，都不是一个物种的。” “因为黄金树啊！” 沈冬夏眉飞色舞：“小时候你奶给我讲过一个睡前故事，就是说从前有一棵树，这棵树立志成为全海底最耀眼的存在，她认为要达成这一点就必须不断生长，不断生长，长出更粗更长的树根，更多更大的叶子，直到所有人都能看到她亭亭如黄盖……” “是华盖！”沉苍纠正气急败坏道，“你能不能多读点书，这水平以后走出去，千万别说是我生的。” “好好华盖，是我记错了。”沈冬夏赶紧认错，眉眼耷拉着颇为委屈。 这不是听她妈强调太多遍黄金树黄金树给记混了吗？ 再说，她听睡前故事时才多大，能记个大概已经很不错了。 沉白术倒听得津津有味。 自从目睹她奶被天罚，她奶在她眼中就增添了一层神秘的滤镜。 这从一棵树变成黄金树又变成黄金世界树听起来虽然很荒谬，但没准有那么几分真实。 毕竟她小时候也对人念叨“荒海有龙神”，“愿龙神保佑狩猎顺利”不屑一顾，觉得是迷信，可事实证明它就是真的！ 打了一个岔，金子这名字就顺利的定了下来。 人鱼蛋没有反应，沉白术就当他默认了。 毕竟她是真不会取名，也不像她妈那么热衷取名，金子简单易懂还富贵，不错了。 ＊ 过几日，趁着小伙伴们都聚在一起，沉白术郑重的宣布了这个名字。 鱼彤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明晃晃的表露出不喜：“怎么叫金子？太晦气了。” 人鱼蛋差点蹦她脸上。 沉白术手快抱住他。 鱼彤赶紧解释：“大嫂我不是骂你呀，我就是觉得黄金啊金子啊太晦气了！” 说的时候还狠狠瞪了丰一年一眼：“叛徒！” 丰一年委屈极了：“鱼彤你怎么还搞连坐？我在荒海出生，我就是荒海人，怎么是叛徒了？” “你就是叛徒，你就是！” 沉白术一时不知道是该纠正喊什么大嫂，还是该调解两人的矛盾。 最终还是觉得后者更重要。 根据会上商量的，他们试探性的公布了一些真相。 比如荒海龙墓将开，比如澹台氏。 鱼彤她爷给钟然治疗，近距离感受过冯冰丰语的异样，猜出了一部分真相，私下在家嘀咕过。 鱼彤便也知道了丰一年她奶她妈都出自澹台氏。 至于钟然的身份……人老成精的鱼爷嘴巴闭得很紧。 沉白术之前觉得这没什么，哪个敢说钟然是叛徒，不够更正苗红？但见鱼彤这态度，顿时觉得她奶的考虑很有道理。 钟然不是澹台氏的谁，至少现在、这个当口不能承认。 一是澹台王八给他们造成的巨大伤害，难免会让不少人鱼在心里对钟然生出迁怒的想法，二是凭什么啊？ 他们荒海把钟然培养的这么好，澹台氏一句这是我们家生的蛋就可以把人抢走？ 呸呸呸，沈家祖孙能做这样亏本的生意？ 相反，沉白术心里还藏了一个暗戳戳的念头：不仅不会把钟然还回去，她还想让钟然去抠点好东西，什么黄金台、白玉盘的人和物都拐回来建设荒海，气死他们！ 从还在蛋里就把钟然利用，作为棋子给他们干活，什么玩意啊！ 区区圣子圣女？ 不稀罕！ 我们可是大荒海、龙神的传人！ 送走小伙伴，沉白术发现人鱼蛋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好笑道：“还生气啊？别听鱼彤的，她那是因澹台氏对黄金有了偏见，我就最最喜欢金子！” 想她前世，谁不爱金子？这一世，黄金宝箱、黄金辅助可都是黄金的排面！ ＊ 又过去两个月，复苏群落差不多重建好了。 沉白术对银色珠子狠狠签到几回，见它乖巧了，以传承之力感知灵性也很低，跑不了，又对钟然交代几句，让她看着点，这才拿出来，替了之前的血红珠子作为赤血藻的培养基。 时间尚短，还看不出长势如何，不过钟然说会缓缓撤掉力量观察。 沉白术有点期待，这批赤血藻在银色珠子的加持下又会异变成什么样。 再就是二胎孕育比小马要困难，饶是有裂空蝶鱼神血加持，也是最近几日，沉白术才发现差不多了。 算着时间，她就没有报名这次的狩猎队。 闭关熬了两天，二胎终于出生。 姓名：？ ？ ？ 种族：蝴蝶鱼（不稳定） 成长阶段：幼体 属性：空间（辅助） 技能：％？ ？ $@＆（因宿主太过弱小且亲密度不够，无法显示，请尽快提升实力或自行探索） 沉白术瞪着技能那一栏的乱码好半天，只得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不是所有神胎都像小马那么乖。 恶趣味的填上小蝴蝶这个名字，仔细打量起来。 这只不知道有没有婴儿拳头大的蝴蝶鱼，乍一看真的很弱小很无辜，但有系统在手，沉白术已经看穿她底下桀骜不驯的真面目。 不过空间系，原谅她。 有了小蝴蝶，今后伪装空间神通应该会更加得心应手。 颜色仿佛透明，仔细看才发现是与海水差不多。 这变色龙一样的特性让沉白术几乎自己以为孵出了个空气。 隐匿性是真的强，她作为主人都不怎么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鱼鳍面很长很宽却很薄，轻如蝉翼，鱼身则细，真如蝴蝶的触角一般，前世的时候沉白术见过蝴蝶鱼，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跟蝴蝶如此相似的鱼，那轻盈优美的大翅膀仿佛真的能飞起来。 她好似不属于大海，属于天空，这大概也是海底物种的奇特吧。 不过美归美，实用性貌似不高，相比小马，她与小蝴蝶的沟通明显要困难很多。 小蝴蝶对她不如小马亲切，不喜欢待系统空间，也不喜欢呆伴生空间。 常常沉白术就找不见她了。 心灵感应都不管用。 好在后来她发现了一个钓小蝴蝶的好办法，拿裂空蝶鱼神血引诱，只要一出现，小蝴蝶必到。 可惜这约束也有限。 饶是神血为签到的物品，是独立放在系统空间的一个角落，可没用，小蝴蝶在空间里来去自如，想怎么吞就怎么吞。 向系统告状，系统跟死了一样。 沉白术又不可能放着宝箱不去签到！ 时间就在一人一宠的拉扯中过去，某日沉白术实在受不了这么亏，拿出了白玉扳指：“我说，你吃了我那么多好东西，好歹给我干点活，把它打开！” 小蝴蝶的翅膀顿住，沉白术心中一喜，心想：那么多神血没白投喂。 结果下一秒她又要煽动翅膀离开。 沉白术勃然大怒，她自觉她已经忍她够久了：“站住，你还想不想要神血了？” 一味奖励也不行，有赏就得有罚。 沉白术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似乎察觉到敌意，小蝴蝶骤然回头，豆大的眼睛盯着她，停在原地不动，翅膀却轻盈的煽动了起来，周围的水流呈现出奇异的状态。 沉白术知道，小蝴蝶在积蓄力量影响周围的空间。 简言之，这是她攻击的预兆。 沉白术的目光冷了下来。 不能为我所用，只会吞我存款的神胎，还企图噬主！ 给你脸了？ 剑拔弩张、气势一触即发之际，人鱼蛋忽然从空间里跳了出来。 沉白术的耳边响起一串古怪的声音。 不是她所接触到的任何语言，奇特的是沉白术看到银色的音波从金子身上散发开来，笼罩住小蝴蝶，然后缓缓消失，似被她吸收了。 小蝴蝶煽动的翅膀慢了下来，敌意降低。 一个疑惑的情绪传达到沉白术这边。 金子再度发出一串音波。 疑惑更大了。 “笨蛋！” 沉白术听到了气急败坏的少年音。 她嘴角抽了一下，她猜测对方是想骂：笨蛋，都是笨蛋，主人是笨蛋，神胎也是笨蛋！ 你不笨，你懂的是真有点多。 小蝴蝶有些恼怒，有些不耐烦，直接冲了过来，沉白术一惊，还不等她本能攻击，小蝴蝶直接冲向她手里的白玉扳指，消失在她面前。 沉白术先是一愣，想起小蝴蝶的空间属性，反应过来这是她直接进入白玉扳指里面了？ 她用力砸了一下自己脑袋：我真是蠢，怎么忘记了小蝴蝶既然可以在我的空间里来去自如，进入别的空间肯定也可以！ 我拿不出来，可以让小蝴蝶给我搬运啊！ 亏她还为此纠结那么久！ 都怪她奶误导她，一直想着这里用了什么高深的加密技术！ 可再高的加密也挡不住人家等级高，一如功夫再高也不如一把菜刀。 绝对的力量就是可以碾压……沉白术正这么想，忽然眼睛瞪大，她看到了！ 她的眼睛仿佛穿过虚空的一个洞，看到了白玉扳指里的东西！ 嚯嚯！ 沉白术惊得连连眨眼，这个洞还在扩大，她看到指甲盖那么大的小蝴蝶，正绕着洞，快速的游动，每游一圈这个洞就会扩大一部分。 时不时还传来极为细小的咔嚓声。 高度集中的精神让沉白术看得更加仔细，就仿佛戴上了一个高倍镜。 她终于看清了。 蝴蝶小嘴咔咔咔，把白玉扳指的加密锁纹给吃掉了！ 沉白术：“……” 无法形容她此刻复杂的心情，这可真是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 更粗暴，更简单。 嗯，不愧是荒海的神胎，完美继承了龙神的精神。 震惊之后，沉白术很快高兴起来，白玉扳指能打开了，这就意味着澹台王八的宝贝都归我了！ 下一秒神色大变：“喂喂小蝴蝶你别咬那个，那是巫简，不能吃，金子你快阻止她……” 第28章 沉白术手忙脚乱好半天, 才终于制止了小蝴蝶简单粗暴的举动。 她心累的发出疑问：“明明小蝴蝶是我的神胎，为什么她可以跟你交流，跟我就不可以？” 金子得意的笑。 系统大概终于被激起了一点少的可怜的愧疚, 难得开口：【金子血脉特殊, 能沟通万物，请宿主慎用】 “万能翻译机啊！”沉白术惊呼。 看似比较鸡肋, 但想想万物的分量，她蠢蠢欲动, 可系统慎用的警告又让沉白术消停下来。 毫无疑问，这种沟通会消耗金子的力量，一旦透支…… 算了, 还是让他给自己爆金币吧。 “以后少用, 感觉不舒服了就停下来, 知道吗？”沉白术轻轻拍了拍蛋壳。 蛋蛋回蹭了蹭她, 很温柔。 对待食物，小蝴蝶仔细得叫人惊叹，白玉扳指的加密锁纹被她吃得干干净净，沉白术轻易就将传承之力探了进去，取出里面的东西。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一个巫牌。 金黄色，还在发着光，让沉白术立刻就想起了那日的黄金轮。 一时顾不得去看巫简, 拿起巫牌。 澹台昆。 这是正面, 字最大。 反面：白银领主, 次之, 澹台氏永林水域庶支第两百三十六代族长，字最小。 巫牌边缘还刻画着一些繁复神秘的花……不对，应该是树纹,一圈圈的有点像年轮，配合着这黄金般的颜色，却温润的像是玉一样的质地，显得非常高贵典雅。 沉白术却表情古怪，一秒幻视现代名片，或者身份证？ 这屋牌上还留有一缕让她厌恶的气息——来自于澹台王八。 身份证的即视感更强了。 这一世，认人都是靠气息，而非人脸，因为她奶说无论是人脸还是鱼尾都很容易作假。 原来澹台王八叫澹台昆，沉白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不过白银领主……她倏地想起了白银宝箱，如果两者是一致的，复苏群落是白银级，那么钟然算不算白银领主呢？ 思考两秒，她摇头。 这里面应该还有更细致的划分，等会儿去问一下她奶。 见小蝴蝶没有消失，知道她还想再来两口，沉白术晃着巫牌：“这个暂时不能给你。” “等大家都看过一圈，再给你。” 沉白术谨慎地考虑到了定位的可能，小蝴蝶的肚子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一手抓着巫牌没敢放下，另一只手去扒拉巫简。 探出传承之力，在触及巫简之前急急停止，沉白术想起一件事： 不对，澹台王八挂在衣服上的饰品都有加密，白玉扳指更是别提，那么放在多道程序之后的、极有可能涉及到澹台氏机密传承的巫简，会没有保密机制吗？ 沉白术神色变得凝重，她要更谨慎一点。 观察一番，巫简数量并不多，因阻止及时，只有一片巫简被小蝴蝶啃出了一个小口。 澹台氏财大气粗，巫简都不知道是用什么奇特的骨头做的，有白色，有黄色，还有红色。 虽然小蝴蝶是空间属性，但显然对其他宝贝也照样热情，就连被金子制止的此刻都不断的向她传来遗憾、渴望等情绪，沉白术很担心一旦自己开了这个口，小蝴蝶就算能听懂也装不懂，把巫简给啃完。 才不会给她精细的分哪些能啃，哪些不能。 这可不行。 看着那个缺口，沉白术都心疼的不行，十分担心破了个口会造成重要信息丢失，怎么可能随便给小蝴蝶实验？ 地主家也没有那么财大气粗的。 最多就是——她拿出那个被自己实验过黯淡的饰品递给小蝴蝶：“吃吧。” 咔嚓咔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蝴蝶来者不拒，这倒是有点像自己，活的糙，小马那么精致讲究都差点让她开始怀疑了。 “你这牙口！”沉白术感叹，不禁有些羡慕。 人鱼族的牙齿指甲鳞片都是很重要的武器，用久了会像蛇一样蜕皮。 越磨越利。 但沉白术怀疑，就连她奶的牙口都未必比得上她。 至少她奶不啃石头。 而这饰品也不知融合了多少种金属，质地一点都不软，堪比合金的硬度，根本无法暴力扳断。 沉白术还特地去找了一趟鱼彤她爷。 她想着饰品不能用，回炉当材料打一把武器也行，不用剑那么高端，她不挑，就喜欢板砖。 结果连鱼爷的高温炉都融不掉，直接把这路给堵死了。 行吧，沉白术从此苦练小李飞刀。 这有点难，因为飞刀在空中和在水中的使用度明显不是一个层级的。 待小蝴蝶啃完，沉白术捧着这堆东西先去找了她奶，又一起去找钟然。 只要能确认这堆巫简不是澹台昆独有的，它不认他们，总不能不认钟然这个自家人吧。 事实证明，沉白术这个决定很正确。 钟然正在后院对赤血藻施展神通之力，大概是明悟赤血藻缺失的关键元素与血有关，她头顶是红色的土。 绕过门口抱剑的丰语，沉白术已经见惯不惯。 她没想到丰一年她奶她妈真的成了钟然的护卫队，轮流值守，一人在群落就必然有一人外出狩猎。 这样无法配合狩猎队的时间，她们干脆退了出来，变成了独行侠。 丢了队长之位就已经很丢脸，丰一年他爷他爸如何能接受？那段时间丰家的气氛非常糟糕。 丰一年几乎变成沈家的编外儿子。 不知出于什么念头，四个大人没一个制止的，对此沉白术很不满。 她妈跟她吐槽，两口子打擂台呢。 冯冰不喜丰一年亲近沉白术，想让他跟着钟然，丰一年他爷就对沈白术陡然爆发出了恐怖的热情。 毕竟他对钟然要有对领主的尊敬，不能表达不满，可不就在沈白术这里使劲！ 丰一年爸妈则完全复制了以上模式。 于是纵然觉得丰一年的重剑攻击力略显不足，沉白术也觉得这是个好的异变。 幸好丰一年对她没有这样，不然……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时候她就很佩服钟然。 淡然视之，没有骄矜，没有惶恐，该用用，却也没有多深的信任。 ＊ “沉白术你来了，快看，赤血藻结种子了！” 钟然的口吻略带骄傲。 自葬礼之后，她变得沉稳了很多，难得这么活泼。 沉白术知道赤血藻的重要性，对她仅次于那棵绿色的小芽，也不准备扫钟然的兴，正欲附和，忽然面色微变： 手上那枚被小蝴蝶啃了一口的红色巫简陡然发光，温度也在快速上升。 不过几秒钟，沉白术竟觉得有些烫手。 正待扔掉，红色巫简主动从她手中挣脱，飞向钟然，贴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钟然微愣，紧接着闭上眼睛。 沉苍一把拉住要焦急上前查看情况的沉白术：“她在接收传承。” “啊？” 沉苍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如果澹台王八还没死的话，真想让他看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许是因为黄金台的存在，澹台家的人都特别喜欢耀眼的东西。 其实海底这么幽暗，会生出对光明的向往并不奇怪，人总是对另一个世界好奇。 但这一点在澹台氏尤为严重。 龙神那么喜欢亮晶晶，对上某些人没准都要告饶，吾不及也。 这也是澹台氏的一个标志，很多事都在向这个审美靠拢，越闪越深就越好。 浅红的巫简变成深红色，代表钟然打开了澹台昆都无法触及的传承。 他在家族花费那么多贡献点兑换的宝贝，就这么为别人做了嫁衣。 不气死才怪！ 钟然接收传承期间，沉白术闲得无聊，开始翻白玉扳指里的其他东西。 “巫牌，巫牌，又是一张……”沉苍嘲笑澹台王八真是怕死。 这巫牌并非刚才那张身份牌，而类似于澹台昆曾经祭出封锁了群落的白色玉牌。 沉白术心说这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法器，不过为什么要统一打造成巫牌的形式？ 或许这是海底世界符篆的变体？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果然，沉苍并未深究她口中的新词汇，她们俩对这一点有一种独特的默契，沉苍并不追问，沉白术也不吝啬告诉她一些秘密，只有祖孙俩才知道的秘密。 “因为哪怕荒海屏障开了，还是会对外来力量形成压制，你此前所见到的天罚可是全天候无延迟的，最多在屏障开放期间，会小点。”沉苍抚摸着一张张巫牌，像在感受什么，“唯有巫力不同其他，还能勉强发挥作用，一如你曾经看到的澹台昆把自己的力量灌入巫牌，再使用就会隐蔽的多。” “只要屏障不破，异种力量没有泄露太多，就不会惹来祂的注视。” “原来如此。” 沉白术明白了：“奶，你是不是发现这些巫牌要怎么用了？” “嗯，巫牌除非是个人定制款，不然用法大同小异，毕竟要照顾有钱金主的水平。” 沉苍指着一个银色的牌子：“像这一块就是传送牌，启动方式传承之力也可，血脉之力也可，用传承之力会更隐晦，一念之间就能将自己传送到万里之外，甚至更远。” 沉白术福至心灵：“所以那天差点就让他跑了？” 沉苍点点头。 沉白术心有余悸，所以不仅反派死于话多，正派也可能因为犹犹豫豫放虎归山。 幸亏她不贪心。 沉苍又指着其他颜色的牌子，大致的说了用法：“有几个不太确定，可惜都是一次性的，没法提前实验。” 毕竟颜色只是表象，不是颜色一致功能就一致的。 沉苍嘀咕着外界真能造作，这才多久，巫牌上用以区分的符号就换了一波，她都看不懂。 就连一些有把握的巫牌，沉苍心里都不是很确定，所以她特地告诫沉白术能不用就不用。 这次沉白术没抬杠，她奶确实不喜欢依赖外物。 接下来则是一些瓶瓶罐罐。 只是开了一个小口，闻到那刺鼻的味道，沉白术就猜到是什么了，是毒药。 人鱼的鼻子很敏锐。 有海水阻隔，都呛的不行。 倒是沉苍仿佛没有感觉，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看来澹台昆没吹牛，是个玩毒的高手，那什么青五味、紫甘罗都是他自己配的。” 又指指那堆巫简：“这里面没准就有他记录下来的经验，等钟然破译了，你让她抄录一份下来放图书角，我让冬冬去看，她最近倒是对毒挺有兴趣的。” “沉奶奶，沉阿姨若是对毒有兴趣，不如跟我一起来学这一份。” 却是钟然睁开了眼睛，指了指手上已经变成深红色的巫简。 对外她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叫苍姐，对内倒是难得还把自己当个小辈。 沉白术却有点小郁闷。 谁懂啊，那么多次打架都没输，就这样莫名矮了钟然一截。 沉苍挑了挑眉：“这可是你澹台氏的传承，你要拿出来？” “既已结仇，便无需顾虑他澹台氏法能不能外传。”钟然忽然狡黠一笑，“便是他们打上门来，我也有说法。” “我在外野生野长，可不懂什么澹台氏的规矩，我只知道这是我们群落的战利品，当然该合族共享。” 沉苍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澹台氏虽强，但他们也没必要面都没见就跪了。 至少在荒海，该对方矮一头。 ＊ 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沉白术抱着金子，从孵化室走出来。 就在今天，群落除金子外最后一颗人鱼蛋也破壳了。 唯独金子还是从前的模样，没有一丝丝改变。 沉白术感觉到金子也有些躁动，对于自己许久都未孵化，他显然是颇为介意的。 她索性带金子去找她奶。 她奶摸了摸人鱼蛋，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没感觉出哪里有问题，生命气息依旧很强，大概是机缘还没到。” “再耐心等等呗。” 沉白术无奈：“按照奶你的说法，两年之期已到，龙墓快要开了，那么危险的地，我当然不想带他过去，可我又怕这一去直接错过了他的破壳。” 沉白术忧心忡忡，忧的却是——谁知道破壳后金蛋还能不能给她爆金币？ 如果不能，破壳的当口会不会有异象发生？ 她是肯定要守着的。 谁知道这一错过，会错过多少亿点！ 感受到沉白术的关心，金子感动的蹭了蹭她。 沉白术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两年了，她当然也成长了，懂得了一门语言的艺术。 沉苍看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孙女当然要狡猾一点，哪能被一颗人鱼蛋随意拿捏？ “要不你带他一起去龙墓？” 沉白术正欲反对。 沉苍就说：“没准，他破壳的机缘就在龙墓。”对着沉白术眨了眨眼睛。 沉白术明白过来，哦，差点忘记，她奶说过像金子这样特殊的人鱼蛋破壳需要的能量或许会很多很多。 她可养不起，就让金子去嚯嚯龙神。 龙墓将开，金子想孵化，两边时间刚好撞上，活该龙神遭这一劫。 龙神在上，愿此行一切顺利。 * 沉白术扳着手指头算时间，两年之期过去了十天，二十天，一个月，荒海中还是未见异象，甚至连前段时间频繁的三大天灾——火山爆发、海底寒流、海龙翻身（最频繁的就是海龙翻身）都停了，一切风平浪静。 她就有点懵。 她奶皱着眉头说：“这次龙墓开启，许是有些不同寻常，会颠覆以往的方式。” 想了想又道：“保险起见，你跟钟然也别待在群落，多往外走走。” 沉白术忽然兴奋起来：“那要不下一次狩猎叫上钟然？” 这两年沉白术没白挨她奶的揍，一场场地狱训练，她已经完全达到了群落中战士的标志，甚至在前列。 而钟然得了澹台昆的巫简，简直如获至宝。 她学了一门澹台家独特的秘术——得亏澹台昆是领主，领主与领主之间，便是神胎不同，也多少有些可参考之处。 很多东西澹台昆能用，钟然也能，算是把战利品的价值发挥到了最大。 这秘术让钟然祭炼出了一个领地核心的分身。 她将分身留在复苏群落，主体则继续放在心脏。 如此，钟然终于不用被限制在群落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若是群落这边被攻击，钟然可以通过对核心主体注入能量，去反哺分身，加强它的防御。 必要时候甚至能激活设置在其中的传送牌，瞬息之间将钟然传送回群落。 为防万一，沉白术特地翻出在迷失群落得到的巫简，暗戳戳的搞了一些，嗯，她自我取名叫法阵的东西。 其实就是利用传承空石和血脉空石，搞机关联动陷阱。 一旦被巡逻的战士激活，就能立刻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再加上这两年他们还吸收了一些遭遇灾害惶恐不安的小群落，钟然从中提拔了几个领主，如当初老领主一样作为支脉，又让沉白术设计了适合的所谓法阵，集齐领主之力，指哪打哪，可谓双重保障。 当然最大的保障其实是她奶说的，龙墓没开之前荒海会有动荡，但真正开了，大家都奔着龙墓去了。 即便不能得到最核心的龙神的传承，里面也有其他好东西，如此留在外面反而安全。 其实哪怕有再多的措施降低概率，一旦最坏的情况发生，它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可他们也不能因此就畏手畏脚。 为了强大，始终是要冒风险的。 实力才是立足海底的根本。 沉白术去找钟然一说，钟然立刻就答应了。 大概是受老领主影响，她还挺宅的，但待在群落两年多没出去，她也是真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了。 于是选了个时间，狩猎队出发。 “愿龙神庇佑，平安归来。” ＊ 有钟然构建临时领地，这一行就更安全了。沉白术一路观察，觉得果然不是错觉，这两年辐射浓度一直在升高。 越接近龙墓开启，上升幅度就越大。 原定的狩猎路线跑完了，沉白术期待过的“天降一块玉牌是通往龙墓的通行证”，“海底出现异象，有发光鱼群漂流而来，跟着它们就能找到龙墓”等种种设想都没有发生。 他们一行稳得不可思议，都没有族人受重伤。 眼看行程将返，沉苍忽然提议：“要不去上层看看，去一趟溪木群落。” 溪木群落这是一个不算太久远，但也不是十分熟悉的名字。 沉白术不由得回忆起了她奶和溪木领主的初见。 那会儿她奶突发奇想，说要去上层看看。 沉白术一直对上层感兴趣，当然举双手赞成，于是她们就脱离了大部队，一路往上游。 天光勉强照进来、海水最浅时，两人看到了被海兽追得狼狈奔逃的溪木群落众鱼。 她奶随手将海兽杀死，任由溪木的人惊慌、惊喜的拖走了海兽，并没有现身。 沉白术没多想。 她奶看着桀骜不驯，有时候又是一个很心软的人。 然后她奶转头又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一路走来，海水颜色越来越浓，连光都照不进来，而在这种浓稠的海水中，却有人鱼在摸索着捡垃圾。 沉白术不解。 这种被火山喷发波及到的地方，永不熄灭的海中火或许都已经把一切烧成焦炭，还能有什么宝贝？ 像是看穿她的疑惑，沉苍淡淡道：“他们在找食物。” “食物？” 沉白术惊呼。 她自问并不是何不食肉糜的人，但也想不明白这样的海水中还有什么能吃的？ “吃石头、吃焦炭，吃一切能吃或不能吃的东西。” 沉白术想问他们为什么不能走远点，就算找不到鱼，拔点野草也是好的。 但在开口之前，她呼吸一窒。 越是往上，辐射越严重，无论是海兽还是植物都很难存活。 这里简直是荒漠，再往上则寸草不生。 若非人鱼在极限情况下根本不用补充维生素，上层根本不会有人鱼。 而往下，则是对他们脆弱的内脏来说很难适应的海压。 就像高原反应，有的人可以慢慢克服，有的人上去就是个死。 沉苍带着沉白术一路穿行，没有停留。 就在沈白术都觉得呼吸开始难受时，她终于停下了，俯身下去摸索，像是在感受着什么，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还行。” “奶，你在干什么？” “给你找食物。”沉苍不知是恶趣味还是认真的说，“要不要也试试焦炭的味道？ “啊？” 沉白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第29章 “奶你在开玩笑吧,你一定在开玩笑吧……”沉白术绕着沉苍走来走去，嘴里嘀咕，试图打消她奶这个可怕的想法。 是,她是很同情那些人,但也没必要逼着自己去体会那种生活吧。 难道她奶觉得她何不食肉糜，想要让她知道知道人间疾苦？ 沉白术沉默下来, 如果是这样，不管她愿不愿意, 她都很难改变她奶的想法。 一如这些天无论她怎么哭泣求饶，都会准时降临的一顿胖揍。 她奶用惨痛的现实告诉她一个真理：一件事一个强者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 任你巧舌如簧, 拼命说服她这不合理。 没用。 她不要你觉得, 她只要我觉得。 沉白术羡慕这种自由, 却又很恐惧。 恐惧是弱者, 也恐惧是强者。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些修真设定都很强调心境，她现在也觉得自己很需要充点心境值。 “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坚定自我……” 有没有迷失看不出来，反正她奶绝不内耗，遭殃的都是别人。 别人·沉白术有点想学。 沉苍就当没听出她的抗拒和哀怨，挑了挑眉：“世界那么大，出去走走吧,等见的多了,你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作为长辈, 她终究只能带她见一个阶段的世面。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沉白术惊愕：“奶，你打算让我离开荒海？可荒海屏障一千年才开一次啊……” 想到什么，她面露喜色：“难道奶你准备出山了？” 如果是一家人一起出去, 那没问题了。 就是钟然丰一年……大家难道要一起出去？沉白术略迟疑。 结果她奶嫌弃的摇头：“我才不出去，当初我费尽千辛万苦进入荒海就是来养老的！” “那奶你这是什么意思？”沉白术急了。 “走开。”沉苍不耐烦的踹了她一脚，蹲下去，从她后面的焦炭上掰下了一块。 她满意的将它放进编织袋，点了点头：“这就差不多了。” 一招手：“回去。” 沉白术：“……” 所以她奶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掰几块焦炭，欣赏她痛苦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否巧合，回去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溪木群落的人。 这一次沉苍停了下来：“喂，叫你们呢。” 溪木群落的人应该是已经把那只海兽运回去了，此刻哪怕筐子里只装着半筐垃圾，面上依旧满是笑容。 骤然被点名，他们愣了一下。 作为队长的溪木迅速判断出沉苍是他们无法抗衡的强者，飞快游过来，卑微的俯下身：“我们是溪木群落的，拜见来自深海的大人们，请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沉白术明显能看出相比和自己的那次见面，这一次溪木的姿态更低了。 “给我干点活。”沉苍理直气壮，把编织袋丢过去，“照着上面的样本给我找，有多少要多少。” 溪木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们群落幸运又不幸，幸运在于火山爆发时离得比较远，没有像那些被波及到的小群落一样直接被吃掉，不幸却在于他们都太弱小，能跨过觉醒的门槛已经算是部落的中坚力量。而如果能孵化出一个神胎，那更是顶尖的大战士，弱者都抢着嫁给他们，好得一个蛋，辛苦几年将之养大好给自己养老。 他们根本无力进入下层的海水，去捕猎食物。 再加上辐射、火山灰污染等因素，好几个战士都倒下了，就只有他们勉强能动，出来捡垃圾带回去给族人们吃。 如果被大人们征用…… 虽然有那只龙神赐下的海兽，可以勉强让族人们饱餐几顿，但小群落的人，素来很有生存危机感。 否则也不会刚抓回一只海兽，就立刻出来捡垃圾了。 可她不能拒绝。 来自深海的大人的怒火不是她这等小人物能承受的！ 于是她笑得更加卑微讨好：“好的大人，我这就带领族人为你干活。” 沉苍傲慢的点了点头：“看你们这瘦皮骨，一次也运不了多少。” 她随口说了个数。 “装好后就带到这里来。” 沉苍连警告的话都没说，但沉白术知道，溪木群落的人一定会照做。 一来是他们队长比较聪明，二来是海底想要逃脱人鱼的追捕比陆地上困难很多。 海水会充当他们的眼睛，不比望远镜差。 而人鱼的速度，她见过她奶追赶猎物，大致估算，能达到每秒5、60米，几乎不会惊起太大的水流。 可这，还不一定是她奶的极限。 她当然不会觉得她奶一脸嚣张反派作风，她已经知道她奶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待溪木的人走后，她奶伸了个懒腰：“还站着干什么？去捕猎。” 沉白术没说什么，乖乖去抓了好几条大鱼。 至于本以为要做白工的溪木众人看到沉苍居然愿意给予他们报酬是多么的惊喜，这不用详细描述了。 沉苍似也觉得腻歪，没等他们想起来拍彩虹屁就尾巴一甩走了。 沉白术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们一眼，也走了。 溪木笑了笑：“看来我们是遇上好人了。”她认出了沉白术。 摇摇头没再多想，迅速招呼族人，立刻把食物运回群落。 返程途中，她越发能感受到他们不仅遇上了好人，还遇上了一个考虑周全的好人。 这送给他们群落的食物，刚好在他们能保护的范围内。 再多，就会惹来觊觎被抢走。 小群落就是这么心酸。 ＊ 两人一路向前，沉白术憋半天还是没忍住：“奶，你不忌讳……” 她没说出口的话，沉苍听懂了。 树丫跟她讲过，怀疑这溪木群落的人吃过人鱼肉。 她更知道她是想说如果想做好事，大可以换一个群落，上层小群落无数，被天灾波及到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沉苍嗤笑一声：“蠢货，你觉得你奶我是什么大公无私割肉喂鹰的圣人吗？” “啊？” “我要这些焦炭是它们确实有用。” 沉白术惊恐，所以让她吃焦炭不是开玩笑？ “火山爆发对一些人来说是坏事，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好事，你跟熔岩很熟吧，他们之前住火山旁修炼你知道吧，他们的崽在幼年期最好补充一些火力。” “至于你——”沉苍上下打量着她，“岩浆的力量太爆裂，你承受不住，像这种焦炭就刚刚好，我会制成药剂，你就泡在里面，打磨身体。” 她眼神暗了一下。 考虑到树丫的承受能力，她没说这些焦炭里或许有人鱼尸体。 人鱼不吃同族，这是渐渐才形成的规矩。 在荒古蒙昧未开时，谁不是你吃我、我吃你。 事实上在现在，同样有人鱼发现利用同族能更方便提纯自己的血脉。 就像某些海兽，在作为卵时，要拼命夺取兄弟姐妹的养分，直到出生也没消停下来。 而人鱼绝大部分都是单胎，又诞生了文明，他们的厮杀争夺便戴上了一张纸面具，显得温情脉脉。 沉苍绝不会鼓励自己的孙女向弱者挥刀，那只会养出来一只虚胖的猪！ 甚至因沉白术的特殊性，她用药很谨慎，这种会让沉白术失控的可能因素向来让她深恶痛绝。 不过恰好火山爆发，导致如溪木群落这样的需要食物，恰好沉白术也到了年龄，马上要进龙墓，该用她手上这张以岩浆火力为主药的淬体方子。 她便顺势而为，一举多得。 只是沉苍看着孙女稚嫩的脸，还是心头一软：算了，到时候就挑出来好了。 让钟然给他们敛骨，都融进群落，也算有了归处。 “原来是这样。”沉白术不知自己的命运滑了个坡，有些失落。 “至于为什么会选中溪木的，是他们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沉苍笑了笑，“仅此而已。” 她用力揉乱了沉白术的头发：“就算你和钟然有野心，要做兼济天下的圣人，也得记住一点：困难的人那么多，就算是龙神，也不能一一照顾到，你只要能看到近在眼前的苦难，且愿意在不妨碍自己的情况下去帮一把就很不错了。” “不过，真要说的话，我会雇佣他们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 “升米恩斗米仇不用解释了你都懂，在我看来，一点举手之劳可以避免他们走到绝路，这很划算。人一旦走到绝路与野兽无异，我要尽量避免荒海也出现那个可能。” 沉白术想问这难道还不叫绝路，还有什么比饿肚子更可怕的事，但她脱口而出问的却是：“什么可能？” 沉苍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远方，这一刻她的眼神很复杂。 也是在很久之后，沉白术才意识到那是一种莫大的悲悯和残酷，像是神明在俯瞰众生。 沉苍一字一顿道：“避免他们成为神之弃民的可能。” 沉白术没听懂，却本能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去推她奶。 就见她奶摊了摊手，语气轻松起来：“至于其他……仓廪足而知礼节，在温饱都无法满足的情况下，对他们要求太多未免过分，或许连一个符合你要求的帮助对象都挑不出来。” 沉白术听出她的意思，心中一跳。 上层的情况，竟然比她现在所见到的还要惨吗？ “你和钟然好好想，认真想，要成为荒海的统治者绕不过去的一道关就是龙神，龙神可没那么好打发。温饱温饱，咱荒海鱼活的糙，对衣服不讲究，至少人人能吃饱是应该的吧。”沉苍语气轻松，像闲聊一般，“你要想，他们都是我的子民，我不应该去害怕他们，而应该去改变这种没有食物，不得不人吃人的处境。” 沉白术打了个寒颤：“奶，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让荒海人人都能吃饱听着简单，其背后的分量一点都不轻，我又不是荒海袁爷爷。” 沉苍没问袁爷爷是谁，只幸灾乐祸的笑：“所以啊，我从不想那么多，我就是来养老的。” “最多给你们镇镇场子，这些事啊，就让你们年轻人来解决。” ＊ 沉白术从回忆中脱离，看看远方，快到溪木群落了。 沉苍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也想到了当初：“其实你那么做也不算错，你太弱了，又带着那么多幼崽，以自保为主才是对的。” 沉苍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却显出她强大的底气。 力量便是她想做什么做什么的保证，沉白术心说，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达到这一步。 “终于到了。” 钟然游到她们身边，脸上满是好奇，她听沉白术说过溪木群落。 说的时候还用一种古怪，又仿佛加杂了很多很多期待的目光看她，认真的强调希望她能成为荒海钟奶奶。 钟然拒绝。 钟奶奶什么的，听着好老。 沉白术一下子急了，嚷嚷着人家什么都没有都能做到，你那么逆天的一个神胎开了挂，还不行，简直废物。 钟然立刻火了。 最后两人直接干了一架。 等消停下来，沉白术细致解释，钟然也沉默了：“你可真能给我找事……” 她的心很小，可装不下那么多，也不想管。 但看着沉白术殷切的眼神，她勉强点头：“算了，我试试。” 谁让她欠她那么多呢。 钟然就此明悟人情债不好还的道理，然后把这一点利用到了极致。 毕竟沉白术那么难搞，群落底子薄了点都养不起她。 说话间众人已经进入了溪木群落。 相比一年多前溪木惨烈的状况，现在的人口就多太多了，旁边还搞了几个卫星城。 越是弱小就越要抱团，考虑到这点，沉苍在沈白术的请求下拖了几个骸骨过来，现场建群落。 “见过几位大人。”溪木匆匆迎出来，行礼。 现在她脸上的恐惧已经少了很多，是货真价实的感激。 钟然理所应当的站出来，问她情况。 溪木犹豫的看了沉苍一眼：“大人，有件事我要汇报，前不久我们出去捡垃圾，捡了一个外来者。” 众人面色顿变。 沉白术更是一把冲到她面前：“人呢？在哪儿？” 溪木偏头指着一处，表情微妙：“他很奇怪。” ＊ “各位观众老爷，为了给你们拿到第一手消息，我这回可是遭了大罪！” “你们看，我这、这、还有这儿，都是伤！” “醒来的时候鱼尾痛的要死，我差点以为我尾巴断了！” “还算幸运，被原住民捡了回去……什么？下锅煮？荒海鱼都没你们这么野蛮凶残，我不仅没被吃，还有人给我敷草药，就是感觉没什么用，哈哈心意到了我领了！” “是是是，他们这人还挺多的，也是巧合，好几个野生群落长一块了，大概也是这样，他们才选择这里驻扎。” “我打算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往下看看，争取多给你们播点内容哈。” 年轻的红尾人鱼手里举着一个东西，从这边晃到那边，笑容爽朗干净。 说完，他把东西拉到近前，人有点傻：“怎么是黑屏？明明刚还亮着的！荒海的信号这么差吗？” “好在我已经在录了。” “再找找，看哪里信号强一点！”红尾人鱼给自己鼓劲，“不能直播也要把内容发出去，不然我不白遭这罪了。” ＊ 溪木努了努嘴：“看，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话特别多，总是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真的不是在跟龙神沟通吗？”有一个人鱼壮着胆子插嘴，眼神狂热、期待。 “去去去，龙神怎么会跟外来者沟通？”溪木把人赶走，心说龙神要沟通也是跟眼前这些大人能沟通！ 大人们心善又强大，还很聪明，肯定经过了龙神的点化。 沉白术一直都是一个木然的状态。 那红尾人鱼手上举着的东西很熟悉，正是被她猜测是手机的薄板砖。 有了手机，发展出自媒体，为了追逐热点来荒海直播……嗯，很合理。 荒海没有基站，信号传不进来，也很合理。 看着对方年轻的像大学还没毕业的脸，沉白术扶额，这是哪来的嫩头嫩青的小主播，完全没意识到荒海以及龙墓的危险性，就冒冒失失闯进来了？ 她敢肯定，如果没有他们搭一把手，这人鱼被溪木捡了，就真的下锅了。 饿极的鱼可不会管那么多。 也就是吃饱了，才能发挥一下善心。 “咦，有人来了？看他们气势，不像这个群落的。”红尾人鱼也注意到了他们，嘿嘿一笑，“观众老爷们礼物刷起来，没准咱们就要见到种子选手了，先打个卡！” “将来或许能入选某某名场面、某某盘点。” 他哧溜一下游到他们身边，举起了手机，大概是注意到他们不像溪木人鱼那么弱小，手上夸张的动作收敛了很多。 沉白术无语：“不经他人许可，贸然让素人入境，暴露隐私，这就是你这个主播的素质？” 啪！ 红尾人鱼的手机一下子砸进了水里，他呆呆的看着沉白术，下意识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荒海屏障明明一千年才开启一次，是这一千年无涯学宫的章教授研发出跨时代的技术，在各地大搞基建，才终于让原先只局限于无涯学宫的局域网传遍全海底，彻底进入互联网时代，现在也就荒海这个地段还没被攻破……” 红尾人鱼喃喃道。 有一种背新闻的即视感。 他的声音虽然低，在场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沉白术心想，这人知道的还挺多，有用。 沉苍则挑了挑眉，互联网技术她知道，好像是被无涯学宫炒的非常火热的概念，还拉了好几家下手，骗了不少赞助费。 她当时正焦头烂额，学宫弟子上门时面都没见，就把人给赶走了。 那弟子还破口大骂，说她一定会后悔。 才几百年，都已经建成了吗？ 沉苍一点都没有自己错失某个大项目的遗憾，毕竟她之后就来了荒海，就算投资了也没有回报。 ——她人不在，肯定会被贪婪的世家、圣地吞掉。 简而言之，白干。 幸好没同意，不然就亏大发了。 “你也是无涯学宫的？”沉白术好奇。 这满满的以自身母校为荣的激动…… “怎么可能？”红尾人鱼一秒变哭丧脸，“我倒是想上，可它看不上我，所以我也看不上它。” 好吧，真就我不上清北是我不想上的即视感。 “那你是哪家的？” “天机阁！”红尾人鱼自豪的挺胸，“我姑可是创始人之一，无涯学宫出来的！” “优秀毕业弟子，是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的有点多，迅速后退三步，警惕的拉开距离：“我姑可是天机阁的大佬，你们别想屈打成招，逼我透露商业机密。” “天机阁？这口气还真大！”沉苍撇嘴，“有请到澹台氏白玉一脉圣女坐镇吗？” “是啊，我们都不要求正当年的，就退休返聘的，有吗？”沉白术恶趣味的加了一句。 红尾人鱼萎了，憋屈的低下头，小小声说：“没有。” 之后沉白术问话就比较顺利了，当然也是这人鱼根本不知道特别机密的事。 天机阁，吹得这么嚣张，其实是以八卦娱乐小报起家的。 世家、圣地都有发布自家动向的权威性巫媒，天机阁的几个创始人差点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 负债累累，兄弟姐妹对瓶吹快要酒气上头集体跳海妄图把自己淹死之际，灵机一动，改换赛道。 从最开始的灵魂手绘小卡片、劣质印刷传单，到后来疯狂扩张。 以致刚进入互联网时代，他们就直接搞了一个直播平台，签了不少主播。 红尾人鱼资质不行，靠着他姑走了个后门。 按照他的说法，他们天机阁对旗下主播各有定位，大主播是奔着龙神传承去的，有实力的那自然拼命去抢，没实力的也要努力蹭，争取跟未来名人合影，留下一些名场面。 黑历史……咳咳也行。 他们家阁主买到绝版消息，荒海屏障将会提前开启，他姑于是偷偷带人来守着。 当然，到了之后才发现这消息并不绝版，大家貌似都买到了。 见面就很尴尬。 可他姑并不服输，拿着一个特殊器具，带着大家左绕右绕，东绕西绕，不知怎地，居然真的被卷了进来。 在极速的涡流中，他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在溪木群落了。 至于他姑、其他大小主播他是真不知道他们在哪。 以上种种来自于被武力说服的游倍镜的泣血控诉，据说这个名字正是他姑起的，寄托了他姑对他的期待，希望他的眼睛可以像高倍镜一样精准捕捉到瓜的痕迹。 没料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游倍镜一边哭，一边偷偷瞄沉苍。 见她不为所动，只好看向沉白术，年轻鱼应该会心软一点吧，他刚听到这人叫沉苍奶了。 “真的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游倍镜就差磕头了。 沉白术意味深长道：“不，你还、有背景。” “你念我名字干嘛？”游倍镜呆呆的问。 “觉得你名字取的不错。”沉白术已经有了计划。 第30章 沉白术等人并不是冲着游倍镜来的,因此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溪木群落住了两三天这才返程。 见他们要走，游倍镜暗自窃喜。 沉白术一把拎上他：“走吧, 跟我们一起回去。” 游倍镜的喜悦顿时变成了震惊,结巴道：“我、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走？我还没有拍够！” 沉白术不顾游倍镜的强调，敷衍说：“去我们群落, 让你拍个够。” “这个、就不用了吧……”游倍镜先是试图反抗，然后竭力挣扎, 却还是无可阻挡的被沉白术拖走。他不由得破口大骂：“你们荒海鱼果然跟外面传的一样，粗鲁暴躁，听不进人话, 我说我不去, 你还想绑架我、非法拘禁我, 我姑知道了, 肯定不会放过你……” 沉白术冷冷道：“你最好安静点，不然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荒海鱼的以力服人。” 游倍镜立刻闭嘴。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是俊杰，不跟这暴力小气鱼计较。 路上，他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补充食物。 沉白术去狩猎，游倍镜四下偷偷看一眼, 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手一翻, 拿出一张巫牌拍在自己身上。 见巫牌果然起效, 他大摇大摆的做了个鬼脸，准备溜走。 然而才刚跑出十米，就砰的一声撞在了某种东西上。 游倍镜都惊呆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以为是在家里撞上某道墙了，挪到旁边继续走，又是砰的一声。 他终于反应过来，惨叫一声：“结界？你们竟设了结界，你们是时候什么时候设的，我怎么不知道……” 既如此，自己这逃跑的举动岂不是都被看在眼里？ 游倍镜惊恐之下来不及多想，又掏出几张巫牌准备强行破界离开。 然而才刚启动了一个，打在结界上，还不带他惊喜结界不稳要破了，就一把被人拎住，砂锅大的拳头立刻砸在脸上。 五分钟后，鼻青脸肿的游倍镜萎顿在旁，看到了带着猎物回来的沉白术。 沉白术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啧啧道：“都叫你安分一点了。” “呜呜呜……” 游倍镜愣了一下，哭出了声，边哭还要边过来抱沉白术的鱼尾，嚷嚷着，“你怎么才回来，我快被他们打……” 话音未落，咚的一下一个重物狠狠砸他头上。 游倍镜被砸的头晕眼花，抱着自己的头，满心都是绝望。 这些荒海鱼真的太残暴，太残暴了。 外界的报道居然还是轻的。 短短几天，他的观念颠覆了一遍又一遍。 一开始他以为沈白术年轻心软，又切实的见证了她的不好惹，然后他觉得没了沉白术，其他鱼肯定看不住他，结果立刻就被教做鱼，他瞬间明悟明沉白术才是那个对她比较友善的，至少没打过他，准备巴结一下。 然而——“我不活了不活了……” 她居然拿石头砸他，不不不，在荒海应该是骨头……游倍镜觉得自己肯定脑震荡了。 沉白术嘴角抽了一下，抱起游倍镜误以为的骨头，口中还十分有求生欲：“跟个蠢货计较什么？蠢货的脑袋都是石头，没砸疼你吧？” 金子欢快的跳了两下，果然被哄得很开心。 目睹血条长了一截，沉白术也是眉开眼笑。 大家都很愉快，除了游倍镜，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一会儿痛斥他们冷血没人性，一会儿说自己姑多厉害最好对他好点，但大概是终于长了教训，知道周围这些荒海鱼既不是疼他的家人，也不是讲道理的文明人，没敢大声。 因为胆小，反而显得识时务。 沉白术虽然觉得他连骂人都不会，还抓不住重点——荒海鱼会受威胁吗？重点是利益！ 但对方也是真的有筹码在身，所以沉白术本打算忍一下，可他自以为的小声碎碎念在人鱼听来跟苍蝇似的钻入耳朵，嗡嗡嗡，真的很烦。 沉白族不由得大吼了一声。 游倍镜又想哭了，这下他是连念都不敢念了，只嘴巴在那里动。 沉白术嘴角微抽。 也不知道外界鱼是都这个德性，还是独他如此，好好讲话不听非得又吼又骂。 正欲处理食物，忽然看到钟然那边，沉白术眉头一皱，把手中的鱼扔给丰一年。 “你来做，多放点红椒。” “好的老大。” 之前小马给她挑了一些种子出来，沉白术将种子都交给钟然培育，有一个就是这种尖尖的红椒，有点像小米辣，但个头更大，辣度也足。 堪比魔鬼辣，大家还挺喜欢的，尤其是原熔山的与新孵化出的崽，便迅速普及开来，家家户户门口都种上几株。 钟然正抓着自己的头发，脸色微沉。 人鱼倒没有什么长发短发的讲究，但为方便狩猎，都以短发居多。 之前作为未成年人上课疯跑，钟然也跟他们一样，留的是短发，但她成为领主后，头发便慢慢蓄了起来，如今已经快长到腰间了。 发量足又蓬松，发尾微卷，显得她温柔知性了很多。 那满目的白配上年轻美丽的容颜，真如雪山神女一般，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见。 这次沉白术就不太能欣赏了，只觉得好显眼。 为了不让钟然一进入龙墓，就成为显眼包拖累自己，沉白术竭力回忆着前世染发化妆方面的知识。 再搭配以红土培育的几株特殊微毒植物，总算把她头发、尾巴染回了黑色。 至于眼睛那就没办法了，沉白术死活点不亮美瞳的技术。 后来还是钟然自己研究澹台昆的巫简，一通操作把浅紫色变成了紫黑色，就是有时候会控制失误，变成全黑的，连光都透不进去，看着有点吓人。 这次钟然出来，也不仅仅是要撞龙墓开启的机会，还想实验一下他们搞出的这套伪装能管多久。 “你刚做了什么？” 沉白术问。 明明自己离开时还好好的。 钟然比了一下，发尾的白色已经蔓延了两个拳头，她指了指游倍镜：“他刚才想跑还拿出巫牌攻击结界，我没忍住，用出了四分力。” 尽管钟然随身携带的是领地核心本体，又有能量核搭配使用，但毕竟不比复苏群落。 临时构建的结界消耗要更大。 与此同时控制也更敏捷，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力量用超。 沉白术看了看她的鱼尾，还没变色。 她估算错误，本以为鱼尾才是人鱼的力量关键：“等回去后我再给你调一下用量。” “至于现在——”沉白术沉吟两秒，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哭哭啼啼的游倍镜：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有些事还需要他配合，也不知道他家里是怎么养的，只知道哭有什么用？ 沉白术有点暴躁，但还是压着火气说：“再实验一下，记录好数据，然后给他一点震撼。” 钟然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比了个ok的手势。 沉白术走过去，拍了拍游倍镜的肩膀：“别哭了。” 游倍镜还在抽。 “我说别哭了！” 她拔高声音。 游倍镜抖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看着他五官纠结在一起，沉白术无语：“我说你有必要这样吗？我们又没要杀你。” 一说到这个游倍镜气性上来了，指着自己的脸不管不顾：“你们是没杀人，但这不疼吗？别说的跟一日三餐似的。” 说完又后怕的说了说脖子。 沉白术默了一下：“在我们荒海，挨揍就是跟下一顿吃鱼一样常见。” 她心头泛起几许微妙。 想当初她还觉得人鱼一个个都是暴力狂，天天打架，不能跟他们学，要有理智。 环境啊，果然改造人。 眼看游倍镜愣了一下，又要哭，沉白术头疼，抢先道：“你不饿吗？” 游倍镜很想有骨气的拒绝，肚子在这时叫了一声。 沉白术嘴角勾了勾：“吃饭。” 游倍镜犹豫两秒，低着头默默跟着过去。 丰一年在给族人们发泡泡果，见到游倍镜，翻了个白眼。 游倍镜是真被打怕了——他姑虽然也恨铁不成钢打过她，但不疼，而且往往因为他嚎的太大声，很快就被制止，他哪这么苦过？ 游倍镜连忙看向沉白术，委屈极了。 沉白术对着丰一年点点头。 丰一年这才不情不愿地扔给他一个泡泡果，游倍镜跳起来去接……没接住，旁边传来丰一年的嘲笑，他憋屈的抿紧嘴巴，俯身委屈的捡了起来。 不食嗟来之食听着很有骨气，但肚子饿啊。 快速看了眼其他人怎么吃，游倍镜生疏的打开泡泡果，忽然迟疑起来。 因为他姑，他看到了不少荒海的资料。 荒海鱼被骂是野蛮鱼，除了他们暴力、动辄打架上头外，还有就是吃生肉喝生血。 简直是还活在茹毛饮血时代的原始鱼！ 游倍镜作为新时代的独生鱼，唯一的第三代小辈，肠胃娇嫩，从小娇惯，绝不吃生食。 有一次好奇应朋友邀约，品尝了一点生鱼片，那个味道奇怪腥臭不说，回来他就拉了一整天肚子。 从此对生食敬而远之。 然而现在……游倍镜眼睛一闭，手抓着鱼片，往嘴里一塞，猛的咽下。 下一秒他惨叫出来：“啊啊啊好痛，我被鱼刺卡住了……” 沉白术：“……” 其他人：“……” 讲个笑话，人鱼吃鱼被鱼刺卡喉咙了。 人鱼们哄堂大笑，有笑的笑着捂肚子的，有笑着笑着直接滚到下层去了。 唯有曾经作为人的沉白术有一点不多的同情。 想当初她刚觉醒前世记忆，也一度怕鱼刺卡住，毕竟她妈片鱼只会去除一些大的骨刺。 后来她小心吃过一回，发现中刺嚼吧嚼吧就碎了，跟以前吃猪耳朵那软骨差不多，还挺好玩，小刺的话根本感觉不到，直接就吞进肚里了。 丝滑无比，根本不会卡喉咙。 如今她看着拼命伸手去抠喉咙的游倍镜，心想，人鱼族也不是普遍彪悍的。 走过去，沉白术掰开游倍镜的嘴巴：“让我看看。” 人鱼优越的视力让她很轻易的看到了三根小骨刺，这个规模，不是丰一年故意为之。 但，出血了。 沉白术一边聚起细细的水流去冲，一边心想得提醒族人一下，这脆皮大学生是真好杀。 溶掉鱼刺后，她收回手：“我真怀疑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而且就你这个体质，你姑也放心你来荒海？” 游倍镜眼神闪烁了一下：“我从小吃熟食，而且多吃兽肉，就算吃鱼，也会有阿姨先把鱼刺剔掉。” 他避开了那个问题，沉白术怀疑道：“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游倍镜：“……” 一看他那心虚的表情，沉白术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顿时把脸一沉：“你姑不知道你来了荒海，那我就没办法再用你来钓你姑，你还有什么价值？丰一年，把人拖出去杀了吧。” “是，老大。” 丰一年高声应下，嘿嘿笑着，故意夸张的转了转手腕，发出一阵骨头扭动的咔嚓声。 游倍镜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别的，一把窜过来抱住了沉白术的鱼尾。 正立在沈白术肩膀上看戏的金子顿时气得跳下去，咚咚砸他的头，因沉白术的提醒不情不愿的轻了些。 ——就知道动手动脚，什么玩意！他要盯着他，不回空间了。 很快，游倍镜不得不松开手，抱头，狼狈滚出老远。 沉白术眼睛眯了眯。 他的速度还挺快，应该是特地训练过。 “别杀我，我姑知道、我姑知道我来了荒海！”游倍镜大叫道。 “仔细说说。” 原来游倍镜虽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废物，却一直藏着颗雄起的心。 实力不行，他就立志成为他姑旗下的大主播，争取随便开一场就能拿千万打赏。 正巧荒海龙墓热度正高，他偷偷跟上了他姑，打算硬蹭。 中途自然被发现，可他抱着他姑好一顿撒娇，他姑心软，同意了。 沉白术的脸色这才缓和：“也就是说你有法子联系到你姑，对吧？” 游倍镜心中一跳，犹犹豫豫：“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姑有没有进来……对，我站在前面，漩涡直接就把我卷进来了，我姑在后面，后面！也许她察觉危险，躲了出去，对，就是这样！” 游倍镜再蠢也看出沉白术的想法了。 这人居然盯上了他姑，还要用他来威胁他姑。 绝不可以，游倍镜悲壮的想，他姑对她那么好，他绝不能背叛她。 如果、如果真有个万一……他宁可自杀！ 这人的心情简直写脸上了，沉白术不以为意，指着已经完全变成白发白尾的钟然：“你看她，是不是很熟悉？” 游倍镜下意识看过去，“啊”了一声。 “白发白尾紫眸，你是澹台家的？”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颜色这么纯正，看着也不老……你的血脉肯定在澹台家排在前列！” 你才老！钟然翻了个白眼。 见他认了出来，沉白术心说也没废物到底，至少各家的标志都知道。 “她今年二十，打算进入龙墓争夺龙神传承，她的专访，值不值得一个头版头条？” “值值值，我这就拿出巫镜给她拍！”边说边开始掏兜。 原来外边把手机叫做巫镜，沉白术恍然，抬手阻止他：“不，你的分量还不够，叫你姑来。” “啊？” 游倍镜终于想起他、他姑还在受威胁的事，瞬间陷入了头脑风暴。 他姑确实说过几个热门选手。 澹台氏，无论是黄金一脉还是白玉一脉都排在前列。 然而澹台家是荒古传下来的大家族，规矩森严，重门深锁，只有负责对外事务的长老接受过几家权威性的巫媒采访，圣子圣女什么的，神秘的很，连边都摸不到。 更别说他们这种娱乐八卦小报起家的天机阁了。 他姑曾经很遗憾的说，成也八卦，败也八卦，因八卦发展很快，但也同样因八卦这个黑历史，被讲究的大家族拒之门外。 觉得接受他们的采访，失了格调。 如果能采访这人……游倍镜仿佛看到打开这个口子之后，天机阁即将迎来的盛况。 哪怕她并非下一代的圣女，可这么纯的血脉，肯定也是候选人。 几率再小，他们都可以赌一把她的未来。 游倍镜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但是他姑的安危也很重要啊，谁知道这个荒海鱼想干嘛。 沉白术看出他的动摇，决定推一把，意味深长道：“你不是说你姑是大佬吗？天机阁的创始人，还是无涯学宫优秀毕业弟子，她来荒海必定不会像你这样什么准备都没做，如今屏障开启，龙神之力在消退，没准你姑一人就可以把我们干翻，再不济到时候你肯定不会让你姑为难对不对？” 游倍镜反应过来：对哦，真到最坏情况他就自杀，绝不让这些人要挟他姑。 “我答应你。”艰难说出这话，游倍镜彻底放开了，掏出一个巫牌，“我这就联系我姑。” 沉白术就静静看着，直到他搞完才问：“你这个定位能实时更新吗？” “可以，我带着巫牌就行。”游倍镜下意识回答。 “那走吧。” “去哪？”游倍镜忽然觉得不妙。 “我们原定的狩猎时间是半个月，现在已经有点超了，当然是回家。” 游倍镜瞪大眼睛，控诉道：“你、你怎么这样？你还想把我姑骗进你们群落，设置陷阱包围她？” “你想多了，外出这么久，回趟家怎么了。”沉白术敷衍道，“难道你觉得你姑会那么傻，见到群落，还直接冲进去？” 游倍镜哑然，好半晌憋屈道：“但那里面有我。” 沉白术其实很怀疑他姑把他放进荒海的动机，正常的家长就算想历练一下小辈，也不该一上来就开这么大。 但这没必要说，她只道：“大不了你感应到你姑来了，咱们出群落见面就是。” ＊ 花了三天多群落近在眼前，游倍镜哭哭啼啼，抱着一截大骨头僵持：“我后悔了，我不该这么做的……” 这几天他心中的煎熬简直攀升到了顶点，越想越觉得这些人不怀好意，没准是觉得他一个人的肉不够吃，要把他姑也骗进来杀。 是的，外界除了说荒海鱼茹毛饮血，还说荒海鱼吃人鱼。 对此沉苍大骂荒谬，明明外面的破事更多。 沉白术轻松拎起游倍镜的后颈。 ——她真是服了！他怎么那么能哭，要说人鱼眼泪能变成珍珠，她大概就忍了。 但不行，他连个金币都不能给她爆。 “行了，你现在告诉你姑真相，让她自己选择。” 游倍镜一呆，都不哭了，转过头惊奇的看着沉白术：“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荒海没有信号，巫镜不能用，我那个巫牌是我另一个姑特制的，也只能发个定位，不能通信，不然我早告诉我姑了！” 沉白术：“……” 你以为他傻，好像又没有。 果然非常有必要收集一下外界的信息，还有他们的种子选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然输了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你有几个姑？” 沉白术觉得不大对。 人鱼一生中不是只能生一到两胎吗？ 这是只有荒海才有的限制，还是外界鱼比较弱，繁衍能力反而提升上来了？ “就两个。” 游倍镜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我大姑姑也是无涯学宫的，但她留校当了教授，厉害得很，我小姑姑则选择毕业后出来创业。” “对了，我大姑姑叫游前进，我小姑姑叫游任静，据说一开始我爷奶给取的名字是游前景，希望我大姑姑将来发展好，但我大姑姑特别有志气，才五岁就自己改名叫前进，寓意奋斗前进，永不停歇，我大姑姑的偶像就是章教授……” “那你小姑姑呢？” 沉白术就当是听八卦了。 游倍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许多：“我小姑姑说我爷想叫她游人脉，寓意有人脉，不用发愁，她是最小的嘛，上头哥哥姐姐撑着，可以躺平一下，但我奶觉得太丑了，改叫游任静，有韧劲，结果真应了名字特别倔，跟头蛮兽……” “游倍镜你骂谁蛮兽？我一天不盯着你，你皮就痒了是吧！” 一声暴喝传出。 一头爆炸红发的红尾人鱼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沉白术嘴角微勾。 其他人也没多意外，只有钟然惊了惊。 她传承之力虽强，但到底不比常年在外狩猎的战士敏锐。 有好几双眼睛在注视他们，呼吸略重，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几位，你们是想在外面谈，还是随我们进群落聊一聊？” 沉白术微笑道。 “出来吧，都被人发现了，还藏着干嘛。”游任静一挥手，没好气道。 沉白术只觉得眼睛一亮。 这几个跳出来的人鱼长得是真不错啊，人鱼并不是普遍美貌的种族，反而更趋向上辈子的人类。 有美的千篇一律的，也有丑的奇形怪状的。 但这几条人鱼无疑很有特色，游任静就不用说了，长相明艳，眉峰锐利，一看就是个攻击性很强的大美人。 剩下的或眉眼精致笑容温柔、或身材火辣目光冷艳、或胸肌鼓起强壮有型、或快乐开朗像小太阳…… 这大概就是游倍镜说的大主播吧。 光凭突出的容貌、独特的气质就能先涨一波颜粉。 “就去那里谈吧。”游任静看着大大咧咧，做事却很谨慎。 她指的那一处地方距离复苏群落有三四百米，大概还提前探查过，做了些准备。 此时沉白术虽然是交谈的主事人，但对方的目光却更多落在钟然身上。 钟然撇撇嘴：“你跟他们聊，我回群落休息。” 虽然正常情况，两地交涉都是领主出面，但钟然很明白，自己此刻还是晾一晾人比较好。 筹码不是一开始就打出去的。 要有逼格。 呃……受沉白术影响，钟然也学了好些乱七八糟的词。魔/蝎/小/说/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游倍镜现在觉得很绝望。 他姑来了, 他担忧之余也按捺不住那股终于有家长撑腰的高兴劲儿，迫不及待要和他姑诉苦，讲讲这些荒海鱼有多残忍。 结果他姑和沈白术聊过后就跟忘了有他这个人似的,整天围着沉白术转。 是的,就是沉白术，而不是那个澹台家的钟然,偶尔才见到她们三个人约着一起出去。 他兴冲冲跑去堵她们，他姑轻飘飘瞥他一眼, 走了。 走了…… 游倍镜失魂落魄的回来，就撞上他姑旗下那些大主播。 他们对他向来都是很友好的，跟他打招呼。 他也随意问候了几句,就得知他们准备离开这个群落,去其他地方拍摄了。 他一惊, 忙不叠问：“那我姑呢？” 主播们有些诧异, 其中一人道：“游长老准备再留一段时间。” 游倍镜敢说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同情。 他姑的动向，他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游倍镜悲愤急了，张口就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然后那些人露出或无奈或你别闹了的表情。 “小少爷，你有点数吧，我们可不敢拐带你。” “是啊，你在这里不是过得挺开心吗？” “我们有工作在身啊，小少爷体谅体谅吧。” 言下之意很明白, 他们哪有时间带孩子？ 游倍镜一阵气苦,但他不是会胡搅蛮缠的性格,最终眼睁睁看着他们跑了。 失落的靠在骨架上, 游倍镜觉得自己阴郁成了一朵悲伤的蘑菇，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 这时,一群小人鱼追逐打闹着从他面前走过。 他羡慕的看着他们，想起自己童年也这样无忧无虑，他想家了。 他姑真是残忍无情，他爷奶就不会这么对他。 告状，回去一定要告状！ 他拿出巫镜，拍下。 荒海没法直播，就先搞素材囤着，等出了荒海再鬼斧神通剪辑一番发出去。 因为沈白术关于隐私的质问，游倍镜手抖了一下，没敢拍正脸。 “哥哥你在干什么？”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游倍镜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巫镜直接掉水里了，他下意识就要去捡。 结果一股水流袭来，他没防备打了个滚，再抬头时，巫镜已经到了一个小人鱼手中。 她摆弄着，因为瞳孔对不上，巫镜很快死机了。 小人鱼无辜的看着他：“哥哥，它自己坏了。” 本来还很生气的游倍镜一下子被萌到了，完全忽略了小人鱼话语中的深意——它是自己坏的，不是我弄坏的哦。 “不是这么用的，来，哥哥教你。” 因为没有信号，很多联网的功能不能用，游倍镜有点遗憾没法打开一个幼崽学习网，网课的视频他又没存，想了想，转而点开一个单机小游戏。 然后他们就玩了一下午的游戏。 游倍镜悲哀的发现，这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幼崽，除了一开始死了两回，竟然玩的比他还遛。 后来，对方还一本正经的说：“有点无聊，哥哥这个怪物只能在镜子里，不能跑出来吗？” 那一脸跃跃欲试想打一架的表情…… 游倍镜：“……” 不愧是荒海鱼，从小就彪悍。 他很严肃的否认了，并试图用自己贫瘠的知识量给对方解释。 “哦。”小人鱼摸了摸自己肚子，“哥哥我饿了，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游倍镜就很挫败，但还是升起了期待。 要说这荒海、这遇到的人鱼他有诸多不满，但唯一满意的居然是他一开始看不上的美食！ 除了最初被鱼刺卡住闹了个笑话，后来他吃饭谨慎很多。 就发现荒海或许调料很匮乏，但食材是真新鲜。 人鱼们简单粗暴的往泡泡果里塞鱼片，塞一些乱七八糟的草啊果子甚至还有磨碎的石粉，最后出来的成品竟然很不错。 口感鲜甜，他想象中的腥臭味很少。 有一回他吃到了辣，简直惊为天人，倒不是说外界没有辣味，而是就算是辣，辣味跟辣味也有很大的不同。 尤其最令他满意的是，他娇弱的肠胃不仅吃生食没有拉肚子，吃了刺激性的辣，也没有拉肚子。 什么肚子里冒火，烧的心慌难受，嘴唇起泡，脸上长痘通通都没有。 难道沉白术这个群落有什么特殊的养殖技巧？ 所幸他们也不限制他，他在群落里转了三天，偶然听到那群主播议论，说自己鼻炎都没复发了，终于恍然大悟，是荒海的水好。 这个海深，他待着轻松的很，但海水居然这么澄清。 果然是避世多年，不像外界大搞什么重工业发展，海水都污染得没法看了，才重视起了环境问题。 幼崽是全海底的瑰宝，美食次之。 跟幼崽玩了一下午，又品尝了美食，游倍镜郁闷的心情已然好转。 也不纠结要跟那些大主播一起搞素材了。 他们粉丝多，随便发发都有好多人捧场。 反倒是他籍籍无名，最需要搞一个大的，所以他还是要留在这个群落，就算拿不到钟然的专访，多拍她几张照片，都能放出去吸引颜粉了。 游倍镜躺平得很迅速，一如他这些年的人生观。 但大概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天，他又跑去带了一天孩子。 回他跟他姑的住处，见到沉白术也在，他瞥都不瞥一眼对方的。 结果这时钟然匆匆过来了：“快，沉白术你收拾一下赶紧去西南那边，我感应到那个位置要爆发海底寒流，你立刻召集狩猎队的人去把附近的两个群落转移。” 她快速说了几个术语，以复苏群落为中心，概括出具体位置。 游任静惊讶的站了起来。 钟然这才像是注意到她一样：“游长老也在？正好你跟沉白术关于化妆品研究的差不多了，不如也一起去，略尽绵薄之力？” 没错，这些天游任静围着沉白术传，正是沉白术拿出来的化妆品还有一系列时尚杂志打入高端圈的概念迷住了他。 外界当然也有化妆品，但比较小众，发展不像沉白术前世那么样式繁多、遍地开花。 而且沉白术还有钟然这个金手指，她的土地神胎培养植物基本没有遇到瓶颈。 更妙的是经手的程度越深，对植物了解就越高。 用钟然的说法就是，某日一些知识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脑海了。 沉白术很嫉妒，这是什么样的天选种田选手啊。 不过真正令游任静侧目的还是开设时尚专栏、办时尚杂志的理念。 从游倍镜那里沉白术知道，他姑遗憾天机阁逼格不高，她立刻觉得机会来了。 主播都拼命往娱乐圈挤，而娱乐圈的顶端是时尚圈，当然，在前世还有一个国际的概念，这一世的话大概就是游任静口中颇为怨念的那些圣地、大家族了。 时尚，上可以到顶尖贵妇穿搭，下可以到底层的小构思小创意。 于天机阁，不仅不会抛弃基本盘，还非常方便。 以游任静的层次做不了那些人的专访，还进不了他们家举办的宴会吗？ 多出个几期，多夸夸他们眼光有多好，审美水平有多高，难道对方还能冲到你天机阁把你打一顿，觉得你不该夸他？ 如果怕泄露隐私惹来争议，大可以不放本人照片，放衣服放配饰。 这话一出，游任静看沉白术的目光顿时就不同了。 化妆什么的虽然可以开一个产品线，但终究不如这一点能让他们打破层次。 这是切实的利益。 游任静都忍不住提出让沉白术加入天机阁，或者退一步，只当个客卿长老，待遇绝不让她失望。 游任静震撼于沉白术一个荒海鱼竟然知道这么多，还心性坚定，不为小名小利所动，感叹是天生的人精，殊不知沉白术也觉得她很难搞。 她难道不想虎躯一震，让游长老五体投地喊老大吗？ 可惜她没这个龙傲天的魅力，对于他们救了她侄子等一切费用都好说，可涉及到机密的有关种子选手的信息，游任静是半个子都不透露。 想要啊，高价卖。 果然创一代都很精打细算。 沉白术是不舍得出这个钱的，以他们复苏群落的底蕴也买不起。 可惜时尚圈的概念倒是让游任静对她刮目相看，为此交付信任，愿意住进复苏群落，但关键内容却依旧让沉白术不够满意。 她跟钟然头脑风暴几天，又请教了她奶，终于决定用一个办法。 画大饼。 作为领导要学会画大饼，当然对于精明的人来说，很容易就看出来只是空头支票，不屑一顾，还因此印象更坏。 所以沉白术精心的设计了一下，这个大饼得画，但也得讲究点技巧，真正漏点东西出来。 这个东西就是钟然神奇的第六感。 不，联系她的出身，她的返祖程度，不用沉白术过多提醒，游任静毫无迟疑就往澹台家第二出名的占卜之术上靠了。 一个白发白尾紫眸的钟然，只能说有潜力，这潜力还待定。 但从未接受过澹台氏传承，却已经激发出天赋般预言水平的圣女候选人，这个继承序列就比较高了。 值得加大筹码。 游任静会不会赌呢？ 她大笑着接受了钟然的邀请，与沈白术相视一笑间，尽是了然。 她看出钟然是故意来此。 但她接受。 她要验证钟然的预言天赋已经被激发到了什么程度。 “海底寒流？这么危险啊，姑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救人。”游倍镜立刻说。 这个傻白甜，还真把复苏群落当自己家了，一点没看出两方言笑晏晏下的博弈。 游任静翻了个白眼，好心情一扫而空，她再次怀疑这真的是他们家的崽吗？ 可想起她哥、游倍镜他爹的德性——明明叫做游上进，最后上进到去做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还貌似被人抛弃，凄凄惨惨戚戚抱着个蛋回了家。 本来这样就够了，人这辈子哪能不吃亏啊？ 好歹还得了个蛋，从此你就安安心心当个奶爸。 可他死活不说那个辜负了他的人是谁，刚把蛋孵出来就跑不见了，扔下个哇哇大哭的崽给他们。 她和她姐真是欠了他的。 有这样一个爹，游倍镜这么傻也不奇怪了，游任静惆怅的想，这大概也是一种智慧守恒吧。 她和她姐都这么聪明了，就必须出两个傻的来平衡平衡。 第32章 此去距离不算近,比较好的是这两个群落都在上层，实力很弱，沉白术这支狩猎队的到来几乎是碾压式的,强行要求他们迁移,也没遭到什么阻碍。 她决定给游任静一点更深的震撼。 利用自己超强的感知，掐好时间, 等一行人迁出来差不多两分钟，就感觉到了陡然降临的寒冷。 寒流是很温柔的,不像火山爆发一样迅猛，几乎是瞬间就能将周围群落淹灭。 可这种温柔也只是相对而言。 寒流蔓延的速度不太快，可它波及的范围广, 上升曲线先是很平缓, 等到酝酿足够, 大面积铺开就会呈指数级拔高。 因为海水的温度并非固定, 大致处于一个范畴，有时冷有时热都是正常的，以至当它悄无声息到来时，人鱼根本察觉不到有问题。 而等降温到让冷血的人鱼也觉得不对，已经到了它攀升的高峰期。 这时候跑都来不及。 火焰、灼热乃至沸腾的海水都会让人鱼的血液发烫，他们的速度会暴涨，可冰冷的海水会让人鱼思维停滞、鱼尾僵硬。 沉白术带着众人到了一个安全距离,终于停下,回头。 优越的视力让她看到了一幕奇景： 一开始是细小的冰凌在海水中沉沉浮浮, 偶尔会反射出一些微光。 颇有种深夜飞舞的萤火虫的感觉。 但很快寒流就开始蔓延,海水快速结冰，咔嚓咔嚓，就像是海中长出了一朵朵冰花。 寒流所过之地, 仿佛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冰墙。 相比火山爆发，海龙翻身，海底寒流显得华丽、优雅、盛大，还莫名浪漫。 只是再好看的表象，也不能掩盖它作为天灾的本质。 ——凡被选入海底最恐怖天灾之列的，都是靠无数的死亡堆砌起来的。 寒冷在向周边侵蚀，沉白术没觉得有什么，但被他们救出来的那两个群落的人鱼已经开始打寒颤。 她没有再看下去，一挥手示意离开。 路上，丰一年问：“老大，还是送去溪木群落吗？” 沉白术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现在那一片挤的人鱼真的很多了。 人鱼虽然会聚群而居，但往往数量不会太多，主要就是一片区域内的食物是有限的。 多了大家都得饿死。 沉白术现在还没研究出高产的作物，想要从群落发展到城邦乃至国家基本不可能。 但随着龙墓将开，这一两年天灾越发频繁。 随便放一个地，可能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这些人鱼就会死。 可要说精心挑选，现在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倒是溪木，原先地段就比较好，后来大概是沉苍拖过去的骸骨多了，又有几个小领主联合施展神通之力，渐渐居然形成了一种比较稳定的结构。 连海水都澄清了不少。 沉白术送去种子、小鱼苗，交由溪木带人种植、养殖，长势还不错。 暂时就只能这样了。 带着庞大的队伍，沉白术等人花了五六天才终于抵达溪木群落——这已经不单单指某个群落，而是这一片区域。 溪木热情的接收了他们，对一众忐忑的人鱼非常亲切，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来得太及时了，我还正发愁群落里的事情太多，怎么也做不完。” 又满脸欣喜的对沈白术道：“大人要去看看碧螺果吗？长得太快了，这下可不用担忧大家吃不饱了。” 碧螺果虽然叫果，但有点像多肉，上面是厚重的叶片，下面根系延伸出来，结满如块茎一样的果子。 沉白术和钟然研究一番发现它含淀粉较多，会比较容易饱腹。 大喜之余立刻实验起来，然而以人鱼的结构，肉食普遍占七八甚至□□成，这玩意对上层人鱼不太好消化，对沈白术这种又特别容易饿。 只能作为灾年间主食的替代。 由此沉白术意识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哪怕有了钟然这个金手指，想让荒海人人能吃饱也依旧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长期任务。 人鱼和人类到底是不同的物种，不能完全参照上辈子的经验。 沉白术随溪木去看了碧螺果，又听溪木高兴的介绍他们找到的其他能在群落内养的食物，有一种会开小黄花的草长得快，竟有大部分养殖鱼都很喜欢。 她不由得侧目，找溪木要了种子。 溪木对此早有准备，当即让人拿来一个编织袋。 沉白术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溪木笑了笑，竟然有点害羞，沉白术看着这两年来她红润了许多的气色，倏地意识到她年龄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 她本以为她是她奶那辈……不对，应该说老领主那一辈人的。 唉，辐射和吃不饱让鱼苍老，日夜操劳都不算什么了。 等回来时，大家已经吃上了。 一大盆碧罗果的叶子，以及两个成人拳头大的碧罗果。 没有肉，但他们反而安心了许多。 一开始确实不能给太好的待遇，沉白术从她奶口中知道黑暗时期，有的人鱼是真的会把同族当猪养。 游倍镜听到的关于荒海的恐怖传说也不全是假的。 沉白术没有过去，而是绕着群落又转了几圈，一番敲敲打打做了些布置，又叫来溪木：“虽然上层海兽比较弱小，但你们聚集而居，人数也有点多了，我设置了些机关陷阱，你认真记好……” 对着钟然，沉白术可以中二的说这是阵法，但对溪木她实在说不出口。 又递给对方一个巫牌：“这是我找人要的，遇到危险你就把它捏碎，我们会很快赶过来。” 对应的巫牌沉白术手中握着一块，另一块她找游任静补充了一些知识，跟复苏群落关联。 如果她接到求救信号，自然会赶过去。 可如果她那时已经进入龙墓，结界有异，在群落的族人就能发现。 溪木哪能不知道这块牌子的分量，小心的收好，感激道：“多谢大人，我一定会好好保存，不遇群落倾覆危机绝不动用。” 沉白术笑了笑。 她亲眼见证了溪木从不到百来人口的群落首领级人物到现在把上千人口安排得井然有序，人人心悦诚服。 没有迷失，始终很清醒。 接受帮助很坦然，也不妨碍自力更生，发掘其他食物的路子。 若说最开始帮助只是巧合，那么后续亲近起来则是因为溪木这个人。 她非领主，只是个战士。 小群落的领主没那么强大，很依赖战士，她原本就承担起了首领的责任，亲力亲为，身先士卒。 这一两年间，更是飞快成长起来。 沉白术觉得溪木天赋不算高却很聪明，是那种有大智慧的聪明，所以龙墓的事特地提了一嘴。 若有机缘也进入其中，没准就鱼跃龙门了。 ＊ 待离开溪木群落，距离游任静到达荒海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路途中睡觉的沉白术忽然惊醒，下意识的往周围看，要把族人们叫醒，以为发生了天灾。 这时一股水流堵住了她的嘴。 却是她奶开口：“没事，睡吧。” 沉白术相信自己的直觉，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但她奶的笃定也不是作假。 “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沉白术凑过去，声音压得很低。 睡什么睡，她的睡意都跑光了。 沉苍语气平淡：“荒海屏障开了。” “什么？”游任静一下子跳了起来，她倒不是感觉到了什么，而是纯粹被沉白术的动静惊醒的，“你确定？” 不等沉苍回答，也不避讳两人，拿出一个仪器咚咚开始调试。 过了五分钟，她声音震撼：“真的开了？！” 沉白术游过去，没看懂。 游任静指着屏幕给她介绍了一些参数：“荒海地域特殊，被龙神以强大的力量笼罩起来，就算有章教授研发的划时代技术，突破性的以巫力为媒介，以巫海为承载，也没办法让信号蔓延到荒海，这、这、还有这几个数都会比较低，但现在……” 不用她说更多沉白术已经看懂了。 这放在股市，绝对会是让股民狂欢的曲线。 游任静下意识感叹：“这也太准了，不愧是……” 说到一半警觉起来，立刻闭嘴。 见到黑暗中沉白术闪闪发亮的眼睛，她讪讪的笑了笑：“不愧是我们天机阁最神秘的长老。” “我们长老半年前就算出了大概时间，准吧？虽然没有澹台氏白玉圣女名气大，但若你和钟然愿意加入我们，咱都敢和澹台家扳扳腕子。” “而且正因为我们年轻，人才稀缺，你和钟然加入绝对会得到最高的待遇，最好的培养。” “我知道以钟然的神胎进入澹台家才是所谓正路，有适合她的传承不说没准还能一争圣女之位，但是——”游任静神情认真起来，“据我打听到的消息，澹台氏白玉一脉已经有了一个内定圣女。” “钟然天赋虽高，可想要与她争，难，非常难。” 目前游任静只提白玉一脉便是因为在沈苍的建议下，他们隐瞒了钟然的黄金辅助。 钟然外在太鲜明，就算有升级了好几个版本的化妆术，也不一定保险。 相比之下，黄金辅助更隐晦。 自钟然力量稳定后，甚至不需要召唤神胎就能隐秘地对沈白术进行加持。 如果到时进入龙墓，她俩分开，钟然大可以只用纯物理性质的血脉之力，武器则跟沉白术一样，用骨头、用金属矿物打造。 黄金为里，白玉为表，太秀了。 而且以两脉的隔阂，会很容易陷入都敬着也都远着的境地。 但墙头草可不是好当的。 钟然如此弱小，如果要进入澹台氏获取传承，最好明确选择一脉站队。 沉白术就这样给自己洗脑，都快信了钟然是白玉圣女候选人，乍一听得这话，立马瞪大了眼睛：“是谁？他们就那么肯定没有更优秀的？” 游任静既然决定加深合作，就不吝啬：“她叫澹台明星。” 知道沉白术不懂这个名字的分量，又补充道：“澹台氏有规矩，唯有曾列入圣子候选人的才有资格取名带日，而圣女候选人则以明为字辈，待真正确定，圣女便能改名为澹台明月。” “澹台明月就跟圣女这个称号一样，是独一无二、只属于正当年圣女的名字，退休或备选都不能用。” 沉白术：“……” “你想想看，明星明星，星只稍逊于月，这得有多重视，就差说只等她成年后再走一段程序就行。” 无语都不能形容此刻沉白术的心情，这圣女到底有多傀儡，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保有。 不过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叫澹台明月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这是澹台氏一代又一代洗脑铺垫所造成。 沉白术问：“这个明星的含义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澹台氏内部这么认定的？” 外界倒也没发展出娱乐圈，没明星的说法。 但哪怕沉白术只知晓天文皮毛，也清楚星星可一点都不弱，某些发光的恒星别说月亮了，比太阳都大。 当然，无论是哪个含义，对钟然来说，这都是一个非常值得重视的对手。 一片天空只容得下一轮明月啊。 以澹台氏的狼性文化、养蛊作风，就算钟然和澹台明星没仇，这种可能性也很大。 所以不等愣住的游任静回答，沉白术又摆摆手，道：“算了，你再仔细跟我说说澹台明星吧。” ＊ 回来后，沉白术拿到了更多竞争对手的消息，她跟钟然选了个时间，拍了专访。 游倍镜倒是比他姑还兴奋，拿着巫镜咔咔的拍。 一堆小人鱼围着他打闹嬉戏，哥哥哥哥叫个不停，游任静嘴上嫌弃他幼稚，眼中却露出了笑容。 沉白术也觉得这一幕挺治愈的。 钟然感慨：“说起来，咱们这群落位置选的是真不错，这一两年外面天灾频发，我们却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游任静也道：“是啊，这里海压不算高，但海水如此清澈，就算在避世已久的荒海，都算得上少见了。” 沉白术开了个玩笑：“大概是因为我们捡了很多人鱼蛋，所以被龙神格外偏爱？” 心里却想起了签到出裂空蝶鱼神血的银色珠子。 是空间属性。 是否因为尸骨在此，所以这片空间反而格外稳固，既没有被海龙翻身波及，也不容易滋生破坏性元素？ 不过又不太对。 复苏群落的属性很明显，就是生命系，空间是辅助系。 这跟迷失群落不一样，迷失群落很鲜明的表现出了迷失属性，留下的骸骨也是银光幻彩螺的海螺壳。 但裂空蝶鱼，既然是鱼，总该有一些鱼的骨架特征，可沉白术看到的更像是海兽骨。 或许这颗珠子是不小心遗失的？ 沉白术试过，就算将银色珠子带出群落，群落也不会崩塌，说明两者其实没有能量核与尸骨那种紧密的联系。 这就让她不免好奇起来：如果珠子是遗失的，会是谁遗失的？还是有人特地布置在此？ 以及——裂空鲽鱼的骸骨又在哪？ ＊ 拍完专访，沉白术继续去狩猎。 因为无论是游任静还是她奶，都说龙墓应该会在半年内开启，钟然这次就没有出去。 游任静留在群落，继续帮钟然调整化妆品的用量。 她的巫镜里保留了很多提前下载的资料，有大部分都对他们开放了。 钟然觉得沉白术的图书馆计划可以搞一搞。 也不能为龙墓的事误了群落的发展。 游倍镜……继续带孩子。 不过因他姑准备完善，保存了他从幼崽园到小学中学大学的资料。 游倍镜升级了，从一个陪玩的保育员变成了幼崽园老师。 他一开始还很激动，被老师调教过的学生总期待着多年后成为老师，去制霸他的学生。 这就叫我淋过雨，当然要把你的伞撕了。 但很快他就避之唯恐不及。 这群荒海鱼真没辜负他的刻板印象，只有少数几个聪明的，大多数都笨得出奇。 ——游倍镜并不知道他们才出生没多久，毕竟一个个长得比他四五岁时都壮。 关键是笨也就算了，他们还打老师。 而他这老师还打不过！ 好吧，后者才是主要原因，游倍镜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了作为老师的尊严。 即便后来他在家长们的怂恿下没有留手，奋起反扑，可他们竟然在一颗蛋的指挥下学会了围猎！ 游倍镜都快哭了，他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蛋？ 明明大家都说这颗蛋跟沉白术形影不离，不是在她的空间里呆着，就是蹲她肩膀、蹲她脑袋上或者被她抱着，结果这次狩猎沉白术走了，这蛋竟然留了下来。 她就是故意整他的吧！ 这日，游倍镜精疲力尽的回到家，他姑果然不在，他快速的做了两个泡泡果，他一份，他姑一份，抱着去了钟然家。 果然两人都在后院，正指着那里种的植物说着什么。 钟然依旧没暴露黄金辅助的事，但游任静对这一点接受良好，黄金和白玉隔阂再怎么深，曾经也是一家人，没说的会了占卜就不会种田。 游倍镜把一个泡泡果递给他姑。 自己的一吃完，就扑过去抱住钟然鱼尾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钟然被吓了一跳，她反应虽没沉白术那么快，但没避开绝对是因为游倍镜这些天和幼崽们追逐打闹，连带着速度和体力都提升上来了。 “我不要带崽了，你找个人让他教，我教不了……” 又对他姑说：“我要崛起，我要奋斗，我要离开这里去外面拍素材……” 游任静很想揍他。 丢人，她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侄子！ 还不等两人反应，这时冯冰匆匆跑进来：“领主不好了，沉苍和沈白术消失了！” “什么？！” 钟然和游任静惊得站了起来。 冯冰道：“他们那支狩猎队成员游了两天一夜跑回来，现在还瘫在外面。” 钟然立刻道：“带我过去。” ＊ “钟然！”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是鱼彤，“你快让人去救老大他们，老大被卷入海龙翻身了！” 其实她已习惯了喊钟然领主，但这会儿完全乱了心神。 “怎么可能？”钟然不敢置信，“沉白术的小马呢？她的神胎不是能定住海域吗？他们没跑出来？” 她目光四下搜寻，发现没看到丰一年和贺向阳。 “太快了！”鱼彤张开手臂，竭力描述着当时的情形，“完全没有征兆，一个巨大的漩涡突然出现在老大身后，只有丰一年面朝着看到了，他下意识去拉老大，但也被带了进去……” 冯冰脸色顿变。 “贺向阳，还有……”她说了几个狩猎队成员的名字，“他们都靠得太近了，等反应过来时，漩涡已经把他们吞没了。” 鱼彤痛苦的抱着脑袋，砰砰一顿爆锤：“没来得及，连沉奶奶都没来得及用血脉之力！” “等等，先不要这么快绝望。” 游任静忽然开口。 众人都不由得看她，游任静虽然在群落里住着，但大家都知道她只是个客人。 她自己也有分寸，平时从不插手群落事物。 有人找钟然，她会主动避开，免得听到什么机密。 虽然吧，荒海鱼是真没有保密意识，涉及重要的信息，沉白术干脆只让几个顶尖战士知道。 “你再好好想想，就你刚才说的这些，不太像是海龙翻身，海龙翻身动静很大，往往是从下层席卷到上层，不太可能悄无声息出现，连沉白术和沈苍都毫无察觉。” 这两人有多敏锐她算是知道了。 沉白术暂且不说，大概是天赋，沉苍那个人颇为神秘，连她都看不透。 “会不会是……龙墓开了？”说话的时候，游任静都带着不确定。 按照那位的占卜，还不到时候啊。 可上次就很准。 “龙墓？”鱼彤眼前一亮，砸脑袋的拳头终于停了下来，“对，龙墓！我听老大说过，老大那么优秀，肯定会被龙神选中成为继承人。” 游任静嘴角抽了一下，她哪知道沉白术给他们洗脑，我们荒海鱼是最棒的，都是龙神的传人。 所以若有机会一定要拿到龙神传承，绝不让外来者踩头顶上。 还说什么让他们在龙神墓前蹦迪，嚣张，太嚣张，简直是荒海鱼之耻。 钟然也微松了口气。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鱼蛋已经石化了。 ——就一次，他就一次没跟着，人就进龙墓了？ 大概是在复苏群落住久了，金子对这里的归属感和亲近感与日俱增，也不在一直黏着沉白术，今日来钟然这里看看花草，明日去和那群小崽子玩抛球球。 现阶段最让他满意的就是游倍镜这个玩具了。 都怪你，都怪你！ 想起罪魁祸首，金子一把跳起来，砰砰砸到游倍镜头上。 若不是对游倍镜存了报复的心，又觉得他委屈哭泣的样子好好玩，他才不会留下，这样就能和沈白术一起进龙墓了。 进了龙墓他就能孵化，不用再当个球！ 都怪你！ 游倍镜捂着脑袋四处乱窜，哇哇大叫。 游任静本来还有点担心，一见金子手上有数，就没管了，还让他嚎声小点，别打扰了他们商量事。 游倍镜：“……”人干事？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 埋头跑着跳着，等游倍镜反应过来眼前出现一个漩涡时已经晚了，他直接一头撞了进去。 在他后面溜着他玩的金子更快意识到不对，但他毫不停留，还加快了速度。 “啊啊啊啊啊啊！” 见侄子的惨叫骤然拔高，游任静总算抬了抬眼皮，这一看就看到了正在扩大的漩涡。 果真悄无声息，此前没有一点征兆。 不像海龙翻身，倒像是一扇陡然拉开的门。 游任静瞳孔瞪大：这倒霉侄子！她根本没想过让他进龙墓！ 下意识的她就追了过去。 “金子！” 钟然尖叫一声，也扑了过去，沉白术走之前可是把金子好好托付给她。 “老大我也来钟然你等等我！” 在漩涡即将消失前，鱼彤一跃而起，以一个巧妙的角度钻了进去，一看就知道是平时没少在群落骨架搭建的假山中玩钻洞洞的游戏。 第33章 当沉白术睁开眼睛……不, 还没睁开眼睛呢，就感觉到了身上传来的重压。 但又不只是来自头顶，来自四面八方。 她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果然被海龙翻身卷到了下层, 幸运的是, 只是被压的难受还能喘气，内脏也没有太强烈的疼痛感, 这个海压还能适应。 应该没多深，希望别迷路。 海底太大,拐个弯就是不同的风景，没有标志没有定位，她怕自己一走失就回不去了。 眼皮传来古怪的感觉, 沉白术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睁开一条缝, 她差点叫出来, 好亮！好闪！ 赶紧闭上。 就那一下，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眼珠子快速转动，沉白术思索着现在的情况。 很安全，直觉没报警。 亮光虽然金灿灿的，但肯定不是海面上的太阳光，所以是夜明珠、是发光的矿物、植物…… 沉白术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习惯了幽暗海底的自己会畏惧太强的光线。 她克服着那股从心头升起的不自在,慢慢睁开眼睛。 这次有了准备, 加上眼睛似也在适应, 只是刚开始刺痛了一下，觉得满目绚丽的金黄，还有白, 渐渐的就能看清周围了。 好、好多人鱼。 好多花哨的人鱼。 五颜六色的头发，五颜六色的鱼尾，颇有非主流、杀马特的即视感。 沉白术习惯了蓝尾黑发棕眸，一时新奇极了。 毫无疑问，自己这是进入龙墓了。 不仅她，还有很多人——荒海鱼、外来鱼都进来了。 想到当初所设想的拿到信物或者鱼群牵引，沉白术不由得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小气了些。 整个荒海都是龙神的地盘，祂想在哪开一道任意门就在哪开，把经过初步筛选的预备弟子都给传送过来。 就是不知接下来会考验什么。 忽然，沉白术眸光微滞，她看到了不远处的丰一年、贺向阳，两人正拼命揉眼睛，显然还在适应。 而在更远处则是钟然、游倍镜、游任静……还有金子那颗蛋。 在沈白术看到他的时候，金子欢快的蹬了蹬，像在打招呼，但竟然没有立刻跳到她身边，而是缓慢的挪动，显然金子也受到了此地海压的影响。 沉白术对他招了招手。 有些担忧。 她想过金子跟她一起进龙墓会发生的种种预设，现在算是比较坏的情况，金子居然也被纳入了备选？ 他才是一颗蛋啊，难道龙神也信奉孩子出生就开始培养，让他赢在起跑线上？ 忽然沉白术意识到不对，她奶呢？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她奶伸手要来拽她，应该也被一起卷进来了，为什么没有看到人？ 沉白术表情顿时变了，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甚至刻意的退到上面，登高而望。 没有。 这个视野不够她把所有人纳入眼底——话说荒海这次到底进了多少外来者啊！ ！ 按丰一年等人规律来讲，她奶应该在她附近才对。 连本应该好好待在群落的钟然都出现了。 不可能单独把他奶落下了，这里面一定还有事，脑中想着他奶的靠谱模样，还有神秘强大的实力，沉白术稳住心绪，和钟然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在他们没有过于相信游任静的判断，时刻都在准备着，钟然现在的模样跟荒海鱼如出一辙。 只是并未如沉白术设想的那样泯灭于众人，呃……她颜值有点高。 哪怕沉白术看到了熟悉的大主播的面孔，有他们拉高水平线，钟然依旧是最耀眼的那几个。 似乎人越多，越能突出她的颜值。 之所以说几个，便是人群中还有丝毫不逊色钟然的发光体。 沉白术飞快的将他们和游任静给的资料对照起来，澹台氏有黄金之子称呼的澹台晖，一双黄金瞳十分璀璨，笑容爽朗，果然戴了面纱的澹台明星，气质神秘幽冷…… 毫无疑问，他们都最快的适应了环境。 此时十分从容，跟周围狼狈的人鱼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愧是种子选手，沉白术眯了眯眼睛。 ＊ 跟沉白术不同，沉苍自踏进漩涡，从头到尾都很清醒，只是她察觉到了熟悉的力量，并未解开封印。 她也比所有人都更早的意识到龙墓开了。 待周围空间波动稳定下来，她便皱着眉头问：“你把我传送进来干嘛？我这么大年龄了还能当你的传承者？” 声音里带了一点嫌弃。 显然，沉苍从不是自卑的人，更不会觉得自己年龄大就不配什么的。 她是真对龙神传承没兴趣，走到她这一步早就有了更适合自己的道路，不需要多一个师父来指手画脚。 “有件事要拜托你。” 一座仿佛白玉雕成的房间里，凭空出现了一道女声。 沉苍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这声音当然不是龙神，龙神早就死了，都死了几万年。 但她也不是无名之辈，她是龙神残留的一缕神魂，是当年龙神特地保留下来，为日后选拔出传承者准备的。 她有龙神的记忆，会所有龙神会的，同时被剥离了情感。 龙神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她，却限制了她，确保这道分身能严格执行自己死前的一系列命令。 沉苍不会像其他荒海鱼一样狂热地崇拜她，哪怕龙神再世，也只是尊重，她有自己的骄傲。 但无疑，分身继承了一部分主体的性格。 龙神何等狂妄……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分身的场景，沉苍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出什么事了？” 她居然会用拜托…… 这样示弱，就跟骄傲的猫猫突然躺下来露肚皮给你撸一样，必有所求。 “我打开了荒海最高级的程序。” 一个非常新潮的词出现在了本应该是老古板的分身口中。 沉苍神色大变，却是因为：“你疯了！这是荒海最后的防线，你把它开启，此次龙墓择选岂不是没有限制？” 她家树丫可被卷进去了！ 虽然世人都知道，挑徒弟嘛，肯定要挑年轻有潜力的，最好还没找到自己路子。 如白纸一般的徒弟才好涂抹勾画。 但总有些老不死的，会异想天开。 或是觊觎龙神的宝藏，或是寿命将近，觉得龙神传承能逆天改命——我不修它，我也没法重修它，我就参考一下，攫取精华融入我所修之道不就行了。 可这种行为别说龙神了，但凡真心想收徒的人都很膈应。 因此往届的龙墓择选，虽然会把荒海屏障打开，却会做出一些限制，比如年龄。 为防有人在年龄上作假，又加一个门槛：修为。 两相印证，加上强大的检测机制，漏网之鱼极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算过了第一关进了龙墓，也会在后续考验中将其排除。 龙神收徒有教无类，倒不会歧视哪片海的鱼，所以往往就这两个限制。 当然，沉苍还知道一个不知真假的内部消息。 龙神公平看待每条鱼是因为祂好勇斗狠，但凡出点名的，都叫祂挑战过了。 一视同仁的揍过，都是手下败将，自然没有看某片海特别不顺眼，也就不会迁怒到后辈子孙。 没有丝毫限制就很可怕了。 要知道龙神看徒弟的眼光可专一了，跟祂一样能打。 几百岁的老头老太即便被压制了修为，那眼光那经验又岂是生瓜蛋子们能比的？ 她家崽还在里面！ 早知如此，进什么龙墓？跟她学！想到树丫被一群老不死的欺负，沉苍暴躁得想杀人。 分身沉默。 沉苍抹了把脸，勉强冷静下来，认真的嘲讽：“你是不是搞了几十届选拔，程序出错了？要不给自己杀个毒？” 如果沉白术在这里，非得连连惊呼，奶，你还知道程序、杀毒，你养老鱼的人设都崩没了！ 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房间中多出一抹虚影。 女子五官不是符合现在主流的精致，面容有种造物主随手为之的粗犷，但即便是半透明的虚影，也挡不住那股活人的生动和意气风发，仿佛几万年的时光，几十上百次的荒海选拔也没有磨灭她的生机。 “你倒是委婉，换从前，直接就说我脑子出问题了。”残影上下打量沉苍，“看来这荒海你住得很舒坦，儿女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之乐的养老生活，让你看起来平和多了。” “温柔乡，英雄冢，我都快想不起来当初你一脸暴躁，随时随地想杀几个人解气的模样了。” 沉苍黑着脸：“别废话，赶紧开门把我放出去，我还没跟你算账，两年前劈了我那么多道！” “这不是为了让你尽快恢复理智，而且龙神定下的规矩如此，我不得以为之。” “你敢说你没有挟私报复？” “……” “行了，咱不翻旧账了，我知道你担心你崽。”残影表情严肃，“我要你做此次龙墓择选的监察官，你给你崽开后门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要你杀几个，不，或许有几十个人。” 残影目光阴冷下来，杀气腾腾：“我要用他们的血来给荒海做一次彻底的清洗！” 杀人沉苍很擅长，但残影流露出来的偏执却让沉苍心惊，一直以来，她从未将对方当成一缕分身。 因为她看起来太健全了。 不像被切割下来的部分，恍若龙神在世……不不不，龙神应该没这么神经，残魂到底会把本体性格的一部分给放大。 随着时间，她的理智、记忆和灵性也会不断流失，直至某一个性格占据主导，彻底堕落。 这就是为什么连打败全海底没有敌手的龙神也无法与天齐寿。 岁月是永远绕不过去的一道关卡，无论怎样的延寿方法，正派的、偏门的、邪道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残影已经是沉苍所见过的后遗症最小的，连她也支撑不住了吗？ 沉苍严肃道：“所以你必须要在这一次选拔中挑出龙神的传承者？” 残影一愣，然后看到了沉苍眼中的担忧。 那不是对着龙神，而是对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老朋友。 她眼中的偏执散去了一些，温和道：“是的，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确实撑不了太久，但不至于这次就……” 目光转冷，愤怒至极：“这群畜生，把荒海当他们的养殖场，想吃就吃……都该死！你要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 沉苍沉下脸，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残影用力一挥手，一幅画面在她眼前展开。 ＊ 溪木群落。 所有人鱼各司其职，正忙碌的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虽然疲惫，可他们脸上却带着开心的笑容。 就连才刚搬进来的两个群落亦是如此。 现在辛苦，但至少不饿了，再努努力没准就能吃饱，甚至吃上肉。 溪木正在继续每天的巡逻任务。 群落中种的草养的鱼都是他们的食物，非常重要，疏忽不得。 忽然她眉心直跳、不安起来。 四处看看，没有异常，她谨慎的敲了敲旁边的骨架，问巡逻的战士，战士正常回话。 可心头的不安并未因此消失。 溪木下意识抬起右手，按住了胸口处的牌子，另一只手则捏住了一个传承空石。 那也是沉白术给她的，能够启动设置在群落内的机关。 一个全身笼罩着黑色斗篷的陌生人陡然出现在群落，斗篷下他双眼放光，喃喃自语：“这么多，这么多人鱼居然聚在一处，太好了，省了我去找……” 他双掌抬起，放出数张巫牌，直接封锁空间。 又拿出一个人高的三足鼎。 鼎身上冒出炽热的火焰，烧得原本青灰色古朴的巨鼎也开始变红，黑色斗篷却似有些不满意，嘀咕了几句，又往鼎上连拍好几张巫牌。 鼎身变大，火光也越发明亮。 在幽暗的深海，显得不祥。 黑色斗篷观察了一下，摇摇头：“多了……”又连拍几道，总算将火焰调到他满意的温度。 随后抬手向着下方的一片人鱼抓去，跟这只陡然变大的巨掌比起来，那些人鱼弱小的像一只只蚂蚁。 很轻易就被他投入了鼎中。 鼎内另有空间，那火焰也确实不会滚烫到投进去的人鱼直接被烧成灰。 相反，黑色斗篷似是有意为之。 听着鼎内传出的哀嚎惨叫，他愉快的勾了勾唇。 那漠然的眼神不像在残害同胞，反而像烹饪一鼎美味佳肴。 他不肯给他们一个痛快，因为他要给食物最合适的火候。 咔擦。 传承空石被捏碎，溪木目眦欲裂，血丝一点点爬上她被养了两年已经清澈干净多了的瞳孔。 她还有一点理智，知道自己不能力敌。 要救下剩下的族人。 飞快取出藏在心口无比珍贵的巫牌，也跟着捏碎，然而随着沉白术布置的陷阱亮起，肉眼看不见的声波信号却被拦住，如泥牛入海，不见波澜。 黑色斗篷被惊动，瞬间出现在溪木面前。 “你居然有巫牌？是哪个外来者给的？” 不等溪木回答，又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就知道那群小崽子会接触荒海土著，从你们身上入手献媚龙神，幸好本尊早有预料。” “巫牌又如何？本尊还能让你把信息传出去？” 正欲抬手将人捏碎，突然黑色斗篷一滞，意外的看着她：“你身上这气息……原来是同道中人，不过你这么弱小，居然没有被猩红吞噬？” “若不是你吸收了同族的怨魂，气息激发出来，我几乎没感觉到。” “你是怎么做到的？” 黑色斗篷非常激动，掐着溪木的脖子，迫不及待要逼问出她保持理智的真相。 溪木仇恨的望着他，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拼命挣扎，同时期待沉白术制作的那些陷阱能发挥作用。 然而，没有用。 黑色斗篷早就注意到了围绕着群落亮起的微光，但他根本不在意。 他思维缜密，比冒冒失的澹台昆周全多了。 既来荒海，便是早已做了方方面面的准备。 更何况他还另辟蹊径，选择了最上层的群落，要以数量来战胜质量。 而这里，正是荒海龙神之力最弱的地方，又经多番布置，早已不同于以往。 如果有一张实时地图可以昭示龙神的领地，那么这一块就已被悄无声息地抹去。 别人笑他胆小。 他却只觉得他们愚蠢。 下层的人鱼质量虽然高，但也要能拿到手。 ——纵然龙神已死上万年，可祂留下的种种却不可小觑。 真以为将猩红带到荒海，消灭祂的力量，逼得龙墓提前开启就万事无忧了？ 黑色斗篷从头到尾没抱这期待，却不曾想有心栽花花不花，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荒海上层，竟然叫他遇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壳子！ 天助我也。 这就是我的机缘。 转瞬间，黑色斗篷已经有了决定。 他根本不需要溪木配合，抬手将她禁锢住。 溪木被他放在巨鼎的对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族人们一波一波的被投入巨鼎。 黑色斗篷将时间控制的极好，哀嚎声从未断过，只是从这一波到了下一波。 后来就连溪木也看到了巨鼎上方升腾而起的浓得化不开的红黑雾气。 这些雾气被丝丝缕缕的牵引出来，注入溪木的身体。 溪木疼得浑身都在颤抖，不仅是身体上还有精神——像是无数段痛苦的记忆闯进她的脑子里，瞬间就将她的脑子切割成无数碎片。 偏偏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中，溪木还能保持清醒，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人说她是同道中人。 她曾经在极度的饥饿中，吃过人鱼的肉。 * 那是在火山爆发后不久，溪木带着战士们外出，好几天都没有猎到一只海兽。 眼看族人们饿得就剩一口气，连战士们也开始虚弱。 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果断带着他们去捡垃圾，试图从那些被火山覆灭的群落中翻出一些食物。 哪怕已经被烧成了焦炭。 战士们先吃饱了。 其实在吃到第二块焦炭时，溪木就已经感觉到不对。 可她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吃下去。 她不知道其他战士有没有察觉，但他们都竭力让自己吃饱，然后带着剩下的焦炭回了群落。 荒海鱼头脑简单，有时却又很敏锐。 即便已经变成了焦炭，可他们还是能嗅到同族的气息。 之后这就成了溪木群落共同的秘密。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剩下的人还要努力的活下去。 或许时间能抚平这一切。 可溪木发现，过不去。 努力活下来的族人开始变得暴躁，眼睛里长出血丝，食量越来越大，且尤为喜欢特殊焦炭。 她知道，他们喜欢的不是焦炭，是同族的肉。 最坏的事情发生了，她看到溪圆对一个活着的族人下手！ 她愤怒的把他揍了一顿。 可看着对方涌出来的血，她竟然也觉得渴望。 身体开始出现一些陌生的变化，看着自己的双手鱼尾，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些畸变的海兽。 她竭力压制自己的食欲，每次吃焦炭前，总要嗅一嗅闻一闻……最后，她的食物变成了石头。 各种各样的石头。 有的软，有的邦硬，牙齿都咬不动，她用力的把它们砸碎，吞咽下去。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直到溪木遇到沉白术。 那群好心的年轻人给了他们一大块鱼肉，那是他们久违的能吃到的正常的肉。 她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完全靠着本能，机械的说着谦卑的话。 见溪圆对他们流露出食欲，她忽然惊醒过来，严厉的警告了溪圆。 溪木给自己画了一条线，她已经触犯过，便要更加严厉的规训自己，不能再往深渊里滑去。 后来。 她杀死了鱼尾畸变、已然有了怪物模样的溪圆。 溪圆临死前，似乎清醒过来，大笑着说你迟早会跟我一样，我们都逃不掉！ 再后来。 她吃了很多植物，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点点恢复清澈。 一切都过去了。 族人们有的活着，有的死去，但以上层鱼的寿命，似乎并不奇怪。 曾经种种，遥远的像一场梦。 溪木本以为这两年的快乐和忙碌已经让她忘记这段悲惨的过去，可此刻它们是那么的鲜明。 溪圆那怪物般膨胀开叉的鱼尾，暴涨挤压得完全没有人形的脸，从血红眼珠子中生出的一条条长虫般的血丝……一切都如此清晰。 正如眼前巨鼎所倒映出的她的模样！ 啊啊啊啊啊！ 第34章 “他们这次改了策略, 针对都是上层的人鱼。”残影脸上带了疲惫，“你知道的，一旦他们有备而来, 故意攻击荒海屏障, 消耗祂的力量，每次临近这个时候我什至很难察觉到这一大片区域已经失守了。” 残影抬手,又放出好几面水镜，镜中几乎都是差不多的画面,黑色斗篷的陌生人鱼用大鼎或其她器具烹饪同族，尸山血海，画面无比惨烈。 “这是我后来恢复阵法所看到的, 事实上若非——” 她指着溪木群落的那一面水镜, “有大量的巫力爆发,震动传来,触动程序报警，我都没有发现他们除了利用天灾来消耗龙神的力量，还丧心病狂的带来了猩红。” “他们已经疯了，沦为了畜生，为了延寿为了传承不惜主动制造神之弃民。” 所谓神之弃民，就是指感染了猩红后身体大幅度畸变的人鱼，即便能暂时保存理智也会很快沦为海兽那样的存在, 于是被统一叫做神明的弃徒。 有人说猩红是辐射污染导致, 有人说是人鱼绝望的情绪, 是大量的杀戮与鲜血, 是无尽的痛苦和生机寂灭导致。 所以沉苍说不要走到绝路。 即便是再弱小的人鱼，在承受了这么多，感染猩红后也能畸变得无比强大。 他们自身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污染源,不断的将猩红扩散出去。 最近几百年，哪怕各大势力努力宣传，拼命控制，神之弃民的数量也依旧在不断扩大，各地都有出现。 只是沉苍没想到连荒海这唯一的净土也被污染了。 还是人鱼主动为之。 只能说，人这个族群能作怎样的死，完全是不可预知的。 一面又一面的水镜放到了最后，具都是被黑色斗篷糟蹋后黑红雾气弥漫，死气沉沉的场景。 别说活人，连生命力比较顽强的野藻都枯萎了。 水镜一面一面暗淡下去，最终只剩下溪木的那面还亮着，残影指着上面已经畸变了大半的怪物：“我赶到的时候只有她还活着，她承受了上千人的怨念，吸收了他们的魂魄，差一点就要被炼制为容器。” “她很顽强。” 沉苍嗤笑一声，确实顽强，如果不顽强的话，就不是容器而是傀儡了。 残影知道，沉苍的杀心已经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这本是她想要的，但此刻她却觉得很悲哀。 如果龙神知道祂牺牲自己，换来的竟是这样的子孙后代，会不会后悔那么做？ 明明祂还可以活着，活很多年。 情绪波动只是一瞬，残影很快平静下来，她本不该有那么多想法，这几天的情感已经超过过去许多年总和。 她继续说明事实：“虽然我很想杀了他，但可惜他太狡猾，封锁空间的巫牌破裂刹那就果断舍弃容器，带着三足鼎跑了，以三足鼎中残留的荒海鱼的精血，他极有可能打造出一个傀儡人鱼迷惑龙墓的程序，以争夺传承。” “荒海的水出了问题，我得去盯着最高级程序，无法分身。” “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出他们，一个一个杀掉。”残影一字一顿道。 沉苍已经彻底明白她为什么要开启最高级的程序，那也是当年龙神给荒海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障。 一是因那些人搞的鬼，再不开她就没有能量继续传承的选拔了。 二是只有最高级程序，才有可能清洗掉已经在入侵的猩红。 当然，清洗过程也会耗费巨大的能量，这能量从哪里来？沉苍冷冷一笑，当然是以那些人的鲜血与神魂来做这一场祭礼。 “这个监察官我当了。”沉苍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放心，不会破坏规矩给我崽开后门。” 她也不觉得沉白术需要她开。 映着溪木的水镜仍然亮着，沉苍终是问：“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按海底的规矩，猩红畸变体是污染源，一旦发现必须杀死，还要再多次消毒。 “情况紧急，我直接将她传送进了龙墓，现在也只有龙神的气息才能镇住猩红，延缓她理智消失。” “她会参加考核。” 沉苍沉默了一下才说：“若这件事传出去，你肯定会被外面那些老头老太围攻。” 虽然龙墓特殊，选手处在不同区域，有空间阻隔，但到底存在被感染的风险。 他们诚意十足，为拜龙神为师，送来的可是自家最优秀的子弟。 出乎意料，一直很担心沉白术的沉苍这时候却没有出言反对。 她只问：“你想做什么？” 残影不答，反而说起了题外话：“你有没有觉得，她有点熟悉？” 她伸手一点，水镜中畸变的怪物快速倒退，直到定格在溪木那张清秀的脸上。 一缕气息飘出，被沉苍抓住。 然而不好意思，她这辈子见的人实在太多了，仅凭这单薄的气息她还真没认出来。 沉苍摸摸鼻子，掩饰尴尬。 残影没有耐心等下去，索性道：“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我当然记得。”沉苍愤愤道，“我没死那些老头老太手里，千辛万苦来荒海投奔龙神，却差点一个照面就被你给弄死，你那时一点人性都没有，就像个程序，对，程序。” “我后来不都留手了吗？”残影破功。 “你是留手了吗？分明是沾了我家冬冬的光！”沉苍更大声的吼回去，忽然若有所思，“照你这话，当年还有第三个人在，是她？” “可她看起来没那么老啊？” 说别人老，能不能先想想你自己？残影在心中吐槽，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有人性，怪谁？ “不是她，是她母亲。” 残影目光变得幽怨，回忆着当年的场景：“也许是命运吧，我当初看你家崽的时候意外被她肚里的蛋给触动，遵照龙神旨意落下一缕馈赠……” “喂喂，当年你也是这么对着我肚子里的冬冬说的，龙神馈赠这么不值钱吗？”沉苍还真不知道有这一段因果。 残影强行忽略这件事，拉回正题：“我巧合看到了一点，她和你家崽缘分很深。” “所以我决定等考核后送她去猩红海岸。” 沉苍没有说话，她和她都知道这个崽指的不是沈冬夏，是沉白术，是当初沉苍不顾屏障未开，拼了命也要来到荒海谋求的一个希望。 跟她沾边，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过了一会儿沉苍道：“其实你早就在为此做准备了对吧？” “猩红的污染不会停止，荒海也不会永远都是被幸免的那个。”残影自嘲一笑，“说起来那些人还做了件好事，他们怕惊动龙神，一开始搞来的猩红极少，缓慢的对上层进行了改造。” “而我始终记得龙神说的那句话。” “万物相生相克，猩红也肯定会有克星，现在没有，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溪木受过龙神馈赠，又乱七八糟吃了一些被猩红浸染的矿物杂草，破天荒保住了理智。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或许这个奇迹还会扩大，他们总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吧。 ＊ “诸位，你们能来到此地，都是与龙神有缘之人，现在，进行入门测试。” 沉白术还在找她奶，陡然就听到下方传来这道声音。 她下意识望过去，看到了下方亮晶晶如一颗巨大夜明珠般的东西，从原本的模糊变得清晰，像是有人揭开了蒙着的一层纱布一样。 此前沉白术觉得刺眼的光线都来源于此。 她的眼睛越瞪越大，这竟然是一座无比庞大华丽的龙宫。 建筑主体是汉白玉般的色泽，内里却有金色的钻或者宝石在闪，恍若流淌的金色血液，一片片琉璃瓦反射着耀目的光，但仔细看却会发现并非透明。 那种质感，明明应该是很厚重的，却像水晶一样干净纯粹。 沉白术多看了几眼，竟觉得这一片片琉璃瓦都是手工雕琢的，每一片都有细微的差别。 没有流水线的匠气，很……很灵性。 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每一片叶子都长出了它独特的纹理。 龙宫并不止沉白术目前看到的规模，仿佛还有建筑隐没在虚空中，被浓黑的墨色挡住。 她也无法分辨那究竟是更下层的海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道声音似是猜到众人在想什么：“没错，在你们下方就是龙墓所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在一炷香之内进入龙墓中，失败者将会被传送出去。” 届时，别说是龙神传承了，就算是龙墓内的秘宝，也拿不到分毫。 听出这潜在意思，众人顿时严肃起来。 沉白术还在想这一炷香是什么意思，就见一声“开始”，下方的龙墓中陡然出现一根黑色的柱子。 黑色在龙墓金灿灿的衬托下真是无比显眼。 沉白术很不适宜的想起了大圣的金箍棒，传说是龙宫的定海神针。 此时这根柱子也立在龙墓中心，恍若擎天柱一般支撑起了整个龙墓。 柱子一层一层的亮了起来，宛如一座灯塔，一节一节的向下蜿蜒攀爬生长，彩灯闪耀，等它全部亮起才发现，它其实是一座笔直的圆柱塔。 意外的中规中矩，造型平平，没有边角，之前如龙蛇攀爬扭动的效果不过是灯光导致。 黑色酷炫的外壳，花里胡哨的镭射灯，仿佛下一秒就要响起动次打次、动次打次的音乐声。 沉白术再次捂眼，觉得自己要瞎了。 明明整座龙宫看起来那么华丽炫目，宝石玉石黄金般的点缀也不会显得很暴发户，但这座塔是什么鬼？ 龙神的审美这么中二赛博的吗？ 巨塔完全亮了起来。 一时没人动作，像是也被这一幕震撼到。 忽然，刚点亮的塔顶的灯灭了，沉白术立刻明白过来，这座巨塔就是那道声音所说的一炷香。 灯光全灭，还没有进入下方龙墓，就直接出局。 再顾不得吐槽，沉白术行动起来。 之前为了看她奶在哪往上窜很容易，但要往下走，果然落在身上的压力发生了变化。 沉白术扭了扭鱼尾巴，还行。 一开始大家都是顶着压力往下游，渐渐地，就开始分出差距，有人鱼依旧能保持从容走在前面，有人鱼大汗淋漓猛的往前窜了一步又很快浮了上来，也有人鱼根本不讲究，手里抓着旁边的骨架，一点点的往前挪。 不讲究的沉白术左右看看，哈哈，大部分这么做的都是荒海鱼。 就连这两年比较注重形象的钟然也豁出去了。 有外来鱼露出嘲笑的表情，但看着荒海鱼一个一个越过自己爬到了前列。 一咬牙也开始学。 可那个动作，既笨拙还不太能使上力。 看着狼狈多了。 沉白术越过一个个五颜六色的脑袋，不由摇头，对外界有了更多的猜测：他们应该不怎么狩猎了。 至少不会像荒海鱼一样，狩猎贯穿始终，每天睁眼就是下一顿吃什么，琢磨的都是跟海兽撞上怎么方便怎么省力，以及怎么跑路。 逃命诶，在意个鬼的形象。 那他们吃什么？ 养殖兽肉，亦或者适合人鱼的主粮？ 师夷长技以制夷，沉白术开始认真考虑从龙墓出来后去外面的可能性。 至于屏障关闭到时回不了家，沉白术想到了小蝴蝶，又想到了眼前这座龙宫：龙神真的想把荒海鱼一辈子困在这里吗？就算幸运撞到那一千年一开，也跟娘家泼出去的水一样，没了归路？ 第35章 专心爬坡,等到达龙墓时，沉白术不出意外的发现，在她前面的果然是被游任静标注过的种子选手。 他们见到沉白术,也多看了几眼,彼此评估着各自的来历以及实力。 毫无疑问，沉白术作为荒海鱼, 资料是最少的。 不怕对手强，就怕什么都不知道。 沉白术能感觉到他们在观察自己,这处大厅非常大，人鱼或单独站着，或三三两两在一块低声交流。 游任静也在, 但她并没有上前和沈白术交流的意思, 也没有哪个主播冒冒然的拿出巫镜拍拍拍。 沉白术收回目光, 喘口气, 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胳膊。 明明龙墓在下方，可这里的海压竟然还减轻了不少，更关键的是很舒服。 之前她就发现了，此地的海水非常清澈，已经达到了她前世私人度假海域基本没被垃圾污染过、糟蹋过的程度。 而且，能量非常充足。 等进了龙墓，沉白术有种自己的毛孔都张开, 拼命吸收外在营养物质的感觉。 她找了个位置站着,透过敞开的大门观看还在进行测试的人鱼们。 这是荒海鱼的主场, 龙神似也格外偏爱他们, 黑发蓝尾人鱼占了有一半。 但顶尖层次——已经到达龙墓的不算多。 第二多的是发色和鱼尾一致的，如游任静、游倍镜这样的红发红尾，相比游任静, 游倍镜的颜色要浅一些。 黄发黄尾、绿发绿尾……乃至蓝发蓝尾。 不愧是深海种族，大家都长得比较随意。 可能是少什么缺什么，有个很明显的趋势，往往颜色越鲜艳或越深沉，就越强。 至于眼睛，则以棕色黑色居多。 有红有绿有蓝……倒没有太明显的规律。 并不遵从头发尾巴是什么颜色，眼睛就是什么颜色。 最后则是最小众的，头发与鱼尾颜色不同。 有一个头发是白色，有一个鱼尾是白色，剩下都和荒海鱼保持一致。 跟钟然有点像，不是颜色，是那种感觉。 仔细观察她们的五官，也有那么三四分相似，沉白术更注意到，澹台氏那两个也在看他们，低声说着什么。 沉白术猜测这大概也是澹台家百年来布下的棋子。 纵然人鱼有生育限制，可一个大家族放开来开枝散叶，新生的蛋根本不愁。 跟金尊玉贵养在家里的澹台晖、澹台明星相比，钟然等鱼还在蛋里，命运就已然分出了高下。 而这样做的家族、圣地也必然不止澹台氏一个。 只不过澹台氏虽然神秘，外在特征却很鲜明，尤其是以家族聚集，不会像圣地海纳百川，什么头发的鱼都有。 沉白术认真的一一看过，心下有了一些判断，垂下眼皮：根据游任静透露的消息，外界登记在册的人鱼已经超过了一亿，主要是购买了巫镜，有在社交平台上留下记录的。 但人鱼寿命远高于人类，还有如澹台氏这样的老封建……全海底的人鱼加起来应该在两到三亿。 荒海鱼只占很小的部分，一两千万顶尖了。 至于外界黑发蓝尾总数如何就不知道了。 一直以来她熟悉的都是这种色彩，于是觉得钟然白发白尾异类感拉满，可现在看，搞不好他们这种才是少数民族。 说起来，荒海荒海，这个“荒”真的很有意思。 曾经看过、听过的例子告诉沉白术，单一的环境更容易驯化出稳定的基因，稳定的性状。 按理说龙神统治荒海，还搞了个屏障一千年才开一次，这封闭的环境就更不易受外界干扰。 荒海鱼又如此崇拜龙神，更应该像祂那般金发金尾。 沉白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澹台晖，他就很像荒海正统出身。 可他不是。 于是沉白术有了另一个猜测，或许荒海才是人鱼的起源地，随着人鱼陆续出走，开始受不同环境影响，有了白发白尾，红发红尾……一如上辈子，不同大陆黄皮肤、黑皮肤、白皮肤聚集出现。 龙神屏障的存在，会不会有一个原因是为了保护这种原始基因？ 毕竟感染猩红后无规律的畸变，就很像基因被污染后失去了稳定性。 沉白术听过一个不保真的说法： 虽然杂交技术广泛运用让物种都能朝着更符合人类期待的方向去转变，但大部分研究员都会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要保留原始基因。 一旦被外因攻击，还要靠它来托底。 忽然，几道惊呼打断了沉白术的思绪，捕捉到“白发白尾”的字样，她下意识看向钟然。 果不其然，在入门测试的压迫下，钟然已经无法再保留荒海鱼的模样。 黑色和蓝色从她身上褪去。 本就夺目的五官变得越发耀眼。 她索性不再隐瞒，收敛着的力量大放，一切污垢被洗去，白发白尾的人鱼纵身一跃，进入龙墓。 抬头，露出一双纯黑色的眼睛。 澹台晖立刻迎了上去，站在他旁边应该是澹台氏的人落后两步跟着，还有一些对钟然好奇的人鱼。 倒是澹台明星只是静静看着，露在面纱外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不去亲近，也没有敌意，连好奇都转瞬即逝。 几个呼吸，沉白术就只能看到钟然头顶了。 她也没上前，眼中有着无奈。 尽管后面有游任静帮忙调整了化妆品的配方与用量，又加入了一些特殊的成分，但显然龙墓选拔不容小觑，第一步就逼得藏头露尾之辈显露真容。 在钟然之后，丰一年、贺向阳、鱼彤等也陆续到来。 他们想也不想，直接走到沉白术身边。 这回沈白术没有用眼神阻止，荒海鱼抱团很正常。 等钟然应酬过一波，围在她周边的人鱼终于散开，状似不经意看到这一幕，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 要不要这么现实？ 想起之前沉白术就很直白的说过，为防你身份暴露，可千万别找我们。 就当不认识。 那种被排斥出荒海鱼之列的异类感越发强烈。 她这就被开除荒海籍了吗？ 钟然揪着自己的鳞片，深吸口气，心底疑惑翻涌：如沉奶奶所说，她会这样是返祖了。 可就算不返祖，她也是澹台氏的蛋，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荒海鱼的模样？ 若无那场意外，她还会一直是。 ——成年觉醒仪式上，她发色鱼尾并未变化。 钟然不由怀疑：难道澹台氏为了让自己更加融入荒海，特地做了什么手脚？ 目光不经意间瞥向门外，忽然，钟然瞳孔骤缩，纯黑色的眼珠子中有紫光一闪而过。 是她的错觉吗？ 那个人的鱼尾怎么裂开了一瞬？ 若隐若现的深红色弥漫，因为太快，钟然也不敢肯定，她心头升起浓烈的危机感。 有哪里不太对。 ＊ 这龙墓选拔都选出了什么玩意，怎么有人的脸像蜡一样融化了？沉白术心中在尖叫。 她的脸都是僵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条平平无奇的荒海鱼。 察觉到她的目光，那条鱼立刻看了过来，沉白术想转头已经晚了。 两双眼睛直接对上。 沉白术觉得自己像在看一个死物。 不是那人对她有杀心，而是那双眼睛给她的感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连系统都比他有人性。 莫非外界的科技已经高明到发展出机器人鱼了？ 两人对视超过了五六秒，人鱼脸上融化的部分在扩大，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像是在说：我记住你了。 一道雪亮的剑芒陡然降临，强势的劈开了金灿灿的光线，也将一条人鱼劈成两半。 诡异的是并没有血液喷射出来，那人鱼就像被禁锢在某处空间里，动弹不得。 钟然捂住嘴巴。 她尚未分辨出危机感来自于何地，那条鱼尾像裂开的人鱼就死掉了。 她直直对着她的脸，钟然看到那眼里的光暗下去。 随后才出现一个漩涡，将人鱼喷出来的血连同尸体一起吞没。 那漩涡何等熟悉，就像是将他们传送来此处的门。 钟然恍然，是龙神在收尾。 ＊ 差不多时刻，不过几秒，人鱼就彻底融化了，变成了一滩很恶心、不知道是啥玩意的东西，然后被漩涡吞没。 沉白术的动态视力拔高到极致，不知不觉用出传承之力。 她看到一团黑红雾气飞快的向远方逃窜而去。 留下的融化的人鱼烂泥，像是他脱掉的壳。 下一秒，同样的剑光狠狠劈去，一个金光闪耀的铠甲露出身形，沉白术惊住。 这不是高达……不对，机甲吗？ 金色的两米多高的机甲只正面朝着龙墓一瞬，就飞快的扭过头去，追逃窜的黑红雾气了。 沉白术却久久无法回神。 那双眼睛不可能是别人，绝对是跟她一起进龙墓后就莫名失踪的她奶，沉苍。 好家伙，她原本还在担忧对方出了事。 结果同样进入龙墓，我还在接受考核，奶你连面试官都混上了？ ！ 她决定等出去后一定要逼问她奶：快说，你到底跟龙神什么关系？ 有这么大的靠山还藏着掖着，也太不把我当自己崽了。 跟沉白术的震惊、喜悦不一样，在场的外来鱼表情都很难看，包括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澹台明星，眉头紧紧皱皱，脸色很黑。 “居然是猩红……进化体，他们混进来了……” 沉白术听到了她的呢喃，挑了挑眉，瞄了一眼游任静：不是猩红畸变体吗？ 第36章 “不, 进化体他们还不配……”澹台明星眼中露出一丝嫌恶。 沉白术挑了挑眉，觉得钟然归钟然，她们还是可以交个朋友的。 这等大家族出身, 知道的内幕比游任静还多。 只是不等她行动, 巨塔灯光便开始一亮一暗。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即将熄灭的倒计时。 习惯了镭射灯光狂闪, 沉白术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这时外面传来尖叫。 “啊啊啊你的脸！” “是畸变体！” “猩红畸变体混进来了，快跑！” 沉白术立刻看过去。 却见不少还没有赶到龙墓的一众人鱼中飞快的出现了蜡像人、身体裂开的人…… 就像他们只是往自己身上套了个荒海鱼的壳,眼见着无法进入龙墓，情急之下用出了超过的力量，于是那层脆弱的壳直接被撕裂了。 沉白术眼中流露出愤怒。 这层试图瞒过龙神检测的壳总不能是无缘无故得来的,每一个有异样的就意味着他们至少杀掉了一条荒海鱼！ 她倏地明白她奶为什么要当面试官了。 她的作用就是清理掉这群作弊鱼！ 有蜡像人在撕掉壳子后力量暴涨,几乎是瞬间就扑到了龙墓门口,然而原本沉白术等人畅通无阻的大门,却陡然出现一面结界，将他挡在外面。 他用力一撞，反而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 漩涡连环出现，要将这些有异样的人鱼吞没。 沉白术心头微松，虽然荒海这个反应机制有点慢，但总算没造成大祸患。 就是——她看向同样被挡在门外的无辜者，有忧虑升起：按游任静的说法, 猩红是污染病, 已经严重到出现畸变的更是个大大的污染源, 他们…… 更坏的事情发生了。 蜡像人发现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大门, 巨塔的灯也彻底灭了，倏地转身，一把捞起一片无辜人鱼, 威胁道：“龙神，给我开门！不然我就把他们都污染了，传送到荒海各地。” “不让我进就都去死……” 有漩涡试图吞噬他，却靠近不得。 尖叫声、求饶声，乱成一团。 澹台晖目光凝重，下意识就要往门的方向走，绝不能让此事发生，跟他同一动作的还有几个人，但是他们都被身边人惊恐的阻止：“那可是猩红……” “老大！”丰一年等人也往沉白术这边靠了靠。 沉白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她熟悉的人都在，还好都特训过，及时进了龙墓……等会儿金子！ 突然鱼尾被轻轻撞了撞，沉白术低头，没有察觉到异样气息靠近，果然是人鱼蛋。 她要弯腰将他抱起，谁知金子往后退了一步。 几个起伏间，竟然不见了。 沉白术便知道金子这意思是不跟她一起行动。 她倒不是非常担忧金子，一颗蛋出现在龙墓中，会比钟然还显眼。 但在此之前，大家都未曾注意到他，包括她，都像是忘了有这颗蛋。 思及曾经一闪而过的黄金宝箱，沉白术觉得，没准金子回到这里，就像是回到了快乐老家，比她安全多了。 “老大，游倍镜在那儿！” 鱼彤小声道。 沉白术心中一跳，看过去，果然被蜡像人要挟的那片人质中，有一个红发红尾，正满脸惊恐，身处深海都能看出在大滴大滴掉眼泪。 不是游倍镜又是谁？ 她下意识看向游任静，果然她的脸色非常难看。 像是被威胁到，大门处的结界缓缓下降，蜡像人露出狂喜之色，然而下一秒，悄无声息出现的剑光将它劈成了八瓣。 几乎是同一时刻，剑光席卷，未曾伤到无辜者分毫，可所有暴露的作弊鱼生命气息瞬灭。 在他们死亡的刹那，就有漩涡将他们吞没，再无凝滞。 沉白术敏锐的注意到，有一些剑光看似波及了无辜，但以灵眼观察，他们身上同样萦绕着极淡的黑红雾气。 显然，即便竭力隐瞒，在面对这样直白的杀戮时，也控制不住心绪露出了一丝破绽。 然后就是毫不留情的屠杀。 几秒之间，局势陡转，游倍镜等人质鱼的安危已经解决。 游任静也松了口气，感慨道：“不愧是龙神，这精准的救场能力、强大的控制，怕是就等着这一刻抓他们个正着吧。” 沉白术不太显眼的挺了下胸。 厉害吧，这可是她奶。 她曾经见过丰一年她奶她妈用剑，只觉得够冷酷够无情，跟想象中的剑修一样快，挥动的细剑根本看不到在哪。 但现在，她们算什么？ 她奶才真正的诠释了剑修根本不需要防御。 妙到巅毫的对手中剑的掌控，就算敌方有人质在身，也没用。 莫非这就是她奶的神胎？ 至于金灿灿的铠甲，以她的观察，她奶不是这样花哨的人，应该是在龙墓取的，好遮掩身份。 沉白术对她奶实力的判断连连拔高，一时间都忘记当初面对澹台昆这个强敌，沉苍也没把剑拿出来。 她只想着，她奶大开杀戒还搞得这么血腥。 有点暴躁了。 难道之前那个逃跑的黑红雾气没能杀死？ 想到那诡异的笑容，还有透露出来的“我记住你了”，沉白术后背一寒，有些隐忧。 希望只是她奶没准备才让他跑了。 外面动静渐消，无辜的人鱼纷纷被传送离开，女声再次响起：“诸位，你们已经通过了入门测试，接下来请进入科创未来，继续考核。” “科创未来，即你们面前的这座黑色巨塔。” “时间不限，直到进入塔顶，这一关便算过了。” 沉白术嘴角猛抽。 闯塔就闯塔，科创未来这个名字，一瞬间让她幻视前世听过的一些互联网公司。 当然，还有搞人工智能的。 呃……原谅她匮乏的知识水平，她只能想到这些。 结合她奶那个机甲模样的铠甲，沉白术越发无法直视外界。 荒海都有机甲了……不对，就算游任静骗她，游倍镜这个傻白甜总不至于也这么能藏。 所以真相是——荒海看似古老原始落后，没准是全海底最新潮的地方？ 因为它有着当世最顶尖的科技？ 龙神的神胎会是量子计算机，还是人工智能机器人…… 恍惚中，沉白术在人流的推动下一脚踏进巨塔，脑袋一晕，再睁眼时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她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巨塔没这么大，是里面的空间被拓展了，还是他们在一瞬间被传送去了另一个地方？ 身边很安静，原地只剩下她一个人。 尽管女声没有再提示，但沉白术本能的意识到考核开始了。 对方是有说时间不限，可只是不限制到达塔顶的时间，谁知道每一层塔，没有在规定范围内完成考核任务，会不会就止于这一层？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文字陷阱。 沉白术严肃起来，往前方的架子游去。 此地给她的感觉有点像图书馆。 几步之距，一排排的架子上果然堆满了骨简。 其样式非常像沉白术见过的古代竹简，卷成一个笔筒状，再一翻，底下还有一些特殊符号的。 沉白术略一感知，果然是巫简。 这里就像非常大型的图书馆，来看书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并不会都很有素质将看过的书放回原位，于是骨简跟巫简胡乱的堆在一起。 再看内容也没有什么相关，像是刻意打乱过。 沉白术啧了啧。 迄今为止还不知考题是什么，大概率是要从这些混乱的信息中准确获取想要的。 按照沉白术当了多年学生的本能，她第一时间想的是，给参考书目、划重点、做卷子。 古往今来，老师都一样用卷子考验学生对知识的掌握水准。 根据卷子发下来要从头看尾看一遍，检查缺漏以及题量大小的习惯，沉白术没有立刻开始看，而是绕着这处空间转了一圈。 在房间中间，她看到了一张巨大的桌子。 桌子上堆着空白骨简和巫简，除了刻刀，还有一种特殊墨笔。 沉白术从前在老领主那见过，比巫简还难搞，墨笔所用之墨会与骨简发生反应，抬笔就能写，很清晰，有轻微腐蚀，墨色却不溶于海水，传承之力耗尽时比刻刀方便。 一应俱全，一看就是自习室的标准。 更让沉白术觉得神奇的是，在桌子右上角还放了一面透明的镜子。 这个模样……沉白术心头微动。 忽然镜子亮起：“所有选手已就位，正在录入信息……排行榜开启！” “所有选手将会从第一层塔开始闯关。” “请认真阅读架子上的骨简与巫简，每读完一本都会加上相应分值，当读完所有或者觉得足够了，便可申请参加答题考核，最后总分会综合答题分值与阅读分值。” “分值达标者可获得特殊徽章，进入第二层塔。” “本场选拔只录入前两百名。” “两百名之后将会被传送到龙墓一处传承区域，顺利走出者可选择接受传承，以及带走区域内的战利品，失败者，死。” 镜子中列出了考题。 规则简单直白，竟然没有故意误导？倒是比较符合她对龙神的刻板印象了。 沉白术看着那个特地被放大加粗的死字，呼吸重了重。 从此刻开始，选手无法再回头，只能往前走，直到走不了，或者拿到传承。 但仔细一思量，沉白术又觉得龙神对他们这些选手还是很宽容的。 你们不是为了传承而来吗？就算没有达到我的标准，我还是愿意给你们一个安慰奖的。 我的传承没有，其他的传承大把。 甚至战利品都允许带走。 刚经历一场血腥的屠杀，此时列出的细则就温柔多了。 这也表达出了龙神的倾向，很直白：按部就班进行考试，别作弊。 我在盯着你们。 但谁会同情作弊者？ 沉白术才不会。 她开始思索从哪里入手。 毫无疑问，沉白术的记忆力是很强的，复杂的文言文理解后多读两三遍就能背下，是那种挺招人恨的学霸。 可相比毫无缘由过目不忘的学神级选手，还差了点。 考试不限时间，却是排名淘汰制，没有选手能心大的放松起来。 镜面上属于规则的细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名字，在名字后面还跟了个小小的数字。 沉白术福至心灵：这就是阅读分值。 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明明之前只是粗略的翻了翻，没有把一本骨简看完，但已然有了一分。 可见分值并不是按一本一本的算，或许是按知识点？ 一瞬间，沉白术想到了好几个问题： 该从哪排架子入手？什么时候申请答题？ 架子没有偏向，看不出哪排才是重点，万一抽到的考题全是没看过的怎么办？ 答题分值显然只会在交卷之后得出，这就意味着排行榜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不能依据它来判断最后结果。 这两种分值，到底阅读占比多，还是答题更重点？ 在沈白术迟疑的当口，镜子排行榜上列出的分值已经飞快跳动起来。 知道时间紧迫，她略一思量，有了决定： 这是龙神在筛选弟子，祂讨厌作弊者，藏头露尾者，而这些都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投机取巧。 那么一味刷分不可取。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世受老领主影响，沉白术都有一个清醒的认知，知识很重要。 龙神传承远在天边，这一座图书馆里的知识却是近在咫尺，可以被她握在手里的。 论揣摩出卷老师的想法与遵从本心，沉白术都决定尽可能记下。 记忆是有技巧的，她想到了思维导图。 沉白术快速游到架子旁，每一排架子随机挑上一两本，这么一圈走下来，抱着一大摞骨简和巫简放在桌子上。 右手拿着刻刀，边看边在空白巫简上记录。 因为只用记录文字信息，耗费传承之力不多，速度还很快。 沉白术觉得比电脑都方便，有刻录巫简的经验在前，这脑速刷刷的，错别字极少。 原本她只打算先搞一个大纲，按自己所想的分类，但现在，她索性将大致框架搭了起来。 一卷古卷很快看完，沉白术将它放在桌子上，拿起了另一卷。 等这卷看完又把它放到了另一个位置。 随后有的放一边，有的堆一起，堆一起就代表在沈白术的分类中它们算一个类别。 如此，等这一堆随机挑选的骨简和巫简刷完，沉白术已经大致搞清了这个图书馆里装的是什么。 内容包罗万象。 从植物、动物到无生命的矿物，甚至天文地理等自然规律。 小到荒海某处出现过的某株植物长什么样，种子如何、开的花如何？结的果又如何？它有什么药用价值？吃下去是什么口感…… 大到荒海龙神纪年某年出现了某某天灾，波及范围有多大，周边某个距离某个时间段海水温度的范围，死伤人鱼数据…… 结尾话题一转，又以惋惜的口吻提到： 有个救下的小人鱼脸上烫出个大疤，伤心的哭了好久。 沉白术都懵了。 就像一下子从严肃沉重的纪录片跳到了日常轻喜剧，尤其是那小人鱼，虽然毁容了，但在笔者的描述中，明显是温馨可爱又带着几分欢脱沙雕的。 荒海并不注重容貌。 伤疤不是污点，还是英勇的象征。 沉白术一开始觉得事情琐碎，结果往下翻到一卷骨简，却写着小人鱼长大后，成为了很厉害的领主，将群落发展的如何如何，是荒海某千年间十大名人云云。 她那根敏感的弦一下子被拨动了：这是重点，要考。 对啊，沉白术恍然，这可是荒海的历史！能在龙神的图书馆留下记录的，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刚这么想，沉白术又觉得会不会存在干扰项。 是历史，但他们也在进行考核。 如果她是老师，肯定不会直白就把答案摆在眼前，会搞出干扰项，让你觉得这段信息不重要，但偏偏就是重点，这个人鱼看似后来要崛起，可他就是一片历史不起眼的尘埃。 笔者只是很巧合的记录了一下。 这是很有可能的，目前沉白术所看到的骨简行文间细致归细致，各种数据都有，但又很散漫，想到哪写到哪，并不像她见过的正史一样严谨。 就很割裂。 莫非撰写的人有两个？ 话说这风格还有点熟悉，好像见过。 沉白术……更头疼了。 就讨厌这种考试不划重点的。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海底日夜不分明，但人鱼能夜视的眼睛可以区分出光线变化，进而分出日夜。 这也是沉白术觉得人鱼的前身是人的一大佐证。 他们遵循着人的习惯，白天忙活，晚上睡觉。 但在巨塔中，光线明亮，没有变化，那种日夜的分别被缩短到了极致，基本感觉不到。 沉白术是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才察觉出传承之力耗尽，该睡觉了。 可她没有感觉到饥饿。 瞥一眼镜子，沉白术用力的眨了眨眼，排行榜最上方的三个名字分别是观秦，蒲柳儿，澹台明星。 她有些意外。 无涯学宫这么猛的吗？ 是因为高三生，处于记忆力巅峰？ 没错，观秦和蒲柳儿都出自无涯学宫，是游任静给她的那份资料中标注过的种子选手。 如果说澹台晖、澹台明星是澹台氏的代表，那么观秦和蒲柳儿就是无涯学宫的代表，还有一个章池东。 游任静特地提过，章池东是章教授的儿子。 章教授作为搞出了划时代互联网技术的人物，以无涯学宫的成果论，地位极高，俨然是无涯学宫实质上的校长。 倒是她的儿子章池东，虎母犬子，并不如观秦与蒲柳儿出色。 沉白术下意识往下划拉，在第七名看到了章池东，但在章池东之前，就有两个无涯学宫的。 可见章池东的名气更多沾了她妈的光，有点水。 无涯学宫的素质好高。 沉白术琢磨：难道还真被我猜对了，虽然无涯学宫是顶尖学府，但更偏于高中，极度内卷又涉猎全面。 学生题海都刷成习惯了。 ＊ 另一处空间中。 粉色人鱼绕着架子转着圈圈，快乐的跳了个舞。 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搭配着粉色的头发，乍一看像中二时期染着粉毛，化着浓妆的小太妹。 但仔细看她五官精致，建模般的脸恰到好处，虽有二次元入侵的异域感，却也不会很突兀。 粉色被归类到红色系，在人鱼中，算是比较少见。 在此次参加考核的一众选手中，更是只有一条，如果沉白术在这里，肯定一眼认出她就是无涯学宫的蒲柳儿。 从小因这少见的色彩，蒲柳儿没少遭遇各式各样的目光，但她从不自卑，反而骄傲的觉得，这是上天赋予她的独特。 谁要和那些庸才一样啊？ 后来她果然考入无涯学宫，还从一众学长学姐中脱颖而出，拿到了荒海的名额。 此时蒲柳儿打量着眼前这座图书馆，得意一笑，心道：“果然让教授们猜对了，龙墓爬塔考核这一关前面三层是文考，后三层是武考。” “不枉我在来之前拼命刷题，有哪家图书馆比我们无涯学宫藏书更丰富？” 他们无涯学宫早就实现了“无纸化”。 全海底只要能借到的骨简，都叫他们录入了系统，无论是储存还是搜寻，都方便太多了。 “教授们可真是多虑，还叫我把能记的都记下，说荒海或许不如何，龙神的龙墓里却有着值得学习的科技……”蒲柳儿撇撇嘴。 说归说，她还是选定一个架子，从头拿起一个骨简，快速看了起来。 蒲柳儿被挑中来荒海，除了比较能打，教授们放心让她出来，就是她记忆力超强，只要是看过的就不会忘。 而且哪怕记了很多东西，也不会觉得难受，想要什么，能在几秒内在记忆宫殿中调动出来。 所以她还有一个外号，叫芯片大脑。 说她的大脑像芯片一样，看着小小，实际却能储存上亿数据。 “荒海是从前的荒海，可我们无涯学宫却从未懈怠，一直在高速发展，我们收纳了全海底最聪明的人才，做出了划时代的互联网技术……” 一边眼睛跟扫描仪一样记录，一边还能分出心神想七想八。 蒲柳儿觉得，尽管章教授很谦虚地说这个互联网技术参考了历史资料，但那份资料是属于一个陆地文明的。 想要让陆地文明的科技适应海底，这工程量并不会逊色于从头搭建起一个概念。 “而荒海，却一直在吃老本。” “考核题目上万年都没变过，荒海鱼竟然还过着古老的狩猎生活，每天为了一日三餐忙忙碌碌……” 想到进入荒海后观察到的种种，蒲柳儿很无语。 荒海还活在原始社会，而他们已经进入高速发展的科技时代，有什么值得参考的？ 学习他们怎么和海兽近身肉搏？ 怎么生吃兽肉、喝血？ 可别了吧。 蒲柳儿认为荒海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这里的环境很好，与世隔绝，工业的脚步没能迈进来，所以污染小，海水清澈，适合养老。 但拜托唉，她才二十多岁，谁会去考虑养老的事？ 一排的架子扫完，蒲柳儿径直往前走，又扫了一排，终于看到了中间巨大的桌子。 她整条鱼都僵住了，死死的盯着桌子右上角的所谓镜子。 等反应过来，已经扑到了镜子面前，看到上面显示的启动的信息。 “这是……电脑？” 可怎么会这么轻便？最重要的主机呢？只一个显示屏也能联网？ 蒲柳儿不可思议，就差把桌子掀起来，看主机藏在哪儿。 而且要记录所有选手的分值，搞排行榜，那势必每个选手房间内都有这镜子，还要能时时观察到选手看了多少。 “监控呢，监控在哪？” 蒲柳儿眼睛精准的扫描周围。 这片空间非常干净，就是一个长方的屋子，墙壁光滑，根本看不到布控的痕迹。 是藏在书架间？ 她快速游过，没有。 可如果没有监控，没有足够高的智能，龙神是如何判断她看了多少本书，具体每本书对应的分值又是如何？ 蒲柳儿表情异常难看。 想起刚才的傲慢，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打肿了，至少蒲柳儿完全看不出这里用了什么技术。 观秦呢？ 她能不能看出来？ 想到观秦遇事喜欢追问个究竟的习惯，蒲柳儿脸色大变，观秦不会第一层塔就乌龙超时被淘汰掉吧？ 她认真起来，心道：看来这回无涯学宫的荣誉，只能靠我了。 第37章 观秦在干嘛？ 当然在刷分。 她一开始见了图书馆也大为惊喜, 但很快意识到以自己目前的水平，还破译不了这套科技。 根本是连门都入不了。 而如果她刷不够分值，就会被无情的淘汰掉。 这怎么能行！ 只有留在龙墓越久, 才越有可能窥探到它的秘密。 于是她化身刷分机器。 她的记忆力没有蒲柳儿那么强,但她作为无涯学宫学神级的存在，自然有许多记忆的小技巧。 比如分类记忆, 谐音记忆，比较记忆, 联想记忆…… 她最强的是她的理解能力、动手能力……这些组合成了无涯学宫最看重的科研能力。 不像蒲柳儿，记东西只是像芯片一样储存，可真要说个一二三四五她是说不出的, 她只能像电脑一样调出对应的资料, 但观秦可以。 只要她记下的东西, 她一定是吃透了的, 所以能灵活运用。 这正是她的强大之处。 无涯学宫将她当成宝贝，早早就收入章教授门下，几乎是内定的弟子，他们都认为她会成为章教授那样的存在，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章池东这个章教授的亲儿子看她不顺眼，也只能是不顺眼了。 蒲柳儿恨得咬牙切齿，却也知道自己被选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要她保护观秦。 至于无涯学宫为什么不选择更厉害的纯武者,当然是他们进不去龙墓啊。 ＊ 沉白术尚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强敌。 睡了一觉醒来后,她依旧不知过去了多久,但心里记挂着不能在第一层塔就被淘汰,用的是狩猎习惯。 所谓狩猎习惯就是随时随地，只要想就能进入深眠状态，往往睡一两个小时就能很好的补充精力。 为了更方便刻录巫简, 她还特地记下传承之力消耗后恢复的时间。 两者差不多，这就很方便了。 只随意的撇了一眼排行榜，沉白术继续工作。 一开始速度很慢，毕竟搭框架、还要对框架进行查漏补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很快，沉白术手头的空白骨简就堆了一堆又一堆。 她本来还有点担心用完了怎么办，结果龙墓像是能识别到，当空白骨简减少到一定程度后就自动恢复了。 沉白术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骨简凭空出现，心头涌起一股怪异感。 ……跟刷新似的。 待植物类，动物类、矿物类、历史类（天文地理类）……此外还有一些隐去了时间地点的异闻杂谈，笔者特地说这是我听过的，不保真，沉白术干脆当成小说来看。 她心里其实怀疑过这也是真实的历史，只不过没有发生在荒海。 如此划分出数个区域，沉白术腾空架子，把自己看完的书，一本一本往上放。 然后再往下划分，植物分草本、木本，动物分有脊椎和无脊椎……因为没系统学过，了解也不多，沉白术只能简单粗暴的按自己的理解来分。 至于划分错误……反正她只是方便自己联想记忆。 倒是历史类最容易，拉个时间线，出了某某大人物，发生了某某天灾…… 一顿专业人士看了绝对会血压狂涨的操作后，沉白术划分越来越顺利，类别也越来越涉及到细枝末节。 这图书馆庞大复杂的信息被她理顺，仿若种出一棵巨树，还越来越枝繁叶茂。 沉白术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可她自己浑然未觉，眼睛亮的惊人，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项记录工作中。 时间都像是静止了。 当沉白术终于停笔，放下最后一枚骨简时，这座巨大的记忆宫殿已经成型。 她道：“申请答题。” 没有疲惫，不需要休息，甚至有种刚充了一波能量的精神抖擞感。 莫名的违和一闪而过，沉白术没有深究。 当沉白术选择提交答卷，被信息填满的脑子倏地闪过一丝清明，她想起来了。 她知道这笔者的风格为什么看着这么熟悉了。 这文风、用语习惯甚至连标点符号，不都和迷失群落找到的那堆骨简如出一辙？ 还有，她有时候扫那堆巫简觉得很怪异，但又想不出哪里怪异，可现在看，不就是视频被剪辑、被掐掉了吗？ 那掐掉的内容不会是对龙神的彩虹屁吧？ 至于为什么这么久才反应过来，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对数据的严谨负责迷惑了沉白术。 就像是一个古板的数学家，对小数点后几位斤斤计较。 可迷失群落那位，分明是一个浪漫的文艺工作者！ …… 然后沉白术就头一歪，彻底晕过去了。 她眉头紧皱，面容显露出一种异样的苍白，嘴角溢出痛苦的呻吟。 透支的传承之力让她很难受。 这时，从天而降一些金色的光芒落在她身上，融入她的身体，让她的身体莫名褪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走。 直到金色不断填充，才终于凝实起来。 沉白术皱着的眉头舒展，气息也渐渐平稳。 ＊ 再度睁开眼睛，熟悉的女声倏地响起： “恭喜各位分值列入前两百名，进入第二层塔试炼。” “请认真聆听考核规则。” “此次唯有前一百名才可进入下一层塔，请诸位来到大厅中央，找到上一层塔显示排行榜数据的巫脑。” “本次考核的题目已经记录在册，诸位可以直接答题，也可以先看一遍架子上的骨简。” 沉白术眼睛瞪圆，什么？开卷考？这一轮这么好的吗？ 话说她是直接错过上一场排名公布了？ 沉白术有点郁闷，她还想看看自己跟外来鱼比，成绩如何。 这有助于她搞清楚她与他们的差距。 照旧来到桌子先看了一遍题目，果然这面镜子是电脑的即视感更强了。 不对，这个模样、这个触感应该是平板。 幸好游倍镜出现后，她有拿他的巫镜给小伙伴们科普，不然真担心他们都不知道要怎么用。 机考啊，从未想过这玩意能出现在荒海。 沉白术手指点在镜面上，刷刷的往下滑，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很快就变成了木然。 不是，这个题量也太可怕了吧？ 到底搞了多少道？ 终于滑到最后，看着前头显示的第一万道题，嘴角猛抽。 就知道这一轮没那么简单。 沉白术死鱼眼，到底是谁说龙神喜欢能打的徒弟，她跟他拼了！ 沉白术真切的为那些小伙伴担忧起来，荒海鱼倒也没个个是文盲，但学习强度是真不高。 本以为这已经是全部了，当沉白术游到旁边的架子，随手拿起一片巫简。 她差点叫出来。 全是视频，没有字幕没有声音，像在看彩色默片。 这短短十多秒的视频，完整的展示了一株植物从发芽生长到开花到结果最后是死亡。 沉白术愣了一下，又拿起另一片。 这次是另一株植物的处理炮制视频。 她心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快速游到对面的架子上，翻找观看。 随机抽取一遍，沉白术震惊的往后一靠：艹！这一层图书馆全是巫简，没有一个骨简。 全是视频，没有文字记录。 有植物、动物生长过程，有炮制药草、有庖丁解海兽，有急救措施，小到自己受伤该如何止血？在附近寻找草药制成药剂，还有遇到天灾如何自救、救他人…… 还有器具，拿骨头打磨，用矿石炼制……包括一些能在海底寻到的天然火种。 妈呀，沉白术是有在第一层的文字描述中看到，但以对方那个浪漫的写法，她实在没法生出太多真实感。 直到这些火种从指尖伸出，熟练的处理各种矿物，分开的分开，融合的融合，最后从生活日用到军备武器……她倏地发现，这应该是荒海的一种常态。 此前从未见过，只是她待的地方太小了。 沉白术大致猜到这一关要考什么了。 为了验证，她来到镜子旁，划拉两下，果然，这一轮的内容要和上一轮的文字记录结合起来看。 以笔者的文风能做到数据详实就很不错了，对于植物动物的描述，就很有幻想者的风格，而现在视频的出现，让文字变成了实物。 沉白竹需要将它们一一对照起来，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再去答题。 而根据出题人这个尿性，她很怀疑等她到达第三层，依旧会用到这两层的知识。 每一关都不能疏忽，要全力以赴。 ＊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蒲柳儿心态有点小崩，她没想到这么快又迎来第二次打脸。 他们无涯学宫的资料库那么全面，为什么这图书馆里还有很多内容，她根本没见过！ 当然，也有很多内容非常的熟悉。 蒲柳儿大叫：“我们学宫不会和龙墓共用一个资料库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无涯学宫编撰的资料才不会用这么不客观的写法！ 花了点时间冷静下来，蒲柳儿抹了把脸，精心打理的粉色头发在入门测试都没乱，此时乱成了鸡窝。 所以真相是：荒海看似封闭，实则一直有对外联络，收集外界信息？ 蒲柳儿抓着一卷骨简，用力的敲了敲架子。 就好比这卷，就说起了笔者听来的某个故事，虽然隐去了时间地点人物，但例子太过鲜明，蒲柳儿一下子想起了教授曾讲过的大案。 这…… 蒲柳儿努力一心二用回想荒海出过的知名人物。 要不就是活过一千岁的，要不就是龙神偷偷给他们开了后门！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很荒谬。 后者如果后门真的存在，不可能没流传出去，连小道消息都没有。 前者人鱼虽然寿命长，但高到一千多还是很少见的。 忽然蒲柳儿神色一滞，想到一种可能，各大势力在龙墓开启前一两百年，都在想尽办法的往荒海投放人鱼蛋，提前布局。 那么，龙神会不会也掐着时间投一些蛋出去？ 如此等他们再回到荒海，可能也就一两百岁，这个年龄对人鱼来说就不难了。 只是没有在荒海长大，对荒海有归属感吗？ 蒲柳儿冷冷一笑，她早该想到的。 各大势力那么有信心回收棋子，龙神只会更有。 别的不提，把传承摆出来，就无数人趋之若鹜了。 ＊ 观秦停下刷分，看着面前的桌子上堆着的一排排骨简，轻轻叹了口气。 原本她只以为学宫的各位教授对荒海、对龙神的亲近是因为龙墓里有他们迄今无法复制的高科技。 但现在，可以确定了，在学宫高层应该有荒海的人。 章教授也就是她师父说，因荒海封闭的环境，以目前的互联网技术还无法把网络铺设过去。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或者说不能大面积铺设，但耗费高额资金搭一两条线呢，更甚者连接的不是荒海是龙墓呢？ 荒海落后，龙墓可一点都不。 蒲柳儿在学宫的权限没有她高，所以她想也不想就否认了两家共用资料库的可能。 然而观秦不会这么想。 她在学宫时就觉得对她开放的资料库里有关荒海的种种太多了。 明明荒海封闭，一千年才开一次，他们学宫收集的资料却那么多，对荒海那么了解。 只是那时只是心中偶然冒出，现在更多证据摆在面前，让她彻底确定了。 蒲柳儿看到的是重新撰写的资料，观秦却看过原本。 将所有骨简刷过，她更是好奇起来，这个撰写的笔者会是谁？ 图书馆的时间线拉得很长，从上万年至今，这活泼的温情的处处细节的描述，在蒲柳儿看来不够客观，可放在他眼中却很值得重视。 即便掺杂进严谨的数据，也能看出这严谨并非本性，只是照本宣科，应该是这笔者听了谁谁的叙述，原样记录下来，所以时不时风格会显得割裂。 偏偏笔者的描述竟然完美地将这割裂容纳了进来，也不知是对描述者一言一行奉若圭臬，还是文字能力太强。 不过真正撰写的人应该只有一个。 他保留了完整的人性，活了上万年？ 观秦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人性集中体现在神魂上，人鱼每晋升一步，其关键都是神魂，躯壳只是为了匹配神魂，保护住他。 所以躯壳可通过各种方式保存数万年，神魂却不可以。 时间是最无情的存在，每走过一年就会带走一些东西，所以最正统的延寿方法就是不断晋升，强健加固神魂。 当时间的长度拉到万年，还能保留人性，以观秦所知的世界观，只有神明才能做到。 蓦地想到什么，观秦面色微变。 她知道那些蜡像人是谁了。 他们来龙墓才不是为了什么传承，是为了窃取龙神的权柄，去实现永生的梦想。 他们垂垂老矣，却梗着一口气不肯死去，因各种各样的机缘走在一起。 他们是永生教。 永生教弟子十分神秘，许多突破人伦和想象的大案都隐隐有他们的痕迹，偏偏往往人都跑了，各大势力才后知后觉。 观秦心头泛起寒意。 此前蜡像人从未出现过，说明永生教的研究又有了新的突破。 他们信心满满而来，龙神真的都检测出来了吗？ 按理说龙墓可是涉及了龙神和他们无涯学宫两大顶尖科技联合，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可此刻她却没那么有信心了。 忽然观秦摇晃了下。 脑袋一阵眩晕，像是传承之力耗尽，她却露出奇怪的表情，打量着自己的手。 刚才眼花了吗？她怎么觉得自己手变透明了？ 而且摇晃在前，眩晕在后，刚才摇晃的好像不是她，是这处空间。 想到什么，观秦游到墙边，仔细的摸了摸，又把耳朵凑过去听，没有动静。 希望不是永生教惹出来的事。 ＊ 沉苍正在追杀蜡像人，龙宫被划分成多个区域，空间很混乱，饶是她的实力全部解封了，也没办法像沉白术看到的那般轻松写意。 好在黑色巨塔真如定海神针一般，稳住了周围的区域。 沉苍时不时就会跑到巨塔上休息，顺便观察下方空间流动规律以及是否出现异样。 在选手们都进入巨塔后，那五颜六色的光就关掉了，尽管他们在内部是光线明亮的白天，但沉苍以各种姿势扒拉着巨塔，所看到的却始终是沉默的黑色。 里面的光透不出来。 远处龙宫琉璃瓦的反射也到不了这里。 但在金灿灿的龙宫中，却奇特的给人一种久违的稳定和安全感。 就像黑夜，可以心安的放下一切睡觉。 忽然巨塔剧烈的抖了抖，沉苍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进一个混乱的空间刃肆意切割的区域。 她在最后一刻一跃而起，跳到一个台子上，破口大骂：“我说龙英你能不能靠谱点，我在给你干活！” “累个半死就摸了会儿鱼，你要把我害死你至于吗？有你这么当资本家的？有朝一日非得把你挂龙珠上！” 龙英，也就是残影现出身形，面无表情道：“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真不是我干的，是你家崽干的。” 沉苍都懒得骂人了，翻了个白眼。 以为把锅扣到我崽头上，我就会原谅你？ 看出沉苍的想法，龙英觉得自己冤死了：“你知道的，科创未来这个塔从立的那天起就稳稳的，从来没晃过。”它也确实承担了稳定空间的作用。 “但这次不一样，你家崽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触动了那位留下的小程序。” 沉苍表情一变。 如果是龙神，龙英无需避讳。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看上你家崽了，觉得你家崽逻辑能力超强，区区二段神魂也强，对着枯燥杂乱的信息居然还能进入心流状态，将其细致……是个搞程序的好苗子，想把她拐过去。” “放他的狗屁，我家崽随我，能打，合该继承龙神传承！” “好啊，你终于承认了，你就是觊觎龙神的传承所以从未想过让你家崽跟你学！” “你套路我！” “只是随便做个人性模拟。”毕竟健全的神魂就是比残缺的心思更多，想的更全面，龙英理智看待这点，没有去贬低，但考虑到沉苍的心情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虽然有龙神帮忙，保我灵性不失，理智仍在，也是得多交朋友多接触世界，但荒海这个情况我被迫宅家，也没办法交。” “所以你就可劲逮着我薅是吧？” “……” 龙英觉得她还是不说话了，明明是实话却越抹越黑。 具体扫描沉苍脸色佐证。 果然人性复杂如厮，用那位的说法，是个能一直运作下去的永生程序，他们这样的搞不懂，也不要试图去搞懂。 不然反被污染了。 从前龙英因龙神去积极交朋友，但这次她觉得可以信一下那位。 ＊ 时间走到现在，大部分选手对巨塔的变化一无所知，蒲柳儿骂骂咧咧的提交了答卷。 错估了资料库的深度，没计算好传承之力竟然毫无预兆的晕过去两回。 等蒲柳儿醒来，简直想破口大骂。 这龙墓里绝对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她，不然怎么可能传承之力透支了她都感觉不到！ 这龙神是故意的吧！ 存的什么心，看他们好戏？ 但蒲柳儿只敢在心里骂，不敢骂出声来，她是很想拿到龙神传承的，尽管教授们都没有对她和观秦提出什么要求。 可无论是蒲柳儿的胜负欲，还是强烈的要捍卫无涯学宫的荣耀，她都要尽力做到。 此时排名还没出来，蒲柳儿已经在得意洋洋的计算了。 “第一名肯定是我，不然就是观秦，接着大概率是澹台明星。” 虽然澹台晖在外名声极好，但她有一次听章教授对观秦提起澹台明星，说她或许将是她的劲敌。 但她们俩走的不是一个路子，可以试着成为朋友。 蒲柳儿没怎么听懂，可这不妨碍她重视起了默默无名的澹台明星。 至于澹台晖，她不屑的想，大概就跟他们学宫的章池东一样，是被吹起来的。 澹台氏那个老封建，只会宣扬他们圣子多么多么优秀。 圣女倒不是不能自己宣传，但占卜的特殊性注定了历代都很低调，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真相。 “然后，翡翠圣湖那位大师姐很有可能，他们常年与药剂打交道，入药的什么玩意都有……” 蒲柳儿又列举了一些她所知道的天才选手，自觉这把稳了。 终于，那道女声宣布前两百名已经出现，开始排榜。 蒲柳儿迫不及待的看过去。 “咦，这沉白术是哪根葱，居然抢了我的第一？” 第38章 在第一层建好的记忆宫殿, 让沉白术调取信息时特别方便。 只是最初磨合了下，将两者对照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一时心痒，她索性拿出特制墨笔在巫简表面简短落下几个字, 有的是名字, 有的是某某花炮制方法，某某急救措施。 等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 沉白术还有点心虚。 虽然她自觉算好时间，提笔写字也浪费不了几秒, 但几秒几秒加起来也不是小数。 赶紧来到桌子旁，点击参加考核。 刚才种种就相当于复习了一遍，原本就清晰的记忆更是印象深刻, 沉白术几乎不需要思考, 就刷刷的往下滑。 遇到那种不好分辨、出题老师刻意留下陷阱的, 才需要停手多想一会儿。 一万道题实在太多, 沉白术没有检查，直接选择提交。 复习功课不难，做卷子不难，难的是等待分数出来的那段时间。 沉白术闲极无聊，索性闭上眼睛，开始观察自己的传承之力，她不知道晕过去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刚才阅读巫简,她明显感觉轻松多了。 所以是传承之力耗尽, 反而让她突破了一截？ 沉白术一时有些蠢蠢欲动, 可想到晕过去之前那撕裂般的剧痛，又摇了摇头。 不是怕痛，是担心这么做有后遗症。 慢慢来好了,她奶那么雷厉风行的人，给她定下训练计划时，都没搞那些速成的法子。 在这方面，她有自己的看法，人鱼提升实力没有捷径。 走捷径就一定会留下隐患，区别大小罢了。 因为这一层的桌子上没放巫简，沉白术不能用自己习惯的观察之法。 她选择让传承之力蔓延出去。 传承之力，不愧还有个别名叫做神识，所到之处就像是沉白术的眼睛一样，反馈给她前方的信息。 没多久触碰到了墙壁。 沉白术迟疑两秒，这间屋子应该算她的考场，把眼睛放出去算不算作弊啊？ 但我都交卷了，又不能修改。 再一想，规则中没有限制，沉白术心一横，继续。 她实在对这座巨塔太过好奇。 科创未来，这名字总不能是白起的。 传承之力触碰到墙壁，受到了一些阻碍，但消耗并不多，沉白术继续延伸。 本以为会看到和她一样或在观看巫简或在答题的选手，谁知居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白色的有点像雾气的东西并没有阻隔她的视野。 传承之力像眼睛，可又没有眼睛的局限，沉白术清晰地感觉到那片白茫茫中什么都没有。 继续蔓延。 继续。 …… 沉白术脸上的好奇逐渐变成震惊，这片空间居然这么大的吗？ 她迄今为止都没有碰到一个选手，应该是所有人都被划分到了独立的空间，可每个人的空间都这么大的话，这个巨塔该有多大呀…… 一时间，沉白术不知是该感慨龙神超强，其伟力非我等凡人所能想象，还是——有问题！ 最初进入巨塔时的违和感又升了起来。 沉白术迟疑的想：会不会是幻境？ 想到幻境就想到了幻境克星小马，迟疑之余，沉白术打算将之召唤出来。 虽然是文考，但神胎是她的力量，应该不算作弊吧。 结果没有回应。 沉白术这才意识到自己和神胎的意识相连竟然变得极其微弱，像是对方处在很遥远的空间。 能感觉到他好好的，但就是联系不上，无法沟通。 这是第二次后知后觉，第一次是金子。 可金子跟神胎如何能比？自她奶要她魔鬼特训金子觉得无聊，就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腻着她。 一时顾虑不到对方也是正常，但神胎可是她的半身，跟她心神相连，她竟然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联系不上了？ ！ 沉白术有点慌。 虽然她的神胎并非攻击性，但在她奶的强调下，她已知道神胎有多么重要。 别的不提，神胎受伤肯定会反馈到主体，神胎死亡，人鱼直接废了。 “冷静点，应该是这座塔的特殊机制导致。”沉白术在心中自言自语，“限制神胎就是限制选手的实力！尽管现在是文考，但后面应该有武考项目，这是强行将所有人都拉到一个起跑线上，观察我们的进步？” 沉白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如果仅仅只是看知识储备量，毫无疑问荒海鱼肯定会垫底，无涯学宫则稳占上风。 这不公平。 “如果此地是幻境，小马没办法，说明他幻觉属性等级低于此地，如果单纯是空间划分，以小蝴蝶高到我都使用困难的能力，她亦不如。” 但沉白术竟然没什么意外。 毕竟一方可是龙神，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小马和小蝴蝶破了？ 看似解释得通，但沉白术心中却有一丝阴霾挥之不去，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不过限制神胎却不限制传承之力，是我在正常范围内，所以没感觉到，还是龙墓会用这一点来钓鱼？”沉白术想到了那些伪装后混进来的蜡像人。 希望她奶尽快把他们揪出来。 他们留在龙墓，对自己等人而言，绝对是个隐患。 谁知道会不会恼羞成怒，觉得杀光所有对手自己就能获得传承了？ 终于女声提示排名已经出来，前一百名者即将进入第三层，淘汰者照旧被送去一处传承区域。 沉白术赶紧睁眼，几步跑到桌子前，于最后一刻看清了前面的排名。 澹台明星，观秦，沉白术。 我居然是第三名？ 沉白术觉得不可思议，她自问自己并非文科生，武力才是她的强项。 不过这一世，记忆力确实比前世好太多了。 尤其在第一层梳理时，简直越到后面，明明是细枝末节的繁琐信息记起来竟然更快，而且不是那种短时间记忆，就算在此刻，也依旧清晰的历历在目。 思维导图这么强的吗。 疑惑一闪而过，这可是无数人总结、无数人都在用的好方法！沉白术得意挺胸。 哈哈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被带飞了！ 果然上天不会辜负学过的任何一个技能。 ＊ “第一名不是我，第二名不是我……可恶，我竟然连前三都没进！”粉色人鱼一拳头砸进水里，溅起的海水泼了她一脸，她呸呸的吐着舌头。 蒲柳儿本来觉得这一层的考核龙神实在太关照她了。 根据图片判断名字，根据文字信息判断几个差不多选项的图片是哪一个，还有根据图片，判断选项中关于它的描述正确的有哪些，错误的有哪些…… 这不就是对应着查资料吗？ 她在第一层建立了文字信息库，第二层建立了图片视频库，然后对照着去选交叉的。 这复杂吗？ 一点都不。 先根据题干检索，再看选项，继续检索，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她也敢肯定自己的准确率会很高。 这可是她的强项，什么观秦、澹台明星还有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沉白术……她本想着让你们都知道知道芯片大脑的厉害，可最后她竟然连前三都没进！ 到底是她错题太多，还是这三人用时比她都短？ 她们是闭眼直觉选的吗？ 说到直觉，蒲柳儿的目光定格在第三名上。 沉白术这个名字她没听过，可她既然这般优秀，就不可能籍籍无名，离开前一个教授都没提到过。 就连澹台明星那么低调神秘的人都有人知道她比澹台晖强。 所以她绝对是荒海鱼！ “这里大部分题目都与荒海相关，她肯定是投机取巧了……”蒲柳儿嘎吱嘎吱咬着指甲，到底没敢说龙神给她开后门了。 “等下一场考综合能力，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踩我们头上？” 尽管观秦、澹台明星，还有翡翠圣湖的大师姐钟山九，严格来说都是竞争对手，但相比沉白术这个听都没听过的荒海鱼，他们更是一国的。 如果最终让沉白术拔了头筹，他们外来鱼的立场就很尴尬了，肯定会被笑话。 ＊ 跟蒲柳儿一样，沉白术的二次刷屏让一众外来鱼彻底重视起了她。 第一层还可以说是投机取巧，但第二层就已证明了她的实力。 以龙神的护短，即便他们与沈白术处于同一水平，龙神也绝对会选择她。 她比他们都要根正苗红。 一些从长辈口中知晓龙神试炼内幕的选手都暗下决心，等到了后面的武考项目，绝对要将她淘汰掉。 一人不行，就联合起来。 这个竞争对手太过强劲，偏偏还有着他们无法比拟的优势。 要知道他们所知的内幕也不过是大致框架，具体考题每次都会变。譬如此届，哪怕师长能划下重点，给他们突击过一轮也没用，该淘汰还是淘汰。 原本他们仗着的不过是荒海鱼教育资源匮乏，甚至很多都是文盲—— 可现在看来，这点微末根本不足以抹平他们出生的优越。 至少对沈白术，就不行。 这些依仗地域加分的内定狗！不知多少人在心里破防大骂。 ＊ 沉白术不知自己已初步达成“举世皆敌”成就，正期待着第三层塔的考核会是什么，又能补充哪些短板。 光芒闪过，再睁开眼时她呆住了。 不再是如一二层那样空荡荡只有架子的空间，而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而且还很有原始丛林的风格。 ……好陌生，好古怪。 倒不是说在海底见不到绿色，而是迄今为止，沉白术所看过的植物最高也不过灌木，没有树，再就是海藻，苔藓等。 但打眼一瞧，大部分都能认出来。 这当然是因为在一二层学习过的那么多知识。 沉白术恍然，哦，这一层考核是学以致用的实践环节。 会不会是幻境？ 怀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沉白术正欲上前仔细观察，忽然半空中传来熟悉的女声： “这第三层塔取前五十名进入下一层，规则只有一个，活着走出这片丛林。” 沉白术都想骂人了。 什么叫走出这片丛林？ 她想到在第二层时通过传承之力看到的根本没有边界的白茫茫一片。 在外界时塔是非常规矩的圆柱形，如果这第三层也遵照了同样的空间规则，那这里该有多大？ 没有明显的提示，要往哪边走？真的不会在里面迷路，越走越偏，反而回到第二层……等等沉白术目光一凝，定格在一株植物上。 这是一株白色的，有点像兰花的草。 沉白术迅速在脑中调出了它的相关资料：天青兰，叶片细长垂立，边缘有微小的齿，初为白色，弱不胜风，只能在500海压下生长，待边缘处染上青色，长长的叶柄会向下方攀爬移动，直到来到520海压、温度适宜的海域才会开花，此时全株都会蜕变为浓郁的青色，方可入药，具体处理方法如下…… 真正的植物当然不会如教科书般生长，但沉白术认真观察后确认，这就是幼年期的天青兰。 海底种种与陆地上不同，人类喜欢登高望远，往上走，但人鱼追逐更充裕的能量，而能量往往在下面。 巨塔在人类看来也是倒悬着的，他们眼中的塔顶是第一层，真相却是最下方才是塔尖。 此时沉白术看到了白色幼年期的天青兰。 她要往第四层，也就是下一层塔走，大可以在附近寻找青色成熟的天青兰。 至于会选择它作为参考，当然是植物就算长了脚也跑不了多远，更方便核对。 沉白术豁然开朗。 什么没有标志可参考，细节就藏在这些植物当中！ ＊ 当蒲柳儿听完女声所提示，本欲大展手脚的她一下子懵了。 坑爹啊，让她从这片丛林中走出去，这不跟走迷宫一样？ 可她方向感不好！ “啊啊啊！”再也忍不住，蒲柳儿揪着自己往常非常爱惜的粉色头发，发泄般的大叫了几声。 第一阶段的入门测试还算顺利，这第二阶段爬塔考核……她怎么觉得龙神在故意针对她？ 显然，蒲柳儿已经忘了在一二层时的得意。 不能浪费时间，索性随便选了个方向，一路狂奔。 只要她速度够快，记下沿途种种，总有一个方向能通往第四层。 ＊ 观秦也是个细心的人，但她比较倒霉，才听完提示，就觉得鱼尾一痛。 低头一看，却是比婴儿指头还小的银鱼竟然钻进了鳞片里，狠狠的咬了她一口。 观秦脸色微变，嘴唇泛起紫色。 她身体晃了晃，有种天旋地转之感，这毒发作的竟然这么快。 如此危机时刻，观秦脑子却并未陷入混沌，传承之力蔓延，带来清明，她飞快思索起来。 尽管那小鱼在咬了她之后就飞快钻进缝隙中不见了，但这么多明显的特质，还是让观秦立刻就认出了对方。 联系资料，判断此地所处海压，以及解毒之法。 观秦微松口气，她还不算倒霉到家，这附近就有解这银鱼之毒的药草。 飞快游过去，取下对应部分，制成粗糙的药剂，一半内服，一半外敷。 紫色很快从嘴唇褪去，毒素全消，化作一股精纯能量。 观秦感觉到了满足，她思索一瞬微微笑了。 选定一个方向，没有丝毫迟疑，一如从前，相信自己的每一个决策。 ＊ 植物动物会说话，相比起活人，澹台明星更信任自己从死人身上寻找到的信息。 死人不会狡辩，植物也是。 所以她和沈白术几乎是前后脚就发现了关键，但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却迟疑的停下了。 漂亮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茫然。 她感觉到了久违的饥饿。 自进入巨塔，时间变得混淆，生理活动也近似于无，所以澹台明星一直有种身处某出幻境之感，直到此刻，切切实实的饥饿将她拉回现实。 试图从手中的扳指取出食物，可惜扳指也像神胎一样，变成了个装饰。 看来对神胎的限制仍在。 饥饿自感觉到就发展的很快，像是被压制的星星之火终于燎原，而且随饥饿而来的，还有体力的下降。 身体有一种久违的虚脱感。 澹台明星意识到必须补充食物了。 之前为方便他们安心学习，生理机能被压到最低，但它不会消失。 反扑起来还会更加可怕，继续耽搁，失去力量会很危险。 她看向那些植物，皱了皱眉，能吃的不少，然而不够。 人鱼对肉食的需求很大，植物不是不能，但对品质要求很高，要去更下层的地方。 第39章 经历过火烧火燎的饥饿, 毒鱼咬她，海兽要吞她……沉白术进化了，已经可以熟练的吃东西吃东西, 躲避躲避以及猎杀剥皮取肉生吃。 第三层是不是幻境她不知道, 结合体验来看，第一层与第二层大概率是。 第三层的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 经过的每一株植物，偶尔撞见的动物乃至矿物上的纹理, 没有一个一模一样，也没有哪一个如教科书般生长，但就是给沉白术一种极为强烈的身处某个现实世界的感觉。 如果这还不叫真实, 她都要怀疑, 她一直生活的复苏群落是假的了。 她现在经历的这场考核, 沉白术觉得用海底版荒野求生可以很好的概括。 时间的概念回来了, 各种纷至沓来的麻烦也回来了。 沉白术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中医说，一种草，既可以是药，也可以是毒。 她跑错方向五六次，吃错东西七八次。 这倒不是她记忆不够深刻，而是特么的植物与植物之间居然还会组合，没毒的变成有毒的,有毒的因为处理不够好,变得更有毒。 又差点被海兽吞了十几次, 它们也太能藏了。 这片丛林不仅物质丰富,还提供了优越的隐蔽条件。 偏偏在这里，选手们的传承之力都被限制了，只能延伸出去很短的距离。 沉白术只能靠直觉, 发现危险。 好处就是越到后面，她直觉越强，往往敌兽刚冒出头来，就已经先一步避开，甚至先下手为强，弄死它丫的。 等终于走出丛林，沉白术累得气喘吁吁，不仅是生理上，还有心理上。 她精神绷得很紧，即便已经看到了一大片空地，视野都在掌控中也没有立刻冲出去。 而是先观察一波，确认安全才走出。 忽然旁边传来动静，沉白术瞬间看过去，摆出攻击的姿势。 她有点ptsd了。 然后沉白术有点懵。 经历了三场单机，忽然看到了活人选手？ 站在她不远处的是一条绿尾人鱼，怀里抱着一大卷白色的宽叶，叶子很熟悉，应该是刚在附近摘的。 人鱼头发也翠绿翠绿的，乍一看很像森林给她的感觉。当然，不是刚出来的那个丛林，而是陆地上的原始森林，最好刚刚下过一场雨，湿润清透，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洗涤了一遍，空气无比清晰，生命力浓郁，大树在尽可能的伸展枝条，花儿在努力绽放，小鸟大着嗓门叽叽喳喳…… 原本沉白术觉得它已经很像森林了，但这人的模样气质却唤起她久违的记忆。 她才恍然意识到：刚那丛林颜色太暗，花色却多，绿得不够纯粹，给人一种很压抑很阴暗的感觉。 这大概是海底给人类的刻板印象。 只是人鱼不会这么觉得，还很适应这种黑暗。 视线从陌生人鱼及腰的长发一直往上，沉白术以为会看到一双同样翠绿翠绿的眼睛，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条白绸。 白色的绸缎蒙住了对方的眼睛，系到耳后，不算短的飘带随水漂流。 她五官精致，笑得很温柔，又带有点歉意，这一看就是瞎子的造型莫名让人萌生一种怜爱感。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没事。”沉白术回过神来，心下暗自警惕，她可不会因为对方貌似看不见就小瞧。 能进入龙墓就说明龙神对她的认可，已经闯到了第四关，更说明她的实力。 如果真瞎了……只能说明她的危险系数还要再往上一截。 “你好，我叫钟山九，来自翡翠圣湖。” 其实不用她介绍，沉白术已经认出了她。 绿尾倒不一定主治疗，但此次来龙墓的翡翠圣湖的弟子多数是绿尾人鱼，尤其她还这么个特殊造型。 果然是游任静强调过的翡翠圣湖的大师姐。 “我叫沉白术。”沉白术礼尚往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荒海的。” 钟山九脸上并无意外：“我知道你，你很优秀，不过你接下来可要小心了。” 沉白术以为这是放狠话，挑了挑眉。 钟山九却只是温柔一笑，没再说什么，低头，手指继续在怀中的叶子上划拉。 沉白术凝神，看到她指尖带出绿色的细线，像是在进行处理。 ……忽然懊恼。 刚那一层极有可能是龙神的药园子啊，有毒的虽然多，但有用的也不少。 而且就算是有毒，也可以用。 可她刚才疲于奔命，竟然忘记囤货了！ 她居然没把囤货的意识刻入骨子里？沉白术反思。 龙神也不一定准许他们带出去，为此给龙神留下个贪婪的印象就不好了还是传承更重要……阻止自己继续内耗，沉白术心下这样安慰。 忽然，身后传来动静，又有人从林中出来了。 白尾白发，是澹台明星。 灰尾灰发，观秦。 白尾白发，钟然。 这个速度不错嘛，沉白术装作打量的样子，暗地里与钟然交换了个眼神。 钟然差点翻白眼。 接着是澹台晖，金发金尾。 沉白术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这个颜色很符合她对龙神的刻板印象。 澹台晖见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已经到了，眼中闪过一抹愕然，有些失落的走到了澹台明星身边。 目光不忘去瞥钟然。 受他影响，沉白术也不由得去看了看两人。 奇特的是，虽然都是白发白尾黑眸——因钟然伪装，她现在也顶着一双黑色的眼睛，又有澹台明星以面纱挡住下半张脸，可即便这样观察，两人相似度竟然也不是很高。 大概也就一两成。 还没有之前见过的只有白发或只有白尾的那两个澹台家的相似度高。 沉白术蠢蠢欲动，不知道澹台明星下半张脸长什么样，有机会揭开看看。 不会吧不会吧，这都什么年代了，澹台家还有那什么圣女的脸给男的看了就要嫁给他的规矩？ 陆续有人鱼到来。 沉白术移开视线，看到了游任静，丰一年和鱼彤，贺向阳已经在第一层惨遭淘汰。 沉白术在第二层时没有在排行榜看到他的名字。 她竟然不是很意外。 贺向阳的文化水平是他们中最低的，鱼彤虽然也暴躁，但她很聪明，记忆力也不错。 至于丰一年，其实跟鱼彤的文化天赋是差不多的，但大概是鱼彤孵化神胎后实力骤升，都没隔夜就找他打了一架。 丰一年发现自己既打不过贺向阳，也打不过鱼彤，自闭一段时间后聪明的换了个赛道。 这两年跟着沉白术学习比较多。 沉白术没吝啬，传授了他不少小技巧，许是这样，他和沈白术交流的时间反而比其他人都多，这让丰一年更加确定自己这个赛道是正确的。 此次第三层，他就比鱼彤先到。 鱼彤满脸怨念，她都不知道自己那几关是怎么过的，迫不及待想要和老大吐槽一下，真的是硬记硬背，然后直觉。 但一看这么多人，她闭嘴。 人数不断增多，终于在最后几个时，一团粉色的球几乎是滚过来，顺利晋级。 观秦嘴角用力的抽了一下，很不想承认这是他们无涯学宫的。 但她还是无奈的上前，将蒲柳儿扶了起来。 蒲柳儿很想对着观秦大声吐槽，但先注意到了周围的人，她一下把脑袋埋进观秦怀里，耳朵红的几乎要滴血。 她的形象已经全没了。 说好要做无涯学宫的代言人，这下把学宫名声全败光了，啊啊啊她不活了！ ！ ＊ “恭喜各位通过文考，顺利进入第四层。” “这一层为单人对战，胜者加一分，负者减一分，平局不加不减。” “最后分数在前二十五名者，进入下一层。” “这是诸位的身份牌，请收好，上面会公布对手编号以及对应的擂台。” 沉白术一愣，为什么是编号？ 名字不是更方便直接吗？ 这时，面前一直关闭着的大门打开，从里面飞出一张张金色的牌子，准确的落到每个人面前。 沉白术接过，她是二号。 难道是按照第三层的排名来排的？ 正打算看一下其他人的编号验证，就听女声催促道：“第三层即将关闭，请各位按编号找到对应房间，那里有你们通过前三关的奖励，过时不候。” 沉白术顿时顾不得和小伙伴们寒暄，只给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就匆匆往大门内游去。 其他人也差不多。 沉白术找到了门牌号为二的房间，身份牌亮了一下，房门打开，她走进去。 里面居然还是一排一排的架子，上面堆满了巫简。 顾不得吐槽，因为巫简散发着一闪一闪的光芒，隐隐有要消失的迹象。 沉白术快速拿起一个，这个巫简表面竟然备注了名字。 《大周天行气法》 沉白术有点懵，以为自己误入玄幻片场，下意识探出传承之力。 不过粗略看过简介，发现只是噱头，听着很唬人，实际上就是配合着呼吸法的一套动作。 每日一遍，能让血脉之力更流畅的在身体中运行，练到高深处，心念一动瞬发。 对此沉白术有点无语。 人鱼用血脉之力难道不都是瞬发，还要读条吗？ 憋半天憋不出来，或者有点卡顿……这不都是刚觉醒的状态，或者刚晋升对新得的力量运用还不太熟练？ 不过沉白术一想外来鱼养尊处优，不会像他们荒海鱼一样在狩猎中锻炼种种本能，就了然了。 他们大概率是需要这么一套呼吸法的。 对他们来说，这更科学、更系统、更便捷。 什么刚成年就被家长踹到海兽面前，锻炼他兽口逃生，这简直是黑色幽默童话。 你不是要我成长，你是要我的命。 眼看耽误的这点时间，已经有巫简暗了下去，沉白术赶紧收敛心神，快速在架子上翻找。 找了两本，她就察觉到越亮的越厉害，索性直奔重心，抓住最亮的那个。 《如何成为跑得最快的那个？ 》 沉白术：“……” 按龙神的风格，不会是把其他人都给干掉吧？ 她下意识想把它扔掉，但想了想，还是抓着去看第二亮的那本。 正经了一点点。 《武力再高不如跑得快，活到最后才是赢家》 第三本：《提升速度的几个技巧》 《针对性进行速度训练的可行之法》 …… 沉白术抓着第一本，一路看下来，风格差不多，都是大白话，但越来越给她论文标题的感觉。 等抓到一本，她虎躯一震。 《龙腾飞云步》 没错，这个感觉才比较对。 不过为什么都跟身法、速度有关，沉白术粗略地往架子上一瞥，倒也有其他的什么呼吸法、招式动作，可都颜色比较暗。 所以并非越亮越厉害，而是越亮越适合她？ 至于越亮的越没用倒不至于，《如何成为跑得最快的那一个》就明显比《龙腾飞云步》好。 时间太紧，不够她把它们都看完，这只是一种感觉，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跑得快》别看是讲怎么跑路的，但字里行间却流露出一种大气和霸气，而且开头清晰明了，不像那什么《飞云步》开头笔者故作高深，让人不知所云。 沉白术不想这么刻薄，但她很想说，有《跑得快》珠玉在前，这篇简直全是废话。 当然也可能是契合度的问题。 她曾经问过他奶，龙神传承，除了龙神是最能打的祖宗这个理由，还有什么别的具体的优势吗？ 结果她奶很认真的告诉她，根据她的判断，龙神传承最适合她，又够强。 本来她的路子她也可以走，但她没有龙神强。 能选当然要选最强的那个当师父。 不过如果龙墓开启后，她提前发现了看得最顺眼最舒服的传承，也不必拘泥于非要龙神的。 再好的东西看不懂，心头反感厌恶，就是不合适。 勉强为之，也是事倍功半。 排排翻下来，沉白术无奈确认，确实是《跑得快》给她的感觉最舒服最亲近。 推荐确实精准，比她本人还了解她。 只是沉白术心情微妙，这就是龙神倾情给她推荐的秘籍吗？ 这个书名仿佛取名废一拍脑袋定下，跟高僧的身法秘籍半点不搭，但怎么说呢后面如何他不知道，但前面这大白话的描述，真的是一看就和名字风格契合，出自同一人之手。 想到巨塔花里胡哨的出场，沉白术释然了，默默把龙神沉稳可靠中年女性的长辈形象，替换成杀马特中二少女。 一头粉毛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沉白术赶紧摇头，如果是龙神，大概是金毛。 摒弃掉无厘头的吐槽，思考间，已然有了决定。 她奶教她铁头莽，不要怂，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然后她挨了她奶两年的揍，实力确实是跟坐火箭一样飞升，已经快想不起来她妈最开始训练她，不停跟她强调你们这些小年轻最弱，跟队出去狩猎也不要想着杀多少战利品，跑就是了，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龙神推荐这个，会是暗示什么吗？ 沉白术忽然觉得所谓的单人对战或许跟她想的不太一样，没准就跟她刚觉醒时一样，又变成了全群落的最底层。 外来鱼那么强的吗？ 沉白术握住《跑得快》，眼睁睁看着其他巫简黯淡下去。 ＊ 沉苍正泡在血池里休息。 这些混进来的黑色斗篷是真难缠，或许正面战斗，她一个打十个不成问题。 但一来，他们颇有些层出不穷的底牌，手法很是邪异古怪，竟是连龙墓的程序都不起效，好几次打的沉苍措手不及。 二来她只是条鱼，不是牛马，还没有跟她分担的牛马。 往往这边的火给灭了，那边的火又烧起来了，沉苍一开始还很有心气，要杀得血流成海，后来就越来越麻木。 而且就算龙墓的特殊环境让她可以解封所有力量，可当年的伤势却没有那么容易好。 随着血池的颜色渐渐淡去，布满全身的红色锁链也不甘的消退，隐没在皮肤下，沉苍终于睁开眼睛：“龙英，我觉得你有必要做一个全面的筛查，那些人对龙墓的程序也未必太了解了。” 龙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沉苍答应做这个监察官，就对她开启了绝大部分的权限。 在外人眼中，龙墓简直步步杀机，时时刻刻就会被遇到空间裂隙。 或是空间刃刀刀致命，碎成片片，或许被卷入哪个传承区域，没有选手身份，没拿到特殊徽章，内里种种布置就会直接爆发，对入侵者进行绞杀。 沉苍拿到监察官的权限，身上简直盖满了标记，如同巡逻考场的老师一样。 属于学生的考核规则都不会对她触发，更别提最高级的入侵者自毁程序了。 她还能利用龙墓的传送阵，方便的从这一处传送到另一处，只要追踪到异样。 所以一开始沉苍并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干这么多活有问题。 结果，在追一个蜡像人时差点栽了，不仅被对方逃掉，还被对方反过来利用龙墓的程序，狠狠坑了一把，鱼尾都差点断成两半，幸好龙英及时检测到，把她传送回血池这里。 她真没想过会吃这么大亏。 说真的，若不是她俩信任度足够高，沉苍都以为这是针对自己的一个局了。 “这种程度的了解非一日之功，要不就是外界发明了更先进的科技可以抹平差距，要不就是他们从很早开始就盯上龙墓了。” “改动龙墓程序至此，甚至越过了你的权限……”沉苍声音幽幽，“在我所知的势力中，无涯学宫应该算一个吧。” 不是无涯学宫算一个，是它最有可能。 其他的就算有心，也没那个水准，但顾及两边的关系，她到底没说得太直白。 一声长长的叹息响起：“人心易变，人心……也最是复杂。”虚影出现在沈苍上空，龙英打量着她：“你现在这样还是好好休养，不然我怕这口血池都控制不住你，跑掉的那几只老鼠，我去抓。” 沉苍双手一摊，往后一靠：“当然，难道我是什么操心劳碌命的鱼？” “我都已经给你干完了百分之九十的活，剩下百分之十你还能出错，那我建议启动最后的程序，直接把龙墓沉了吧，也省得外界觊觎，搞七搞八。” 龙英摇头，眼中露出坚持：“不，我一定要为龙神找到继承人。” 这一届不行，下一届再来，哪怕因此彻底消失。 沉苍面色顿寒。 不想两人吵架，龙英赶紧转移话题：“话说你一个人泡着血池，应该也挺无聊的，不如看看你家崽的表现？” 她的手一挥，沉苍前方出现一面清晰的影像，里面果然映出了沉白术的模样。 她眼睛闭着，双手放在巫简上，隐隐绰绰有一行小字：如何口口口口最快的那个？ 沉苍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赶紧按住胸口，稳住翻涌的气血。 “你们龙神居然还会收集这种不正经的传承？” 龙英一脸茫然：“跑得最快……加强速度方面，这有什么不正经的？” 沉苍老脸一红，心道，身体失控就是容易激素不稳，想七想八。 她都多少年没这方面想法了。 沉苍赶紧道：“哦，我还以为以龙神的属性，会教他们打架。” “龙神的战斗力当然是打出来的，但祂也说，在举世无敌之前要努力活着。” “人生成长路上，敌人可不会跟游戏一样一关一关按难度冒出来，刚好方便升级，遇到短期内绝对打不过的，跑得快就很有用了。” “记忆中好几次龙神濒死之际就是险险跑掉了，然后升一波级反杀回去。” “哦，这样啊。”沉苍干巴巴道。 这些事她当然知道，不过是随便找个话题。 “对了，文考那一关你家崽的表现已经大大的超出了龙神的预期，武考可能会上点难度。” 沉苍面无表情看向他。 都说了龙神都死了几万年了，祂能知道什么好与不好，选拔的不都是你来判断？ 你就直白说，你不打算做人了……好吧，你本来就不是人。 但沉苍也知道，有时越是喜欢就会越严格，想要看看她极限在哪，因此她也只是盯，却没插嘴。 倒是龙英自己过意不去，先坑了沉苍又去坑人家崽，显得她格外针对他们沈家一样，赶紧补充道：“还有几个年轻人也都不错，我打算给他们上困难模式。” “你悠着点，本来能量就消耗过度，还有几只老鼠虎视眈眈，别搞出大乱子！” “放心我有数！” 沉苍翻了个白眼：“你别说这种话，不说还好，一说我反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非生命，这种规则对我不管用。”龙英一板一眼的强调，“我最擅长计算，我相信误差可以通过数学来控制。”我可是那位最完美的作品。 第40章 龙英走了, 给了她水镜的权限。 沉苍看着水镜中沉白术抽到一位陌生选手，开始对战后，那越来越怀疑人生的表情,乐得差点岔了气,一阵咳嗽。 血液滴落在血池里发出滋拉滋拉好像腐蚀般的声音，沉苍却只是淡定的抹了把脸,将手中的血甩到远处。 这口血池很特殊，既不溶于海水, 也与其他液体并不相容。 好的是处于越清澈的海水中表现越和平，不会消耗它的力量。 也只有在龙墓这样的环境才能将它一直保存下来。 “叫你平时嚣张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样，这下长教训了吧？”沉苍对着水镜指指点点。 她当然知道沉白术为什么会这副表情。 跟她魔鬼训练那两年, 饶是她对树丫有很深的了解, 也被她的进度给惊到了, 表情中不自觉暴露了一些端倪, 被树丫察觉自然骄傲的不行，尾巴都恨不能翘到天上去。 这样的她进入龙墓中，对自己的武力值那叫一个自信。 深感只有蒲柳儿、澹台晖这样的种子选手才配做她的对手，就连观秦、澹台明星等虽然备受期待却据说并不擅长武力的辅助型选手，还有点高傲的看不起。 觉得如果真打起来那肯定是八二开，她八他们二。 结果却被一个从来没见过、游任静的资料中也没提到过的陌生人打成这怂样…… 会怀疑人生，那简直太正常了。 沉苍越想越觉得好笑, 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边笑还一边捂住胸口, 气血翻腾的更加厉害。 果然养崽就是拿来玩的。 “不过这种方法也不能常用, 外界对荒海鱼并不了解，冒出好几个黑马并不奇怪，但对树丫这样有渠道接触到外界, 知晓此次龙墓之行种子选手名单的，骤然冒出太多数量陌生的黑马她肯定会起疑。” 沉苍嘻嘻笑道，“她本来就已经在怀疑了。” 她家的崽别人不了解，她还不了解吗？那小表情……哟哟哟。 不过她并不担心，这点小bug龙墓肯定会考虑到。 果不其然，这一场之后，下一场就变成了种子选手。 当然是困难模式的种子选手。 所谓困难模式就是自身实力保持不变，通过龙墓特殊的阵法，将对手实力拔高，具体几倍则要看情况。 在幻境的作用下，双方都会不自觉忽略掉其中的违和。 当然，像之前所说的无名之辈爆种好几个，这bug就太大了，有心人肯定能发现。 龙墓通过计算，会给选手安排不同类型的对手，有些他们本身很弱小，但成长起来不容小觑，其招式身法都有独到之处。 与这样的选手对战，比同一类型收获更大，毕竟龙墓阵法只能拉高他的攻击力，却不能无中生有。 选手本身不会的，不能强加进去。 沉苍对沈白术实在太熟了，看她抬手就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因此欣赏了一会儿她破防的表情后，就选择将水镜调到其他频道。 几百年的时光足够一批又一批她熟悉的人老去，从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变成能掌事的家主，他们或许已经来到了荒海，但肯定不会被龙墓选中。 不过从这些小崽们身上，她仿佛可以看到那些老朋友的痕迹。 沉苍没忽悠沉白术，她是真不打算出荒海。 至于去见一面，还是别了吧。 沉苍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她当年可没少惹事，见了面绝对不会是什么两眼泪汪汪的大团圆场景，而是他们联合起来，追着她揍。 还有一些早该入棺的老头老太……沉苍哼了两声。 如果有机会，把他们通通都杀了。 不开玩笑。 ＊ “呸呸呸！”因为某些不愉快的往事，沉苍的心情都变得糟糕了起来，她赶紧看向水镜，打算用这些年轻人来洗洗眼睛。 年轻人啊，还没有被世俗污染，变成她都看不起的模样。 沉苍脑海中略过几个反目成仇的朋友。 年轻人啊，总是有着无穷的斗志，不会轻易被打倒。 正滑动水镜调监控频道的沉苍将之定格在一个画面，看着粉毛人鱼被沉白术狠狠砸出去，吐血吐的可惨了，却还是双手握拳跟小炮弹一样冲上来。 …… 年轻真好。 沉苍感慨，跟这些年轻人相处久了，她觉得自己都变年轻了。 倏地，她有点理解永生教那群疯子对长生的渴望了，但脑海中浮现出的猩红畸变体的模样，让她立刻呸了两口。 如果永生的代价是变成那副鬼样子，连理智都无法保留，那还是我吗？ 不过一具躯壳。 那还不如早点去死。 “人生病，会变得脆弱，容易杂念入侵，所以吾日三省吾身……”沉苍嘀咕几句，以更平和的心态继续看下去。 “金发金尾黄金瞳，这颜色相当纯正啊。”沉苍点评着澹台晖。 尤其是金发金尾反映的是血脉之力，但黄金瞳颜色的纯正、明亮却与心性相关。 从眼睛可以隐隐看出几分一个人灵魂的本质。 沉苍对澹台氏的印象还停留在一群封建腐朽的老头老太上，澹台晖的出现倒让她眼前一亮。 “难道最近澹台家发生了什么变故，逼得他们不得不做出改变？”沉苍嘀嘀咕咕，“风气都显得清新了不少。” 一个大家族其实可以从年轻弟子的品性看出发展如何。 是蒸蒸日上还是腐朽败落。 “澹台明星，也不错。”这次沉苍就是纯粹的赞赏了，“看来近几百年白玉的发展也很迅速，这年轻崽所用种种俨然自成一脉，已有在剥离澹台氏黄金辅助的印记……圣女，当初还真是小瞧了她。” 又翻一面。 “观秦……”看着覆盖在对方身上的银色铠甲，沉苍嘴角猛抽，非常符合她对无涯学宫的刻板印象。 那些科研人员说聪明是真聪明，但说体弱也是真体弱。 沉苍当时年少无知，听说了章丹的鼎鼎大名，跑过去挑战，结果一拳下去差点跪了。 给她跪下，拼命求她别死。 你说你不能打，你应什么挑战？ 幸好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交好，历来都有他们的弟子常驻，给一群脆皮保命，紧急把人救了回来，不然她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出去。 可饶是如此，那群老头老太也对她吹胡子瞪眼，没一点好脸色。 之后她每次去，他们都要搞好多人将她团团围住，像是生怕她对自家宝贝蛋做什么。 说实话，看到无涯学宫给他们弟子配上这种防御铠甲，沉苍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她是杀过人，但不喜欢这种无理由虐杀好吧。 莫名其妙手上就染了无辜之鱼的血，考虑过她受到了多大惊吓吗？ 听说观秦就是章丹的徒弟，自己的崽跟她打架也算是一种继承，不过——“树丫，你可比我幸运多了。”沉苍酸溜溜道。 她当年撑过的破伞竟然被修好了？ 不想再看，立即往后翻。 忽然，画面定住。 “绿尾白绸……翡翠圣湖的钟山九！”难得的，沉苍眸子里带了一丝惊异，然后似想起什么，又变成了了然，了然中还带着一丝即将看好戏的味道。 “树丫，你有福了！”沉苍哈哈大笑起来，恶趣味十足。 这些个种子选手不仅攻击方式颇有独到之处，且在幼年期就已经将一部分潜力转化为了实力。 他们都会被龙墓安排成沉白术的对手，在沈苍看来，可不就是有福了？ “这一届的质量是真可以哈哈哈……”她笑得一阵猛咳，血池滋啦作响，不敢在放肆，赶紧收敛心神思索，“龙英选择开启最高程序，虽然有被迫，却是错打错招……也不知道能不能出一个黄金时代。” 所谓黄金时代就是同期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人才，他们的光辉如黄金一般耀眼，把往前往后的年轻人都衬得黯淡。 人鱼蛋是一波一波出生的，这种优秀人才聚集的现象并不算罕见，被称为人鱼族大年或大潮。 有人说有幸与他们生在同一个时代，即便身处中流，也会不自觉去追赶，老朽时回忆这一生，圆满的让自己都惊讶； 也有人苦笑自嘲命运无情，哪怕奋力去够，最终亦沦为庸碌平凡，谁会记得他？ “大争之世，大潮之年！”沉苍傲然道，“当初你奶我除了早年坎坷，中后期无不站在浪潮的尖上！” “沉白术，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 沉白术会不会让她奶失望她自己尚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好不容易过了第四层进入第五层，所得的奖励竟然是《八十一天教会你龟族的长寿之法》 她真的要闹了？ 跑路时比风还快，苟命时比龟壳还能扛，这发展方向也太挫了吧，一点都不符合她心中对自己的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酷帅人形兵器定位。 而且，她到底排第几呀？ 沉白术看着自己的编号还是二，但她回忆着上一轮的种种战斗，并不觉得自己还能排到第二。 大概率是继承了文考终卷的排名。 一手捏着身份牌，一手捏着《龟族》，她面色阴晴不定，陷入疯狂挣扎，可直到最后一个闪烁着的巫简暗了下去，也没有更换。 沉白术咬着牙，一字一顿：“你最好祈祷，这个建议是真的有用。” 不然此仇今日报不了，等她学成归来也要将龙墓闹个天翻地覆。 如果她熬不到一千年后也没关系，她找龙神的继承人算账，打不了老的，打小的！ 她就无耻了，怎么滴！ 至于为何如此肯定一定能找到龙神的继承人，那当然是被震撼过很多回，此时想起某些种子选手仍一阵咬牙切齿，她还输了好几场！ 龙神的眼光不至于那么高，一个都没看上吧？ 那就交代将来的后辈给她报仇！ 思及此，沉白术表情更绿了。 自己的仇自己报不了，只能家祭无忘告乃翁……啊啊啊好丢脸！ ＊ 殊不知被沉白术视作大敌的种子选手脑海中闪过的是跟她差不多的想法，这群荒海鱼哪来的？ 怎么这么强？ 他们是吃了什么龙神特效饲料吗？ 沉白术也就罢了，他们已经知道她是被龙神寄予厚望的内定狗，怎么连此前闻所未闻的丰一年、鱼彤、宿牙……都这么强！ 许多人都在怀疑人生。 为什么从第四关开始就不再有排行榜？ 有些破大防的破口大骂，黑幕，这绝对是黑幕！ 不公开我排第几，肯定是让哪个荒海鱼顶了我的位置！ 至于之前输给某个荒海鱼以及荒海鱼闻名全海底的能打属性，都叫他们给忽略了。 另一拨人则显得理智得多。 龙神没必要这样给荒海开后门，以祂的高度，根本无需在意他们这些小辈的争端。 而且若龙神不够挑剔，这场继承人选拔也不至于选了几万年都没选出来。 这点大人物的操守，他们还是信的。 所以真相就很简单了，在此前的考核中，已经有某个人或者某一几个人入了龙神的眼。 龙神准备在他们中挑选继承人。 可龙神已经故去，荒海也不像澹台氏、无涯学宫等世家圣地，有足够强的、凝聚力恐怖的知名组织威震四方，敢打主意就搞你丫的，绝不过夜。 就这么把自家继承人放出去，没有任何靠山，他所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最终很可能会变成：要么卷入阴谋被害死，要么被迫加入某个组织。 那完了，培养一番，却为别的势力做了嫁衣，怕是龙神死了也要气得从墓里爬出来。 从武考开始就不公布排名，也不公布有哪些人进了后一关，龙神继承人就能完美融入这五十人中，可五十人里有不同派系的优秀弟子，互相牵制，想把人找出来就难了。 当第五关公布为车轮战、擂台赛，却并没有见到多个擂台，而依旧是单人擂主，大家已经见惯不怪。 这不过是彻底证明了他们的猜测。 能守住的就继续守，守不住的也不会立马被淘汰，而是去挑战其他擂台。 失败者变成了陪练的。 有选手终于迟钝的缓过神来，自己能进入第五层或许并不是自己在上一轮大发鱼威搞死了其他对手，而是所有人都没有被淘汰，他们通通进入第五层。 他们说的想起女声只说前25名进入下一层，却没说排名在后的被淘汰，只不过，一直以来取前面多少名的作风让他们习惯的沿用了这个认知，可实际上，被淘汰的人真的淘汰了吗？ 没有，只有没通过入门测试的被传送离开了，剩下进入巨塔进入这一关的失败者，他们去了其他传承区域。 而这一次，看似都进入了巨塔第五层，但有的成为了核心的擂主，有的作为磨刀石，把前者磨得更加锋利。 这样的事实让人心冷，可……退出？ 不可能。 若能打败擂主，他们也能成为擂主，或许就能在某一次的表现中让龙神看中了呢？ 被淘汰就没机会，留下只是听着寒碜，希望还是有的。 事实证明，龙宫的算法果然高明无比，在前一轮中胜率高的绝大多数守住了自己的擂台，哪怕车轮战没有休息。 沉白术已经麻了，她怀疑不仅自己所获得的奖励是《龟族》，其他选手也或多或少是加强续航的。 只不过因个人属性不同，偏向也就不同。 不然即便在擂台上恢复效果似比房间中强，也顶不住这一轮又一轮仿佛望不到头的对手。 再结合上一轮自己被打的好惨，好几次是靠着《跑得快》躲开致命部位，沉白术彻底信了龙神的邪。 这倾情推荐很真啊。 ——虽然车轮战没有休息，但自开启武考后，就有了日夜之分。 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别管白天怎么精疲力竭，睡一觉起来，连腰酸背痛都没有。 沉白术往往眯一两个钟头，就爬起来研读《跑得快》和《龟族》。 如此熬到下半夜，再睡一轮。 但更多人没有她这个恐怖的恢复能力，被车轮战折腾的够呛，一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再睁眼是被女声强行唤醒的。 “亲爱的选手，今日的考核即将开始，请速速开门，去守住今日的擂台吧。” 那一刻的崩溃无法形容。 所谓熬鹰，大概也就如此吧。 如沉白术这样《跑得快》和《龟族》入门后反而越发轻松，如鱼得水的选手是真不多见，而他们正是龙英的重点观察对象。 毕竟龙神说过，成功没有捷径，一个好的身体和好的恢复能力注定同等条件下他们走的比别的人快。 是的，并不看花里胡哨的天赋，就是熬鹰，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一连看了快半个月的连续剧，沉苍不由感慨：“这个味就对了，这才是龙神的风格，之前文考也太为难人，果然是那位出的。” 她本来觉得自己没获得龙神传承是她生不逢时，但现在看来，若真参加考核怕是早被淘汰了。 可她与龙英相谈甚欢，理念契合，足以说明她与龙神殊途同归。 他们都相信力量没有捷径，熬吧，熬出头就好了。 心头某处一个遗憾被抚平，那些骂她野路子、暴发户的声音都在远去，原来还是有点点介意啊。 所以要给自家崽找一个更正统的出身。 沉苍忽然闭上眼睛，气息翻滚，血池如同沸腾般拼命冒泡，正是她的力量过多溢出的标志。 她要晋升了。 强大的血脉之力震荡开来，惊动了龙英，她看到沉苍身上再次爬满的红色锁链，表情难看极了：“沉苍你疯了，就你那破身体你还敢升级？” 沉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嘴巴却还是欠欠的：“没办法，天赋太好，压都压不住。” 龙英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睛已经变成木然状，像是此刻只留下一个虚影，她的灵魂跑去了别处。 过了大概五分钟，她道：“你这伤势，龙墓外围已经压不住了，我打算把你传去核心处。” 龙英恨恨道：“你算捡到宝了，龙神继承人都没选出来，让你第一个进了。” 沉苍惊讶的瞪大了眼，难得推拒：“你别这样，我这辈子遇到过多少次危险，每一回我都熬过来了，这一回也肯定会。” 她知道龙英所说的核心处是什么，是龙珠所在，也是这座龙墓真正的中心，数不清的宝贝都在里面。 与之相比，这口外界千金难买的血池反而不算什么了。 沉苍并不是正直到不愿意占便宜的人，只是她更知道龙珠的重要性。 她严肃道：“龙英，你听我说，那里不能动。” “你想多了！我肯定不会把你带去那里，别说我了，连龙神的继承人、龙墓未来的主人都都没有这个权限。”龙英没好气道，“只是当初龙神在建造时特地给我们留了个小口子，说是我们的家，我现在要带你去的，就是我的住处。” 沉苍露出羡慕的眼神：“龙神对你们可真好，要不你看我这么优秀，代祂收个徒弟呗……” 龙吟翻了个白眼，已经不想再听她胡咧咧，手一挥血池中的沉苍消失不见。 当初龙神确实留了个后门，但没说能不能带外人进。 以龙珠之重要，为防出乱子，牵一发而动全身，龙英必须同去。 但她还要主持考核，没人看着怎么行？ 不过想到老鼠都抓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第六层塔又是大乱斗，选拔出最后五人登上塔顶，进入最后一关考核。 着实没什么技巧和需要注意的事项。 一应程序都不知运行了多少回，没出过错，又有小螺号作为副手看着，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龙吟脑中闪过那位靠谱的模样。 说真的，虽然她自己是龙神的残魂，但正因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她反而不太信任龙神。 龙神是那种任性到可以随意推翻一切工作从头开始的人，就因为某个祂自认为天才的想法。 很多次祂心血来潮，干就干了，才不会去考虑后果。 可那位，从前面三层的文考就可以看出祂强大的逻辑性。 尽管一板一眼了些，但曾经也是多亏祂强硬否决了许多龙神一拍脑袋的设计，才让选拔程序靠谱至此，这么多届都没出过大错。 龙英决定相信祂。 后来这成为了很多年她一想起来就后怕的事。 妈呀越是沉稳的人疯起来越可怕。 ＊ 沉白术都不知道自己第六层的大乱斗是怎么熬下来的。 妈呀，一个个简直疯了一样逮着她揍，外来鱼前所未有的团结，要将她淘汰掉。 钟然不得不暴露立场，丰一年和鱼彤为了保护她，也没能撑多久。 还有一些很陌生、跟沉白术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的荒海鱼。 外来鱼的组团霸凌似乎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他们簇拥在沈白术身边，拼死也要护送这最有希望的一颗苗子进下一关。 而这一切都是从那一声声高喊开始的：“保沉白术，让外来鱼滚！” “我们荒海鱼才是龙神的子民，他们凭什么拿到传承！” “保沉白术！” 是溪木，她听出了她的声音，她真的得到了鱼跃龙门的机缘，走到了此处！ 沉白术高兴极了，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并未在排行榜上看到她的名字。 “保沉白术！” 一开始还只是零星却愤怒的吼叫，后来就变成整齐划一的声音，他们将沉白术团团围住，用身体保护她，直到战至最后一刻、濒临死亡才被龙墓的阵法传送走。 一个又一个荒海鱼慷慨赴死，每一个在被淘汰前都会大喊一声“保沉白术”。 那一声声嘶哑不屈却满怀希望的呐喊让沉白术脑袋发晕，眼眶发红，她无比深刻的意识到：这一刻，我不是我，我是整个荒海的希望！ 你们不让我登塔，我偏要去！ 沉白术在心头发誓，我一定要拿到龙神的传承。此前她拼尽全力是为了赢，她的字典里就没有输字。这一轮败了，她日夜连转熬个半年也要找回场子。 实则对龙神的传承她还真没那么执着。 毕竟越研究《跑得快》和《龟族》，她就越发感觉到它们的实用性。 她觉得这就是她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但现在，想法变了。 哪怕龙神传承不适合她，她也要拿到，然后——玛的！复印个千万份。 从此这就是荒海每条小人鱼的必考科目了！ 去特么的！把知识藏起来算什么庇护荒海的神明？ 等着吧，她一定会把巫简印刷术搞出来！ 让你龙神的传承烂！大！街！ 沉白术一腔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只等某一个时期，就彻底燎原。 ＊ 当光芒散去，看清身边人时，她心头有些遗憾，溪木没进。 她到底基础太差了，最后两年才跟着他们吃了点好东西，事实上她能闯到那一层就已经很出乎沉白术的意料了。 龙墓种种就如同肥沃的土壤，终于让溪木这颗干瘪的种子可以尽情吸收养分，但到底时间太短，只让她生根发芽，却不足以让她开花结果。 时间的差距没有那么好弥补。 不过没关系，有她在，她就没打算藏私。 一圈看过，最后果然只有五人登顶。 好的是荒海除了她，还有钟然。 剩下是观秦，澹台明星以及钟山九。 钟山九能留到最后，比钟然还稀罕，她是生命属性，主治愈的，难道是血够厚？ 沉白术思索，这和《龟族》某种程度上也算殊途同归。 事已至此，也不用隐瞒了。 沉白术直接走到钟然身边，倒是钟然对她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仿佛在说你也有今天。 她可还记得沉白术的避之不及，狠狠伤了她的心，在大乱斗时保她是出于荒海的利益。 以及某种考虑——她没传承，好歹可以去澹台家讨饭，沉白术什么都没有，就当施舍她好了。 钟然睥睨般冷冷一瞥： 危机解除，滚远点！本领主不稀罕！ 沉白术脸皮很厚，就当没看见，凑过去小声问她：“我记得最后几分钟你都被挤离我身边了，居然挺住了，难道是《跑得快》修得有什么独到之处？咱俩聊聊。” 钟然却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垂下眉眼，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纹说： “我差点被淘汰了，是澹台晖护住了我，最后一刻他跟我说：妹妹，你一定拿到传承。” “我觉得他或许已经知道……”我觉醒了黄金辅助。 最后几个字她没说出来。 纵然人鱼交流有独特的音波，但这到底不是安全的群落，谁知道那边那三个能不能破解？ 沉白术表情微变。 大乱斗局势非常复杂，哪怕钟然已经很小心的只给她加辅助，但以澹台晖对自家底蕴的了解，会察觉这一点可能性很大。 但他为什么拼着自己淘汰也要送钟然登顶？ 是自觉希望比较渺茫，还是他与钟然有更深的联系？他对钟然有愧？ 沉白术觉得事情复杂了起来。 原本按他们的计划，是亲近白玉一脉，可如果钟然本就是黄金一脉的蛋…… 这时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恭喜诸位成功登顶，你们都获得了龙神的认可，但龙神的传承者只能有一个，接下来我会送你们去最后一关……” “我反对！” 突然，一道破空声打断了女声的宣布。 众人惊讶的抬头，就见塔顶忽然出现一条裂缝，裂缝拉开，钻出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 随着她的出现，巨塔明亮的灯光开始闪烁，恍如老式电路一样不稳起来。 沉白术心头发沉，不会是那群蜡像人闯进来了吧？ “检测到入侵者，开始驱逐……”女声冷漠的响起。 黑色斗篷瞬间被拉开，露出里面的人鱼。 是的，不是融化的蜡像人，也没有什么狰狞的畸变形态，熟悉的模样让沉白术瞳孔巨震：“溪……” “她，她，她。”来人手指一一点过，最后落在白发白尾的钟然身上，眼神冷得像冰，“还有她，她们有什么资格进最后一关？” “龙神，你明明是荒海的保护神，却如此偏爱外来鱼，凭什么？” “我作为荒海上层子民，今日来向你讨个公道！”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巨塔开始猛烈摇晃起来。 倏地，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人不是来讲道理的。 如果你不愿意听她的道理，她会逼着你不得不听，她有这个实力。魔/蝎/小/说/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巨塔还在摇晃。 沉白术轻轻浮起,稳住了身形，目光复杂的看着披着黑色斗篷的溪木。 脑海中闪过一张张脸。 最初谦卑弱势的溪木，她和她奶去提供援助时微笑却暗藏怀疑的溪木, 碧螺果丰收时狂喜的溪木, 教导新来人鱼时温和耐心的溪木，处理犯错人鱼时厉声变脸的溪木…… 却唯独没有这样冰冷的麻木的满眼恨意的溪木。 沉白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看着随着巨塔摇晃的幅度加大，溪木清秀的脸开始融化、畸变,眼中爬满血丝，裸露出来的皮肤似有血管鼓起，但仔细看更像是这具身体皮下有一条一条长虫在爬。 她想到了那群蜡像人。 是他们做了什么吗？ 沉白术无法想象溪木变成这样,以及拥有这般强大到撼动龙墓程序的力量经历了什么。 她眼中浮现出悲伤, 还有焦急。 她奶呢？ 猩红畸变体具有污染性, 她奶不可能放任她冲到他们选手面前, 尤其是她，可她迟迟没出现，是不是她奶也出事了？ 溪木避开了沉白术的目光，她冷声质问：“龙神，在龙墓开启前一两年，你知道我们这些上层人鱼经历了什么吗？龙神七纪年历2024年6月12日， 120海压处爆发海底火山,共有八个群落第一时间覆灭,分别是熔山、草泥……其中唯有熔山逃出部分,直接死亡人鱼累计在两千三百人以上,或有未发现的百人以下小群落不曾纳入统计……周围受到影响的群落有溪木、泥水……等十八个，因火山灰蔓延、海兽迁移、植物枯萎等一系列原因陆续死亡的人鱼有三千以上，有至少一千人鱼身体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无法采集，只能躺着靠同族养，有一半人选择了自杀，四分之一被抛弃，最后的割掉自己身上的肉喂养族人……” 一串串不算明晰的数字从她口中吐出，冰冷无比。 每一个数字都代表了无数个悲剧。 这还只是龙神七纪年历2024年6月12日120海压处爆发的火山所造成的影响，后续她收集到的天灾种种，更像一根根锋利的针刺入众人耳膜。 没有人能在听到这么多惨烈的数据后，还毫无所动。 钟山九等人皱紧了眉头，俱是沉默下来，他们似乎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溪木嘲讽的一笑：“这只是对上层所造成的影响，是当时小小的一段人鱼的我所能看到的世界，而我一介上层贱民，无法走遍整个荒海上层，更看不到下层发生了什么，但就我所听说的，因龙墓开启所造成的大大小小漩涡不知有多少。” “所谓海龙翻身，还真是名副其实啊。” “他们的沉痛谁看到了，他们的数据又由谁来统计……哦，若非进入龙墓，我什至不知道这种统计之法，可这对于外来鱼来说应该很常见，就连几岁的小人鱼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我们荒海鱼愚昧、文盲、茹毛饮血、蠢笨、是乡下的土包子……” “我们与世隔绝，我们什么都没有，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是你，龙神！” 溪木愤怒无比，声音开始拔高：“是你把荒海封闭了！是你把我们困在了这里！是你希望我们永远愚笨，永远过着每天为一日三餐忙碌、醒来就狩猎采集的生活！” “我不知道那些走出荒海的前辈是怎么想的，可就算他们有心改变荒海的现状，也根本活不了一千年那么长吧？” 溪木的眼睛开始滴血，但滴出来的却不是血液，而是蠕动的仿佛虫子一样的东西，她嘶吼道：“既然如此，既然已经贸然的替我们决定了我们的命运，又为什么要打开荒海？” “因为你的传承，因为你要找个徒弟继承你的一切？” “你看不上我们荒海鱼为什么不滚出荒海？为什么要在这里修你的龙墓！” “这些死亡，这些损失，这千千万万的人鱼……都是因为你这么一个任性的决定！龙神，你凭什么做荒海的保护神？” “想当初我是多么虔诚的信仰你……哈哈太她妈可笑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钟山九轻声说：“其实以前龙墓开启，影响不会这么大，伤亡很少的，可能还没有你们狩猎受伤以及找不到食物饥饿影响大，外来鱼甚至给荒海带去了很多新东西……” 她还想说我刚进荒海就有去给他们治疗，还看到不少人也在为荒海鱼提供帮助。 并不是所有的外来鱼都是坏人。 或许这样做只是出于想刷点龙神的好感度，但那些人得到的帮助是真的，不是吗？ 一些本该死去的荒海鱼因为他们活了下来，不要因为一拨人就打死一群人啊。 “我当然知道，以往任何一次影响都没有这次大！”溪木却像是被激怒了一样，鱼尾陡然膨胀起来，“龙神愚弄我们，你们外来鱼一致的欺瞒我们，可总有人会告诉我们真相！” 观秦道：“如果你口中告知你真相的人是永生教那群疯子，也就是在入门测试被龙墓杀死的，我可以以我们无涯学宫的名誉担保：他们不可信。” 澹台明星轻轻摇了摇头。 “我当然知道他们都是骗子。”溪木冷冷道，“我还没那么蠢。” “我知道这次龙墓开启天灾那么多，是有人攻击当初龙神布下的阵法，消耗了龙墓的力量，让荒海无法稳定。” “我还知道很多艰难熬过了天灾的上层子民会死是因为他们被当做猎物、食物。” “我亲眼所见。”他指着自己的眼睛，一行行血泪流出，“我侥幸逃脱，可我的族人没有，他们都死了！” “这一切归根结底不都是龙神的任性吗？” “既然要封锁，为什么不彻底封了？要留下漏洞，让人看到希望去攻击它？” “那些人会以我们荒海鱼为食，不正是可笑的想获得龙神的好感好夺取传承吗？” 观秦竟然无言以对。 “那你凭什么迁怒我们，是打不过那些人只能逮着我们出气吗？”钟然终于忍不住了，她明明就是荒海鱼，怎么就因为换了个颜色一次次的被开除荒海籍，这人看她的眼神更像她是个鱼奸。 她知道溪木这个人，但只见过几次，更多是从沉白术口中知晓种种，她对溪木可没有什么复杂的感情。 她只觉得自己倒霉。 是那些人很惨，可她不惨吗？ 外来鱼的好处没享过，还被外来鱼害死过至亲，却要承担他们犯错的结果？ 钟然憋了一肚子气，也想跟龙神讲讲道理：你这么厉害，能不能把我师父救活？ “溪木，你的悲惨过去不是你残害无辜的理由！”她还真以为在第六层对方是想报恩和不忿荒海被针对倾尽全力保沉白术还感激过，没想到是另有所图，从那时就开始布局了吧？ 钟然质问：“你这样，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永生教那群疯子我迟早找他们算账，可你们真的觉得永生教只是永生教，和你们……”溪木看向绿尾人鱼，“翡翠圣湖。” 移向旁边的澹台明星，“澹台氏，还有无涯学宫。”视线最后落在观秦身上，“都没什么关系？” “别天真了，是人就会老，只要老了就会滋生恐惧，他们是，你们也会是。” 几人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溪木嗤笑了两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外来者给荒海造成那么多灾难，结果进入最后一关的居然有四个外来鱼，这就是龙神你口中对荒海的偏爱？” 她终于看向沉白术，她的面部已经模糊得看不清眼睛了，但沉白术却有种灵魂都被注视的感觉。 “祂的偏爱，好处我没看到，我只看到了恶果。” 三人也看向沉白术，想到了第六层塔的大乱斗，外来鱼群起围攻，她差点就被淘汰了。 即便她们都并未插手，她们只是冷眼旁观，独善其身罢了。 钟然咬牙：要不要这么无视她，她说话一点都不管用吗？玛的！ “龙神，你回答我！难道真如他们所说，我们荒海鱼都是被放逐的罪人的后代，生来就只配做这些人的磨刀石，我们不配学习，不配拥有智慧……因为奴隶，只需要能打且听话就够了！” “龙神你回！答！我！” 溪木仰头发出人鱼的尖啸。 沉白术几人不由得痛苦地捂住了头，那一声声的“回答我”在他们脑海中形成回旋。 一瞬间思绪一片空白，连杂念都被填满。 “看来他们说对了……庇护一群罪奴后代，还真是委屈你了龙神。” 待恢复听觉，沉白术就听到了溪木带着自嘲的轻嗤。 有种万物寥落后的认命与凄凉。 沉白术的怒火腾的就冒出来了，再也憋不住：“艹！都什么年代了还罪奴后代，这种洗脑包你也认？” 她口中说着自己不会这么蠢，但分明被影响了，自己记忆中溪木不是这样的。 是那些人做了什么？还是溪木已经被畸变的身体影响了理智？ 闻言溪木竟然笑了，难得透露出一抹温和：“果然，也只有荒海鱼才会共情荒海鱼。” 沉白术心中一喜，下一秒就听到溪木声音一点点凉下去： “可惜，我已经不会再对人交付信任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拿，我想做的事也绝不再依靠任何人！” 糟了，沉白术心里咯噔一下。 澹台明星忽然大叫道：“快动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身下的巨塔轰然破裂，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却又不只是漩涡。 巨塔的倒塌影响了周围的空间，沉白术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去。 旋转的空间之力切割着周围的一切，像是有什么碎掉了，她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两个神胎。 一惯淡漠的小蝴蝶疯狂传递来焦急的情绪。 沉白术知道此地的空间已经超过了她能撼动的等级。 她在说很危险，快跑。 沉白术召唤出小马，但小马的金色虚影只出现一瞬就轰然破裂，他能定格住巨变中的海域，但涉及空间层面，他无能为力。 小马重伤，呜咽一声，痛苦的回到了伴生空间。 沉白术懊恼，她真是昏了头，应该让小马和小蝴蝶配合的。 可小蝴蝶独得很，别说跟小马了，跟她都不能很好的配合。 她能做的只有——厉声道：“别出来，待在空间里！” 沉白术都要被气笑了，都这个时候，小蝴蝶恐惧之余竟然对外界的空间之力表现出一种蠢蠢欲动。 她想吃掉它们。 她骨子里这么要宝贝不要命的吗？ 沉白术暂时顾不上教育小蝴蝶，竭力想要稳住身形，从漩涡中逃脱出去，然而效果不佳。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很慌。 在混乱的空间中，血脉之力根本用不出来，巫牌似乎也失去了作用，五人最终还是离漩涡中心越来越近。 最倒霉的就是观秦。 她身上冒出银色金属的光泽，将她包裹起来，几次试图拜托，却最终第一个被卷进去。 沉白术死死抱着钟然，已经猜到溪木想做什么了。 她们都通关了巨塔，拿到了前往最后一关的邀请函。 溪木虽然破坏了龙宫的程序，但涉及龙神传承之地，她怕是还没办法搞定，只能用她们的身份进去。 混乱中，女声终于作出了回应，她开口，虚弱却很坚定：“荒海不是流放之地。” “不管你信不信，龙神从来都是荒海的保护神，若无祂，荒海早就不存在了。” “龙墓千年一开，是必须……”声音戛然而止。 但显然，这种话溪木根本不会信，不仅不信，似乎还激怒了她。 漩涡没有平缓，越卷越大，直至彻底将沉白术的视野覆盖，入眼可见都是疯狂搅动的浑水，她没能抓住钟然。 “沉白术！！！”钟然狠狠推了沉白术一把，将所有力量都灌注在她身上。 然而这不过是徒劳的，只延缓了两秒钟，沉白术也被漩涡给吞没了。 最后一刻，她终于听到了能给她安全感的女声，可此时，她褪去所有情感，变得麻木机械： “检测到入侵者，考核选拔出现重大错误，考核终止……考核无法终止，考核继续，传承人备选面临生死危机，启动最后保护程序…… @$@ ％＃＆程序启动失败……” 黑塔发出一声巨响，碎片飞溅出去，搅得空间愈发混乱，明亮的灯光彻底熄灭。 远处华丽恢宏的龙宫开始模糊，一寸寸远去，像是身处另一个空间。 ＊ “操！那娘们翻脸无情！” “她跑了也就罢了，还把通行证给扔了，有点麻烦。” “别说了快找！” “七号那怂包，早就说他不行。” “……不过那小崽子还挺厉害的，竟然真的承受住了上千人的怨念，等出了龙墓，一个护法的位置怕是少不了，我们永生教又壮大了，七号居然算做了件好事嘻嘻嘻。” “黑尾你找到没有？” “别催了，幸好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在她身上抹了东西，只要她接触过那五人……信号有了，就在这附近！” “快找，等找到人都杀了。” “不，还是留一口气，应对龙墓检测机制。” “那就废了她们，同样的错误绝不能犯两次。” …… 沉白术闭上眼睛，放轻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在她醒来的那刻，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是我最后的仁慈，看在你们帮过我的份上。” “再见面，是敌非友，绝不留情。” 本来她以为自己被卷入空间裂缝，整个人都要被搅碎了，但醒来时居然还好，鱼尾处源源不断传来巨大的能量，重伤的小马也在快速恢复。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下半身黏黏的，仿佛裹在一团泥里，却不仅不反感，反而每呼吸一口都很清新，像是有人拿着一块干净的布将脑子的混沌给擦去了。 她眼睛看不到，但能感觉到此地并非幽暗的海底，有很明亮的光线，这种明亮让他想到了第一眼华美的龙宫，难道这里是龙墓某处？ 记得女声提过，被淘汰的人不会被驱逐出龙墓，而是会去某个传承之地，当时她就猜测这些传承之地位于巨塔下方的龙宫之中。 龙神的传承大概也是如此。 沉白术快速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溪木虽然利用了她们，但没把事情做绝，大概是用她们开了龙神最终传承后，就把她们向后猛的一抛，抛进了一处传承之地，这地方她可能探查过，是安全的，可惜溪木低估了永生教的狡猾。 他们追过来了。 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这里能被龙英发现吗？以及她最关心的——永生教的人在此处，实力有没有被压制？ 沉白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泥团的能量越来越少，她在心里祈祷再快点再快点，终于，能量被吸收一空。 沉白术大喜，用力握紧了拳头，此刻她恢复了最巅峰的状态。 现在就是找一个时机，跑路！ 尽管心中觉得命运不会对自己这么残忍，溪木既然说了那话，她们在这里的安全就是有保障的……但沉白术不敢去赌那个可能性。 龙墓会筛选，会对他们年轻人偏爱，可这一次屏障开启却极有可能没有任何限制。 不然永生教的老头老太是怎么跑进来的？都钻空子的吗？沉白术没有那么天真。 先跑出去，找龙神求救。 沉白术将呼吸声压制到最低，不自觉开始运用起那本《龟族》，极致的危机下，呼吸的频率也在降低。 心神绷得很紧，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找到了，是白尾！” “抓住她！” 远处响起哗啦啦的水浪声。 抓到时机正欲跑路的沉白术呼吸一滞，白尾，是钟然还是澹台明星？ 艹！ 她也不能赌这个二分之一的可能性！ 沉白术表情难看的转身，就见白尾人鱼疯狂向远方游去，不时激起水流，试图阻挡后面追上来的几条人鱼，但效果甚微，他们越来越近了。 从沉白术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背影。 玛的！ 最坏的可能发生了，这个狼狈逃命的背影就是钟然！ 沉白术一边冲去一边高喊：“别藏着了，联手杀了他们，不然我们死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们。” “我的神通是空间，我能感觉到他们把这一片给锁了。” 说的时候她脑中闪过各种想法。 她确实存了要将所有人拖下水的念头，只有这样才能为她和钟然带来一缕生机。 但她也担心这些人冷眼旁观，用她和钟然的命铺路。 甚至因溪木迁怒他们。 然而沉白术不可能放着钟然不管！ 谁知她话音刚落，一条绿尾人鱼就从一片密集的藻丛中冲了出来。 钟山九道：“联手！他们在这里投了毒，浓度在升高，我无法净化那么大的空间。” 沉白术一惊，她还真没感觉到！ 但钟山九主治疗，又愿意站出来，她的话是可信的。 观秦和澹台明星也冒了头。 澹台明星脸上居然还戴着面纱，这面纱就跟焊死了一样，经历刚才的剧烈波动居然还没掉。 大概率是一件宝物。 看到她们都愿意联手，想起之前交手时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沉白术心中的底气顿时足了很多。 她还不知道她对她们的认知有一个巨大的误差。 同样的，这些人对沈白术也是。 根本不需要铺垫，荒海鱼能打全海底皆知。 也因她们实际上并不了解沉白术，她的场次被多次利用。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几人心中承担了多重要的定位，沉白术打量着被惊动看过来的陌生人鱼。 金尾，神情暴躁，只看比别人都大了一圈的雄壮鱼尾就知道很棘手。 他脸上融化的程度也是最轻的。 黑尾，偏瘦，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应该就是用它来定位她们。 这人可能是个技术流，或许就是他改动了龙墓的程序。 看到他，沉白术脑中浮现出警告，竟然觉得他会比金尾还麻烦。 然后是紫尾、绿尾，不同于钟山九的翠绿与生机勃勃，这两条鱼尾颜色暗沉像发了霉，透着股不详的气息。 紫尾挑了挑眉：“倒是小瞧你们了，空间属性和生命属性都很高啊。” 竟是承认了沉白术和钟山九的说法。 沉白术表面不动，心中却愕然。 钟山九或许感觉到了，但她没有，她只是想起澹台昆，觉得这些人都很喜欢封锁空间，无论是干坏事还是免除后顾之忧。 再加上为逼她们联手当然要把事情说的严重点。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中了。 幸好没有直接跑路。 “一二三四……五，人都齐了就动手吧。”绿尾声音沉闷，“溪木已经进去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金尾直接道：“黑尾退后，看好门，我可不想招来龙英那疯女人。” “大哥你悠着点，这片空间没那么牢固，顶不住你造！”黑尾无奈的摇摇头，却还是退后几步。 手一挥，数张巫牌出现在身侧，被他快速激活。 紫尾妩媚一笑，唇色艳丽：“放心吧小黑，一群小崽子罢了……只要别被龙英发现。” 第42章 “小马,我记得你能定格住一定海域，那么能不能干扰海域……不，你一定可以。”沉白术与其说是在心里跟小马对话,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做暗示, “趁此机会，小蝴蝶你跑出去想办法闹出大动静,越大越好，龙英……那道女声,她应该就是龙墓的守护者，她肯定在想办法找我们。” 这些人的状态太松弛了，即便已经在和队友们的对战中积累了足够的信心,沉白术还是心中不安。 所以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沉白术试图去控制周围的水流, 但下一秒她察觉不对, 没有反应。 人鱼控水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突然与水失去联系，沉白术心头升起惶恐，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瞥了一眼黑尾手上翻转的巫牌。 应该是他搞的鬼。 也对，如果都能调动水流翻起巨浪，那动静就太大了。 传承之力也受限了。 不过这应该是这处空间本身的问题，溪木到底给她挑了处好地方。 不能以传承之力扫描,正常状态下他们可以逃过一劫。 可惜, 这些人也留了后手。 再试血脉之力,如常,沉白术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沉。 我方队友不受限，敌人也没有。 这些说起来漫长,其实也不过过了七八秒，永生教一众没有耐心，金尾当即就要游向距离最近的钟然。 沉白术想也不想，大吼一声：“钟然，跑！” 然后纵身一跃。 《跑得快》加诸己身，沉白术抢在他抓住钟然之前，一把撞了过去。说起来这一招还是跟一个粉毛人鱼学的。 事实证明，沉白术运用比她合适。 她这一身经过她奶捶打的骨骼血肉，说一句铜皮铁骨也不为过。 又有速度加持，还真打了金尾一个措手不及。 他倒退出去三步才稳住身体，沉白术却直接飞了出去，咚的一下砸起两米多高的水浪。 两人都很震惊。 金尾瞪起眼睛，龇牙咧嘴：“这小崽子，骨头居然这么硬！” 沉白术则想骂人：奶我就说你技术落后几百年你还不信，非说是经典永不过时，结果随便遇见一个永生教的，简直是钢铁锻造的身躯！ “让我称称你的斤两！” 暴躁金尾眼中亮起惊人的光，直接抛弃了钟然，追向沉白术。 沉白术心里咯噔一声，这是——遇上了战疯子？ ＊ 见沉白术直接对上最强的金尾，其他人没有半分意外。 钟山九思路与沈白术类似，语速飞快：“观秦，你们无涯学宫最善研究阵法程序，能不能找到黑尾巫牌的破绽，将我们被困此地的消息传出去？” 观秦苦笑一声：“我并不擅长此类……我会尽力。” 钟山九便看向澹台明星，澹台明星点头：“我们来拖住剩下的人。” 其实也真不能怪她们将沉白术是视作最强战力。 钟山九生命系，主治疗，观秦是有防御铠甲，但从无涯学宫还给她配了蒲柳儿这个保镖就知道战斗力如何了。 澹台明星十分神秘，可她最出名的也是辅助系的占卜。 五个人里竟然数不出一个攻击系，唯有沉白术，哪怕她自曝神通是空间，但至少还有荒海鱼能打的名头顶在前面。 如果猜测是对的，龙神看中了他们中某人…… 呵呵，一直以为龙神喜欢能打的，然而看看她们这一个个，只能说一开始努力的方向就错了。 几人硬着头皮上。 但她们本就战斗力有限，还不能靠人数形成碾压，很快就被打的狼狈极了。 抽空注意到这点，沉白术甩手扔出一串石头：“钟然，去帮他们。” 说话间快速的捏碎了一块治愈空石。 自复苏群落刷新频率变成一天一次，这两年间她存得最多的就是这玩意了。 各种研究，简直搞出了花样。 钟然飞扑过去，将大把石头捏在手里，咬了咬牙，迅速往钟山九的方向游去。 她知道这些石头是沉白术制作的小玩意。 原材料是能量空石，耗时很久，但使用起来却十分简单。 沉白术有教过她如何启动。 对钟然的到来，钟山九很意外。 她们都知道，别看钟然一副澹台氏的模样，可她是荒海鱼。 难道她也很能打？ 钟山九不由生出几分期待。 然而钟然并没有像沉白术那样直接撞上去，隔着老远她就停下，奋力的将手中的石头甩了出去。 钟山九：“……” 不等她失望，下一秒，小小的石头却传出巨大的爆炸声，溅起的水花扑了所有人一脸。 钟然有些懊恼。 她数学不行，不太会计算，好在直觉还行，沉白术便让她避着人直觉用。 这一两年间给她塞了不少这种好东西。 钟然不服气，经常用石头练习，自觉准度已经比较高了，没想到还是计算失误。 幸好没把自己人炸飞。 紫尾抹了一把脸，阴沉沉道：“倒是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东西。” 她暗淡的鱼尾竟然被炸出了一个洞！ 钟然恍然，这一批空石炸弹应该是沉白术最新研究的。 破坏力远比之前给她的要强。 用沉白术的说法，是通过不断调整传承之力路线，炼制所用火力与相关材料配比，迟早把结合了玄学的热武器炸弹搞出来。 谁敢惹我，就给他老家放一朵蘑菇云庆祝。 钟然并不懂蘑菇云是什么，但当时沉白术脸上的阴笑教她记忆很深。 那看好戏的、笃定对手绝对会完蛋的表情…… 此刻钟然竟然还有点遗憾，忍不住骂了一句：“叫你得瑟！天天跑去溪木群落，如果早点把蘑菇云研究出来，也不至于……”才把她鱼尾炸出一个洞。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钟山九忽然道：“屏住呼吸，她在释放毒素。” 说完，钟然立刻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注入自己的身体。 温暖有力且生机勃勃。 骤然灼热的呼吸与鱼尾些许刺痛迅速淡去。 钟山九沉声道：“此毒不好解，为防万一，先杀了她。” 作为一个医者，她比谁都清楚放毒、还很会用毒的有多可怕。 金尾捏死敌人还需要时间，可紫尾出手，或许悄无声息就倒了一大片。 很显然，紫尾跟他们想到了一处去，恼怒道：“先把那个绿尾巴的杀了，左右她是治疗，龙神不可能选中她！” 她旁边的绿尾闷闷的应了一声，开始向钟山九游去。 绿尾身躯十分高大，可速度不快，这似乎是他的短板。 紫色见状懊恼的砸了一下自己脑袋：“算了，等你抓到人，都跑光了。” 说完自己冲了过去，后发先至，几秒间就越过了绿尾。 绿尾摸了摸自己脑袋，也不生气，笑笑，继续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他的脸部明明融化了大半，却显出一种怪异的僵硬。 ＊ 黑尾见到被留下的观秦也拿出了几张巫牌，挑了挑眉：“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来一场智慧的对决。” 可观秦看他并不挪动，只把玩着手上的巫牌，就猜到他很可能为了维护这个屏蔽阵法，不得不留在原地。 观秦抓起手中巫牌，甩了过去，一边也冲向黑尾，银色铠甲陡然出现，漠然道：“谁要跟你比这个？” 拿自己的短处去冲别人长处？ 这不是自信，是傻。 “你要跟我讲物理？”黑尾撇了撇嘴，“最烦你们这种人，真以为我就这么傻乎乎的在这当靶子？”他的手指慢悠悠一点，悬浮在周身的一张巫牌，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观秦无论是用巫牌攻击，还是用顶着金属壳撞上去都没用。 倒是把自己撞得头昏眼花。 好在铠甲的防护还是很有用的。 观秦目光懊恼，陷入了挣扎，就在她准备下定决心的时候，忽然黑尾脸色一沉，手指飞快的动了起来，气笑道：“原来是暗藏玄机！自己在前面吸引注意，偷偷让人偷渡是吧？” 观秦一愣。 “真叫你们跑出去了，我这张脸就别要了！” 他忽然伸出手掌，重重的一拍。 远处的空间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裂口，一只肉眼几不可见的小小鱼被逼了出来。 如折翼的鸟儿般往下坠落。 落到一半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正被金尾按着捶打都只是脸色发白的沉白术猛地吐出一口血。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叫小马观察局势，寻找机会。 ——相比小马渐渐成长的理智，小蝴蝶真不愧她子面板上写着的幼体状态，颇像海兽，一根筋，只知道蒙头乱撞。 可惜哪怕他们找准了时机，小马还隐藏住自身，没打草惊蛇，却还是被发现了。 沉白术脸色发绿。 这个黑尾怕是空间方面也很精通，其等级比小蝴蝶高，不止一点。 想打开此地封锁去求救，希望渺茫。 ＊ 金尾被气笑了：“跟我对战，你还敢分心？” “原本是想瞧瞧你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出来，现在看来，这就是你的极限了。” 他不屑道：“龙神看好的荒海鱼，也不过如此。” 金尾骤然靠近，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砂锅大的拳头似有千斤之力，但穿过水流捶向沉白术时却只牵引起周边极小的水流，可见他对力量的控制。 沉白术知道之前他有留手，她也尽量拖时间展示更多，尤其是《跑得快》和《龟族》被她运用到了极致，她这种超强的恢复能力一度赢得金尾啧啧称赞，口中嘀咕要把她的尸体带回永生教，给那群疯子研究。 但她没想到，金尾动起真格来竟然这么强！ 直觉告诉她，这一拳她接不下。 “钟然！”沉白术尖啸一声。 钟然一直提着心，不时关注沉白术那边，那边战斗要比他们激烈太多，她担心沉白术扛不住。 ——别人不知道沉白术真实水准，她还不知道吗？ 如今沉白术发出尖啸，以她们两个的默契，她立刻就明白了。 幸好距离不远……钟然沉下心，提气，不再遮掩，原本纯黑的眼睛骤然变成黄金之色。 宛如一块金砖的黄土块飞出，光芒大放。 所过之处，哪怕不刻意控制，也是我方队友全属性加持。 澹台明星瞳孔震颤，一直以来的平静被打破，她死死的盯着钟然，原本被她握在手中的小巧匕首骤然伸长一节，身体也仿佛瞬移似的陡然贴近紫尾后背，几如情人。 可等待紫尾的不是亲昵的拥抱，而是用力刺入鱼尾的长刀。 紫尾痛苦的嘶叫、翻滚。 澹台明星的匕首似乎是特质的，抽出的刹那，血流喷涌。 紫尾能感觉到伤口处侵入了一股特殊的力量，她拼命运转血脉之力却始终无法止住。 她气得仰天狂叫一声：“小崽，我要杀了你！” 随着这一声尖叫，紫色，不知是液体还是气体的存在，从她的尾巴处蔓延开来。 原本暗沉的颜色竟然在渐渐变淡。 几乎是立刻，澹台明星就察觉到了不适。 她呼吸紧绷，脖子上青筋突起，脸也开始涨红，像是要窒息了一般，她快速想要后退，避开这股紫色，然而她的鱼尾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把她往后面一拽。 有源源不断的生机力量从那只手上传来。 澹台明星松了口气。 是钟山九。 钟山九拽着澹台明星一直退出十多米远，才脸色难看的质问紫尾：“你是谁，你怎么会有这种毒？” 毒性如此之烈，气味、颜色、症状又如此熟悉，她想说服自己认错了都不可能！ 蓦地，脑海中闪过溪木的话：“你们真的以为永生教只是永生教？” 这条陌生的紫尾人鱼皮囊底下会不会藏着一个熟人？ 要知道这种等级的毒，属于禁忌，在翡翠圣湖也只有长老级的存在能打开相应秘录。 翡翠圣湖当然不是只会治疗悲天悯人的医生，药草用对了，是药，用错了，就可以是毒。 为了自保，如钟山九这样的核心弟子向来是医毒双修。 澹台明星能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钟山九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以翡翠圣湖全海底皆知的长寿特质，竟然也被永生教渗透了吗？ 第43章 紫尾没有回答她, 只是冷笑一声，催动尾巴中蕴藏的剧毒肆意的扩散到周围。 钟山九狼狈的闷哼一声，不敢再分心。 她一边调用神通力量, 一边飞快的从空间戒中取出各种药草, 竭力净化被紫尾污染的水域。 实则她想过要不就放任这毒素蔓延，可她看站在紫尾旁边的绿尾半点都没有被影响到,便知晓有这么一位队友在，他们怕是早就做好了抗毒的准备。 而她不仅要给澹台明星解毒, 还要给其他人解毒。 尤其是正和金尾对战的沉白术离的最远，也最不确定，她无法保证自己配置的解药能顺利送到沉白术手中, 就只能用这样最笨的法子。 另一边,钟然将近乎八成的辅助之力灌注到沉白术身上,眼睛中的金色越来越浓郁。 她看着鼻青脸肿,鳞片四散，几乎完全被全力出手的金尾捶着打的沉白术，急得大叫：“撑住！沉白术你一定要撑住！” “我、我会好好辅助你的……” 她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底气。 不能怪她没有同族之情，而是这般凶猛的攻势，如果沉白术顶不住，她们怕是都要完蛋。 这边沉白术和金尾的对战越来越激烈，虽然都无法控水, 但搅动的声浪、炸起的水波, 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钟然和她距离太远, 力量传递有些浪费, 但也只能如此。 她并不敢确定金尾的仇恨全部拉在沈白术身上，万一他转头冲向她，她肯定会变成沉白术疲于奔命过来救她的累赘！ 忽然,钟然呼吸一滞，喉咙中似腾起一股火在灼烧，她哇的一下吐出一口紫血。 不由得看向钟山九。 却见钟山九面色泛青，漂亮的绿尾也失去了光泽，整个人笼罩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紫色。 澹台明星手握匕首，试图靠近紫尾，却几次被逼退。 她的身形摇摇晃晃——距离紫尾更近的她受到的影响比钟然更大。 这边也快要顶不住了。 钟然急得快要疯掉，但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咬牙召唤出第二个神胎，红色的土块。 红色土块的力量更加极端，能刺激战斗力疯涨却会留下后遗症，一段时间内只能休养生息。 钟然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却顾不上了。 她将红色力量全部灌注给沉白术，挪动黄色力量加持钟山九和澹台明星：“杀了她！” 一时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这是自那天之后，钟然第一次这般不计代价的同时动用两个神胎。 她头痛欲裂，却只抿着唇，不肯表露异样。 如果真有沉白术所说的分身之术，能把自己劈成两半就好了，也不至于这般顾得上沉白术这边就顾不上钟山九那边。 说是黄金辅助，她怎么这么废呀！ 谁都没有注意到钟然原本白色的鱼尾渐渐染上一抹金色。 ＊ 观秦觉得这样不行。 仅靠银色铠甲的蛮力，根本破不开黑尾的防御。 更何况她在黑尾这里，沉白术挡住了金尾，钟山九和澹台明星却要面对紫尾和绿尾。 紫尾倒也罢了，绿尾那体型一看就是个能打的。 她们绝对扛不住。 必须要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所有人都在给她争取时间。 观秦眼中的挣扎变成了坚定。 来之前，师长们告诉她不可轻易动用那张底牌，否则消息暴露出去，在外界引起争议，很可能无涯学宫也保不住她。 再者她能杀死敌人，难道还能把澹台明星等人也灭了口？ 可命都快没了，观秦实在无暇去顾虑以后。 她连接了脑中的芯片，下达命令：“启动攻击模式。” 观秦本就高挑，鱼尾修长，再配上一身银色铠甲，整个人直接突破了三米，就恍若一个机甲战士。 但此前只是恍若，随着这一声令下，铠甲拉长变宽，于瞬息之间就窜到了五六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那种贴合感更强了。 就仿佛这不是一尊机械，而是一个巨大版的银色人鱼。 而银色人鱼还在变化，它身体的各个部位出现了一些端口，修长的左手五指一阵翻转，似有激光弹射而出，右手则更加笨重，变成了一个圆筒状。 如果沉白术还能分出心神关注此地的话，就会诧异的发现那个圆筒是一个炮筒。 蒲柳儿以为自己才是观秦的保镖，殊不知她只是放名面上的牌。 真正能保护自身的武器，唯有握在自己手里。 这才是观秦最重要的保命底牌。 超强的防御以及无涯学宫一流的重火力。 这尊铠甲……不对，现在应该叫它机甲了，由数十位学宫教授联合设计，从内在骨骼到表面涂层，从极为精密的大脑操控到机甲每一个位置该装载什么样的火力……它是无数人的心血之作，代表了无涯学宫最高端的武装科技，横跨机械领域、智能领域、重火力领域、材料领域等多个行业。 它是划时代的作品。 在它完成的那天，项目组所有教授都甩着鱼尾感叹：近一百年内，打造不出第二尊了。 不仅是材料稀缺，还有涉及到的教授们灵感的碰撞以及制造时无数个巧合…… 都没法再复制。 观秦曾失踪过一段时间，其他学宫弟子都开玩笑说学神又去参加什么保密项目了，实则她一直在与这尊银色机甲磨合。 此刻观秦启动机甲，抬起右手的炮筒对准了黑尾，一如曾经她无数次驾驭它那般熟练。 黑尾自看到银色机甲就脸色大变，呢喃道：“外界的发展居然已经这么……” 等机甲组合完成，他终于反应过来，高声叫道：“老绿，快来救我！” “我要顶不住了！” “无涯学宫那群疯子……” 他心头莫名震撼，又有一种诡异的自豪。 无涯学宫这个素来被称作知识圣地的存在，永远只能靠着毕业弟子的人脉以及拼命拉拢强者来震慑外界，现在也终于有了独特的不可替代的强大武力了吗？ 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了。 深知以绿尾的速度，等他赶过来救援自己怕是已经凉了，黑尾不假思索又开始掏兜。 一块又一块甲片模样的东西被他扔了出来，有大有小，仔细看能发现它的材质很复杂。 有的像是从海兽身上扒下来的，有的却像是用金属矿物炼制的。 相同点则在于这些甲片上偶尔闪过的流光，让它们传达出的气息非常的相似，就好像是一整套的部件。 为自己小命着想，黑尾的手速简直爆表了，洁白的手指滑过，留下一串串残影。 明明他的手都已经从东边滑到了西边，但东边的影子还未散去，快到给人一种八爪鱼的感觉。 短短几秒间，这些甲片就被他激活，贴合在自己身上。 就连眼睛处也被一片特殊如琉璃般的甲片保护起来。 下一秒，炮弹出膛。 先是沉闷的声音，接着越来越大，穿破水流，狠狠的击向了全身都被甲片包裹起来的黑尾。 仔细看，即便是在深海，被水流包裹，它的尾翼却燃烧着赤红的烈焰。 哧哧哧！ 水被蒸发，竟然在海底形成了白色的雾气，不过白色只是一闪而过，又染上了乱七八糟的颜色，挡住了观秦的视野。 但没关系，机甲还加载了其他设备帮助视物。 观秦清晰的看到，挡在黑尾前面防御的巫牌跟纸糊一样被轻易撕裂，足见这枚火弹的威力。 黑尾倒飞出去老远，呜呜哀叫：“痛死我了痛死我了，老绿你快点过来把这小崽弄死。” 观秦心中却是一沉。 对方的叫声中气十足，并不像受了伤的模样。 果不其然，视野区域快速工作，很快给她传来清晰的影像。 火弹在甲片上烧出、撞出……重重的痕迹，但，并没有裂口。 以黑尾的体型，对方应该没有像金尾一样练过身体，但这样的撞击力，却没有伤到他腑脏，足以见得这甲片同样有缓冲作用。 观秦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智脑芯片链接到她的思绪，快速从前方传过来一张张图片，观秦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黑尾的甲片组成的铠甲没有她大，没有她高，她的是银色，他的是黑色，貌似材质方面也有一些区别，却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那整体构架的设计、降低水流阻力的灵活，材质的选取相关搭配……分明遵循着同一条脉络。 只不过一个是半成品，一个接近完成态。 观秦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你也是无涯学宫的？你要杀我们？” 以对方的熟稔，根本不可能是从无涯学宫临时偷的，就算是她从最初接触到机甲到熟练运用都用了一年多，教授们还夸她学得快，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 更何况她参与这项目，从头到尾，她记得每一件耗材，没有少过。 “这不是还打算给你们留一口气吗？” 黑尾揉着自己的胸口，嘀咕。 他居然真的承认了！观秦大怒：“身为学宫之人，你居然加入永生教？” “不可以吗？”黑尾吊儿郎当，“他们能给我的东西，你们无涯学宫给不了。” 见他这般执迷不悟，连半分羞愧之色都没有，观秦知道他已经没救了。 愤怒的表情收敛，化作彻底的冰寒：“那么今天就由我来代师清理门户！” 轰轰轰！ 一连串的炮弹被观秦发射出去。 黑尾还想嘲笑，一颗破不了我的防，以为多加几颗就够了？傻叉，这根本不是一个火力量级的问题！ 然而下一秒，他却看到银色机甲周身都绽放出巨大的光芒，一颗人鱼那么高的铁球轮廓若隐若现，它在以极快的速度被压缩。 黑尾立刻看出，这已经不只是科技火力的革新了，俨然还用到了无涯学宫的某些秘法。 脸上升起惊恐，他感觉到了濒死的威胁：“老大救我！” 这时一道墨绿升起，铺天盖地般蔓延过来，视野彻底暗了下去。 “小绿，不要……” 正在被金尾打得麻木捏碎治愈空石、拼命恢复的沉白术，惊喜的发现那砸过来的拳头落空了。 抓住时机，她狠狠一尾巴甩过去，就立刻运转《跑得快》后退。 为了顶住金尾的攻势，沉白术有时很莽，拼命用指甲抓他、拳头锤他、鱼尾撞他，只为拖住他，不让他靠近钟然那边，有时又打起了游击战，用《跑得快》加速，用《龟族》恢复，于是熟练度涨得极快。 她敢说，等再见到她奶，没准能把她奶耍得团团转。 只能说生死之间，格外磨砺人。 结果这次并没有感受到背后的重击，沉白术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金尾竟然呆住了。 他的脸都被沉白术的尾巴拍肿了，换做以往，他绝对会用拳头十倍还回来，将沉白术骨头砸碎，让她吃够教训。 若不是存的治愈空石够多，沉白术还真不敢这么拼。 金尾只呆愣了两秒，却没有冲向沉白术，而是向着黑尾那边冲去。 黑尾那边有观秦！沉白术大急，浓重的墨绿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有种自己被壳子罩在外面的感觉，壳子里面有什么根本看不到。 发生什么事了？ 沉白术犹豫一阵，到底追在金尾后面，但她不敢靠太近。 绿色的罩子开始压缩，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沉白术依旧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只能看到它拼命颤抖，几次鼓起一个大包，又用力被摁下去。 表面变得坑坑洼洼，一块凸一块凹，巨大的裂痕出现在壳子上，有一股力量试图修复它，却终究挡不住颓势。 最终碎成了一片又一片，飞向四方。 沉白术终于看到了，一个五米多高的银色机甲轰然倒了下去，期间不断缩小，直至彻底消失，露出坠落的观秦，生死不知。 ＊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靠你了！”这一声钟山九没有喊出口，她只重重的在澹台明星身上拍了一下。 澹台明星却已经领会到她的意思。 属于黄金辅助的力量公平的分到她和钟山九身上，她眼中闪过一抹歉意，调动族内秘法。 钟山九哇哇吐血，鱼尾上颜色更深了，她有些惊讶的看向澹台明星。 就在刚才，她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量被抢去了大半。 然而澹台明星已经不在原地。 她整个人都消失了。 一道音波传输到她耳边：“用毒。” 几乎是立刻，钟山九明白了她的意思。 翡翠圣湖有一部分弟子辅修毒，这事别人不知道，澹台明星肯定知道。 尽管在紫尾面前用毒显得有些可笑，但澹台明星认为钟山九肯定有办法。 钟山九以为这是澹台明星笃定自己大师姐的身份，却不知是她在曾经的单人对战中亲身的感受过，钟山九修炼到极致（困难模式下被拔高了数倍）的毒素有多可怕。 同样的，她也在单人对战中感受过澹台明星神出鬼没的速度！ 同出翡翠圣湖一门，钟山九想：我凭什么不敢拼？ 就因为对方可能是精研毒素的某个门内大佬？ 但无论是治疗还是用毒，很多时候天赋是可以超过阅历积累的，至少在他们翡翠圣湖，她已经感受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钟山九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一点都不温柔的笑容。 “如你所愿。” 她轻轻开口，在心中补完后半句，我会尽全力给你创造一个机会。 见到澹台明星突然消失，紫尾先是一愣，接着冷笑：“同样的错误，你以为我会犯两次吗？” 她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鱼尾，目光中戾气十足。 此刻她最恨的并非一直和自己对抗的钟山九，而是刺了她一刀的澹台明星。 她要把她的鳞片，一片一片剜下来。 闻言，钟山九握紧双拳。 在这一刻，在秘法的加持下，她的力量陡然间从温顺的猫咪变成了凶猛的老虎，快速夺取了周围毒素的控制权，它们不情不愿的被她操纵着冲向了原来的主人。 毒素反噬而归，紫尾原本还有些紧张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就这？” 她是用毒的大家，对所有自她身体里出去的毒素都有强烈的抗性。 否则被自己毒到了，那可太搞笑了。 紫尾没有做出太大反抗，快速的收回了毒素的控制权。 一个小丫头想和她抢，真是太嫩了，真以为她放出去就不做丝毫防备？ 收回的毒素变做她的眼睛，在周围蠢蠢欲动，盯着空间每一处，只等一发现异样就立刻包围起来。 她对澹台明星还是很忌惮的。 毕竟澹台明星是真的刺伤了她，她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靠近她身侧，却没有引起她警觉的。 若说是借助空间瞬移，可为何连空间波动也没有？ 就是现在！钟山九发出一声尖啸！ 紫尾神情紧绷，嘴角的笑容在无声扩大抓到你了，然而不等她笑容完全绽开，她的表情就僵住了。 钟山九以紫色的毒为糖衣，在里面包裹了一枚炮弹。 刚进入紫色的身体，浓缩的剧毒就悍然撕下伪装，一顿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带来一片麻痹之感。 不仅是身体，似乎还有思维都凝滞住了。 与此同时，十多把细小的飞刀狠狠扎进紫尾的身体，一把长刀从她腰间重重划过，顺着之前破开的大洞，轻易攻破了她的防御，将她的鱼尾生生砍下。 鲜血狂涌，紫尾被拦腰斩断。 她想要嘶吼、想要呐喊，想要杀了澹台明星，但终究只能濒死挣扎的喷出数道毒素，于一分钟后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她并没有看到，原本在她身后的澹台明星飞快倒退，抓起虚弱的钟山九一直退出很远很远。 并非是紫尾的毒没有发挥上一次的效果，而是钟山九和钟然一直在灌注给她力量。 一个净化了她体内的毒素，一个加持了她的速度。 等终于停下来时，两人大口喘气，澹台明星脸上戴着的紫色面纱似乎都暗淡了许多。 ＊ 铺天盖地的墨绿挡住视野时，两人不约而同心惊的看过去。 此刻的她们远远没有从刚才的对战中恢复过来，若有个万一…… 澹台明星意外的看着一片绿色落在面前，不知怎地，她本能的伸手去接，那熟悉的纹路以及其上的传传出的气息让她面色大变：“澹台氏！” “什么？”钟山九惊讶的望着她。 “龟甲，这是澹台氏的龟甲！”澹台明星不可置信。 钟山九知道，澹台氏白玉一脉圣女的候选人最重要的标志，并非外界所宣扬的白发白尾这些外在，而是神胎。 她们的神胎必须是乌龟。 这种神龟，也被叫做占卜之龟，白玉一脉通过解读龟背的语言来获取一种冥冥之中的天意。 圣女除了养自己的乌龟，还会继承先辈的龟壳。 甚至也不知道是为了渲染那种玄之又玄的氛围还是什么想法，她们极少将自己的神胎祭出，在外界看来就非常神秘。 相比之下倒是黄金一脉经常祭出自己的神龟，不过并不用来占卜，而是借用它超强的防御之力。 平时也会用很多材料来打磨龟壳。 久而久之，澹台氏的敌人就会气急败坏的骂他们都是活王八，蔑称一个个只知道躲在龟壳里。 原本始祖时一样属性的神胎也渐渐衍生出不同的派系，黄金的绝对防御与白玉的神秘占卜都成为继全面辅助的两大后起之秀。 相比之下，却是黄金辅助提的少了。 人人都说澹台氏底蕴深厚，屡生惊才绝艳之辈，冠绝先祖，为家族创出不世之法，才有如今三足鼎立，彼此追赶，蒸蒸日上，一片大好的形势，继辅助系之后，又将防御系发展到了极致，澹台明星却只想冷笑。 不用黄金辅助改用绝对防御，是他们不想用吗？ 思及某些事，澹台明星目光冰冷，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正大口喘气的钟然。 她的返祖程度必然很高，也代表着……一旦出了龙墓就会很危险。 不过随即又是苦笑，澹台明星心想：她们都未必能出活着走出这片传承之地，更不必谈龙墓了。 尽管已经杀了紫尾，绿尾大概率也死了，但超强的属于占卜者的直觉却告诉她： 危机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可怕了。 她们会死，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钟山九没发现澹台明星的悲观预言，兀自苦笑，翡翠圣湖、澹台氏竟然都被卷入其中，永生教的触角蔓延至此，真叫人毛骨悚然。 如果她知道连无涯学宫这个纯粹的学术圣地也被侵染了，她此时也会和澹台明星一样绝望。 墨绿越落越多，在一片纷纷扬扬的龟甲碎片中，传出黑尾的哀嚎哭泣：“老大小绿死了！” “那小崽不知弄了什么炸弹，小绿为了保护……为了稳住这片空间不破，让我们不被龙英发现，他被炸死了！” “小绿被炸死了老大，都是他们害的！”黑尾嚎啕着告状，竭力想让对方忽略掉绿尾之死有为了保护他这个原因在。 他绝不能让老大迁怒自己，都是她们的错都是她们害的！ 忽然，不知看到什么，声音里的惊恐真实许多，“紫尾、紫尾也死了！” “好痛啊，我的尾巴我的尾巴好像断了！” 整片空间都回荡着黑尾的哀叫，他好像要把自己的冤屈传到全海底。 恨意深重，比鬼还怨的嚎着：“老大你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为我们报仇！” “别留手了老大，小绿的力量还能撑一段时间，我尽全力配合你放手施为！” “哪怕只剩他们的尸体，我也绝对能破解龙墓的程序我发誓！” 黑尾强调自己的作用，抱着断裂的尾巴痛的翻滚，甚至一改以往对金尾的畏惧，连激将法都用上了：“难道你要像七号那个蠢货一样，被人阴沟里翻了船？！” “闭嘴！” 不同于之前的暴躁，金尾的声音无比冰冷，透着绝对的理智以及必杀的信念。 黑尾立刻闭嘴。 脸上闪过惧怕，老大这一次果然真的生气了。 也对，他们说是同伴，不过是因这一次任务而凑在一起的搭子，可是绿尾不一样。 绿尾一直呆呆的、笨笨的，他们敢开玩笑却不敢玩过火，因为绿尾背后有人护着。 敢欺负他的鱼，坟头藻都几尺高了。 如今绿尾被人杀了……黑尾打了个哆嗦，饶是他对这些崽子恨得不行，此刻心里竟然油然而生一股同情。 她们完蛋了！ 死亡或许都是轻松的。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思维陡然变得迟钝下来，黑尾以一种奇特的角度看到了自己的尾巴。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拧断了头颅。 “害死小绿的人，都给我死！”金尾面无表情，金色的头发、雄壮的身躯都染上了同伴的血，几如修罗一般。 他不需要黑尾掩护，因为在龙英到来之前，他会杀了所有人。 传承，不重要了。 第44章 沉白术拿出所有血脉空石和部分传承空石,快速的叠了个阵法：“它坚持不了太久，有什么底牌大家都拿出来吧，也别藏着掖着了。” 钟山九面露犹豫。 沉白术心中一喜, 就知道这些种子选手好东西多, 底蕴深厚。 正欲劝说，前方她布下的法阵跟纸糊一样被金尾一尾巴打破。 沉白术面色一变。 钟山九一把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白绸：“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可以用毒素激发你们的潜力，但人会理智全无……”同时也会极大地透支身体。 然而不等她说完,眼看着金尾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靠近，澹台明星立刻道：“我来，我能进入人的影子,操控他作为傀儡,但后者需要他信任我！” 钟然恍然。 难怪澹台明星能瞬移般的靠近紫尾, 原来是进入了她的影子。 沉白术想也不想：“控制我。” 澹台明星还想再说什么。 沉白术打断：“你破不了他的防。” 她知道澹台明星的杀伤力很强,在单人对战中她已经体会过了她那些不知藏在何处的飞镖小刀，涂了剧毒不说，扎在身上真的很疼，又能进入人的影子，很像刺客。 但如果澹台明星是刺客，金尾就是坦克。 她自问自己的铜皮铁骨已经练得很强了，澹台明星那些小玩意都只能扎进她表皮。 可和金尾周旋的时候, 她察觉到金尾那具雄壮的身体练得比她更强。 再强的杀伤力、再多的毒素, 连皮都破不了, 根本没用。 毫无疑问, 金尾是所有人中最强的一个，他几乎没有破绽，跟他打只能正面刚。 能否把他打崩沉白术没有信心, 但现阶段，也只有她能承担起这个角色。 如果观秦还在就好了，她那机甲一看就很很能扛。 重火力对轰，胜负未定。 然而观秦已经倒下，生死未知。 沉白术还存了个念头：如果……她是说如果，真能把金尾给杀了，赶紧出了这破地方，没准观秦还有救。 这些想法在瞬息之间于沉白术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时间给众人解释。 好在钟山九与澹台明星也不需要她解释，直接点头。 在她们看来，扛住金尾这么久攻击的沉白术无疑比她们更了解情况。 粗糙的商量出这个战术只用了几秒钟，而这几秒钟的时间，沉白术布下的阵法已经全部被破坏掉，宛如一座冰冷杀人机器的金尾扑到了他们面前。 来不及多想，沉白术大喝一声：“快！” 钟山九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然而那双眼睛并不是沉白术所期待的绿色，而是一蓝一紫的鸳鸯眼。 她尾巴的颜色也变了，从原本的绿色变成了蓝紫渐变色，非常妖异。 连带着原本的面相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人还是那个人，却从温柔变成了魅惑，从养在闺中的大小姐变成了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这瞬间的切换，就好像她身体里带着另一套系统、另一套人格。 现在，这个人格苏醒了。 大而妩媚的鸳鸯眼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沈白术身上。 钟山九燃烧大半神魂，施展翡翠圣湖的禁术。 所有被这双眼睛注视过的人，都觉得自己冥冥中仿佛被锁定了一样，呼吸开始滚烫，体内的血液极速沸腾。 尤以沉白术最为难受，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要炸了一样。 理智正在快速远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思及澹台明星所说，她放任自己闭上了眼睛。 同时在心中强调：这是钟然。 是的，她对澹台明星当然没有那么深的信任，但她对钟然有。 就算平时两人再怎么打架、鄙视、嫌弃，在她心中，钟然就是可以以托付性命的亲姐妹。 澹台明星本来有点迟疑，操控他人为傀儡，并非一味对她有益，如果对方强烈反抗的话，她也会遭受反噬。 以她刚杀了紫尾的虚弱，怕是会立刻倒下。 但近在咫尺的危机逼得澹台明星没法多想，只能本能运用起秘法。 结果非常的丝滑。 她师父曾经让她用自己练手都没有这般顺利！ 沉白术居然这么信任她？ 要知道放弃身体的掌控权为别人所操控，这是违背人刻在基因里的本能的，那种不安全感会一直伴随，根本无法全身心放松。 或许是钟山九毒素的作用？ 念头一闪而过，澹台明星精神大振，毫不犹豫的操控着沉白术对上金尾。 沉白术紧闭的眼睛终于睁开，纯黑的瞳孔像是能将一切光线吞噬，这一刻和澹台明星的眼睛何其相似。 金尾真的很强，只一个照面，沉白术全身的骨头都差点被打碎。 是注入沉白术身体的毒素在疯狂转化为能量。 然而和治愈系的能量不同。 这能量就像是癌细胞，在拼命分裂扩张，同时还刺激沉白术的身体各个器官也疯了似的支楞起来，要抑制住对方，杀死对方。 在两军即将以沉白术的身体为战场开战之前，毒素巧妙地引导，让这两股力量一致对外。 而被它影响到的，不只身体，还有神魂。 于是沉白术理智全无，身体各方面素质却拔高到了一个恐怖的层次。 此前钟山九完全没想过要用这一招，便是因为这秘术施展下来，承受者几乎要废了，钟山九这个施术者自己也讨不了好。 注入沉白术身体的毒素，可是由她燃烧神魂转化而来。 那股精纯的能被沉白术利用的能量就是她的神魂。 但生死危机当前，实在是顾不上了。 用，她们还有可能活，还能去想办法解决后遗症，不用，就肯定会死。 沉白术被澹台明星操控着，和金尾战成一团。 从一开始完全处于下风、被动挨打到渐渐越打越勇，在金尾身上留下恐怖的伤势。 与此同时，则是剩下三人越来越虚弱的气息。 钟山九一蓝一紫的鸳鸯眼越来越黯淡，终于露出一抹灰绿。 这仿佛是一个不祥的标志： 她即将切换为治疗系的温柔钟山九。 而她的尾巴，那鲜艳浓郁的蓝紫渐变也在慢慢褪去颜色，变为灰白，这意味着她将尾巴上储存的毒素释放出去了大半。 这也是她此刻神魂的颜色。 钟然则完全给自己换了个皮肤，从白发白尾变成金发黄金瞳与半金尾。 终究那条尾巴没有完全蜕变，她的力量还不够，半金半白不曾给人强大的气势，反而乱糟糟的。 与她外在的璀璨相比，她的神胎却越来越虚弱，释放出来的辅助之力也越来越稀薄。 她快要到极限了。 只有澹台明星，外表还看不出什么。 她死死的盯着沉白术，口中念着只有她自己能听到也能听懂的话。 如果沉白术还清醒着，就会看到澹台明星身上延伸出复杂的银线，这些线落在沈白术的手上、脑袋上、尾巴上，布满了她的全身。 这让沉白术看起来就像是澹台明星的一个提线木偶。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线并非一直存在，每一根进入沉白术身体的线都消失了，化作提升她攻击力的能量。 毕竟，保命的傀儡不能太弱。 为了继续控制，澹台明星不得不拿出更多的线。 而它们都是由澹台明星的神魂捻成。 从修这一门秘术开始，她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银线即将见底。 不够，根本不够！ 澹台明星眼中泛起焦急，最终变成决绝，她分出一部分心神开始现场捻线。 毫无疑问，这是速成之法，也会带来巨大的痛苦。 饶是常年累月，澹台明星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她的脸也不由得扭曲起来。 幸好有一张面纱遮挡，才从始至终不曾露出半分端倪。 ＊ 沉白术和金尾的动作一度快到肉眼根本分辨不出。 钟然大口喘着气，也不妨碍对澹台明星心生佩服，太强了，真的太强了。 要知道沉白术现在可全凭澹台明星操控。 这就是占卜系的强大吗？ 提前预知到对方的动作，即便是没有灵性的傀儡，也可以和对方打的有来有往。 尤其那个人还是实力异常恐怖的金尾。 她只能拼命期待沉白术和澹台明星能坚持的久一点。 在这种焦虑中，会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实际上，沉白术和金尾从战斗巅峰到两败俱伤，也不过过去了十多分钟。 这十多分钟消耗的却是所有人巨大的能量输出。 “倒是我小瞧了你们！” 金尾试图爬起来，身体粉碎般的剧痛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可他撑了两下却虚弱的倒了下去，终究消耗过大，连一丝力气都不剩了。 他能感觉到小绿的力量快要消散了，一旦消散，龙英就会赶到此地，他再也杀不了这些人。 可凭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强烈的杀心让他决定动用那个极端的方法。 “快躲开！”澹台明星忽然意识到什么，竭力叫了一声。 钟然一把抱住澹台明星，就要往钟山九那边跑。 现在大概也就剩她能挤出一点力量。 一股三米多高的水流陡然冲向她们，是金尾聚起的血脉之力，水浪不高，却如水银般沉重。 是了。 黑尾的巫牌被毁掉，空气中限制她们的应该是绿尾残留的力量也越来越薄。 作为人鱼，终于重拾起了对水的控制。 但这绝不是好事。 即便金尾更擅长近战，可这一击被他酝酿许久，落地非常精准，直接砸在了钟然等三人身上。 澹台明星想要控制沉白术回援，却来不及。 甚至这不算强的一道攻击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尾大口大口的呕出一些内脏碎块，气息变得更加微弱，此时距离他伤势恢复更远了，但他却顾不上可能造成的后遗症，毅然强行燃烧精血。 还不够，他还需要最后一股力量。 战斗那么久，金尾哪能看不出跟他对战的人鱼一直被人操控着，现在他打碎了她的脑子。 区区傀儡不足为虑。 所以再给我点时间，我只要能动，就能把他们都杀了！ 金尾做出了以前最看不上的动作，祈祷。 祈祷龙英发现的慢一点，祈祷那些废物同伴多搞点事出来拖住她。 至于他们会不会趁他动弹不得过来杀他，金尾冷冷一笑，除了那条荒海鱼，谁能破他的防？ ＊ “澹台明星澹台明星，你怎么了？” 重若千金的海水倒灌般落在她们身上时，钟然还死死的抱着澹台明星。 等这一波过去，她顾不上自己的状况，下意识去检查澹台明星。 因为有那么一瞬，钟然感觉到澹台明星的气息消失了。 这一看她愣住了，澹台明星的面纱不知何时消失了，露出一张精致苍白的脸。 她的上半张脸和她一点都不像，但下半张脸却让钟然有一种在照镜子的感觉，她是如此深刻的体会到，这人跟她有血缘关系。 她们是一家人。 这个认知来得如此迟钝，钟然呆愣两秒，忽然叫道： “澹台明星，你支楞起来啊！” “你去操控沉白术，去杀了他！” “他就剩一口气了，只要一击，只要一击就能杀了他。” 钟然心头升起无限的惶恐，不愿去想那个可能—— 澹台明星的气息是真的消失了，不是呼吸暂停造成的假死现象，是她整个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仿佛被钟然抱在怀里的只是一具空壳。 如果沉白术的眼睛还能看的话，便会发现那惨烈的一幕： 在被水流攻击的刹那，澹台明星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所有银线灌注入沉白术的身体。 她耗空了自己全部的神魂。 她要让沉白术杀了金尾。 人鱼真的是很记仇的物种。 不管是荒海不起眼群落的一个小领主，还是高贵世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没有人能在伤了我之后全身而退！ ＊ 屋漏偏逢连夜雨。 钟然尚来不及为澹台明星的逝去悲伤，一直如傀儡般僵硬不动的沉白术忽然转过了身。 钟山九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沉白术纯黑的眸子陡然变成了赤红之色：“糟了，她失控了！” 钟然下意识抬头，却是一喜：“快，沉白术，你去杀了他！” 她见过沉白术双眼通红的样子。 是熬夜刻录巫简的时候。 是狩猎时与海兽对战上头的时候。 …… 钟然没有察觉到危险，她以为沈白术恢复了理智，她指着金尾，满脸恨意：“杀了他，为澹台明星报仇！” 或许之前她们还想过，澹台明星与钟然存在竞争关系，如果刻意针对怎么办？ 或许在发现了澹台明星的淡漠，觉得她根本不会把钟然放在眼里，于是松了一口气，决定保持无视各不相干的关系。 但现在，在经历了联手对战、生死与共后，她已经将澹台明星视作同伴。 同伴的魂灵必然要以敌人的死亡来祭祀。 似乎是听到声音，沉白术漠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步一顿却执着的向着钟山九游去。 钟然的血都凉了，沉白术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如此陌生，就像是在看一只叽叽乱叫的渣渣鱼。 明明沉白术的伤势并不逊色于金尾，即便没有乱操纵水流也该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但她就是执着的向钟山九游去。 仿佛什么都无法阻止她。 一开始钟然以为这是求生本能，因为她们中只有钟山九是明确的治疗系，就连她也只是辅助系，更偏于激发潜能、辅助身体自愈。 可很快她察觉到不对了，沉白术看钟山九的眼神分明满满都是杀意。 在失去澹台明星的控制后，沉白术的眼睛不再纯黑。 虽然又染成了赤红，但这赤红中终于可以透露出情绪了。 显然，不止钟然发现了这一点，金尾也是，他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不用我出手，你们就要被自己的同伴弄死了哈哈哈！” 金尾的笑声中满是畅快得意，就算因激烈波动的情绪让伤势更严重都顾不上。 钟然要崩溃了：“钟山九你到底给她用了多少毒？为什么沉白术现在要杀你！” 她万万没有想到，沉白术的记仇与小心眼竟然会在她失去理智的时候爆发出来！ 她不记得是自己主动接受钟山九的毒，她只记得她变成这样是钟山九害的！ 这断片的阴差阳错的记忆……玛的！ 钟山九此时也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她其实差点就步了澹台明星的后尘，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直关注场上的局势，她要看着沉白术杀了金尾。 被钟然质问时，她亦是满脸惊讶。 这毒素是她的保命底牌，不夸张的说，就相当于燃烧了她大半神魂，越是趋近于攻击系神通，实力涨幅就越大，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理智的丧失。本来她看沉白术是辅助系，偏又是她们中最强的那一个，承担了主攻的角色，还生怕不够，给她用了近乎八成的毒。 反正作为大脑的是澹台明星，也不需要她思考。 可从没听说过，毒素还会产生这样的异变？ 忽然，钟山九想起一个可能，表情僵住。 她忘记了，沉白术是荒海鱼，没打过疫苗，没怎么遭受过污染，她的抗性很低。 毒素对她的效果会格外强，但自己还在按以前的经验…… 完了，望着失去控制后专注向她游来的沉白术，那赤红的眼睛满满都是坚定，颇有种幼兽般的偏执，钟山九知道，她的报应来了。 他们生命系本就血厚，更何况她还是变异的。 只要沉白术杀了金尾，她一定能苟到龙墓救援，但…… 她很肯定自己绝不是此时的沉白术的对手，哪怕沉白术眼看着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可同样吊着一口气，沉白术的气却要比她绵长得多。 这一瞬间，钟山九真想破口大骂，沉白术那么能扛干什么？把金尾打成这样就晕过去不好吗？ 过去因为沈白术能扛，她们坚持到了现在，她们非常庆幸这一点，但如今，成也能扛，败也能扛。 难道自己没死在金尾手上，却要被沉白术这个同伴杀死？ 一瞬间的因死亡而恐惧后，钟山九竟是出奇的坦然。 来之前她就知道龙墓选拔是会死人的，普通选手如此，核心选手亦如此。 她尽力了。 她的结局也比其他人要好得多。 至少她是死在沈白术手里，而沉白术又是被她给影响成这样的，换言之，她是死在自己手里，她是被自己给打败的！ 钟山九闭上了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虽然是个医者，但她真的有点怕痛，那就不看好了。 以她这脆皮的身体，沉白术只要给她一拳，她就能瞬间死去，倒不会疼太久。 挺好。 ＊ 然而她没能等来沉白术的了断，她先等到了哗啦的水流声和钟然嘶哑的泣音：“沉白术你醒醒！” 她诧异的睁开眼睛，发现钟然几个扑腾，竟然抢在她面前截住了沉白术。 她死死的抱住对方的尾巴：“你给我醒来啊沉白术！” 钟山九无法理解钟然的举动。 因为纵然钟然这么做，沉白术的脚步却没有停下，她哪怕是拖着钟然往前游，她也要游到钟山九身边，取她性命。 奇异的，此刻钟山九竟然很理解沉白术，理解一个拼命要来杀她的人。 她劝道：“钟然，你别费力气了。” “我所制造的毒素是不可逆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大脑上的损伤。” “我只是在赌，赌我们能坚持到那一刻。” “即便之后归于平凡，至少这条命保住了。” “你和澹台明星用的毒少，所以你们只是潜能被大大激发，但理智上的混乱却很少，在你们专注于战斗时，甚至会将它给大脑带来的刺激忽略掉。” 钟山九还不知道澹台明星已经死了，作为对生命力最敏感的治疗系，她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事实。 钟山九只是继续劝说： “但沉白术不一样，她起码吸收了八成。” “这里的八成并不是说我所有的毒素，在此之前，我的力量已经消耗了一部分，我现在又还活着……简言之我们所有人共享那一成不到的毒，剩下八成都灌注进了沉白术的身体。” “她又和金尾拼死一战……那些混乱的力量已经彻底毁坏了她的大脑。” “她的理智不可能回来了。” 忽然，钟山九瞳孔一缩，她竟然看到金尾站了起来，她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她急切道：“钟然你快跑！金尾还没死，他又有了余力……” 我们所有人中，唯有你才有可能活着，活着出去告诉师长们我们的死讯，还有翡翠圣湖、澹台氏，无涯学宫具出了永生教的内鬼！ 快去啊。 然而刚才那一番话已经耗尽她的力量，她想要提醒钟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用眼神传达这个信息。 可钟然是背对她的，能正面看到她的唯有混沌的沉白术。 钟山九心头升起绝望，她死不要紧，但一定要把内鬼的消息传出去。 突然，沉白术一把将钟然提了起来 钟山九一惊，尔后喜悦，难道真的出了奇迹，沉白术真的在钟然的呼唤下恢复了理智？ 但她很快就变了脸色，因为沈白术一手卡住了钟然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 她的脸上带着不耐烦之色。 似乎因为钟然阻止她和聒噪的喋喋不休，她终于决定去除这个障碍。 “钟然……” 钟山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无声惊叫。 钟然都懵逼了：“沉白术，你要杀我……” 不断收起的力道和渐渐窒息的感觉让钟然没法再欺骗自己，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她眼中的茫然变成了坚定，双手用力的抱紧了沉白术，仅剩的力量倾巢而出，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最后的呐喊： “沉白术，杀了我就去杀了金尾……” 咔嚓一声，钟然的脖子被沉白术拧断了。 在最后一刻，她半白的尾巴全部蜕变成了金色。 “钟然！” 钟山九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却无法眼睁睁看着这出悲剧：她一个同伴亲手杀死了另一个。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有暴怒的情绪升腾而起。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面对这一切？ 无论是作为医者还是毒术士，钟山九都被告诫，要保持冷静，足够的冷静手才稳，无论是治疗他人还是配制毒药都不会失了分寸。 所以她总是很温柔的笑着。 这温柔代表的是克制。 但现在，她任由愤怒的情绪接管了大脑。 身体中似乎有另一个陌生的意识出现，她代替着她完成了她做不到的最后一步。 释放所有毒素。 无论是这么多年她收集的，还是她的身体从出生就带有却不能被她利用的毒素。 都去死吧！ 都给我去死！ 这糟心的一切我一点都不想看到，所以毁掉吧。 ＊ 咔嚓的一声轻响并不大，却仿佛让沉白术混沌的世界碎掉了。 她茫然的看着永远闭上了眼睛的钟然。 迟钝的，麻木的，却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升起，她只继承了钟然的意志，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金尾。 她抛下钟然，转身冲向了金尾。 后来的记忆非常模糊，有时候沉白术是清醒的，有时候她又是混沌的，只剩下战斗的本能。 那本能既是由她奶磨砺而出，也是这么多天在龙墓中所见到的各种各样困难模式的对手。 朦胧中，似乎也有陌生的力量被她吸收，来者不拒。 当再度听到咔嚓一声时，沉白术终于清醒。 以咔嚓开始，以咔嚓结束。 她无力的往后一倒，支撑她挺到现在的都是钟然传递给她的杀了金尾的那口气。 现在任务完成，程序结束，那口气也就散了。 沉白术的呼吸停止了。 但她的神魂波动却达到了历史最强，冥冥中突破了某种限制。 视野暗下来的刹那，沉白术终于勘破黑暗，找到了心中觉得违和的起点。 仿佛舞台的帷幕被拉向两边。 一个很奇特的世界在她眼前展开。 这个世界有无数金色连接而成的线条，在每个线条的交接处，都存在一个代码或者数字。 很虚幻，却又很真实。 像是有一道闪电划破沉白术的思绪，哦，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是一个全息世界。 沉白术曾经猜测过巨塔的第一二层是虚假的，但第三层起，她有了真实的饥饿，巨塔倒塌所谓被绑来某处传承之地，她又切实地感觉到了神胎的存在。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狡猾。 它分明让你感觉到了虚假，却一步步引诱你，让你以为来到了真实的世界。 可其实也只是构造得更为完善的里世界。 九假一真的谎言，果然更容易被信任，无论是人还是人鱼。 哈哈都是假的。 这他妈全是假的。 迟钝与麻木散去，沉白术心中升起被愚弄的愤怒，但愤怒之余，又是狂喜： 太好了，这些都是假的！ 大家都还好好的，没死。 她用尽最后力气朝天比了个中指：该死的龙神，把我们当乐子玩吗？ 视野再度黯淡下去的时候，沉白术听到了一声轻笑。 这回她是真的彻底晕过去了。 跟条死鱼似的，也没法做什么抗议。 溪木……你跟祂讲个屁的道理，龙神就不是讲道理的人！ 第45章 “醒了？”沉白术刚睁开眼睛, 就听到了一道陌生的男声。 想到被愚弄的种种，她本能生腾起怒火，但不知怎地这一觉好像把她的怒火给睡没了, 情绪诡异得很平静, 倒是这男声让沉白术想起金尾。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疼，下意识就想躲,结果被人一把抓住：“你跑什么？让我看看！” 这人手劲太大，沉白术被抓住竟然动弹不得, 只好看过去。 很陌生的脸，记忆中没见过，戴着眼镜,有点小帅。 他就那样打量着沉白术,明明那双眼睛藏在镜片后,但就是给沉白术一种用尺子一寸一寸量过自己的感觉。 “不错, 恢复还成，神魂损伤不大。” 半晌后男人点了点头。 “可她看着傻乎乎的，半点没有之前的机灵劲，真没有刺激过度吗？” 旁边又传来一道声音，这声音就温柔的多，带着书卷气和莫名的忧郁。 “还没反应过来呢，小螺号你不信我的判断？”眼镜男声音里带着威胁。 “当然没有, 我只是……” “行了, 别说了, 来来来, 给咱们龙宫未来主人介绍一下未来同事。”眼镜男终于把目光移回到沉白术身上。 沉白术对他很陌生，倒是旁边那个更温柔的男的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风格。 “我是龙宫的智脑,七章，章七，随便你怎么叫，科创未来区域的一把手，这里种种都是我来负责。”他一把将旁边男人拽到沉白术面前，“这是我的副手，小螺号，你在前面三层所看到的资料都是由他来编撰。” 小螺号对她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 难怪，沉白术恍然。 原来他就是那个笔者，那个银光幻彩螺，所以名字叫小螺号，真贴切，不过——银光焕彩螺在这儿，裂空蝶鱼呢？ 话说科创未来原来是这个含义，未来的全息拟真技术？ 但不同于一些人只是对未来的幻想，最多被人称一句脑洞真大，他们是真的实现了。 沉白术有点佩服。 想当初，她前世有关全息的概念传了多少年，最多就是什么3D 、 8D眼镜，构架庞大、比肩现实的全息游戏依旧只停留于小说中。 没想到这一辈子，不仅有幸见到，还亲身体会过了。 只是想到体会的过程，沉白术脸色转黑。 “我们的存在形式，你可以看作分魂+智能ai。” 说起这个七章眉飞色舞，“我们的创造者，你可以称呼祂为伟大的机械之神、智能生命之神……” 他其实还想说创世之神。 创造世界、创造新的生命个体，科创未来与活生生的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据，但一来例子单一，存在局限，二来这个概念太大了，有点给机械之神招恨。 只能惋惜打住，继续解释原理： “封存残魂的概念很好理解，就是切割下部分神魂，以特殊的形式炼制后保存下来，厉害的大佬还可以自主决定这部分分魂只会继承主体的某一部分。” “而我们的创造理念却是在原始的基础上进行了突破：神魂分离后，伟大的机械之神就利用祂的力量把我们注入祂早就设计好的程序当中，经过@％$＆#巴拉巴拉等一系列操作后，我们就成为了永生的智能生命。虽然我们的生命只能依靠科创未来这座塔，但某种程度上也算实现了永生。” 似乎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七章愤怒的挥舞双手， “别把我们看作永生教那群蠢货或者呆板的机械，我们是保留了部分人性和理智的智能生命，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永生教还敢打着我们的名义在外作乱，我呸……哦，我忘了你是荒海鱼，可能听不懂。” 七章戴着的眼镜闪过一抹金色的流光，像是什么提醒，让他激烈的情绪戛然而止，他变得兴致缺缺，眼中流露出失落和孤寂，但仔细看又有一点举世无敌的得意洋洋。 沉白术：“……” 你后面说怎么制造智能生命种种我确实没听懂，但智能生命的相关概念，我没准知道的比你还多。 毕竟也是看过上千本科幻小说、上百本科幻电影的人，我们人类关于科幻的设想有多宏大，拼贴起来可以创造好几十个宇宙了，说出来绝对能吓死你。 但沉白术还是选择闭嘴，她没法解释她怎么知道的这些。 她的神通是空间，又不是时间，可以回到过去把人类的资料带回来。 七章看着沉白术面无表情的脸和十分茫然的眼睛，叹了口气：“唉，我跟你说这些干嘛！虽然你是这么多届唯一勘破科幻未来本质的人，不愧是能孵化出幻觉系神胎的鱼，这让我以为你十分适合继承我的一切，可现在看来，果然让龙神猜对了，你与祂更契合，都是一样的文盲。” 沉白术满脸黑线。 小螺号不赞同的反驳：“龙神不是文盲，龙神很有智慧。” “是是是，我知道祂很聪明，但不懂我这一门的在我看来都是文盲，这是我独特的定义，与尔等无关。”七章中二地扶了扶眼镜，嘴唇抿出坚定的弧度，有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孤傲。 小螺号无话可说，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够打破他的世界观，因为在他看来，我即世界。 倒是沉白术觉得很有天才黑客那个味了，难怪能研究出全息科技，即便只限制于科创未来这座塔也很了不起。 她想起外界的巫镜、互联网，心说也没必要一定去外界引进，老家更高层级的技术不要，非要个更差的，她傻了吗？ 于是她露出诚恳的笑容：“七章先生，也没人说一个人只能学一门啊。” 沉白术毛遂自荐：“我的水平通过了您的认可，又继承了龙神的能打，这意味着我未来能活得很长，我能走遍很多地方收集数据……” 随着沉白术不断展现优势，七章看她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但不知想到什么，又变得失落：“以你的基础，想让你上手，还有好多门课要补，这个也不能交给小螺号，他是这方面的白痴！” 小螺号抗议：“我只是更擅长文学，连龙神都夸我有极高的艺术天赋。” “行行行。” “你不要这么敷衍我，我在认真跟你说话。” “我哪有敷衍你，我说的不都是实话吗？你要承认自己的缺点，亦如我承认我在你所谓的文学浪漫方面也是个白痴，龙英还骂过我不解风情……” 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我说我学习能力很强的，上手很快，不用人教，给我几本教材就能自学……”沉白术试图插话，却被忽略了个彻底。 没人搭理，七章都能一人说得很愉快，有人跟七章吵，那完了，不辩个清楚明白，绝不罢休。 至于沉白术，那是谁？ 未来老板？ 不重要，边儿去！ 最顶尖的技术员从来都是老板捧着哄着的待遇！ 可沉白术也不是个能受委屈的，到底没忍住，大吼一声：“我说！争吵暂停，作为通过了你们考验的我，有资格询问一些问题吧！” 这一声吼叫太过聒噪，七章和小螺号终于停下，十分愕然的看过来。 但不知想到什么，那愕然又变成了了然。 沉白术又想翻白眼了，这“啧啧果然是龙神选中的人，跟龙神就是像”的眼神，能不能再隐晦点？ “当然，把你叫过来除了看你神魂有没有缺损，就是给你解答一些疑惑，毕竟接下来大家就要一起共事了。” 终究是小螺号耐心一些。 沉白术梗了一下，坚强问：“所以，刚才那场模拟的对永生教的战斗就是龙神的最终考核，就确定传承者是我了？那钟然她们呢？”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原以为这一切是假的，自己醒来后就能跟钟然她们会合了。 结果这鬼地方居然只有自己一个，她怀疑自己还陷在里世界。 “当然不是哦。”七章竖起手指摇了摇，一副你怎么这么蠢的样子，“那只是一道筛选，或者你也可以称之为加试，因为优秀的人有五个，但龙神要收的弟子只能有一个。” “最终考核你还是要去过的。” 沉白术心中一紧：“只有我通过了，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们都已经被传送去了适合她们的传承之地。”小螺号温柔安慰。 “现在就为她们担忧大可不必，这一批弟子质量都不错，龙神不选她们只选你，只是因为你是最适合的，而她们也各有适合的传承，所以——”七章就没有那么友善了，非常有技术员的难搞，似笑非笑：“你可别拿了传承就自鸣得意，万一最后还打不过她们，那可就太丢脸了，在自己的长处都输给别人，龙神的棺材盖都要压不住了！” 小螺号皱紧眉头：“不要这样，你对龙神尊敬一点。”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沉白术完全不在意七章话语里的挑拨，赶紧问：“所以那场对战是为了逼出我们的极限，看我们适合什么，再根据各自潜力去往不同的传承之地？” “嗯。”见沉白术不为所动，七章明显有些遗憾的撇了撇嘴。 他慢吞吞道：“还有一个原因，培养你们同生共死的战友情，只有这样她们才不会出卖你，把你幸运获得龙神传承的事泄露出去，那么外界知道的就只有龙神传承者在那五十人当中。” “我说你应该不会这么蠢，出去就自曝吧？” 这次小螺号难得和对方保持了一致：“在荒海，你的安危不用担忧，只要通过最终考核，你就可以拿到权限，使用遍布整个荒海的阵法，危机时刻直接躲进龙宫，但去了外界，我们就顾不上了。” 小螺号的友善沉白术感受到了，当然不吝啬回应，对他笑了笑，然后说：“我会保密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才叫秘密，一旦告知第二个人就会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知道，直到人尽皆知。” 她没有说的是，这事若她奶并不过问，她也不会主动提起。 一如她隐瞒了系统。 小螺号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连仿佛浑身都长着刺，不怼人一下就不舒服的七章都难得友善，“不错，我现在有点欣赏你了。” 沉白术抖了抖。 “那就再给你一个告诫，在没有单挑一个顶尖势力的实力之前，切记事成以密。” “龙神弟子的仇恨这么大？” 七章顿时沉下脸，阴森道：“你是想死，还是背叛龙神加入别的组织？” 沉白术心头微惊，保证道：“我哪个都不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荒海人，这辈子都是。龙墓……不对，龙宫才是我最唯一的归宿。” 七章这才满意点头，阴云转晴。 沉白术趁机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没通过考核……” “哦，你是说如果你们没杀死合力杀死那四人组——”七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那当然是考核失败，被抹除相关记忆扔出龙宫。” 沉白术脸白了白，竟然要四人全灭才可以过关？ 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四人虽然是假的，但应该也不是无名之辈吧，黑尾……是你？” 她看着对方黑色的鱼尾，黑色的头发。 那头发蓬松油亮，颜色比自己这个荒海人都要正宗，而且明明在海底，竟然沾水不湿，更像在岸上随风招摇的发型。 “金尾则是龙神？” “你居然猜出来了？”七章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黑尾不是我，是伟大的机械之神，这些是计算了你们的综合战力后所截取的龙神和祂的小伙伴们的战斗影像，经过一些你们绝对看不懂的操作建模、渲染，就得到了永生教反派四人组。” 涉及自己的作品，他瞬间变得兴致勃勃：“我亲自给他们设计的人设，每一个都写了两页纸的人物小传。” “因为只有连他们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永生教的一员，才能骗过你们啊。”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永生教迎来了史上最大黑锅。 七章看出她的想法，不屑道：“他们都黑到没法看了，偶尔背点锅怎么了？等你出了荒海就知道永生教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都该死！” “难道我设计的反派四人组还不够狠？” 他一脸跃跃欲试，要加强难度的表情。 沉白术赶紧冷汗的阻止：“不不不，已经特别招人恨了，话说那绿尾和紫尾是谁？” “嘘。”七章竖起食指，比在自己嘴唇前，“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自己去挖掘吧，反正你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 “既然这一切都是假的，那溪木呢？” 铺垫一番后，沉白术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溪木……你惦记的人还挺多。”七章调侃。 迎着沉白术期待的目光，他轻描淡写打破，“溪木是真的，她的怨恨是真的，她的畸变形态也是真的，她想要利用你们去龙神传承之地更是真的，只不过我中途改变了法阵，将她驱逐出了荒海。” 七章语气异常坚定：“她会去猩红海岸，那里才是她的归处。” “你……这真的不是故意报复？” 沉白术可是知道荒海鱼对龙神有多崇拜的，而七章作为永生的智能生命，极有可能见过真正的龙神，那信仰度就更别提了。 “知道我会故意报复你还敢问？”七章哼哼，“那你也很有胆啊。” 沉白术不好意思的笑笑，边观察对方的表情，边慢吞吞道：“我既然已经通过了龙神的考验，勉强算是自己人了，大家随意些，问点失礼的问题应该也算不上……啊啊啊！” 不等“冒犯”两个字说出口，沉白术忽然捂住脑袋叫了起来。 她偷偷撇了撇嘴，靠！小心眼。 “我师父怎么就定下你来做监考老师，真不怕你公报私仇？” “哟哟哟，师父这就叫上了，你还没通过最终考核呢。”七章就跟不会正常说话似的。 沉白术眨巴眨巴眼睛。 七章受不了的摆摆手，“行了，别作怪了，溪木会去猩红海岸没有别的原因，她必须去。就算不去，她也不能再待在荒海。” “为什么？因为猩红会污染？” “是也不是，对于猩红畸变体而言，猩红就像是赖以生存的氧气一样重要，猩红于他们是病毒，却也是食物，一旦染上就再也无法离开。” “等荒海的屏障关闭，彻底清洗程序完成，整个荒海绝不会有一丝猩红残留，你让她待在此地，她只有灰飞烟灭一途。” 七章的语气极其严厉，带着警告，“不要做多余的事，她自有她的命运。” “我可不想龙神刚把你挑出来，我就要给你收尸。” 沉白术却问：“荒海屏障开开关关不就是为了龙墓选拔吗？既然都把我选出来了，就应该彻底开启或者关闭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自信的模样还真是和龙神如出一辙……不过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七章道出一个无情的事实，“首先，龙神对祂的传承者可是十分严格，即便你已经通过了我这道最重要的筛选，可如果你没通过祂布置的考核，你一样拿不到传承。” 沉白术面色微变。 “想来你已经猜到了吧？龙神的传承之地必然会是最严格的核心区域，小心你死在里面。” 居然这般凶险，却是沉白术没想到的，她故意夸张：“不是吧，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人再度成为龙宫的主人？倒在我面前的、倒在传承之地的天才可是数不胜数。” “还有我警告你，传承之地可与科创未来不同，它的每一处景致都是真实的，死了就是真死了，可不会像我这座塔还要重来的机会。”七章摊了摊手，“我倒是也想将虚拟世界遍布整个龙宫，可惜这是龙神的地盘，能占据这么一小片已经是机械之神厉害了。毕竟龙神那么霸道那么独，对谁都不宽容，除非能打过祂。” 出乎意料，这一回他明明也在说着龙神的坏话，小螺号却并没有反驳。 沉白术不由的看过去，却见他满脸崇拜和热切。 好吧，或许霸道与独裁在他看来是赞颂龙神伟大。 不同于龙英刻意去避讳机械之神，七章明明是机械之神那一波的，说起龙神却很坦然。 这当然不是因为龙神更弱，而是两位神明性格所导致。 龙神霸道归霸道，心胸却很宽广，机械之神，嗯，就比较小心眼了，从七章身上可见端倪。 不过这一点，七章是绝不可能承认的。 “龙神是人鱼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蠢话？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太高看你了……龙神当然是龙。” 沉白术若有所思，所以在几万年前，是其他生物占据主导，人鱼是后来发展起来的？ 可人鱼不怎么能生啊。 “能不能将荒海关闭？” 沉白术始终执着于这个问题，只不过这回她严肃了很多。 七章看出她一定要个答案，一开始不答，只是慢条斯理的又扶了扶眼镜：“你被那个溪木影响了？” “只是好奇。” 沉白术神情不变。 作为荒海鱼，要说不会因溪木爆出的某些数据共情简直不可能。 但她听她奶说过，同情猩红畸变体、去切身地感受他们的痛苦会加快自己被污染的速度。 此刻她不可能正面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沉白术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别人可不会宽容，没准就觉得她快要得传染病了。 “荒海是不能关闭的，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面回应你。这涉及到龙宫最核心的程序，就连龙神预定的继承人不到一定实力也无法得知。”七章出奇的郑重，甚至给沉白术一种虔诚跪拜神明的感觉，“荒海的种种机关是为了保住龙神力量不流失，龙神在，荒海就会在，龙神力量若耗光了，荒海也不会存在了。” 沉白术有些没听懂：“关闭的话，会更加减少能量流失吧？” “你知道怨念吧。” 沉白术点头，她听过，溪木会变成猩红畸变体就是承受了太多怨念。 虽然后面证明一切都是假的，但直觉告诉她这条应该是真的。 “连溪木那么弱小的人鱼，在承受了上千人的怨念之后，都会蜕变成差点就能撼动龙宫的强者——”七章也想到了溪木，决定拿她来举例，意味深长道，“你有想过，龙那么庞大强悍的生物，若祂死去，祂死亡时的怨念会怎样？” “一鲸落，万物生，龙神的死亡反哺了这片海域，却也带来了你们无法想象的后遗症。” 沉白术悚然一惊。 七章幽幽道：“幸好龙神生前留有布置，若没有每千年一回的倾倒，几大海域共同分担，荒海早就没有活人了，都不知畸变出什么怪物，到那时就可以跟猩红海岸一较高下，直接污染出一个族群来。” 沉白术控制不住的后退了两步，为七章所透露出来的惊人消息。 猩红，这个近段时间经常挂在她耳边的名字，它的出现竟然来源于某个大人物陨落的怨念不甘？ 这样的存在该有多强大，怕也同样只有神明了吧。 “好了，你问完没有？问完我该送你去传承之地了。”七章不耐烦。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沉白术犹豫两秒，到底说：“你这个全息科技安全有保障吗？比如我死在里面，但醒来后真的会因为神魂缺失变成傻子？” “当然没有保障。”迎着沉白术愕然的眼神，七章爽快回答，“你们是以神魂的形式被投入这个虚拟世界，一遭受刺激，神魂会因此壮大凝实，可一件事怎么可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刺激太过，超出神魂的承受极限，可是会碎成片片、脑死亡的。” 沉白术眸中隐现怒气。 但不等她开口，七章就抢先道：“我说，难道你事先不知道每届龙墓选拔都有死亡指标吗？” 沉白术哑然。 七章可不会因此就放弃怼她：“已知风险还愿意前来龙墓，且接受了入门测试就代表你接受了这风险，难道现在你享受到了这个好处，还要来质问我为什么把风险搞这么大？我呸，风险越大收益越高的道理都不懂吗？” 沉白术无言以对，被怼得很狼狈。 她干巴巴道：“龙神是男的吗？” 七章语气犀利：“难道你还真想穿越到过去，找到龙神告我的状？” 其实沉白术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但此刻她只能将错就错下去：“不是，我只是对绿尾和紫尾的身份很好奇。” 如无意外，黑尾的原型——机械之神极有可能与无涯学宫有关，沉白术想到了观秦那身银色机甲。 “哦。”七章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不算耐心的解释，“神明没有性别，你所看到的都是我随意捏的，不过龙神更偏爱以女性的形象出现，你想了解祂，多看看龙英就行。” 沉白术苦恼起来：“也就是说绿尾、紫尾只知道都是与龙神同一级别的神明，无法判断祂们会以什么形象出现，又减少了一个将祂们识别出来的可能？”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眼看忽悠过去，沉白术松了口气。 不想再多说多错，她直接道：“我没有问题了，麻烦你将我传送过去吧。” “算你懂事。” 七章手一挥，沉白术的身体如星光破碎，被传送着离开。 正捏着下巴欣赏着自己设计的退场特效，却不知这一幕差点把龙英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龙英按住自己胸口，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怒气冲冲问：“你疯了吗？竟然敢启动那个程序？” “那是龙神同意留下的，我开启有什么问题。”七章语气淡淡。 “你明明知道那个程序不完善，那根本就是个半成品，现在还不到全息拟真科技发展起来的时候。”龙英轻蔑一笑，“连那位都不能解决脑死亡的风险，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你也只不过是祂留下的一部分……”分身。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彼此都懂。 一如龙英是龙神留下来的，七章也是那位机械之神留下的。 但看着对方阴沉下来的脸，龙英又有些后悔，何必刺激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天真。”七章轻蔑的打量着龙英，“没有从那个人鱼身上学到一丝一毫他们的狡猾，谈何保持人性？” 龙英顿时觉得刚才的同情很多余。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武考保密的很好，外界只能在五十人里找？而最终登上塔顶的虽有五个人，可她们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闷声发大财，将之作为底牌肯定会一致保密说没拿到传承？甚至她们还可能误会此刻拿到的传承就是龙神的？” “当然，我相信沉白术的演技。”龙英想，她可是沉苍教出来的。 “愚蠢！” “那三个外来鱼背后各有靠山，钟然虽然是澹台家的，但她在外长大，澹台氏对她信任有几分根本不能指望，只要这中间任何一环出了差错，他们就能试探出拿到传承的绝对是沉白术，你未免太小瞧那些老家伙了！” “还有，你想过没有？就算外界都被你忽悠过去了，一致认为沈白术没拿到传承，可钟然有澹台氏护着，沉白术作为唯一一个显眼包会怎么样？” 龙英打了个寒颤。 “靠一个半废掉的沉苍？”七章的语气满是嘲讽，“你忘记她是怎么进荒海的吗？她是举世皆敌，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躲来的荒海！” “所以沉苍根本不可能出去！如果她和沈白术这一层关系暴露……呵呵。如果不是我亲眼见证了你的诞生，知道你确实是龙神的一部分，肯定会觉得你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你这是恨不得祂的传承者去死！” 龙英脸色发白，虚影差点散掉，她如何能承受这般指责？ 偏偏七章的话语极具说服性，她根本无从反驳。 “我这一番安排就是为了在她们心中建立起同生共死的友谊，龙神当初会同意我这一安排，便是深知单打独斗不可取，就算孤傲如祂，不也同样有几个生死之交吗？” “更何况她们已经知晓了彼此的秘密，绝不能被外人所知道的秘密。”七章诡异一笑，“一样换一样，谁敢说呢？” 龙英沉默，在此之前的考核中，几人都将自己的秘密保护的很好。 只有最后一战，她们以为自己快死了，才没在隐藏。 身在局外，龙英和七章看的比局中人都透彻，甚至某种程度上比她们自己还要清楚，有些人的秘密暴露出去不会比沉苍好多少。 七章知道龙英随了龙神，不太能接受拿捏别人的把柄去威胁，沉白术或许也这样。 不过这也确实是最坏的法子，她们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七章的语气又缓和下来，“情谊是一点点加深的，她们迟早也会以沉白术为纽带，建立起新的黄金一代，甚至是神明二代……不对，是神明三代。” 龙英被镇住了，不由得抬起头去看对方：“我听你那嫌弃的口吻，一直以为你看不上沉白术，只是没有比她更好的……没想到你对她们的期待竟然这么高的吗？” “呸呸呸，谁期待她了，不过是坐了这么多年的牢，想出去玩玩罢了。” 而沉白术勉勉强强可以指望一下。 真的很勉强。 第46章 离开里世界时, 沉白术满怀对龙神传承的期待。 下一秒眼前一花，尚来不及看清周围，曾经被当乐子玩的愤怒滞后的升起,轻易覆盖了喜悦。 沉白术一甩鱼尾：“啊啊啊……”我居然没有找七章算账！ 怒吼声传遍这片区域, 惊得几只手掌大的小鱼飞窜而起，身体里像是有一股气被压抑的太狠, 此时爆发出来，几乎冲破沉白术的理智。 她要发泄, 她要杀戮。 但又和之前被毒素主宰时不太一样，她的脑袋很清醒。 沉白术恍然明白过来，所以说那片地方果然有异, 看似与现实一模一样, 实则有特殊的机制, 能让人快速心平气和。 可恨她竟然没有察觉。 忽然沉白术眉目一凛, 冷笑道：“来得正好！” 她一把从空间中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尽管在里世界中的生死是假的，但生死与共是真的，和澹台明星等人有没有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暂且不说，倒是一直隐隐嫌弃她，颇有些瞧不上的小蝴蝶对她亲近多了。 这一亲近，沉白术立刻就感觉到了与神胎足够默契的好处：她对空间的感知骤然提升了几个层级。 此刻周围明明没有异样，她却分明感觉到近处折叠的空间里有刻意针对她的杀意。 有敌人藏在里面。 那种仇视是瞒不住的。 玛的！管这里是不是考核地先让她杀个够！ 龙神不是欣赏能打的弟子吗？管你是不是,反正我就这么认为了,我让你见证一下我的能打！ 沉白术恶狠狠的在心里道。 她并没有发现她的一双眼睛又染上了微微的红色。 每次这样, 她的情绪波动就特别大, 特别容易暴怒上头。 沉白术从空间中取出的是在她的指手画脚下，鱼彤她爷帮他们几个打造的武器。 沉白术的是一把重剑。 丰奶奶以轻剑为傲，讲究一个快字, 沉苍却非常喜欢丰一年的重剑，她喜欢这种拳拳到肉的快感，尤其是重剑那一下砸过去，敌人直接被砸晕砸死，砸不死还能召唤回来再砸一回。 用她的话说，干净利落，可比什么轻剑方便多了。 因此在沈白术向她请教自己第一把武器应该打造成什么样时，她就提了重剑，当然她也说：“你搞个锤子都行，反正哪个顺手就用哪个。” 沉白术还真思索过。 后来发现锤子有点影响自己的速度。 她和丰一年还不太一样，她的速度是真的被她奶磨练出来了，毕竟打不过又不想挨揍，那可不就只能跑了？ 久而久之就把速度练起来了。 而且不比重剑有丰一年这个参考物，锤子打了好几个版本都感觉不太顺手，似乎是结构出了问题——荒海就是这么贫穷，连个好的武器图纸都找不到，鱼彤她爷被她烦的吼她，就差上手揍……嗯，其实是上手了发现打不过只好躲出去挽尊，后来因为自家孙女胳膊肘朝外拐给沉白术透露他在哪，差点爆发一场家庭大战。 沉白术讪讪的放弃，亲自压着倔强的鱼彤去跟阿爷赔礼道歉，难姐难妹，一起当了好几天的乖孙女。 没办法，想当一个人人信服的老大就得悉心关照小弟小妹的方方面面。 沉白术不禁想：我现在给鱼彤处理长辈矛盾，将来不会还给她处理夫妻矛盾吧？ 她打了个哆嗦。 期间爷孙俩几次闹翻，沉白术哄了这个哄那个，完事后，揉着自己几度摇成螺旋桨的鱼尾，是身累心也累。 然后她就不敢再想那么远的以后了。 只想着算了，自己试图想把鱼家阿爷从一个厨师培养成铁匠，又试图给他点亮设计天赋，进化成能根据个人特性量身定制的炼器大师……可能着实有点为难人，还是以后有机会结交一个神胎是锤子的朋友，让他近距离观察一波，先从模仿这种低难度的搞起吧。 鱼家阿爷不知道沉白术竟然给自己规划了那么长远的以后，反正沉白术不折腾他了，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慈祥。 见到他们这群小辈都笑眯眯的。 此时挥舞着手中重剑，不由得想起这一段往事，一同浮上来的还有阿爷那张苦兮兮的脸，沉白术打着打着竟然乐了起来。 她有点想念复苏群落的大家了，以及——果然啊，她还是更喜欢这种纯粹的酣畅淋漓的战斗。 什么里世界、永生教、七章龙英都给我见鬼去吧。 今夜，我只想战斗。 ＊ “哈哈哈哈哈哈明知道我是科创未来的掌控者，还敢数次对我生出杀意，不治一治你，真把自己当老大骑我们头上了？” 看着沉白术挥舞重剑，砸死一片蝶鱼，七章却是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就在刚刚，龙英提议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各个考核点的情况。 他们的模拟剧本中就出现过龙墓某处被永生教控制、失去联络的情况，当然会对所有选手时时监控。 同时，这也有利于他们复盘选手的素质，还有查漏补缺。 七章欣然同意。 但龙英看他那表情，觉得他是迫不及待想看沉白术笑话。 果不其然，水镜刚开，他连一秒都没有坚持住。 龙英就听着他对沈白术指指点点：“你现在是潇洒了，杀蝶鱼很狂妄啊，可这才哪到哪，杀的越多就会越快把老祖宗引出来，这点时间根本不够你领悟空间神通……哈哈惹了空空，算你倒大霉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一幕了。 龙英一时默然。 虽然传承之地大多是龙神自己布置的，但七章也参与了策划。 他们都知道那一关有什么。 空空，种族：裂空蝶鱼，同样是龙宫的一员。 “别睡了起来嗨！”七章自己吐槽还不够，龙英就看着他竟然拿出一个巫镜，给空空发消息。 作为龙宫一把手、所有智能生命大管家的龙英分明能感觉到他还生怕沉睡的空空接不到，给她设置了一个特别吵闹的铃声。 完全是奔着人死了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按掉的架势。 然后空空果然被吵醒了，龙英就听到她奶声奶气的放狠话：“小七你等着吧，吾绝对会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龙宫老大！” 七章立马挂掉，表情讪讪的。 他怎么就忘记了，空空人小，志向可不小。 一直致力于当整个龙宫的老大，把他们都看作是翅膀底下庇护的小弟。 “你……”龙英倒不会和空空计较，她只对七章一言难尽。 以前就罢了，你还临时给沉白术增加难度？你忘记你嘴巴没数，把好多事都告诉她了吗？ 她现在或许猜不到，但等她熟悉了龙宫的运作…… “是，我承认她是未来老板，但老板归老板，和老大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七章振振有词，“我这叫向上管理，不趁着她底气不足时赶紧把人PUA……培养好，难道要等她将来当资本家欺压我们？” 他一打工仔，可不会像龙英那么共情，去心疼沉白术。 龙英竟然无言以对。 一直以来和七章吵架的经验，让她明智的选择转移话题：“难怪我说她之前怎么那么平和，原来是你背后在作怪。” 水镜中映出沉白术的狂怒。 一看就是生气的情绪被压制了太久，爆发起来直接翻了好几倍。 这就涉及到龙宫的一个机制。 里世界能检测到所有智能生命的情绪波动，然后提醒他们或者强行加以控制，毕竟情绪能量是有限的，尤其是失去□□后，获取的渠道就更狭窄了，往往只进不出。 所以当初不仅科创未来，整个龙宫在设计时都加入了这种特殊的程序，尽可能节约他们情绪能量的释放，以维持更久的理智。 龙英自认眼光还可以，心说沉白术看着不像脾气多好的人。 之前她生怕两人一见面打起来，匆匆赶过来，却见居然是和平共处，沉白术也只是抓紧时间问问题，跟沉苍那暴脾气一点都不像，还诧异歹竹出了根好笋。 没想到啊……全是假象。 这人又偷偷做了手脚。 当然，此刻看着沉白术狂怒之下疯狂杀鱼，龙英一时竟不知道该同情谁。 同情沉白术被坑，同情她反应过来了，七章即将迎来的报复——龙英可不觉得沉白术有那么宽容。 “我说，有必要这么作死吗？” 终究共事多年，龙英决定提醒一下，“不求你对未来老板有多尊重，好歹别这么仇视，成不成？” 龙英并不觉得沉白术过不了这一关，她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龙神是空间系，她亦是。 七章也知道这点，想嘲讽龙英这么快就跪了，但他对情绪何其敏感深知龙英是好意，到底闭了嘴。 显然，他们都没有检查出沉白术身上签到系统的存在，具都相信了她的说辞：沉白术就是空间系。 至于为什么第一个神胎是生命系？大概是变异了吧。 就跟钟山九一样。 钟山九还不是龙神的弟子呢，作为龙神唯一的传承人，当然要独特、要唯一、要炫酷。 再看沉白术打着打着竟然笑了，龙英可没觉得她这是想起家里人开心的笑，只觉得她快要气疯了，更是头疼。 她都能想象到将来两人同处一室，三天一小吵五天打一架的美好画面了。 到时收拾残局的不还是她？ 嗯，或许应该从现在就开始规划避开的事，就说去荒海各处巡逻，不使如溪木这般小群落重蹈覆辙？ 合情合理，就算七章后面猜到，也没用。 毕竟这真的很有必要。 同样的坑，他们绝不能再跌第二次。 ＊ 眼见沉白术并未如自己预想的那般，因为蝶鱼的疯狂围攻陷入颓势，反而越战越勇，气势不减反增，隔着水镜都能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压迫，猜到她居然要因此晋升为三段人鱼，七章脸上的幸灾乐祸顿时少了，撇了撇嘴：“无趣。” 正在为沈白术高兴的龙英：“……” 真是晦气！ 她暗自嘀咕：就你这讨打的性格，非得哪一日被人套麻袋了才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 恶语伤人二月寒，懂不懂啊？ 但龙英已经不会再跟七章辩解了，他听不进去的，一张嘴就是欠，几万年了都改不了，足以见得那位机械之神某些性格真是根深蒂固。 “结局已定，没什么好看的。”七章嚷嚷，“快调其他考核点。” 七章的绝对掌控权只在科创未来，相比之下，龙英不仅能监控龙宫每一处，她还能借助当初遍布荒海的阵法跑出去，所以当初才能救下溪木。 传承之地的一把手则是裂空蝶鱼。 但她喜欢在混乱的空间睡觉，往往只要闹不太大都惊不醒她，更多是龙英搭把手，帮她看着。 在七章的催促下，龙英不得不多调出几块水镜。 两人一一看去，一时沉默。 良久，龙英怒吼：“看你造的孽！” “这关我什么事！”七章觉得自己可太无辜了，“这一个个的杀心这么重，说明她们心性不稳，果然得多多历练。” 只见画面中，原本温柔的钟山九，端庄的澹台明星，沉稳的观秦，都跟两条荒海鱼一样狰狞了脸，杀气腾腾。 所过之处，没有一个敌兽能逃出她们的辣手。 什么形象，我们就没有那玩意！ 好吧，彻底沉白术化了。 七章一边感慨我们荒海果然强势，轻易就把外来鱼带偏，一边摇头，深感她们还是定力不足，太年轻了。 龙英着实不想说话，她朝七章翻了个白眼： 这话谁都有资格说，就你不行，也不看看是谁把她们逼到这份上的？ 本来沉白术也就罢了，她自己看破了科创未来的真相，总得给她一个交代。 其他人就大概说那是一场幻境好了，结果七章这神经，还非要化出分身，一个一个去解释。 当然，她们权限没有沉白术高，知道的也没有她多，但完全不妨碍七章的气人。 “这仇恨拉的！”龙英到底没忍住，“你算是把她们都得罪死了，你自己也说她们是黄金一代，这样犯贱……” 她摇了摇头。 “我怕什么？”七章嘴很硬，“我可是永生的智能生命，如无意外活得比她们长多了，迟早熬死她们！” “君子报仇，十万年不晚。” 你还自得上了？龙英翻了个白眼，一直以来七章并不以这个身份为荣，还常常嚷嚷死刑犯都没他这么惨，做了几万年的牢，结果……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你想过没有，我们虽几近永生，但实力也定格于此，永远不会增长，可人鱼崽是会长大的。” 真把她惹急了，她强大到把塔给毁了，你还永生个屁呀！ 这话龙英没说，但七章听懂了。 不由沉默，永生也是永恒不变的诅咒，制造时如此，就永远都如此，生活如一潭死水没有变化。 七章以前多宅的一鱼，可现在拼命想出去。 因为他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 七章自嘲一笑，真亏能做这么多年牢心理还没出问题，自己都佩服自己。 他扶了下眼镜。 又来了。 忽然感觉到异样，不是像从前只是一味情绪能量的输出，竟然有进的了，虽然极少却很精准。 不会吧…… 七章快速调出情绪板块的后台，眼睛都瞪大了，竟然真的是！ 这些情绪能量都来自沉白术！ “龙、龙英，你感受到没有？” 龙英有些茫然：“什么？” 待七章语无伦次的跟她说明，龙英的眼睛也亮了，思索道：“我之前是可以从沉苍那里获得一些情绪能量的反馈，但最近好像少了还是没了我没关注，难道这种特质还能从沉苍身上遗传到沉白术身上？” “你确定其他人都没有？” “我很确定。”七章还巴不得如此。 当初为他们这些智能生命考虑以后时，机械之神就提出过一种设想，或许神魂足够精纯强大的人，他散发的情绪能量也能被他们接收到，能跨越这种人与物的界限。 可惜，龙墓选拔一届又一届，无数的人来了去去了来，始终都没出现过，他本以为这个假设就是错的。 结果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人？ 七章百思不得其解，戳着水镜上沉白术的脸：“你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凭什么就你可以啊啊啊……” 龙英却是一笑：“别人怎样不好说，但沉白术却是几次三番出乎你的意料。”把你气得够呛。 七章狠狠的瞪她，竟无法反驳。 “现在只有你感受到了，我没有，说明她真的很想念你啊！”龙英刻意加强了想念两个字。 只有足够浓烈的情绪才能打破人与物的磁场，搭建起桥梁，彼此输入输出，彼此影响。 龙英大笑起来：“你也是喜欢的吧，她的到来总算让咱们龙宫不再如一潭死水了！” “闭嘴，你给我闭嘴！” 七章气急败坏。 ＊ 七章实在无法阻止龙英的大笑，他打不过她，索性一挥手，泄愤般将面前的水镜通通碎掉。 “给我调沉苍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养出了这个坏崽！” 龙英本来不想应他，但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看好戏的光芒：“好啊。” 沉苍现在待的本就是她的家，调取起来比传承之地还要方便。 龙英还很贴心的放大了水幕。 七章现在就真的跟看电影一样，屏幕特别大，把他的视野都包裹了起来，画质又清晰无比，让他没法自欺欺人。 “她这是……晋升要成功了？” “是啊。”原本是想看七章好戏的，但此刻，龙英却为沈苍担忧起来，“之前以她的境界还能控制住，现在……怕是要不稳了。” 难得的七章没有嘲讽，语气认真：“短时间内就别让她出龙墓，待选拔结束，我拉上小螺号和空空，咱们研究研究怎么设计一个更好的封印方案。” “嗯，我会转告沉苍还有沉白术的。” 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七章想到设计之前那一款封印方案的难度，无奈摇头：“她怎么又晋升了，她就不能忍着点吗？” 龙英知道这并非七章希望沉苍弱小。 而是以沉苍的身体情况，越弱反而越好。 可世界上就是有些天才打着打着就晋升了，比吃饭喝水都简单，让人连嫉妒都难以升起，在龙英所见过的人中，龙神如此，沉苍亦如此，却不知沉白术会不会是这第三人。 早知如此，不该让沉苍去做这个监察官的，可不找沉苍，她完全不知能找谁。 七章忽然道：“你把沉苍的情况给沉白术透露一些，让她去撞一撞。” “虽然我一直觉得外面的人都是老古董，思维还不如几万年前的人大胆开阔，但多撞几个人，没准他们的想法能给我一些灵感。” 荒海还是太小了，来来去去就这几个人，他想和人头脑风暴一样，都找不到人。 龙英犹豫一瞬，只说：“这到底是沉苍的事，要不要告诉沉白术我先问一下她。” 七章翻了个白眼。 龙英怎么就只继承了龙神的原则，没继承她的变通呢。 以荒海鱼的护崽，报喜不报忧是常见操作，沉苍会愿意才怪。 不过随便了，封印方案一日不出来，她就一日待在龙宫陪他们好了。 ＊ “再看看龙崽呗。” “龙崽？”龙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金子？” 七章一言难尽：“你这么快就承认了这个土了吧唧的名字？” “金子自己都承认了。” 一边说，龙英一边把金子的频道调了出来。 七章羡慕的看着在粘稠紫色液体中游来游去、欢快非常的人鱼蛋：“好命崽，真是个好命崽。” 龙珠那核心处，连龙神唯一的继承人将来都未必有资格前往，却让他来去自如，跟回自己家一样。 同样被排除出资格之外，只是因为安全考虑才拥有监护权的龙英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如果可以选择，他未必会愿意。” 七章表情一滞。 两人具是安静下来，他们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鱼蛋在龙宫中过得比龙神真正的继承人还自在，是承袭了先人的遗泽，准确的说，是他的母亲。 “想想那位慷慨赴死之前，才刚生下他这颗蛋吧。” “记忆中是这样，那时的他还不像现在这样，什么意识都没有呢，不过也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龙英陷入回忆。 “我说虽然你无法阻止他的行动，但他就那么跑出龙宫，你总不至于就看着吧，所以是……” “天意。” 龙英并不介意七章的试探，很坦诚。 这个一听就是忽悠人的话，七章居然点点头，一副相信了的模样：“他变得活泼了很多。” “是啊，他在那里待了几万年，也断断续续醒来过，却始终没有孵化的意愿，这一趟出去竟然就迫不及待要出来了，果然天意如此。” 龙英很高兴。 这样的高兴，有一部分是继承了龙神的感情。 七章喊金子龙崽可喊得货真价实，龙神是真把他当自己的崽看待。 忽然想起什么，龙英道：“对了章七，你能不能用你那个什么什么程序拼一下他的模样？” “我叫七章，不是章七。”七章忽然介意起来，“章七听着就好敷衍。” 哪像金子土归土，却是别人精心取的名字，用了黄金树的寓意。 “好好好，七章，现在能拼了吧。” “可以，只要你把他爸的相片给我。”七章死鱼眼。 “没有。” 七章当然知道这个事实。 那位在怀蛋之前也没和哪个男的有亲密接触，后来更是不曾吐露蛋的父亲是谁，尽管当时有太多的人想做蛋他爸。 可那位都一一否决了。 谁敢承认？直接打一顿。 你配吗你就认？ 不得不说，彪悍的人一生彪悍，哪怕是怀了蛋，正值最虚弱的时候，也没展露出半分弱势。 七章其实怀疑过那位始终说没有，会不会根本不是被骗了强撑，而是金子真的没有父亲。 她是有感而孕。 毕竟那个时期，各种实验可比现在疯狂多了。 “没有父亲的照片，你就不能根据他母亲来拼，那位喜欢以女性形象出现，但看金子是男的，你就按照男女区别变一变嘛，不要那么死板。”忽然被龙英打断思绪，七章也不再往外散发。 说真的，金子有没有父亲都不妨碍他在神明一代受到的宠爱，那是活生生的宝贝蛋啊。 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七章敢说龙英都不知设想过多少遍。 一旦接了这活，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修改，思及当初主体被龙神逮着修改考核关卡设计，一遍又一遍不过，再没有比龙神更挑剔的甲方了，七章打了个寒颤，直接道：“你干脆说那位自体繁殖，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好了。” “这倒没有，就像个七八成。”龙英不自觉露出老阿姨宠溺的笑容。 像那位的话，将来破壳得有多好看啊。 “你还挑上了？” …… 这一轮的争吵当然也是没有结果的，最终龙英也没有得到金子破壳后人形的预估照片，只能继续调出那位的影像，自己加加减减。 只恨手不够巧，捏不出女娲大神的毕设作品。 七章受不了，他正想说你要拼你就回你自己屋子拼，别碍我的眼，忽然—— “龙英，你能不能管管她？” 一道奶声奶气却饱含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小人鱼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正是龙宫第四宝，空空，裂空蝶鱼。 别看她才五六岁的模样，其实是和龙英、七章、小螺号前后诞生的。 只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心智也没怎么长。 “那个沉白术真的太过分了，她要吃了人家！”空空的羊角辫直接竖了起来。 龙英、七章俱是一惊。 龙英扶额，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沉白术的杀伤力，分明比七章还难搞！ 有那样一个奶，她怎么会觉得得护着她点，别让七章不做人。 真开始共事，到底谁不做人需要护着还两说呢。 第47章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 越是战斗, 愤怒的情绪褪去，沉白术就越是震惊。 她此前从未想过，巴掌大的小鱼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这片传承之地颇为寂寥, 好像只有一种生物, 跟小蝴蝶有点相似的蝶鱼，两片大翅膀飞起来极为轻盈, 似带了空间属性，简直神出鬼没, 可以在几息之中藏进空间，也可以陡然从背后冒出，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好的是往往一出现就是一大群, 沉白术一开始根本不愁杀, 坏处则是哪怕单只破不了沉白术的防, 但大片聚拢……举个例子, 割不破她手指的风刃就可能会变成水果刀。 一如蚂蚁吞噬巨象。 而且，待围上来的蝶鱼越多，沉白术更是惊讶的发现它们还会互相吞噬，吞噬之后变成更大的一条蝶鱼，牙齿更锐利，吐出来的风刃杀伤力更足，速度更快。 这效率就比单纯聚拢高多了。 放任它们吞噬下去, 遭殃的绝对是自己, 所以沉白术不得不拼了老命杀鱼。 期间她看着落了一片的蝶鱼尸体,深感浪费,就都收起来放入空间。 收着收着无意中瞥了一眼，怎么少了一截？再一看，自己一边收,小蝴蝶就一边在后面一口一个，嘎嘣脆。 “出来吃。”沉白术板着脸，这倒霉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贴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剩下的都囤起来，给你当储备粮。” 小蝴蝶本来要呲着牙凶她，听到后面立马飞了出来。 储备粮，她喜欢这个词。 于是两鱼一个在前面杀，一个在后面吃，配合的可默契了。 小蝴蝶吃饱了还会帮沉白术把落下的蝶鱼尸体搬运进空间里，这可是她的储备粮，一条都不许落下。 饶是如此，沉白术也有一种忙碌一天终于被自家懒孩子帮忙分担家务的受宠若惊感。 不自觉露出笑容。 她不累，她还能再战。 时间过得飞快，终于，沉白术周身气势大涨，几乎是水到渠成般晋升为三段人鱼。 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刚培养出的主宠情谊让小蝴蝶赶紧帮她挡住蝶鱼，可她那小身板哪里挡得住？情急之下，变成巨型蓝色虚影，一口将扑过来的大群蝶鱼吃掉。 沉白术立刻就感觉到了难受。 分明晋升时还没有，显然是心神相连的神胎传递过来的。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看着小蝴蝶膨胀的身体由凝实转虚，若隐若现，有数个黑团腾起跳跃，正是那群蝶鱼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她本鱼也有种被鱼刺卡住的僵滞感。 “小蝴蝶，你怎么了？”沉白术有点慌，“要不赶紧吐出来？” 不然她真怕小蝴蝶爆体而亡。 然而小蝴蝶就是倔，她紧紧抿住嘴巴，以心声传递强烈的拒绝。 “你这倔种！”沉白术骂道，赶紧掏出存下的鲛人精血，“快吃下。” 鲛人精血当然不助消化，但鲛人精血可供小蝴蝶成长，在沈白术朴素的世界观里，弱小=不能消化，那强大不就可以了？ “对了，还有这个。”沉白术又掏出签到的裂空蝶鱼神血，心里觉得没准会更有用。 结果刚掏出来，周围的蝶鱼跟疯了一样围上来，沉白术精神大振：“快吃！” 巨大的蓝色虚影“嗷呜”一口，连带着她一起吞下。 沉白术：“……” 下一秒，她被嫌弃的吐了出来。 其实那虚影比起能量体更像全息投影，但沉白术还是很不自在，她一边杀掉疯了般往自己身上扑的蝶鱼，一边飞快打开小蝴蝶的子面板。 姓名：小蝴蝶 种族：蝴蝶鱼（定向异变中） 刚看到这里，沉白术就是一愣，这个特地被标红的定向异变中是什么意思？ 难道小蝴蝶吃掉这些蝶鱼，开始进化了？ 沉白术想到一个可能：一直以来，小蝴蝶的基因都不稳定，又被投喂过未知血液——嗯，现在她差不多能猜到那未知血液就是龙神的血了。 在小蝴蝶强烈的意愿下，她的基因朝着她所期待的方向进化了。 吃+消化=力量，莫非是饕餮属性？ 沉白术眼睛一亮，期待的往下看： 成长阶段：幼体+ 不错不错，终于长了。 要知道之前两年小马一直在长个，在沈白术进龙墓时已经成了成熟体，而小蝴蝶无论怎么投喂裂空蝶鱼的神血，也是幼体，个头出生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结果…… 原来这才是她需要的食物吗？ 一时间沉白术有种自己活生生把个孩子饿了两年的愧疚感。 终于，横冲直撞的黑团消失，代表着那股力量被炼化了，她再度朝沉白术张大嘴巴，却是清脆的少女声：“再来点。” 沉白术惊讶于她吐字如此清晰，明明之前还只能在脑海里沟通的。 见她不动，小蝴蝶又冒出一句：“要熟的。” 沉白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好吧，你自己活吞就是生的，我杀的给你，就是熟得。 不过刚才不是杀了很多吗……沉白术想着回头一看，没了，她只以为都叫小蝴蝶悄无声息中吞掉了，无奈道：“我再给你杀。” “嗯。”小蝴蝶掷地有声。 明明听着是初中生，但竟然很有大佬的气势，沉白术心说这点像我。 至于之前吐槽她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也不知是跟谁学的……那肯定不是我，沉白术想着自己可惜命得很。 主宠两个其乐融融，都没发现不远处的空间，有一条小人鱼表情复杂极了，将一切都看在眼中。 这只小人鱼正是被七章叫起来，要给沉白术点颜色看看的裂空蝶鱼，空空。 许久后，她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掏半天兜找出几乎被遗忘的巫镜，本来是想打视频的，但可能沉睡太久，小孩脑子记不了太多事，最终她以一种地铁老人看手机的姿势，一指弹敲半天发了条短信：“小七，你空姐可能没法给你报仇了。” 那边没有回应。 空空也不意外，小七就是忙起来没数，经常看不到她的短信。 至于为什么不打电话？空空姐眼中闪过一抹心虚，让小弟知道托付的事老大居然完不成真的很丢脸，所以还是晚点晓得好了。 她也不想这样子。 但这涉及到她和龙神的一个约定。 当初龙神打造龙宫，说要收一个徒弟，她和小螺号都崇拜龙神，觉得既然龙神想这么做，那这徒弟肯定是个好东西，他们也要。 但他们不可能跟龙神一样单独出去造个窝啊，龙神都给他们留了家，为什么要孤零零出去自己住。 于是一番激烈的讨论后，小螺号抛出了自己的本体，她则丢掉了能量核，反正等变成智能生命后，只有神魂会被保留，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沉白术觉得小螺号对自己友善，并不完全是小螺号脾气好，也因为小螺号在她身上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哦，这是得了我传承的人，那不就是我徒弟？ 至于这徒弟龙神也看中了？ 那太好了，说明我的眼光和龙神一样好。 只能说不愧是龙神的狂热粉，空空的思路和龙神一模一样，而且她还藏了点小心思。 旁观龙神为这个徒弟所做的准备后，空空深觉养徒弟真的好麻烦啊，妨碍她睡觉。 以后就算有人拿着她的能量核找上门来，也坚决装傻：什么？我不知道有这回事诶。 沉白术的出现，让她觉得两全其美了。 徒弟有了，还不用自己养！ 这是什么天降馅饼的好事？ 顿时，空空看沉白术的目光空前的慈祥起来，若不是还有一个守陵者的操守，她简直想放了海去！ 所以她眼睁睁地看着沉白术的神胎吃掉了蝶鱼。 ——空空明明知道蝶鱼是能量体，是被纯粹的空间之力养出来的，按照龙神一开始的设定，弱小蝶鱼被杀死，逸散力量养成更强大的蝶鱼，以此递增，逐步对传承者进行考验。 随着选手实力增强，杀掉的蝶鱼越多越快，凝聚出新的精英鱼就会越多，直至她这条boss鱼出场，迎来大结局。 是胜是负就在此刻了。 可在沈白术这里，逸散的空间之力被吃掉了，整个传承之地的程序就会呈现一种滞后的状态……简言之，就是卡了一波bug 。 按理说空空作为管理员，要坚决斥责和阻止这种行为，但看着正在发生特殊进化的神胎，她默默收回了手。 哎呀，徒弟正在增强实力，作为师父打断是不仁道的，就算龙神在世，也得夸她做得对。 没错，就是这样。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她们还能一直这么师父父慈徒女女孝下去。 沉白术继续杀，小蝴蝶继续吃，生的熟的都要，最后饶是以沉白术晋升三段人鱼后跃升的体力也扛不住了，小蝴蝶也吃饱了。 但沉白术打开子面板—— 依旧是定向异变中，依旧是幼体+，她仿佛能看到两者的进度条卡到了99％，但就是上不去。 沉白术冷静分析：“这些蝶鱼数量是够了，但质量不够，咱们得找更高级了。” “你对空间感应比我更敏锐，你在前方带路。” 其实沉白术与神胎是一体的，但沉白术有杂念，小蝴蝶作为能量体却更加纯粹，有着对空间之力直觉般的感应。 “好。” 两鱼开始转移方位，空空悄悄跟在后面，也没察觉到不对，稚嫩的脸上却一脸慈爱的笑意，有种小朋友故作大人的反差萌。 如果七章知道他寄予厚望的人就这么倒戈了，非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终于，空空察觉到了不对：“这个方位，不是……” “哎呀乖徒弟你不能去！” 但这一声来得太晚，沉白术已经义无反顾的一脚踏了进去。 * 沉白术震撼的仰头，看着十米外的庞然大物，许久，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啊我就知道！这么多蝶鱼所在的地方，空间却很稳固，这不对劲。” 虽说并非只有空间越混乱的地方，空间之力就越多，但那等比较稳定的空间，力量却越凝实，越难撼动，也难以被外来者利用起来，反倒是混乱的空间才有浑水摸鱼之地。 初始蝶鱼非常弱小，她轻易就可以捏死，必定是逸散的空间之力养出来的。 这就和沈白术所感受到的环境属性不一样了。 那时她便暗暗有了一个猜测：会不会是这片区域有一个空间系的至宝，它既稳定了此处空间，也滋养出了这么多空间属性的蝶鱼？ 这两者并不矛盾。 空间至宝定界，散发的力量一圈一圈减弱，自然也养出了实力不等的一波一波同等降级的蝶鱼。 沉白术一下来了兴趣。 “话说，系统都好久没给我触发签到点了，这里会不会有一个？”她眼睛越发的明亮，“这可是龙神亲自布置的传承之地，此宝等级哪能低了去？” 于是沉白术面上不显，后面却催促着小蝴蝶找质量更高的蝶鱼——拿人家至宝，当然要低调。 七章教她事成以密，沉白术觉得很有道理。 一路上她有设想过空间系的至宝会是什么样，以龙神的审美或许是金色的莲花、莲子，或者是龙珠那样的金珠？ 可她委实没想到这至宝能这么大！ 一只一眼看不到头，仿佛有数千米长的巨兽安静的沉睡在此地，它的模样栩栩如生，乍一眼根本看不出已经变成了尸体，甚至那股巨兽的气势还保留着。 沉白术察觉到了危险，才刚踏一步本来如春风一样温柔的空间刃就立刻凌厉了十倍。 她赶紧止住脚步，一把抓住了莽撞要往前冲的小蝴蝶，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看来此地应该设置了一个结界，阻挡巨兽余威影响周围。 小蝴蝶凶她，强烈的情绪通过心神传达到沉白术这边。 沉白术都要被气笑了：“你看看它，再看看你自己，小小一只蚂蚁，还真想吞掉大象啊？” “就要就要！” 然而小蝴蝶才不懂什么叫撑死，她眼中冒出贪婪的光芒，她就想要吃了它。 沉白术也不是多有耐心的人，直接强行将其收回伴生空间，在她想要反抗时，冷漠警告：“消停点，让我想想。” 发现沉白术并不是放弃，小蝴蝶才安分了，期待起来。 显然，以她核桃大的脑子，也察觉出此地危险，主人能有更安全的办法自然更好。 见沉白术停下，空空一喜，再顾不得隐瞒，直接显露身形：“喂，你快出来！” “龙神说过，考核选手不能进这里的！” “自从祂布置的阵法开始运转后，此地空间已经变得极为诡异，就连我都不敢进去了……” 可分明才一步之遥，空空在这头嚷嚷半天，另一头沉白术却恍若未闻，依旧在打量着巨兽……空空意识到不对。 一番检查，使劲回想，终于捕捉到记忆的一个画面，然后脸色更白了：“这里竟然是龙神埋的彩蛋……” 当初龙神说祂最满意的弟子，一呢，要过科创未来的加试，二要过她这里的彩蛋。 两者都是附加题，特别挑人。 “虽然更常见的情况是一代不如一代，但保不准就真的有这么一个处处符合我心意的徒弟出现了呢。”龙神是这么说的。 祂还很歉意地对空空道：“只是这样一来，就要用到你的躯体了。” 空空那时已经变成了智能生命，正处于不太适应自己这么娇小的状态，但龙神一说，她立刻拍着自己胸脯大包大揽：“没事，你尽管去用，放别处，我还担心别人给我搞坏了。” 她才不会像小螺号那么傻，随意抛飞出去，谁知道后辈不肖子孙会对她的躯体做什么。 还是给龙神用好。 既能帮到祂，也能借龙宫的地保存。 等见到被处理后酷炫的自己，简直比生前都更加杀气腾腾，空空就更满意了。 就是龙神那人太啰嗦，还细细跟她讲原理，什么把躯体放传承之地，就能作为镇宫之宝，不用担心多片强行拼接在一起的传承之地力量排斥出问题。 什么以循环巴拉巴拉阵法护卫左右，既能生出蝶鱼能量体，对选手进行考验，又不会浪费太多。 …… 等到力量耗尽了，保证还是栩栩如生的模样，到时候就让自己那位徒弟帮出钱出力，做成能大能小的标本，她就能时不时拿在手上把玩了。 空空欲哭无泪：“龙神，你的我的徒弟要没啦，我的身体肯定会把她害死的呜呜呜……” 太过伤心，她都忘记找龙英他们求救了。 不过就算找龙英也没用，彩蛋一旦开启，要么里面的人死，要么通过考核才会结束，没有第三个选项。 她，龙英、七章、小螺号，谁都干涉不了。 * 边哭，空空不忘睁着大眼睛看沉白术，看着她思索良久，再度踏出右脚，惊呼一声赶紧捂住眼睛，不忍看接下来的惨剧。 但不知想到什么，五指又裂出一条缝。 空空想：好歹是我第一个徒弟弟，我会录下你的死法，挂在窝里，以此为戒，坚决不能再犯。 不幸沦为教材且死时黑历史即将循环播放无数遍甚至可能被后来者瞻仰的沉白术：“……”我谢谢你！ 那真是人都进了棺材，也要生生推开棺材盖爬出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要留清白在人间！ 沉白术并非刻意作死。 此地情况颇为特殊，因空空躯体坐镇整片空间，几乎是所有传承之地中最稳定的一个。 但是，躯体所在又不同，在脱离神魂后没了主人的控制，力量肆意散发出去，引得周围遍布空间乱流，且随着阵法加持，越发混乱，也越发深不可测。 若有人敢贸然闯进去，肯定会被切割成碎片，如果还没死就会被传送去更危险的深处。 结果沉白术一脚踏进去，居然稳稳的，连翘起的呆毛都没割断。 空空用手撑起眼皮，把本来就大的眼睛撑得更大，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 这怎么不可能？ 沉白术脸上的凝重散去一些，嘴角微勾。 果然序中见乱，乱中有序是这片区域的特色，稳定的空间里有南辕北辙般不该存在的蝶鱼，而这片看似最危险最混乱的巨兽所在，也同样有它稳定的秩序。 沉白术精准的找到了，就找到了一个个安全的落脚点。 小蝴蝶：后怕。 沉白术嘴角微抽，心道：“你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蒙头往前冲可半点没犹豫？” “别愣着，快点干活，靠我一个人可不够在此处空间混乱前找到下一个安全区。” 小蝴蝶：“……跳！”她大叫一声。 沉白术就当没听出她的小情绪，毫不犹豫的头顶小蝴蝶就跳了。 从第一个安全区域跳到第二个安全区域，刚跳完她就感觉身后划过一道空间乱流。 不由冷汗涔涔。 幸好跳得快，慢了一秒，就要被切成两半了。 接下来差不多就是这种模式，小蝴蝶指路，沉白术也竭尽可能去感知周围的空间。 因为也不是每次都这么顺利。 有一次小蝴蝶说跳，沉白术也及时跳了，结果下一秒手臂上就被划出一个大口子。 幸好她察觉到危险，及时往旁边偏了一下，不然就不是一道口子，而是整条手臂都要被砍断。 然后沉白术就记住了教训。 这当然不是她的神胎故意坑她，而是小蝴蝶刚升级到幼体+，力量不稳，感知貌似也有点混乱。 似这种……沉白术锻炼出来的对危险的预知就很有必要了。 小蝴蝶对近处空间的感知甚至比不上她对危险的直觉精准。 她们两个配合起来，一个远程，一个近战。 空空震惊于沉白术的从容，觉得她潇洒极了，每一步都准确踩在安全点上。 不愧是我亲亲徒弟，就是厉害。 可实际上两鱼越走，越心惊胆战，恨不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这种踩钢丝随时随地命悬一线的感觉…… 这种隐藏在暗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给你致命一刀的风险…… 饶是有至宝吊着，沉白术都不免生出懊恼情绪，我就不该这么急，按部就班来不好吗？ 反正至宝放这儿又不会跑！ 等她……等小蝴蝶空间之力提升到一定程度，还怕这区区乱流？ 沉白术能感觉到小蝴蝶也有点后悔了，但此时放弃，却不可能。 因为她试图倒退，结果发现后方空间刃瞬间更强。 此地的机制就是不许她走回头路。 试过一次后，沉白术老实了。 小蝴蝶却怒了，冲就冲，谁怕谁，沉白术赶紧给她降温，心说果然单一性格更容易死心眼。 忽然她眉头一凛，明明一切还是那样，但沉白术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变了。 现在巨兽兽首离她大概有五六米之远。 沉白术相信自己的直觉，立刻在心中给小蝴蝶警告。 下一秒，她微微一笑：“果然是这样。” 安全区域的空隙变大了，与之相反的缺失范围缩小了。 考核程序果然不允许她慢悠悠走下去。 “幸好我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 小蝴蝶只顾着吞，只顾着消化，作为有头脑有智慧的人鱼，沉白术就不一样了，时时都在转动脖子上顶着的那个。 只见她手指快速旋转，凝聚出一个小小的大概只有手掌心那么大的圆面，倾斜身体，鱼尾的尖端轻轻在圆面上一点，卡着空间乱流的间隙，真宛如轻盈的蝴蝶一般飞到了安全区域。 过程不算潇洒，但也绝不狼狈。 是的，安全区域变大了，但乱流却依旧不规律的一波一波迎来。 可既然是一波一波，就证明留下了喘息的空间。 要不是发现了这一点，沉白术也不敢贸然从一个安全区域跳到另一个安全区域。 如今只不过是需要她利用掌控的空间之力，凝聚出一个安全的落脚点罢了。 沉白术心说还好，我最大的天赋就在于学习能力强。 这短短十多分钟就真的学会了。 不过，沉白术没有得意。 事已至此，她哪里还看不出来之前被蝶鱼围攻不过是开盘小菜？龙神布下的考验此刻才真正开始！ 巨兽周围的乱流看似毫无规律，却遵循着一种递进。 这是龙神在按部就班的教祂的弟子如何使用空间神通。 察觉出这一点，沉白术面色古怪，她这算不算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如无意外，后面的安全区域会更小，间隙却会越拉越大，直至她这位挑战的选手能以自身空间之力于乱流中毫发无伤到达巨兽所在。 那只巨兽就是奖励给她的至宝。 ——即便玩了些花活，但龙神给予的解题思路依旧很直白，没有像七章那个全息世界一样刻意绕弯子。 这就很符合祂展露出来的性情。 沉白术觉得自己的思路很正确、很合理。 一开始的空间蝶鱼只是引子，引起她的注意，一步一步把她引到此地，接受最终考核。 曾经也走到这一关，却惜败于无数蝶鱼车轮战之下的选手们：“……” 原来我们一直在第一层。 深知真相的空空：不不，你们都是正常做卷子，不过有的人嘛，喜欢有挑战一点，专盯着附加题。 沉白术这么认为也就这么做了，她的行动力强的可怕。 一如当初拖着病体，只剩百分之十的血量，一步一步爬到群落中心签到。 安全区域太小，间隙太长，那就锻炼小蝴蝶对空间的敏锐性，加长能感知的区域，对前方心里有数，规划出一条最安全的路径。 以及——加快自己的速度，刚好她修炼了《跑得快》。 空间乱流越来越没有规律，等赶到时前一秒总结的内容已经不管用，那就用自己在生死间磨砺出来的超强直觉去感知。 以及——在必要时候用空间之力凝聚出笼罩全身的铠甲，强势横穿。 毕竟临时变道风险太大，也可能更危险，倒不如顶着空间防御，硬上。 沉白术以一种天才都觉得恐怖的速度成长者。 她并不知道自己走上了和曾经龙神一样的路。 终于，身上的伤无数次好了又坏，坏了又好，沉白术稳稳地站在了巨兽面前，她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巨兽的眼睛。 沉白术打量着这个庞然大物，近距离感受更觉它气势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能睁开眼睛，对着自己咆哮。 她伸出最小的指头，轻轻在半空一点，如撑杆跳般翻了个跟头，准确落在巨兽头顶上。 巨兽身上的威压瞬间恐怖到沉白术几乎以为自己要被碾碎。 是判断失误，选错了落脚点？ 沉白术坚定地往下落，鱼尾上的鳞片大片剥落，像是有千万根针齐齐刺来，以最鲜明的疼痛告诉她：你弄错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但沉白术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她认为那威压不过是吓唬人的空壳子，并未有真实的杀伤力，或许是为了锻炼选手的胆量？ 就像老师在你答题时会反复问，你确定吗？你真的不改了吗？ 你因此怀疑自己的选择，却正落入了老师的陷阱。 可沉白术才不是瞎蒙选手。 她看破了这片空间的真实，果然之前都是幻想，她真正毫发无伤。 只是，当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沉白术却惊疑不定的瞥向脚下巨兽，就在那跳跃的一瞬，她仿佛看到巨兽睁开了眼睛，目光沉沉的朝她看来。 那视线是有力量的，正是那一眼让沉白术如有万针穿心。 下一秒，栩栩如生、保存完好的巨兽忽然如风化的沙一样，褪去了外在的皮毛、血肉，只剩下空荡荡的骨骼。 它依旧盛气凌人，却不知怎地给人一种苍凉感。 沉白术愣住，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它是真的死掉了啊。 尔后，她收敛那些没用的伤春悲秋，对着小蝴蝶点点下巴：“还傻站着干嘛，搬啊。” “这么大的储备粮，应该够你吃很久了吧。” 沉白术眺望远方，终于看到了巨兽的尾巴，啧啧称赞：“真的好大，看骨骼应该是条鱼，莫非这就是那条……裂空蝶鱼？” 沉白术不太明白为什么它尸骨在这，能量核却在复苏群落隐藏着，但这些疑惑完全不妨碍她抓着巨兽的头骨，就想要往自己的系统空间里收。 空间：“……”宿主，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收半天没收动，沉白术沉着脸反应过来：“不会吧不会吧，这系统空间的级别是跟我的实力挂钩的，我对空间的领悟没跟上，就收不了它？” 系统没说话，俨然是默认了。 沉白术：难怪一开始给的空间那么大，感情是便宜货！ 现在怎么办？ 她在头骨上游来游去，思索解决之法。 让沉白术这么放弃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目光炯炯地看向小蝴蝶：“要不你现场把它吞了吧？” “我听说蛇可以一口吃下远超它身体重量的食物，你不是正在定向变异吗？跟它学学！” 刚说完，沉白术察觉不对，又改口道：“不不不，蛇太没逼格了，你应该跟饕餮学！” “饕餮可是天地都能吞下！” “这具骸骨看着大，充其量就是一处野生群落，你努努力把它吞了？”感觉到了小蝴蝶的控诉，沉白术讪笑，“那咱一步步来，现在做不到，等吃下几节骨头不就行了？” “行行行，我也会努力提升对空间的领悟的。” 主宠两个好一番拉扯，定下分工。 十米之外，空空目瞪口呆。 看着大逆不道要吃掉她的沉白术，所有滤镜一扫而空，怒气带动两条羊角辫冲天而起。 啊啊啊她要去向龙英告状！ 她不要这徒弟了，怎么可以这样，她好不容易养出的宝体自己都舍不得吃…… 不对，徒弟怎么可以吃师父？ 反了天了！ 第48章 七章、龙英和小螺号火急火燎赶到传承之地时, 就看到那才人脑袋大的小神胎竟然哼哧哼哧真的在啃骨头，不由得张大嘴巴，一副齐齐被震傻了的模样。 空空在旁边跳脚：“你们快给我想办法阻止她呀！” 七章下意识怼了一句：“你都死了几万年了,若不是龙神布置,尸骨早就烂掉，被海兽们吃掉了,有必要这样吗？” “对哦。”空空恍然，冷静了一下, “她吃我的骨头，我又不会疼……不对，现在是她作为徒弟, 竟敢吃我这个师父的骨头, 倒反天罡, 我不治一治她还了得！” 她愤怒的瞪着七章：差点就被你忽悠过去了。 然而七章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 他神情恍惚，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沉白术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在七章看来，龙神的弟子自然也继承了龙神的脾性，至少在涉及原则底线方面应与祂相似。 龙神很正，三观正，路子正。 七章习惯了龙神的宽容，自以为祂的弟子也会这样, 只不过于龙神, 七章当然不敢放肆, 但祂的徒弟, 小辈而已，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此刻看着突发奇想居然自己也拆了块骨头下来，不讲究的想啃一口的沉白术,七章深刻的意识到一件事： 沉白术比龙神邪多了！ 他远远低估了她的下限！ 莫名的，七章心头生起一股敬畏，之前龙英再怎么劝说都没用的道理，却在亲眼见证后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脑海。 谁家好人会把师父骨头给吃了啊啊啊啊？ 七章无力的想：算了，我都活这么多年了，往后还能活更多年，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龙神在上，七章服了。 他认输，他躺平。 如果沉白术知道七章竟然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跪了，肯定会很不服气：我很尊师重道的好不好？ 这么大一具前所未见的海兽骸骨摆在这，我当然以为是龙神的战利品，是随手打败转赠给徒弟的奖励，我们荒海人啃点骨头怎么了？ 如果知道这是空空的骨头……嗯，至少得征求她的意见，不如咱一起点个骨头火锅？ 咳咳，死都死了，身躯都是身外之物，拿来废物利用，自己还能顺便享受一波多好。 空空没发现七章神情的转变，龙英却发现了。 一直没说话的她轻轻笑了笑，随后对小蝴蝶道：“你认真的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只是因为师父被徒弟吃掉这种被冒犯了的愤怒？撇除掉这点，有没有别的一定不能接受的理由？” 空空一时茫然。 别的理由？ 好像没有吧。 虽然这宝体她很辛苦的去淬炼，但说真的，她跟脚不咋好，被龙神捡到前，就是随便谁都可以欺负的小杂鱼。 好多淬炼宝体的材料都是龙神带着她打上人家山门抢来的。 当然，空空并不会因此有一丝羞愧，在那个蒙昧时期，你吃我我吃你都正常，更别提只是抢点宝贝。 把宝体淬炼出来后，她自己都不敢置信，一度蠢蠢欲动想啃一下自己。 现在被自己的龙神的徒弟吃了，也算圆满了。 见到空空的神情变化，龙英心里有数了：“若你着实不愿意，我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法子将她驱赶出来……” “算了算了，就当是我这做师父的给她的见面礼好了。” 她话还没说完，空空就赶紧阻止。 沉白术尚且不好说，但神胎那个模样，绝对是进入了一种高速进化的状态。 这时候打断……神胎受损肯定会影响主体根基。 在空空的认知中，此种行为说一句生死大仇也不为过。 龙英就知道会这样，摸着空空的脑袋笑道：“等沉白术出来，让她给你道歉，然后敬上一碗师父茶。” “真的吗？”空空顿时惊喜。 “真的。” 龙英心说她也是小看了沉白术，那年轻崽思路灵活，变通的很，这点不像龙神，也不是很像沉苍。 她同样倔。 却不知是像了谁？ 远处，复苏群落，作为全家润滑油、八面玲珑的沈冬夏忽然打了个喷嚏。 祝西连忙看向她：“冬冬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家里有药，我去给你拿。” 沈冬夏连忙一把拽住他，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没病。” 她嘻嘻笑了笑：“我掐指一算，这会子——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说起来这都有三四个月了，妈和树丫也该回来了。” “确实，最近在咱群落附近歇脚的陌生鱼越来越多了，我跟他们打听，都说这龙墓选拔最多也就半年。” 沈冬夏不禁抱怨：“要说树丫也就罢了，青春正好，被龙神选中不奇怪，妈都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要跟小年轻争什么传承？这争得过吗？” 在沈冬夏看来，如果她是龙神，宁可选差一点的年轻人。 毕竟徒弟死得比自己这个师父早，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哦，龙神早就过世了…… 沈冬夏顿时敬畏的连拍了自己脑袋三下，念叨：“罪过罪过。” 她从前也没有这么信龙神，以往跟着族人们一起念一句愿龙神庇佑不过是顺口的话，可龙墓真的开启了，让她意识到龙神是真的存在。 她妈和她女儿都在龙墓里，她可不想给龙神留下坏印象。 忽然沈冬夏眼尖，看到一个巡逻的战士，赶紧对她招手：“今天有看到那些人了吗？” 最近一个月，骤然冒出一波外来人鱼向他们打听，有没有见到特殊发色的人鱼，比如白色金色。 不拘是白色头发还是白色鱼尾，也不拘全都是，沾一点也行。 正巧那天沈冬夏和祝西在外采集，恰好撞上。 当时沈冬夏心念急转，这说的不就是钟然？ 针对这件事，他们群落早就有了商量：由于在老领主的葬礼上，钟然白发白尾的造型隆重出现过，全群落都见过，这很难瞒。 沉白术便提议，就说钟然伤心+力量耗损过度，华发早生。 这种例子在人鱼中并不罕见，操劳过度都很容易衰老。 族人们很能共情此事，深觉这就是真相。 此时沈冬夏就做出一副见对方穿着打扮好、气势逼人的巴结模样，热情的说：“诸位大人，不知找这样的人做什么？”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一人硬邦邦道。 另一人却是和善得多，笑着指着队伍中一个同样白发的人鱼道：“这不是当年我们家有一个长辈误入荒海，没来得及在屏障关闭前离开，这次趁龙墓选拔就想进来找她……当然，一千年过去了，那位长辈肯定不在了，但没准她留下的子嗣在，就想将之接回家，总不能让我们家的人流落在外。” 这是大人物认亲啊，沈冬夏眼睛更亮了。 她把情绪表现在了脸上，顿时这一群人里就有几个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我们群落有一个，还是领主……” 祝西与她配合默契，她眼珠一转，祝西就知道她要做什么，顿时焦急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可是我们领主不是因为亲人被敌人杀了，反杀时透支神通之力再加上过于伤心，头发才变白的……” “闭嘴！”沈冬夏低吼凶她，就像窝里横的渣男丈夫打骂软弱娇妻。 然后面对一众人鱼时又飞快变成讨好的谄媚样，“诸位大人，我家内人是外面嫁进来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信，我们领主可是才刚出壳头发就是白的，当时我们还以为是她老爹给老娘带了绿帽……呸呸呸，我们领主生来神异又得老领主看重，临死传授领主之位，这般不凡，肯定是那位大人的后代。” “对了，之前龙墓选拔开启，我们群落出现了一个漩涡，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立马跳了进去。” “要我说，这漩涡绝对是为她开的！” 祝西顿时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在说，那漩涡不是为那个谁谁谁开启的吗？ 沈冬夏用力招手：“诸位大人，我们群落就在附近，不如我带各位大人去歇歇脚，我们群落的东西啊，物美价廉又丰盛，保证让诸位大人宾至如归……” 她的热情中又带着一丝贪婪。 一众人鱼看得真切，心里面差不多就有数了，又是一个想靠着所谓白发拉关系然后宰客的小人！ 她说的话，能有几分真？ 当即就有人想拒绝，又是那个面容和善的金发人鱼开口了：“好啊，你在前面带路，正巧我们赶了这么多天路，也累了。” 沈冬夏面上谄媚笑容不变，心里却暗骂一声老东西。 果然越不露声色的越狡猾，这是不肯放过一丝可能。 幸好树丫走前留了安排。 沈冬夏开开心心的把一行人带到群落里，此时群落的领主虽然还是钟然，但她又提拔了几个副领主，属于黄金辅助、澹台氏的气息被深深压到了最低处，除非群落爆发致命性危机，属于她的力量才会被逼着显露出来。 见到复苏群落气息驳杂，分明是好几个小领主共同掌管，不少人鱼更加鄙夷了。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典型的贪心不足的征兆。 为了占据更好更大的群落，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可这样搭建出的结界，根本就不稳。 如此短视，殊不知敌人精明一点就可以轻易看出两个小领主力量交接之地，攻击此处弱项，随随便便就能破掉。 他们哪里知道，看似拼接的纸老虎一样的外皮底下却潜藏着精密严谨的骨架。 这骨架所在才是这群落真正的领主打下的烙印。 所谓外松内紧，便是如此了。 倒是金发人鱼微微皱紧了眉，表情有点严肃。 他并不认为荒海鱼会如此愚蠢。 他们以狩猎为生，没有别的获取食物的渠道，如果群落中没几个有见识的长者，基本很快就会消失。 难道这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这个群落藏着什么秘密…… 金发人鱼不由地审视的看着沈冬夏，在沈冬夏发现之前，又轻描淡写的移开，这个看似谄媚的人鱼或许也只是故意表现得这样。 这时，身后爆发出惊人的气浪与声势。 沈冬夏仿佛没有察觉出异样，高兴的大叫一声：“啊，是狩猎队回来了。” 又转头看向一众人鱼，这次沈冬夏显然底气足了很多，直视他们：“诸位客人，我们群落的战士狩猎回来了，带回来不少食物，诸位不如一同去看看，若有喜欢的可以打八折哦。” 反正用树丫的话说，原价多少不都随她说。 沈冬夏这般骤然变得不太客气的态度，让有些人鱼觉得遭到了冒犯，顿时就想怒斥。 但金发人鱼抢先开口：“好啊，正巧也尝尝荒海的特产。” 沈冬夏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人虽然不是省油的灯，但说话好听啊。 之前他们群落也接待过几个客人，一听他们说起狩猎带回来的海兽，都很嫌弃勉强的样子。 借着狩猎队的战士狐假虎威的沈冬夏在前面带路，金发人鱼等跟在后面。 他都开口了，其他人鱼心里面再怎么生气，也都没发作出来。 待看到狩猎回来气势凶煞的战士们，金发人鱼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以及了然。 看来这个荒海群落是以战士为主，所以不需要太过强势的领主，相反，几个小领主合起来立起结界，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这么多战士，也足够守住群落，结界强不强都是次要的了。 金发人鱼一番脑补，自觉发现了真相，殊不知他看到的都是沈冬夏故意让他以为的。 后面他们不放心，故意避开沈冬夏找了群落的几个弱小人鱼。 有老的，也有刚出生没多久的，问他们领主的情况，知道了领主叫钟然，是被老领主养大的。 这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有黑幕，父死子继。 钟然是老领主生的吗？不不不，她是捡来的……有点可疑，金发人鱼皱起眉头，又问： 她是出生头发就是白的吗？ 没那回事，跟我们荒海鱼一样，头发又黑又亮，那尾巴蓝的很！ 什么？沈冬夏说的？ 别听她瞎说，她妈是个大战士，靠谱的很，她嘛，就是嘴皮子利索。 沈冬夏嘴皮子确实很利索，因此在群落中人脉极好，跟谁都能搭上话。 但显然，这听在金发人鱼耳中就是沈冬夏仗着有老可以啃，最会胡说八道。 钟然头发是不是亲人去世后变白的？ 是啊，老人鱼非常心痛又啰嗦的说起了当初发生的事。 袭击者是澹台氏的人，这只有高层才知道，他们是不清楚的，就以为是哪个想要抢群落的坏人。 金发人鱼其实已经听出是外来者，但完全没觉得这坏事是自家人干的。 没必要，他们澹台氏不可能有这种蠢货。 后来呢？ 老人鱼又巴拉巴拉说，他们群落有个叫沉白术的，是个天才，跟钟然玩得特别好，见状非常心痛，特地给她找了什么什么补药，钟然的头发就黑回来了…… 金发人鱼听到族人恍然大悟，所以龙墓选拔就是为她开的，这个钟然沾了她的光？ 这时一个战士经过：是滴是滴，领主一听到沉白术的消息，就急得不行，亲自跑出去，结果刚好撞上了。 全程没有一句谎话，但却隐瞒了关键信息。 听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眼里，就变成沉白术狩猎回来，龙墓为她开了门，她进去，钟然也紧随其后跳了进去。 之后他们又问了小人鱼：平时见到的领主什么样？ 黑色头发，蓝色尾巴。 小人鱼牙牙学语，一口一个他们买的肉干零食，别提多可爱了。 这般验证一番，金发人鱼基本排除了钟然的嫌疑。 所以在复苏群落住上几天后，他们就说要去附近找人。 沈冬夏见送走了这帮瘟神，心里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就算他们偶尔也会经过附近，但呆不呆群落完全是两回事的。 毕竟不是所有知道真相的高级战士演技都像他们那么好，万一随口说了什么被人听到，之前的一切工作，白干。 送走战士，从她口中知道今天又没见到金发人鱼，知道他们往更深的海水层走了，沈冬夏咧了咧嘴巴，又是开心的一天。 结果转头就撞上了面色难看的丰语。 她不由得哼了一声，暗骂晦气，嘲讽道：“人才走两三天，你现在追上去认亲还来得及。” 丰语阴沉着脸，瞪她一眼，却到底没说什么。 沈冬夏生气的点就在于她好不容易瞒过了这波澹台氏的人，结果丰语知道消息后，居然兴致勃勃要去认亲。 她差点没拦住！ 幸好冯冰及时阻止。 她还是有点理智的。 澹台昆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打碎了她对澹台氏的滤镜，她依然对这个家族饱含敬畏，仰慕，且期待回归，但对家族中的某些人却是提高了警惕。 冯冰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欢迎钟然认祖归宗的。 他们更有可能将钟然劫杀在外，只为了不让钟然威胁他们更看重的候选圣子圣女的利益。 于是，冯冰变得更加小心。 她认为谁都靠不住，必须自己亲自将钟然护送回澹台氏，而且最好风风光光回归。 让所有人都正视她的存在。 这个风光的方式当然是得到龙神的传承。 如此一来，沉白术就是钟然很有力的竞争对手了，而且沉白术看似对钟然好，却不会像她这般全心全意。 她认为对沈白术利用即可。 可惜，钟然不听她的。 即便她告诉钟然战后那一幕：你晕倒了，沉白术看都不看你，她哪有我关心你？ 钟然对此非常不可思议：我那时只是力竭倒地，沉奶奶呼吸都没了，你让沉白术放着沉奶奶不管，来看我？你疯了吧！ 先不说事情轻重缓急，沉白术对沈苍这个亲奶奶当然要看得比她这个朋友重要。 一如她将师父看着看比沉白术重要，这多正常。 但冯冰不这么认为，她表示，她就把钟然看得比亲孙子丰一年更重要。 钟然闭嘴了。 她终于意识到，虽然丰奶奶也是荒海出生，也在荒海成家生子，但不知不觉中，某些认知早已根深蒂固，简直像被洗脑了一样。 但她也只是比她早一波被投放进来的蛋啊。 人在蛋壳，又感觉不到外界，谈何洗脑？ 她跟沉白术一吐槽，沉白术猜测，或许是家族基因比较根深蒂固的，不是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吗？ 尽管钟然并不知道这话沉白术是从哪里听来的，但她深觉有理。 从此钟然就给冯冰丰语挂了个有病、脑残没法救的标签，算了，当个能打的护卫就好，其他重要的事还是别教给她们。 ＊ 复苏群落的事暂时与沈白术无关，她啃半天骨头没啃动，手上又没有鱼家阿爷的锅，也没火种，煮不了骨头汤，便盘膝坐下，闭目感受骨头中的空间之力。 这一闭目就直接入定了。 看着沉白术平静的甚至有点安详的脸，空空害怕道：“不会是出事了吧？” 龙英却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放心，她也在吞噬空间之力，只不过是另一种吃法。” 七章捏着下巴，说：“此地简直是个天然领悟空间之力的场所，她接受着龙神的馈赠，短时间内肯定醒不过来，为了瞒住外界不留破绽，咱们还是把时间法阵给开了吧？” 他转头看向龙英：“能量够吗？要不我从科创未来偷点给你？” 七章那边刚进行了文考和武考，选手们使用甚至逸散的能量都有储存起来。 龙神也是很节俭的。 龙英摇头：“不必，我这边也不少。” 她促狭道：“这一次还多亏了永生教。” 七章顿时了然，给她捧眼：“感谢永生教老铁们无私奉献的生命能量，清扫荒海靠它，启动最终考核程序靠它，现在为了我们传承者安全，拉时间大法也得靠它。” “真是辛苦了。” “你呀。”龙英大笑。 七章针对她时她很难受，但把这点用在敌人身上，那可太妙了。 小螺号不禁插嘴：“可时间阵法会改动她的骨龄吧。” 时间阵法可以只在传承之地用，但选手身处其中，经历的时间是真实的，骨龄自然也会随之变化。 这是个不小的破绽。 七章一挥手：“让我来，我有思路。” 算是将功折罪了。 只希望沉白术千万记他的恩，别扒他的皮抽他的骨，拿去炖了吃。 第49章 时间匆匆, 在法阵中，两年转眼即过。 忽然，沉白术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就看到了小蝴蝶。 说真的, 若不是心神感应，她真的很难认出这就是小蝴蝶。 脑袋大的小蝴蝶变成了巨兽大。 而且并非是那种庞大的虚影,她的身躯非常凝实，尽管在下一秒之后又在慢慢变虚,之后不断在这种状态中渐变。 她张开巨大的嘴巴，一口咬过来。 沉白术没有动，她的神胎当然不会伤害她。 小蝴蝶将她鱼尾底下巨兽的头骨一口吞了下去。 这一幕非常震撼, 恍惚间, 沉白术仿佛窥见了小蝴蝶未来的一角风采。 然后来不及感叹更多, 她就因为极速增长的力量, 意识迅速迷失了进去。 迷离中，似乎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充足能量，开始孵化第三个神胎——】 沉白术微愣，若不是再度听到这机械音，她几乎把系统给忘了，实在是自进入龙墓后，系统没再吱过声, 存在感缩到了最小。 不过, 第三个神胎？ 哦, 她已经三段了。 这三段来的太快, 都没太多真实感。 此时沉白术还不知道，第三段的神胎更没真实感。 又一年后，她再度醒来。 沉白术发现自己处在一种奇特的状态。 分明眼睛还是闭着的,却能清晰的看清周围，心念一动，传承之力好似到了极远之地，那惊鸿一瞥间所看到的种种清晰无比，像是已深深刻入脑海中，令沉白术啧啧惊叹。 忽然，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在龙神时期要叫传承之力为神识了。 自神魂中蔓延出的触角，所过之处，纤毫毕现。 现在更通俗的用法是传承之力，或许是因为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达到这一境界了。 “我的神识似乎发生了一些异变……”沉白术若有所思。 不仅仅是变得更强大，更凝实，覆盖面更广，还变得更活泼、更跳跃，仿佛真的带上了空间属性也更具灵性？ 蓦地，眼前一花，沉白术有些不适应的闭上了“眼睛”，也就是暂时切断神识。 等察觉到力量比较稳定了，方才睁开。 “游倍镜？” 她脱口而出。 没错，出现在她面前的赫然是游倍镜。 游倍镜似瘦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没那么灿烂了，他蹲在地上，正跟一个小人鱼说着什么，小人鱼手里拿着他的巫镜点点点。 沉白术现在有点类似于阿飘状态，却比阿飘更为虚无，她之于游倍镜，就像身处海水一样普通。 并没有引起游倍镜丝毫的注意。 沉白术微微凑近，听到他是在教小人鱼玩单机游戏。 玩着玩着，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小人鱼听到了，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块肉干扔给他：“今天的报酬。” 游倍镜一把接过，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直到巫镜似乎是没电关机了，小人鱼才把它还给游倍镜，约定明天再来，临走前还可惜的问：“游哥哥，你真的不可以嫁给我姐姐吗？” 沉白术：“……” “我姐姐真的很喜欢你，她说只要你答应，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在家给她生个蛋就行，你非常喜欢的那种海蛇肉可是只有我姐姐才能单独猎到哦。” “不。”大概是已经拒绝了太多次，游倍镜的脸色很麻木，“我爸妈已经给我订了一门未婚妻，不能失约。” 等小人鱼走后，游倍镜偷偷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呜咽：“复苏群落到底在哪呀？龙神啊龙神，你既然把我传送出龙墓，为什么不能把我传回原地？” “姑姑！沉白术！钟然还有金子，你们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啊，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呜呜呜……” “饿肚子真的好难受，今天只换到一块肉干，那小人鱼也快玩腻单机游戏了，该死荒海为什么不能联网我怎么这么惨，难道真要在这里嫁人换食物换住处可是我不想这么早摆脱单身啊……” 沉白术：“……” 呃……貌似游倍镜的背景继亲姑姑后，即将增加老婆、丈母娘一家。 他哭得这么凄惨，但沉白术却有点想笑。 笑半天后沉白术控制着自己飘起来，但又别飘太远，打量着这处群落，试图判断方位——总不能真眼睁睁看游倍镜被逼婚吧。 然后她沉默了。 这是什么类型的废物啊。 明明他们复苏群落就在附近……好吧，可能群落比较偏，再加上这处陌生群落，某位姐姐对游倍镜有意，全群落的人帮着瞒着，不打算让他回去。 记下位置，沉白术心想得快点过去，不然生米煮成熟饭就遭了。 荒海鱼素来彪悍，霸王硬上钩什么的太正常不过了，但游任静是不可能接受自家侄子为点吃的卖身的。 所以得从源头掐断。 沉白术本打算控制神识回归身体，可这新生的神识很不好使，一晃眼，再睁开时又换了个地方。 大概是心念着游任静，她还真看到了游任静。 不仅是游任静，还有隔间的其他选手。 沉白术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都是已经通过考核拿到心仪传承的，或在领悟或在发泄喜悦。 他们差不多猜出了真相。 “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大概要等到龙神弟子接受完传承。” 沉白术咳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大家都在等她。 还有一些人仍困在传承之地，沉白术见了摇摇头，大部分都没可能通过了。 待在里面完全是耗时间，有些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面露绝望，呢喃道：“这考核怎么这么难，都过去多久了，半年？一年？” 他们连时间的概念都模糊了。 不过这倒是给沉白术带来一个好消息，看来自己闭关也没有太久。 差点以为眼睛一闭一睁就几年过去了。 适应这一会儿，沉白术终于能稍稍控制自己过于活泼的神识，努力的将它往身体的方向拉。 即中心处最大最亮、空间之力最浓、一看就非常特殊的传承之地。 终于，眼看着神识即将回到身体，沉白术面露喜悦，却最终僵住。 好亮！ 啊啊啊眼睛要瞎了！ 这是又跑去了哪里？ 这熟悉的刺目感，让沉白术想到了初见龙宫之时。 莫非又是什么宝贝？ 对宝贝的期待让沉白术以极快的速度适应了亮光，她终于看清在前方，居然有一个巨大的——太阳？ 有那么一瞬，沉白术以为自己的神识穿过海水，到了海面上，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 虽然这太阳金灿灿的，但光线并不灼热，反而有种奇特的清凉。 更像是一颗金色的夜明珠？ 金色？明珠？ 沉白术脑洞大开：“不会是龙珠吧？” 龙宫这么个地点，她能想到的珠子形状的至宝就只有龙珠了。 龙珠作为龙神的能量核，绝对是存在的。 沉白术蠢蠢欲动：那啥……龙神是我师父，我师父都过世了，我继承她的龙珠很合理吧？ 我就凑近看看…… 沉白术的神识很诚实的向着龙珠飘去，她终于开始感觉到难受了。 这种难受应该是龙珠带来的威压。 但连之前吞噬的巨兽都比不上，沉白术也没放在心上，继续飘啊飘的。 奇特的是，越靠近龙珠，视野反而越清晰，并没有被龙珠的光芒闪到。 然后沉白术就渐渐察觉到了一些细节。 在这片黑暗的虚无当中，似乎有一条特殊的灰线，歪歪扭扭的，其实不算显眼。 如果是正常眼睛视物，沉白术或许都看不到，但正因为是神识，反而一下子注意到了空无一物中的具体存在。 沉白术心中一动，横着飘向那条灰线。 当整个身体落在灰线上时，她精神一震，从龙珠处传来的威压竟然减小了？ 原来这不是什么灰线，这是搭建出来的一条路！沉白术恍然大悟。 她挠挠头。 沉白术其实怀疑这是龙神在正常考验之余给她埋下的彩蛋，但既然是彩蛋，为什么还给她搭一条捷径？ 难道是龙神也反思之前自己太过分了吗？ 反正有捷径，不走白不走。原本被龙珠的威压逼着不得不慢慢挪动的沉白术又欢快的飘啊飘啊飘起来。 飘了大概有一两个小时，饶是有这条路，沉白术也觉得神识变得凝滞了起来。 她不仅不失望，反而认为这才正常。 捷径只能走一时，终究还是要自己努力。 结果刚给自己打完气，沉白术精神一震：就在前方，居然又多出一个光团？ 光团不是突然出现的，只不过此前大概是距离太远，又被龙珠的光芒笼罩住，沉白术没有察觉到，直到两人近到一定程度。 “这是又一个宝贝？”沉白术迟疑，但很快，她脸色严肃起来，“不对，他也在往前挪，他也要去龙珠那里！” “搞什么东西，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遗物！” 沉白术怀疑对方也是奔着龙珠去的，这怎么可以？ 她作为弟子拿走龙珠，那叫继承，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觊觎龙珠，不是偷就是抢。 福至心灵间，沉白术蓦地瞥向脚下的路：不会吧，不会吧？ 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这个路不会是前方的小偷搭起来的吧？ 肯定是这样！ 沉白术立马气愤起来。 自己作为传承者，龙珠对她友善，所以，她感觉到的威压不算大，就算没有这条路也能承受住，充其量就是花的时间多了点。 但小偷就不一样了，他必须借助这条路，才能抵达龙珠处。 没准对方还有什么宝贝能蒙蔽龙珠的判断，真叫他给偷走了！ “这家伙莫非是永生教的？这如出一辙的鬼鬼祟祟的行径！” 沉白术的怒火瞬间燃烧起来，她也感觉不到累了，什么威压都没有了，她开始加快速度往前飘。 沉白术发誓：她一定要抓住这个小偷！ 在强烈的驱动力下，覆盖着神识的空间之力越来越多，周围空间对她的阻隔就越来越少。 相比之下，前方的光环挪动却是越来越慢。 此消彼长之下，两人近了，更近了。 沉白术看得更加真切，差点被恶心的吐出来。 这个光团和龙珠那种纯粹的金光一点都不一样。 他只有最核心的一点特别亮，就像是点燃的一根蜡烛，可周围不知道被糊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红的蓝的紫的绿的，颜色特别的脏，透着一股暗沉且稍微闻一闻就能呕出来的气息。 沉白术也不是没见过饱和度很高的光线的搭配。 就好比科创未来那座巨塔，那闪耀的镭射灯光她一开始是觉得很花，但那种从心底深处生出来的反感却是从来都没有的。 可面对这光团，她不仅反感，甚至产生了一种嗜血暴虐的冲动。 她要撕了他。 心中这么想，沉白术就真的冲了出去——神识太轻，更压不住情绪。 她一个猛虎落地，恶狠狠地扑倒在光团上，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沉白术怒火狂涨，她的神识自发的变出了两条手臂，手上各自五把指甲刀刷的出鞘，刺啦刺啦就是一阵疯狂的抓挠。 啊啊啊！ 沉白术好像听到了一串凄厉的叫声。 但她浑然不觉，顺着被指甲挠出来的缝隙一扯，就将一片被压得很扁就好像一张皮似的东西给撕了下来。 撕完之后随便一扔。 这块脏兮兮的皮一直坠落，坠落，它的光芒不断消减，直到某一刻，忽然消失在虚空当中，这让虚空深沉的黑色好像也没有那么暗了—— 正在巨塔中和七章商量龙墓选拔收尾工作的龙英，脸色陡然一变。 是猩红的气息？ ！ 在龙宫内！ 但是龙宫分明已经被她完完整整的清理了一遍，怎么可能还有猩红？ 所有的老鼠都被抓绝了……不对，其实有一只她之前暗暗感觉到异样。 就像是只有一具空壳子，内里的灵魂都已经完完整整的消散了。 所以她并未深究，可现在想来，那种消散不像是死亡，更像是被整个提拉出来。 糟了！ 再一感应，那猩红的气息居然在龙珠附近，龙英勃然大怒。 一方面是针对永生教的，一方面却是对自己的。 她竟然没有察觉到—— 她以为永生教的都是冲着龙神传承的，可他们根本就是冲着龙珠来的！ 如果龙珠有了意外，她死一万遍都不能弥补！ “龙珠出事了！”匆匆丢下这句话，龙英瞬间消失。 七章和小螺号先是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分量，空空就已经嗷呜了一声紧随其后。 两人毛骨悚然，想到了龙珠出事的后果。 说一句有点难听的话，他们这龙宫四宝加起来都比不上龙珠这第五宝重要，甚至更残酷一点，第六宝龙神的传承者，第七宝金子，也同样没有龙珠重要！ 龙珠有失，所有人都逃不过，龙宫会沉的！ “永生教我杀你全家！”七章一阵鬼哭狼嚎，连滚带爬的跟了上去。 ＊ 永生教总坛。 副教主问下属：“龙墓那边如何了？” “回禀教主，所有魂火已经灭了，只有七号还亮着。”下属低着头，非常恭敬的回答。 他同样一身黑斗篷，这似乎是他们永生教的标志，就连身在老巢中也没有变。 所以他们永生教的教众很难得知同事长着怎样一张脸，他们也默契的不去窥探对方在外界的身份。 左右既然选择加入永生教，都只有一个目的：谋求更长久的寿命乃至永生。 当然，下属作为副教主非常信赖的心腹，对他的信息还是掌握得很完善的。 副教主不满的一挥袖：“这些废物点心！亏本教主还费尽心机将他们提前送进去——” “幸好还有一个七号勉强能用。” “七号魂火亮度趋势如何？” 下属回：“之前一直呈三十度曲线降低，现在幅度变大，有五十度了！” 他给出了非常准确的数据。 “不错不错。” 魂火亮度降低，说明这人的神魂在变弱，这明明是一个坏消息，但副教主却很满意。 因为按照他们的计划，走到这一步，七号死定了。 前期降的不多，是因为离龙珠比较远。 近期嘛，当然是对方已经开始工作了，在为他们永生教搭出一条通往龙珠的通天之径。 “待七号魂火熄灭，你去取他的魂芯，用五阶长明灯温养，养好后再去拿第三实验室的器材，记得给他挑具好的身体。” “对有功之人，本教主向来大方的很。” “至于那些废物，就算了，以他们的贡献，连最低阶的长明灯都用不起，就当做耗材喂养七号。” “是。” 下属大声答应，没有一丝因为共情副教主口中那些废物而恐惧，眼中满满都是对七号的羡慕。 恐怕外界谁也不知道，他们永生教的研究已经高明到了怎样的地步。 对他们来说，神魂与身体通通都是工具，用不顺手了，随时可以弃掉。 只要有保留了所有记忆和思想的魂芯。 越高阶的长明灯温养出来的神魂就越强大、越纯净，耗费时间也越短，而身体就更简单了。 只要有足够质量的材料，你想给自己换个龙的身躯都行。 当然，因为人鱼占据主流，反倒是其他兽类开智的越来越少，近年几乎看不到了，大家还是更习惯人鱼的躯体。 人鱼数量多，什么等级的都能弄到，进行解剖分析，永生教负责培养的研究员都不知经手了多少具，早就成熟练工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做。 人外呢，就可能出岔子。 比如章鱼，用着用着一条触手坏掉了，两条触手打架了，不听使唤了。 毕竟章鱼虽然只有一个思想，却有八个触手，八个副脑，一不小心就精分了。 待下属继续去监测七号魂火，副教主小心的从怀中斗篷里掏出一个法器，是一个有点像巫镜的巴掌大的屏幕。 此时，屏幕上面有一个代表龙珠的绿点，而在龙珠之外，只有一条向它延伸而来的红线，那正是他们永生教苦心孤诣、花费了十多代功夫所搭建的桥梁。 一旦搭建成功，设置在桥梁上的法阵就能立刻将永生教总坛传送到龙珠当中，到那时…… 嘿嘿嘿，副教主不禁笑了起来，他比了比那条红线，又比了比红线终点和绿点的距离。 快了快了，这一届还不行，下一届应该就可以了，区区一千年，他们等得起。 就算他寿命将近，还可以把他的魂芯提取出来“冰冻住”，直到永生教某个后辈在他们的托举下，完成那个伟大的目标，就可以将他们复活，所有人一起实现赛博永生。 哈哈哈哈哈，他扭曲着脸，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 ＊ 永生教的种种沉白术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拼命撕扯着底下的光球，像剥洋葱一样，剥了一片又一片，终于露出非常纯净的白色内芯。 沉白术咽了咽口水，竟然有点想吃。 察觉出自己对白色内芯飞快攀升的食欲，她差点就把它扔了出去。 不是，她什么时候染上的异食癖？ 都不嫌恶心的吗！ 想想看，就算它是一颗非常甜非常美味的糖果，可它用屎包了一层又一层……呕呕！ 沉白术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到了，将这白色内芯用力扔出。 什么食欲都消散的干干净净。 白色内芯咕噜咕噜的往前滚动着，每滚一步，沉白术诧异的发现，前方原本断掉的灰线又连接起来了。 原来路是这么搭建起来的！ 察觉到了废物利用的法子，沉白术捏着鼻子，很勉强的用鱼尾踹了停下的白色内芯一下。 咕噜咕噜，内芯又继续滚动。 如此它一边滚着搭桥，沉白术一边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坐享其成，还嫌弃的不行。 大概是力量消耗的有点多，白色内芯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终于，在某一刻它彻底熄灭了。 可熄灭的刹那，它那个位置竟然又爆发出数个光团，就像原先被藏在不知什么地方，随着它的消失，被动暴露出来。 这些光团颜色同样偏暗，但很纯净。 沉白术看着他们，心里却没什么反感，只有一股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的悲伤。 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现在是神识状态，神识是由神魂蔓延出的一部分，这些光团，或许也是某一个、某几个人的神魂。 他们被永生教那个小偷利用、收集起来，就是为了搭建出通往龙珠的桥，去做坏事。 沉白术在这些光环上感觉不到灵性，知道他们的意识怕是已经完全泯灭，只剩下纯粹的神魂能量。 按理说她是可以继续用他们搭桥的，可一贯不讲究、不喜欢浪费的沉白术，却破天荒的摇了摇头。 “算了，龙神肯定也不喜欢我走捷径。” 她将那些光团一个一个捡起来，心里迟疑，不用他们搭桥，那该怎么办？ 她要去龙珠处，总不可能把他们带上。 越往深处，龙珠传来的压力就越大，她自己都难保，而且她也担心没有保护措施的话，这些神魂能量就不知不觉用出去了。 忽然，沉白术眼睛一亮，大声道：“龙神师父，这些大概率都是崇拜您的荒海子民，现在他们被坏人所害，没法归家，就让他们葬在您身边，可好？” “如果答应，请给我指一条路！” 七章赶到的时候就听到了沉白术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龙英祭出了水镜监控，水镜中倒映出沉白术极为飘渺的虚影。 飘渺到什么程度呢？ 就像一阵青烟，都看不出人鱼的形态，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当然了，在她旁边的几个小团子也同样很虚，还不像沉白术那么明亮。 七章知道，这是龙珠附近的那片虚空。 这片虚空可远没有它表现的那么安全，它那深沉的黑色代表的可是一个个不断生出又不断泯灭的黑洞。 这里面蕴含的空间之力完全不是空空那具骸骨所能比的，是龙珠所散发出来的力量。 龙神作为空间法则的掌控者，对空间领悟第一，至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祂将来的传承者能不能继承八成，都要打一个问号。 此时龙神虽然已经死去，龙珠的力量又被消耗了数万年之久，但也同样简单不了，从永生教想要进入龙珠所在，只能从多代之前就开始谋划、用水墨功夫一点点搭桥就能看出来，这期间还不知害了多少条人命。 七章是万分不理解，为什么沉白术居然能毫发无伤跑那么远！ 龙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她的空间天赋是真的很强，即便有空空那具骸骨加持，我也没想到才消化不到一半竟然就已经修出了空间特质的神识……” “至于为什么没有触动龙珠的防御，一方面是你忘记了空空的空间之术可是龙神一手教出来的，龙珠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吧，另一方面——”龙英表情骤然阴冷下来，“这些永生教的老鼠竟然从那么早就开始了，一代又一代龙墓选拔都有派人进来，不知用什么法子迷惑了龙珠，使得龙珠的敏锐度都下降了！” 最失职的是，她同样没有察觉到！ 若非沉白术，龙英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偷了家，还在得意洋洋的嘲笑永生教没用！ 实则永生教不知会当个怎样的笑话看呢。 七章这一回难得没有嘲笑她：“我们都疏忽了，龙珠所在本来应该是荒海最安全的地方，祂恐怖的空间之力让没有任何□□能到达，神魂……也很难，尤其是在数万年之后，人鱼的神魂强度根本无法与神明那个时期相比，可谁能想到他们能做出这般十恶不赦的举止，竟然献祭无数荒海鱼……不对，是所有人鱼神魂，他们的源头也在荒海，身上都带着对龙神的信仰之力，龙珠当然分辨不出来……” 七章轻轻叹了口气，为那无数无辜的人鱼们。 这一刻没有谁可以例外，以为不是荒海鱼就能幸免了，实则在外界，没有屏障阻隔，他们动起手来还更容易。 龙英也沉默下来。 倒是空空思维比他们更直接：“有办法把那些光团接出来吗？我把他们葬在我的传承之地。” 龙英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龙珠，我只有监控权，其实如果在龙珠内，哪怕是靠近龙神给我们留的家，我都能想办法撼动一下阵法，可偏偏是在这片虚空……”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瞪大眼睛。 只见那些或被沉白术抱着，或簇拥在沈白术周围的光团忽然无风自动了起来，他们飘向四方，像一朵朵蒲公英，然后在自己满意的一个地方扎根了。 原本一片深沉黑色的无边虚空陡然亮起了一盏盏小灯，又像是夜空中闪烁起了一颗颗星星，充满死亡气息的危险虚空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龙珠竟然真的回应了她！让他们都葬在了它旁边，龙珠还给了那些光团回馈之力……”龙英不可置信。 星星一闪一闪，像是会呼吸一样，在这呼吸之间，力量在龙珠与自己两处循环流转。 如无意外，这些小星灯可以闪烁上很久。 七章忽然眼睛一亮：“说起来这倒是好事，我们此前防备的敌人不可能光溜溜一个神魂跑过来，只要有□□进入那片虚空，肯定就会被搅碎，但现在，外界与时俱进，身体居然能像壳子一样脱掉，他们以纯粹的神魂之力搭桥，到是能防御住一部分空间之力，这片虚空就没有那么安全了！可沉白术有这么一搞，龙珠接纳了他们，赠予他们力量，他们也能守住龙珠外围，对一切入侵者进行残酷绞杀……” “她，沉白术！”七章用力一握拳，“简直是天选的龙神继承人！” “所以她能进入龙珠处，简直是她该的！” 龙英看着水镜里，沉白术对着最后一个蹭了蹭她后飘远的光球挥挥手，就义无反顾地继续向着龙珠前进。 没有了搭建的桥梁，龙珠发散的光芒顿时就残酷了很多，沉白术的虚影几度被打碎，又艰难地凝聚起来，但她始终没有改变方向，执着的一步步走向龙珠。龙英深深的沉默了。 如果说之前还为这份待遇有些嫉妒的话，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佩服了。 “虽然要第二次感谢永生教老铁们的无私奉献，但还是要说，果然是我们选出来的继承人，厉害呀！” “没错，他们虽然给树丫做了嫁衣，但后面最艰难的那段距离分明是她自己走过去的。” 空空还是那么奶声奶气，却老气横秋的以长辈的姿态亲昵的叫着沉白术的小名。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就没人开口了。 他们站立在水镜面前，安静的欣赏着无边夜色下闪烁着的星星灯，以及那个踽踽独行却从未想要放弃过的背影。 终究这条路，只能她一个人走啊。 突然觉得自己眼光好好，龙英、空空、小螺号相视一笑，十足默契。 被排斥在外的七章：“……” 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服气。 就你们都是沉白术的师父？她也说过要拜我、向我学习编程知识……等她出来，我就让她把茶喝了！ 第50章 等沉白术的背影不见了, 七章忽然道：“你们说，以她这个连空空的尸骸都要一口吞下的胃口，她不会把龙珠给搬空吧？”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可是知道龙珠里有多少宝贝的。 空空努力为她辩解：“应该不会吧, 那可是龙神，龙神跟我可不一样。” 她转头寻求龙英的支持：“你说对吧,她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至于还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龙英呵呵笑了两声，无法回答。 看某个人的性格时，如果他心机深沉到让人看不穿, 可以看看他的神胎。 神胎往往能体现他某些特质。 他们所接触过的沉白术的沉白术,第一个金色海马,时间尚短还看不出来什么,但第二个小蝴蝶，那可就太熟悉了。 那恨不得所过之地寸草不生全都搬走的贪婪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他们想装瞎都不行。 最终龙英还是沉声道：“暂且不必这样忧虑，你们应当知晓龙珠内每一样宝物都是做了标记的，即便偶尔有一个被人盗走，也会很快自动回归……沉白术想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盗宝，要么对空间的领悟足够强,在龙珠察觉之前就偷偷将宝物隐匿入空间,龙珠都无法根据标记召回。 要么力量强过龙珠,将标记抹除,这样的人自然可以全身而退，可都如此强了，哪会觊觎区区龙珠内的一件宝物？ 龙英等都很放心, 当世根本不会有这种存在。 第一，要这人是神明，其次，龙珠里的每一样宝物，所属标记都是龙神全盛时期打下的。 想抹除？行啊，比这个阶段的龙神更强就可以。 后者根本不可能，但七章想到前者，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龙英、空空、小螺号都对龙神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和信任，但他骨子里就是叛逆者，他最喜欢质疑权威。 在七章看来，龙珠的敏锐度下降了，沉白术的空间天赋又如此之好，趁它不备，偷偷藏一个，也不是不可能啊。 她的神识可是带了空间特质的，龙神在她这个年龄能做到？ 但七章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 就，看吧。 ＊ 沉白术可不知道众人对自己的质疑与期待，她吸着一口气刚进入龙珠，差点就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她完全是靠着对宝贝的期待撑到现在的，幸好期间一直有股力量源源不断的从后方传送过来。 沉白术知道那是小蝴蝶感应到她的需求，反哺给她的力量。 显然，小蝴蝶也很期待龙珠里有什么宝贝。 绝对不能晕过去！ 沉白术本能的知道一旦晕了，或许就会回到自己身体了。 这是她之前想要的，但绝不能是此刻。 所以她努力挺着，直到渐渐透明得仿佛真的变成一缕青烟飞走的身躯又凝实过来了。 这口气终于喘匀了。 沉白术在心里给小蝴蝶比了个大拇指。 不错不错，就是靠着她拼命搬运空间之力把身躯补回来的。 有前途，是我的崽，随我。 缓过来后，沉白术终于有了精神，开始打量周围，这一看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话说，她以为她已经对龙神奢靡的作风有了深刻的认知。 可此刻她发现她输了，她再度被龙神刷高了上限。 沉白术现在是神识状态，神识更容易看到一样物品的本质，所以周围遍布的一样样宝贝，在她眼中都是光团的形状。 它们无一例外都非常的亮。 亮到给沉白术一种感觉，在外面时看龙宫像个太阳，其实不是龙珠自己的力量，而是这些宝物散发出来的。 这些光团的性质和之前所有都不一样。 并不像永生教那个小偷的让人作呕，也不像后面那些暗色的光团令人悲伤，它们散发着纯净的无比诱人的香气，引得沉白术很想扑过去狠狠咬上几口。 呃……牙齿碰到硬物，硌得沉白术有点疼，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真的扑了上去。 而牙齿感觉到了硬物并非真实的硬度，而是这光团上竟然还缠了一层又一层金色的线，刚才就是这金线突然弹出来，狠狠的抽打了沉白术一下。 不不不，这不是什么金线，这是一条条小龙！ 看着它们活灵活现的对着自己咆哮，沉白术觉得可爱之余又很气愤。 什么啊？这龙神师父一点都不讲究吗？ 我完成了你的考验，你那么小气，这么多宝贝都不肯奖励一个给我？ 沉白术看着那些小龙，忽然觉得它们一点都不可爱了。 不仅不可爱，还面目可憎。 阻止我拿宝贝的都不是好东西。 她气得冲上去，挥舞刚才非常有用的指甲刀，一阵抓挠，试图将那些金线割破，将困在里面的宝贝都拿出来。 然而割不破！ 手指处还传来一股烧灼般的疼痛。 啊啊啊，沉白术抱着自己的手大叫起来，十指连心，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小蝴蝶：“上。” 这点困难算什么？我连那么大一具骸骨都吞了，主人快上，这次就看你了。 神胎传来催促的想法。 沉白术扭曲了脸：这个逆子！ 看小蝴蝶为了宝贝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沉白术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见对方把主意打到她头上，让她不要命，她怎么这么难受呢？ 但小蝴蝶源源不断支援给她的空间之力又坚定了沉白术的想法。 她同样不甘心，费尽千辛万苦走到这里，结果入宝山，空手而归？ 沉白术此后一辈子都得惦记着这桩憾事！ 等死了，进了棺材都闭不上眼。 因此沉白术大吼一声，凝聚出一把长刀，这长刀全部由空间之力组成，继承了空间刃的锋锐属性，高高扬起，义无反顾的向一处紫色的光团劈了过去。 就算只能砍下一点边角，她也要把这个边角带回去。 这会儿沉白术的思绪俨然已经偏执的有点疯魔了，这也是神识流放在外的不利之处。 它像神胎一样，只继承主人的单一性格，很轻易就会上头。 如果沉白术还有理智，便会知道此举不可取，不仅会毁掉宝贝还会激怒这里的主人。 果然，就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光芒闪过，沉白术反应过来时长刀已经没了，而她自己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金线。 金线时不时会变出一个龙头，冲她哈气，仿佛在说：不乖的小孩子要被吃掉哦。 沉白术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终于冷静了下来。 说真的，从这个角度看，龙这玩意和蛇的区别是真不怎么大…… ＊ “龙神师父，我知道错了你放开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强烈忏悔……” 识时务者为俊杰，沉白术积极低头。 至于其他……反正我只说我错了，又没保证再也不搞事。 沉白术态度诚恳，哀嚎了半天，捆在身上的金线终于有了略松一松的趋势，这让她精神大振，继续更大声的认起错来。 终于，金线一圈一圈从她身上放开，最后的龙尾巴消失时还用力的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仿佛是警告。 沉白术一屁股瘫坐在地。 她上辈子就很怕蛇，这辈子大概是见过的海底怪物多了去了，有了点免疫，但骤然被这么多蛇齐齐包围住，感受着蛇头不知何时会伸出来咬自己一口——心理阴影都被勾起来了！ 她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久久无法控制。 金线似乎有点意外，小尾巴犹豫的甩了甩，但到底没有再过来。 沉白术眸中闪过一道暗光：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付出这么多沉没成本，什么都没拿到，她太不甘心。 不过短时间内沉白术是不敢再打那些光团主意了，她得让金线放松警惕。 沉白术站了起来，貌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周围。 金线立即飞到她面前，沉白术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我就看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呢，等这回离开荒海，别人都要笑我土包子，我得提高提高审美鉴定能力。” 她一边说一边看，偶尔还凑近一下。 金线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后来沉白术都上手了，但只要没摸到光团上，它都不管了。 沉白术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 很好，进展很快，她现在需要思考的就是偷到宝贝后，该怎么跑，往哪里跑。 想也知道，只是试图对光团能动手，还没偷到手呢，金线就如此勃然大怒。 一旦偷到手，再怎么忏悔哀求都不管用。 沉白术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她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忽然目光一滞：您的神胎向您发送了一段信息。 咦？小蝴蝶闹什么妖？ 沉白术随意看了起来，却越看眼睛越亮，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觊觎此地密宝，心神相通看到这一切的小蝴蝶又何尝不是？ 从前话都懒得对沈白术说的鱼破天荒地向她发送了自己成年后新获得的技能。 其实在幼体+时期，小蝴蝶就多了一个技能。 她能破开虚空，带着主人长短传送，长传送拿来跑路，谁都抓不住，短传送的瞬移功能也很好用。 之前沉白术在靠近巨兽时，为了躲避越来越频繁的空间乱流，就压榨出了这个用法。 但那时她还不太精通，后面也没有实战的机会。 然后便是小蝴蝶消耗小半骸骨一举成年——这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剩下的力量都沉淀在体内，暂时消化不动。 可对当下却已足够。 这第二个技能就是，在长传送的基础上，发掘出了坐标的用法，即小蝴蝶可以主动设定自己和主人去过的位置为坐标点，反复传送。 简言之，沉白术的神识在龙珠内，小蝴蝶可以设定一个坐标点为此地，而她跟沉白术的身体在传承之地，它就可以将坐标点处的东西传送到身边。 当然，如果她敢冒然的去传送光团，那绝对会第一时间被金线发现，然后愤怒打断。 但如果沉白术利用空间之力偷偷将某个宝贝藏匿入空间，然后瞬息转移—— 哈哈哈，既隐蔽，龙珠又发觉不了是她干的坏事。 她如此无辜，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朵纯白的白莲花！ 完美！ 沉白术知道她的机会只有一次，她也只试这一次，一次不成功，那就彻底放弃。 固然沉没成本可怕，但及时止损也很重要。 沉白术啪啪的在心里打着算盘，说是参观龙珠，可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龙珠上，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她走到一处拐角，居然看到了一个宝箱！ 亮晶晶的光芒胜过了她此前所见到的所有光团。 而且特别奇异，特别的玛丽苏，它散发着七彩的光芒！ 系统及时的刷新出了信息。 这是一个钻石宝箱。 钻石等级尤在黄金之上。 沉白术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要知道，她唯一见过的黄金宝箱就是遇到金子那一回，还太过混乱，连自己都不太确定。 之后金子更是再没展现过。 如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比黄金宝箱更加珍贵的钻石宝箱就在她面前，沉白术瞬间把自己来时的目的都给忘了。 她忽然觉得她对龙宫内的宝物很执着没有必要。 这么一个大宝贝就在她面前，她不要，非冒着触怒龙珠的危险去偷偷抠一个……啧啧。 这是什么捡了芝麻丢西瓜的小猴行为。 沉白术轻轻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尽管在她的判断中，除了她还没有人能看到宝箱。 但这是龙珠与龙神，她并不敢低估他们的能力。 别宝箱没拿到，反把自己的底牌暴露了。 沉白术按捺下心中的渴望，绕着龙珠转了一圈，她发现宝箱所在的位置位于龙珠的中心。 果然是最珍贵、最重要之地。 然后，她才慢慢的踱步到宝箱所在，仰头看天，以一种感叹的语气说：“龙珠，以前我龙神师父也会待在此地，思考问题吗？” 瞧瞧我这姿势，摆的够标准吧，这仰望星空的智者模式。 龙珠当然不会回答她，沉白术也不需要它回答，但她却装作失落的一抬手，手精准的落到了宝箱上面。 这瞬间，沉白术还有一丝担忧，生怕因为是神识不能签到。 直到系统提示签到成功的声音响起，沉白术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惊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往后一仰，瘫软在海水中。 金线疑惑的飞过来，绕了绕，没发现她的不轨举动，再加上这是龙珠的正中心，反倒没有放什么宝物，就又飞走了。 沉白术裂开嘴，无声大笑。 签到了签到了，她签到了钻石宝箱！ 让她看看，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东西！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特殊种子碎片＊1】 又是特殊种子，沉白术有一秒的失望，然后才注意到这回的特殊种子后面竟然还加了碎片两个字。 有碎片就意味着要合成。 她嘴巴张大更大了。 不是，都钻石级别了，还只是碎片需要合成的宝贝……妈呀，她不会签到出一个龙神吧？ 沉白术眼露惊恐。 不能怪她这么联想，上一个特殊种子是从老领主身上签到的。 之后老领主的神魂飞入种子中，也是她亲眼看着它发芽了。 后面能不能长出个老领主尚且不知，但……沉白术头皮发麻，如果真的是龙神，事情大条了。 沉白术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若是龙神复活的利与弊。 还不等她分析出个所以然来，系统继续播报： 【……特殊种子孵化中，完整度不够，孵化失败……半孵化@$＆％@……】 此种子的特殊似乎超过了系统的计算能力，一阵吱吱的电流声后，面板迅速变成乱码。 沉白术心中更觉得不妙。 龙神的可能性更大了。 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先不提凑齐这碎片的难度，孵化龙神——她孵化一个神胎，都差点把自己耗死，她能供给孵化龙神的能量吗？ 说得残酷一点，死去的人就乖乖沉睡不好吗？非得……【……得到幼苗状态，特殊火种+1 ，请宿主精心培养，它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将来，你会感激此刻的自己】 正在脑中滋生各种阴暗想法的沉白术一愣，这还是第一次系统的声音这么语重心长，这么郑重其事。 给沉白术一种感觉，它在拜托她。 同时，那严肃的口吻不像是在给她画大饼，更像是对未来的预言。 “那就养呗。”沉白术干脆的应了下来，她的心声有些漫不经心，但坚定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好像在说她答应它了，“反正我养的小东西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 “而且火种唉，还是能在海底存在的火种哈哈哈。”沉白术大笑起来，“我总算能吃上熟食了。” 明明是欢快的口吻，但就是让人觉得特别心酸。 沉白术也很想同情自己一把，她是纯正的华国胃，吃牛排都喜欢全熟的，结果这一世却吃了那么久的生鱼片，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玛的！ 由于沉白术全程都是在心里和系统交流，就连笑都管理完善，只咧着嘴，金线没有察觉不对。 倒是它见沉白术坐在那里迟迟不动，凑过来推了推她，意思是：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 确实该走了，该带一个宝贝走。 沉白术初心不改，瞄准的仍是一个紫色的光团。 她觉得紫色的寓意很好，紫气东来，乃帝皇之象。 被金线捆住，大叫着认错的时候，沉白术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发挥了自己超强的学习能力。 此刻她心中一动，忽然问系统：“这个火种我要怎么用？” 【与之签下契约，它会进入你的眉心处，用时随便从手上、尾巴处召唤出来即可】 大概是想到什么，系统又补充一句：【火种此刻非常弱小，现在签下契约不会有太大反抗】 沉白术想的却是：“它真的不是龙神残魂，进入我的眉心，要夺舍我？” 【……】 【不会，你当相信龙神】 可能是觉得这话没有什么说服力，系统终于透露出了一点真相：【以龙神之尊，祂本可以再活数万年，却在壮年时慷慨赴死，是……】 沉白术还想再听，结果又是一串乱码。 系统无奈道：【宿主，你现在太弱小了，以你神魂的强度有些事听不了】 沉白术没有寻根究底：“我知道龙神救了荒海。” 只是她不知道拯救方式竟然是这样，龙神献祭了自己？ 系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沉白术又道：“喂，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金手指，是我的外挂，但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是不是太多了点？” 系统终于发现不对了，这混蛋宿主并没怀疑龙神，不过是逮着他套消息呢。 他选择闭嘴。 系统闭麦，沉白术撇了撇嘴，暗道一声玩不起。 她毫不犹豫的按照系统传授的方式，勾连不知藏在哪里的火种，选择契约。 火种进入眉心的那刻，沉白术顿时觉得周围的世界都不一样了。 有种特别清晰、特别精密的感觉。 就好像世界在她面前数据化了，变成了一个游戏……妈呀，这真的是火种吗？ 沉白术目光落在心仪的紫色光团上，清晰地看到了它的结构与破绽。 她知道要怎么绕过捆在光环上的金线，将它给偷走了。 一时间，沉白术竟有些同情龙神。 龙神布置这金线显然是防小偷的，可祂大概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祂龙珠处签到的宝箱，开出来的能力竟然刚好克制这一点！ 这不正好说明，该我的就是我的！ 原本还有点心虚的沉白术顿时特别理直气壮。 此宝与我有缘。 金线又在催她了，它似乎很怕沉白术赖着不走。 沉白术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可空间神识的触角却已经悄无声息的蔓延出去，快速一勾。 “我走了——” 与此同时，沉白术对着金线挥了挥手。 金线具象化的小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个瘟神送走了。 看着它可爱的样子，沉白术有点不多的愧疚，那啥，莫名有种欺负小朋友的感觉。 但这不妨碍她对宝物的执着。 开启传送！ 这一瞬，她和小蝴蝶的默契达到了最大，被她暂时藏在空间处的紫色光团，眼看着就要被传送走，忽然，一道叹息声响起。 临时开辟的通道被截断，紫色光团飞了回来，准确的落回了原来的位置。 虚影出现在沈白术面前，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头：“你啊——” 这陡然的变故，让金线整个龙都呆住了，龙眼呆滞，下一秒，宛如死鱼般坠落下去。 啊啊啊，沉白术像是听到了无声的尖叫。 紧接着金线一下子窜了起来，沉白术仿佛看到了它头上冒出巨象画的怒火，朝自己冲了过来。 小小的身躯骤然暴涨，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五爪金龙，它张开巨嘴，要将沉白术吞下。 沉白术这时还算冷静，立刻就要让小蝴蝶把自己传送走。 ——此时她并不知道损失这缕神识会有什么后果，还没有做最坏的打算。 龙头被一只手抵住。 也不知虚影和金线交流了什么，金线颓然的散去了，又变成了小小的一只。 但沉白术仍然有一种被人盯上的阴冷感。 唉，她算是把金线彻底得罪死了。 希望我将来不要落她手上。 沉白术转头，坦然的打量虚影。 这一看她很意外，对方比龙英飘渺多了，就好像随时要散掉，只能看清模糊的五官。 和龙英颇为相似，但面容要更偏于中性一些。 有一瞬觉得很粗犷，有一瞬又觉得很精致。 沉白术忽然明白了七章那句话——神明没有性别。 神明也确实不能被区区性别框定，祂想男就男，想女就女。 正在沈白术思考偷东西被主人抓个正着按荒海律应该怎么判时，面前的虚影却是先开口了：“你能做到这一步，说实话吾很意外。” “本来按照荒海的规则，不管是偷是抢，你凭本事拿到的东西就该是你的。” “但龙珠特殊，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其存在的必要，不能损失，所以吾给你一个应该更实用的能力吧。” 祂抬手轻轻一挥。 沉白术的神识没有感觉，但仿佛看到在另一边，她身体上悄无声息的多出了一个标记。 “吾给了你龙宫的坐标，此后你可用权限借小蝴蝶的力量随意进出荒海，遇到危险时躲进此地，以及接受其他传承历练。” 沉白术本来双眼放光。 她心想龙神不愧是她师父，太能体贴她了，这确实是她目前最想要的能力啊。 沉白术想要出荒海游历，可又舍不得家人。 她不可能一千年都流落在外，不回家里一趟的。 但荒海屏障不可能一直开着，从七章那里知道真相后，她也不敢去干涉了。 在没能解决龙尸怨念前，最好维持原状，沉白术可不想做荒海的罪人。 但现在，龙神亲自给她开门，哇哇哇，试问几万年来有哪个选手得过这样的待遇？ 是我啊，我果然是天选的继承人！ 可听到后面沉白术却是一愣，不是，我都已经过了传承，怎么还要去历练？ 龙神却没有详细解释，而是定定的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沉白术觉得龙神不是在看现在的她，是在看未来的她。 “您在看什么？”沉白术声音很轻，很敬畏，她有点不敢打扰此刻的龙神。 “吾在看……”龙神却没有继续说，而是话题一转：“多年后，你或许还会回到此地，吾期待你来做一个了结，那时龙珠内的宝贝尽数归你，你想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 龙神如此宽容，沉白术心中却莫名不安。 她本能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明明之前她还如此执着的要偷一个宝贝走。 这时龙神再度抬了抬手，沉白术眼中有记忆的片段快速闪过，最后蜕变成茫然。 龙神封存了这段记忆，直到它在该出现的时机出现。 于是沉白术只知道自己获得了自由进出荒海的权限。 “多谢师父。”她郑重一礼。 龙神笑眯眯的看着她行完了礼。 礼仪结束，沉白术瞬间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但她一点都没有不安，反而很踏实，就像身后多了一座巨大的靠山一样。 “你该走了。” 沉白术还想再问一下有关祂的生平，可身体轻飘飘的，周围场景快速闪过，再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沉白术一阵怅然：龙神是什么样的人？ 迄今为止，她所获知的龙神的印象都来自于周围的人，虚影大概是最像她的一个，但她依旧能感觉到她不是祂，或者说不是完整的祂。 龙神，是真的死去了啊。 沉白术忽然觉得很悲伤，那一声声师父那一个礼都不是随意为之，是真的在她与龙神之间牵了一条因果。 我的师父，祂死去了啊，我什至没来得及真正见祂一面。 明明沉白术与龙神也没有相处多久，不该这样多愁善感，可她就是控制不住，仿佛她的身体比她的思维更早的察觉到了一些东西……魔/蝎/小/说/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七章忽然道：“说起来我们的计划中还有一个破绽。” 空空好奇：“什么破绽？” “几乎是无解的, 就算做了再多的准备工作，可只要出一个厉害的占卜者拿到沉白术的身份信息与亲近之物，就能肯定她才是龙神的传承者。” “甚至不需要这些, 只卜算的话也会发现她几率很大, 而这个就已经足够某些人动手了。” 小螺号无奈：“是的，他们算天地算自然,根本防不住，可一旦成为龙神的弟子,命轨就会发生变化，去影响整个世界，这一点我们看不出什么,可在占卜者眼中却太明显了。” 空空整个鱼都呆住了,傻乎乎道：“那怎么办？” 她不懂啊。 七章看向龙英。 龙英点点头：“我本来是打算我来出手祭祀天地, 以仪式来弥补身份的缺位, 但她既能进入龙珠中，必是被龙神深深喜爱，由此定下因果，效果比我更好。” 所谓名分，无论是师徒还是夫妻都是非常重要的。 他们口头上什至心里承认沉白术都做不了数，是需要让天地认可的。 天地认可了，才有因果相连, 沉白术才会被龙神神格庇护, 别人想卜算她, 就得先过龙神这一关, 否则被反噬死都是轻的。 至于现在不用了—— 那可是龙神的龙珠诶，被它喜欢，怎么算不上是龙神亲口承认？言出法随,比什么天地仪式都好。 ＊ 时间回到沉白术踏入龙珠的那一刻，她并未发现她身后那段由永生教勉强搭建的桥梁彻底破碎，化作尘埃，消失在无尽虚空中。 同一时间，副教主被仪器激烈的报警声惊动。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仪器上消失的红线，呆愣了十多分钟，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虽然几次死过、换过魂芯，他不时就能感受到这种思维的凝滞感。 去问实验室那几个老头，他们也只说这是正常的，大脑无时无刻在运转处理信息也是会累的，需要休息，刺激过大同样会这样，是激素导致，是为了保护大脑。 副教主信了。 但现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不一样！ 原来这才是正常人被震惊到无法思考傻住的感觉。 许久许久，副教主终于回神了，勃然大怒的毁掉了屋中的一切。 但怒火中却带着一种无法遏制的恐惧。 窃取龙珠，这并非他一个人的项目，只是暂时由他负责。 他本以为这不难，难的是去龙墓执行任务的那些人，可现在，永生教十几代人的成果就在他手上毁于一旦……副教主打了个寒颤，不敢去想，那些长老、太上长老知道后会怎样！ 永生教权力最大的并非教主、副教主，而是已经在休养生息，延缓自己死亡的上一辈。 他们比普通教众更渴望永生，行事也更疯狂、极端。 连教主都更像是个管事的，无法抗衡他们的权威，副教主当然也不会有这种奢望。 但逃走更不可能。 做到他的位置基本已经在正道那边挂名了，换多少个身体都不管用。 他们也研究出了一种很特殊的法器，短时间还好，长了绝对一揪一个准。 因此副教主从未想过背叛。 他也不敢背叛，永生教对叛徒的惩罚可比正道那边恐怖多了。 恐惧迫使副教主极快的想出了一个办法。 推锅，找到罪魁祸首，然后将功赎罪。 这人毁了桥梁！ 管他有没有进入龙珠都是关键人物，通过他或许可以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是危机，但也可以被他变成转机！ 要快。 副教主本打算叫来下属，让他去请教中某位占卜师，但想了想，他决定亲自过去。 副教主眼中闪过一抹狠辣，龙珠项目事关重大，他必须要把这位占卜师也拉上他的船。 脑中转过一圈，副教主有了主意，他知道他该去找谁了。 这个占卜师出自澹台氏。 没错，就是白玉一脉的澹台氏，据说当年争圣女没能争过，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被清理门户。 她也是了得，逃了出来不说，还带了一些白玉一脉的好东西，被整个澹台氏下了追杀令，无限期，至此算是自决于正道那边。 对这样的弃徒，永生教是非常欢迎的。 对方的占卜之术在白玉一脉或许算不上顶尖，但在永生教，已经非常不错了，尤其是加入永生教，用澹台氏的机密换取贡献，拿到了更多资源后。 许是邪门歪道进展更快，如今的她，连太上长老都敬上三分。 副教主敢去找她，并非是自己的实力威胁得了她，而是他突然想到，此次龙墓选拔澹台氏也在。 以箴对澹台氏的恨意，或许能把此事栽他们头上。 暂且不提副教主的谋算轻易被箴看穿，想在占卜者面前说谎，玩弄心机，那真的是太不自量力了，但他也确实把准了箴的脉络。 只要有关澹台氏，她就想插一手。 于是副教主被请到门外，眼看着一样样东西被傀儡送进去。 占卜师的东西向来神秘非常，箴在突破自己底线后，更是无所顾忌。 副教主就看到了一些在外界看来会被怒斥邪道，但对永生教却再正常不过的东西。 被保存完好的头颅，还在跳动的心脏…… 他知道它们都是祭品。 甚至双手托着托盘进去的傀儡也并非机械造物，而是曾经活生生的人，被箴以特殊之法炼制，泯灭意识，只对她保留绝对的忠诚。 副教主面色不变，心里却忍不住想：外界都说我们永生教丧心病狂，可某些光辉明亮的大家族，骨子里却更狠更无人伦。 毕竟——人鱼，不可能是一日堕落的。 ＊ 澹台氏，白玉盘。 身着紫色鲛纱裙的大美人闲适的倚靠在塌上，手上拿着一枚骨简，似在观看，但仔细看却发现她眼中没有焦点。 她在发呆。 忽然，不知何地传来清脆的铃铛声，非常悦耳。 大美人下了塌，站直身体，一举一动都非常优雅：“进。” 侍女低着头走进来，快速道：“秉圣女，祠堂内第六十六个房间有了动静。” 没错，她正是澹台氏这一代的圣女，是当年和沈苍有过交情的人，也是澹台明星的师父。 她继承了澹台明月这个名字，本名叫什么已经无人说起。 乍一听到第六十六个房间，澹台明月还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涉及到她和沈苍的一个交易。 一晃眼都过去几百年了，最开始的时候澹台明月还经常关注，偶尔去看，但因为一直没有动静，她都把它给忘了。 “我以为你会一直用不上……” 这人情还得也太没意思。 当年苍术（即现在的沉苍，她进入荒海后，为表抛弃过往的决心，给自己改名叫沉苍）的处境已经非常不妙，一些老东西知道她曾与苍术有过一段私交，甚至特地跑来警告她。 澹台明月虽然不以为意，白玉也与黄金隔阂许久，但一个家族写不出两个澹台，她其实也有些默认了。 不过在她看来，苍术那般聪明，应当知道以她和她的交情，还不足以让澹台明月为她冒那么大风险。 那时她陷入泥潭，所有试图拽一把的人都会被无情的推进去。 君不见和苍术过命的至交好友都背叛了她。 澹台明月没想到苍术竟然来见她了，还避过了澹台氏的护卫。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澹台明月冷静的告诉苍术自己的决定，让她尽早离开。 “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可以不揭穿你。” 那时苍术还能笑得出来：“喂，檀溪，你答应我的事还做数吧？” 看到对方吊儿郎当像是一点都没受到影响的样子，澹台明月也是佩服。 她年少时比较叛逆，离家出走隐瞒身份。 还觉得凭什么黄金一脉就可以用带着日寓意那么好的名字，可她们白玉一脉，偏偏要加上明这一字辈，等继任圣女还要舍弃自己的过往。 所以她给自己取名为檀溪，澹台羲，类比的正是一枚非常古老的巫简中所提到的上古的太阳女神：羲和。 当然，澹台明月后来知道上古没有羲和女神，不过是某些无聊人士编的异闻，还大逆不道的蹭机械之神的热度，说是听祂老人家提起的。 她不甘心，跑去问了章丹。 章丹面色古怪，用一种你一定要保密的口吻说，机械之神比较无厘头，喜欢编一些小故事，什么女娲大神最会捏人，所以长得好看的人鱼就可以夸她是女娲大神的毕设作品，什么羲和女神主掌太阳，常曦女神主掌月亮……所以人家还真没瞎说，他是如实记录，瞎说的另有其神。 澹台明月气愤的对苍术吐槽：怎么有神这样啊，太不靠谱了，也不怕误导后人。 苍术却道，或许这是真的哦。 你找不到相关历史记载，是因为它没有发生在我们的世界，但以机械之神的高度，或许祂能穿梭时空去往另一段相似的世界，在那里就有女娲大神、羲和女神…… 澹台明月被苍术的异想天开惊呆了。 苍术给她的感觉和之前所有朋友都不一样，她有一种旺盛的野性的生命力和想象力。 不管是外界看来多么荒谬的事，她都能保持一种冷静的态度告诉她，不是没有可能哦。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澹台明月或许觉得她是疯子，或许认为她在无脑巴结自己，但苍术不一样。 她的语言很具有感染力，轻易就说服了她，在当下。 后来脱离那个环境，澹台明月自己都觉得荒谬。 “圣女，到了。” 侍女在前方轻声提醒。 澹台明月从回忆中抽身，微笑了下。 当年苍术救了她，她许诺对方可以答应她的一个要求，她本以为那时举世皆敌的苍术是来求澹台氏庇护。 但苍术说：“我要求，你帮我遮掩一个人的天机。” 澹台明月以为她是想躲去哪里，正要说我只能帮你遮掩一段时间。 澹台氏白玉一脉的占卜术，全海底闻名，但不代表厉害的占卜师就只有他们了。 结果就见苍术摇头：“不是我，这是她的生辰八字，你记下。” 澹台明月诧异的接过来，刚扫了一眼这块小布，就被苍术抢了过去塞进嘴里，她面无表情的吞进去。 但澹台明月已经顾不上苍术这般举动——以圣女的记忆力，那一时半刻足矣，她只是震惊道：“你疯了，那个出生日期距离现在有两百多年！” “你要为一个未来不知道会不会出生的人遮掩天机？你怎么就能肯定她一定会在那个点出生……” 苍术不耐烦的打断她：“你就说能不能吧？” 澹台明月瞪着她，再不负之前圣女的镇定，分明她已修身养性多年，自觉心绪如黄金海的波浪一样没有起伏，可还是会很轻易的被苍术撼动。 苍术夸张的大叫：“不会吧，不会吧，你可是澹台氏的圣女！” 给她戴了一顶高帽后，又认真道：“放心，无人知晓她的存在，她的仇恨可比我低多了。” “你当我看不出那是你的孩子？”澹台明月嘲讽。 有这样一个长辈，她很难相信对方会是安分的性格。 苍术尴尬的挠了挠头，“呃……等到将来，嗯应该就不需要你出手了，自有人会保护她……你就信我一回，我不会坑你……”注意到澹台明月眼神更加凌厉，她赶紧补充一句，“在这种大事上，你什么时候见我掉过链子？” 这倒是。 澹台明月收回目光，垂下眼皮：“确定了，不改了？” “是。”苍术非常严肃，“你一定要做到，否则多年后我拼死也要来找你算账！” “此事之后，你欠我的一笔勾销。” 澹台明月本可以怼回去你以为你还有未来？但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这是她最后见苍术，再听到她消息时就是说她昏了头，慌不择路下竟然跑进了荒海，妄图以此避难。 距离荒海屏障开启还要两三百年，她死定了。 他们承认苍术确实是个天才，打败了一众世家圣地的继承人，但狂妄的以为凭自己，就能挑战荒海古老的规则？ 真是作死。 果然穷人乍富，过往的鲜花和掌声让她飘了，到底不比底蕴深厚的继承人心性可取。 澹台明月闻言只是嘲讽的一笑，那你们这些觊觎人家神器的就可取了？ 大张旗鼓掀起这一场追杀，结果毛都没捞到，被苍术耍了个彻底，还有脸嘲讽她草根出生、没有底蕴？ 真正废物的是谁？ ＊ 澹台明月打开了第六十六间房间，侍女低着头不敢多看，守在门外。 苍术在那个时候拜托她的事，澹台明月当然有认真对待。 她不仅给她挑了排名靠前的房间，还挑了个寓意好的——占卜者比较信这些。 澹台明月年轻时还很抗拒这种事，苍术笑她叛逆，说这种心态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越靠近命运的人就越不信命，越要反抗它，等以后或许就不这么想了。 那时的澹台明月认为自己绝不会变成这种庸俗的中年人。 但近一两百年接触越多，兼之修身养性，她倒是察觉到了命运的不可抗拒和无奈。 沉苍那些奇思妙想乍一听无厘头，细品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房间不算大，铺了毯子，正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巨大的白色龟壳，龟壳明亮有光泽，一看就是经常被人保养擦拭。 正常情况下主人身死，神胎也会随之而去，但有一些能通过特殊的方法保留下来。 比如白玉一脉的先辈，至少往届圣女的神胎都是乌龟，更纯正的则是白色乌龟，她们死去，乌龟也会死，但如果用澹台氏的秘法，却能把龟壳保留下来。 这龟壳同样带有力量。 它们被按照大小编了个序，依次存放在祠堂不同房间，被人精心的保养着，直到哪一日被起用。 而这，正是白玉的底蕴所在。 当初澹台明月正是用这个龟壳来履行对苍术的承诺，为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未来之人遮掩天机。 即便后续觉得自己疯魔了，才多大的家业就这样浪费，也没有因此中断。 此刻白色龟壳轻轻的抖动起来，随着它的抖动，房间里发出一阵铃铛似的响声。 这声音会通知负责这处房间的侍女，因澹台明月曾经的交代，侍女眼见不对就立刻去汇报给她了。 注视着白色龟壳，澹台明月紫色的眼睛中有流光闪烁，然后她的脸渐渐沉了下来，冷笑一声：“叛徒！” 她认出了，有叛徒试图窥视她遮掩的天机。 如今，白玉一脉只有一个叛徒还流落在外，活着，澹台明月心道一声来的正好。 她要清理门户。 让对方逃掉，简直是她毕生的耻辱。 只是还不待她将手放在龟壳上，忽然龟壳抖动的幅度变得剧烈，更令澹台明月措手不及的是，原本白玉无瑕的龟壳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叛徒这几年居然修炼的如此强大？澹台明月大吃一惊。 她一矮身，立刻就要以自己的力量去加持龟壳，但太晚了。 龟壳轰然爆开，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干扰天机的反噬。 有一片碎裂的龟壳划过澹台明星的眼角，她的表情几乎定格在恐惧上面。 这恐惧当然不是对着龟壳与叛徒的，而是她察觉到了一种极为恢宏，极为威严，甚至让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一个名字压在舌头下，几乎脱口而出。 龙神。 澹台明月判断出了这力量的来历，却不敢说出口。 对于神明一代，年轻时她还敢随意调侃，可于占卜一道涉猎愈深，她就越是敬畏。 因为她明白，哪怕他们都已故去，神明的威严依旧不可侵犯不可窥视。 尤其是他们这种触及天机太过的占卜者。 立刻的，澹台明月就明白了当初苍术那模糊不清的话的含义。 为什么不需要她再出手保护了？ 因为已经有了一位神明，站在了对方身后！ 龙神的传承者出现了！ 尽管在此次龙墓选拔将开之际，她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但真的看到，澹台明月还是非常震惊。 震惊之后却又有一种了然感。 不愧是你，苍术的崽。 当初苍术打败一众世家圣地继承人，毫无敌手，狠狠的踩了他们的脸，如今各家都有培养的占卜者能得出此次选拔希望很大，所以特地把自己最重视的传承人都送了过去，为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结果却是你拔了头筹！ 果真一脉相承，都很会打他们的脸！ 澹台氏一番筹谋，近两百年的布局终究落了空！ 虽是如此，可作为澹台氏一员的澹台明月却没有半分恼怒，还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一如当初她知道苍术进了荒海。 别人都觉得她死定了，但澹台明月却笃定的认为，苍术会活着，活着进入荒海，或许将来还会活着出来，继续在各大圣地世家面前耀武扬威。 甚至，苍术去荒海也不是被逼的，是主动进去。 毕竟荒海内封闭的环境确实很适合养崽。 自顾自的乐了一会儿，澹台明月将散落的龟壳收了起来，待苍术回来，她一定要把这些扔给她。 为了你的崽，我可是损失了一大笔，你要怎么还我？ 走出房间，澹台明月又恢复成了那个优雅尊贵的圣女，她对守在门边恭敬非常的侍女道：“撤掉对叛徒澹台明箴的追杀令。” 侍女震惊的抬头，一时都忘了忌讳——在澹台氏，规矩可是很森严的，仆婢没有资格直视上位者。 侍女可是知道，当年澹台明箴的背叛让圣女大人有多愤怒的，差点就亲自出手去追杀她，还是族长大人一番劝说才止住这股冲动。 饶是如此，她却拿出了自己的积蓄，创造了全海底的一个记录：迄今为止赏金最高的追杀令。 足以见得她有多愤怒！ 现在要撤掉？ 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算是大不敬的侍女赶紧惶恐的低下头，身子微微发抖。 澹台明月弯起的嘴角往下压了压，眸中闪过一抹厌恶。 这侍女其实不是仆从，往上数几代或许还是血脉很近的澹台氏子弟，不然也不可能去守祠堂，但……果然她从年轻时就很讨厌家族这腐朽一切，现在年纪大了棱角被磨平了也依旧讨厌。 可大概是心情好，澹台明月难得解释了一句：“她死定了。” 作为活人，当然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 “然后，传信去守在荒海边上的一众族人：龙墓选拔要结束了，做好准备撤离。” 虽然龙神的传承者已经选出来了，但荒海屏障会关闭却是既定的事实，不会改变。 “是。”侍女大声应下，惶恐的表情顿时变成了高兴。 龙墓选拔结束就意味着明星小姐要出来了，难怪圣女心情如此之好，并不计较自己的冒犯。 ＊ 另一边，副教主惊讶的看着端着托盘出来的傀儡突然倒了下去。 此前没有一点征兆。 他立刻意识到不妙，再顾不得占卜者的一些忌讳，一把撞开门闯了进去。 箴倒在地上，面色灰败，气息全无。 她死了。 这是……被反噬了？ 只有这个可能，因为她死了，那些傀儡也跟着彻底死掉了。 副教主面色凝重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个毁掉了桥梁的人，或许将会成为他们永生教的大敌。 占卜他的后果竟然如此严重，莫非他……副教主悚然一惊，也猜到了和澹台明月一样的事。 这个人，果然就是龙神的传承者。 这让副教主难看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至少可以对上面交差了。 忽然，一大群黑色斗篷冲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杀气腾腾。 副教主赶紧说：“箴不是我害死的，她是承受了反噬……” 话还没说完，就被厉声打断：“什么反噬这般严重？箴所有魂芯都灭掉了！” “啊？”副教主张大嘴巴。 所有魂芯都灭掉？这不意味着箴彻底死了，以永生教的至宝长明灯也不可能再将她复活。 事情大条了，这个传承者怕不是一般弟子。 第52章 沉白术睁开眼睛, 环顾一圈。 没出意外，她果然回到了自己身体。 原先伫立在此处千米长的骸骨消失不见……咳咳，应该是被小蝴蝶给吞了,如今还有一大半没消化掉,也不知道她存在哪儿。 大概是她的伴生空间？ 虽然伴生空间只能容纳神胎自己，但小蝴蝶是空间系, 又不一样。 沉白术伸了个懒腰，感受一番, 一点空间之力都没有了。 “话说，这不是龙神布置的传承之地，传承呢？别告诉我就是那具骸骨？还是只是单纯的一个考验？” 沉白术嘀咕着,觉得不太妙。 一条扎着两个冲天辫的小人鱼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她。 沉白术后退一步,目光惊吓中带着疑惑： 记忆中没这号人啊,怎么一副自己辜负了她的模样？ “我是传承之地的守护者，空空，你也可以叫我为守关者。”空空幽幽道，“你吞掉的那具尸骨是我的宝体。” 沉白术：“……” 这种偷了人家宝贝被主人找上门的感觉！ 她很尴尬的咳了咳：“那啥，就是说……” 空空就那样看她。 理性分析，龙宫里不可能有这么小的崽，尤其她还是守关者,但沉白术看她纯澈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 可让神胎吐出来, 那更是不可能。 进了小蝴蝶的嘴, 她这个做主人的想分一杯羹都得努力协商，于是沉白术也尬住了。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 终于，龙英到来打破了沉默：“沉白术, 恭喜你通过考核，成为龙神的传承者，也就是龙宫的下一任主人。之前七章、我、小螺号你已经见过了，这是我们龙宫的第四号智能生命，空空，原身是裂空蝶鱼。想来在此之前你已经接触过她了，关于你和她的事，你们稍后再联络。 “我已经和你分享了龙宫的权限，之后你可以通过遍布荒海的阵法随时传送到龙宫中。” 这话既是对沈白术说的，也是对空空说的。 “现在外界已经过去半年，是龙墓考核的极限了，我得尽快把你送出去。” “有关你传承者的身份，能瞒就瞒，这一点七章已经跟你说过重要性，我就不强调了。” 眼尖龙英就要挥手将她送出去，沉白术赶紧打断——不知怎地她对她这个动作特别熟悉，总感觉发生过不好的事。 “我奶呢？” 龙英匆匆道：“因为一些变故，她暂时不能出龙宫，你放心，人没事。” 看她这样子沉白术就没法放心，可此时她已经被传送走了。 漫天的光华闪过，再睁开眼时面前是光辉璀璨的大厅，正是通过入门测试后他们所站的地方，面前依旧是花里胡哨、闪着乱七八糟彩光的巨塔。 想到在巨塔中的经历，沉白术咬了咬牙。 “老大！” “呜呜，我终于找到你了！” “老大你没事就好！” 所有人都是同一时间到达的，不分早晚，就连站位也和之前差不多，鱼彤丰一年贺向阳就在附近，一抬头就看到了沉白术，赶紧跟小鸡仔找妈妈似的凑过来。 他们的思绪还停留在巨塔大乱斗的那一层。 既担心沉白术没熬到最后，也担心她孤孤单单被欺负。 沉白术安抚的对着他们笑了笑，在他们想问传承时做了个保密的手势，意思是回去再说。 她又抬头去找钟然。 却见澹台晖向着钟然游去，顿时心头一紧，鱼尾一扭，迅速钻进人群，边游边喊：“钟然。” 钟然此时也正张望着，看他们在哪。 听到沉白术的喊声，瞬间捕捉到她的方位，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的性子本就内敛，自老领主死后，活泼气就更少了，在族人面前更是竭力表现出成熟稳重的领主的模样。 倒是面对沈白术，每每破功。 沉白术抢在澹台晖之前，游到钟然面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她。 钟然有些愕然。 她们之前其实没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打架除外。 “你没事就好。” 听到沉白术低哑的呢喃，喜悦中带着后怕，钟然顿时知道哪怕那场战斗其实是假的，可沉白术想起她在理智全无时掐死过自己，心中依旧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钟然十分能体会这种感觉。 有时候更痛苦的不是先走的那个，而是被留下、清醒着面对一切的人。 那次遇袭，她无数次想过怎么死的不是自己。 甚至因为自己可能是澹台氏的出身升起过强烈的自弃的情绪，觉得那一场祸患是自己招来的，是自己害死了师父。 死亡很痛苦，但沉白术下手太果断，钟然倒没怎么感觉到，也就十分坦然，没有对杀死自己的人生出畏惧之心——她并不知晓这其中未尝没有七章的刻意为之，刻意淡化了死亡的痛苦，一是避免在两人心中留下隔阂，二是太痛苦了怕他们会承受不住。 所以钟然犹豫了一会儿，回抱住沉白术，轻声道：“没事了，我们大家都好好的。” 已经游过来的澹台晖不太好意思，但还是打断道：“妹妹，想来你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些了解，跟我回澹台家吧。” 就知道会这样，沉白术绷紧了神经。 澹台晖道：“妹妹，作为澹台氏的一员，你只有在澹台家才能得到最好的培养，有些东西只有澹台能给你，荒海不能，龙神亦不能。” 沉白术挑了挑眉。 是她的错觉吗？ 澹台晖明明在说着说服人的话，可语气中竟带了一丝不确定。 就仿佛他也不知道，钟然回到澹台氏就是好的。 他主动过来邀请，说明他希望钟然回去，可在一些细节处又表现出，他并不太情愿，他很犹豫。 沉白术抬头去看澹台晖的眼睛，审视的想：是担心钟然的回归会影响到他的地位吗？ 可见到的却是一片纯粹的黄金瞳。 非常清澈，带着关心以及隐隐的担忧。 是担心钟然回去还是不回去？沉白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过，她嘴角冷冷一扯。 如果在之前，她还想过钟然的黄金辅助或许回归澹台氏才能得到最好的培养，但现在，怕个毛啊！ 她，龙神弟子，荒海继承人，才不会耽误钟然呢。 沉白术想到了那一战中的绿尾，绿尾的存在感很低，但她记得那铺天盖地的绿色，以及破碎的甲片。 再联系所知的澹台氏的资料，除了黄金辅助，他们龟形神胎以绝对防御闻名海底。 沉白术不由得开了个脑洞，会不会绿尾就是澹台氏的先祖？ 这还有什么说的？ 绿尾和龙神关系这么好，以龙神酷爱集邮，搞了一大片传承之地的性格，龙宫中肯定也有他的。 七章又说钟然几个都送去了适合的传承之地。 这就相当于把先祖的核心功法都拿到手了，其余都是细枝末节，完全没必要去趟澹台氏这趟浑水！ 这些大家族的人，心最脏了。 沉白术对诚恳的澹台晖皮笑肉不笑：“小兄弟，你不厚道啊，抢我们群落的领主！” 澹台晖皱着眉头，看过来。 沉白术状似控诉实则卖惨：“你知道我们群落有多少族人都盼着领主回家吗？至少有四五百个，才刚出生的人鱼崽，根本扛不住外界的辐射，一旦没了领主结界就活不下去了！” 钟然无声的翻了个白眼，任由她发挥。 澹台晖显然也是知道领主结界的重要性的，外面的污染可比荒海严重多了。 刚进来时，他一度感叹过荒海环境好。 但正因如此，刚出生的人鱼崽抵抗力会更弱吧。 澹台晖犹犹豫豫道：“我这里有一件巫器，可以构建出一个临时领地，能支撑半年，这期间应该够你们找到一个新领主了吧。” 说完就开始掏兜。 沉白术都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感叹他对钟然的执着，还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吧，这么大方？ 不过她又看向钟然，阴暗的想：这是想买断钟然的养育之恩？ 我能为一件武器把钟然卖了？ ……谁知道你这玩意有没有放定位？万一找到我们老家，岂不是要被包了饺子？ 所以沉白术断然拒绝，不仅如此，还用你怎么能用一件巫器侮辱我和钟然的感情的眼神看他：“钟然在我们群落破壳，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族人都十分尊敬她，人鱼崽也都特别喜爱她，离开前我还特地向他们发誓：就算我出事，都不会让钟然伤到一根头发！你要把钟然带走，我怎么和他们交代？” 钟然脸皮抽了抽，她知道应该配合沉白术，但她快要控制不住了。 澹台晖也被沉白术说的沉默。 但他不愧是大家族出生，很能抓重点，他不理会沉白术，转头看向钟然：“妹妹，我们都非常期待你能回家，你就不想见一下你的父母吗？” 沉白术身体一僵，一肚子的话顿时憋回了喉咙里。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什么玩意？ 钟然的父母还活着？ 还活着，你们把她一颗蛋扔到荒海？ 她还以为钟然家就孤零零剩她一个了，身在蛋里没人权，又没家长护着，才被流放得如此彻底。 不过很快，沉白术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大家族嘛，内部倾轧肯定十分严重，上等人的一句话，别说搭发配你的蛋，把你全家老小都发卖掉都是可能的。 不知钟然会如何？ 沉白术不由得偏头望去，却见钟然神情十分淡漠，长长的睫毛都没有动一下，甚至不如刚才对沈白术无语时情绪波动来的大。 “不必了，我的家在荒海。” 澹台晖看得真切，钟然对她的父母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他心中一沉。 纵然知道钟然在蛋里没有记忆，自然不会对她的亲生父母有什么感情，可真的见到连好奇都没有——不好奇她的父母是什么人，为什么抛弃她，会不会有什么苦衷。 澹台晖很难受。 “诸位，此次龙墓选拔即将结束，半年后荒海屏障就会关闭，若是不想被困在荒海，请尽快离开。” “请谨言慎行，若在我荒海造孽，必有龙墓监察史出动，远赴万里也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龙英没有出现，依旧是那个女声。 闻言，不少人面上流露出惊讶之色，但也有人心头了然。 监察史是一直就存在的，只不过十分神秘，有的人甚至知道自己家长辈就挂过这个名头。 荒海在外界没有明确的势力组织，但真要说一点依靠都没有，也不尽然。 “诸位请看，共有三个出口，绿色出口进去，可被传送回原地，即你是从哪里进入龙墓的就会回到哪里，黄色出口，随机传送去安全的地方，最后一个红色出口，则是荒海入口。” 众人不由得回头，果然，进行入门测试时唯一的大门变成了三个，此时已经打开。 门框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正发着绿光黄光红光。 沉白术抓住钟然的手，笑道：“我跟你一起走，看能不能蹭你的路……对了，你来龙墓前是在家里吧？” “嗯。”钟然点了点头，似想起什么脸色微变，迅速在周围看过一圈，表情僵住了，“金子也进来了，但没看到他。” 除了入门测试没过，早就被传送走的，所有选手无论是考核失败还是成功得到了其他传承，都在这里，除非死在传承中。 沉白术捏了捏她的手心：“回去再说。” 钟然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金子应该没事，顿时松了口气。 这时，丰一年等人终于挤到了两人面前，鱼彤大声道：“老大，我的路也给你蹭。” 随后瞥一眼丰一年和贺向阳，非常光明正大的暗示：“至于你们，就算了吧，我和钟然带老大，加上你们两个就超了，别反而把我们也带进沟里。” 丰一年两人神情微僵，十分委屈。 沉白术笑笑：“应当不用，让钟然和你走在前头，我抓住你们的衣摆，丰一年和贺向阳抓我的。” 丰一年立刻道：“老大这主意好，龙墓肯定是先检测的钟然和你。” 鱼彤不服气的鼓了鼓脸颊，到底没说什么。 其实沉白术也不太明白这种方法管不管用，但没关系，她开了挂呀。 她现在在龙宫的权限比龙英都高。 虽然对方一股脑塞过来的信息非常多，但沉白术只挑重点，改动一下传送离开的法阵，就很容易。 一行人直接走向绿色的门。 被留在身后的澹台晖非常失落，他身边的人看不过去，想要去教训一下沉白术，这时，澹台明星走了过来：“该回去了。” 钟然留在荒海，或许前途未定，但毫无疑问，会比认回澹台氏好。 她原本还想提醒一下钟然的，可现在看来没有必要。 看着搂住钟然肩膀和她一起离开的沉白术，澹台明星笑了笑，心想她很幸运。 观秦才刚和无涯学宫的人寒暄完，一抬头，见沉白术都快走到绿色的门边了。 她想要叫住沉白术，和对方交换一下巫镜通讯。 可想了想人多眼杂，尤其沉白术……是的，虽然龙墓没有说沉白术已经获得了传承，但她心里却有很强烈的预感，龙神弟子就是她。 反正沉白术大概率会出荒海。 以她的性情，也大概率不会平平凡凡，日后总有机会加上好友。 观秦微笑着想，忽然看向钟山九、澹台明星，她们也都在看沉白术。 目光正欲收回时撞上。 了然一笑。 一笑间，他们默契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都猜到沉白术获得了龙神传承，他们也都决定为她保密。 这就是少年人啊，会很轻易的建立起友谊，也会因为共同经历过一场生死，有了比亲人更深的羁绊。 不就是欺骗一些老家伙吗？必要的时候她们连天都敢捅破！ 她们啊，正处于对这个世界最是无畏的时候。 这时沉白术忽然回头，眼中没有惊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欢快的挥了挥手。 再见。 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然后，与一行荒海鱼消失在绿色出口。 明明没有交流，但观秦等人却懂得了她的意思：再见以及我们还会再见的。 按理说得了龙神传承，就该留在荒海吸收，但沉白术果然不会乖乖熬到一千年再出去。 知道她大概率有什么特殊的离开荒海以及回来的法子，观秦几人放下了唯一的顾虑。 ＊ “终于回家了！”见到熟悉的复苏群落景色，沉白术大大的呼吸了一口空气—— 呸呸呸，果然不如龙宫内的干净。 “树丫！” 一个人冲上来抱住沉白术。 沉白术没反抗，她听出了是她妈的声音。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沈冬夏声音里带着哽咽，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忽然脸色一变，“你奶呢，你奶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沉白术说：“我没有看到我奶，但奶那么厉害，肯定没事。” 说话的时候，她对着沈冬夏眨了眨眼。 母女俩的默契让沈冬夏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不方便说。 也对，她看一眼游任静几个。 还有外人在呢。 “是呢，你奶那么行，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打断人家家里人寒暄，游任静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她还是问：“也不知道我那倒霉侄子去哪了，沉女士，你们有没有看到他？” 突然听到别人这样称呼自己自己，沈冬夏还觉得怪怪的，但并不反感，她摇摇头：“没有，他不是跟你们一起进龙墓了吗？” 游任静也不怕揭他的短：“唉，我知道他废物，没想到他这么废物，连第一关入门测试都没通过，直接被传送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沉白术捏了捏钟然的手，钟然意外看她，沉白术给了个眼神：“说起来，我倒是知道他在哪。” “你知道？”游任静不由得看过去，眼神蠢蠢欲动，一些猜测冒头。 沉白术知道肯定有人会怀疑自己，所以她才越要大大方方的：“是啊，我掐指一算，他的方位大概在……” 她说了个以复苏群落为中心的方位算法，然后示意钟然：“你说对吧？” 钟然和她配合默契，更何况沉白术还提前提示了她，当即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轻轻点头。 要知道虽然钟然白发白尾，乍一看颇为奇异，但她确实是荒海土生土长的。 被老领主养大，就是个乖乖崽。 沉白术一看这可不行。 作为占卜者，不给自己搞神秘点，不太像话呀，像什么澹台氏的圣女，就常年带着一个面纱，外人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就很能营造神棍的气质。 而且沉白术还觉得她们鸡贼，面纱还可以挡住细微的表情，免得面部管理不到位，暴露了。 所以她特地给钟然经过了一番特训，之后在游任静面前，钟然配合沉白术给她安的人设，也有点故意端着的意思。 别说，这花里胡哨还真很有用。 游任静就信了，觉得是钟然占卜到，告诉沉白术的。 唯一让沉白术遗憾的是，钟然的神胎不是乌龟，她离完美伪装就差这么一个道具龟了。 信了后，游任静立刻就要告辞去接她侄儿。 沉白术想了想，表示要跟着去。 钟然也想去，沈冬夏赶紧说：“不能就这么去，前段时间有人来找领主这样的……” 然后把金发人鱼找过来的事说了一遍。 “这些澹台氏的人还真是不死心，他们自己是没有领主吗？尽想抢我们的！”沉白术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钟然道：“那就先伪装一番。” 尽管他们现在有龙神撑腰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换个皮肤的时间总比应付那些人简单。 沉白术拿出瓶瓶罐罐，给钟然涂抹，还不忘吐槽：“真的好麻烦！可惜龙神的图书馆没有记录丹药之类的，如果有易容丹，吃下一颗就能变身那就太方便了。” 头发还好，鳞片是真麻烦，时不时就把鳞片之间的缝隙给漏掉，得仔仔细细检查。 钟然笑笑：“龙神没有，那你就自己研究呗，你需要什么药材？我给你种。” “也对。”沉白术反应过来，在心里哈哈大笑，我现在可是有火种了，搞个炼丹不是小儿科。 “那我肯定做第一个客户。”游任静相当捧场。 这边沉白术等人出发去接游倍镜，免得他真成了赘婿，被留在荒海给不喜欢的人生孩子。 另一边，澹台明星、钟山九、观秦从红色出口出来，就见到了驻扎在此的师长前辈。 互相一点头，往自己家的驻地走去。 澹台氏这次来的是三长老，相比其他长老，可太平易近人了，就连对待家中仆从也是难得温和大方，不过澹台明星记得她师父的吐槽：就是个笑面虎。 要防着点，别轻易他说什么就听。 已经有人汇报过了，澹台晖、澹台明星还有顺利通过了入门测试的几个澹台氏弟子一起走了进去。 如果沈冬夏在这里，就会发现三长老正是她曾经见过的那只金发人鱼。 三长老正低着头，手上把玩着什么。 见到小辈们过来，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正欲开口，忽然手中仪器发出呲啦呲啦的响声，紧接着砰的一声，竟然爆炸了！ 三长老皱着眉，显然有些猝不及防，张开力量屏障时有一块碎片划过，割断了他一小撮头发。 他一把捏住头发，金色的发丝在手掌间消失，发出很轻微的焦糊的味道。 众人表情都有点异样。 当然不是因为三长老处理头发的手段。 人鱼族的头发不会像人类那样容易掉，而且有太多可以通过身体某些部分攻击到本人的手段，作为大家族子弟，他们从小学着保护自己。 就算是外出跟人鬼混，都会十分小心的处理好。 他们意外的是三长老竟然让碎片割断了自己的头发，这说明仪器 爆炸让他很是措手不及。 澹台明星眉头微皱，这个仪器似乎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爆炸的。 她很轻易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或许它能测出个人所获传承的等级。 人身上的气是很虚无缥缈的，但并非胡诌的，它真实存在。 自己等人去过不同等级的传承之地，身上的气会有一定程度的加减，尤其是澹台明星想到自己，她和沈白术一起走到了最后，即便没有获得龙神的传承，可最终传承十分适合她，等级也同样不低，她身上的气会暴露出她的气运、她的潜力。 澹台明星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她们真的能顺利的瞒过师长们吗？ 第53章 三长老自然的收起仪器,目光在澹台晖和澹台明星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随后他询问澹台晖选拔的具体情况。 澹台晖大概将整个流程和考核内容说了一遍，至于他具体在传承之地获得了什么，他没说,三长老也没有细问。 澹台明星注意到他有用录音器录下, 心下提醒自己要更加谨慎。 果然，问过澹台晖后就轮到了她。 知道了大概流程, 三长老只问她最后传承的事，澹台明星就大概说了些考核的重点。 知道她所得传承与白玉占卜相关,三长老眼中流露出一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 随后又问其他人，语气亲切,没有表现出失望或高兴的情绪,面对脸色不好的还会安慰。 澹台晖和澹台明星神情如常,但其他人却明显看三长老亲近了许多。 有一个明显藏不住事的人鱼还活泼的问：“长老,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三长老微微一笑：“暂时不急，还需要去接上一些家族流落在荒海的子弟。” “哦。” “这样啊。” 有人明显不以为然：“长老你是不知道，真正想要认祖归宗的都跟我们回来了，有的人仗着天资好，很是不屑呢。” “是啊是啊，晖哥亲自去邀请，人家都拒绝了。” 澹台晖脸色微沉,显然是并不喜欢他们提到此事,三长老一下子看了过去,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澹台明星就知道瞒不住。 钟然那一身白发白尾太过显眼,她主动站出来说：“有个叫钟然的，应是我们白玉一脉子嗣，发尾皆白,晖邀请她回归，她拒绝了，她资质不错，在科创未来这一关或许只稍逊于我，她又从小在荒海，于龙神那里的印象比我们好……” 澹台明星深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她是那个获得了龙神传承的人。” 她故意让三长老看到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垂下眼眸，表情又恢复平静。 作为被圣女看好的继承人，澹台明星的养气功夫还是极高的，小小年纪就被赞有大将风度，沉稳得紧。 骤然见到对自己有威胁之人，哪怕对方有可能获得龙神传承，但露出一丝不悦已然够了。 三长老眼睛一亮：“明星从何推断出，龙神继承人已出？” “其实我也不是非常肯定。”澹台明星嘴唇动了动，让人看出她的犹豫和谨慎，“但我所经历的考核与之前族中记录的有些不同，最明显的就是在科创未来这第二关的考试，我最后所经历的更像是附加关卡，我认为龙神在此时已经看中了我们中的某些人，我与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一关……” 澹台明星忽然露出痛苦之色：“抱歉三长老，更具体的我不能再说。” 长老已经察觉到了那一瞬从澹台明星身上传来的微妙气息，知道她没有说谎，立刻道：“不能说就不说，龙神为了保护祂的弟子肯定会设下禁制，你不要贸然去触动。” 不然他把圣女候选人从家中带出，却害得对方废了，圣女绝不会放过他。 “是。” 澹台明星低下头，从戒指中取出一个瓷瓶，服下一枚丸药。 她脸上的苍白不是假的。 事实上，在那一战后，七章以分身来见他们，她就主动提出要在神魂中刻下禁制。 她看出七章可没有龙英那么善良，就算她不提，对方也是要做一些措施的。 但看似受制于人，有时候却是一种保护，在底蕴越深厚的势力中越会形成常态，没有才奇怪。 就比如此刻，因为龙神所设下的禁制，她无需撒谎，每一句话都是可信的。 于是这禁制就保护她不被逼问、不被质疑。 以他们的思维，比千言万语都有说服力。 澹台明星越发庆幸有这保障在，既是保护她，也是保护沉白术。 问候过几人，三长老便准备让他们回去休息。 澹台明星说：“离开时太急，没来得及问钟然的住处，不过想来她不愿回澹台氏我问了也不会说……不知长老可有什么办法找到她？我还是想再劝说劝说，以她之资质，留在荒海着实可惜。” “放心，以你之所言，想找到她并不算难。” 看到三长老脸上自信的表情，澹台明星的心越发往下沉。 “待我准备一番，三天后出发，你是留在营地中休息，还是……” 澹台明星主动道：“三天时间休息足矣，我愿一同前往。” 三长老欣慰道：“明星啊，你是家中的老人了，又是你师父一手养大，外面的孩子，就算天赋再怎么高，总也越不过你的。” 澹台明星低下头，状似失落：“我知晓。” ＊ 才用半天，沉白术就带着一群战士与游任静和她身边总是跟着的几个主播一起，浩浩荡荡到达了游倍镜所在的那个群落。 飞虎群落。 要说还是沉白术了解荒海鱼呢。 一开始飞虎还不太想放人，战士们亮了亮身板，他们的态度就软化了下来。 转而表示：收留了游倍镜好一段时间，供他吃喝，让他在群落住下免了危险，总得报答报答吧。 游任静倒不含糊，她提前考虑过这种情况，在路上就问了沉白术荒海人喜欢什么。 荒海鱼喜欢什么？沉白术一时间还真没法回答。 喜欢食物？ 那是肯定的，没有吃的就会饿肚子。 但飞虎群落还在他们复苏群落往下一点，真要拼命的话，实力未必逊色于他们，只不过是不想为一个游倍镜大动干戈罢了，他们能狩猎到的海兽，对方不会稀罕。 真要计较的话，荒海缺很多东西。 比如衣服。 沉白术现在天热的时候穿的是跟蛇皮一样轻薄的鱼皮，天冷的时候穿的是厚厚的兽毛皮，完全不像游任静，那一身衣服又轻薄，剪裁又漂亮，打起架来也不会碍手碍脚。 沉白术心说：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鲛纱？ 教育资源、方便的日用品就更不用说了，特色种子，什么粮种、蔬菜种、水果种、药种都缺。 …… 可荒海鱼更讲究实用性，他们也未必能意识到这些的价值，所以沉白术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武器。 大概只有送出武器，他们会觉得很有诚意。 于是游任静在自己兜里摸了摸，选出了几样，加持了锋利、坚固、沉重等更外显属性、更符合荒海鱼调性的武器。 这些大刀啊，锤子啊，看着像印章，其实在沈白术看来更像是板砖的好东西一拿出来，顿时，那个据说看上游倍镜、想娶他做赘婿的小姐姐立刻就把人扔一边了，双眼放光的扑过来，边扑边喊：“人是我救的，也是我小弟照顾的，我第一个选。” 她的两条手臂非常粗壮有力，跟大蒲扇似的，一推就把前面的竞争对手推到一边。 有人不服气要锤她，那脑袋大的拳头砰砰砸在她身上，她跟没事人一样往前走。 沉白术看得双眼放光。 这超强的身体素质！ 体魄练得很不错啊，她都有心想和对方较量一番了。 而且飞虎群落的人鱼就特别符合她对荒海的刻板印象，他们是那种肉眼可见能看出很强壮、很不好惹的。 这一点沉白术觉得自己输了。 其实她奶也是有点彪悍在身上的，当然，没有这个群落夸张，按前世的审美，有点壮，但是精壮精壮的。 沉白术满以为自己能继承，可大概是小时候病得比较多，她相比她奶就不太能看。 幸好随着她升级，体魄强了许多。 她奶安慰她说她还小，能长。 沉白术是很愿意相信的，但她知道不太可能。 人鱼的体格自成年后就不怎么变了，再怎么升级，长得也是鱼尾，而且是鱼尾拉长，会等比例很协调的变宽，不是一味的威武雄壮起来。 不然就畸形了。 陆地不比岸上，畸形的比例在海水里、在海压下会很迟钝。 像她奶这种，才是人鱼族的黄金比例。 前世的所谓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放在这里就有点瘦了，不太能扛，还是要有点脂肪的。 被熏陶这么久，沉白术的审美早变了，她私心里认为自己还是要想办法强壮一点，不然总显得虚。 沉白术对这个群落来了兴趣。 趁着他们和游任静商量救命之恩该给多少时，沉白术掏出一把自己捣鼓的类似麦芽糖的糖块。 甜甜的味道散发开来，原本站在后边偷瞄的小人鱼就心动了。 看着虎了吧唧的小孩贼头贼脑的观察一圈，似乎是觉得大人们没有注意到她，偷偷游过来，还会借着周围海藻的遮挡。 “喂，你在吃什么？” 小人鱼从海藻中探出头来，低声问，跟做贼似的。 非常清楚陌生战士们盯着这里，但见他们不反对自己与小人鱼交流，沉白术也就放下心来，给对方展示自己这把麦芽糖：“这是我们群落的特产，我叫它甜果，你想吃吗？想吃就要拿东西跟我换。” 面对入口的东西，小人鱼很是警惕，但又实在无法抗拒那股甜香。 见沉白术吃的欢快，几下就把手中的甜果吃掉了一大半，小人鱼终于按捺不住：“你别吃了，给我，我跟你换，你先等着，我回去拿。” “好。”沉白术对她挥了挥手，“那你要快点哦，我饿了。” “你不许再吃，我马上就来。”小人鱼凶凶的警告，一溜烟窜进了海藻丛中，不见了。 是的，沉白术搞出了麦芽糖。 不过不是为了哄族中那群小孩，她纯粹拿它当能量棒使。 一场狩猎结束或者刻完一个巫简，精疲力竭之余嘴上含一块，恢复快。 她也不怕吃多了血糖高，人鱼的运动量、健康度……可比前世海了去了。 小人鱼确实来得快，像是生怕有人抢在了前头。 沉白术看着她背着个小背篓，也不防备自己了，凑到近前展示，口中带着炫耀：“你看这个海藻，脆脆的还有点甜，还有这个肉干，是我阿爹做的……” 沉白术就和她讨价还价起来：“话不能这么说，我这甜果也是很珍贵的，用了好多好东西……” ＊ 游倍镜被困在此地半年，时刻要担忧自己的贞操，还要想尽办法填饱肚子，被放出来见到打头的沉白术，简直跟见到自己亲娘一样亲切……不不不，他从未见过亲娘，应该说是亲爷奶。 当场就想扑过去，抱着沉白术鱼尾哭诉。 沉白术手一挥，一道水幕挡在面前：“等会儿！你近距离接触过猩红畸变者，这玩意可是会传染的。” 游倍镜呆住了。 游任静哭笑不得：“应当不会，猩红的潜伏期很短的，他都半年了，还好好的没畸变，就说明没传染上，难得幸运了一回。” 游倍镜这才发现沉白术身后的亲姑。 当即嚎了一声，又要扑。 游任静到底是亲姑，嫌弃归嫌弃，还是把鱼尾让给他抱了。 想这个在家里娇滴滴活了十多年的小侄儿，什么时候吃过这般苦，受过这般罪，整个鱼看着都小了一圈。 这边游倍镜嚎了半晌，他哭归哭，但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换成别人，怕是要好久才能缓过来，可他这一哭，好像也把伤心和委屈给哭没了。 听了一会儿他姑和飞虎领主你来我往，觉得没意思，目光又去寻沉白术，见到沉白术居然和一个小孩聊上了，无语之余有点蠢蠢欲动。 松开他姑，游倍镜游到了沉白术身边，瞠目结舌：“你、你就用这一小把东西换了这么多？” 足足一背篓，那些素的也就不说了，好几大块肉干，有一种很眼熟，就是他很喜欢吃的海蛇肉！ 虽然荒海环境好，但也逃不过一个定律：越大的海兽，那肉就越糙，蛇却是例外，尤其是毒蛇。 越毒的蛇就莫名越嫩。 游倍镜想起那小屁孩说，自己想吃上蛇肉还得当人赘婿揣个蛋，结果沉白术轻易就换了好几大块，心中委屈大发了。 沉白术可不喜欢他这样贬低自己商品，没见小孩眼神都怀疑起来了吗？ 这倒霉蛋净给自己拆台，亏自己还想着来救他。 “瞎说什么呢？你仔细看看，这可不是随便在外边摘的野果子，是我们群落的药师专门调制的药膏，有病治病，没病防身。” 这个话沉白术上辈子是不敢说的，怕被打。 但现在，小人鱼明显没见过这种骗子话术，听得双眼放光，她的警惕早就在之前和沈白术的一言一语交流中打消了，当即拿出一块就要往嘴里塞，立马被一个战士揪住。 “知道有没有毒吗你就乱吃？” 小孩不服气的乱甩鱼尾，啪啪打在战士的肚子上：“我看她吃了好好的，没毒。” 沉白术摇头：“小崽你这就太嫩了，万一我在家里已经吃过解药呢？” 这话说的，不仅小孩表情僵住了，战士也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说还有这操作？ 他们的情绪实在太好懂。 沉白术心说不行啊，再能打，没点心眼子也很容易被骗，幸好荒海屏障是要关的。 当然，如果荒海一直开着，他们也不会被养得这么天真。 ……应该吧。 果然，推进荒海义务教育势在必行。 那战士只是短暂的被沉白术给唬住了，到底经验更足些，很快反应过来抓住一个糖块，嗅了嗅，又咬下一点点尝试。 小人鱼本来要撒泼打滚，那是我换来的甜果，见状不敢再闹。 显然小孩子最知道大人的脸色。 “没毒，吃吧。”知道沉白术只是逗小孩玩，战士的脸色也轻松了很多。 倒是游倍镜瞠目结舌：“怎么就没毒了，你不拿回去给医者检测一下？” 战士轻蔑的看了一眼游倍镜，走了。 小孩冲他比了个鬼脸：“yeyeye，你果然是外来者，连这个都不懂。” 游倍镜期待的看向沉白术：“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什么东西，吃一点就能大致判断是有害还是有益，这是荒海鱼的直觉，你们外来鱼没有吗？” 游倍镜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插了一刀。 另一边游任静终于和人领主谈完，走过来笑着道：“一是外界毒素多，致病成因复杂，二是我们的感觉相比你们荒海的鱼，确实退化了一些。” 她伸出手，指尖有流光闪过，轻叹一声：“外面的海水哪有荒海这么澄澈？” 沉白术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果然是没见过好东西。 她承认龙宫的海水很清澈，比曾经一个闺蜜带她去见过的私人海域的海水还要干净许多倍，但这里就远远比不上了。 这都算得上澄澈？ 沉白术忽然不想去外界了。 总感觉会很可怕的样子。 她拿起换来的食物，各自尝了一下，肉类也就罢了，倒是有几种植物，沉白术感觉还不错，就和他们交换了种子。 荒海鱼以狩猎为主，但活得长了，也总结出了一些种植之法。 除了一些非常珍贵的种子，飞虎群落并不吝啬和外人交换，于是钟然也被带去他们的种植园挑了一些。 离开时，那小人鱼已经对沈白术非常亲近了，挥舞小手：“下次再来呀，我还有其他宝贝可以跟你换。” 钟然忍不住道：“你还是这么讨小人鱼喜欢。” 她想起沉白术在澹台晖面前吹牛，说她被族人尊敬，被人鱼崽喜爱……这分明说的是她自己。 沉白术抬起下巴，得意一笑：“那当然，我这么善良！不是说小孩子最灵了，能感受到一个人的善意和恶意吗？” 钟然撇了撇嘴。 家里那群崽有点怕她，可她只是对他们无感罢了。 钟然觉得沉白术这种自来熟的本事，是她的又一项天赋。 回到群落，游任静又住了几天，便提出告辞，说要带着旗下主播去拍摄荒海素材，沉白术总觉得她的目的不止于此，但限于目前没有感受到她的恶意，便只让龙英盯着。 倒是游倍镜被留了下来，说离开前再过来带上他一起走。 群落中没了外人（游倍镜可以忽略不计），沉白术紧绷的心弦微微放松，这日终于询问钟然：“你对澹台氏是怎么想的？” “我打算和你一起去外面游历一圈，再回来。”钟然多了解沉白术啊。 看她这不慌不忙的样子，就知道她能解决掉离开荒海就无法回来的问题。 她们默契的没有深入讨论。 “澹台的话，看情况吧，好歹得去看看澹台明星。” 沉白术听出她对澹台明星的亲近也不意外，只是钟然明显没发觉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这倒是不太符合她一贯的细心，也让沉白术越发确定她对她的父母无感。 她索性说得更直白些：“你对你父母怎么看？” 钟然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很平静，像是在说起陌生人：“生了我的人呗，还怎么看。” 沉白术觉得钟然这个情绪不太对：“你，有点问题。” “我哪有问题？”钟然反驳，“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那么幼稚的小女孩，要追着他们问为什么抛弃我？” 不是，沉白术想反驳，却无法说清心中的那点违和是什么。 “你觉得我对他们像对陌生人，以我的年轻，不该如此看淡？” 沉白术迟疑着点了头，好像是。 钟然老成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是缺爱的小女生，虽然没说过，但我一直把师父当我爸妈来着，我有过充足的爱。” 是这样吗？也唯有这一点可以解释了。 沉白术起身：“我过几天要出去一趟，你帮我打个掩护，狩猎队那边怕是没法去了。” “你要去……”钟然疑惑。 沉白术对她眨了眨眼，她立刻就明白了，露出一个笑容：“好吧，你去吧，有人来问，我就说你被我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沉白术从钟然家离开，冯冰和丰语两人就跟两尊门神一样守在外面，她看了不禁摇头，为丰一年不值。 她跟丰一年几人回来时，丰一年他爷和他爸跟沈冬夏一样蹲守在他们离开的地方，见到丰一年那个激动劲儿，就差三人抱头痛哭了。 其他家长亦是，咳咳，不少激动到现场打孩子的。 沉白术点了战士一起去接游倍镜，丰一年也想去，被他爷和他爸拉着，他也着实想念他们就留下了。 可冯冰和丰语只在最开始看了丰一年几眼。 钟然去飞虎群落，她们也去，钟然回来，她们继续守着，理智冷漠到如此程度，丰一年自己都看开了。 说起来，冯冰和丰语也跟丰一年他爷他爸一样瘦了，只是后者主要担忧丰一年，顺带才是领主。 前者，怕是反了过来吧。 沉白术心中闪过一抹异样，一时却没能捕捉到，她摇摇头，没再多想。 她已经迫不及待去龙宫见她奶了。 还有金子，这小东西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也不知道孵化进度怎么样了。 第54章 沉白术在家住了两天, 跟她妈说了一些事，就表示要去龙宫看她奶。 沈冬夏蠢蠢欲动：“要不你把我跟你爸也带去呗，我还没见过龙宫呢。” 她看一眼沉白术的表情：“当然, 为难就算了。” “这有什么？”沉白术心说,那都是我另一个地盘了，“我之前是没想到这一点,这就带你们去长长见识，等会儿啊。” 虽然七章他们自称是她的下属, 但沉白术不可能真把对方当下属看待，她自己进进出出无所谓，可带人过去还是要提前说一声的。 果然龙英并不介意。 沉白术得了回复招呼一声, 便准备开门了。 “不行！”沈冬夏赶紧阻止。 她拉着祝西回房。 沉白术都愣了：“妈, 你跟爸又不去了吗？” “哪有, 这不是要去龙宫, 我得跟你爸换身体面的衣服。”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行吧。 她跟她奶都是活得很糙的人，她爸妈就讲究一点。 一家人准备齐全，沈冬夏看着沉白术那日常狩猎的装扮摇了摇头：“你这样不行，快去换上我之前给你做的那身青色的。” 她跟祝西都会做衣服，还做得很好看，以往也不是没想过给家里人做。 然而她妈跟树丫都是糟蹋东西的大户,随便搞搞就行了,精致的衣服穿在她们身上简直是浪费。 当然, 涉及到一些重要场合的衣服甚至饰品都是有的。 就是沉苍和沈白术都很嫌弃, 把它们压箱底了，大概率一年才会用上一两次。 顶着沈冬夏不赞成的眼神，沉白术只好回去自己也换了一身。 祝西这才满意点头：“好看。” “我们的崽,能不好看吗？”沈冬夏一抬下巴，骄傲状。 这次一家人终于可以出发了。 沈冬夏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她当时没赶上趟，后来知道群落中又出现漩涡，钟然他们直接跳了进去，心里遗憾极了。 这次她总算可以亲身体验一下了。 然而没有漩涡，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开时——好亮！ 见他们捂住眼睛，沉白术反应过来：“啊，爸妈不好意思，我忘记提醒你们了，龙宫就是这样，特别亮。” 尽管她从前十八年的人生里过惯了黑暗，但怎么说呢，不过在龙宫待了半年，她都很习惯这种明亮了。 当然，黑暗也是。 她的眼睛可以很顺溜的在这两种状态中切换。 沉白术一时却是忽略了初来乍到的人会不习惯。 “别着急，你们先适应一会儿。” 奇特的是，尽管很多人鱼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幽暗的海底，但眼睛并没有因此就退化掉，也不会真的在骤然接触光亮后被闪瞎。 澹台明星等也就罢了，他们外界指不定已经把灯光搞出来了，但丰一年、钟然等人也不曾畏惧，对光亮反而很喜爱。 果然没一会儿，沈冬夏和祝西就适应了，在周围转悠起来，那里看看、这里摸摸。 沈冬夏双眼放光：“好好看，这是骨头吧，怎么能这么好看？” 他们见惯的骨头也是白色，但无论是刚从海兽身上拆下来还带着血腥的，以及群落里天长日久而染上各种颜色，还会从骨头缝里长出野草的，无一例外都没有眼前这些这好看。 沈冬夏想起了树丫曾经带回来的一口口箱子，她还听树丫说过，像白玉一样。 她觉得眼前这骨头就很像，不，比那口最小的箱子还好看。 而且还不是单调的白色，首先它很莹润，就像是除了白色，还涂抹了一层匀称的柔和高光，其次，里面时不时还有金色闪烁，像撒了很多金色钻石，偏偏这些钻石又是流动的。 有了黄金的富贵，却不会显得庸俗。 祝西仰头看着上面的琉璃瓦，这倒是和他们群落不太一样，他们群落好东西都在下面。 人鱼们都喜欢往底层搬，只有没出息的人家才会住在上层。 祝西拉着沈冬夏：“你看，那一片片的叠着像不像我们人鱼的鳞片。” “这里可是龙宫，哪有什么人鱼！”沈冬夏反驳，忽然高叫道，“啊，那不会是龙神的鳞片吧！” 沉白术本来含笑看着，听到这里，却是脸色一凝。 她打量着周围，还特地浮上去以俯视的视角看着整片龙宫，当然，以这个高度也依然看不完全，龙宫还有另一部分似隐在虚无中，又似淹没在更深的墨一般的海水里，视线都无法穿透，看不到更底下有什么。 她原本以为这龙宫是特殊打造的建筑。 都怪前世神话给她洗脑太多，在她想来，龙当然要给自己筑一个水晶宫，把收集来的宝贝都点缀上去。 可按照此世的逻辑，这处龙宫不会是龙神的骸骨所化吧？ 毕竟人鱼习惯用海兽骸骨形成的群落当家。 这些骨头是龙骨，那看似瓦片的琉璃是龙神的鳞片——虽然鳞片要归属到指甲头发一类，是角质，几万年应该风化了，但没准龙鳞比较特殊呢。 再看眼前的龙宫，沉白术只觉得视角焕然一新，心中的震撼难以形容。 龙，不愧是她前世的图腾，这般宏伟的天地造物奇物，即便死去，只剩个骨架，所形成的龙宫依然精致华丽恢宏繁华。 半点不见粗糙，像是百多位建筑大师倾其一生，所设计的兼具实用与美感的宫殿。 就算是不起眼的一根爪子，怕也是黄金比例吧。 真想穿越回几万年前，看看她师父当年的风采，那是还活着的黄金巨龙啊！ 沉白术本来想带着他们进巨塔看看的，这可是全息技术，即便只能在巨塔起效那也是很稀罕的，外界都未必有，不过见他们对这个大厅更感兴趣，便不说了。 等他们看够了，沉白术也跟龙英沟通好，带他们去见沉苍。 说来也是巧，沉苍此刻已经被转移到了传承之地中心，也就是沉白术经历的那个。 虽然裂空蝶鱼的尸骨被她和小蝴蝶给吞了，但阵法还在，龙英改了改，转而用阵法来镇压住沉苍身上澎湃暴涨的力量。 若沉苍还待在龙珠某处龙英的家里，龙英是不好把沈冬夏和祝西放进去的。 他们远远站着，看到了躺着的沉苍。 沈冬夏被那逼人的气势搞得有点难受，她挡在祝西面前，担忧的望着她妈。 在她的印象中，她妈鼎鼎厉害，唯二虚弱的一是上回搞澹台昆那个狗东西那会儿，二就是现在了。 “龙墓选拔这么危险的吗……” 她嘀咕。 也没法不嘀咕，明明她家树丫，还有丰一年那几个小子都好好的，怎么她妈更强，反而受伤更严重？ 人躺着醒不了也就罢了，那身上乱七八糟的是啥玩意？ 布满全身的红色锁链很吓人，但锁链不断膨胀，像是要被撑爆了更吓人。 沈冬夏还没有沉白术的灵眼，看不到阵法加持在她身上的力量。 龙英让沉苍做监察官的时候，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变故，此时被家属这样询问，她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头。 沉白术知道一点内幕，却不好告诉她妈，转而说：“我奶这是晋升了，但之前被澹台昆那狗东西搞出来的伤势还没好，所以就这样了，奶还得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 顿时惹得沈冬夏一顿大骂。 不过沉苍要晋升，又让她很骄傲：“我就知道，你奶最厉害了！” 沉苍这样子沈冬夏也没法上前去照顾，龙宫也见识过了，想着家里还有养殖园种植园要看，总不能都交给别人，她便拉着祝西的手表示要回去。 沉白术没挽留。 龙宫这里连个活物都没有，尽管她空间里还存了食物，但总不如家里让他们自在。 人刚一走，七章、小螺号还有空空都冒了出来。 空空眨巴眨巴大眼睛：“树丫小徒弟，你什么时候开始特训呀？” “啊？”沉白术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想出荒海，那就得抓紧时间特训，才能在半年内离开呀。” 沉白术想起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自己得了龙神权限的事。 这一说众人都很羡慕，尤其是七章，眼睛都绿了，嚷嚷着：“龙神也太偏心了吧，凭什么你就可以进出荒海？开了你这个口子肯定会对龙宫的阵法造成影响的！” 沉白术脸色一凝，不由得看向龙英。 龙英微微点头：“不管是什么系的法术，龙宫封锁整片荒海，是封锁了这个空间，龙神看似只给你开了权限，让你开一个洞出去，洞的大小和次数都会影响到整体法阵，不过——” 她话题一转，又道：“你也别不敢用，危机时刻还是要用它回到荒海避难的，你的安危更重要。” “再说以后就不用开龙墓选拔了，就省了一笔。” 她没说的是，龙宫换了个新主人，肯定会有一些改变，最明显的一点：沉白术的权限比她都高呢。 但她也相信沉白术不会乱来，说不定还会为龙宫带来更好的改变。 就像是一滩死水，注入了新的活力。 尽管沉白术还没有去过猩红海岸，可仅从溪木身上就可以窥见一缕，她一点都不想荒海成为一个污染的大池子。 沉白术郑重道：“我会谨慎使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绝不动用。” 龙英想劝又闭嘴。 谨慎是好事，她若是频繁动用的话，别人或许就能从这一点猜到她是龙神弟子。 沉白术忽然道：“是开洞的次数影响大，还是洞的大小影响大？” 龙英先是一愣，随后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这个我还没有计算过。” 七章回答：“根据我的判断，是开洞次数影响更大，荒海的阵法本就具有自我修复性，你在它封闭期间频繁的开洞，就像是一个人不停的生小病，迟早会被拖垮，所以如果要带上你的那些小弟，你就得想好，让他们在外面玩够了再一起把人带回来。” 沉白术立刻笑了，比了个ok的手势：“多谢七章师父。” 七章没想到自己惦记许久的让沉白术敬上这一碗师父茶这么容易就实现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结巴道：“你你、你这就叫上了？” “这不是我想和师父学编程技术嘛，我觉得师父你那个科创未来真的太伟大了，简直是划时代的作品……” 沉白术真想夸人时，口才是很好的。 她奶说过，为了达成所愿，谄媚一点不寒碜，毕竟你有求于人嘛。 能用几句好话做成的事可比真实的利益给出去实惠多了。 七章都被夸的脸红起来。 龙英和小螺号一脸不忍直视，倒是空空露出羡慕的表情。 沉白术却很会端水，一眼瞥到立刻说：“那这半年我就不走了，待在龙宫特训，这就要拜托空空师父了，您可是我的启蒙师父，我对空间还有诸多不懂，要向您学习……” 别看空空人小，志向可不低，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小，才越要在某方面压过他人，她就想当龙宫的老大。 如今沉白术这般尊敬她，空空心里简直跟吃了蜜一样甜。 “好说好说，我的空间术法可是龙神教我的，绝不会耽误你。” “真的吗？”沉白术一脸我捡了大便宜的模样，“那空空师父岂不是和龙神师父相处过很久？我虽是龙神的弟子，却从未见过……” 她露出哀伤之色，这下却不是装的。 “希望空空师父能跟我说一些龙神师父的事。” 空空最是崇拜龙神，沉白术表现出对龙神的重视胜过她，她也一点都不生气，立刻就想答应下来。 这时，龙英用力的咳了咳。 空空这才反应过来：“啊，是有很多可以跟你说，但有些……你懂的。” 按理说他们作为智能生命，只要保留有用的能留下的信息就够了。 但龙神也不舍得删去某些记忆，所以龙英就成了拴在他们头顶上的紧箍咒。 沉白术这一通彩虹屁下去还是很有用的，七章就很主动的跟她说了她奶封印的进度：“其实具体的方案我都已经弄出来了，但就涉及到一个问题，材料。” 七章跟他们解释了一下。 现在沈苍身上封印的锁链有点类似于阵文，但不管是什么阵文，不管它效果有多大，炼制的材料都是很关键的。 一个是软件，一个是硬件，软件再好，硬件带不动那也白瞎。 七章这么一解释，他们就懂了，沉白术直接问：“现在材料是卡在哪个方面？我去找。” 龙英也说：“我也可以去翻一下库房。” 要说龙宫一点存货都没有，那不可能，龙珠里都是宝贝，但都是不能动用的，不过好歹举办了那么多届选拔，死在其中的选手数不胜数，就有他们留下的遗物，龙英全给收到库房里了。 偶尔一些好东西还翻出来，时不时保养一下。 “其他的都不怎么缺，就是要用到的这个阵墨最是关键，偏偏目前我手中的兽血等级都不太够……” “猜猜我是谁？” 忽然一道声音跳出，然后沉白术就觉得自己眼睛被一双手蒙上了。 她心中大惊。 她现在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但这人却能近她的身？ 沉白术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好在这声音有点熟悉，倒是没让她条件反射的动手。 再一看，龙英和七章都惊呆了。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沉白术迟疑：“是金子，金子是你吗？” 她的声音迅速就变成了笃定。 没错，那熟悉的少年音就是金子，他这个声线很特殊，跟其他人鱼都不太一样。 沉白术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点声控。 “啊，你这就猜出来了？” 金子很惊讶，又有一点失望，但很快就变成了高兴。 沉白术从未见过自己孵化后的模样，却一眼认了出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最喜爱他啊。 只有时时刻刻关心，才能瞬间分辨出他与他人的不同。 金子放下手，蹦到沉白术面前，转了一圈，得意的炫耀自己的金色鱼尾：“哈哈哈我孵出来了，好看吧！” 龙英嘴角抽了抽，虽然这个炫耀颇有些小孩似的，但人鱼炫耀自己的鱼尾，除了向对手开战，就是向伴侣求偶啊。 沉白术敏锐的发现他游动的姿势有点僵硬，心说果然还是在壳里待得太久，只学会了蹦达吧。 不过金子一孵化，就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却是沉白术没想到的。 第一时间他给沉白术的感觉很像澹台晖，但仔细看，那灿烂无比的通体金色和面前的龙宫更搭，不愧是被龙神养大的崽。 他的血脉果然很高。 只是——那么小的蛋壳是怎么装下这么大个人的？ 沉白术心中不解，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她奶的问题，所以，她快速夸了金子几下，确定金子头上依旧顶着个宝箱，且血条果然还会因为听到好话哐哐的涨，就转头问七章。 这个兽血要什么海兽的，对它的种族、个头有什么要求吗？ 她可以去狩猎，再不济跟人换也行。 七章看她那熟练夸奖金子的姿态，非常怀疑沉白术的口才就是在金子身上练出来的。 就是相比他们，对金子明显敷衍了一些。 可七章看着金子傻乐呵的模样，撇了撇嘴，真好骗。 就他这样听什么精心炮制的好话，儿童式夸夸夸就够了。 光长这么大个头有什么用？ “或者这个兽血……鲛人血有用吗？” 突然听到这话，七章瞪大眼睛惊悚的看着沉白术，她知道了？ 她知道金子不是人鱼，是鲛人？ 沉白术注意到了他的惊讶却不知他惊讶的原因，掏出自己签到的鲛人精血，递过去：“你看这个管用吗？” 说起来沉白术也觉得自己很浪费，这才多久，鲛人精血对她都不太管用了，充其量就是狩猎累了补充一波，但这作用，兽血也行，兽肉也行，甚至是高能量的植物都可以，比如她捣鼓出来的甜果。 至于鲛人精血原先能感受到的跟赤血藻一样对血脉的提纯效果，那是半点都不剩了。 系统都不再提醒她可以用这个给神胎补充营养。 七章接过兽血，第一反应是沉白术不会是砍了金子放血吧，但转念想到之前金子还是个蛋。 蛋壳本来就坚硬，金子还是那位……鲛人的蛋，防御杠杠的，别说是现在的沉白术了，就连沉苍过来都未必能破开。 ——也正因此，他只能自己孵出来，他们想使点劲都没办法。 七章稳定住心绪，知道沉白术怕是有什么奇遇。 他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血滴。 果然并非是刚取出来的，乍看很新鲜，但绝对是用什么保存了一段时间。 这种保存没有妨碍它的品质，可他能判断出来。 只是七章表情有点古怪，正因为判断出来才不对呀，好像也就是半年多，绝对不会超过两年。 可荒海哪有鲛人给她取血！ 难道有鲛人混进来了？ 七章给龙英对了个眼神，一边给出自己的判断：“这个品质还是不错的，不过略低了些，而且数量太少……” “我这里还有。”沉白术掏出一把，自从发现鲛人精血对自己不管用后，她就将它们存了起来。 不管是以后给族人用，还是危机时刻补充续航，都很可以。 “至于质量……有没有办法将它们提纯一点？” 七章先是惊讶于这鲛人不会被沉白术把血给放光了吧，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他说它质量不够，只是相对于他要用的阵墨的等级，实则根据七章的判断，这品质还是很好的。 现阶段的鲛人也大多是和人鱼的混血种，能达到这种绝对是精血级别……这崽不会把人家的血给放光了吧？ 只是看着沉白术不断的掏，他的惊艳变成了麻木，这个分量绝对不是一只鲛人能提供的，所以否决鲛人大量进入荒海的可能，就只剩一种：她把鲛人绑了起来，时不时取一点？ 七章大喝一声：“不用不用，够了。” “我说的品质不是提纯就够的。” 他抓了一把，掂量了一下：“这些给我做个辅料足够了，但最核心的你还是得想个办法，龙英，你查一下记录，看有没有海兽符合标准。” 他们在荒海待了这么多年，当然不是白待的。 闲着无聊会记录荒海各处的情况，科创未来的一切虽然是假的，但知识是真的，都是他们一笔一画记录下来的。 龙英点了点头：“我这就去翻一下。” “不用！”一直安静听着他们交流的金子忽然开口，伸出自己的胳膊，“这要找到哪年哪月？而且像这种海兽很难杀死的，树丫还要特训，没时间，就抽我的血吧。” “我的血，品质应该够了。” 沉白术惊讶的看着他。 龙英难得发怒：“金子你疯了吗？有些口子不能开！” 她胸口剧烈起伏，瞥了一眼沉白术。 沉白术看到了一丝怀疑，但她并不生气。 很显然，龙英他们跟金子是很熟悉的，大概率也知道金子的根底，他的血很有用。 可自己虽说是龙神弟子，但相处时间太短，还不够建立足够的信任，万一自己贪婪，将金子当做血库…… 她当然不会这么做，但龙英那句话很有道理。 沉白术自己都无法保证能抵抗住走捷径的诱惑。 她难得严肃道：“金子，以后这种话绝对不允许再说，外面坏人很多的，让他们知道你的血这么好，肯定会把你绑起来，当猪一样养着，天天抽血还会吃你的肉！” 金子脸色发白，逞强道：“我当然没有这么傻，告诉外人。” 沉白术哑然。 金子信任龙英他们正常，可自己和他才相处多久，竟然就把自己提到了和他们同等的高度，这样的信任让沉白术有点羞愧。 她对金子绝对是存了私心的。 如果不是可以一直签到宝箱，金子在她眼中，和别的人鱼蛋没有区别。 “我知道了。”沉白术觉得很不自在，有一种欢喜但又抗拒的感觉，总之十分别扭，她用力揉着金子的脑袋，恶狠狠道，“反正你就记住，以后不管面对谁，都不许说。” 七章看看沉白术和金子，又看看龙英，忽然一笑：“说起来无涯学宫那边有个研究，我觉得挺不错，血液并非绝对不能流失之物，以往人们注重，只是怕被拿去做坏事，但定时的少少的献一些血是有利于身体健康的，会促进血液循环、细胞再生……” 龙英狠狠的瞪他一眼：“够了！” 都什么情况了，别唯恐天下不乱！ 第55章 金子到底还是献了一小盅的血, 大概一百毫升，金子自己不觉得，沉白术却很别扭。 她在心中发誓没有第二次。 沉白术看着金子头顶的宝箱,多次实验后可以确定签到是对本人无害的,更像是用本人做一个参考。 以后她若要用鲛人精血，只用签到的。 再就是要多吃点好的,把自己也练成宝体，用别人尤其非敌人而是朋友的血总觉得怪怪的,但对自己下手，沉白术就没什么顾虑了。 从这种角度看，她着实是个狠人。 七章拿着血去做准备工作了,龙英沉默着离开,沉白术打量着脸色红润、精神头别提有多足、正兴奋的左右张望的金子,总觉得她脸色苍白了很多。 心中觉得该做点什么,远远不如拿金子签到的坦然以及占到便宜的快乐。 “金子你刚出生……”沉白术在心中谴责自己，我真该死啊，这还是个才刚出生的宝宝，她哽了一下，坚强的继续道，“破壳应该很累吧，我给你烤肉吃, 不对, 你现在能吃吗？” “能吃能吃, 我最喜欢吃肉了！” 金子眼睛亮晶晶的。 见他这样期待, 沉白术从空间中取出前两天刚猎的新鲜的海蛇肉，打了个响指，一朵金色的火焰就冒了出来。 这是她最近发掘的用法, 火种不仅可以存在眉心，让她的视野变得清晰无比，还能引出来。 她试过了，火种不会伤她，但温度并不低，至少拿来烤肉是能烤熟的。 沉白术准备对外说这就是自己从龙宫获得的传承。 突然，她表情僵住，对哦，她传承呢？ 她师父龙神应该传给她的功法呢？ 沉白术决定等吃饱了就去问一下龙英，这会儿就给她点时间，让她冷静吧。 金色的火焰在海底没有障碍的燃烧着，周围的海水也不会被煮得沸腾起来，就好像并不存在一样，但是当沉白术将火焰移到片好的肉上，肉顿时滋啦滋啦开始冒烟，有肥油被烤出来，滴落在海水中，滚烫的油还会跟海水发生反应，可火焰接触到的海水依旧没有变化。 无论看过多少遍，沉白术都觉得很神奇。 也不知是火种就是这样的特质，不会影响到海水，还是火种的力量来源于她，她心里想着要烤肉，就只会影响到肉。 沉白术不是观秦，没有那个寻根究底的好奇，啧啧一番后就放弃了，反正现在的火种确实很有用。 肉很快烤熟，她控制着用水流递到金子面前：“尝尝看。” 因为肉的表面包裹了一层力量，这上面撒的调料粉末还没有被冲走。 那股烤的、边缘带一点焦香，但里面却是嫩嫩的感觉也没有被海水影响到。 金子嗷呜一声一口吃掉，连连点头：“哇哇，好香啊，好好吃。” 他低下头吃的头也不抬。 沉白术一边自己也吃了一口，一边继续烤：“目前我手中的调料还不多，等换来更多种子，试出更多口感之后会更好吃。” “不不不，这个就已经很好吃了。”金子想了想，努力给出一个形容，“很干净，很特别。” 沉白术眯了眯眼睛，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她就觉得这种烤制的肉比起生片腌制的口感好很多，不仅是两种烹饪方法的区别，还有烤制的肉杂质更少，就像经过了一层提纯。 要知道，即便是复苏群落附近的海兽污染相比他们原先群落要少很多，但也是有的。 这就让海兽的肉多多少少有了一种污染后的腥臭味，沉白术若不是已经适应了十八年，骤然觉醒前世记忆，她是很难接受这种食物的。 这种污染的腥臭，和鸡肉鸭肉甚至羊肉那种自带的膻味都不太一样，很顽固，很难用调料去除。 怎么说呢，它就像腐烂了一样，但又比腐烂好一点，像是在快要烂掉之前，用东西保存了下来，维持在一个接近保质期的新鲜度。 哪怕刚杀的都这样。 在火焰的烤制下，这种腥臭却被去除了，很难形容沉白术那一刻的喜悦。 就好像常年各种化学添加剂的人骤然吃到了天然食物，那种干净那种纯粹，真是享受啊。 沉白术觉得这火种有杀菌和提纯效果。 因为后来她又试着对自己那把重剑进行煅烧，重剑被她烤的小了一圈，但确实更锋利，颜色都和谐了一些，不像之前就是强行拼凑到一起的，颜色这一块那一块，可以看出原来的材质，是因为火焰温度不够高，没有彻底的融化融合。 现在它不再像铁，像合金了。 沉白术打算等之后再回群落一趟，问一下钟然统计的族人的贡献度，如果有需要的，可以给他们提纯一波。 这火种嘛，是越用越熟练。 沉白术一开始还问一下金子有没有吃饱，喜欢什么种类的海兽肉，但渐渐的她不问了，她自己也不吃了，就埋头给金子烤。 等金子终于吃饱后，沉白术小心翼翼的问：“你平时是饭量这么大，还是刚出壳，饿到了？” 金子后知后觉：“我是不是吃的有点多？” 沉白术没法昧着良心说一点也不多，她自认为自己的饭量已经很大了，她奶跟她一样也是个能吃的，但金子这一餐起码是她的三倍多。 他一顿吃掉了她一天的食物。 金子不以为意，反而很欢喜：“真好，我的传承记忆告诉我，吃得多才能长得壮壮的。” 沉白术抹把脸：“你这么能吃，我可能养不太起。” 金子挥了挥手臂：“哪能让你养，我自己也很能打的。” 这就行。 沉白术松了口气，不是想着白吃白喝就好。 金子又道：“这个真不能怪我，是它质量太差了，我们得往荒海下层走，狩猎一些高能量的兽肉。” 这个建议值得采纳。沉白术点头，离开前她当然得囤一波货，以她所知的外界的污染，食物肯定会更难吃。 吃饱后沉白术先去见了七章，七章摆摆手：“还没弄好呢，怎么这么着急？” 沉白术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奶的事。 “没有，我是想问我传承呢？” “什么传承？”七章一时没明白。 “我龙神师父的传承啊。”沉白术理直气壮，“我都获得了祂的认可，祂生前所会的应该有一套系统的东西吧，比如祂的功法呀身法啊战斗的一些厉害的招式啊，祂生前肯定游历过很多地方吧，见过的奇特植物、天灾景象等等知识啊。” 在她看来，传承当然不是指单一的战斗，生前的经验都可以是传承。 “哦，你说功法，祂不是已经教给你了吗？”七章兴致缺缺，埋头忙着手上的活计。 “教给我了？”沉白术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啊，就是那本《跑得快》和《龟族》，你不是很喜欢？用的可熟练了。” 沉白术：“……” 娘的！ 所以她过最后一关传承之地，是为什么？ 七章好像终于发现了沉白术的崩溃，抬头看她：“我知道你打过主意要把龙神传承传遍整个荒海，这个是完全没问题的，我和龙英他们都不会阻止你。” “《跑得快》和《龟族》人人都可练习，但……” 沉白术终于憋不住打断：“等会儿，为什么是它们？” “你说《跑得快》和《龟族》啊，这是龙神作为第一作者出的书中耗时最久、反复删改过的，用心最多也最通俗易懂，适用性极广，我们一致投票，它就是龙神的代表作。” 沉白术忽然意识到什么：“所以那什么《提升速度的几个技巧》也是龙神所作？” 七章挠挠头，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表情。 沉白术震惊过大，思维混乱，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不是对的，而七章他同样不知道，但他们还是很顺畅的聊了下去。 “这个倒不是。” 沉白术松了口气。 七章又说：“这是小螺号记录龙神的一些言行所作，他挂了龙神为第一作者，严格来说这没问题，毕竟全是龙神的经验，小螺号就是个记录者，像这样的作品有很多，其实你看题目就能将它们区分开来。” 沉白术豁然想起那些奖励的巫简，有一波名字特别通俗易懂，有一波云里雾里，什么大周天行气法呼吸法，所以…… 七章知道她明白了，点点头：“这些名字都是小螺号缠着龙神起的，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 沉白术：“……” 七章想起什么，又道：“你想了解龙神，不妨回头再把那些巫简看一遍，要说我们中对龙神崇拜狂热者，空空表现在外，她是直肠子一根筋，像小螺号就比较闷骚，他记下的那些巫简可都是龙神的大白话，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改过，每记下一本，就屁颠屁颠的捧着去找龙神，让龙神帮忙起名啧啧啧，我怀疑他是故意以此接近龙神，去祂面前刷存在感……” 沉白术明白了。 真正龙神出的书就只有《跑得快》和《龟族》两本，虽然用语也是大白话，但经历多次修改后，字字句句都是精华。 同时还确保了就连荒海没上过学的文盲鱼听着都能听懂。 这两本是可以当做考试参考科目颁发下去的。 人人都可学，人人都可得。 然而想要他们学了就能达到龙神那样的高度，那是不可能的。 七章埋头忙去了，龙英不知何时出现，已经听完了他们的聊天，默默道：“龙神真正留给弟子唯一的宝物就是那些传承之地。” 沉白术露出茫然的表情。 “你想想看，《跑得快》和《龟族》练的是什么？是速度和续航能力，都是保命技巧，龙神是让你用这两种提高生存率，然后去一个又一个传承之地闯关，这就是龙神的准则，祂从来不觉得一套固定的招式就能吃一辈子，只有在生死关头锻炼出来的才是你自己的。” “祂要的徒弟，也从来不是自己的复制版本，而是在祂的引导下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路。” 龙英露出淡淡的笑容：“想来你应该猜出来了吧，整个龙宫就是龙神的骸骨所化，祂以自己的身躯开辟出一个个独立的小空间，然后将自己收集的祂觉得看得过去的强者所会一一复制出来，接受考核的过程就是和他们战斗，于战斗中领会精华，对于你则更多了一项要求，你不仅要把他们会的学到手，还要反过来，在遇到类似对手时能克制住他们。” 七章忽然幸灾乐祸的笑起来：“龙墓选拔举行了十几届，他们拿走的传承有各种各样的，有继承，也有在这基础上发扬光大的，等你走出去，他们都将是你的对手。” “这可是难得的实操体验，传承之地的阵法再精妙，都复制不出来的人的灵动性和创造性。” 沉白术已经麻了。 空空给她鼓劲：“树丫小徒弟，我很期待这半年你能从龙尾爬到何处哦。” 这便是龙神传承无法复制的真正原因，书籍可以到处散发，但拥有这种试炼机会的却只有沉白术一个。 每次龙墓选拔都会消耗大量能量，但开启的传承之地只有十几个，沉白术却要一一挑战过去，这其中要用的资源是海量，等闲人根本堆不起来。 沉白术皱皱眉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所想的研究出巫简复印机就能人人皆是龙神弟子、皆是荒海继承人实在太天真了。 能量无法凭空产生。 这个问题，现阶段无解。 ＊ 三天时间已到，三长老果然带着澹台明星等人出发了。 结果刚踏出门，便有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的人迎了上来，表示对钟然好奇以及也想在荒海转转，招收一些弟子。 他们可和澹台氏不一样。 翡翠圣湖虽然主治疗，但正因为主治疗才要招一些能打的，无涯学宫就更开放了。 别说没有归属的，就算有归属的，比如澹台氏想去他们那儿进修，他们也是欢迎的。 三长老见状，越发肯定钟然天赋不俗。 一方面他对钟然势在必得，另一方面，钟然天赋越好，找到她的可能性就越大。 一如澹台明星所猜测的那样，他手中的仪器确实能观人气运。 本来，既然进了龙墓选拔，通过了入门测试，或多或少都会被龙神庇护，有的人多，有的人少，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消散了。 但现阶段，大家都不敢去算，他们好歹与龙神有着半师之谊。 ——因龙宫为龙神身躯所化，内里一切传承又是祂亲手布下，即便没有通关空空最终考核，也算教导过，一句半师并不算夸张。 澹台氏深知这一点，于是从几百年前开始就在荒海布局。 他们做了些手脚，让钟然等人确实被抛弃了，与澹台氏的因果变得很淡很淡。 这能最大程度地降低在龙神那里的恶感，没准还能卖惨搏一波。 可钟然等人就是澹台氏的血脉。 别的且不说，此刻利用这种血脉进行定位，那就很方便了。 因为荒海的特殊性，不管是无涯学宫的科学手段还是澹台氏的玄学手段，能起到的作用都非常的小。 再加上澹台氏放进来的人是真不少，除了如钟然这种比较靠近核心的，还有像丰语、冯冰这样出自旁支附庸的，可一旦附庸澹台氏，为了让他们忠心，澹台氏肯定是要嫁自家子女的。 如此一来，范围就相当庞大了。 龙宫会对外来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动静太大了也不行。 他们暗戳戳把自家的蛋投放进来，图谋龙神传承，这是能做不能说的。 即便龙宫那几位可能已经察觉，可别闹太大，别蹦达到他们眼前就没事。 三长老深知这一点，虽然是广撒网捞鱼，但肯定要捞最有用的那几条。 因此他毫不犹豫用上了这个可以观人气运的仪器，直接去看不行，可他们与钟然有血缘关系，这就是自家人了。 自家人管自家事，这因果丝毫不逊色于龙神与他们的师徒之谊，就相当于卡了一个bug。 澹台明星见三长老拿着一个罗盘似的东西，绕啊绕的，本来还寄希望于荒海的特殊性，恶毒诅咒这个仪器继续爆掉—— 她知晓之前那个的珍贵。 因为三长老见了钟山九几个翡翠圣湖弟子还有观秦与蒲柳儿等无涯学宫弟子，就很想也测一测。 显然对方还记得澹台明星说过，有几个跟她一起进了最终考核，但这几个人是谁却没说过，三长老想确定一下，自家弟子不能动，别家的弟子……呵呵，然而他没再拿出来，澹台明星就猜没准三长老手上也只有一个。 又或许太过珍贵，他舍不得浪费，却又没找到合适的单独相处的机会。 目前这个罗盘倒是如澹台明星所愿报废了好几个，三长老却只是微微心疼了一下，就拿出了个新的，继续找。 对两种仪器的重视不可同日而语。 澹台明星没找到机会试探也不急，就陪着三长老拖延时间。 她和观秦钟山九冷眼旁观，他们背后的师长却有点着急。 他们面临的情况和澹台明星差不多，明明没有提前商量过，却很默契的将事情推到钟然头上，若有若无的忽略掉了沉白术的存在。 当然，提还是提过一嘴的，完全不提那就太显眼了。 提的时候相当轻描淡写——和钟然一起来的荒海鱼，两人关系很不错。 这些高层各有心思，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天，也不知想出了什么办法，次日搜寻就给力了点——罗盘不在疯了似的打转，含糊的指了一个方向。 接下来又是一路坎坷，偶尔向路过的群落打听，倒是又捡回来两个澹台氏的人。 他们没有像钟然一样明显的特征，但神胎是剑，很厉害。 三长老派出两条人鱼挑战了一下，大概是估算天赋不错，就把他们收下了。 观秦对澹台明星道：“我记得你们家这几年，谈姓的那一只附庸声名鹊起，你们是准备涉足攻击系了？” 剑形的神胎是很明显的攻击系的特征。 澹台氏出名的黄金辅助和占卜都是辅助系，就算后来多了个绝对防御算防御系，也差得不太远，可攻击系，那就是完全的跨界了。 但观秦觉得不太对。 按照正常思路，澹台氏应该引入谈氏的血脉，在自家发展一些优秀的攻击系子弟，慢慢培养出一支剑形神胎的澹台氏，就如当初白玉一脉以占卜闻名后，从黄金一脉中独立出去，但澹台氏还是澹台氏，也没说给自己改个姓。 结果这一回传出的却是谈氏之名。 就有点附庸家族压过了主家的感觉。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澹台明星神情淡淡：“谈氏的事我并不了解，或许他们想做出一些改变吧。” 观秦没有再问。 有些事点到即止就好，问更多有点窥探别人家机密的忌讳。 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也收了几个弟子。 尽管艰难，但他们确实在一点点靠近复苏群落，还是在并不会惊动龙神的情况下。 但他们不知道沉白术与龙宫关系有多亲密。 她困在传承之地出不去，她家那边龙宫肯定要多帮忙盯着，免得出了事——龙英都有点阴影了。 这天沉白术刚从一个传承之地出来，就躺下了，还是空空把她拖回科创未来的。 “我、我歇会儿。” 这回传承之地的强度可完全不同于龙墓考核那会儿，一是沉白术比他们强，二是既然要生死危机，那肯定是越来越恐怖。 沉白术成长快，传承之地根据她的进度调整只会更快。 这种量身定做的突击特训贵是贵，但效果也是真的好，就是比较费沉白术，她觉得自己整个鱼都被榨干了。 请叫她沉·咸鱼干·白术。 结果龙英却说：“先别急着睡，有两件事要说。” 沉白术的眼皮都快闭上一半了，闻言又生生撑开一丝：“速度！搞快点。” 龙英虽然在金子的事上犯了点别扭，但这个时候已经调整过来了，见到沉白术这样也有点心疼她，加快了语速：“第一，你奶的封印已经搞好了，你是打算自己去把她叫醒，还是我们叫醒把人送回复苏群落？” “第二，有一群人找去你们群落了，我听了会儿，看似是冲着钟然去的，但大概也想把你揪出来。” 沉白术没法睡了。 妈的，就知道这些外来势力不安好心！ “我去叫我奶，现阶段还要靠我奶撑腰。” 沉白术努力爬起来。 她是打算带小伙伴们出去游历一圈，却不代表要和澹台氏无涯学宫、还有翡翠圣湖搅合在一起。 她和澹台明星、观秦、钟山九是私交，不牵扯到背后势力的时候，还是很单纯的，相信她们也能处理好这中间的尺度，可若涉及到师长，她们也无能为力。 沉白术不会抱太高的期待。 别管在游任静给的资料中哪个好哪个坏，哪个单纯门风好，哪个内部争斗严重要小心，可在沈白术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一个个的可都是发展了上万年的势力，能单纯到哪里去？ 她可不会自信的觉得自己得了龙神传承，就能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所以拒绝，一定要拒绝。 等出了荒海，再涂涂抹抹一番，他们就像是一滴水混进大海，那才叫海阔凭鱼跃。 不管他们使什么招，反正她不接。 沉白术打定主意，带着厚厚的黑眼圈叫醒她奶，大概将事情一说，两人加一个金子沉着脸一起回到复苏群落。 说起来，对金子孵化后一副荒海鱼的模样沉白术是很庆幸的，她就怕金子随了农神，也一身金灿灿，那就麻烦了。 伪装到底不如原皮肤好用。 像钟然那样，力量一超就褪色了，着实麻烦。 虽然七章很感兴趣的跟她说，自己在想办法改进，但也不是立马就能解决了。 他们回来的凑巧，沉白术刚见到钟然还来不及跟她通个气，就有战士过来传信，说有客人到了，想见领主。 沉白术本想大骂这些人一点也不会看眼色，她真的很累，就想睡个觉，可现阶段去睡，她着实不安心。 所以沉白术很不客气把胳膊往钟然肩膀上一搭，整个人挂她身上，咬牙切齿道：“走，去见见我们尊贵的客人。” 钟然感受着肩膀传来的压力，皱皱眉：“你这胖的有点快呀？” 沉白术嘴角微抽。 七章一边忙活她奶的事，还一边给她配各种泡澡的药浴，炖煮的汤。 沉白术但凡从传承之地出来，别管通没通过，就是一顿猛灌，跟填鸭似的。 只是让她很失望，大概运动量太大了，自己不仅没胖，还瘦了一点，倒是重量增加了。 她用火种炼铁的时候觉得在用火种一点点的去除掉杂质，现在风水轮流转，自己也开始被煅烧、被提纯了。 这时她就清楚的感觉到了人鱼和人类的区别。 怎么说呢，人类再怎么疯狂锻炼也是有极限的，但人鱼却像是一块海绵，看似庞大的一个，把里面的水挤出来，却可以压成薄薄的一层。 你以为到底了，还能再压压，就像是资源足够可以无限进化下去的物种，简直反科学。 沉白术没说特训的辛苦，只插科打诨：“你没有心！咱俩才分开多久，你就不记得我长啥样了，我胖了吗？我明明瘦了。” 钟然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瘦了，你再瘦下去我都扛不起你了。” 两人一边吵嘴，一边并肩着走出去。 刚走到浩浩荡荡那群人面前，沉白术一眼瞄准一个金发人鱼，大概是澹台昆留下的阴影，即便他表现的很和善，她也看他很不顺眼。 正要开口挑衅，这老头手上的东西直接就爆掉了。 沉白术：“卧槽！” 她立刻将钟然往身后一甩，口中发出一声呼啸：“敌袭！” 你这老头好生狡猾啊，看似提前递话拜访，实则都是伪装，就是要趁其不备！ 没办法，沉白术炸别人习惯了，骤然见到爆炸，也第一时间往这方面想。 落后一步的沉苍还来不及阻止，沉白术一拳头就过去了，这可不是什么物理拳头，她挥动拳头的时候，手上血脉之力涌动，裹挟着海水如一个巨锤砸向了对方！ 三长老：“……” 他差点也骂出一句卧槽！ 第56章 沉苍暗骂一声小崽子怎么窜的那么快,她都没把人抓住，好在沈白术准备打第二下的时候，她把人揪得老远,再不动手对面那老头就要动手了。 “误会误会, 一切都是误会。” 三长老差点没绷住温文尔雅的面皮。 这混蛋揍他的时候，你不说误会, 现在他要反击了，你跳出来说误会, 他的眼神很不善。 沉白术与三长老倒是难得默契起来，都觉得对方不是好东西。 这边复苏群落战士们虎视眈眈，另一边, 外来鱼也是气势汹汹, 幸好三长老还是个冷静的, 他深呼吸了几口, 终于把愤怒压了下去，皮笑肉不笑道：“这位战士是吧，不知我哪里得罪了你，一上来就喊打喊杀？” “是啊，没这个道理，我们明明是好声好气拜访的！” “就算有龙神撑腰，也不能这么嚣张的！跟她干！” 有火气大的都骂起来了。 复苏群落这边的战士也开始召唤神胎。 鱼彤在那里叫嚣：“你这老头什么意思？你手中那玩意怎么炸了,这是不是要跟我们开战的信号？” “来呀, 我们可不怕你们！” 丰一年也大喊：“你们外来鱼可狡猾了,我们荒海鱼真诚没有心眼,可被你们坑惨了，不得多防着点！” “胡说八道什么……” 双方大声叫骂，一方拿武器, 一方掏巫牌，眼看局势一触即发，翡翠圣湖的王长老和无涯学宫的姜教授赶紧出来打圆场。 “都是误会，大家冷静点。” 他们当然知道三长老手上那玩意有什么用，事实上他们手中也有差不多的检测仪器，只不过不像三长老那么显眼。 但这一趟确实来对了，这个钟然有点东西。 是的，尽管第一个冒出头的是沉白术，可因为澹台明星、钟山九、观秦三人的故意误导，他们直接忽略沉白术，将仪器的异样归结于钟然。 钟然：行吧，我给沉白术背黑锅也是背习惯了。 等双方终于能冷静下来坐下来谈谈的时候，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虽然王长老和姜教授都很眼馋钟然，但也知道钟然和澹台氏那一层关系是他们很难越过的。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三长老邀请钟然认祖归宗。 钟然直接拒绝：“我是荒海鱼，无意离开。” 她似笑非笑：“若是荒海屏障一直开着，我或许还有心去外面历练一圈，但这出去了就不能再回来，我可舍不得我的家人，我的族人。” 三长老并不算太意外，钟然从小在外面长大，对他们澹台氏并无归属感，但他相信，只要她知晓了澹台氏的荣光和澹台氏能给予她的，她就会愿意回归。 一如那么多要跟他们回去的所谓荒海鱼。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澹台氏……” 钟然抬手打断：“不，我很清楚之前，天机阁的游任静游长老有在我们群落待过一阵子，我对诸位——”她抬头看了一圈，“都还算了解，深知澹台氏、翡翠圣湖、无涯学宫在海底的地位。” 这一点倒是三长老没想到的。 王长老和姜教授也很惊讶，姜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若是天机阁曾经来过就不意外了，他们的消息总是很全面又很灵通的。” 钟山九若有所思的插了一句嘴：“难怪你跟沉白术看着都对我们很了解的样子。” 既然这是钟然的目的，那就帮她做死这件事。 观秦还故意道：“这次却是我们吃了亏，你们对我们了解甚深，我们却对你们一无所知，难怪在对战中败的那么惨，有机会再比比？” 姜教授赶紧拽了她一下。 钟然翻了个白眼：“你我都是辅助系，打什么打？真当我们荒海鱼都那么没脑子吗？” “你要打，你去跟沉白术打去！” “喂喂喂，钟然我知道你嫉妒我能打，但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骂我没脑子！” 沉白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战斗力是强于钟然的。 这也不需要隐瞒。 钟然虽身在荒海，可她澹台氏的出身是隐瞒不住的，她确实更偏向于辅助系。 沉白术这个荒海正统出身比她能打，那是应该的。 藏着掖着才会让人怀疑。 几个小辈吵吵嚷嚷，却能看出感情很不错，三长老眉头皱了皱，龙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长老和姜教授却觉得这是意外惊喜。 钟然对澹台氏很抗拒，却和他们家的小辈感情很好，这墙角也不是不能挖一挖。 即便是无涯学宫，也不吝啬和澹台氏对上。 他们是会招收其他势力的弟子，但像这种，都是外门进不了核心的。 钟然身份是小瑕疵，但她如果真是龙神的传承者，又足以弥补这一点了。 他们无涯学宫的宗旨就是不论弟子出身，有教无类。 三长老这个老狐狸哪里看不出来，顿时在心里骂了一句，趁火打劫。 但不知想到什么，他又露出一个淡淡的笃定的笑容。 想抢钟然？做梦！ 这第一次谈自然是没成功的，他们在复苏群落借住了下来。 钟然知道他们还要劝说自己，但这钱不赚白不赚，有沉白术这边的渠道，他们可以抢着半年最后期限再出去，对方却未必敢。 耗就耗呗，看谁耗得过。 沉白术和钟然作为主人家，带着澹台明星等人在群落逛了逛。 一些不算机密的内容也向他们展露，同时也是请教。 对于沉白术想找到一样可以作为主食的植物，他们都表示不太看好，也不太理解沉白术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们人鱼是吃肉的诶，就算要吃植物，也是偶尔搭着补充一点，为什么要把它当主食？ 沉白术苦笑着摇头，发现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她骨子里还是更把自己当成人，人吃肉才是搭着，还有蛋和奶补充。 但也不能怪沉白术非要往这方面努力。 如果能凭肉食让全荒海鱼都吃饱，她怎么可能不这么做？但肉食的利用率就是很低，就是不如植物。 海兽中很少有吃素的，它们要吃掉大大小小的鱼才能把自己长那么大，这中间不知造成了多少浪费……当然，对于等级比较高的战士而言，小鱼吃多少是不管饱的，他们要吃一些高能量的兽肉，所以浪费归浪费，却也是必须。 相比之下，植物就很有优势了。 不过一番交谈，沉白术也有了收获，外界有养殖鱼，还是那种吃素却能长到很大、质量也不错的鱼。 肉食鱼也有，他们用喂养的小鱼去喂它。 外界这方面的发展就明显比荒海好，他们都已经形成系统了，很成熟。 就是吧…… “那养殖鱼的味道是真糟糕，远不如我们在荒海猎到的好吃。” 观秦吐槽。 澹台明星也道：“是啊，我们白玉盘有一个特殊的养殖园，里面的海兽是真的吃的不差，还有人特地给它们设计饲粮，能量倒是很充足了，但那个味道就很……”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跟荒海的比起来还是少了点劲儿。” 沉白术哈哈大笑：“这是当然，野生的跟家养的怎么会一样？” 她这一语道破真相，众人不由的露出恍然的神情。 钟山九说：“是哦，家养的就算再怎么精心的喂，也少了点野性，不像荒海的需要去拼，需要去抢，才能吃到下一餐，就跟那什么猪一样，就知道长肥膘了。” “猪？”沉白术来了兴趣，“你们那边已经能养出猪了？” “没有啊，听说以前不是这样，我们不生活在海底，生活在海面上，然后海面上还有陆地，陆地上的人鱼会养一种叫猪的生物，每天吃了睡睡得吃，什么都不管，骂人就骂你蠢的跟猪一样……” 观秦露出回忆的神色。 沉白术一言难尽。 她对陆地上的生活是非常感兴趣的，但荒海，不可能有人有那个闲工夫去考古人类，外界会探究人鱼起源她不奇怪，但生活在陆地上的人鱼是什么鬼？ 钟山九也觉得很扯：“你说的那个陆地，我听我师父说过，陆地上是没有水的，我们怎么可能在陆地上生活？” 对人鱼来说，没有水就好像人类生活在没有氧气之中一样，根本无法想象。 澹台明星露出迟疑的表情。 钟然立刻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观秦也望了过去：“对哦，你们澹台氏历史很悠久，或许知道一些内幕。” 澹台明星终于道：“族中是有留下一些记载，我曾经翻阅过那些古老的巫简，上面有一种说法是，我们以前不是人鱼，是一个叫做人的物种，后来陆地都被淹了，许多人死去了，活着的人进化出在水中生活的能力，就慢慢变成了人鱼。” 其他人都露出感兴趣的眼神，纷纷追问更多。 他们都认为这个记录是有一定真实性的，人鱼是适应性很强的物种。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海底没有辐射、没有污染，澄清无比，海兽都特别好吃，那时的人们别提活得多快乐，但污染来了，他们死了一批后，剩下的人鱼也照样顽强的活下来，这就是一种进化。 所以从那个叫做人的物种进化成人鱼，这可行度是非常高的。 唯有沉白术从一开始的哭笑不得，变得沉默了下来。 他们对于人的猜测，就像她曾经猜测着原始的猴子是怎么站起来变成人的。 荒诞中又透着合理。 毕竟虽然他们年轻，可以他们的高度，能接触到的史料是真的非常多。 只是曾经是人，现在是人鱼的沉白术听着很难不心情复杂。 ＊ 就这么逛了几天，还是很悠闲的，然后就到了第二次谈判。 钟山九心也细，提前去见了自家的王长老，敏锐的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躲闪。 她装作没发现，问了几句。 等独自一人后脸色就沉了下来，她没有去找澹台明星和观秦商量，商量也没用。 他们几家明显在暗中达成了一致，这个一致绝对是不利于钟然和沈白术的。 不需要质问，也不需要寻根究底，她几乎能猜到他们想干什么。 这是劝说不成打算强掳啊。 钟山九忽然露出一个冷笑，想的倒是美，但也要看看做不做得到。 真当荒海是你们自己家，可以随便你们乱来。 或许那些人还只是猜测，但她非常肯定，沉白术就是龙神弟子，还不是一般弟子。 她如果想插手，龙宫那边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真以为钟然是自家人，用点强硬手段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可别忘记了，钟然可是被你们抛弃的。 尽管他们盯住了钟然，貌似自己等人转移注意的方法很有用，但钟山九依旧高兴不起来。 用强，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不管是扯皮还是利诱，终归有的谈，还有转圜的余地，但用强就是掀桌了，偏偏她们现在还很弱小，根本无力反抗。 这是钟山九最不想面对的局面。 “有点麻烦啊，虽然各家高层来得不多，但为了保护我们这些人也不少，而且个个都是精锐战斗力。”钟山九叹息一声，“复苏群落终究只是一个小群落，荒海人鱼再能打再名声在外，可高阶战斗力上不去，也白费呀。” 如果强行把钟然掳走，一击即退，不闹出大动静，龙宫那边也很难办。 沉白术要隐瞒身份，龙宫那边一味出头的话就太显眼了。 ＊ 谈判那天，钟山九看一眼澹台明星和观秦的眼神，就知道她们大概也发现了。 大家面上还能稳住，但心里已经做好暂时妥协的准备了。 左右她们还年轻，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实力弱，低个头没什么，等强大了再把这巴掌扇回去。 果然一开始三长老的语气还温和，但很快就强硬了起来。 沉白术也不是傻的，看这样直接掀桌：“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们这态度莫非是想强行把人掳走？” 三长老表情冰冷下来：“沉白术，你这是在污蔑我们澹台氏的名誉！” “我们跟钟然谈，那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你又是什么人？敢插手我们澹台家的事！” 顿时就有人在后面拱火。 “就算我们想要把钟然带走，那也是我们跟她的纠葛，我相信钟然就是被你们给迷惑了，才一时想不开，等回到澹台氏，她才会明白我们是为她好，那里才是她的家！” “说来说去，你们就是想抢人！” “我们的领主，我们怎么就没资格管了？” 气氛再一次剑拔弩张，但和之前都不一样，两方并非冲动下的误会，而是都有了决定。 “那就打一场，按我们荒海的规矩来。” 突然一道声音压下了所有的争吵。 三长老不由得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沉苍。 他瞳孔一缩，这个复苏群落，他最忌惮的就是沉苍，她也是最看不透的。 就算冯冰和丰语两个也能打，会护着钟然又如何，他们也同样是想要钟然认祖归宗的。 在这一点上，她们可不会顺从钟然。 当然了，她们也不会在明面上和钟然翻脸，她们只是保持了沉默。 对此沉白术曾大骂就知道是靠不住的。 连亲生的儿子、亲生的孙子都如此冷漠对待，所以无论她们表现出对钟然如何的忠诚，她都是不信的。 果然一旦和钟然的利益出现了偏差，她们就会毫不犹豫站在她们认可的那一方，这是她们的固执，也同样难搞。 沉苍见到沉白术跳脚的样子，还笑着说了一句，这就生气了，你还得庆幸她们没有挑哪一天晚上，将钟然绑上亲自送去那边的阵营。 这话让沉白术悚然一惊，之后干脆住进了钟然屋子，和她形影不离，对她这个举动澹台明星等人都是非常认可的，觉得她这是误打误着了。 本来她们还想提醒一下沉白术的，见状倒是按下不提，免得刻意提一把还让人给注意到了。 很显然，此刻对三长老等人的翻脸，沉白术这边也是有所准备的。 “你是谁？” 三长老面色凝重，目光探寻。 王长老和姜教授也收敛了笑意，一同看向突然冒头的沉苍。 他们没有三长老的敏锐，再加上沉苍刻意低调，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复苏群落一个能打的战士，只不过身份比较特殊，是沉白术的奶奶罢了。 此时见她站出来，一身气势如此不俗，试图通用一些秘法窥探，却发现根本看不透，他们顿时就知道是看走眼了。 这个人倒不像是荒海战士，荒海战士直来直往，堂堂正正，气质是非常突出的。 可在她站出来前，他们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她！ 如果沉苍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要笑死，荒海战士怎么会跟个显眼包一样？ 真不会隐藏的话，人都没到猎物面前就把它吓跑了。 沉苍直接拿出一个令牌，扔给三长老：“我是龙宫的监察使，你们对钟然的关注，龙宫早就注意到了，钟然也是龙神很看重的弟子。” 三长老脸色更加难看了。 沉苍这话就是直接证实了钟然也确实是那个特殊的和澹台明星几人一起进入了最终考核的人。 至于弟子则比较微妙，弟子说是徒弟也行，但其实更类似于无涯学宫现在用的学生，一个教授可以给大几百个学生授课的那种学生，没有直接肯定她就是传承者，但也没有否认。 确认钟然获得龙神传承的自然更加肯定，但脑子比较理智一点的，却还在心中保留一个疑问。 沉苍作为龙宫监察使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他们，却还不足以让他们放弃带走钟然，于是她话题一转，又道：“不过考虑到你们和钟然的特殊关系，以及她的父母也确实很期待她回去，所以，不如按我们荒海的规矩来。” “你们挑一个出来跟我打一场。” 她的目光掠过三长老又看向王长老和姜教授两人，改口道：“不，既然是三家，那就挑三个人出来跟我打一场，赢了你们把钟然带走，输了留下点彩头吧。” 三长老目光更加幽暗，深深的看着沉苍。 在他旁边，王长老和姜教授则动摇了。 沉苍这个建议，他们能接受，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他们好，只是四人打一场的话，战斗会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如果连这个折中的办法都不能接受，龙宫那边就不会再退了。 荒海是他们的地盘，真逼急了，他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传承者干脆也不放出去也没什么。 荒海这么大，怎么就不能过？ 这里的环境又不差。 相比起来，反倒是他们比较被动，毕竟他们再强也无法抗衡荒海的阵法。 而且以他们的地位，也都知道自家对荒海是很有些忌惮的，并不愿在那里闹出事，这到底是龙神的安息之地，谁知道有什么底蕴呢。 王长老和姜教授以特殊的密语对三长老传信。 三长老的表情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他比两人更早想到这一点，听了他们的劝说，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王长老和张教授有点着急，还以为这老东西要梗着脖子不同意，毕竟澹台氏很骄傲。 可以说在场三家，就他们最爱面子。 他们以为三长老不肯就着这台阶下。 结果三长老直接开口：“可以。” 沉苍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去外面打，我知道一个空旷之地，没有人烟。” 翡翠圣湖和无涯学宫选的就是王长老和姜教授这两人，毕竟他们被挑出来带队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战斗力比较强，倒是澹台氏这边，三长老指定了一个不起眼的人。 沉苍看她一眼，似是明白了什么，目中闪过了然，但也没说什么。 沉白术见她奶就这么和那三人走了，眉头皱了皱，她没看明白。 这时却是她妈沈冬夏凑到她耳边，说：“你仔细想想冯冰和丰语的脸。” 沉白术顿时就恍然了，这个人和她们两个长得有点像。 按照澹台氏的家族论、血脉论，这人大概率也是攻击系的战士，神胎……是剑。 她不由得撇了撇嘴，还以为在这样的战斗中，澹台氏会使用自家核心技能，去辅助王长老和姜教授呢。 不过沉白术一点都不怕，若有个辅助，拖一拖没准还能耗更长时间，攻击系……呵呵，等着被她奶打崩吧。 鱼彤凑在她旁边，很不愤，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些外来鱼也太不要脸了，一点都不讲究，还说是什么大家族大势力呢，三个人打我们一个也做得出来。” 不少人老脸一红。 有人梗着脖子反驳：“这是你们自己愿意的，又不是我们提出的。” “那你们还真有脸应啊。” “……” 刚才还召唤神胎、巫牌要打起来，现在事情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双方彼此看看，都有点尴尬。 还不如热血的打一场呢。 但上头没说话，他们也不敢贸然动作坏了事。 复苏群落这边，大家一起出去狩猎，更有组织有纪律，但外来鱼那边，就更有权威了，习惯了听上头发话。 此时打不起来，他们互相防备了一会儿，就低声的说起小话来。 “你说最后谁能赢啊？” “当然是我们。” 两方都很有自信，一方认为那可是我们大姐头，战无敌手的，有些更核心的战士还想起了之前和澹台昆的那一战，那么惨烈，大家都要绝望了，想着澹台昆这个乌龟是真难杀，结果苍姐不照样把人给打崩了？ 一方则认为就算荒海鱼能打海底闻名，但我们可是有三个人配合，且都是自家高层，也有一些鼎鼎大名的战斗事迹呢。 钟然也在和沈白术说小话：“沉奶奶能行吗？” “放心。” 沉白术露出坏笑，比了个ok的手势。 钟然多了解她呀，一下就明白了。 沉苍不行也得行，沉苍不行，沉白术肯定会偷偷做手脚帮她，这里可是他们荒海，龙宫的阵法遍布荒海，真想做点手脚，又岂是外来鱼能看出来的？ 真以为他们荒海鱼就憨直到近乎傻呀。 海兽中也有狡猾狡猾的。 不动点脑子就等着饿死吧。 至于这样是否公平，我呸，他们三打一的时候怎么不说对荒海不公平。 其实三长老三人也未必不知道他们这样以多欺少，有点妨碍自己的名声，但他们都是知道监察使的分量的，可不敢托大。 不过沉白术没想到还不等自己动手帮忙，她奶就自己把三人搞定了。 当沉苍再次出现、面带微笑时，众人都下意识看向王长老和姜教授，貌似和离开时差不多，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势，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 澹台氏派出的那个人就狼狈多了，衣服都被割破了。 三长老原本笃定的微笑僵住，他不可置信的看她，那人轻轻的摇了摇头，面色灰败。 显然不仅是输了，还是毋庸置疑的输，都没有抓到什么把柄。 “诸位，按照赌约，请留下一些彩头离开吧。” 三长老面色阴晴不定，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钟然本就是他们澹台氏耗尽心机布的局，结果这个局很有可能成功了，他们却不能来收获这甜美的果子，这怎么可以？ 他再度看向钟然，还试图说服她，却只看到钟然一片冷漠的眼睛。 那双紫色的眼睛和圣女何其相似。 这是你逼我的。 三长老突然动手。 沉苍其实有所察觉，当即就控水拦住。 王长老和姜教授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他们面色变了，耳朵动了动，是三长老在向他们传信。 不知说了什么，表情变成了坚定，他们齐齐出手拦住了沉苍。 三长老飞快向钟然游去。 沉白术面色极为难看，挡在钟然面前，就知道这些老不死的不会死心，幸好她有所准备。 如果她奶没来得及，她就把钟然传送去龙宫，龙宫现在已经关了，外人想进也进不去。 当然，这有点冒险。 可能她龙神弟子的身份就瞒不住了，但后续为防这些老不死的在荒海造孽，肯定耗费巨大能量也要动用荒海阵法，将他们都驱逐出去的。 藏不住就藏不住，她给自己换个皮肤，而且还有她奶这个监察使的身份在前面挡着呢。 这是最后一步。 实力越强者将他们驱逐耗费的能量就越多，七章可是叮嘱过她好多回，要谨慎用。 毕竟更多的能量要用来开传承给她特训。 忽然，沉白术提起了心。 三长老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陡然从数米外一下子来到近前，沉白术瞳孔一缩，立即就要传送，却已经来不及，只见三长老掀起一股水流，居然并未试图将钟然卷走，而是打在她们头上。 沉白术将钟然护在身后，被泼了一脸，有些懵逼。 “你找死！”沉苍速度暴涨，极快已经来到了三长老身后，一掌拍下去。 三长老硬生生承受了这一掌，倒飞出去。 他吐出一大口血，面上却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钟然，还不醒来，跟我回澹台家，去见你的母亲？” 沉白术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都这样了，还想什么美事呢？钟然怎么可能跟你们回去？别想着用她妈来打感情牌，你真面目早暴露了谁会信你……” 她还想说钟然一点都不在乎澹台氏生了她的父母，如果真想见的话，他们偷偷出去，大可以再通过澹台明星那边见上一面，有的是办法，现在这么跟你回去，跟被押送犯人似的，谁会这么蠢？可不等她将这些话说出来，身后便传来钟然冰冷的声音：“我跟你走。” 沉白术不可思议的回头。 钟然挣脱了她的手，快速向三长老游去：“我跟你们回家，见我妈。” 沉白术表情惊悚。 不是，钟然你被谁穿了吧？ “回家”，“见我妈”这种词能出现在她的口中？ 她跳起来就要去拽钟然，深深怀疑是三长老那一下给钟然用了什么迷魂的药，很显然，她奶比她更早想到这一点，一把就把人抓住，皱眉道：“你对钟然做了什么？” “你们外来鱼也太无耻了，强抢不成还给人下药！” 鱼彤立马就想起了澹台昆的那些毒药，什么紫甘蓝、青五味，她还记得当初群落的惨状。 钟山九一直在关注场上的局势，她也想帮沉白术，但出手的是他们翡翠圣湖的王长老，她的立场太过尴尬。 她看似紧紧盯着王长老，很担心她，脑中却在飞快思索三长老到底给王长老说了什么？竟然会让她违背自己的承诺出手。 要知道身份越高，反而会越在意自己的形象。 这事若传出去，她说话都没人信了，对她给出的许诺也会斟酌几分，于翡翠圣湖这样的圣地而言，很丢脸。 龙墓的经历让钟山九的战斗经验噌噌上涨，她一下子看出王长老去拦沉苍也就第一下出了点力，后续都是做做样子，不太对。 这让钟山九心里有些不安，澹台氏的三长老是个很精明的笑面虎，他没这么蠢。 付出绝对很大的代价去打动王长老，就为了虚晃一招？这不是抢人的态度。 此刻钟山九打量着钟然，心里咯噔一下后竟然有了一种不安得到证实的了然，以她对毒素的了解，分明看出钟然很清醒，不像是中了什么药。 然而，这种情况才更糟糕。 第57章 沉苍按着钟然一番检查,没感觉出哪里有问题：“领主，你发什么疯？” 在外人面前，沉苍还是很给钟然面子的。 “这下你们没话说了吧, 这可是你们领主自己说要跟我们走的！” 有澹台氏的人阴阳怪气。 “你们明明输了, 居然不守承诺！” “是啊，我们输掉了, 我们自愿放弃，可这不是她主动要跟我们走吗？” 那人洋洋得意。 “你给我闭嘴！”沉白术大喝一声。 那人还想在反驳什么,却见沉白术直直的看着她，眼珠子一点点变红，那愤怒像是要杀人一样,而且随着沉白术盯着她,沉苍也开始盯她,想到沉苍可是连自家长老都打不过的,赶紧闭上嘴。 沉白术这才看向钟然：“你，什么意思？” 钟然被沉苍按住，挣脱不得，终于回过头去看沉白术。 沉白术心头一凉，钟然看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陌生：“我要回家，这里不是我家。” 可她的话语明明是这般清醒，完全没有中了药的迷糊。 “奶。”沉白术心里跟乱麻似的, 几乎是本能般下达命令, “领主脑子出了点问题, 为防做出对群落有害之事, 得把她关起来。” 外来鱼瞠目结舌。 不是，就算有那种战士占据上风的群落，也没有说领主这么没用的,随便就被你关起来？ 他们下意识去看两旁的战士，他们都看向沉苍，沉苍点点头，手快速的在钟然身上拍过，也不知做了什么，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她将人抛给一个战士：“先带回领主家，关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 却是冯冰和丰语跳了起来。 沉苍冷冷道：“安分点，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们一起打晕。” 丰语眼神怨毒，冯冰却是低下了头，拽着她跟在抱着钟然的战士身后。 沉苍给了几个平时玩得好的战士一个眼神，他们默默点头，表示会盯着这两人。 观秦看着这一变故瞠目结舌，好半晌感叹道：“沉白术果然才是老大。” 尽管相处这几天，他们其实已经察觉到虽然钟然才是领主，但她很听沉白术的话。 当然了，沉白术平时也不会过多参与群落的事物，可当她真正发话，方才知道她这个人在群落的分量。 换成外界，这就是一场领主和战士的权力更叠，会厮杀得很凶、很惨烈，各方站队，阴谋诡计，搅风搅雨。 结果在复苏群落跟儿戏似的。 钟然好歹是领主，但他们那么对她，居然没有一个战士站出来维护，观秦觉得不可思议。 她真心没看出来钟然是个傀儡领主啊。 这时反倒是澹台氏那边非常生气，有人叫嚣着要给沉白术和沈苍脸色看看。 却是三长老抬了抬手，阻止了。 他已经爬了起来，整了整衣服，之前被沉苍一掌打吐血的狼狈已经不见了，他还能微笑着说：“我们打算继续借助一段时间，贵群落会同意的吧？” 沉白术咬牙切齿：“当然，我们还有账要跟你算。” 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再谈下去了，沉白术做了个示意，战士们客气的请外来鱼回到他们之前借住的地方。 而跟之前不同的是，守着的战士更多了，个个眼神带着戒备和厌恶。 观秦摇摇头，对澹台明星道：“唉，我们被你们澹台氏连累了，话说你们三长老是用了什么药？这么立竿见影的吗？” 之前他们可都是清楚钟然对回归澹台氏有多抗拒的。 她心中不由提高了警惕。 澹台明星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尽管心绪还在起伏，但戴着面纱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她声音淡淡：“我不清楚。” 之后闭紧嘴巴，无论其他人怎么在问，都不再开口了。 观秦便去问钟山九：“你是医者，对这种情况怎么看？” 钟山九也想不到，她知道澹台氏有研究毒术，难道造诣之深已经超过了他们翡翠圣湖？ 不尽然，她更倾向于这不是毒。 会是咒吗？ ＊ 复苏群落当然不是沉苍和沈白术只手遮天，他们的制度更类似原始群落的推举贤人制。 尽管有沉苍和沈白术这样话语权很重的，但精锐战士在会议上都有发言权。 沉白术原是想不到这点，但沉苍在第二次谈判前忽然召集了战士们，表示要模拟一波澹台氏的做法。 如果对方怎么怎么样，他们应该怎么应对。 其中澹台氏强行掳人有，澹台氏下毒害钟然神志不清也有。 钟然忽然改变想法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沉苍更惊讶的是，她居然没检查出哪里有问题。 她的反应让沉白术颇为不安。 所以在她奶以力量营造出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后，她立刻带着昏迷的钟然传送去了龙宫，金子见状立刻跟上，蹭了一波传送法阵。 他们不怕钟然被下毒，倚仗的正是龙宫强大的知识储备。 然而这一次龙英、七章、小螺号甚至是空空一一检查过，都很懵逼。 他们的结论很一致，钟然没中毒。 “是不是神魂出了问题？她看我的眼神就像陌生人，她不记得我了？”沉白术赶紧说出自己的猜测。 七章摇摇头，他当然想到了这个：“神魂没问题，很正常，没有被谁谁取代。” 龙英面上露出纠结之色。 沉白术期待的看过去，显然这个表情，她知道些什么。 七章干脆道：“知道什么你就说，管有没有把握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龙英只好说出自己的感觉：“她身上的气，好像出了点问题……” 龙英竭尽全力想找出一个比较精准的词汇，但最终只是结结巴巴的道：“我看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喜爱了。” 沉白术觉得很莫名。 众人一时沉默，埋头思索起来。 金子清脆的声音响起：“是因果，之前被压制的因果复苏了，所以钟然的气发生了变化。” 沉白术瞪大眼睛看他。 什么玩意她没听懂？ 而且金子你怎么知道因果这一听就很高大上的东西？忽然，沉白术想起金子说过，他也有传承。 倒是七章猛的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啊，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竟然是因果，难怪难怪，我就说钟然很特殊，明明跟你站在一起很显眼很突兀，但又莫名和谐，我还以为是她返祖血脉比较高……” 七章语无伦次，见大家目光更迷茫了，自信一笑开始解释： “龙英是龙神的分身，她的感觉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龙神的喜好，尤其她是主持龙墓选拔的那个人。” “为什么外界的人在荒海屏障开启后，不是第一时间寻找龙墓在哪，而是尽可能的做好事刷好感就在这里了，他们对荒海鱼好会赢得龙神的好感，冥冥中会反映到龙英身上。” 七章目光灼灼的看着钟然，对沈白术说：“以前龙英是更喜欢你，但对钟然也还好，跟其他荒海鱼态度没太大不同，这一点应该是她理智的知道钟然虽然在荒海出生，却是外界不怀好意投放过来的棋子，她没有迁怒她，但也没有对你那么喜爱，可现在——” 七章犹豫两秒，终是说：“之前应该是她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可现在都爆发出来了，所以龙英没那么喜欢她了。” “所以——”七章绕着钟然转来转去，嘀嘀咕咕，“她都返祖成了这副模样，血脉很高，比一般的外来鱼还要显眼，可她居然能获得荒海鱼的待遇……我可算是明白了！” 龙英听出了他的意思，目光瞪大。 “没错，此前钟然身上和澹台氏的因果被压制了！” “在你……不对，在龙神看来，她就是被抛弃的孤儿蛋，被捡走，那就是我们荒海的鱼，当然没问题，又怎么会将她与其他荒海鱼区别对待？”七章目露怜悯，“但现在，她身上的因果被恢复了，不仅恢复了还被加强了。” “你刚才说她念叨着要回家、要找妈妈？” 突然被七章点名，沉白术点了点头：“是，明明在此之前她对生父生母没有一丁点好奇……” 沉白术失声。 她就说之前有感觉到哪里古怪！ 钟然对她的父母完全是对陌生人的态度，但有因果牵着，不应该一丁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娘的！她又想到了冯冰跟丰语。 她早该想到的，这两人身上就有预兆！ 她们应当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情绪，只保留下对钟然的忠诚，不，不是对钟然，是对澹台氏，所以会对找到的第一个澹台氏子弟认主。 这种认主的浓烈甚至超过了本应该羁绊最深的血脉亲情。 毕竟是投放进来的孤儿蛋，如果没有人庇佑，在荒海很容易死去的。 可不就得跟几个会拼了命保护他们的死士！ 七章啧啧赞叹，表现出好奇：“澹台氏这些年是真研究出了了不得的东西，这根本不是能控制人思绪的毒，也不是什么恶毒的诅咒。” “我猜测是爱，是她母亲对她浓烈的不求回报的爱，牵绊住了她。” 沉白术瞪大眼睛，如听天书一般。 七章好心解释：“生母生父与孕育的孩子的羁绊是非常浓烈的，除了一些天生有问题的命格，生父生母会本能的爱孩子，而孩子呢，则会渴求这种爱，这就形成了一种因果的闭环。” 七章口中所说的生父和生母并不单单只性别。 生母即给予了他基因的孕育的一方，生父则是负责将蛋孵化出来的人。 人鱼跟人类不一样。 人类怀胎十月辛苦的是母亲，会本能建立羁绊，而作为父亲，大多只快乐了那几秒。 但人鱼，生父生母都有付出。 说难听点，既有付出就有沉没成本，人鱼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羁绊是很深的，当然，隔代就没那么亲了。 “别以为在蛋里什么都感觉不到就没问题了，这奇妙的因果线会把他们牵扯到一起。” “钟然孵化是在荒海，按你说是你们那位老领主所为，生父的这一方就不说了，但生母……”七章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她并非抛弃了钟然，她应该是被迫为之，她一直都在思念钟然，她深沉的爱被人给收集起来，被三长老投放到钟然身上，与之一同解开的还有钟然曾经被强行压制的母女因果，就形成了爆炸式堆叠的效果。” ”钟然现在神魂没出问题，但她的思维是混乱的，母女的爱压过了理智，她看你们才会如此陌生，过一段时间，她适应了就会认出你。” 七章严肃起来，“但是哪怕理智回来了，她也必须得去澹台氏一趟了，这是她的因果，她得去了结。” “他们应该还做了一些手脚，不然钟然的反应不会这么极端。” 七章又补充道：“肯定是有那种母亲溺爱孩子，孩子白眼狼完全不回应的情况，但钟然不可以，这不是她人品不人品的问题，而是澹台氏一开始就断绝了这种选择，这个因果她必须回应，不然会越来越浓烈，那么钟然就不是短时间内失去理智，她会发疯的。” 空空虽然还听得似懂非懂，但完全不妨碍她骂道：“这些人也太无耻了，当时钟然还是个蛋啊，竟然就算计这么多！” 小螺号声音带着厌恶：“在他们的预计中，根本没有考虑过钟然，如果钟然不能回归家族为他们所用，那就任她疯掉，废掉。” 空空杀气腾腾：“说来说去，重点就在于钟然的生母，那我们把这个人杀掉吧，钟然就不会被她控制了。” 在她看来，这才不是什么浓烈的母爱，是鞭子，是绳套。 七章惊讶的看向空空，像是没想到她能一下子抓住重点：“你这次倒是用了脑子，这个方法当然是可行的，而且是最方便最干脆的法子，但想也知道澹台氏绝对会把钟然生母严密控制起来，想杀她没那么容易。” 听到这里的沉白术满头黑线：“我说你们别动不动就杀人这么简单粗暴的不好。” 龙英赞成：“是的，你们杀掉钟然生母，即便钟然因此摆脱了这因果，也到底会在她们两个中间留下隔阂，这是隐患，不妥。” 沉白术：“……” 合着全龙宫就我一个正常人。 她不由得看一下跟她一起过来的金子，金子立刻冲她灿烂一笑，以为沈白术是要问自己，立刻叭叭叭的说了出来：“是的，杀死钟然生母是最方便好用的法子。” 沉白术嘴角抽了一下：“金子，就没有别的不这么残暴的法子，解决钟然这因果？” 然而令沉白术失望了，金子摇摇头：“诅咒尚且可以有解决之法，但因果无解，因果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能当事人主动去了结。” “是的。”七章赞同的点头。 沉白术不放弃：“但就算是爱，也是被澹台氏利用，或许还动用了什么秘宝，这就掺杂了私心，我们把这个秘宝毁掉，钟然会不会就没那么偏激了？” 她并不觉得澹台氏耗尽心机只为了钟然认祖归宗，这只是第一步，背后肯定还有别的阴谋。 金子摇摇头，欢快的回答——刚才他一直没插上话来着： “即便这因果被澹台氏利用被放大，可它能成功，一方面有钟然自身血脉之故，这些大家族讲究的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年血脉传承下来导致族中子弟与澹台氏的因果早就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他们受这个家族供养，无论愿不愿意，都必须回报。” 七章反应过来：“对对，我还把这个给忽略掉了，除了母女因果，还有血脉因果。” “这个算计能这么成功，不得不说同个家族占很大因素，这自己人坑起自己人来，就是方便。” 沉白术破口大骂：“钟然哪里受他们供养了，钟然一出生就被抛弃了好不？” 金子却是难得的冷静，很认真的说：“如果钟然不是澹台氏子弟，她不会有这一身白发白尾，她无法觉醒黄金辅助，她的资质不会这么强，这是血脉神通，并非天地赠与，是钟然割舍不掉的欠澹台氏的因果。” 沉白术不由哑然，忽然想起前世有人说过，大部分人过得如何，从羊水这一关就注定了。 能跳脱出命运，打破桎梏者没有几个。 这又何尝不是一出生就欠了的因果？ 但沉白术也不会说让钟然割肉还父削骨还母，固然钟然的记忆构成了钟然，但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又何尝不是她？ 凭什么要舍弃？舍弃其实是懦弱的表现，是退让，沉白术心里有了决断，眼神坚定下来。 既然一切早在多年前就已设计好，那她们就去面对。 去做那个打破桎梏的人。 金子继续道：“另一方面，这因果线的一头，即钟然的生母对钟然的爱是纯粹的，浓烈的，这是正向的情感，是不求回报的付出——只不过现在被人利用，但利用的源头不是她，所以依旧是因果，是它牵绊住了钟然。这道因果线的纠缠要远胜过整个澹台氏。” 相比之下，欠澹台氏的还要好搞一点，因为家族对钟然的付出比不上钟母的。 血缘羁绊也比不上。 “你……”金子收起了之前的冷静，担忧的看向沉白术。 这又是沉白术熟悉的金子了，那个侃侃而谈冷漠客观的人让她有点陌生，有点不安。 金子接受的必然是记忆式的传承，这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他本身的性格，让沉白术想到了被影响的钟然。 所以龙神当时只留下考核让她闯关是不是也有这一层考虑？不想她被影响，让她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发自本心？ 沉白术定定神，现在不是思索那些的时候，她做出决定： “既然是钟然的生母被控制了，那我就去把她救出来，你们都说，钟然的生母是被迫的，如果她掺杂了私心，那就不是因果，是诅咒对不对？” 七章点点头：“若是因果变成诅咒，对我们来说反而简单了。” “那就去！”沉白术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澹台家是什么龙潭虎穴！” 龙英张了张嘴又闭上，她想说现在只是钟然一个人的问题，但如果把钟然生母带回来，那可能就不止一个人的问题了。 然而转瞬她又想，左右沉白术得了龙神权限，随时可以回到龙宫，安全有保障，至于其他，就让她经历一番吧。 玉不琢不成器，只在荒海打转，沉白术永远长不成龙神所期待的模样。 她已经见识过了荒海的力量，那就去澹台氏见识见识人心险恶。 ＊ 沉白术又扛着钟然和金子一起回到了复苏群落，她跟她奶嘀咕一番，又找来小伙伴这样那样一说。 本来沉白术是不想让他们也跟自己一起去的，但沉苍说让他们自己决定。 沉白术就告知了他们风险。 结果一个个的都捏着拳头表示很期待。 尤其是丰一年知道他妈他奶会这样极有可能是澹台氏做了什么因果方面的手脚，迫切想要去解决。 明明小时候他妈他奶还是很爱他的。 就算现在他对她们已经没有那么期待了，他也不想她们被这样控制者。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沉白术唤醒了钟然。 钟然最初还有些迷糊，但很快就恢复了清醒，正要冷着脸说出自己的决定，沉白术抢先一步道：“我让你回澹台氏去见你妈，不过我作为你的好姐妹，去你澹台氏做客不为过吧？” 钟然一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慢吞吞道：“不，你不能去，会有危险。” 她并非失去了记忆，她还记得沉白术龙神传承者的身份，不能被发现。 她依旧很在乎沉白术这个朋友，会努力给她保密。 而当沉白术不阻止她回家，没有了那种拉扯，她看沉白术的眼神又变得友善了起来。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怪。 她和沈白术明明是非常好的朋友，可为什么对她没有多少亲近？ “我要去，不仅我要去，丰一年鱼彤贺向阳他们也都要去。” “啊？” ＊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想三长老也不会拒绝吧。” 沉白术在澹台氏众人面前侃侃而谈自己的决定。 三长老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沉白术：这小崽子胆是真的够肥呀，现在在荒海我自然不能奈你如何，可若去了我的地盘……呵呵。 沉白术还在继续：“我跟钟然是好朋友，跟澹台明星也是好朋友，我想了想，待在荒海也没什么意思，打算出去游历一番，她们应该也不会介意邀请我去他们家做客，澹台明星，你说呢？” 澹台明星嘴角微抽，真嚣张啊。 她就很佩服沉白术这种面对谁都能蛮不讲理、理直气壮。 也不知道这底气是谁给的，出了荒海，可没有第二个龙神来庇护你。 但她知道了沉白术的选择，自然尊重。她对着一众澹台氏子弟点点头：“她是我的朋友。” 这话分量不轻。 要知道澹台明星不仅在外很神秘，就算是在澹台氏内部也少有人能接近她，能让她在公开场合亲口承认是朋友的几乎没有。 顿时不少人看沉白术的目光就染上了嫉妒。 这条荒海鱼真的很欠打呀！ 相比之下，三长老就没有那么单纯，他听出了澹台明星的维护，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澹台明星或许不算什么，她是被看重的圣女候选人，但也只是候选人，可她背后的圣女却不是好惹的。 一般来说，圣女只会收下一任圣女当作传承弟子—— 或许候选人都能叫上一声老师，但分量终究是不同的。 可这一代圣女提前开了先河，一度让族内的人不满，但她最终却压下了这些不满。 而澹台明星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用毋庸置疑的实力证明了自己值得。 此前所有人都认可澹台明星会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代圣女，钟然出现，就有了变故，三长老没想到澹台明星还能与沈白术这般交好。 沉白术对钟然的维护那么明显，肉眼可见是站在钟然那边的。 这时，观秦又开口了：“那不如第二站来我们无涯学宫。” 局势变化的太快，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眼中难掩对沈白术的担忧：“以你的成绩，我推荐你免试入学。” 钟山九紧随其后：“我们翡翠圣湖的风景亦是不错，可以说是除荒海外，环境最好的那一个。” “你来，肯定不会有什么不适应。” 沉白术心头一暖，知道他们是在借她势，怕她被澹台家扣住。 王长老和姜教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这沉白术也是很不错的。 三人的表态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要知道这她们名声在外，差不多是继承人那一级别，结果都齐齐维护沉白术。 这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钟然。 此时所有人终于正眼看向沉白术，探究的想：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澹台氏一众人中有一个耷拉着眼皮非常不起眼的老者，她也随大流的打量着沉白术，只是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慢慢变得凝聚，越来越强烈。 沉白术骤然望去，就见她死死的盯着自己，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老太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这一幕三长老也发现了，不由得看过来，就听到一个极轻的呢喃：“老七……” 七长老？三长老一怔，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第58章 三长老到底答应了沉苍前去做客, 不仅答应了，对她要带上的那些拖油瓶也同意了。 澹台氏的人颇有微词，有长辈和三长老关系比较亲近的便跑去问。 结果三长老意味深长的说：“这沉白术没准也是咱澹台氏的血脉。” 来人傻了,恍恍惚惚走出去,他的朋友们一拥而上，问她怎么了？她把事情一说,其他人也傻了。 “沉白术那长相明显是荒海鱼，怎么可能跟咱们澹台氏有关？” “这倒说不定, 你们没注意到吗？她没返祖啊。” 经这一提醒，其他人也想起来了，沉白术几次动用血脉之力, 可脸上干干净净的, 根本没有返祖的痕迹。 对方鳞片都露不出来, 血脉如此之低, 既不是金发也不是白发，就说得过去了。 “但她很能打的。” “是啊，她若废物，明星小姐怎么可能跟她关系那么好，还有那个叫钟然的你们看到没？她那么嚣张，连领主都敢绑……” 小辈们想不明白，三长老就更不明白了。 “就凭沉白术和七长老长得像？” 老太摇了摇手指, 慢吞吞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像, 你没注意到吗？那眼睛、那嘴巴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整体上也有五分像, 再加上男女区别，这个比例已经很大了。” “可她没有一点我们家的特征！” 老太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这当然是因为老七找了个荒海鱼啊！” 三长老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 他想起他们澹台氏的布局，固然如钟然这种,施以特殊手段，会比屏障开后进入龙墓选拔的澹台晖和澹台明星概率要高，但七长老这样，找本身就是荒海的鱼，会更容易博得龙神好感啊。 当然这样做的缺点也不是没有，血脉特征不明显。 不过像沉白术这样，就完完全全是个荒海鱼的模样，也太罕见了。 三长老一开始有点嫌弃，觉得老七是得多没用，才让自己的蛋都没继承到多少基因，但转瞬又觉得，这或许就是他们故意设计，就释然了。 既然是自己人，三长老看沉白术又不一样了。 之前是纯粹的讨厌，甚至因她屡屡坏事起了杀心，现在嘛，自家熊孩子，欠调教，得压一压。 他思索起来，觉得在回澹台家之前，得给沉白术一个下马威，在她心中树立起对家族敬畏的念头。 这也是常规操作了，流落在外的子弟总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以往这点小事三长老都是交给底下人，但这次他打算亲自来，这刺头，一般人都降不住。 沉白术并不知道这些，临近出发，她正在收拾着行李，忽然她奶对她招手，神神秘秘的说有点事要告诉她。 “什么事？” “你这次出去我就不跟着去了。”沉苍一副很担忧的样子，“但你这么嚣张，我不太放心啊。” 沉白术比了个ok的手势：“奶，我可是你叫出来的，该低头时就低头，你尽管放心吧。” 她又不是傻的，在荒海，有她奶有龙宫给撑腰，那当然想怎么造作就怎么造作。 出去了自然就得乖一点。 等她朋友多多了，靠山多多了……呵呵，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她可不是受气包。 这气啊，就不能在身体里憋太久，憋太久要么得病，要么疯掉。 “再不济——”沉白术对着她奶眨了眨眼睛：“我还有保命底牌呢。” “你都说了是保命底牌，那就只能最后用，所以我也给你说几个可以用的人。” 沉白术眼睛一亮：“奶，你在外面还有朋友，你朋友还活着？一千多岁了，那得是什么样的大佬啊？我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 沉苍咳了咳：“其实我是不太想跟你说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啊？” 沉白术好奇起来，这一听就是有故事啊。 “你应该能想到吧，我都几百岁了，在外面有一些蓝颜知己，也是正常的。” 沉白术：“……”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呢，你可以让他们以为你是他们的后代。”沉苍老脸微红，但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吝啬再更直白些，“就是假装他们的孙女借点势，你懂吧。” “奶，你让我去骗你的老相好？！” “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大家都是朋友，让他们帮帮你怎么了？人家一根小拇指都是你的金大腿了。”沉苍理直气壮。 沉白术：“……” 深呼吸又深呼吸，她终于道：“奶你老实告诉我，我爷是谁，还有他们，是什么意思？在外面检测血脉应该很常见吧，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假装成功？” 她可不觉得科技都发展到这地步了，DNA技术还没搞出来。 更何况在小螺号的图书馆里，就有玄学手段可以测蛋的生父生母是谁？不然也没有钟然认祖归宗一说了，就凭她白发白尾，就非得说是澹台氏的种？ 呵呵，这种发色虽然少见，但也不是白玉一脉专属好不？ 至少外界不像荒海，都是蓝尾黑发人鱼——是的，即便是外来鱼，在这住上一千年，繁衍个几代，别管是爷爷还是孙子都会变回这个色。 外界则不同，什么稀奇发色都有。 而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她在外装摇撞骗谁信啊。 她就不信那样的大佬拿这种混子没办法，只能让她赖着。 此刻的沉白术半点没有自己身后可能多了好几座靠山的沾沾自喜，反而不祥的觉得她奶给她埋了个大雷。 “啊，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叫我从何说起？那可是一个非常长非常长的故事。” 沉苍不太想说。 沉白术坚持：“我不介意你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 她非常认真。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是个雷，那她必须搞清楚。 “好吧，你自己就是年轻人，应该能理解的吧，年轻人没什么定性，我呢就格外风流了一点，谈的男朋友有那么一点点多，但我可不下流，每一段感情我都是认真得很投入，专心一人，但总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走不下去。” 沉白术皱了皱眉，她奶这明显有些答非所问，但顾及她奶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她选择继续听下去：“什么原因？” “比如我打算去别的地方历练，但人家不愿意啊，人家要留在族中留在父母身边，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跟他分手了。” 沉白术嘴角抽了一下：“奶你别告诉我，你每到一个群落就谈一个男朋友？” “这倒没有，至少也是三五个吧，不然他们撞到一起多尴尬。” 沉白术：“……还有呢？” “还有我这人撞到的狗血事件也比较多，比如曾经打败过的杀过的某个人跟刚谈的男朋友有那么点关系。” 沉白术：“……” 娘的，这还真的挺狗血。 “所以就只能分了，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要杀我，我都没杀了他呢。”就只是把人废掉了而已。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你前一秒还亲亲热热的男朋友，下一秒就要杀了你？奶，你惹事能力一点都不弱啊，还说我，果然我就是遗传了你。” 沉苍没说话只挑了挑眉。 “再呢？” “还有什么……”沉苍貌似很无辜的样子，见到沉白术瞪过来的眼神，只好道：“好吧我说，就最后一个了，我不喜欢了。” “嗯？”沉白术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年轻人没定性，可能之前我看他还很喜欢，但相处久了就腻了……” 沉白术大吼：“什么腻了？我看你就是得到了不珍惜了，你这种渣男心态我真是听得太多了！” 呃……沉苍有点想问你从哪听到的，但看沉白术的表情，她选择闭嘴。 沉白术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激动道：“奶，你在外面惹了这么多风流债，你还说让我去借他们的势，假装他们的孙女，你这是疯了吧，你就不怕我才刚一表露身份，他就暴起把我砍了？” 她一时都顾不上去探究血脉测定的问题了。 “你冷静一下，我跟你说的人当然是我比较有把握的，而且你又不是傻子，你有眼睛会看，你不会先试探一波吗？” 沉白术呵呵冷笑：“合着这还是我的问题了？” 沉苍觉得自己跟她说这么多简直是自讨没趣，很想不管这坏崽子了，但她深呼吸又深呼吸，终究还是认真的说：“命只有一条，你自己也该知道你龙神传承者的身份有多么的拉仇恨，你别跟我说你还可以回荒海，那个底牌能不用就不用，但我这个就没什么忌讳了。” 沉白术安静下来，沉苍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她继续说：“我这些老相好见了我，可能会爱恨交织，但你……如果他们真的以为你是他们的后代，就算没那么喜爱，也会很疼你的，你不要小瞧人鱼对幼崽的感情，自己生的自然放在第一位，但这不是越强的人鱼，生蛋的几率就越小嘛，所以下下一代也很看重了。” 沉白术彻底冷静了下来：“所以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我该怎么假装？你别说我和他们长得像就可以了？” 沉苍正好想这么说，闻言只好憋了回去，改口道：“人鱼是强的一方生蛋，这个铁律你还记得吧。” “记得。” “这个铁律其实已经不如几万年前那么被奉为圭臬了，最信奉的大概也就只有荒海，而外界出于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总是弱者被迫承担生蛋的责任，至于这样一来人鱼蛋继承的血脉比较弱的问题，他们总会想方设法去研究去改进。” 沉白术一时不明白她奶为什么提起这个，但弱者肯定会被压迫这个道理，她很懂。 “但铁律之所以存在，还存在这么久，当然是有无数个例子可以去验证，人鱼越强，虽然生蛋的可能性越低，可他们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不，应该是挑选自己的人鱼蛋会继承哪一部分基因。” 沉白术觉得思维有些混乱：“不是，人鱼母亲那一方还能将自己的和父系的基因挑出来，自由组合给蛋蛋继承？”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沉苍黑线，“她只是可以选择将好的给孩子。” “对人鱼来说，看得见的血脉之力很重要，但看不见的情绪之力、信念之力也同样重要，我们强大的心境能影响周围的海水，能撼动整个世界，当我们足够强大，便能在日复一日给自己给肚子里的蛋的洗脑下，让她能够继承父母双方更优越的基因。” “你以为为什么都是强者生蛋，并不仅仅是强者的基因就会强过弱者太多，而是她的信念感能更强的去撬动，去给自己的蛋更好的。” 沉白术听得有点迷糊，但她奶想要传达的概念，她懂了。 这个世界是唯物的，但也是唯心的，修己身真的能以自己去改变周围的一切，这个改变是切切实实的物质变化，而非虚无缥缈的心里幻想。 打个比方，我每天对着镜子念叨我很棒，我很优秀，一日一日自我洗脑下来，我的精神状态会很饱满，我会变得很自信。 这是沉白术的上一世。 可在这一世，我洗脑我很漂亮，在不做任何改变只是单纯日复一日强调的情况下，我却会真的变得漂亮起来，我的眼睛会变得更大，我的皮肤会变得更白，鼻子会变得更挺……这些都是能看见的物质的改变。 沉白术捋清后，不由得倒吸了口气。 “不对呀奶，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哪里还用辛苦的修炼进化，直接靠繁衍，这后代不一代比一代更强了？” “不。”沉苍表情认真，“信念之力比单纯的血脉之力还要难以获得。” “信念，是心境。” “打个比方，在你五岁时告诉你每天绕着群落游一圈就能加强控水之力，你是身体先放弃，还是心灵先放弃？” 沉白术下意识就想说当然是身体，五岁时她才那么丁点大，一圈游下来尾巴都要断了，怎么熬得住？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 最先放弃的是她的意志，她认为自己熬不住，所以她就真的熬不住了。 即便她的身体不允许，可她每天坚持了一定程度的运动，她的身体素质会一点点增长，直到哪日完成一圈。 沉白术豁然开朗，这便是以唯心去影响唯物。 沉苍见她明白了继续说：“还有一种，某些人一根筋只知道埋头往前，根本不会考虑其他可能，而有些人就是心眼多、想的多，那么前者的信念之力一定比后者强吗？” 沉白术认真思考后，摇了摇头。 “不一定，前者不会多想，她的信念之力是一条比较平缓的在慢慢增长的线，但后者她想的多，有可能她意识到了某些东西，她被强烈的欲望驱动，一定要得到，这时她的信念就完成了一个很大的跨越，也有可能她想的越多，思维转换太快，往往还来不及完成信念的积累就已经放弃，这曲线直接就下坠了，所以说——” “心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很随机，它不会带给人强烈的回馈感，反倒不如血脉进化更踏实、更具有普遍性。” 沉苍盯着沉白术的眼睛，沉白术总觉得她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但你不要因此忽略它，看似弱小的人也会因为强大的心境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澹台氏这个地方很特殊。” 沉苍笑了笑：“他们那片黄金海的特点让唯心的比例扩大了，就像荒海鱼的蓝尾黑发和能打，不同的海域有不同的特质。” “你去了可以好好体会一下。” 沉白术敏锐道：“这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在澹台氏的黄金海中，只要我信念感足够强，我告诉自己我可以欺骗对方，我就是你的血脉，我就能变成你的血脉？无论科学还是玄学的法子都测不出来？” 沉苍扶额。 她觉得她的脑洞也挺大的。 “以你现在的水平，你是做不到的，你的神魂没有那么强。” 沉白术觉得问题又绕了回来。 这回不等她问起，沉苍就主动解答：“我当初怀你妈的时候，用了点特殊手段。” “那时我成熟了很多，拥有了一定的地位但还不像后来看得那么开，比较敏感，见别人骂我草根出身，没有底蕴，心里很不爽就立志要生一个最最厉害的继承人。” “这个继承人要拥有最强的血统、最好的天赋，去打脸他们。” 沉苍自嘲地一笑：“我自恃不屑家族这一套，但我这个想法其实就已经落入了他们制定的规则中，我给自己洗脑了，明明我是一无所有爬起来的，我应该以自己的信念为傲，但我居然开始在意外物，开始在意要给我的崽一个更高的起跑线。” 沉白术从未见过沉苍这样的表情，不由得道：“奶，你这种想法也没错，只要是想培育后代了，谁不想给她最好的？难道我们吃过了苦，还希望我们的崽跟我们一样吃苦吗？” 沉苍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然后又因为一些不能透露给你的原因，我下定决心，要收集众多基因之长堆叠出一个崽。” “人鱼的体质很特殊，只要跟人亲密过就可以记住他的基因，这种记住是存在本能里的，无法利用去做坏事，却可以将它传给下一代，当然时间越久，远处的会被近处的覆盖掉，而怀崽的时候，更多的是继承当天且后续直到蛋出生接触的双方的基因，曾经接触过的人非常非常之少，基本没有，倒也不会引起伦理问题，怀疑这不是我的崽……” “但我用了一些秘法，还真的被我搞出了这样一个全能崽。” “当然，事实证明这是违背天理的，后面问题很大，你妈差点中途夭折。我进行了调整，终于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但这个平衡相比我一开始的预计消减了很多强势之处，好在你妈顺利出生了，身体很好，没留下后遗症，就是她平衡也平庸。” 沉白术瞠目结舌。 嗫嚅半晌憋出一句：“奶，你真丧心病狂。”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高估她奶了，但还是低估了。 一个孕妇用自己和自己的蛋做实验，沉白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算她奶是个傻大胆，就算她奶对还在蛋里的她妈没感情，但也不是这样会罔顾自己孩子健康的人，这一点自信沉白术还是有的。 这里面一定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原因，迫使她奶去做。 当然不是什么要生一个最强的继承人这种较劲的儿戏般的理由，沉苍那可不是会鸡娃的人，她都鸡自己。 比如之前沈冬夏一直停留在一段，还是他们打算往下方迁徙，一段承受不住，才催着她妈去晋升二段。 然而沉白术看了一眼她奶，她奶并不愿意告诉她，是时机没到？ 沉苍表情平静，一笔带过当初的艰难：“多重优秀基因融合很困难，但在你妈这里算走出了很关键的一步，她的基因链就已经达成了平衡，怀你的时候，我就只用激发这些优秀的基因，让它们都能返祖成曾经出现过的最强的表现就够了，所以你的潜力和你的发展方向都是很高的，你可以主动选择往哪一个方向走，也可以全面进化。” “这个过程中，你体内多套基因随时能够切换，你打算让自己伪装成哪个人的孙女，你就可以本能的切换那套基因……” “严格来说你其实不是像他们，是像他们的祖先，但因为他们本身很优秀，他们的返祖程度就很高，这就让你们两个的亲缘显得很近，近到会误会你是他的后代。”沉苍忽然一笑，竟然还有点骄傲，“所以绝对不会被发现，无论是玄学手段还是科学手段。” 沉白术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她道：“所以，我这算是试管婴儿筛选，排列组合优生优育？” “呃……”沉苍不是很懂这个，毕竟当初操作的不是她，她只是听话的一样一样照做。 因此她高深莫测的来了句：“大概，嗯，就这样。” 沉白术的表情顿时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所以，奶你费尽心机把我生出来，是打算让我去干什么吗？” 沉苍沉默，她没想到沉白术这么敏锐，一时还真想不到什么可以敷衍过去。 “也是不能说？” “是，命运是很奇妙的事，我不能干涉太多，我唯一能说的就是这件事大概率只有你能做。” 沉白术深吸了口气，又吐出，道：“行吧，你把名字告诉我，我们差不多后天就要出发了。” 沉苍又沉默了一下才说：“呃……名字的话你可能会记不住，我等会儿给你一份名单吧，其实也不用名单那么复杂，你只要听有些人说你和某某长得很像，你就可以考虑赖上他了。” 沉白术：“……” 沉苍补充道：“在蛋中会受到我的喜好影响，我心中认可的，可以信任的，继承的基因应该就会多一点，看你的脸都能看出和对方长得像的，大概率就是很靠得住的。” 第59章 因为受到的刺激太过——主要是她奶也没表现出这风流的倾向啊,平时都是跟大姐大妈们一起，就算是据说有些绯闻的老领主，她奶都没接受的,沉白术很恍惚的跟着澹台氏一行人都走了一天才想起来忘记问她奶,我爷是谁了。 她奶给的那一大串名字里也没有哪个比较特殊，她记得她写的时候是一边写一边回忆, 不是按遇见的时间早晚，好像是想到谁, 写到谁。 说特殊也有几个，都是给她奶的印象比较深，她还随口提了两句,但最特殊却没有。 要知道她奶的风流史虽然多了些, 但一个阶段只谈一个, 就不存在不知道蛋的爸是谁。 沉白术就很好奇她是跟谁在一起, 然后决定生蛋的。 哪怕她奶一直有生个最强继承人的想法，可在那个节点决定怀蛋，肯定是这个人有点特殊吧。 用她奶的话说，她和她妈体内的基因多归多，但主要的就两套，一套继承自她奶，一套就继承自那个爷了。 其他都是辅助。 不过沉白术想到能融合这么多基因,让它们共存别打起来,她奶这基因特殊,被她奶选中的那个爷肯定也很特殊,没准只是出于这个事实考虑。 不涉及到感情八卦，沉白术一下没了兴趣。 她奶啊，就是风一样的人, 谁也别想抓住。 “老大，我知道你舍不得群落的大家，但你说过，人是铁饭是钢，也不能闷在在屋里不吃饭吧？” 沉白术看去，见到探头进来的正是鱼彤。 他们正在一艘乌龟船上。 它的整体骨架应该是取的一只很大很大的龟壳，然后加入了许许多多珍贵的材料，加以炼制。 从外面看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在用四只小短腿划水，别看是小短腿，但速度还真不慢，沉白术第一次见到都震惊了，因为那四只腿有点像螺旋桨。 内里的空间非常之大，大到已经远超过了乌龟的体积，一看就知道用了空间法术加以拓宽。 最后的成品比沉白术上辈子沾闺蜜的光，见过的一些豪华邮轮漂亮精致多了。 而且它里面很宽敞，跟个宫殿式的。 这么多人住进来，沉白术还分到了一个大约有三十多平的单间，你敢信？ 当然，也就她和钟然有这个待遇，其他小伙伴住的是三人间。 不仅住房好，这在乌龟船上忙活的澹台家的仆从对她也很客气，就连那些梗着脖子、高傲的用鼻孔看人的澹台氏子弟，态度也怪怪的。 如果她奶没跟她透底，她肯定会怀疑有阴谋，但现在，她嘴角抽搐的想到了她奶报出来的三个澹台氏的人名。 当然不是她一家谈三个，她就谈了两个，另一个是澹台明星的师父，现在叫澹台明月，据说以前叫檀溪的。 “我之前跟她交情不错，还救过她，但来荒海时我把这人情用了，我想着你跟澹台明星关系好，还有钟然，以你这顺杆子爬的性格去攀攀关系，没准能把交情续上，她好歹是长辈，面对小辈总不至于像对我那么厚脸皮……当然，你也不能太指望她，这大家族的人啊，性子冷清的很，考虑这考虑那的，别指望他们冲冠一怒为红颜。” 行吧。 这三个澹台氏，她奶不说沉白术也会重点关注的，毕竟他们现在去的可是澹台氏的老巢。 三长老那老家伙面上和善，眼神阴阴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东西。 她可不会像澹台氏那些小年轻一样被假面骗。 “老大，你是不是想搞事？”鱼彤兴奋。 老大这眼神，用她自己的话说太像反派了，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沉白术一拳头砸过去，笑骂道：“外人说我们荒海鱼蠢，你可别自己认，这不是咱的地盘，低调点。” 鱼彤撇撇嘴，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在外狩猎见到一头超大型海兽，她都不会傻乎乎的窜上去，肯定要多观察观察。 可她老大这个表情，跟口中说的完全两个样。 鱼彤立即就知道她老大打算搞事，但不会带上她了。 沉白术当然不能带上他们，她自己是可以狐假虎威的，但这些人对她的小伙伴可没那么多耐心。 两人走出房间，这个点不少人都从房间中出来，也是准备去吃饭的。 “就是她呀。” “她看起来可没一点跟我们像，那血脉肯定隔得很远了。” “你别看头发跟尾巴的颜色，你去看她的脸，仔细分辨，是不是和那个叫钟然的有点像？”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是哦。” “居然有哪位强者的基因可以压过我们澹台氏的吗？” …… 鱼彤握紧了拳头：“这些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说什么呢。”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鱼彤没听清，但沉白术却听清了，她嘴角抽了抽：“一群傻子，不跟他们计较。” “听说钟然入选了最终考核，看她模样也知道必定是咱家的嫡亲血脉，不知这个叫沉白术的咋样？” “好歹一个群落的，应该也不会差太远吧。” “怎么可能？谁说一个群落的就天资都好？那咱们澹台氏岂不是个个天才？” “别人咋样我不知道，但这个沉白术还真挺优秀的，你别看她是荒海鱼的外表，但据说和钟然、明星小姐他们一起入选了最终考核呢，据说啊，龙神弟子就在他们之中。” “真的吗？” “我不信。” “这还有假，我是听澹台阳说的，阳公子是黄金台的嫡系血脉，和三长老十分亲近，他说的还能有假？” …… 听到这里，沉白术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难怪她奶自揭黑历史，也要把这份名单送到她手上。 她在最终考核的五人中，这事根本瞒不住。 她也并不怪澹台明星等人说出去，在巨塔第六层大乱斗的时候，不少人都见了荒海鱼拼命送她进最后一关。 与其竭力隐瞒反而显眼，倒不如说她是分母。 当然了，她荒海的出生会让她的概率比其他人高，不过沉白术又微微一笑。 她现在可和钟然差不多了，她奶让她跟澹台氏扯上关系，她立刻想到钟然是棋子，可她这一层身份泄露出去，在外人看来会是比钟然更隐秘的棋子，这费尽心机的设计呦。 呵呵，就很好玩了。 龙神能不能英明神武将她这个叛徒揪出来？以及这下澹台氏要变成显眼包了。 ——你这手段藏的还挺深，能不能骗过龙神呢？ 乌龟船中有一个大大的餐厅，船上众人的食物都是由这个餐厅给提供的，当然，也有人吃自己随身带的干粮，并不出现在餐厅里，不过沉白术到达后发现人还挺多的。 忽然，沉白术见到三长老往一个小厅走，她意识到那是给领导们准备的包间。 眼珠子一转，立刻追上去：“三长老，三长老。” 一些在沈白术附近正小声嘀咕她的人鱼都惊呆了，他们看着沉白术殷勤的凑上去，不知说了什么，一向和善的三长老面上笑容都差点挂不住。 几人一起进了包间。 刚走进去没多久，就有仆从过来上菜，沉白术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自在，热情地招呼道：“大家快吃啊，看我干什么？我们荒海鱼从来不玩虚的，虽然之前有点难以接受这事，但主要是为钟然抱不平，毕竟她一个孤儿蛋就这么被抛弃到荒海了，我啊是真心疼她，现在她都接受你们了，我们作为她的朋友、她的族人当然也很为她高兴。 “咱们啊就是一家人。” 别提多有主人的心态。 鱼彤已经开始吃了，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三长老就眼睁睁看着这两人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一分钟不到，这端上来的几盘菜都快没了一半了。 旁边澹台氏几个中年人鱼也是嘴角不停抽搐。 其实两人吃相还真不邋遢，不寒碜，甚至沉白术和鱼彤都长得不错，说饿死鬼投胎是吃得多又快，但这么暴风吸入，竟然还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尤其是沉白术，像是一块被煅烧的钢铁，偏偏杂质太多，吃多少都补不够，于是体型极度压缩显得偏瘦，她大口大口吃着，有一种反差萌，让人怀疑她那么一小只，怎么能吃下比她身形还多许多的肉？ 鱼彤呢，她要壮一点，她面目狰狞撕咬那些肉的时候，很暴力很粗犷也很美。 这让已经知道一些内幕的几人不仅不嫌弃，还升起了几分怜悯。 是啊，钟然一个孤儿蛋时就被投放到荒海，可她何尝不是？ 这荒海鱼就是惨，靠狩猎为生，若哪天状况不佳，不就得饿着？瞧瞧他们澹台氏的孩子都狼狈成啥样了。 为什么没有一点矜持？这是没见过好东西呀。 就连已经知道点沉白术本性，深觉她不是省油的三长老都有一瞬间被迷惑，更别提其他人了。 他们是见过沉白术嚣张冲着三长老挥拳头，但年轻人哪个不冲动？ 正如她所说，钟然可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不是亲生甚是亲生，骤然有人要把她带走，一时接受不了，做出莽撞的举止，那真是太正常了。 见沉白术把东西都吃掉了，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他们赶紧说没什么，又唤来仆从继续上菜，表示不介意。 三长老嘴角抽了一下，倒是没阻止，只不过在菜端上来后连忙抢了一盘。 结果旁边几人还用谴责的目光看他。 三长老：“……” 他心里一言难尽，就当没看到，忙活了一上午，他也饿了好吧。 人鱼是不存在进化程度越高，就越能餐风饮露辟谷的，相反，实力越强者，吃的就越多，还要求吃的越好，不然很容易饿。 他埋头苦吃，殊不知那几人心里想的却是三长老肯定是还记恨着沉白术打他。 毕竟是黄金台的长老啊。 别看他们和三长老差不多的年龄，还能和他坐同一个桌子吃饭，实则他们都是从旁支或附庸家族被调过来做护卫的高手，只有一个女人鱼比较特殊，叫做澹台明理，她是白玉盘的，在身份上和三长老相配，但她的地位也要低一些。 因为三长老才是带队长老，她只是副手。 其他人可能平时也被尊称一声长老，但这分量是远不如三长老的。 等沉白术吃饱，带着鱼彤客气离开——她不知道人鱼有没有人族长辈不放下筷子、晚辈就不能下桌的规矩，反正她是荒海的，她不懂。 此刻三长老也吃了个六成饱，不由微微一惊。 要知道沉白术才三段，而他已是六段接近七段的水准，结果…… 他眯了眯眼睛。 他可是注意到沉白术旁边那个叫鱼彤的荒海鱼，可没有她那么能吃。 看来她的血脉很特殊啊。 对于沉白术动手，脸上却没有显露出鳞片，那些小辈都认为是她血脉太低，但三长老却有不同的看法，或许正因为她血脉太高，目前还没有被开发，所以连鳞片都没能长出来。 她看似过了十八岁，成年了，实则按照几万年前的论法，才是个破壳没多久的崽。 ——那个时候成年不是按年龄算，因为血脉越强者，他们天生寿命更长，就不会像某些短命种早早成年讨生活，他们会有相当漫长的幼年期，去适应过于强大的宝体，同时接受来自血脉中的传承。 三长老正严肃的思索着，就听到旁边人鱼道：“说起来这沉白术还是不错的，之前有一些误会，但说开了就很快接受，也很热情礼貌。” “是啊，我们做长辈的就不要和小辈一般计较了。” 三长老诧异的望过去，虽然很委婉，但他已经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唯一的女人鱼澹台明理更是直白道：“三长老，我知道沉白术那一下让你丢了脸，但你明明答应人家赌约却又违背动手，同样不仁道，现在人家沉白术都不计较了，主动找过来示好，你可不能再给她脸色看。” 三长老的脸都是僵的，很想咆哮沉白术那是过来示好？她分明是见他们长老吃得好，过来蹭吃的。 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至于说点好话，三长老见过在他面前献殷勤讨要好处的，很多。 说点好的就能得到切实的利益，谁不干谁是大傻子。 可他知道这话说了没用，因为这些人还留着对方是荒海鱼的刻板印象。 姜还是老的辣，三长老迅速把心头那股火压了下去，主动表示是自己不对。 他清楚，因为他们明明输了却没有按约离开这件事会深深的影响他的信誉，让他心虚气短，哪怕他们知道他是为澹台氏着想把钟然带回去。 这时候犟着骂沉白术是没用的。 果然他一低头说要去向沉白术道歉，这几人立刻就改变了想法，还有人体贴的说：“我看沉白术也是个大方的，她自己说都释然了，三长老您向她道歉未免不妥，哪有长辈向晚辈道歉的。” “说的正是，那沉白术还挺喜欢这里的肉，不如你以后见了她，多请她几回，就当是补偿了。” 澹台明理微微撇了撇嘴，到底没说什么。 她认为人立于世，信誉很重要，她作为白玉盘的，见了钟然那一身，也非常欢喜。 澹台明星是很优秀，但澹台氏再多一个优秀后辈又不是坏事。 她非常想要钟然认祖归宗，可她不认同以这种方式。 想起钟然前后态度的转变，澹台明理皱了皱眉，她本能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后来她去接触钟然，不着痕迹地贴了贴她的脉，没发现有问题。 她和钟然聊了快半个小时，钟然条理清晰，理智的很，甚至因为她没话扯话，眼中都带上了怀疑。 也不像是神智出了问题。 不过尽管没发现端倪，澹台明理还是决定回去后要向圣女汇报一番，这毕竟是她们白玉盘的人，可不能让黄金台的做了手脚。 几人继续吃了起来，因为没有外人在，倒是聊的更多了。 边聊，吃的就慢。 忽然，原本稳稳行驶的乌龟船竟然晃荡了一下，包间内的众人都有些惊讶，纷纷看向透明的窗户。 “又撞上海兽了？” 如果是外面，他们是没有这个担心的。 外面通常有航道，尤其是大群落会特地维护航道，专供这种大型船只行驶，同时，船只一边行驶还会一边喷一些能降解的药，这个药散发出去，海兽见了会远远躲开。 但荒海当然没有这种讲究，他们就加大了药量。 可也不知是荒海的海兽没见过，还是比较傻大胆，偶尔就会有几只撞上来。 当然，敢对这么大一只乌龟生出食欲的，那海兽个头都不小，所以陡然撞上来，饶是乌龟船上加了稳定的法阵也会晃荡起来。 不过有专人负责清理，几人只是瞄了一眼就收回眼神，继续吃。 唉，这出差就是辛苦，这些肉别看被烹调的美味，质量却不是很高。 虽然乌龟船繁华，他们此行也带了足够大的储物空间，但哪里比得上家里？ 澹台明理偶尔手痒也会出去狩猎一只海兽，可这会儿是在赶路，是在往上层走。 即便荒海环境好，这上层的肉质也不咋地，她吃了两口就没兴趣了。 本以为动静会很快平息下去，谁知乌龟船还摇晃的越发剧烈了，几人总算察觉不对，打开包间的门，问仆从怎么回事？ 那仆从也是一脸懵逼，正要去叫人，却见一个人鱼满脸慌张的游过来：“长老，那沉白术她她招惹来一条大鱼……” 这人就是澹台阳。 他也是看沉白术热闹的一个，可此刻他惊魂未定，悔的不行。 那条鱼真的太大了，跟疯了一样撞击乌龟船，好几个巡逻的护卫下场都没把它杀死，一时僵持住了。 他当时离得太近，没来得及退后，差点被那大鱼猛吸一口吞进嘴里，幸好旁边的护卫拽了他一把将他往里抛，他见那些护卫貌似奈何不了，就赶紧跑过来求救了。 差一点点，他就要被吃了！ “都怪沉白术！” 其他人都皱起了眉，纷纷问怎么回事，可三长老竟然并没有太大意外。 他就知道沉白术是个能惹事的。 ＊ 时间回到沉白术鼓着肚子和鱼彤一起退出包间。 “虽然他们的肉怪怪的，但还怪好吃的。” 鱼彤评价。 沉白术说：“这是家养的，口感很嫩，而且他们的调料非常丰富，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我们荒海的鱼，有嚼劲。” “是是，我刚吃第一口觉得好吃，但吃多了就觉得没劲，渣渣的。”鱼彤觉得沉白术一下子说到了自己心坎里。 老大就是有文化。 “咱们现在去哪？” “刚吃饱也不好躺着，这里有活动的地方吗？”沉白术问。 鱼彤蠢蠢欲动望向人群：“我也不知道，要不抓一个问问？” 沉白术心中一动：“算了，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玩法，咱们去甲板那里。” 甲板这是沉白术给取的名，其实就是他们进乌龟船的入口。 人鱼喜欢海水，却不喜欢死的，喜欢流动的，所以乌龟船看似跟潜艇似的有一个个房间，但并不封闭，里面的海水后能与外界交换。 而且沉白术估算了一下海压，觉得内里肯定装了什么净化的法阵，这个海水明显就比这个海压原有的要清新很多。 同时还有露天的开阔的地方，就是入口处的甲板。 鱼彤也很喜欢那里，她还从那里跳出去过，人来疯的追着乌龟船游。 当然，乌龟船速度太快了，她也不敢特别浪，怕体力没跟上被甩掉，那就太丢脸了。 两人一起过去，果然这处站了不少人鱼。 其实这种开阔的地带有好几个，不过他们只知道这里。 沉白术看看有的人聚在一起聊天，有的人大概是在锻炼，一个猛冲跳下去，飞快往前游，窜出老远，直到力竭被海浪冲回甲板上。 这种游戏他们还挺喜欢的。 几个幼稚的年轻人鱼嘲笑对方速度慢，体力差，坚持不了多久，笑他们虚。 沉白术不想跟他们抢，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然后取出了自己第三个神胎。 她的第三个神胎并非如小马和小蝴蝶这样的动物，而是一根钓鱼竿。 乍一见到这根钓竿，沉白术都惊呆了，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人鱼的武器是鱼竿，这是要钓谁呢？ 要知道她可期待了好久武器。 结果…… 她嘴角抽搐半天，安慰自己，好歹这鱼竿具有特殊的让鱼咬住就不放钩的能力，怎么能不算武器呢？ 遇上打不过的敌人，她可以伸缩鱼线放风筝呢。 为了匹配这根钓鱼竿，她还特地取出自己签到的鲛人精血，加上一些好东西做成了鱼饵。 这会儿第一次试用，沉白术很期待能钓上啥。 反正不管是啥，自己处理不了，这乌龟船上的护卫总不会也没办法。 沉白术想起自己刚觉醒前世记忆，用鲛人血在群落钓鱼，结果把结界给撞塌的事，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应该不会那么寸吧…… 第60章 沉白术把鱼饵挂到鱼竿上, 立刻就觉得有了点不同。 这鱼竿到底不是普通器具，是她的神胎，与她心神相连,她心里一动,便可感知鱼钩鱼线还有整个杆子的状态。 此时她忽然觉得它从平平无奇，变得诱人了许多。 甩甩头,把这个想法扔掉，难道鱼竿还真能钓人鱼？把鱼钩放下。 澹台氏的人大概还没有见过有人钓鱼, 即便沉白术刻意选了个角落，也频频有人看过来，那目光里都是好奇。 鱼彤得意的挺胸,她老大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耀眼的。 沉白术往后一靠,水流自然的凝聚出一把贴合人鱼身体的躺椅,托举着她,她呼出一口气：“舒坦。” 美好的下午，吃得饱饱的，钓鱼打发时间，沉白术觉得就差来个太阳，晒得身上暖暖的了。 不过作为人鱼，她也习惯了这个冷血的温度。 好歹在乌龟船上挂了不少能发光的珠子，或黄或白, 一如澹台氏的黄金台和白玉盘, 明亮却不刺眼, 光线有一种水银般的清凉。 晒在身上, 虽然不是晒太阳，也可以看作晒月亮了。 鱼彤依样画葫芦的搞出一把躺椅，嘿嘿一笑, 忽然从手中的白玉扳指掏出一把肉干：“老大，要不来点？” 这白玉扳指并非从澹台昆那里缴获的，那玩意可不敢露在澹台氏面前。 当初沉白术生怕有什么标记或者定位，还特地让她奶给处理了一下，此次他们都要走，就留在了她奶手里，供群落使用。 现在这个是后面沉白术从游任静手里换的。 空间储物装备说珍贵，那当然是珍贵的，但如果不挑剔大小的话，却不算难得。 游任静当初进巫海就带了不少。 她存着和荒海鱼交换，或者拿它当通用货币的心。 可惜荒海鱼喜欢归喜欢，却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荒海鱼往往一个族群，一个狩猎队一起行动，需求的储物工具比较大，可大的就很贵，荒海鱼很少能拿出游任静满意的商品，可小了…… 呵呵，也就换一两个稀奇稀奇，连一只海兽都装不下，能干啥用。 沉白术比族人们更有见识一些，这储物戒只能用来装极为珍贵之物，在荒海用不了，但如果外出游历就方便多了。 所以她趁着打折价，一番你来我往把游任静手里的低阶储物戒给包圆了。 后来小伙伴们一人从她这里换了一个，沉白术收他们成本价都赚了一点。 这次离家短时间内没法回来，沉白术说人离乡贱，能带上的东西都尽可能带上。 此时她看着鱼彤递过来的肉干，嘴角抽搐了一下：“不会吧，你装的行李都是这玩意？” “哪能啊，我还带了武器带了药。” 鱼彤委屈：老大我在你心中，就这么蠢？ 沉白术的心情也没好多少，武器和药能占多大面积？转念一想：“算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带点家乡吃的希望能缓解一下。” 鱼彤比了个大拇指，笑嘻嘻：“对头！一想到离开荒海，再也吃不上荒海的肉，我心里的乡愁就一波连着一波的。” 见她这么腻歪，沉白术抖了抖。 两人一边吃一边说笑，没去注意鱼竿。 这也不存在什么钓鱼的规矩——动静大了会把鱼吓走，动静再大，能比得上他们住的这艘乌龟船。 而且这鱼线长着呢。 鱼竿是神胎，严格来说是能量体，只要沉白术想，只要她能撑住，这鱼线就可以一直拉长下去。 等发现情况时，鱼线已经动得很厉害了。 沉白术感知着鱼线的长度，拍了下脑袋。 她前段时间特训，能量哗啦啦的烧，是真不白烧，再加上小蝴蝶也在拼命的吸收宝体的能量，一次从传承地出来就变成四段了，沉白术自己还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也不知是拼命压缩体内能量整体显瘦，还是火种有什么特殊作用，亦或者别的，反正沉白术的隐藏水平骤然拔高，外人从她的鱼尾看不出她已经四段了，从她收放自如的控水能力也看不出她的能量水平已经跃升了。 察觉到这点，沉白术也没张扬，就当自己还是三段。 多留点底牌总是好的。 大概她的龙神师父也这么想，别人摸不清你的实力，才能在惹出那么多事后，底牌一层层掀开跑路。 这不，沉白术现在都已经在孕育第四个神胎了，三长老都没看出来，还当她三段呢。 别说三长老，沉白术自己都没太强的真实感。 要不要把鱼线收回来一点？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摇头，现在乌龟船已经来到了海水上层，既然要钓鱼，还想钓个大的，当然鱼线越长越好。 嘘，她比了个手势，对鱼彤道：“有大家伙上钩了。” 鱼彤迅速闭嘴，双眼放光的盯着鱼竿，舔了舔嘴唇，肉干那就是零食，顶什么饱。 至于前面在小厅里吃的，呵呵没劲。 三长老觉得鱼彤吃的少，那可真是个大大的误会，她吃的是少，可她饿得快呀。 鱼彤下意识学着沉白术放轻了呼吸，小小声道：“老大，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沉白术话一出口就皱了眉头，这条鱼好像是大家伙，她有点拉不住。 鱼彤多会看她老大脸色，见状，赶紧走到后头，伸出鼓鼓囊囊的手臂抓住鱼竿，这一碰，她的手就觉得酥酥麻麻的，鱼竿剧烈震动，像是跳起来抽打她的手。 鱼彤大喝一声，用力，嘴里发苦。 老大这神胎有点桀骜啊。 一般来说，神胎是最听主体话的，对待别人即便主体对其好感度很高，还是难免排斥。 排斥有的高有的低，可以通过和主体接触或者和神胎接触多而变小。 鱼彤当然不会觉得是她老大不喜欢她，所以肯定是神胎的错。 她猜对了。 沉白术本以为鱼竿是器具，肯定比小蝴蝶这个活物好搞定，一开始她把鱼竿捏在手里把玩，觉得称心如意，想怎么钓就怎么钓。 哪像小蝴蝶小时候，让她做点事，她听不懂还满是不耐烦。 直到大鱼咬钩，沉白术惊讶的发现这大鱼的实力可能已经超过了自己本身，它攻击鱼竿，鱼竿受不住，要竿毁人亡，沉白术顿时急了。 尽管神胎非本体，重伤乃至死亡在伴生空间里养育一段时间就能生龙活虎，但它重创会对本体也造成重创啊。 所以沉白术当机立断，就要舍弃这只大鱼。 脱钩就脱钩，下一只更好。 结果鱼竿不干了。 它作为沈白术的神胎，竟然不听话了，它就死死勾住这条大鱼不放，鱼钩深深的扎进大鱼的身体里，大鱼也发怒了，痛得翻山倒海，拼命挣扎。 别看大鱼此刻在某个不知名的下层海域，跟沉白术隔得老远，但通过这鱼线，两鱼算是间接打起来了。 你以为鱼竿会怕死、会认输？ 呵呵，竿大爷倔强脸，就是不放，你想脱钩逃走，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沉白术震惊了，沉白术惊恐了，沉白术无能狂怒了。 不是，你这就很无脑了？ 这大鱼踩你就像踩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你跟它干，结局死定了！ 对于沉白术这个主人心神相连传过来的鄙夷，竿大爷更生气了，竟然在沈白术手里疯狂挣扎起来。 你不配当我的主人，你这个懦夫，我要去做一根自由的钓鱼竿。 娘的！ 沉白术差点破防大骂，如果不是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管你这个倔种！ 但没办法，自己的神胎自己受着。 沉白术深刻的意识到了子面板里提到的一旦鱼咬钩就绝不放的技能到底有多绝了。 她沉下心神，抬手一拍，往鱼钩里灌注能量，鱼线再度拉长，那种整个钓鱼竿都要崩得四分五裂的致命危机总算暂时缓解。 疯狂挣扎的竿大爷愣了一下。 沉白术哼笑了一声：“瞧好了，钓鱼只会用蛮劲是不行的。” 趁竿大爷愣住，不再挣扎，沉白术专心放长鱼线。 鱼线足够长，任由大鱼怎么翻江倒海，都不会把线扯掉，进而把整体鱼竿给搞断。 毕竟别看鱼竿分长杆、鱼线、鱼钩等部件，但它实际上是一个整体。 挣扎了一会儿，大鱼发现没那么痛了，翻滚是很需要消耗能量的，容易饿，它就慢慢停了下来。 然后它又意识到疼痛又减缓了。 不像之前，越挣扎越有一股尖锐的疼痛往它身体更深处窜去。 这当然是竿大爷也开始配合沉白术，刻意改变鱼钩，让它不那么扎人。 这是在麻痹大鱼。 鱼竿传过来疑惑的情绪：这么一味放长线下去也不行，它还是在跑啊。 可鱼竿钓鱼是为了把它钓上来。 沉白术抚了抚额，她原本以为鱼竿一个死物，会没有情绪，会更偏于工具。 现在看来，她真是太低估神胎了。 工具的外表完全不妨碍它比小蝴蝶还活泼的情绪变化。 它和沈白术沟通竟然比一开始的小蝴蝶还利落，你敢信？ 尤其沉白术分明能察觉到这并非是鱼竿有多认可她，而是鱼竿的思维能力比小蝴蝶还清晰完整。 它能够流畅的向沉白术传达自己的需求喜好。 沉白术：“……” 呵呵。 鱼竿成精了，所以所谓工具死物，其实走的是器灵模式？ 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沉白术发现鱼线拉的越长，那种逼迫大鱼咬钩不放的技能其实就越弱，尽管竿大爷是想坚持的，但明显这就是鱼竿的特性。 眼看着它又要造反，沉白术抬手将鱼饵拍在竿子上。 “去，给我把它送到大鱼嘴里。” “听我的，反正你不照做它就要跑了。” 此时鱼线已经被拉得非常非常远，掌控变弱，就算大鱼将鱼线给扯断，对沈白术造成的影响也很小了。 竿大爷传来愤怒的情绪：它觉得自己被沉白术骗了。 可现阶段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照做。 对竿大爷来说，已经咬钩的猎物脱钩真的是一件特别难受的事，就像强迫症患者发现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家被哈士奇给拆了。 鱼饵通过大鱼咬钩的嘴进入大鱼腹中，属于鲛人精血的气息立马将它迷得昏昏欲醉。 本来大鱼觉得此地晦气，打算去另一片地方狩猎，但现在，当然是咬住，死死咬住。 沉白术不断放鱼饵，同时收缩鱼线，大鱼就真的跟被遛的狗一样乖乖的跟了上来。 竿大爷惊呆了。 原来钓鱼真的不能蛮干，要动用脑子。 沉白术感觉到竿大爷传来佩服、亲近的情绪，微微一笑，小小鱼竿，拿捏。 就是她看着自己精心烹调的鱼饵不断减少非常心疼。 这里面加了大量的鲛人精血，即便这玩意对沈白术来说已经宛如鸡肋，只要按时签到就有，但它依旧是珍贵的，如果给族中的小人鱼用，绝对能把他们的资质都提升不少，更别提她还从龙神的仓库，从各地群落交易了一些好东西融到里面，她原本是打算用个十来次的。 眼见着一次就要把他们花光，沉白术是心疼肝也疼。 谁家底子这么厚啊？ 她从前跟闺蜜去钓鱼，可是从来不打窝的，每每看到闺蜜投进去那么一大桶鱼饵，她都觉得浪费，她就倔强，就干钓。 她宁可在技巧上费功夫。 闺蜜们说她是个狠人，能把钓鱼视频刷个百十遍，能一克一克的去调整鱼饵配方…… 现在她那么多年的坚持，就被这大鱼给毁了！ 草！沉白术眼中浮现出狠意，损失这么多，她一定要把它钓上来。 她心中浮现出熊熊怒火，和竿大爷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一人一竿忘却外物，彻底跟大鱼较劲上了。 沉白术和大鱼斗智斗勇，鱼线放放收收，又卡着节点投放鱼饵，竿大爷则发挥鱼竿的特质，一边鱼钩拼命往里钻去，破坏大鱼的身体，一边分泌特殊物质麻痹大鱼，温水煮青蛙。 这个状态的沉白术太可怕，鱼彤不自觉咽咽口水，后退三步，她直觉自己有点碍事了。 ＊ 正在水里冲浪，和乌龟船较劲，突破自己极限速度的澹台明光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 “这海水怎么翻滚得这么剧烈？” “是有大家伙要撞上来了，还是海龙翻身？” 澹台明光可不像她双胞胎弟弟澹台阳那么傻，懵头懵脑就跑来荒海，她可是很认真的收集了族中能找到的资料，一一观看过，自认为对荒海非常了解。 比如荒海最有名的三大天灾：海龙翻身，海底寒流，火山爆发，出现前有哪些征兆、波及范围有多广、遭遇时如何自救……她就一清二楚。 她心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提前预防。 她的神胎，一只金灿灿的乌龟浮现在身侧，小乌龟点点脑袋，拼命摆动小短腿，背后的龟甲快速组合，传达危险的讯号。 “快！出事了，都快进船，别游了。” 澹台明光大喝一声，毫不犹豫的转头，一边往回游，一边提醒在她身后跟她较劲的其他澹台氏子弟。 受白玉一脉占卜的影响，整个澹台氏都或多或少有点神棍，他们是很相信神胎乌龟的警告的。 都不需要澹台明光多提，一个个嗖嗖的往甲板上窜。 在周围巡逻的护卫也警惕起来，他们都看到了海水的变化。 别看乌龟船刷刷的游，那速度都不是装了螺旋桨，是装了超大型发动机，可造成的动静其实不算太大。 现在就有点超标了，明显是大家伙在往这里游。 乌龟船微一摇晃，刻在其上的稳定法阵立刻就作用起来，可它只坚持了几秒钟，因为乌龟船开始左右侧翻，翻滚的弧度超过了法阵所起到的缓冲弹簧作用。 原本正在船中休息的金子一下子惊醒了。 他在荒海很特殊，是龙宫所有人的宝，可在澹台氏眼中，却是沉白术带进来的拖油瓶，所以他并未有跟沉白术、钟然一样分到一个单间的待遇。 但金子多机灵啊，一看游倍镜那家伙因为游任静的关系，作为体面的客人得了一个单间，直接凑上去说要和他同住。 游倍镜并不知道金子就是前段时间经常咚咚砸自己的蛋，但他这人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一看金子那威胁的眼神，就觉得尾巴很虚、头很痛，整个人像是要被掏空（之前被金子遛过）。 就，答应了。 金子不太满意，他想和沈白术一起住，但也知道自己不是蛋的形态了，不妥。 有点后悔孵化的金子不理会游倍镜邀请他去楼下餐厅吃饭，自顾自睡大觉。 三长老猜测沉白术血脉高，跟脚好，其实金子才符合几万年前血统高贵大妖怪后代生长的趋势。 他们年幼时不需要怎么努力，睡觉就是一种最好的修炼，于睡觉中接受血脉中的传承，也于睡觉中适应强大的躯体，增长神魂。 金子被吵醒很不耐烦，很想发怒，但感觉到沉白术的气息，怒气一扫而光，爬起来就要去见沉白术。 但下楼时，他察觉到乌龟船剧烈的波动，想起一个事，尾巴一甩，跑去找游倍镜。 ＊ “哇，这海水翻滚的这么厉害，是有什么猎物吗？” “嘻嘻我来荒海这么久，也就狩猎了几回，我觉得我的手有点痒，你们谁和我一起下去，将它杀了？” 澹台明光刚冲到甲板上，就听到弟弟在无脑摇人。 更令她无语的是，居然还真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澹台氏子弟回应了。 “哈哈哈就让它见识见识我们澹台氏的厉害！” “是啊，长辈们把荒海说的那么危险，我看也不尽然。” “啊，这个动静也太大了，我们是不是通知一下长老们。”有迟疑的声音响起。 “胆小鬼，你自己怕就去找长老！” “是啊，你不想给长老们留个好印象，我还想呢，别耽误大家的事，滚远点。” “快快快，那边有人有行动了，我们赶紧的。” 澹台明光扫了一圈，并无意外的发现口出狂言的都是平时就不着调的纨绔子弟。 最喜欢夸夸其谈。 还贬低荒海鱼说我狩猎我也行，可实则他们连跟澹台明光一样冲下甲板与乌龟船较劲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若是一个把握不好，掉下去，乌龟船那如螺旋桨一样的小短腿，可是会把他们踏碎的，同时如果没有及时回到船上，被抛下，他们极有可能走不出荒海。 澹台明光知道，但凡出差就肯定会冒出一批人走后门，找关系跑来镀金，但她实在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荒海可不是以前发现的一些小秘境小宝地，他们就不怕死在这里？ 真以为长老的救援那么及时？ 换成平日，多给这些人一个眼神算澹台明光输，但奈何这里面起哄的居然还有她弟那个蠢货。 眼看她弟的兴奋居然真的战胜了恐惧，要跳下去，她实在忍不住了，飞扑过去，一人一尾巴开始日常活动：打弟弟。 另一边，鱼彤无法参与进狩猎当中，就自觉的充当掠阵的人选，时刻关注周围。 一听那些澹台氏的人将她老大钓上的鱼视作囊中之物，气得不行。 妈的！用她老大的话说，打怪的时候最讨厌遇上抢boss的人了。 她眼神阴阴的，冷冷的笑，注意到被动静吸引过来的丰一年、贺向阳等人，对他们招了招手，做了个手势。 配合默契的狩猎小队是有一些黑话和专属姿势的。 看懂后，丰一年几人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尽管突然跳出一个澹台明光，将那些人镇压下去，可他们心情也没好多少，反而更警惕了。 这陡然冒出的女人鱼不简单，一看就比那些嘴上叫的响亮的人难搞多了。 终于，在所有人或激动或期待的目光下，他们首先看到了一对巨大的眼睛。 其次才是随眼睛而浮现出来的轮廓。 大鱼的速度真的相当快了。 随着它越来越近，原本还不服气澹台明光镇压的人都惨白了脸，身子微微发抖。 “好、好大的鱼！” “荒海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鱼？不是说这种鱼都生活在海底吗？它怎么会跑上来？” “妈呀，你看它那双眼睛那么大，我不想和它对视，我的尾巴都软了。” “快跑啊，它要撞上来了。” “呜呜谁来救救我？” 直面这般仿佛荒古巨兽一样的大鱼，所有人基因里属于恐惧的情绪被唤醒。 就连澹台明光有所准备都傻在原地，眼珠子几乎瞪出来，她哆嗦着嘴唇，牙齿咯吱作响。 原来害怕到极致，是根本不会本能躲避危险的，他们只会瘫软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鱼彤本来还有的幸灾乐祸的情绪如泡沫般碎裂，他们多次直面过远超自身体积的巨兽，表现倒是比那些人还强一点，可眼前这鱼，远远超过他们预料了。 怎么能这么大，气势那么强？ “老大……” 他们呢喃着，用这个称呼给自己勇气。 滞后的惊恐情绪出现，不可置信：老大这一波究竟招惹了什么样的怪物啊？ 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大一条鱼能杀死吗？ 一时间竟然还有点小自豪。 不愧是老大引的怪，外人想抢boss，只会把自己给坑死。 就是吧，波及面有点广，敌我不分的，他们也很可能被老大给坑死呜呜呜…… 眼看着大鱼撞上来，不少人下意识闭上眼睛。 一片惊恐尖叫中，沉白术也没有动，她的眼神很镇定，她明明也在甲板上，在前线，可她似乎非常肯定这大鱼伤不到自己。魔/蝎/小/说/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老大快跑！”身后传来鱼彤惊恐的大喊。 大鱼狠狠的撞了上来。 在这惊魂一刻,原本被海水影响、剧烈翻滚的乌龟船忽然浮现出金灿灿的光芒，赫然是一个罩子，这个罩子将大鱼挡在外面,也护住了身在甲板上的一行人。 大鱼疯狂撞击乌龟船,罩子上出现裂痕，但又快速修复,它顽强地□□着。 沉白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不枉她一路上仔细观察乌龟船，虽然是暗纹, 虽然用各种花里胡哨的饰品雕花遮盖，但这个乌龟船果然不仅自身防御高，也绘制了防御的法阵。 这才符合它的乌龟外形以及澹台氏闻名海底的绝对防御啊。 只要自己别傻不拉叽的跑出去,就安全的很。 然而很快, 沉白术又皱起了眉头。 随着大鱼不断撞击,笼罩整个乌龟船的金色罩子破裂的程度越来越大,但修复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它要扛不住了。 沉白术才不会觉得是自己钓上来的大鱼太强，她骂道：“你们澹台氏这么虚的吗，不是说绝对防御？怎么海兽撞几下就要不行了？” 她直接甩锅，鱼彤等人接到信号也纷纷议论起来。 不少年轻人面露羞愧，还有的惊恐大叫：“护卫！护卫都哪去了？你们快出去杀了它呀？” 澹台明光恶狠狠的瞪过来，她注意到这条大鱼分明就是沉白术引过来的,沉白术手里还拿着鱼竿,那鱼竿上连着一根长长的线,线的另一头就在大鱼的嘴里。 你一个罪魁祸首, 你还有脸说这些？ 只是她自觉出身澹台氏——他们可是荒古时期就传下来的大世家，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哭没用，慌没用, 越是危机时刻，越是要冷静，要把这责任担起来。 她不跟荒海无知小民计较，澹台明光豁然回头，对着瘫软在地的澹台阳道：“小弟，你快去叫长老过来处理。” 乌龟船上是有一些巡逻守卫的战士，但他们只能处理小问题以及发现危机提前预警。 真正的高手还得是他们族中的各位长老。 澹台阳和澹台明光是双胞胎，一向最喜欢和她争谁是哥哥谁是姐姐，可此时他只能哭兮兮认怂：“姐，我尾巴、尾巴软了……” 他也觉得十分丢脸，但他真的游不动。 果然澹台明光骂道：“你这个没用的，就这还想当我哥？” 其实她的鱼尾也有点软，现在还能撑起气势，完全是强撑，她自认为她要留在最前线主持局面，不然大家都慌得像一盘散沙像什么话？ 她立刻看向澹台阳附近的护卫：“你把他扔进去。” 护卫的实力比不过长老，但比澹台明光等年轻人要强，而且那个护卫在澹台阳旁边，很是靠后，受到大鱼的威势影响没有他们那么大。 她也是个憨的，换成别的精明一点的护卫，没准就要多考虑一下事后会不会被报复，但她头脑一片空白，澹台明光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一把抓起澹台阳，还真把人抛进船舱内。 澹台阳惊恐的大叫，别看他一副没用的样子，但黄金台的子弟平时吃的用的都是外人所不能比的，他也炼制出一具宝体，一连撞破好几扇船舱内的门，还真进了一层的餐厅。 “快叫长老！”身后传来澹台明光的大喊。 乌龟船的防御不仅表现在外在，也表现在内里，关键时刻每一个房间内的人关上门，敌人打进来都能挺上好一阵子，内外隔音效果极佳，再加上这些说起来漫长，实则也才过去了十多分钟。 等大鱼彻底撞碎金色罩子的时候，三长老等人终于冲了出来。 三长老脸色铁青，一眼就看到了沉白术，目眦欲裂：“是你……” 这艘宝船可是他精心炼制的，花了他大半家底。 可不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沉白术就像是见到亲娘亲奶一样，飞扑过来：“三长老，救命啊！” 是的，三长老一眼看到沉白术并不是两人有什么特殊感应，而是这该死的大鱼竟然盯准了沉白术。 沉白术本来见罩子破碎、情况不妙就想跳船逃生，却没想到她刚嗖嗖窜出数百米远，这大鱼一转头，竟然不去攻击乌龟船了，它血红血红的眼睛就盯着了沉白术不放。 大嘴张开，猛的一吸，周围的海浪被搅动，也幸亏它是掉了个头稀的，不然这一下，好些个正瘫软在甲板上东倒西歪的人鱼都要被吸进去。 水浪翻涌，沉白术却有十足的应对海龙翻身的经验。 她根本都不需要召唤小马，抬手一撑，以远处摇摇晃晃的乌龟船为支点，屹立在海浪中稳稳的，连衣角都没有飘一下。 换成以往，她只能控制着自己不动，可现在，她一边稳住了自己的重心，一边还能青烟一般向远处飘去。 那速度、那身姿就像在浪头上跳跃滑翔，大鱼竟是奈何不了她。 沉白术难得心善一回，想着甲板上那些人鱼算是被无辜波及，又十分没用连充当个炮灰阻挡大鱼的效果都没有，干脆往远处跑。 澹台明光本来都闭上眼睛等死了，却迟迟没等到，一睁开眼见到大鱼追着沉白术远去，先是一愣，当即快乐的大笑出声：“活该！” 鱼彤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见到她还幸灾乐祸，当即扑过去，一拳头砸她脸上。 “我老大是为了所有人安全才将那大鱼给引走的，你不担心也就罢了，你还笑，我让你笑！” 她嚷嚷的特别大声。 这也是沉白术教她的。 沉白术试过要将她这一冲动就上头就打架的性格给掰过来，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冷静啊，根本没法冷静，所以她改变了思路，让鱼彤牢记师出有名。 但凡打架，那必然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他们可是有理有据才打人的，才不是无脑暴力。 这回鱼彤就学得特别好了。 她这一嚷嚷，还真有人被她给带偏。 要知道他们原本都以为自己要丧生鱼口了，结果沉白术毅然站出来将大鱼带走，这是何等的舍己为人？ 有人根本没看到沉白术钓鱼，后来沉白术见势不妙，有将竿大爷给收回伴生空间。 虽然鱼钩、鱼线的那一头还牵连着大鱼，但在翻滚的海浪中一点都不显眼。 可别人会被忽悠，澹台明光却不会，她也不是软弱的，同样一拳头砸了上去，大叫：“可那鱼分明就是……” 鱼彤啊啊大叫，盖过她的声音，将澹台明光压在身下。 她可不能让这女人坏事。 “喂你们别打架了……” 本来有人打澹台明光，同为澹台氏的人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就算之前和澹台明光有什么仇恨，那也是自家人。 可偏偏有刚才鱼彤话术在前，再加上丰一年等人也没加入进去，这两个人的矛盾，他们插手就有点以多欺少，所以慌乱惊恐之下既然没一个上前，都只劝架拉架。 另一边沉白术也有点扛不住。 她的《龟族》和《跑得快》是练得很熟，但架不住这大鱼是真大也是真厉害呀，就算它的速度比不过沉白术，可它搅动周围的海水，沉白术却无法抢过海水的控制权，最多只能利用小马这个神胎稳住重心，没有被它一口吞下。 水浪砸在她身上也是真的痛，她手里捏着大把的血脉空石、治愈空石，眼看着续航都快赶不上消耗，沉白术是真急了。 她摆脱不了大鱼，大鱼的仇恨却牢牢的拉在她身上，现今唯有一个办法：将它杀掉。 可沉白术能干掉早就动手了。 她思维转的极快，自己不行，就只能借助外力，所以见着三长老等人出来那真的是比见到亲奶还亲切，毕竟她亲奶，她肯定得收着点，但三长老就没有这个忌讳了。 沉白术还记恨着这人说话跟放屁一样偷袭钟然的事了。 即便那啥因果不算毒，可若不是他把钟然坑了，她也不会担心钟然跟来，她没到乌龟船上，自然也不会作死的钓上来这么条大鱼，所以沉白术是寻根溯源，都记在三长老账上了。 三长老脸色铁青，可一时却顾不上和沈白术计较，他大吼一声：“联手，将这畜生解决了！” 不用他开口，其他人也知道这事最为紧要，等处理了，才是沉白术这个祸头子。 这几个长老的眼力劲就比年轻人强多了，看得出一根线连着他们两鱼。 这大鱼就是沉白术招来的，没冤枉她！ 有他们协助，沉白术大大的喘了口气。 与此同时，远处属于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的座驾也被惊动，不少人跑到甲板上，震惊的望着这边。 “快、快去禀告长老们。” 翡翠圣湖的船要偏古朴一些，无涯学宫则更具机械感、高科技感，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船都要比澹台氏的新潮很多。 可正因为如此，他们反而不能靠太近。 玄学的路子耗费能量多，存在各种加持辅助的阵法，但动静小，必要时候真的能化身海兽般悄无声息的接近猎物， 翡翠圣湖和无涯学宫没这个优势，他们就算是两条船并行，也不敢靠太近。 怕影响到、怕撞上。 隔太远，他们反应就不太及时。 等王长老和姜教授游过来帮忙时，就看到三长老等人和一只荒古巨兽般的大鱼战斗的飞起，还有一条年轻人鱼踏着波浪，轻盈无形。 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但因为她的速度太快，竟然不是很显眼。 而她声音的存在感就比这身法强多了。 “对着这里打，五点钟方向，刚才不是都跟你们解释了五点钟方向在哪吗，就眼睛下面那块特别大的鱼鳞，就那里。” “唉唉唉，又跑偏了？” “一个个的没吃饭吗？速度这么慢！都说过了，我的判断是最正确的，你们只要听着就行，别有自己的思考。” “你们一思考位置就对不上了。” “快快快，来一个人顶上，赶紧的它要去攻击大乌龟了！你们也不想自家小辈受伤吧。” 是的，沉白术还混上指挥位了。 其实沉白术也不想跟个显眼包一样拉仇恨，不仅三长老，那个最初还表露过善意的女长老看自己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 显然这事闹太大，已经不是年轻人的小游戏了。 这涉及利益就没那么好混过。 沉白术琢磨着将功折罪，刷点好感，自然密切关注场上局势，这一关注她就发现这些长老别看一个个都五段六段了，但论起狩猎的经验，根本比不上她奶。 当然，她奶是boss级别，一般人不能比，可论起配合，他们居然连他们复苏群落三四段的大妈大姐都比不上。 好在身手还真利落，不算太愧对他们的水准，即便这大鱼很凶猛，可靠着绝对的实力，也算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样拖延下去，迟早是三长老这边胜利。 不过沉白术觉得这样就显不出自己的好了，她得插一手。 她按住眉心，先是闭上眼睛，再猛的睁开，是的，她动用了火种之力。 她现在可以将在龙珠内签到的火种引出来当火焰用，但火种的源头还是在她的眉心。 沉白术可以用它加持自己的眼睛。 瞬间，曾经被动使用的一幕再次出现在面前，眼前的世界骤然高清数倍，同时又有一根根线条与数据在面前展开，这个世界仿若被游戏化了。 之前她就是用这个能力找到龙珠内一样宝贝的破绽，骗过防御金线，生生将其偷走。 此时再度用出，沉白术松了口气，果然不是偶然。 这火种虽然是在龙珠内签到的，但也确实沾了点机械之神的边。 是的，虽然七章没有直说，可沉白术已经猜出来了，龙英是龙神的分神，七章则是机械之神的分身。 七章在巨塔搞了个全息世界，跟他沾边，把自己眼前的世界游戏化似乎也并不意外。 沉白术用这双眼睛看向大鱼。 大鱼立刻被拆解，仿若在她的视野内建立出一个模型，摒除掉了皮肤鳞片等干扰因素，留下根根分明的骨架，随着火种燃烧，沉白术体内的能量也在剧烈燃烧，眼前的骨架开始填充血肉。 一根根金色的线条在大鱼身上蔓延，一块块分明的颜色覆盖，标出轻重缓急。 这一瞬间，沉白术只觉得自己仿佛成了这条大鱼的造物主，对它的每一个细节都了解透彻。 大鱼翻滚撞击，线条也跟着变化，她看到了它的运动轨迹。 不止如此，数据不会说谎，除了抽丝剥茧的分析出真相，还可以进一步进行预测，在沈白术心念一动下，她快速的摸清了大鱼的攻击模式，几乎能预判它的下一步动作。 可惜也就是一两秒前，再高就推不出来了。 沉白术晃晃脑袋，也不失望，慢慢来呗，她锁定大鱼的弱点。 它的弱点没有变，就是在眼睛偏下一点的位置，沉白术也不知道它是怎么长的，有点像眉心，但又不是，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立刻指挥起来。 一开始三长老等人自然是不信的，还觉得她在捣乱，都什么时候了，真是不懂事。 可自从沉白术预判帮助某个长老躲避了大鱼惊险一击水刃后，这些人看沉白术的目光立刻就变得不同。 他们没有当场照做，却开始参考沉白术的说法。 几位长老的攻击模式没有变化，像是不屑小辈的指点，可沉白术却发现他们提前躲了，打出的攻击更有效了，她得意一笑，觉得这把稳了，继续大声指挥起来。 虽然后续她发现有些长老是真的很要面子，这让她不能向指挥鱼彤他们一样，快速将这一支临时搭配的狩猎小队整合起来，她也没留面子，该骂还是狠狠骂，但骂了她就立刻给出精准的信息。 这种做法让养尊处优许久都没被小辈冒犯过的长老们一边恼羞成怒，一边心头又有些佩服。 “她这眼力劲，真是绝了。” “情况这么危急，那些年轻崽连直面大鱼都腿软，她竟然还能溜着大鱼跑，还能一心二用将场上局势观察的这么全面，冷静给出判断？” “关键是这判断还是对的？” “她怎么做到的？” 几个长老不可思议，他们自问就算是他们自己也做不到吧。 澹台明理原本憋了一肚子火，但此时对沈白术又重新变得欣赏，理解起了她的行为。 越厉害的人就越刺头，越能惹事。 不怕族人惹事，但惹了事还能将其解决，那就不是一般的天才，是天才中的妖孽。 当然，沉白术是没有靠自己的能力将招惹来的大鱼解决，但也得看看情况，就连他们几个长老联手都不能立刻将这大鱼落下，足以见得它有多强大。 沉白术年龄放在那儿，存在实力短板那是正常的。 而随着实力短板一同到来的，往往有阅历与经验，可她竟然靠着自己对战斗无比强大的敏锐直觉弥补了经验。 这是天生的战士啊！ 可她有的却不仅仅是这点。 她的冷静，她的大局观，她指挥中对每一个人的了解——要知道，此前他们可都没有和沈白术接触过！ 这不是一般的天才，这是领主型的战斗天才啊！ 单纯的战士只是自己能打，领主型的人才却能让多个战士配合起来，发挥出一加一远大于二的能力。 澹台明理眼中放出异彩，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沉白术。 跟她不太一样，三长老虽然也发现了，但他的心思却还要深沉一些，观察也要更仔细一些。 他看到了沉白术眼中跳跃的金色。 这个金色有点像黄金辅助的颜色，如果沉白术是七长老的孩子，觉醒黄金辅助不算意外，但他总觉得气息不太对。 而且黄金辅助的效果不是这样，沉白术对大鱼、对他们每个人都如此了解，必然是她看到了什么……此人身上有秘宝！ 三长老眸光越发幽暗。 之前的愤怒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变成了探究。 这宝贝素来能者居之，沉白术这惹事精她配吗？与其哪天被人打了抢走，还不如留在他手中以造福澹台氏。 作为澹台氏流落在外的年轻人，这也算是她对家族的贡献了。 三长老打定主意，不着痕迹的看了澹台明理一眼，确定她没发现，他要好好筹谋。 左右从荒海回到黄金海，还有两三个月，不急。 “三长老、明理长老，我们来帮忙……” 王长老和姜教授带着战士上前，奇怪的看了沉白术一眼，但并未深究。 他们来时，沉白术运用火种已是越发熟练，几乎不带打盹的，她的判断更精准，开口更为精炼，再加上三长老等人已经多多少少懂了沉白术的术语，有了默契，她话语中带出的信息反而少了，因此他们心生佩服，口中嘀咕的却是——不愧是荒海鱼，这配合围猎海兽老有经验了。 澹台明理没反驳，本来就是嘛。 三长老目光闪了闪，决定让他们就这样误会，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 终于，随着几人最后一击落下，大鱼挣扎不动了，后半段它还想跑的，但在场的人却不可能放过它。 眼看着大鱼要沉下去，沉白术大声道：“有没有绳子捆一下，我们再把鱼头拖到甲板上卡一卡，得尽快处理了。” 正欲将其收入储物空间的三长老一愣，打量着大鱼，目光微妙。 这体格太大了，而且鱼血飙的到处都是，他的空间虽然勉强能装下，但空间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太脏了。 其他人或是有洁癖，或是不太好意思，最终却都顺了沉白术的话。 有几个人鱼掏出了各式各样的绳索型的法器，捆上大鱼，三长老用力一拍，乌龟船也不知做了什么，原本就不算小的一块甲板骤然伸长一大截，像个停机坪一样，比沉白术预料的还要好一点，不止卡住了鱼头，还卡住了小半个身子，再有绳索挂着，总算不往下坠了。 其实沉白术的空间早就不止当初的一千立方米了，随着她升级，空间也会变大。 但这会儿把猎物装她一人的口袋，就有点犯众怒了。 没见着众人大口喘气、缓过来的功夫，已经想起她这罪魁祸首，盯过来的目光都开始变得不善了。 但她也不甘心被这些长老私下瓜分了。 好歹是自己钓上来的鱼，狩猎途中也有出力，她还损失了那么多鱼饵，一点不分给她，她当然不干，眼珠子一转，沉白术已经有了主意。 “三长老，话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安顿好大鱼，王长老迫不及待的问起来。 三长老还没说话，澹台明理愤怒的目光就瞪过去，大叫：“沉白术，你给我过来——” “王长老，诸位长老，请听我说，这鱼是我钓上来的，也是在我的指挥中拿下的，按理说是我的猎物……” 这不要脸的话一出，哪怕是别有心思的三长老都沉下了表情。 王长老、姜教授等帮忙的神色也不好看。 你个小崽，居然想独吞？ “卧槽她这种话也敢说？” “我看到那大鱼追着她跑，长老等人跑去救她，好不容易将大鱼给杀死了，结果她不感谢还想把战利品独吞？我的天呀，居然有这种厚脸皮的人！” “是啊，就算那大鱼是她钓上来的，可我们还没追究她惹的祸事呢，瞧瞧咱这船都撞成啥样了？” 这是惊魂未定中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年轻人鱼和护卫。 他们可不认可沉白术的所谓指挥。 就算听到一两句，觉得挺准，也不觉得这里面有她什么功劳，鱼是长老们杀的，你嚷嚷两句就显着你了？ 就连一惯觉得老大最厉害，老大说什么都是对的的鱼彤闻言也有点脸红，还有点着急。 老大，这闯了祸，咱们正该低调，我知道你不服气boss掉落被别人拿走，但也得看看时候啊。 你这犯众怒了。 咱们鱼在龟船中，该低头时就得低头啊。 第62章 “那么我就来做一做这战利品的主……”沉白术仿佛没看到所有人愤怒和鄙夷的目光,那是相当的理直气壮。 “她还想做主……” “我现在信了，荒海鱼的胆子是真大！” “她都不会看场合看脸色的吗？你看看长老他们怒气值要蓄满了！”这明显是一个资深的游戏爱好者。 “老大别说了！” 丰一年终于忍不住嚷嚷起来，他怕他们下一秒就要被干掉。 “在我们荒海,战利品向来是按照贡献度和损失来分配。”那么旺盛的目光,那强烈的像是要将自己淹没的情绪，沉白术自然不是感觉不到,她加快了语速，生怕这些人不等自己说完就冲上来了。 她心有余悸的想, 这欲扬先抑的手段以后还是少用，人鱼都太冲动了。 别管是不是荒海的。 一句贡献和损失总算让众人冷静了一点。 “贡献我自然是很多的，我把它钓上来、我用了很多珍贵的鱼饵。”边说,沉白术边把神胎竿大爷唤了出来,向众人展示,接着立刻又道, “当然，我也有错，我给大家造成了很多损失。” 这才是人话！ 她的目光扫过一众年轻澹台氏子弟：“有很多人受到了惊吓，至今没缓过来，也有不少人确确实实的伤到了……幸好没有死亡。” 这让大家眼神更加缓和。 是的，没人死掉，这事就不算太严重。 “你们被波及, 损伤了□□和心灵, 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们都有资格分享战利品！” 沉白术简直是振臂一挥, 那些原本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的路人立刻大声回应。 是的，他们面临了这一场无妄之灾，他们需要补偿。 这条大鱼看着就很厉害的样子,它的肉能量应该很高吧，如果分到一些吃掉，会不会小小的升一级？ 就算不能，有补偿总比没有的好。 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这个账大家都很会算。 好几个参与了战斗的长老皱起眉头，说什么胡话呢？他们杀的鱼，跟这些年轻崽有什么关系？ 就算真如沉白术所说，需要一些补偿，也不过是补一些丸药疗伤罢了。 怎么能把战利品分给他们？ 哦，这战利品是真的很大，总不会所有地方都珍贵，分一些似乎也没什么……他们不由得纠结起来。 但也有贪婪的长老当即要沉下脸，表示这不合理。 沉白术微微笑着，抢先道：“当然了，论起贡献最大的毋庸置疑是在场的长老们，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参与了战斗，大鱼能拿下，我们能安全的坐在这里商量分享战利品都要靠他们，这具体谁出了几分力谁拿的就更多……我一个小辈不敢多言，当然要请德高望重的三长老来主持分配。” “而我打算做的就是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对这条大鱼来说，最不珍贵的当属这鱼肉吧，长老们取下大鱼身上的有用之物，剩下的鱼肉就交由餐厅，做一场全鱼宴如何？” “也算是弥补大家的损失了。” 沉白术面上露出几分落寞：“说起来，咱们的第一面是真的不太和谐，我、钟然还有这些荒海鱼对诸位有误会，诸位对我们想来也是。” 不少长老露出尴尬的表情，悄悄去瞥三长老，不和谐是因为谁？当然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搞了那么一出出尔反尔，他们也不会心虚气短。 “这种尴尬和隔阂一直存在下去也不是事，既然选择了一同去澹台家，接下来我们还会相处两三个月甚至更久，所以我是真心希望能打破这种隔阂，和谐相处的。” “我们荒海鱼重情，有事说事，从不扭捏，这种排斥也是搞得我们很难受，而你们澹台氏呢，作为从荒古就存在的第一世家，想来也很在意形象吧，这家族的脸面是非常重要的，一人在外行事不端，连累得整个家族的子弟都跟着抬不起头。” 沉白术没有去看三长老，但话语的意思就是在指他，说你呢。 不少人鱼不由点头。 虽然沉白术把脸面挂在嘴边太直白了些，可糙话也不妨碍她说的很有道理呀。 “正好这只大鱼给了机会，我们一同迎敌也算是同生共死了，接下来以这条大鱼作宴，大家吃吃喝喝，过往恩怨都一笔勾销，如何？” “我厚着脸皮说一句，这顿全鱼宴就当是给我们的接风宴了，也是给你们澹台氏的洗尘宴！” “今日事今日毕，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回澹台家也要好好相处，不说两家话，怎么样？” “说得好！”澹台明理大声应和，“我答应了。” 她自认她的性情在家族内部算得上是豪爽的，但她这豪气还是比不上荒海鱼啊！ 长老都发话了，一些本来就被沉白术话术忽悠得找不着北的年轻人鱼也跟着大喊。 他们感受到了一种陌生却激昂的情绪。 即便此前很陌生，或许还有仇，但如沉白术所说，在经历一场患难后，他们对另一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变得特殊了那么几分，他们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堆积在心口，急需发泄出来。 这一场全鱼宴就很合适了。 “全鱼宴，全鱼宴！” “我们要大口吃肉，要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我想喝酒了，你们有没有带酒？” “带了带了，虽然我们是澹台氏的，但现在在荒海，我们就要入乡随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家觉得怎么样？” 人群中也有一些精明的人鱼在起哄。 他们试图利用舆论让长老答应这个要求。 或许他们并不认可沉白术所说的两方和谐相处，开什么玩笑呢？就算在澹台氏内部都有派别划分。 大家亲如一家人？不见得！ 可是大鱼这个战利品却是实打实摆在眼前的。 他们都想分一杯羹。 可能换个场合，他们没这么大胆敢觊觎长老的东西，可这不是沉白术已经给他们开了个口子吗？只用在后边鼓劲儿，傻了才会反对！ 法不责众呢。 澹台明光深深的看了沉白术一眼，原本的怨恨淡去，变成了佩服。 她和澹台阳那个蠢货弟弟不一样，那家伙来一趟荒海，结果连入门测试都没过，早早的被驱逐了出去，也是幸运，被传送出去时距离澹台氏的驻地不远，及时的被巡逻的护卫捡了回来，不然她很担心这个弟弟被坑死在荒海。 澹台明光有脑子，有天赋，自然会被精心教养，她看得非常明白。 沉白术这家伙不仅在战斗上表现出了突出的天赋，于人情世故也是远超本身年龄的成熟。 她觉得这鱼不像生活在单纯的荒海，像是跟她一样长在澹台家，被熏陶过，见识了很多，几乎本能的就知道如何操弄人心，如何借势打力。 不少长老年龄大了她好几倍，却被她忽悠得团团转。 她招惹来这么大一条鱼，撞得乌龟船的结界都破碎了，给大家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可经她一说，却仿佛还是一件好事。 战斗之后，换成别人，那肯定要忙不叠地认错，之前指挥中的种种都是将功折罪。 可她倒好，还觊觎上了战利品。 她自觉自己势单力薄，无法撼动结成利益团体的长老们，就把年轻的弟子们拖下水，同时也没有放弃拉拢长老。 长老中有澹台明理这种位高权重的，她并不是很在意战利品，但她却在意家族的形象，也有心让流落在外的钟然等弟子融入澹台家、生出归属感，所以她肯定会答应。 也有一些边缘的长老，实力不够拔尖，在族中也没什么靠山，所以没有话语权。 他们深知若是私下分配，根本没他们的份——被抢功这种事平时还少了？倒不如按照沉白术所说的来。 至少按贡献的话，他们出力多少就得多少，心服口服，没准还能多得。 沉白术分明前一秒还在进行紧张的指挥，可下一秒她竟然就将这些利益关系梳理清楚，极快的搞出了这个全鱼宴均利益的章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澹台明光长叹一口气，这种妖孽我怎么比得过？ 果然是和明星一起进入最终考核的荒海鱼，龙神没有因为她的出身，给她开后门啊！ 澹台明光主动站出来，走到三长老面前，打算添一把火。 嘻嘻哪怕深知沉白术不怀好意，可她同样被利益打动了啊。 这就是沉白术的阳谋。 想明白的，想不明白的，都会自发配合起来。 他们要打土豪。 所有人都很积极很满意，要促成全鱼宴，唯独或凭实力或凭靠山多吃多占的几个长老面色难看，他们被舆论给架住了，不由得看向三长老，眼神祈求。 您快发句话，把这些不敬尊长的小崽子们都给镇压下去，真是反了天了。 这大鱼可和某些海兽不一样，就算有一些珍贵的部位，那鱼肉也同样价值不低。 他们都已经探查过了，这大鱼来自海底深处，长了许多年头，本来就有的一丝特殊血脉被彻底激发出来，淬炼出这一身宝体，那血肉可是大补之物。 无论是直接吃还是入药都非常有用。 就算在外界，这种个头的异兽都不多见，更别提还是在荒海这个特殊的地方。 荒海是物种的起源，又因封闭保留了其纯粹，它出厂的一切除了没用的石头，但凡能入药的，药性都要超过外界好几成。 同样的东西，荒海可以卖出外界三四倍。 结果三长老依旧微笑着，却根本没有回应他们。 他才没有那些人那样短视，心思并不在面前的大鱼上，大鱼是珍贵，却哪里比得过沉白术身上的秘宝？ 他探究的想：会是什么呢。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样东西极有可能是在龙宫中获得的。 龙宫中的东西除了本身就有的，就是参加龙墓选拔的天才带进去的，可他一时想不起来哪家宝物有这种特性，所以是龙宫出品…… 他眼神又深了一层，如此沉白术是龙神弟子的概率，更大了。 这时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明星小姐到了！” “啊，还有无涯学宫的观秦小姐与蒲柳儿小姐，她们也来了？” “确实，这么大动静，他们肯定很好奇。” 澹台明星带着紫色面纱，穿着紫色的长裙，她的身边跟着钟然，两人对着三长老一礼：“见过长老，听说要办全鱼宴，我和钟然都很好奇呢。” 她话一出口，俨然是要把这件事给做实。 钟然微微点头：“听明星说了些族中的宴会，我从小长在荒海，最大的宴会也不过是狩猎之后，全族聚集起来吃上一顿，那时也很粗放，无非就是随便片一片，挤点海藻汁，还没有见过正儿八经的宴会呢，不知道咱们澹台家一样鱼能做出几样吃法？” “那这回，你可以好好品尝一番呢。” 觉得澹台明星这态度有些高傲，有些不屑，担心伤到了钟然的自尊，澹台明理赶紧补充道：“我这次出来还带了不少酒，也一同拿出来给大家助兴。” 说完暗示性的看向其他长老。 我都这样表示了，你们就没个说法？ 沉白术对着澹台明星眨了眨眼睛：姐妹给力呀，你这一来还能反手从他们嘴里抠东西了？ 学到了学到了。 澹台明星面色不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中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她倒是眼尖，看出自己让明理长老打配合。 观秦和钟山九相携着游过来：“我们来得太晚，没来得及贡献一二，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也喝上一杯钟然的接风酒？” 两人都这么说了，王长老和姜教授也有心促进小辈间的友谊，便不顾对面老朋友愤怒的眼神，呵呵笑道：“这没什么，澹台氏素来大度，哪会是小气的人？再者你们还能用我们的份额呢，我们刚才也出力不少。” 于是全鱼宴就这么定了下来。 沉白术并没有因此就消停，全鱼宴是大家的，她的贡献可比那些人高，这大鱼上的珍物她肯定是要占一个份额的。 她跟着解剖大鱼的长老们忙上忙下，小嘴叭叭：“从这里下刀，别破坏了结构。” “听我的，论起对猎物的了解，没有人比我们荒海鱼更熟。” “别看我年轻，我可是庖丁解牛的好手，练了好几年了，之前族中分配猎物都是让我来，因为我搞得最利落、分的最公平、造成的损失最小。”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最字，听得一众长老耳朵疼，很想让她滚远点。 唯独三长老慈爱的对她招了招手：“你到我这边来，跟我说说这个怎么下手？” 沉白术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他不会也跟钟然一样犯病了吧？ 她阴暗的想，或许他给钟然用的东西也不慎给自己用了？ 当然，理智回来，沉白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会这样只可能是因为对方别有所图。 黄鼠狼给鸡拜年。 沉白术在心里吐槽着，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容走过去，对待三长老的态度一如对待其他长老，好像真的要如她所说的那样，恩怨一笔勾销。 她在三长老眼中已经不是省油的灯，那就没必要再装小年轻小天真。 两人和和气气的，一个指点一个动手，这画面还真挺和谐的。 三长老在心中道了一声失策。 早知道沉白术有这样的秘宝，他就不该在最开始把她得罪太狠，现在想缓和一下两人关系，降低她警惕都很难。 他告诉自己不要急。 无论是沉白术的秘宝还是沉白术这个人都必须耗费耐心，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大鱼一些被判断很珍贵的部位都被取了下来，三长老为了给沉白术示好，还特地让她先挑。 沉白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三长老微微一笑，是鱼都抗拒不了利益。 果然沉白术本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用法，很不客气的挑了好几样，这让几个长老脸色都青了，在他们想要开口的时候，沉白术又退了回去。 三长老在心中叹息一声，越发觉得沉白术是可造之材。 不是谁都有她这般定力，能面对巨大利益的毫不动摇，也不是谁都有她这样精准的控制力，踩着底线不把人得罪死。 果然有些东西根本不需要教，是天生的。 澹台明光觉得沉白术对人心的把控像是在澹台氏这种大家族待了很多年，实则如三长老这种看得比较透彻的高层才知道，教出来的人，确实很会利用规则给自己谋利，在规则之间跳舞，显得八面玲珑，人脉很好。 但真正的天才，她会将别人拖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去制定规则，只有这样她才是领域内的王者，她怎么说别人才能怎么做。 而跟战斗力这种实打实的东西不一样，人心的较量是很隐晦的。 简单点说，高明的骗子，把你卖了，你还乐呵呵的替她数钱，浑然不觉。 ＊ 沉白术等人拿走了自己应得的部分，餐厅的仆从就入场了，他们带上各种器具和调料，先切割，再烹饪这条大鱼。 沉白术饶有兴趣的看着。 不得不说，海底的文化确实和陆地有一些区别。 人鱼作为冷血动物，也更偏爱冷食，生食，就沉白术所看到的，他们将鱼片好、冰冻、再抹入各种调料出来的味道就有几十种。 一块鱼能生生片出花来。 热食当然也有，他们拿出各式各样的锅，有些沉白术能猜出来，有些她就完全看不出了，她跑过去打听才知道那是用炼药的方法去做饭。 其实做饭和炼药就有某种程度的相似，只是海底的炼药更加接近水炼与高压。 观察在低温下的反应。 沉白术走了一圈，发现温度高者竟然寥寥，说起来鱼彤她爷那个高压的锅，温度算高的了。 沉白术心中一动，她自己是不讨厌热食的，她有给金子、有给鱼彤他们烤肉，都是一致好评，她打算试一下外来鱼的口味。 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她自己去处理食材那边切下一大块鱼肉，想了想，走到澹台明星身边。 但她盯准的当然不是澹台明星，是澹台明理这位说话挺有分量的长老。 如果是沉白术自己吃饭，当然怎么方便怎么来，直接用指甲刀，但考虑到她是准备请人的，她特地从系统空间取出了一把骨刀，这是她自己打造的。 刷刷的开始片鱼肉。 等沉白术放下这一段鱼肉，她的手轻轻一扬，五指旋转开来，在她手上的那一整段鱼肉也跟花儿一样绽开，它们中间只有极细的部分连着，沉白术控制着水流，让它们飘着，打了个响指，一朵金色的火焰在下方升了起来。 澹台明星眼中闪过一抹意外，接着又是了然。 她知道沉白术要开始搞事了。 想到自己还为沈白术肆无忌惮指挥所暴露出来的东西担忧过，她轻轻一笑。 澹台明理下意识的看了澹台明星一点，澹台明星说：“这火焰便是你从龙宫内得到的传承？” 沉白术撇了撇嘴：“唉，跟你们占卜者相处，真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我本来还想卖个关子的。” 但她心里其实挺惊喜，要知道这事她可没有和澹台明星商量过，结果澹台明星就知道她要把这火焰视作从龙宫内得到的传承了。 所以说，跟聪明人交流真的太轻松了。 永远不用担心我说的上半句话会掉在地上，她会接住，帮着补全下半句。 澹台明星表情有点无奈，纵容道：“那要不时间回溯，当我没说？你重新来。” 钟然翻了个白眼：“知道你们共过患难感情很好，但要不要这么宠她？沉白术本来就很得瑟了，你还给她机会？” 沉白术坏笑，伸出手指去挑钟然的下巴：“哟哟哟你吃醋啦，放心，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澹台明星轻咳一声，提醒：“肉要烤焦了。” 澹台明理有点吃惊。 钟然和沈白术亲近，她不意外，但澹台明星可不是好脾气，就算在白玉盘，她也独得很。 她非目下无尘的性格，可她资质太高，又太冷静早熟，以至于能入她眼的同龄人就非常少了。 澹台明理还是第一次见到，澹台明星竟然会配合他人的玩笑？ 三人搞得好像小女生争宠一样，啧啧。 这时三长老游了过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落在沈白术手中的火焰上，那跳跃的金色，他很肯定就是同一样东西！ 他的眼神很微妙。 如果有人能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听到那不可置信的大叫。 前一秒他还在思索要如何下手，要慢慢来探索沉白术的秘宝，结果下一秒，沉白术大大咧咧的就把秘宝亮了出来。 这让他的脸都是僵的，破天荒有了不好的预感。 沉白术这人不按常理出牌，他真的能那么顺利的从她手中夺走秘宝吗？ 在此之前，这种担忧很可笑。 他可是六段人鱼，黄金台的三长老，欺负一个小三段的年轻崽，有什么问题？ 然而沉白术迄今为止走的几步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秘宝进入大众视线，这更不符合他的期待，他很想抓着沉白术大骂：你疯了吗？生怕觊觎着秘宝的人不够多？ 第63章 肉烤好了, 沉白术第一口毋庸置疑给了自己。 第二口她本打算给钟然，想了想，澹台明星和钟然一起给, 哼, 她也是会记仇的好不？ 虽然她跟钟然感情最好，但谁让钟然发癫？ 即便她现在看似正常了, 可在她这里还没过去呢。 钟然翻了个白眼，但对于递到面前的烤肉, 却是毫不推拒，嗷呜一口吃掉。 沉白术的手艺她还是相信的，更何况这烤的肉太香了。 这便是烤肉不同于其他炖煮的肉的特殊的点。 倒是澹台明星有点迟疑,烤肉这种吃法很少出现在她面前,尤其她还带着面纱。 沉白术好奇的看她, 问出自己盘旋在心口许久的问题：“你们白玉盘的圣女, 更甚至是圣女的备选都有自己的脸不能被外人看到，看到就要嫁给他的传统吗？” 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吃的澹台明星身子僵住。 澹台明理立刻就要训斥，他们白玉盘哪会这么封建、这么糟蹋人？ 可见沉白术只是纯粹的好奇，她知道她并无恶意，但不妨碍她冷恨一声：“你这是听谁说的？简直是败坏我们白玉盘的名声。” 她瞥一眼三长老：“这种事黄金台可能行，我们白玉盘是绝不允许的，我们白玉盘的圣女随便她想嫁人招赘还是不想,怎么可能连这种主动权都没有？” 沉白术很想说那还不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保留, 要统一叫澹台明月, 但看一眼澹台明理愤怒的表情, 她识趣闭嘴，她已经得罪了三长老，不能再得罪澹台明理。 她赶紧把下一盘的烤肉递到对方面前：“长老您尝尝, 风味绝对会出乎你的意料哦。” 她故意神秘一笑：“我这火焰可不是一般的火。” 被香气吸引过来的澹台明光很想吐槽，这当然不一般，可是龙宫出品。 她狠狠吸了几口气，想主动上前讨要，又有点尴尬。 毕竟她不久前才和鱼彤打过一架。 澹台明理又哼了一声，她还生着气，可没那么容易讨好，但属于烤肉的香气丝丝缕缕的钻入鼻中，时间忽然就变得难熬起来。 沉白术见状失落道：“看来长老您不喜欢这种新式的吃法，是我唐突了，我本以为我们荒海鱼都喜欢，这算是我们荒海的特殊风味，想给您显摆显摆，既然您不喜欢，那我就只好收回了。” 说完便要拿回来。 结果烤肉纹丝不动，她惊讶的抬头，却听澹台明理很勉强的说：“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我就尝尝好了。” 下一秒，烤肉嗖的一下窜进了她嘴里。 沉白术：“……” 您这速度可真半点都看不出来勉强。 沉白术忍着笑，问：“不知长老尝得如何？可有什么改进的建议？比如太咸了太辣了、火候有点过、烤焦了……” 沉白术还没举完例子，对方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鱼肉，很严肃的说：“建议就是太少了。” 沉白术：“……” 众人：“……” 澹台明理认真道：“因为太少了，我还没有吃出来，如果再多一点，想必我能给出更完善的建议。” 其他人无语，沉白术却是没想到澹台明理居然愿意承认自己的烤肉烤得好，这位长老倒是坦诚。 沉白术见过对方对自己的欣赏，那是对族中出了个年轻天才的喜欢，但同时她虽然不会像三长老那么有意见，却也觉得她太能跳了，她还以为她会打压自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 这是一些自认为成熟稳重的老人对冒头的年轻人的常规操作。 他们不喜欢年轻人冒犯他们的权威。 所以他们很少夸奖，因为夸奖代表认可，他们认为夸奖会让刺头更飘。 这个长老有点意思。 沉白术笑了笑，没有拒绝：“那我给您多烤点。” 鱼在龟船中，该低头时就得低头，她并不觉得这有多丢脸，甚至她一边给澹台明理烤，一边还往三长老那边推了一盘，可谓是雨露均沾，谁都照顾到。 澹台明光见状，拿出一个全新的巫镜递给沉白术：“这是见面礼，按理所说往昔恩怨一笔勾销，所以你能回一些礼吗？” 说完看向那些烤肉，疯狂暗示。 沉白术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接过巫镜：“好。” 澹台明光就势在旁边坐下，而她旁边就是鱼彤，她这一插进来，鱼彤就被挤到边上了，她不可置信的瞪着澹台明光，澹台明光却根本不看她，跟沉白术道：“这是我离家前才买的、最新版的巫镜，无涯学宫前不久刚升级到无涯七系统，这是书山系列八，花了我两万八千八的巫币，我存了快半年呢。自己还没绑定，本来是打算从龙墓出来后奖励自己的，刚好全新，来来来，我教你怎么开机，怎么绑定个人瞳孔面庞指纹尾巴……” 鱼彤眸光有些暗淡，她本来还打算将澹台明光给挤走，你谁啊？但巫镜的话，她确实不好乱来。 老大就说过等离开荒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每人买一台巫镜。 为此老大还琢磨了下赚钱之法，分析他们能把手头哪些东西拿去换巫币。 巫币就是外界的货币，他们荒海讲究以物易物，可没有这玩意。 沉白术玩了会儿海底版的手机，有经验在先，她上手很利落，顺便打听了会儿这巫镜的售价。 跟上一世手机有手机的系统，电脑有电脑的系统，还各有不同不一样，在海底，甭管是小型巫镜，还是办公的大型巫镜（电脑）甚至更大的（类比电视机、电影屏幕）都统一用一个系统，即无涯系统。 无涯学宫开发，以无涯为名。 巫镜的型号虽然没那么花哨，不那么割韭菜，动辄就发布新款，但也是有几个系列、不同版本的。 比如澹台明光拿出来的见面礼，“书山”系列就是最高档次，顶尖配置，让你摇摇领先，打败全海底百分之九十的用户，家主、长老、校长都在用哦。 其次就是中等档次，轻奢小贵的“路”系列。 最后也是最便宜的大家都在用的“镜”系列，最便宜的镜三竟然只要五百八十八，如果去二手市场收，还能降到两百多。 虽然巫镜是无涯学宫独立研发的，但他们倒没有搞垄断，也不生产、售卖巫镜，而是和各大工厂合作。 所以通常就会出现梨子-镜系列，源光-书山系列……挂了大厂的名。 这些大厂所用的高端软件芯片等技术是一样的，统一由无涯学宫授权，但在配件上有很大区别。 打个比方，同样的软件，如果承载的硬件达不到的话，是根本带不动的。 比如源光就是知名大厂，他们出的巫镜，用起来丝滑无比，承诺不管升级几次都不会卡，同时如果要进入深海，别的巫镜可能直接就爆了，但他们的，在不同的海压下还能□□、还能适应。 曾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土豪表示，她遇到危险将源光巫镜砸出去，敌人的头破了，巫镜还好好的。 可见源光的产品质量有多高，那是可以当成武器来用的。 这一点在海底很关键。 而其他厂商则有些参差不齐，比如梨子就是做低端产品的，价格相对也很便宜。 当然了，无涯学宫新潮归新潮，可到底也是老牌圣地，很要脸的，对质量进行了把控，即便是最便宜的镜三，只要求打电话，能登陆无涯论坛这个社交平台、淘淘舟这个购物包括外卖平台……几大基础功能都有，一台巫镜用个百八十年都不成问题，就是后续内存爆满会很卡。 据说无涯学宫已经在加急研发一键清理功能了，目标是自动备份重要数据，永不误删，以及随时清除垃圾。 说到这里，澹台明光想起什么，提醒道：“如果你想给其他人买巫镜，一定要认准牌子，像梨子、源光都是无涯学宫的正牌授权厂商，但还有一些黑心商人偷偷生产乱七八糟的巫镜，有的是杂牌，有的干脆就没有牌，那些还更便宜，但质量很没有保障，你坏了都找不到售后的人，早跑了。”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行吧，山寨哪个世界都有。 “那如果是翻新机呢？” “翻新机？” 澹台明光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某些人买了新款的，以前的旧的就不想要了，商家把它收走，然后把它外壳翻新一下当成正版新品去卖，这种售后怎么算？” 澹台明光奇怪的看着她：“这种很容易就会发现的啊，怎么能骗到人？” “嗯？” 经过澹台明光的解释，沉白术明白了。 因为海底海压的特殊性，巫镜的配件，即便是看似不重要的外壳，那也不是随便什么材料都能充当的。 是由炼器师统一炼制，还刻了阵文，让它能适应各种恶劣的环境。 这种独特的阵文，不同的厂商都有独家的防伪标识。 同时，组装完成还会有一个独特的工序，让不同的配件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一旦拆掉，那种气息就不一样了，就像是一块完整的镜子出现了一条裂缝。 这个裂缝就是破绽所在，暂时拿着没什么，但如果飞快进入不同的海压区域，就会变成水桶的那一块短板。 所以哪怕买到巫镜的人懒得去厂家的售卖点检测一下，只要他自己精细一些，感受一番就能发觉不对。 人鱼对气息还是很敏锐的。 或许会有人找大师定制高端的组装机，但组装的每一个配件都是由她一手炼制，最后一道工序也是由她来完成，这气息也会很圆融，很完美。 并不会给人杂牌凌乱感。 这类翻新就太贵了，还不如买现成的，所以海底翻新机的市场是很萎靡的。 真没钱买二手的，也不会太差，主要是质量摆那里。 还没出荒海，无法联网，书山的顶配机看着也就那样，沉白术就只注册了账号，挨个加了一圈好友。 ——直接加好友不需要网，只需要巫镜号。 将之收起，沉白术继续烤肉。 澹台明光羡慕的看了一眼钟然和澹台明星，但见沉白术频频的将烤肉推向澹台明礼，长老吃的头也不抬，她有点嫉妒：“你怎么尽照顾长老啊，还有我，我都吃完了。” 好歹我还送了你一台巫镜做见面礼，长老可什么都没给。 至于钟然与澹台明星………那两位的感情，她比不过，就不自讨没趣了。 这话说得澹台明理和沈白术都看了过来。 沉白术心里有点意外，相对于三长老，澹台明理看起来更严肃更不好接近，气势更强，结果澹台明光却敢跟她争烤肉？ 当然，也不是说三长老就不好接近了，沉白术有看到不少年轻人去找他，一副很依赖长者、聆听长辈教导的样子，但情况又不一样，她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对澹台氏更加了解，找三长老的都是黄金台之外的年轻人，他们很可能只能看到表面，可澹台明光却是和澹台明理一样白玉盘的。 沉白术心中记下这个点，对着看向自己的澹台明光和澹台明理说：“这当然是因为我在讨好长老啊。” 在场众人嘴角抽了一下。 不是，你能不能别把这等谄媚的应该私下表述的话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呀，搞得我们都很尴尬的样子。 但沉白术一点都不尴尬，她振振有词：“你看钟然这样，我们肯定是要进白玉盘的，我们一群外来者，无依无靠的，进你们大家族不得提前找个厉害的山头拜拜？” 澹台明光脱口而出：“你这么嚣张，哪里像小可怜？” 说完她就知道不妙，一把捂住嘴巴。 沉白术委屈的扁扁嘴：“我哪里嚣张了？我也不知道就钓个鱼而已，会搞出这么大动静啊。” 她欲言又止，像是把什么话咽了回去，澹台明光肯敢肯定她是想说他们乌龟船太脆弱了。 澹台明理赶紧道：“不不不，我就是一个小小长老，我担不起你拜山头。” “别啊，长老你这么厉害，刚才杀鱼的英姿都震撼到我了。” 旁人就看着他们两个一个使劲夸，一个连连摆手摇头，表示自己当不起。 就这样都不妨碍沉白术烤肉呢。 这时三长老突然来了一句：“其实我们黄金台也不错，钟然未必会进白玉盘。” 这话一出，几人顿时看向他。 澹台明理警觉的撑出一个笑：“三长老说笑了，咱们澹台氏历来传统如此，虽不至于女子必进白玉盘，男子必进黄金台，可钟然这一身是再显著不过的白玉盘的特征，即便她不会觉醒神胎玄龟，也不过是在竞争圣女一职上，略占劣势罢了。” 沉白术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钟然的黄金辅助是黄金台最显著的特征，如果他们知道了，绝对不可能放过钟然。 可迄今为止，无论是她奶那边提到的圣女，还是现今所观察到的两脉给她的印象，她都更偏向于白玉盘。 三长老也笑了笑：“虽说如此，但若我所猜没错的话，钟然的家里人是我们黄金台的，她既是为了母亲而来，当然……” 澹台明理严肃了表情，打断道：“父母的归宿并不决定子女的归属，一如澹台阳和澹台明光，钟然就算来了我们白玉盘，也不妨碍她回家见父母。” 澹台阳和澹台明光是澹台氏，不，应该说整个海底都很罕见的双胞胎。 毕竟人鱼特殊的构造，生一个蛋就很不容易，更别提一口气生两个。 尤其他们资质还很好，即便比不上澹台明星这一行列，两人在族中所受的重视也都不低。 在澹台明光的低声科普下，沉白术知道他们一开始都不算嫡系，但生出两个蛋后，父母便被接入了黄金台，澹台阳和澹台明光在精心照料下破壳，一个继续留在黄金台接受教育，一个却被白玉盘接走，但也不是从此就和父母了断尘缘了，而类似于上寄宿学校。 等澹台明光大了一点，时不时跑回黄金台，白玉盘的人也没有阻止，不然她跟她弟的感情也不会那么好。 那是从小打出来的。 “钟然的身份比较特殊……” “再特殊，也越不过族规。” 澹台明理非常坚定。 最终，三长老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因澹台明理过于戒备和抗拒的表情，他退了一步，起身走到了别的长老所在的位置。 那里自有餐厅人员为他们服务。 可澹台明理犹觉不足，看看钟然，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目光却落到了沉白术身上。 她能看出两人感情非常深厚，钟然的选择有很大程度要受沉白术的影响。 沉白术正诧异这关我一个路人什么事，就见澹台明理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拿出了一个酒坛子。 是的，酒坛子，再见到这个偏古风又很现代的造型，沉白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虽然外表有点影楼，过于精致，但整体倒是古朴厚重，像被珍藏了许多年。 并不算太大，也就十斤的规模吧。 “这可是我珍藏了许久的美酒，是黄金台的七长老赠予我的，据说酒方子来源于一位故人。”说到这里，她似有若无的看了沉白术一眼，继续道，“当年他与那位故人一同酿的酒自然是更珍贵的，别说我了，就连家主也别想喝上一口。我手里的这坛是后来他又收集材料精心酿制的，因为我这人好酒，他又欠了我人情，拗不过才赠予了我几坛，我珍藏了几百年都舍不得拿出来，如今你们算是有口福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就连澹台明星的面色都微微变了变，对着看过来的沉白术点了点头。 沉白术立刻就知道那位七长老手中的酒在澹台家很有名。 之前举办全鱼宴话赶话，澹台明理说要拿出一批美酒助兴，她也确实从空间里掏出了不少酒坛子。 沉白术看过那酒坛子的样式，和此时的很不一样。 她猜测澹台明理很爽快拿出的那批酒是她自己酿制的。 好酒的人往往会收藏不同的酒，进而发展出自己也动手酿酒的想法。 果然当澹台明理拿出一个个酒杯，打开酒坛的封印开始倒酒时，沉白术察觉到了不同。 澹台明理酿的也是金色的酒，澹台氏的人好像特别偏爱黄金和白玉的色泽。 可这七长老的酒，金色要浓郁的多，而且在边缘处竟然还泛着淡淡的绿色。 那种绿色，怎么说呢，很奇特。 就拿沉白术手中的火焰来打比方，金色是焰心，而绿色是边缘跳动的光芒。 它没有溶于金色，反而像是点缀着金色的花，是闪烁分明的高光。 这酒竟然给沉白术一种很灵性的感觉。 当澹台明理将它从酒坛中倒入杯中的时候，沉白术甚至觉得周围的海水都在绕着、让着，甚至是敬畏着。 啊，液体之间居然也能分个高低？ 沉白术觉得自己魔怔了。 毕竟，有很多种液体都不溶于水，很分明，所谓高高在上的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只是人为附加在它身上的情绪。 “来，尝尝。” 澹台明理举起酒杯，示意众人。 沉白术晃了下神，赶紧拿起酒杯，跟着碰了一下，放到唇边，在快要喝的时候，她脑海中下意识闪过戒备。 但很快又想起人鱼的嗅觉可比人灵多了，谁敢给他们下毒？ 饶是如此，她也只浅浅尝了一口。 她是喝过酒的，也很喜欢喝酒，这喝酒啊，不能牛饮，要会品，尤其还是来历这么大、很珍贵的美酒。 这第一口，沉白术感觉到的是柔和，就像它边缘跳跃着的绿色一样，给沉白术一种很清新的生命力。 甚至沉白术被感染，不自觉的勾了勾唇。 随着酒液进入喉咙，舌头有点微麻，但并未放在心上，酒毕竟不同于饮料。 酒精是很刺激的，很多人都受不了那个味道。 但酒液进入腹中，沉白术的面色迅速就变了，入口的柔和变成了刺激，仿佛一下子从清新的绿色变成了金色烈焰的灼烧。 她的肚子里像装进了一团火。 沉白术不可置信，这酒，劲竟然这么足吗？ 不过它是不是来的有点快…… 金色酒液带下去的灼热迅速的点燃了沉白术的血液，她冷白的脸都开始发红发烫。 她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火焰当中，整个人都在被淬炼。 对，像淬火。 沉白术还记得自己用火焰来淬炼武器中的杂质，她也曾脑洞大开：能不能用这龙宫签到的火种来淬炼自身的杂质？ 可惜不管她怎么念叨，怎么指挥，火种对她都是柔和的、无害的，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那么柔顺。 人的免疫系统有时候都会误伤自己，可这火焰自从签订契约的那一刻，不，甚至连签订时都没有挣扎。 沉白术习惯它如水般的温柔就像习惯自己的手。 可现在，她开始见证火焰的暴动。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脸疼得扭曲，原本正在享受般的品酒的澹台明光第一个察觉不对，毕竟她就坐在沈白术身边：“你、你怎么了？” 她承认这酒的后劲是有点足，能量也很强，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惊讶的看一眼自己手中的酒杯，这可是她厚着脸皮好不容易讨到的，又看看蜷缩成一团、气息快速上涨的沉白术，感觉到了世界的偏差。 是，她资质不在顶尖行列，但同样一杯酒，对方效果那么好，可她愣是没感觉？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酒都是同一坛倒出来的，她真怀疑澹台明光偷偷给人开小灶。 “老大！”鱼彤一把将澹台明光掀开，急急的扑过来，愤怒的瞪向澹台明理，尖声大叫，“你给我老大下毒！” 澹台明理只看到沉白术气息在涨，鱼彤却看到了沉白术的痛苦。 要知道，她老大晋升一向顺利的很，都是水到渠成，哪有这么难受的时候？她可不觉得气息上涨是好事，这必然是毒素导致老大力量剧烈波动。 以老大对血脉之力的掌握，就连族中狩猎老手都夸赞过，什么时候这么失控过？ 妈的！就知道澹台氏的都不是好东西！ 原本就坐在旁边的丰一年等人也都站了起来，面色不善围拢过来。 三长老皱紧眉头，快速往这边游。 观秦和钟山九也在附近，本来是打算应酬过一波人后就过来的，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钟山九立刻道：“让开，让我看看。” “走开。”金子一把从鱼彤手中抢过了沉白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窜进来的。 第64章 检查一番后, 金子焦急的脸色平静下来，对鱼彤道：“没事。” 随后他看向澹台明理：“有杯子吗？给我倒一杯酒。” 金子的长相太过精致，其实在刚随沉白术上船时就引来了不少议论,但不知怎地,他们却渐渐忽略了他，更多的将眼神落在沈白术身上。 这会儿他突然冒出来,板着张脸，一身气势很是凛然,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就傻傻的看着他。 澹台明理都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道：“有、有。” 说完才反应过来, 难得有些犹豫：“沉白术这、真的没事吗？” 她从七长老手里要来的酒,她当然非常肯定没有下毒,开什么玩笑,她自己喝了，澹台明星也喝了。 但沉白术那个表情实在太难看，鱼彤又太激愤，充满真情实感，不像在污蔑她，搞得她都不确定了起来。 “没事，我尝尝这酒。”金子边说边喝了起来, 眼睛蓦地一亮, “不错, 好喝, 再来点？” 他递出酒杯。 澹台明理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怀疑他是来骗酒的。 正准备给她倒，这时沉白术终于缓过神来说：“可以了, 小孩子不许喝太多酒。” 虽然她实在搞不清楚金子的年龄，他也不能算刚破壳的小人鱼，但他这模样确实不像成年的。 金子脸一垮：“没有很多，就一杯。” 这时他身上那种慑人的距离感一下子没了，变得亲切平和了很多，看着跟鱼彤、丰一年等荒海鱼没什么区别，哦，他长得比他们好看。 澹台明理一喜，要把坛子收回来，她是开了这坛，可这坛酒有十斤，她并不准备一口气把它喝完。 结果沉白术又道：“不过酒确实是好的，你倒给我，我收起来，明天再喝。” 澹台明理：“……” 你们两个不会是配合起来碰瓷的吧？ 沉白术的脸色还有些白，但她却积极的递出自己的酒杯，金子的酒杯也被她拢到手里，金子撇了撇嘴，有些不乐意，可到底没说什么。 澹台明理憋气中，但看了沉白术两眼，不知想到什么，还真给她倒了。 沉白术把金子的那杯收起来。 酒杯就不还给她了，她已经看出来这酒坛、酒杯都是特殊制作，能够保留住酒中的能量。 当然了，到底开封了还是有影响的，但他们又不准备留太久。 再喝这第二口，沉白术就急了很多。 此前沉白术喝酒或许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都是当做享受，有过喝多的时候，却不敢纵情狂饮，可这一次不太一样，她惊喜的发现，这酒喝下去好似变成了金色火种的燃料。 它激活了火种，让火种在沈白术的身体里燃烧起来，终于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开始淬炼她的身体了。 沉白术的炼体一直有继续，无论是她奶还是龙宫那边都挺注重的，但这两三年她长得有点快。 而且龙宫那边为了赶她在半年后离开这个时间点，那可真是填鸭式的给她填了很多好东西，她一时有点消化不过来，基础眼见着就没之前那么牢固了。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沉白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她奶多套基因理论的影响，她总觉得身体里藏着一股能量，它很弱小，亟待开发。 简而言之，她觉得现阶段的自己完全不够，她还能再强。 龙神师父确实没有给她一套系统的功法，然而沉白术却从祂留下的传承中意识到，人鱼一代不如一代了，他们这代，相比起数万年前确实弱了很多。 她奶在她进龙墓前准备的特训是很地狱，她的实力增长不可说不快，但…… 或许是龙神师父那个年代更危险，或许是那时能量更充足，人鱼的整体实力呈现下滑趋势，无论是哪个阶层。 但沉白术觉得别人没有这个条件，可她是谁？ 她是龙神传承者啊！ 她师父又给她提供了登天的阶梯，只在现世较量算什么？她要把自己比肩荒古那个时代的天才。 所以沉白术一定要去澹台家。 不过此刻……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想到龙神师父还给她留下了这个宝贝。 虽然吧，龙神未必知道她居然携带签到金手指，在龙宫中签到出了金色火焰，它的特性甚至让沉白术怀疑这不会是龙炎吧？ “是我的错，我此前只想过让火焰燃烧，是输出，却没想过给它投入燃料，但就算火种不需要燃料也能燃烧，可它确实是很幼年很幼年的火苗啊，我竟然把这个事实给忘了！”沉白术在心中碎碎念。 她告诉自己，要多多收集不同的燃料，看看火种能激发出什么样的效果。 “你还要？” 澹台明理抱紧坛子，很不乐意了。 沉白术连连举杯，这一下都喝了快一斤了。 这坛七长老赠与她的酒可是烈酒，又被她珍藏了几百年，十分醇厚，她本以为沈白术喝个一两杯就会醉了，既能拉拢沉白术，为钟然进入他们白玉盘添加筹码，也不会损失太多。 结果……澹台明理脸色有点青。 沉白术喝了快一斤，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喝的不是高浓度的烈酒，是白水。 娘的，他们荒海真的没有酒吗？她真是第一次喝？ 沉白术看出了澹台明理的不乐意，她心里道一声小气，但她是不可能收手的，她拿到金色火焰这么久，试过许多种材料淬炼，金色火焰却只对澹台明理的酒感兴趣，可见它对燃料的要求很高。 “长老别小气嘛，来都来了，这坛开都开了，咱们肯定是要喝尽兴的。” 澹台明理嘴角抽搐了下。 她事前当然也想过尽兴，但她的尽兴是沉白术喝一两口后醉晕过去。 然而…… 三长老笑吟吟道：“是啊，明光一个小姑娘见面礼都送了一台书山系列的巫镜，你好歹是白玉盘的长老，拿出一坛子酒，还小气巴拉的不让人喝个尽兴，不好。” 不等澹台明理反驳这可不是普通的酒，三长老又道：“白术喜欢喝酒？说起来你们荒海鱼也确实很豪爽，只是受限于荒海恶劣的条件，想来也没机会酿酒，不如此次去我们黄金台多住住，我们黄金台素来有酿酒的传统，从几代之前传下来的珍贵美酒还有不少呢，就好比明理长老手中这台也是我们黄金台的七长老酿造出来的，不如我直接为你引荐七长老？” 沉白术眼睛一亮。 她突然一点都不觉得三长老老奸巨猾、在暗戳戳算计什么了，她觉得他慈祥的面孔好亲切。 这一波助攻打的真好。 果然，澹台明理一下子急了：“就你们黄金台显摆，我们白玉盘也很喜欢酿酒好不好？我们圣女也是好酒之人，对酒有特殊的品鉴，她的珍藏可多了……” 澹台明星轻咳一声。 本来准备分享一下圣女醉酒后趣事的澹台明理赶紧刹车：“来来来，你不是喜欢喝吗？我再给你倒。” 又对着对钟然道：“来，都来点。” “大家举杯，我们今夜不醉不休。” “长老大气！” 气氛重新又热切起来。 只有金子很不开心，凭什么你们都可以喝，我不可以？ 不过见沉白术又找澹台明理黑了个容器装酒，她喝一杯就有一杯他的，金子顿时心平气和：就知道树丫不会忘记我。 眼看几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热切的聊起澹台氏的八卦，金子觉得无趣，尾巴一甩，溜走了。 沉白术能感觉到选择喝下去的酒液越多，火种就燃烧的越发剧烈，那种淬体般的疼痛感也一波连着一波席卷而来，可大概是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经过淬炼，如浴火重生，有这么大一块胡萝卜吊着，她竟然也面不改色，只偶尔皱了下眉头。 最终喝下去的酒似乎量变达到了质变，对小小的火苗进行了促生长的作用。 如果说之前的火苗只如长出了两片叶子，那么现在它多出了一片，它壮大了一丝丝。 不错不错，沉白术喜悦的想。 淬炼接近尾声，疼痛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终于开始削减，沉白术跟人划着拳，畅快地大笑起来。 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染上红晕，有了几分醉意。 三长老微微一笑。 澹台明理以为他促进沉白术喝酒是在积极和她抢人，实则他想让沉白术喝醉。 当然，他低估了沉白术的酒量。 从刚开始喝的难受就可以看出，此前沉白术确实从未接触过酒，可居然真的有人天生就是海量？ 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 喝多了酒，酒精麻痹大脑，再怎么精明的人也会放松警惕，所以三长老以往都只是浅酌。 即便有应酬，他也很注意。 他深深清楚，很多人的失败就败在这种细枝末节上。 显然沉白术还太年轻，或许她想到了一点，可她太过狂妄，她认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她贪图这酒的效果。 那么这便是三长老的机会。 沉白术确实有点醉了，她的目光开始迷离，即便本能知道这不是好事，但酒精放大了她的情绪，她知道，但不想去控制，周围的人又起哄般的一杯连着一杯过来敬她。 现场越发热烈，等观秦几人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挤不进那个圈子了。 他们焦急的看向澹台明星。 澹台明星原本对沈白术很有信心的，可她也开始思考是否沉白术从未接触过酒，让她低估了酒的后劲，可当她想要开口的时候，三长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挡住了她看向沉白术的目光。 他们两个拼酒倒是拼得很热烈，无人发现三长老的酒杯有哪里不对劲。 三长老撑着脑袋，也做出一副醉了快不行的模样，摆摆手道：“不能再喝了。” “别啊，再来一杯，不是说好的一醉方休？” “是啊，长老我敬你。” 就连澹台阳这个怂货，明明畏惧沉白术，居然也凑了过来。 沉白术像是被感染，大声道：“来，大家一起喝！长老你不肯喝，莫非是还记挂着我当初揍了你一拳的事？” 酒精放纵了她的理智，让她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三长老做了手脚，其实还很清醒，听到这里嘴角抽了一下，也像是被激怒一般：“我堂堂黄金台的长老，岂会跟你这小辈一般见识，来！喝！” “长老好样的，把她喝趴下！” “都到我们澹台氏的地盘了，还敢这么嚣张，喝！让她也看看我们澹台氏的爽气！” 几人就像是酒桌上不停劝酒的气氛组。 澹台明光眉头皱得更深了，偏巧在这时，澹台明理一把推开她，自己挤进人群中心：“还有我，我可比你们能喝多了。” 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澹台明星无语的发现喝酒上头的澹台明理，比沉白术和三长老疯多了。 澹台明星觉得这势头更加不妙，这时同样被挤出人群的钟山九和观秦来到了她身边：“我怎么感觉你们那位长老不怀好意呀？” 现场气氛太热烈，即便是一开始冷静，也很容易被感染的上头，可她们身怀大秘密，警惕性很高，看谁都防备着，更别提三长老对沈白术的恶意一开始就很明显。 ——她们也考虑过沉白术亮出金色火焰后会遭到的觊觎。 澹台明星很干脆：“动手吧，将他们强行分开，拉走。” 钟山九略一思考，点头。 虽然她们肯定打不过诸位长老们，但对方都喝醉了唉，难道还真的要跟他们打起来不成？ 抢占时机，迅速把沉白术给拖走。 结果钟然却是摇了摇头，看向一个方向：“不必。” 此时的钟然相比起之前急着要找妈妈要冷静的多，有点类似两种情绪共存于一具躯体的感觉，就让她显得割裂，既有对沈白术的关心，想要留在荒海，也想回澹台家见父母。 钟山九皱了皱眉，正欲说什么，被观秦拉了一下，她示意，钟山九微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二楼栏杆上，正趴着两个人，在看热闹。 一个是金子，一个是游倍镜。 钟然说：“就算我们不相信沉白术，也应该相信金子的判断，他觉得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几人顿时沉默下来。 ＊ 二楼。 “纪大佬，你把我拦在这里干什么？” 游倍镜羡慕的看了一眼楼下的沉白术几人，他也很想尝一尝沉白术亲手烤的鱼肉，喝一点那金色的酒液，可他既没有在第一时间进入人群中心，后续居然还被这个恶霸给拦住了。 恶霸见沉白术没事，还把旁边围观的他给带走了。 “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啊？我不想看，我只想……”加入进去。 凭着他的厚脸皮，应该能蹭到一个席位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金子给打断：“你不是一直想搞个大新闻吗？差不多了，开始拍素材吧。” 沉白术和七章等人讨论离开荒海后如何赚钱谋生，他也有旁听，记得很清楚，其中一项就是搞个大新闻，卖掉。 沉白术一开始无意成为灯光下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的流量，但想想，偶尔搞个大新闻卖给媒体，却是个不错的敛财之道。 尤其此次出荒海，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嚣张狂妄。 本来沉白术想的也是悄无声息地将自己融入人群，就像一滴水落进海里，不起眼不出头，可这条路不是被三长老给毁了吗？ 既然注定要当显眼包，那就更显眼一点，她要轰轰烈烈，不仅在澹台家，也要在整个海底。 一方面避免澹台氏真把她扣留，另一方面，她进入了最终考核，默默无闻反而显得反常，按照世人的思维，是在闷声发大财，谁会想她居然这么嚣张？简直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到自己？ 她跟个显眼包一样，别人更多的去注意她夸张的行为了，她做什么都很合理，以至于出现一些不合理之处大众都会自发的脑补完全。 金子和沈白术都是聪明人，一见沉白术这一副迫不及待要跳进三长老陷阱的模样，他就知道沉白术要搞事了，可游倍镜，显然不够聪明。 他疑惑道：“之前沉白术指挥一众长老猎杀大鱼，那场面够大，也够突出，这素材就够了吧，现在……” 说句难听的，在他看来金子就是沉白术的舔狗，对方要拍下沉白术的高光部分，或许还想在他们天机阁的一众报纸中占据头版头条。 ——他当然不会同意，这又不是他能决定的，可他违背不了金子，这小破孩打人是真疼。 他姑把主播都带走了，他孤立无援，是真可怜呜呜呜。 现在底下划拳喝酒闹成一团，游倍镜看多了他姑给旗下主播立积极向上正面的人设，半点不觉得这是什么高光，只觉得是黑历史。 身在其中的人很容易上头，但站他这个角度俯视旁观，就有种酒鬼闹腾的感觉。 豪爽是豪爽了，可…… “让你拍你就拍，快把巫镜拿出来。”金子霸道道，他懒得跟这个笨蛋解释。 别看他在破壳前有骂过沉白术是笨蛋，但走过一圈后，他发觉沉白术是少有的聪明人，其他人才蠢笨得无法直视。 游倍镜看他这个表情，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脑洞：这家伙不会是想拍下三长老的黑历史，报复他吧？ 毕竟三长老对沈白术不友善，金子是肉眼可见的不喜欢他。 游倍镜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这可是黄金台的长老！ 干了，反正我是被迫的！ 只犹豫了两秒，游倍镜就下定了决心，拿出巫镜开始拍。 别说，这个时候他的手还很稳，并没有受到紧张的心情的影响，从这方面看，他或许不适合成为主播，但干狗仔，是真不错。 ＊ 楼上的种种，楼下是不知道的。 三长老观察着沉白术的表情，觉得差不多了，想着找一个切入点，就见沉白术手中的火焰噌的一下窜了起来。 “卧槽，好烫！” “快快快，走远点！” 沉白术像是被这一下变故给惊得少了几分醉意，连忙提醒，“啊，喝太多火焰有点失控。” “唉，我这脑袋晕乎乎的，我得赶紧把它收回来。” 口中这样说着，火焰却更大了。 三长老瞅准时机，装作躲避不及时的样子抬手去触碰，这一下他差点跳起来。 沉白术用这火烤肉，他就知道它的温度必然很高，可他没想到这火焰不仅烫手，接触到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灵魂都被灼烧的感觉。 虽然他及时抽回手，但传承之力却被烧掉了一小半，三长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沉白术这时候格外眼尖，不知怎地一番操作，终于将火焰收回了体内，赶紧凑过来：“长老你没事吧？唉都是我的错，大概是喝了太多酒，能量太充足了，这火焰有点失控。” 不等三长老问起，她就主动解释：“这火焰是和我的神魂绑定的，经由龙宫那位龙英女士定下契约，其他人不能碰到的，碰到轻则丧失生命力，重则连神魂都会被烧掉。” “这么严重的吗？” “这可是龙宫出品啊！” “我记得沉白术进了最后一关，明星小姐和钟然小姐也进了吧，不知她们所得的传承又是怎样特殊，真羡慕啊。” 围观人群纷纷议论起来。 三长老笑了笑：“我没事，既是如此，你小心一些。” 他确实也感觉到了自己生命力的减少。 沉白术懊恼的一拍脑袋：“其实平时它还挺听话的，没想到会这样……以后再喝酒，我可不敢把它放出来了。” 三长老没说他信不信这解释，沉白术也看不出相没相信三长老这说辞。 气氛有点古怪。 沉白术转而说：“不能玩火，我们来玩水吧。” 她摇头晃脑的喊澹台明光：“之前见你在海上冲浪，我也有些技痒，不过那时我们不熟，现在——不如比比？” “比就比，我还怕了你不成？”澹台明光的心气又被激发了出来。 “我也来我也来。” 澹台阳跟着凑热闹，浑然已经忘了之前遭的罪。 他姐姐很嫌弃：“你就算了，别一头栽下去，还要我们去捞你！” “我来。” “我也报名。” 再开口的，是之前和澹台明光较量过的人，见状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之前佩服归佩服，但他们代表澹台氏，沉白术代表荒海鱼，就算要输，也不能输得太惨。 而且她看向澹台明星，大胆道：“要不明星你也加入？” “好。” 澹台明星不知想到什么，连眼中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第65章 澹台明理很积极的做了裁判, 事实上，若非她这长老亲自下场很欺负人，她都想和这些人比一比了。 倒不是非要争个输赢,而是酒劲上头,她也想下去冲个浪。 等会儿再偷偷去好了，澹台明理愉快的做了决定,面对着准备好的一众人鱼一声令下。 随着人鱼尖锐的呼啸，甲板上一字排开的沉白术等人一跃而起,以冲刺般的速度飞了出去。 “啊！”澹台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原本她以为他姐姐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此时他看着冲在最前头的沉白术，他们乌龟船一直在高速向前行驶,对方竟然远远的把船只、还有船只上的他们给甩开了？ 这就是荒海鱼的实力吗？ 澹台阳不由的庆幸自己没一时上头跑去找沉白术麻烦, 他是打过这主意的, 可时间尚短, 还没来得及制定可行的措施。 明明按照他们的约定，这并非是冲刺般的比赛，更像是一场马拉松，一时的快，并不代表一直的快，所以很多人刚冲的时候想的是我先保留实力，可见着沉白术越冲越远,他们顿时也顾不上了,也跟着开始冲刺。 有些长老暗暗摇头,觉得这些人鱼太冲动,果然是荒海鱼、没脑子，看着处在中流的某些人鱼点点头，觉得这才是明智之选。 可渐渐的,他们也被震撼到了，因为沈白术竟然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高速，冲在最前头。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 一小时过去了，沉白术的速度略有下降，但她还是毋庸置疑的第一。 乌龟船已经由原先的匀速行驶变成了高速行驶，才能勉强跟上他们。 已经有大半的人鱼熬不住，退回到甲板上，正有气无力的趴着，很是狼狈，让他们保持一点澹台氏的形象却是顾不上了，因为他们所有力气都被用光了，再挤不出来一滴。 他们眼神示意，试图让自己的同伴明白自己面临的窘迫，可那些人……呵呵，只顾着眺望远方，激烈的观察沉白术几人的比赛，根本没注意到趴在地上喘成死狗的他们。 当然，他们很快就顾不上抱怨了，因为是个人都能看到比赛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钟山九退出了比赛。 她是治疗，即便偶尔发挥一下毒术师的作用，也没必要跟这些人死拼体力。 接着是观秦，澹台明星…… 冲在最前头的两个人，竟然只剩下沉白术与钟然，这竟然变成两个荒海鱼的内战？ 众人无语之余，却也有一种了然，沉白术确实很强，只是此前没想到她速度与体力也是如此的绝。 还有一种欣喜，至少钟然肯定是他们澹台氏的人，不算太丢脸。 终于钟然力竭，身形不稳，眼看竟然直挺挺的坠落下去。 沉白术原本正埋头往前冲，却是第一时间注意到水流的异样，她豁然回头，手中血脉之力倾巢而出，化作一条长长的宽宽的宛如缎带一般的水卷，卷住钟然，随后她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这样拖着钟然回到了甲板上。 “漂亮！” “那一下也太利落了！” 惊呼声不断，更多来自年轻人鱼，他们簇拥着沉白术与钟然，七嘴八舌的表达着自己的佩服。 “这体力是怎么练出来的？也太强了吧？” “我倒觉得最强的难道不是沉白术于血脉之力上的微操？” “没错没错，你们注意到没有？刚才那一下我都没看到沉白术脸上有浮现出鳞片？那么紧急的时刻，那么大的一片水卷对她来说居然如此驾轻孰重？” 刚才那一轮的运动让沉白术脸上的醉意褪去不少，但胜利与同龄的敬佩让她年轻的脸更显轻狂与激昂，她挑了挑眉，满是意气风发：“这就厉害了？” “这还不够厉害，你对自己的要求是有多高啊？” “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不知是谁递过来一个酒杯，酒杯中盛放的居然是紫色的液体，扑鼻的都是酒香。 那人鱼满是得意：“这可是我从我奶那里偷来的酒，半点不比七长老的差，后劲十足，敢不敢与我拼一场？” “怎么不敢？” 沉白术一把接过来，暗道一声上道，她现在正想试验一下其他的酒是不是也像七长老那样那么有用，是独特的方子，还是只要质量足够高的酒就可以？ 当然，她也是很谨慎的，先装模作样的轻嗅一口，一副品酒的姿态评价道：“不过，酒香很奇特，有点像……”葡萄。 沉白术咽了咽口水。 说起来她最喜欢的水果就是葡萄了，只可惜变成人鱼后，别说是葡萄了，水果这两个词几乎与她绝缘，偶尔巧合遇见海藻结的浆果，又大多或酸或涩，拿来调味可以，可吃……呵呵，真是想太多。 作为人鱼的沉白术是不应该知道葡萄的，所以她话锋顿了顿，挠了挠头：“有点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了，但一定是非常美味的果子。” 那拿出葡萄酒的人鱼本来还想嘲笑沉白术故作姿态，不懂装懂，见状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错，这确实是用一种果子所酿的酒，要说这果子可是非常珍贵了……” 他一副神神秘秘要长篇大论的样子，旁边的人鱼却嘻嘻笑道：“阿晚，你又要和人讲你阿奶那老掉牙的故事了，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长老都说过了，那只是你阿奶被树障所迷看到的幻境了，根本不是真实的。” “是啊是啊，你就是仗着沉白术来自荒海，没在咱家待过。” “他当然要骗沉白术啦，这种故事咱们都听过八百遍了，他也只能趁这个时候骗她。” “敢坏我好事？跟你们拼了！来来来，听我讲故事，不听的话，等我家葡萄成熟了，你们休想吃到一颗。” “别这样啊，我错了。” 人鱼们嬉笑打闹起来，并未注意到沉白术垂下头去，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葡萄美酒夜光杯，真的好久远的一句话了。 但她敢保证这不是骗人。 她迅速收拾起振动的心绪，装作好奇的模样询问这个故事。 很奇特，虽然缺胳膊少腿，但这个叫做澹台晚的年轻人鱼的奶奶梦见的内容有一部分是这句古诗描述的情景，有一部分是诗作者本人的遭遇，就像是诗作者将经历的现实与脑海中的幻想结合了起来。 大概是见沉白术对此感兴趣，他们又说起了澹台氏内部奇奇怪怪的故事。 沉白术的震惊几乎掩饰不住。 但幸好这些故事确实离奇，他们都只以为她为故事所惊，实则沉白术惊讶的是，这怎么特别像她上辈子人类的种种。 不一定都是历史上真实的故事，也有传说异闻，或者是一些特别不靠谱的野史与同人二创作。 沉白术一边浅酌着葡萄酒，一边飞快思索起来。 这葡萄酒的气味和颜色都和她所知道的葡萄酒挺像，但真正喝起来，却发现终究物是人非。 酒是好酒，入口就辛辣，沉白术之前喝七长老的酒面不改色，这一入口差点栽一个跟头。 就如同她所听到的那些物是人非的故事，被人鱼以奇异的惊叹的口吻讲出来。 沉白术本以为是跟书籍之类的神胎有关，却发现这些的源头都指向一棵树。 黄金树。 妈呀，就知道她奶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妈讲黄金树的睡前故事，澹台氏是真的存在这么一棵黄金树。 按照这些人含糊的说法，黄金树的存在相当重要，是黄金海、是澹台氏立足的根基。 但具体更深的内容他们就不说了，不是不肯说，是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有的人鱼小时候神魂不稳，被树障所迷，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一般情况下等长大后，就不会了。 而澹台晚的阿奶属于特例。 她不仅现在都还会做梦，还坚定梦是真的，并对照着梦去找梦中出现的种种奇花异果，就比如葡萄，就是她在某个深海区域发现的紫树，紫树上结了一颗颗人头大的果子，果壳很厚，内里的肉却很软，汁水非常充裕，不仅吃起来美味，还能拿来酿酒，也就是这紫色的葡萄酒。 不知不觉，一杯紫色的葡萄酒已经被沉白术喝完。 澹台晚相当讲究，为了配上葡萄美酒夜光杯，给它搭配的酒杯是墨色，其上宛如点缀了一颗颗星子，发着零星的光。 沉白术没好意思纠正他，夜光杯不是指黑夜的星杯，是琉璃杯。 澹台晚给沉白术竖大拇指，惊叹她居然还没醉倒：“我再给你满上，我就不信了你能撑过三杯？” 旁边的人鱼笑他：“阿晚，你这胆子真是绝了，以往偷你奶的酒都只敢偷一杯的，这次竟然偷了这么多出来，是趁着我们来了荒海，你奶揍不到你了吗？” “你们这群损友都给我闭嘴，这才不是偷的我奶的……”澹台晚刺激上头，似乎想辩驳，但说到一半，他赶紧闭嘴，目光似有若无的瞥向一个方向，收到警告的眼神又赶紧偏回来。 他心中暗暗叫苦，三长老想给沉白术一个教训为什么叫他来灌醉沉白术啊！ 他奶的酒也没有这么糟糕吧。 也就是醒来后头疼了些，连着十天半个月身体都麻麻的，宛如被雷劈了一般，但是——虽然有这么多副作用，但是这效果好啊，好多人想要这么一杯葡萄酒却没办法呢。 再者，他又叹了口气，心说要不是这样，三长老也不会用这个法子吧。 尽管不满沉白术这个刺头，要杀杀她的威风，可心却是好的。 不过澹台晚还是觉得有点心慌。 这就像跟班主任打报小报告的班长，再怎么觉得告诉老师、同学逃课去网吧是好事，也有一种背叛了班集体的不安感。 澹台晚不知道这个比喻，但他知道一旦这事泄露出去，就没人跟自己玩了。 他赶紧低下头猛灌了一口葡萄酒，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沉白术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仿若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第66章 紫色的葡萄酒和七长老的金色酒液到底不同,沉白术一开始还很逞强，渐渐的也觉得头昏眼花，她抬起手在面前晃了晃。 昏昏沉沉的,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让沉白术再演示刚才那一段。 沉白术摇头笑道：“刚才那算什么？我再给你们看一手更绝的。” 她伸出手, 有金色的火焰在手掌间跳动。 周围有人鱼不慎触碰到过火焰边缘，可是被狠狠的扎了一下, 见状喝了一声，赶紧逃开。 “快快快, 沉白术喝醉了，要发酒疯了。” 有人还记得沉白术之前承诺喝酒不把金色火焰放出来，免得失控。 结果…… “阿晚, 你家这葡萄酒可真是够劲儿, 连沉白术那样的海量都喝醉了！” “那是当然, 我家的酒就没有不好的。” “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跑开呀,别围着，沉白术要发疯了！” “对对对，快快快。” 一群人鱼一边摇着眩晕的脑子，一边嬉笑打闹。 紫色的葡萄酒液并不像金色酒完全不溶于海水，它挥发了一些，似乎也影响到了刚才畅饮的众人。 三长老勾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很好, 这就是他想要的。 他盯准了沉白术, 瞅准时机要游过去套话。 是的, 他从头到尾都没放弃过把沉白术灌醉的想法。 但他并不信任别人。 即便七长老的酒在澹台氏很有名。 他也只信自己给出的酒。 他并未在葡萄酒中做手脚, 他知道以沉白术的警惕性，这反而是打草惊蛇，但仅仅葡萄酒的特性就足够了。 就在三长老距离沉白术仅有两三米之距打算询问的时候,沉白术手中的火焰突然熄灭，这动作吓了三长老一跳，他鱼尾一滞，就见沉白术的手中忽然蔓延出蓝色的力量，这力量搅动着海水。 一开始还只是周围的一小部分，但渐渐的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 三长老眉头一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沉白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这边的动静太大，迅速的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目光，他们都震撼的看着，先是长长的一卷，是大概的轮廓，然后雕琢出越来越多的细节。 他们张大的嘴巴根本合不拢。 终于，水卷成型，沉白术竟然没有像刚才那样搞出捆住钟然的缎带，而是以血脉之力，雕琢出一条长长的巨龙！ 那长长的身躯，巨大的龙头，威严的龙目，一些在水中摇曳的龙须，还有栩栩如生的鳞片…… 越往上走，海水的颜色越浅，浅蓝的海水中，深蓝的巨龙不算太过显眼，可此时没有人能够忽略它。 因为它真的太大，太形象了。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沉白术亲眼见过这巨龙后，将它复刻出来。 “沉白术……” 澹台明星惊呼。此刻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为沈白术疯了。 他们所有人都在苦心的为沈白术隐瞒她是龙神弟子的事实，结果这都没撑到离开荒海，她就自己暴露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瞒不住了！ 钟山九和观秦也死死地瞪着沉白术，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喝酒误事。 他们下意识的看向三长老，王长老还有姜教授，果然这些人面上都露出狂喜之色。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动一下，也没有人开口。 却是沉白术自己洋洋得意的说话了：“怎么样？我这控水之力如何？有谁敢跟我一比？” “这可是我从龙墓中学到的绝技，我敢说你们绝对不会！” 沉白术目光睥睨。 钟然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以她对沈白术的了解，竟然也无法判断出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葡萄酒的作用下，吐露出了真相？ 她心跳得十分剧烈，难得的生出了后悔的情绪。 我不该在当时就强硬要求跟他们回家的。 我明明知道沉白术不会放心我一个人，跟他们走。 我想见母亲，我应该听沉白术的，先以瞒住身份，然后偷偷联系澹台明星，她会帮我，我应该对她多一点信任的，我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此时对沈白术的担心完全压过了牵连她的因果，可钟然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沉浸在了挫败的情绪中。 她不该因为一直以来沉白术靠谱的形象就真的觉得没问题，他们还如此年轻，又怎么斗得过三长老这样的老狐狸？ 没有人注意到二楼上游倍镜正疯狂的拍摄。 除了定时记录一切的一个巫镜，他竟然拿出了一个相机拍摄照片。 他家有钱，他姑给他准备的巫镜同样是高端的书山系列，但论起静态的捕捉，还是比不过相机， 正所谓差生文具多，别管他这大主播能不能当上吧，反正他已经按照顶尖配置配好了一切。 他一边拍一边囫囵着道：“纪大佬，你真的太厉害了，你居然算到了这一切，还帮我找到了这么好的一个拍摄位，我一定要把它发出去，这么个大新闻我肯定会火的……” 他并未注意到金子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超过了他的预料，但很快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变成了笑容。 他相信沉白术。 不管底下情况看起来再怎么失控，他也相信这一切都在沈白术的计划中。 没错，就是这么无脑。 金子无脑，游倍镜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俩一起玩也算组成了一个幼稚儿童组。 游倍镜完全不知道沉白术传承弟子的事暴露出去有多危险，他沉浸在他要火了的激动当中。 在一片安静中，三长老貌似镇定地游到了沉白术面前，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沉白术，你就是那位龙神选中的弟子吗？” “我是。” 沉白术毫不犹豫。 “没想到真的是她！其实我早就猜到的。” “这时候早就猜到了，能不能不要这么马后炮？” “猜到她不算多么意外，毕竟她是荒海鱼，又和明星小姐他们一同进入了最终考核。” 也有人表情复杂。 “我猜长老们肯定没想到，他们准备了那么多方案，反复推敲，要以最小的损失套出此事，没想到根本不用他们做什么，沉白术就自己爆出来了？” “是啊，喝酒误事，我以后可要戒酒。” 澹台明星皱紧眉头，事已至此，无法再挽回，她要思考的是怎么给沉白术收拾烂摊子。 这一刻她倒是庆幸起来沉白术决定跟他们走，且她的身世似乎有异，以澹台氏的体量，要护住对方不算太难。 三长老露出笃定的笑容，觉得之前拿出那坛珍藏着的葡萄酒值了，她继续问：“那沉白术，你能和我们说一说最终考核是什么吗？” 沉白术奇怪的望向众人：“你们不知道吗？你们不是和我们一起经历过了？” “啊？” 众人懵逼脸，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们和沈白术都经历了最终考核？ 明明只有沉白术一个人好不？若他们也经历了最终考核，岂不他们都是龙神传承者了？ 三长老额头突突的跳了跳，那种不妙的预感更深了：“沉白术，你这是什么意思？只有你是龙神弟子，只有你经历过最终考核，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大概是喝多了酒，沉白术固执的样子有种奇异的天真，“我们不都是龙神弟子？” 她抬手指了一圈：“你、你还有你，我们都是啊，我们都经历了最终考核。还有你们，虽然没有走到最后一关，但也得到了龙神的传承啊，怎么就不是龙神弟子了？” 她还一副谴责的模样。 “沉白术你别给我装疯卖傻，你现在装疯卖傻也没人信！” 三长老一贯冷静的声音竟有几分不稳，直接威胁上了。 这打破了他慈祥的面具，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沉白术扁扁嘴，委屈地看着他。 澹台明光终于把张大的嘴巴合了上去，认真道：“沉白术，你为什么说我们都是龙神弟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们都参加了龙墓考核，都是被龙宫选中的人对不对？” 澹台明光想了想，他们确实都是面前出现一个漩涡，被漩涡卷进去的人，如果这也算是被龙宫选中，那当然是。 “我们都有可取之处，我们都很优秀，我们得以进入龙墓，这便是通过了第一关的考核。” “接着我们经历了入门测试，这算是第二关。” 三长老终于忍不住了：“沉白术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再怎么狡辩也没用，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真相！” “我没有狡辩，我正在给你解释，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我们都是龙神弟子，只不过龙神的弟子与弟子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像继承了龙神衣钵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位，这叫做龙神亲传嫡传，而像我、像明星这些进入了最终考核的，我们算是内门弟子，其他过了入门测试的算外门弟子，而没有过入门测试，但也被龙墓选中过，这怎么就不叫龙神认可过呢，这就是杂役弟子了。” “你、你这还不算狡辩？” 三长老气得拿手指指着沉白术，手都在哆嗦。 沉白术有点生气了，大吼一声：“除了杂役弟子，你敢说他们没有得到龙神的传承？” 有人下意识道：“我得到了，我被送去了传承地……” 刚说完，见到三长老吃人般的眼神又讪讪道：“但我没有得到龙神传承，我得到的只是普通的传承。” “错了。”沉白术很认真的纠正她，“传承之地的传承都是龙神一手布下，依照的正是龙神对此传承的了解，并非由传承的原主人所设置，这怎么就不能算龙神自己领悟消化后的东西呢？” “姐妹，我知道你谦虚，但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就是龙神弟子，得到的传承也是龙神认可过的，才不是什么杂牌！” 那人哪怕知道这很得罪三长老，也有点感动。 三长老见状使出绝杀手段：“那你怎么解释这个水龙？这可只有你会，其他人不会！” 沉白术望着他，用一种很难以形容的眼神。 但三长老一点都没有沉白术被自己问住的快乐，因为他分明辨认出，那是看傻子般的眼神。 艹！ 第67章 沉白术觉得这是很好解释,无法理解对方的失态：“这当然是因为他们获得的传承与我不同，我所用之术法他们都没得到，怎么可能会？” “狡辩！”三长老气急败坏。 沉白术一副拿对方没办法的样子, 想了想说：“具体传承我是不能说的, 不过只是塑造一个外形很简单的，会用到一点小小的技巧, 这个我可以教你们。” 三长老：“……” 他想说不可能，想说沉白术在骗大家,可看着沉白术认真的眼神，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愿意教别人,还能将人给教会？ 大概真是喝多了酒, 也是真的对蓝色巨龙感兴趣, 有大胆的年轻人挤开三长老, 积极举手： “我想学，真的可以教我吗？” “还有我，我也想学。” “我觉得不可能，那可是龙诶，但沉白术这么说我就这么信了，加我一个！” 闻言沉白术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 那人鱼爽朗道：“因为你太厉害了。”打了很多人的脸。 她赶紧捂住嘴巴，真是喝多了什么都敢说？她改口道：“是沉白术的话,感觉再不可能的事都会成功吧。” “喂喂, 这马屁拍的有点过分哦。” 沉白术得意的一仰头：“你过来,我最先教你！这才不是什么马屁,是你火眼金睛看到了本质，我们荒海鱼就是一口唾沫一个丁，我敢说,那当然是我能做到，我不能的，我就不会说！” 那人鱼被沉白术一招呼，还真屁颠屁颠的过来了。 “你叫什么？” “我叫澹台明薇。” “那我直接叫你明薇好了，我先跟你讲一下这个小法术应该怎么用，然后你放松身体，不要抵抗，我用血脉之力带着你走一遍，这样你感受会更加真切，学起来也更快。” “好好好。” 澹台明薇没想到沉白术这么和气，教起来这么细致，居然愿意用血脉之力带她？ 因为他人的血脉之力进入自己的身体，如果信任度不够的话，对于双方来说都很麻烦。 再加上澹台氏实在太大、人太多，老师却很少，往往就是丢给他们一卷巫简，让他们自己领悟。 你说不懂想请教，可老师解释几句，总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但让他们像沉白术这样一个个去教，那是不可能的。 能拥有这种一对一教导的都是黄金台和白玉盘的核心子弟。 澹台明薇既不像谭台晖和澹台明星，出生就检测出资质极好，也不像澹台阳和澹台明光，因为是特殊的双胞胎，即便资质差了点，也照样进了黄金台和白玉盘，算作嫡系。 她就是澹台氏非常普通，也非常常见的年轻人，因为自身勤勉，敢打敢拼，争取到了此次进入荒海的资格。 可惜小透明被放到龙墓这个竞争更强烈的大环境，也只会更小透明，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她平时谨慎微小，讨好嫡系子弟，混在他们身边，捡漏一点机会。 是狗腿、是马仔、是气氛组。 这回同样跟着起哄，是喝了酒有了一点点放肆，可未尝没有存了拍沉白术马屁的心思，毕竟沉白术厉害，又和钟然、澹台明星关系好，搭上她，不就能间接和他们交好了吗？ 就算没办法进入白玉盘，平时指点一下，手头露三五根毛都比他们大腿还粗了。 讨好澹台明星的人太多了，她决定另辟蹊径，从沉白术入手。 “不错，明薇你很聪明啊，我才说了两遍你就记住了！” “是的，就是这样，这个小细节你把握的很准。” “要点都掌握住了，你试着凝聚一下，不需要太大，咱们先搞个小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虽然迷你了点，但万事开头难，你都把这个头开好了，后面自己再多练练就能搞大的了！” 尽管存了小心思，还有点小嫉妒，但澹台明薇发现她很难讨厌沉白术。 她不敢相信。她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甚至屡次被先生骂过蠢笨的人，在沈白术口中竟然又聪明又机灵，一教就会？ 她想说沉白术只是随口敷衍，可沉白术的目光那么明亮，眼神又那么真诚。 到后来，在沈白术的指点下，她真的凝聚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小小水龙，澹台明薇整个人都恍惚了。 原来我真的这么厉害的吗？ “该我了该我了。” “你都学会了，去一旁练习去。” 澹台明薇一个不慎，被挤开，她看着跟自己一个课堂，同样被老师骂过的澹台明鹤，也很快的学会了这个沉白术口中的小小法术，然后是澹台易、澹台显…… 她终于反应过来，不是他们突然变聪明了，也不是这个法术真如沉白术所说的那么简单，而是教导的人不一样！ 教他们的人是沉白术这个老师，对方对血脉之力的把控极为精致，又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她一边讲解一边指点，不知不觉就让人放松了防备，任由对方的血脉之力进入身体中，流畅的化出力量运转的路线，引导自己很快掌握。 澹台明薇惊叹沉白术的传承之力该有多庞大啊，这么多人一一教导过来，竟然未见力竭？ 是的，他们的老师不曾用这种方式上课，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传承之力太少。 异种的血脉之力进入身体，却不会伤到自己，这需要另一方极强的控制且对人体极为熟悉，控制可以通过不断练习操纵血脉之力达成，但熟悉人体就只能通过传承之力了。 传承之力可以作为引导者的眼睛。 每个人的情况是不同的，不是弄清楚了一套模板就可以吃遍天，必须根据实际的分布进行微调。 沉白术来者不惧，仿佛没有发现人群中或呆愣或狂热崇拜的眼神。 她夸奖澹台明薇等人，还真不是所谓鼓励式教育或者刻意讨好谁。 而是有鱼彤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荒海鱼在前，这些在澹台氏平平无奇的弟子，都称得上是天才了。 毕竟他们再小透明，好歹经过了澹台氏系统的教育，又从一众竞争龙墓选拔名额的人中脱颖而出。 他们的理解能力、学习能力在沈白术看来是真的很不错。 “差不多了。”沉白术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又不经意的瞥了澹台晚一眼，“也该醉了。” 她不会去看三长老，三长老这种老狐狸对视线极为敏感，沉白术不敢说能骗过他，但澹台晚就太稚嫩了。 是的，从头到尾沉白术都没有醉倒过，无论是金色酒液还是紫色的葡萄酒。 她前世并未有千杯不醉的体质。 这一次接触到酒纯属偶然，是金色火焰的变化让沉白术迫不及待的去喝更多酒，她当然也担忧过会不会醉了说出些不该说的，但喝着喝着她发现了一个诧异的事实： 金色火焰吸收的不仅是酒中的能量，似乎连同酒中能迷惑人，放大情绪的因素也一并吸收了去，好像真印证了那一句：酒能助燃。 酒精成为了火种的燃料。 火种就像是过滤器一样，过滤走了酒精与一部分它需要的能量，剩下仿佛提纯过的能量充盈在沈白术体内，一方面被身体吸收，一方面却是飞快的提供给了神胎。 三段与四段之间是一个坎，自进入四段后，神胎的孕育就变得困难了很多。 按理说沉白术刚进入四段没多久，还在积累能量的过程，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系统着急忙慌就给她安排了第四个神胎的孵化，饶是有空空宝体助力，她也一度担忧过营养不足，结果…… 沉白术能感觉到原本慢下来的孵化进度，在一杯又一杯葡萄酒下肚后又猛窜了一大截。 感谢三长老，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沉白术目光迷离，在心中给自己的演技比了个yes ，然后就开始了她的表演：“大家都练得怎么样了？来，咱们碰一碰。” 说吧，她手臂舒展，手掌向前，轻轻的勾了一下，活灵活现的龙头骤然出现，宛若是从她手中长出来的。 她口中嗤的一声，龙头猛的往前窜去，蜿蜒的龙身和摇摆的龙尾就像是从异空间中钻了出来。 这条体型娇小一些，却更具灵性的深蓝色水龙，对着众人咆哮。 哪怕已经有所准备，但直面那威严的龙目，所有人身躯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水龙在眼前呼啸而过。 沉白术像是炫技一般，指挥着水龙一会儿飞到这边，一会儿飞到那边。 如果这些人鱼多多少少有一点见识的话，就会发现沉白术赫然模仿了某大型节目——舞龙舞狮。但因为他们没见过，再加上才刚从龙墓选拔中出来，龙这个凛然不可侵犯的形象在他们心中狠狠的刷了一笔存在感，以至于一时间又是惊惧，又是激动。 明明害怕，却舍不得离开目光，痴痴的盯着弹起跳跃的蓝色水龙。 有大胆的一咬牙，响应沉白术的号召，也凝聚出了自己的水龙，还不等让它动起来，沉白术哈哈一笑，指挥着自己的水龙一头撞了过去。 将其撞碎，哗啦一声，水浪飞溅，扑到他们脸上，周围的人都呆住了，唯有那人目眦欲裂，悲愤无比：“沉白术——” “哈哈哈你不行啊，只搞出了个样子货！” 沉白术得意的大笑，双手叉腰，得瑟得让人恨不得把她打一顿。 “人鱼怎么能说不行？” “快快，我们联手揍她！” “围攻！群殴她！” 沉白术的嚣张果然犯了众怒。 本来被沉白术教导过的澹台氏子弟，在佩服她的武力之余又生出了微妙的尊崇的心理，那是对传道授业的恩师的，相比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澹台氏更古老更封建，却也更注重这个。 但现在，那情绪是半点都不剩了。 那微妙的本来被控制的很好的嫉妒一瞬间发酵壮大，脑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给她点颜色看看！ 数条或大或小各种颜色的水龙飞出，冲向了沉白术。 沉白术半点不怵，指挥着自己的水龙来一个撞一个，她啪啪的甩着鱼尾，大声道：“还有谁？还有谁敢与我一战？” 她激动到了极致，竟然纵身一跃，跳到了蓝色水龙的头顶，踩着蹦了两下，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众人：“尔等……不过如此！” 所有长老倒吸口气，连连咳嗽，就连酒意都退去几分，其他人鱼瞠目结舌，全傻了。 破天荒的，一贯沉稳不露声色的三长老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个闷棍，脑袋一片空白，一为这话，二为这行为。 沉白术，她她她骑龙…… 知道她能闹腾，可她怎么敢的？ 这里可是荒海！ 龙神是所有人的信仰！ 即便他们也有自己信奉的老祖宗，却从不敢对龙神有半点不尊敬，哪怕是一尊小小的龙神雕像，也该双手捧着、高高举起，怎可将它、将它踩、踩着…… 这跟在龙神坟前蹦迪又有什么区别？ 忽然，三长老反应过来，倒吸口气，他之前就觉得沉白术的姿态有哪里不对，指挥水龙跟杂耍似的在玩…… 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三长老模拟过沉白术喝醉酒后发疯的种种情况，但他自认为自己扛得住，只要能探知道沉白术的秘密，付出多大代价都值得，他绝不后悔。 可现在他后悔了，他真的扛不住。 沉白术却尤嫌不够，继续挑战所有人的承受力，在龙头上旋转跳跃，自我陶醉：“龙神啊龙神，你眼光不行，我这么优秀，堪称天不生我沉白术，海底万古如长夜，你居然没选中我当亲传，只让我做了个内门弟子？我不服！我原本有意与他一战，可这个缩头乌龟连跟我比一比的勇气都没有……呵呵我改主意了，我要向你挑战！” 她仰头咆哮，指天骂地，十分不要脸。 “世人都说你龙神能打，在所有老祖宗中战力当属第一，但我却要说！不过是因为我还没出生，若我也生在荒古世界，我定与你战至天明，直至你乖乖臣服于我，为我所用，当我的……”坐骑。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雷霆，直勾勾的劈在了沉白术身上。 她惨叫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雷霆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劈得沉白术浑身抽搐，直直坠落，仿佛要一沉沉到海底去。 没人看到她被劈糊的头发乱糟糟的挡住脸，快速的做了个口型。 抱歉抱歉，师父。 我心中真正想的其实是：为我所用，教我学识，当我的师父，所以龙神师父啊你可千万别误会。 人家是华夏人，喜欢的是华夏图腾，才不会当什么西方的龙骑士！ 龙神师父我这都是做戏，您可别信也别听，我自己动手惩罚我这欺师灭祖之徒。 沉白术是个狠人，这道她动用龙宫阵法引来的雷霆也丝毫没留手。 “天罚！” “沉白术被天罚了！” 身后传出迟来的尖叫。 沉白术哇的吐出一口血，血液中似乎也含着细小的雷霆，昏迷过去的最后一刻，她想的是：妈耶太激动了没控制好。 这天罚之刑好像搞得有点大，超过身体承受度了…… 第68章 “听说沉白术醒了！” “她可算醒了, 我都快以为她醒不过来了。” “谁说不是呢。” “希望她这一次长了教训可别再胡说八道了，咱们这还没有出荒……” 荒海两个字还没有完整的说出来，这人猛的捂住嘴巴, 一脸的心有余悸看向窗外。 好一会儿, 窗外没有反应，她才松了口气。 再看她旁边的人, 也是差不多的动作。 相视一眼，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说起来那一日真是惊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沉白术遭了天罚，被荒海的雷霆劈得半死不活，至今大半个月过去了,以她的身体素质,居然还没醒。 有长老聊起过, 这也就是沉白术, 换成他们，也许就被劈死了。 从此他们就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别说对龙神不敬了，提起荒海，都有点心慌。 他们默契的换了个话题：“你要去看沉白术吗？” 另一个人沉默了下，才说：“去吧，不过不是现在，我听说明星小姐得知消息后就在往那边赶, 咱们现在过去赶不上趟。” “说的也是,那么多人围过去,都把屋子给站满了。” 若说之前,还有人对沈白术只局限于“听过”、“那个陌生人”，“那个强赖着钟然要回咱们澹台氏的荒海鱼”等等印象，那么现在,别说是澹台氏了，就连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都对她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姐作死的事迹更是被人深深佩服，以及敬而远之。 是的，他们就算好奇想看个热闹都得躲远点，免得被天罚给波及到。 对此，沉白术就算没有猜到，也被人科普了一圈。 她郁闷的捂脸：“我这下没脸见人了。” 钟然翻了个白眼：“你居然还会在乎面子这种东西，我以为你早就把它扔远了。” “别这样说，人家的脸皮还没有那么厚。” 钟然打了个哆嗦：“沉白术你老实点。” 她实在经不沉白术造作了。 “可是待在船舱内真的很无聊啊，我就不能出去走一圈吗？”沉白术不死心，“我觉得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不济我就去餐厅吃个饭？” 沉白术其实醒了有几天了。 这一次天罚的严重度超乎她的预料，但同样的，她的身体经历一波火种淬炼也强壮了许多，两相比较，凄惨，但又不是太凄惨。 可惜她说了不算。 无论是三长老还是明理长老给她看过后，都表示她要躺着休息一段时间，尽管沉白主觉得他们这是怕了自己再口出妄言引来天罚，干脆把自己关起来，以图省事。 可她这样觉得没用，重点是大家都一致认为，在出荒海之前她还是别出门的好。 澹台明星郑重道：“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 沉白术抓狂：“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要出门放风。” 澹台明星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你们走！你们都是坏人，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们。”沉白术一把掀起毯子，蒙在自己头上，只伸出一只手指着外面。 澹台明星欲言又止。 钟然呵呵冷笑一下：“走就走，咱们别管她！咱们纵着她，她倒是越发矫情了。” 她看着沉白术这个盖毯子的造型，真的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也不知道这条毯子是沉白术从哪里搞来的。 人鱼需要盖被子吗？ 当然不需要。可沉白术非说自己遭了大罪，大病初愈，特别冷。 钟然觉得她就是憋不住想出去，所以胡搅蛮缠，以为这样自己就能答应她 但她才不会。 她不是不知道沉白术搞这么一个大的是为了打消别人的怀疑，她自创的那什么亲传、内门、外门的概念，居然还获得了广泛认可。 这说服力也是绝了。 可这实在太危险。 那可是天罚。 钟然还记得当初与澹台昆一战，澹台昆那个谁都弄不死的老乌龟，就是被天罚给劈掉一大半生命力才被他们痛打落水狗的。 钟然拽着澹台明星出去了。 之后钟山九和观秦结伴来看她，沉白术燃起希望，钟山九可是医生，她的诊断别人不能不信。 可惜钟山九也面无表情的下达她需要修养的诊断。 最后才是澹台明理和三长老，沉白术觉得有点奇怪，这两人什么时候凑到一起了？ 她狐疑的看看澹台明理，又看看三长老，只觉得这两人的表情竟然是出奇的一致。 一种毫不掩饰的嫌弃。 澹台明理也就罢了，她说过沉白术是刺头，可三长老呢，你人设崩了啊，说好的慈祥温和呢。 三长老面无表情道：“再过两天，我们就要离开荒海了，这两天你就好好在房间呆着，想吃什么，自有人给你送过来。” 澹台明理接着道：“等出了荒海，就去甲板上上课，我和三长老商量了下，安排了几个课程教你们规矩。” “啊？” 她不记得有这么一道程序啊。 澹台明理忍笑：“之前虽然想过荒海鱼胆大妄为，但我们以为你们会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可现在看来，未必！所以还是提前上个课，把该学的规矩都学了，免得触犯什么禁忌，你们不好受我们也不好罚。” 三长老补充道：“荒海有龙神，我们澹台氏也有神明，若冒犯了祂，就不仅仅是神罚了。” 言下之意，天罚之后还有人罚。 “所以为了你的安危着想，等上完课还有考试，在进入黄金海之前，你分数必须达到九十五分，必须把不能做什么牢牢的刻进脑子里。” 两人说完接下来的安排，就一前一后走了。 像是连在沈白术的房间多停留一秒都不愿意。 沉白术：“……” 她记得这两人关系没这么好的。 还一唱一和。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沉白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让有隔阂的双方站在一起，默契非常，只能是突然出现了个强大的外力，这个外力不会是自己吧？ 呃…… ＊ 将门关上，澹台明理轻轻的叹了口气。 三长老道：“沉白术资质虽好，但她太能惹事，桀骜不驯，我并不觉得仅此一事后，她就长了教训。” 澹台明理眯着眼睛看他：“所以，三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三长老毫不客气道：“对于这样的刺头，你们白玉盘管不住，还是不要和我们黄金台争了。” “不，恰恰相反我虽然觉得她很欠揍，之前没被打死真是侥幸身在荒海，各群落不连通，接触的人少，但我也相信我们圣女能将她调教好，反倒是你们黄金台，一向古板严肃，再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么祸害吧。” 三长老惊讶：“你还如此看好她？” 竟不惜将圣女都搬了出来？ 澹台明理难得说了句实话：“我们澹台氏循规蹈矩太久，总有一种沉闷的死气，已经很久没见到怎么鲜活的小人鱼了，她倒是让我想起我们圣女年轻的时候。” 三长老嘴角抽了抽。 这一届白玉盘的圣女也是个能惹事的，年轻时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非要叛逆离家出走，结果檀溪这个假名竟一度盖过了澹台明月…… 尽管有澹台明月一惯低调之故，但也太过荒唐。 澹台明理笑了笑：“我们圣女不会讨厌这样活泼的孩子，但你们黄金台的家主就不一定了。” 三长老严肃道：“我不会放弃争夺她。” “我也不会。” “那就各凭本事吧。” 三长老微微一笑。 澹台明理看他一眼，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她才不会信这一句各凭本事的话，这老家伙肯定琢磨着要将七长老拿出来当筹码了。 但她可不会觉得，一个多年未见过的长辈在沈白术心中能有多重的分量。 有钟然的例子在前，她可是很讨厌这种事。 “好啊，那咱们走着瞧。” ＊ 沉白术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哪怕就隔了一扇门，她也没听到。 虽然她自觉已经恢复了大半，但还是很容易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就看到了金子。 金子手里捧着巫镜，正啪啪的点着。 沉白术往周围看看，没见到和他形影不离的游倍镜，倒是金子发觉她醒了，也不管手机游戏了，直接关掉。 沉白术问：“现在可以联网了吗？” 金子说：“咱们快出荒海了，外面有铺设信号，可以收到一点。” 沉白术松了口气。 接下来她总算可以摆脱掉不是吃就是睡的生活了。 至少有巫镜打发时间。 毕竟被天罚劈过，她就算想刻点巫简，大家都是拒绝的。 玩巫简会耗费传承之力，玩巫镜就没问题了。 “金子，来个结界。” 金子眼睛一亮：“你要回我家吗？” 因为担心隔墙有耳，他们约定了一些暗号，比如龙宫不能直接说回龙宫，沉白术想着金子一直都住在那儿，就只说那是他家。 沉白术摇摇头：“算了，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过了。” “好吧。” 金子有些许失望，他知道他们离开荒海，短时间内就没法回去了，真的很想最后再见一面，但他还是听沉白术的。 这方面，沉白术考虑比他周到。 他抬手，勾画出一个笼罩住房间的结界。 “树丫，你要说什么吗？” 沉白术有些好笑：“你没什么要交代我的吗？他们都说我太冲动了。” 金子摇摇头：“我认可你的做法，你荒海鱼的出身始终是个隐患，你又不可能藏拙，表现得很弱很笨，等以后你越强，他们就越怀疑你，倒不如在出荒海之前先搞个大的，让人觉得你一直是这样嚣张狂妄的性格，你心里藏不住事，之后你再做什么，他们也会自圆其说。” 沉白术得意的勾唇：“咱俩英雄所见略同。” 这样做她心里未尝不忐忑，但做都做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不过——“你觉得我那么狂妄的说法只是做戏吗？” 金子一愣。 沉白术收敛笑容。前所未有的认真：“其实我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总不能一代不如一代吧，从古到今最强的人都属龙神，我以祂为目标，当然想打败祂。” “你还真想让龙神姨姨当你的坐骑？” 金子脱口而出。 沉白术剧烈咳嗽，目光闪烁，不太好意思的道：“那个、那个只是为了表现我的嚣张，虽然吧……虽然吧骑龙真的好酷……” 她刚含糊着说完，就立刻警觉的四周看看。 她可是知道，七章、空空他们是可以监控的荒海每一处地方的，自己此刻说的话，没准他们就看在眼中，又要因为她的大逆不道降下天罚。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不明白？ 自己的控制是很精准的，不存在激动就失控的说法，之所以天罚过重，无非是有人生气做了手脚。 这人除了龙宫那一众还能有谁？ 结果等了半天，一片平静，沉白术眨眨眼睛：“他们居然不生气，还是没看到？” “有点过分唉，我们都要离开荒海了，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 “你们别拦着我，我要去揍她！照着脸打，这回非得让她在床上躺半年！” 空空捏着小拳头，空间之力在她手中明灭，眼看着就要打开门，瞬息传送到沉白术身边，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然而在行动前，却被七章一把抱住。 “冷静点冷静点。” “好歹是活了几万年的智能生命了，怎么跟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辈计较？” “小辈怎么了？小辈不学好也是要挨揍的！” 七章一边拦着空空，一边还要去拦貌似沉默却红着眼睛要往外走的小螺号。 别看他闹得没有空空大，但这家伙的气憋在心里呢。 一边拦，七章一边在心中腹诽：沉白术啊沉白术，等你回荒海了，非得送我一面锦旗。 同时还不忘心惊胆战的关注着龙英。 这位才是大boss。 相比起空空和小螺号，龙英出手才是绝杀。 沉白术被天罚劈成那个惨状，可不就是这位女士手滑了一下。 对方脸上的笑容，他至今印象深刻。 七章心想拦不住真不能怪我，沉白术谁叫你这么能作死呢。 你心里这么想，你就想好了，谁关心你心里想什么，可你非要说出来，就太挑事了。 “龙英，这你能忍吗？反正我忍不了，你快去弄她。” 空空难得机灵，对着龙英挑拨。 龙英实力比她强，权限比她高，能动用龙宫所有阵法，她想瞬移到沉白术身边，比自己这个空间属性还方便。 七章也不由得看向龙英。 龙英表情很平静，若有所思一般，注意到他们的目光，竟然还轻轻笑了一下。 七章：“……” 又是这个笑，龙英不会是气疯了吧？ 但转念他又觉得龙英的笑和之前有了点区别，不像是气急反笑。 龙英在想什么…… 刚这样疑惑，龙英开口了：“仔细想想，这其实是好事。” “还好事？龙英你气疯了吧？” 空空大叫，说出了众人心头的感觉。 龙英解释：“龙神从未让弟子顺着祂留下的足迹走，为此连自己的传承功法都没有留下一两部，仅仅是祂总结的提升身法和续航能力的一些技巧。” “你们还不明白吗？” “祂一直都只想让自己的弟子走出自己的路，从不曾变过。” 空空愤怒道：“所以呢？所以沉白术叛逆还是好事，她都要欺师灭祖了！” “……”龙英嘴角抽搐了一下，只好说得更清楚些，“你们没发现吗？沉白术并未存有所有人心中都有的对龙神的畏惧。” 这话说得众人一怔。 就连七章都反应了过来。 是啊，一直以来沉白术的态度都只是尊敬，可畏惧？没有，她都敢光明正大的说要踩龙神身上了。 等闲人谁干得出来？ 就连他，因为是机械之神的分身，不如空空那般将龙神奉若神明，可若说他心中没有对龙神的畏惧，那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记忆中，机械之神也是被龙神揍过的一员。 在那个混乱年代，你打我我打你再正常不过，没有打过一场，他们的关系可不会那么友好。 “龙神不会介意沉白术要将祂踩在脚下的宣言，祂不会觉得这是冒犯，祂只会欣慰。” 一味畏惧前辈怎么有勇攀高峰的胆量？ 一如沉白术所说，她将龙神视作目标，可不是要屈居于祂之下，而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作为师父，龙神只有高兴的。 又怎么会生气呢？ 懦夫才会畏惧后辈对自己的宣战。 看着他们呆住，龙英嘴巴张了张，到底把后面那句话给收了回去。 龙神可是很溺爱幼崽的。 若真有那么一天，别说给沉白术当坐骑，怕是要亲自扒下自己的龙鳞，给她炼制出一副战甲。 就是这么溺爱。 不过这话实在太影响龙神高大上的形象了，还是不说为好。 ＊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终于出了荒海，乌龟船上的凝重与不安顿时少了很多。 大家也不再把自己关在房间内，积极出来走动。 没办法，此前他们只听族中长辈说过天罚。或许有些人还在巫简中见过，但巫简只能复刻一部分的威势，又哪里比得上亲眼所见？ 所有人都说自家是有神明的，也以神明为傲，可哪里见过真正的神威？ 还是这种带着惩罚性质的。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对强者的畏惧直接就被激发了起来，引起了一系列恐怖的不好的猜测。 他们是真的怕呀。 自己没死在龙墓选拔中，却不幸被沉白术连累，被天罚劈死，那可真的太无辜了。 离开荒海，海水其实没有多大变化，因为荒海的屏障开着，两界并不算太分明。 只隐约觉得海水浑浊了一些。 但在心理上，却觉得存在心头的阴影散去了，那悬在头顶的能要了他们命的天罚也远去了。 毕竟还从未听过荒海的天罚会在其他地方重现。 要说他们黄金海也是有一位神明老祖宗的，不过他们老祖宗脾气就好太多了，天罚，那没有。 他们老祖宗对幼崽可是很宽容的。 甲板重新热闹了起来，但年轻人鱼脸上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长老课堂开课了。 你敢信，他们从小在澹台家长大的，也要从头开始学规矩，还要考试？ “据说是沉白术提议的！” “她提这个建议做什么？他们外来鱼不懂规矩，难道咱们自家人还能不懂？” “说是要公平。” “长老就这么答应她了？” “毕竟这位也是真能折腾，怕了她了。” “这倒也不是，按她所说的，出来玩一趟，大家身上绷着的弦都松了，有些人鱼很是放浪不羁，不像很懂规矩的样子，不太符合荒海对澹台氏这等大家族的认知。” “啊？她不会是含沙射影在指那个谁吧。” “还能有谁？她就是记恨……长老们搞事呢。” “她还真敢说啊！” “她说她才不是怪澹台阳，她就是觉得某些人对自己很不友好，明明自己是客，却没有一点主人家该有的涵养，对他们指指点点，这便是澹台氏的规矩吗……” “你说我信吗？” “……呵呵，我信。” 接下来的生活就变得规律了起来，他们按时去甲板学规矩，按时吃饭，按时回房间睡觉。 有人以为沈白术还要挑事，却不料她出奇的安静。 他们仔细一想，觉得也能理解，沉白术肯定也是被天罚给吓到了。 其实还真不是，沉白术只是终于可以用手机了。 她就像一朝被关在牢狱里二十年的人出来放风，那真是一刻不停，用巫镜搜索外面的资讯。 她成了低头族，离不开手机的人，还时不时把所有荒海鱼叫去她房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有长老担心之下进去，却发现他们围着投影出来的屏幕，居然正在观看海底的历史纪录片。 一个个正襟危坐，脸色严肃的紧。 啊这…… 行吧，爱学习也不是坏事。 按外界的标准，这一个个的可都是文盲鱼。 沉白术除了给自家小伙伴放历史纪录片，还会放动画，特地挑的小孩子最爱看的。 通过海底出品的动画片了解海底、了解社会，知道规则。 毕竟直接往他们脑中塞法律，一个个都要哭给她看，这也算是寓教于乐了。 如此，在一片安静当中，某日，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与他们告别。 沉白术已经加了观秦等人的巫镜号，倒是不慌，虽是分别，却没有什么悲伤的气氛。 乌龟船继续往前。 终于，这天他们正在学习，乌龟船上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有点像广播，向他们播报黄金海要到了。 沉白术心中一动：“走，我们出去看看。” 黄金海长什么样，沉白术有在巫镜上搜索到，那是一片灿烂的金色的一望无际的海水，真如金子造就，可巫镜上看到的总是不如亲眼看到的真切。 她要去见证一下。 鱼彤认真说：“要拍照，要留念。” 沉白术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本不该混在他们荒海鱼队列的游倍镜。 本来一出荒海，他姑就和他联系上了，可这家伙不知发了什么疯，说不回去，要跟沉白术去澹台氏做客，几人凑在一起聊了聊，他姑同意了。 主动去和澹台氏那边沟通，也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游任静出来脸都是黑的，但终于给游倍镜争取到了去澹台氏做客的资格。 至于她自己，回天机阁了。 受游倍镜影响，大家忽然就注重起了拍照留纪念。 沉白术无奈：“行行行，等下了船我这就给你们买巫镜，一人一个，都有。” 第69章 “那就是黄金海吗？我看到了一点金色……居然真的是金色的海！”站在乌龟船的甲板上,鱼彤指着前方，眯起了眼睛，语带奇异。 沉白术之前拉着他们看纪录片的时候,有一个视频提到过黄金海。 众人都有所准备,但真的见到还是觉得很意外。 这里并不算上层海域，一路行来, 海水幽暗，可越靠近黄金海, 海水的颜色竟然就越亮。 给人一种奇特的在缓慢上升的错觉。 澹台明光就站在他们身边，介绍道：“这里是黄金海的外海，我小时候住过一段时间。” 沉白术挑了挑眉：“你不是在蛋中就被接进了白玉盘？” “我是这样, 但幸运被接进去的只有我们一家四口, 我爷奶姥姥姥爷还有一些叔伯婶婶们都在外海, 我和我弟放假过来看他们, 也会住一段时间。” 她神色鲜活，显然在外海住得很愉快。 也对，只要不傻，怕是全家都捧着他们，又怎么会不愉快？ 相比之下，澹台明薇的神色就晦涩多了。 不过她不提，沉白术也不问, 怕是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按照广播中所说,乌龟船会在外海停留一段时间,供众人调整,沉白术明显能感觉到，在靠近这片海域时，速度降了下来。 当然, 即便是降低后也很快，大概五分钟，沉白术就触碰到了那层浅浅的金色。 海底深邃，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金色就跟发光的碎钻一样。 两者界限其实并不分明，但沉白术置身于金色的海水中，像是进入了另一个奇特的世界。 见她目光怔怔的，澹台明光笑道：“这是黄金海的白日，等到了夜晚，又是另一番奇景。” 澹台明薇补充：“近半年来，我们澹台氏也做出了一些改革，外海的变化是最鲜明的。以往这里住着的都是附庸我们澹台氏的家族，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鱼便自然而然信仰澹台氏，我们庇护他们，收取一些税收……如今入住这里的除了各大工厂，还有很多因这黄金海的景致跑来旅游的人。” “好多澹台氏的年轻人贪新鲜，每逢放假就会跑过来扫街，你要买巫镜我带你去，我对这里可熟了。” 澹台明光拍拍胸脯，很是自得。 显然，她就是她口中的年轻人之一。 说话间，乌龟船已经停在了一个港口处，这里停泊着各式各样的大船小船，但最常见的是乌龟样式。 可若说澹台氏对乌龟爱的深沉那也不尽然，通过澹台明薇的讲述，辨认他们代表各家的徽章，沉白术知道，有很多外来商人为了讨好澹台氏，特地将交通工具做成乌龟的样式。 反倒是他们自家，尤其是一些年轻人隐有嫌弃。 这就涉及到某些人被树瘴所迷所作的关于人类的梦了。 乌龟不算是一个特别正面、特别光鲜的形象，有些人鱼挑剔、爱美、追逐新潮，认为它笨重、古巴，是旧式的特征。 当然了，他们不敢说要把它淘汰掉，毕竟即便老祖宗不计较，长老们手中的戒尺可不是好惹的。 一般来说，会这样认为的，神胎都不是乌龟。 澹台明光摇摇头，有点惋惜：“我们澹台氏本为辅助家族，在战力上处于弱项，为求自保就积极的引进其他血脉，这也就很难像从前一样保持神胎的纯粹和专一。” 沉白术好奇的看向她。 她也没隐瞒，直接说：“我的神胎是剑，我继承了我父亲那边的剑形神胎。” “谈氏？” 沉白术有搜索到这个附属家族。 “是的，我父亲是谈氏，但我母亲姓澹台，他是嫁给我母亲的，虽然以我在攻击系上的天赋在谈氏能换一个核心子弟的地位，可谁让我运气好，跟我弟凑成了龙凤胎，根据我们澹台氏的研究，双胎的人鱼更容易生出双黄蛋，黄金台和白玉盘近几百年生育率下降，都指望着我们赶紧找个人联姻然后开枝散叶呢。” 澹台明光耸了耸肩，忽然压低声音吐槽道：“这也就是我们澹台氏才有这般古老的传统，开枝散叶？好多长老简直还活在荒古世纪。” 澹台明薇难得壮起胆子反驳：“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澹台氏是家族，凝聚力虽强，却到底不比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更容易壮大。” 毕竟人鱼生蛋困难，把蛋孵出来养大也同样不容易，这样的两道坎后，还得挑出天资优秀者培养，哪有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便利？他们挑选的基数可是全海底。 “但指望我们去生蛋也太为难人了吧！”澹台明光不服，“我们人鱼先天的构造就决定了我们绝不会成为生育机器，所以扩充附属家族才是正道。” “若附属家族狼子野心，要取代我们澹台氏怎么办？” 澹台明薇倔强。 “我们澹台氏没有这么废的吧，你要相信我们的底蕴，相信黄金台和白玉盘选出来的优秀人才……” 两人争了起来。 沉白术看看澹台明光，又看看澹台明薇，笑了起来，觉得很有意思。 若不说的话，真以为澹台明薇才是白玉盘的人，如此积极的维护澹台氏的名誉，对附属家族防备颇深，非常重视澹台氏这个招牌，以及长老们推出来的一切政策。 反倒是澹台明光更开放，更想得开。 可她才是被家族培养更多的人。 “好了，别吵了，长老们过来了，你们谁带我去把荒海的特产卖了？” 沉白术开口提醒。 两人立刻闭嘴，澹台明光鸡贼的望了一圈，显然她也知道这种堪称大逆不道的话，是绝不能被长老们听到的。 澹台明薇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跟沉白术混久了，她对于这些白玉盘黄金台的核心子弟的敬畏也淡了很多。 澹台明薇道：“我带你去，我对这边也很熟悉。” 她低低的说：“我在这里出生，长了几年，检测出资质不低才被我爹带去内海。” 声音几不可闻，只有站在她旁边的沉白术听到了。 她想起了在无涯论坛看到的一则小道消息。 说澹台氏这等大家族是没有真情的，他们的婚姻不由自己做主，往往长老指定联姻，婚后双方各玩各的。 内海名额有限，不是谁都进去都能进去，所以两人会很默契的把自己的情人养在外海。 这就是外室了。 还有好事之徒，化用澹台氏的背景，写了以外室为主角的宅斗文，很火。 沉白术想起她奶说过强者生蛋，弱者孵蛋的规矩只有荒海才严格遵守，在外界，弱者作为被欺凌、被压迫的一方，势必要受更多的苦楚。 虽然在心中感慨大家族真乱，但她神情倒是如常，顺着人流走了进去。 才出港口，就听到清脆的歌声，是小人鱼在唱： “黄金海里长着黄金树； 黄金树下有座黄金台； 树尖尖捧着个白玉盘。 ” 歌声悠扬婉转，带着小孩子的稚气，旋律很奇特。 沉白术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才五六岁的小人鱼，推着比他人还大的木球，偶尔从木球后窜出来，很机灵的张望着，偶尔又趴在木球顶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沉白术本以为那木球是玩具，类似游泳圈那般将他浮起来、借力的玩具，谁知见到他们一行人出来，那小人鱼飞快的游过来：“尊贵的客人，一路奔波饿了吧，我这里有精心烹饪的鱼饭，一份只要三十巫币，便宜美味。” 沉白术：“……” 行吧，不是港口附近的小人鱼跑出来玩，是小小人鱼养家记。 她还没说什么，澹台明薇一把拉住她，摆手拒绝：“不要不要。” 那小人鱼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期待的望着沉白术。 沉白术当然是听本地人的，她冷酷的一偏头，绕过了小人鱼。 澹台明薇松了口气，对着其他疑惑的荒海鱼解释道：“你可别觉得他们才丁点大就跑出来养家很可怜，实则很多人鱼就是利用了外来游客的这种心理，港口的东西贵着呢，三十巫币够咱们找一家物美价廉的小饭馆，吃大米饭吃到饱。但他那一份就连我都只能吃个六分饱，味道还要看运气，等你吃完，他看你好说话，还会把你拉去他家住，宰客自不必说了，那黑心的店家还会把你们的行李偷走抢走，打一顿扔出去……” 沉白术心中一动：大米饭？ 难道澹台氏已经研究出了适合人鱼的便宜量大的主食？ 丰一年倒吸口气：“这这、这也太不讲规矩了吧？” 他们复苏群落有做过一段时间旅店的生意，价格是高了点，但讲诚信，别说打劫客人，客人遇上危险，他们战士都要抢先冲上去保护。 哪有这样的？ 澹台明光皱了皱眉：“港口的秩序竟然如此之差，就没有长老管一管吗？” 澹台明薇心有戚戚：“哪管得过来？外海的人太多了，你把人抓个正着，他要么可怜惜惜卖个惨，要么往人群里一跑，最多也就是提醒一下客人注意，但有些客人蠢的出奇，又自以为是，根本听不进去，还存着黑吃黑的心理呢。长老们心中都装着大事，哪管得上这些小人鱼宰客？” “这样不好，看似是小事，长此以往会影响到澹台氏的形象。” 却是钟然快步走了过来。 沉白术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看到澹台明星。 “她同意你一个人出来逛？” “她和阿晖有事要做，让我跟着明光，还给我派了两个护卫，放心，不会出事的。” 她指了指一处。 沉白术看过去，见是两张陌生的面孔。 说起来冯冰和丰语也上了船，从前跟牛皮糖一样黏着钟然的两个人，倒是很少再见到。 沉白术只担忧了一瞬，还是为丰一年担忧的，但她想到两人出生谈氏这个很有名望的附庸家族，澹台明星肯定对他们有安排，就放下了这个心。 澹台明光拍拍胸脯：“放心，钟然小姐，我对外海可熟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问我。” “你别叫我钟然小姐，叫我钟然就好，怪怪的。” “好的，钟然小姐。” “……” 沉白术看着钟然脸气得通红，赶紧转移话题：“其实这乱象想要遏制也并非不可，只要澹台氏能出一个有魄力的长老主持大局。” 这话顿时把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搞一个签证，你们澹台氏应该有那种技术吧，过了时间就没用、就检测不出来了，来旅游的人发短期的，常住的发长期的。” “给港口经营的店家进行审核，发营业执照。” “再在港口搞一个广播，只有有证的商家才是正规商家，这样还有外来游客被骗，就只能说是他们真贪小便宜了，这样的人也该让他们吃个教训。” 澹台明光眼睛一亮：“你这做法和一位长老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也说弄一个身份牌。” “那怎么还没管？” 澹台明光往周围看看：“以前进出的港口没有这个，应该是新开的，外来者也没现在多，长老们大概率还在选人呢。” 沉白术明白了。 港口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富饶之地，涉及到巨大的利益，要选一个管事的出来，不仅这人有魄力，能挡得住贪婪的手，还得相当正直，不搞七搞八贪污。 澹台氏内部有的争了。 这种大事还轮不到他们操心，澹台明光说：“咱们现在是去吃饭还是去商行卖东西？” 沉白术道：“刚吃了还不饿，先去商行。” 她还考虑到一件事，他们荒海鱼都是能吃的，澹台明光一个年轻人，刚花了一笔大的买书山系列的巫镜，哪有底子请他们吃饭？ 倒是一路过来她多有照顾，沉白术不介意请她吃一顿。 “好嘞，我带你们去我们澹台氏的商行，保证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澹台明薇小声道：“虽然外海的商家多，但未必个个识货，认得出是荒海出产，我们真不是偏心自家，而是自家商行财大气粗，对各地的特产都很有研究兴趣，他们收购只要东西好，价格都不怎么谈的。” 沉白术微微一笑，点点头。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她当然不会傻不拉叽的把所谓的好东西都拿出来。 就算骗，也只骗一回。 相信澹台明光不会做出这样短视的事。 第70章 澹台明光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家商行,商行的名字很简单，就是澹台商行。 澹台明薇说：“凡事只挂了澹台两个字的商行，基本都是由咱家族长老管事的, 你以后去外面游历, 见到这种商行直接进，然后让他们给你优惠。” 最后一句话压得很低。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 知道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澹台氏的一员了。 她不能反驳，微微点头。 进入商行的一瞬间,沉白术发现澹台明光和澹台明薇的神情与姿态皆变了。 神色淡漠，带着一种疏离，举止优雅尊贵,一看就是大家族出身,经受过良好的教养,完全没了之前和沈白术交流时的随意自然。 还挺能唬人, 她心想，澹台氏肯定狠狠抓过礼仪课。 立刻就有人迎上来，对着澹台明光、澹台明薇和钟然行礼，尤其是目光落在钟然身上时，非常敬畏。 沉白术看着钟然白色的头发白色的尾巴，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澹台明光是白发，鱼尾却是浅金色, 非常的浅, 按照澹台氏的说法, 反而有点两边都靠不上的意思。 他们讲究要么白发白尾,要么金发金尾，前者是白玉盘最标准的皮肤，后者是黄金台的。 澹台明薇就更不纯正了。 白色与金色交杂, 像是挑染的一般，其实挺好看的，但沉白术耳朵太尖，一路走来时，她有注意到如澹台明薇这样混了几种颜色的小人鱼被同伴骂做杂种。 澹台明薇能被选进内海，她血脉比较纯，混的不算多，只混了两种，都是澹台氏正统的颜色。 沉白术有看到有混的蓝色的绿色的。 离开荒海，她已经很少见到纯正的蓝色鱼尾了。 就挺杀马特，当然，可能颜色是天生的，有种自然般饱满浓郁的感觉，那是再高清的摄像头都无法复刻的纯粹，极难被人工挑染搭配出来，还挺好看。 澹台明光的声音打断沉白术的思绪：“去叫你们管事过来，我要和她谈一笔大买卖。” 一分钟后，他们见到了管事。 “明光小姐，居然是您大驾光临？” 对方居然认了出来。 见状澹台明光笑了笑，不用自我介绍了，她直接说：“赵管事，我们刚从荒海回来，得了一批荒海的特产，你们商行收不收？” 她身上挂了个牌子，写着名字，沉白术有点意外，她居然不信澹台。 “当然。”赵管事了然，龙墓选拔是海底的大事，无论是报纸还是天涯论坛上天天都有报道。 她认出澹台明光是因为这位白玉盘的大小姐颇为离经叛道，经常出内海去猎杀海兽，杀完就把战利品往商行卖，她自然也知道以对方的战斗力，肯定会被选中。 只是，她目光怪异地看了一眼沉白术等荒海鱼，“你口中的特产是……” 妈耶，这大小姐不会拐了几只荒海鱼要卖吧。 或许别的长老主管的商行搞人口买卖，但他们可不搞，这当然不是因为赵管事多么的有良心，而是她深知自己的分量，在澹台氏要实力没实力，要靠山没靠山。 这种黑色产业利益巨大，她敢插一手，什么时候被人一口吞了都没法反抗。 澹台明光眉头一竖：“你想什么呢？我口中的特产当然是从荒海狩猎的海兽，你赶紧给我腾个空间出来。” 她都要被气笑了。 这么明显的质疑，不会以为她看不出来吧？ 她是这种人吗？ 这老东西！他们合作了那么多次，居然敢在她朋友面前败坏她的名声！ 赵管事一见澹台明光的神色，就知道她生气了，赶紧赔礼道歉，又是把人请入包间，又是让人端来茶水。 澹台明光看向沉白术。 沉白术点点头，手一挥，一副巨大的骨骼就凭空出现在包间中。 赵管事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这么大的骨骼，海兽起码有十多米长了吧，而且居然不是明光小姐拿出来的，是这个外形特征极为明显的荒海鱼？ 心中惊讶归惊讶，她快速地针对这具骨骼做出鉴定，主要是骨骼的硬度、具体成分等，这决定了它的可塑程度。 骨骼在海底是非常有用的，可以拿来做武器，也可以做成骨简巫简。 骨简倒也罢了，最近些年无涯学宫发展迅速，研究出了类似的材质，能作为知识的载体，取代骨简，但巫简却无法取代。 巫简的神秘性与长时间不腐不烂的保质期，让它在人鱼心中的可信度很高。 巫简加密后极难被窃取，且如果要读取的话，又很方便，不用通过任何媒介，这一点现阶段的高科技还无法取代。 因为一些特殊的海域，高科技直接就失灵了。 很快赵管事给出了估价：“……虽然整体很新，看出是近些年来的，但保存不当，骨质流失严重，能量值较低……我最多可以给你十万巫币。” 这是看在骨架很完整，体型大、数量就多、用处多的份上。 鱼彤等人有点茫然，他们看了再多纪录片，对外界的货币价值也没有太大认知，倒是沉白术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对荒海鱼来说，骨骼有用，却远没有外界的人这么重视。 毕竟他们狩猎主要吃肉，其他角啊、皮毛啊都是附属产品，堆的多了，就不怎么珍贵，淘换起来快。 沉白术即便被澹台明光科普过，也真没怎么重视。 所以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些垃圾（这骨骼拿来做巫简，材质太差，沉白术都不用它）卖出了十万巫币，按照两万巫币一个书山巫镜来算，这就可以抵五个巫镜了。 不错不错。 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个价格。 她听澹台明光说过自己猎杀海兽过来卖的炫耀，既然对方没有出声，就代表这个价格还合算。 手一挥，再度拿出一堆骨头，还有海兽的角，海兽的皮毛。 赵管事此刻再也顾不上奉承澹台明光了，她双眼放光的扑上去。 她错了，她怎么能觉得对方是荒海鱼就不值得重视？ 正因为对方是荒海鱼，才会从荒海带出这么多的特产啊。 “这个角小巧可爱，可以做成一串项链，一些爱美的人鱼会很喜欢，这个角很大，内里能量厚重，其亲和度也很高，拿去打造成武器，不仅炫酷，实用价值也极高……”赵管事在心头自言自语，越是判断，她越是对这些沉白术眼中的垃圾势在必得。 这次她估价的时候，沉白术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多少拉扯了两句，讲讲价。 但因为赵管事非常有心促成这笔买卖，并未拉扯多久，她就同意了。 澹台明光咂舌，饶是知道沉白术带出的特产价值不菲，也不由得面露羡慕。 沉白术道：“也就能卖这一回，我们可没法回去了。” “说的也是，荒海的屏障都关闭了。”澹台明光关心起来，“你们也别看这卖的多就大手大脚的花钱，有存款，底气就足。像我，月月光，都不敢离家太远，怕把自己饿死。” 澹台明薇心机要更深沉一点，她才不信沉白术手中就这么多特产，而且以她的武力值，到哪都混得好，不会缺钱，不过她也不会把这话说出来扫兴。 最终结算的时候，因为沈白术不要现金，赵管事临时给他们办了张澹台氏的卡，可以在全海底通行。 又指导她绑定了巫镜。 沉白术刷着手机，看着上面两百多万的数字，一瞬间觉得自己可以躺平了。 她上辈子要有这么多钱，那工作早就不干了，天天去各地方玩，毕竟她物欲其实不太高。 但转念一想，她这辈子不仅要养自己，还要养小伙伴们，又觉得不算什么了。 走出商行，澹台明光说：“我带你们去买巫镜，你们是要书山系列的吧？” 结果鱼彤阻拦道：“不，我们还是买镜系列好了，老大你说呢？” 她心说老大要一个书山系列那是理所当然，他们用不着那么贵的。 她对手机没那么高的要求，也不打游戏，对她来说，能联系上大家就行。 毕竟外面实在太大了。 她真担心走散，就找不到人了。 沉白术皱了皱眉，手握两百多万的存款，她一下子就觉得两万多的书山巫镜很便宜了。 买一个好的，以后能用很久。 不等她开口，丰一年也道：“是啊，用镜系列就够了的，老大，其他产出咱就不卖了，好歹留个纪念，等安定下来，我们自己赚到钱了再去换更好的。” 贺向阳憨憨的挠挠脑袋：“老大你也没花钱买巫镜啊，我们不用那么好的。” 澹台明光嘴角一抽，觉得这是在点自己。 沉白术的巫镜是她送的。 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一群哪里来的土包子，买不起书山系列就买不起了，装什么大款？” 一个从澹台商行里走出来的小年轻听到他们的对话，嘲讽道。 沉白术看看她，新潮的衣服，炫酷的杀马特颜色的头发与鱼尾，耳朵上打满了耳钉，脖子上还挂着骷髅项链，好一个中二女青年，再看看自己，灰扑扑的蛇皮衣，自己用指甲刀割的乱糟糟的黑色短发……呃，确实挺有乡下村姑进城的即视感。 澹台明光有点新奇，她这个外貌就是通行证，很少遇到这种敢嘲笑她的傻逼。 澹台明薇却是一下子沉了脸。 别看她在沈白术等人面前很和善的样子，但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你怎么说话呢？长辈没教过你出门要谨慎低调，否则很容易被人打死吗？” “你威胁我……” 杀马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一个中年人鱼从商行走出，狠狠的砸了杀马特的脑袋一下，陪笑道：“诸位不好意思，我这侄女出门没带脑袋，冒犯了几位，听说诸位打算买巫镜，不如去我们店里，我给你们打折，就算赔礼了。” 沉白术：“……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营销手段？” “不是不是。”中年人鱼赶紧道，“我们米家鹿店铺就开在旁边，就一两百米，很近的，刚到一批新货，我给诸位打一折。” 镜系列有梨子，书山系列有源光，路系列则是米家鹿，这三家是全海底都知名的大厂。 一折这个价格是真的惊到沉白术了。 毕竟巫镜并非前世那些跌价迅速的电子产品，不到一年就能跌一半，如果一辈子只在一个稳定的海域生活，那一款巫镜是可以一直用下去的。 因此巫镜的价格比较固定，网上有公布，在淘淘舟上都差不多，无非是店里有优惠，会便宜个几百。 她的眼神顿时更加警惕。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谁知没等她拒绝，澹台明光眼睛一亮：“那好啊，我们跟你一起去，你们米家鹿会代卖镜系列和书山系列，听说你们米家鹿和梨子、源光这两个大厂都有合作，能拿到内部价，我们能买书山的吗？” 中年人鱼脸都绿了，但还是咬牙点头。 沉白术嘴角抽了一下，你这傻白甜，一折就已经很不正常了，你还要去占便宜？她不由得看向澹台明薇，在她的印象中，她比较靠谱。 谁知澹台明薇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钟然，对着她轻轻点头。 沉白术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这心情就很复杂了。 这里面并没有她所想的阴谋论，而是因为钟然那一身皮肤，一看就是白玉盘的核心子弟。 这中年人鱼为了给侄女擦屁股，把这件事抹掉也是愿意下血本。 至于吗？ 沉白术在心头自问自答，至于。 她可算感受到澹台氏海底第一辅助世家的威望了。 即便一看就是年轻崽，没有长辈跟在身边，但也无人敢得罪、敢冒犯他们。 澹台氏这三个字就是招牌。 她沉默着跟上。 那杀马特已经没敢嚷嚷了，跟个小鸡仔一样缩在她大伯旁边，偶尔拿余光瞥一眼他们，眼中有着惶恐不安，鱼彤冷哼了一声，根本不屑与她计较。 到了米家鹿店里，虽然是新装修的店，但看起来确实很奢华，很财大气粗，难怪中年人鱼敢直接说打一折。 尽管澹台明光积极的撺掇沉白术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但沉白术还是只给鱼彤等人挑了路系列。 路系列有高有低，上限有一万的，下限也有两千多的，沉白术取了个中间值的，挑了五千多的，打了一折后只要五百多。 把他们送出店的时候，那人鱼不仅没有心疼之色，反而松了口气的表情，给她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虽然很现代、很科技了，但沉白术发现，跟荒海其实区别不大，内里肉弱强食的规则从未变过。 谁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 黄金海澹台氏最大，就连澹台氏的小崽子们也可以嚣张跋扈吃饭不给钱。 沉白术并不同情中年人鱼和杀马特，破财免灾。 代入荒海，他们算脾气好的，她见过很多一言不发就打起来的，有时候因为对方抢了自己一根草，有时候因为对方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 她只是警告自己，永远不要成为弱的那一方。 买好巫镜，澹台明光带他们去吃饭，路过一家挂着奶茶标识的店铺，澹台明光兴奋道：“ 哇，奶茶店出了新品，要不咱们点一杯？ ” 对于满大街熟悉又陌生的吃食，沉白术已经有点麻木了，看一眼其他人，见他们都很有兴趣的样子，于是点点头。 “我要一杯桂花芋圆奶茶。” 澹台明光点完，看向沉白术，沉白术正在看菜单，见状她兴致勃勃的给沉白术介绍，说着她品尝过的奶茶的美味。 因为知道澹台氏经常有人做人类的梦，沉白术看着这些眼熟的名字来了兴趣，也点了一杯新品。 “要珍珠吗？” “……要。” 鱼彤本来想跟着沉白术点，沉白术说：“大家都点不一样的，看喜欢哪种？” 这奶茶是装在类似泡泡球的杯子里，但他们人鱼擅长控水，可以将奶茶引出来。 丰一年觉得有道理，立刻挑了一杯自己看着顺眼的图片。 其他人便也点了不一样的，他们人多，这个奶茶店大概是刚开没多久，花样不算特别多，几乎点了个遍。 沉白术帮澹台明光和澹台明薇付了。 澹台明光嘴里说着那多不好意思，行动却很诚实。 没办法，她手里的钱买了书山巫镜后就没剩多少，也不知道这次出差，族里会不会给他们发补贴。 买完奶茶，他们交换着尝了尝，沉白术发现这珍珠做的还挺像一回事，就是硬了点。 不过贺向阳很喜欢，丰一年嚼吧嚼吧，眼中都是新奇，让沉白术回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喝到珍珠奶茶。 她问澹台明光。 澹台明光说：“我也喜欢珍珠，还私底下买过，说起来也简单，我们澹台氏有一种木薯树，树上结着拳头大的果子，打开就是一些特别细特别软的粉，然后加入……差不多就做好了，吃的时候用热水煮一煮，放到糖水里泡一晚上，出的珍珠白皙发亮，不软不硬，却特别耐嚼，好多小人鱼都喜欢。” 她促狭地挤了挤眼睛。 沉白术反问：“你不喜欢吗？” 澹台明光噎了一下。 沉白术没有穷追猛打，继续问奶茶中的材料，别看就是小小一杯，技术含量可不低。 在海底，沉白术见多了肉食，可这杯奶茶却明显以素居多。 里面除了珍珠，还有类似椰果的水果小料，搭配在一起，最初尝的时候怪怪的，但喝多了却很美味。 沉白术本以为这奶茶中的奶是海兽的奶，却不料同样是素的，是一种叫做瓶子树的绿树结的果子，倒出来就是这种香甜丝滑的牛奶，都不需要深加工一下的。 “你们澹台氏的树很多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一个饭店门口，这正是澹台明光常来吃的那一家。 店家都认出来了，见她过来，直接问是不是要老套餐，澹台明光摆摆手，指着沉白术几人：“我这回带了朋友过来，饭量都很大，招牌菜都来一份，剩下的再点。” “好嘞。”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鱼拿了一个菜牌子过来。 这个菜牌子是一根一根卷起来的骨简，每一根骨简上刻了一个菜名。 “这家店都是现炒的，上来要慢一点，反正咱们不着急，就等等。”待胖人鱼收好菜单离开，澹台明光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外海有一些黑心商家搞那种大锅菜，一口气炒好多，封存在容器里面，等客人来就直接上，有的店家还狡猾一点，怕咱们吃出不对，特地热上一热，打出热食这新鲜吃法的招牌，结果还真有人鱼被骗了，其实吃的都是放了好久的僵尸菜！妈呀，虽然没有坏掉，但太奇怪了，一点都不好吃。” 沉白术心说，这不就是预制菜吗？ 鱼彤吐槽：“你们外面黑心商家也太多了。” 港口有黑心商家宰客，随处可见的饭馆商行也可能有坑。 澹台明薇道：“人多呗，人一多，交流多，思维开阔，脑子就灵活了——啊原来还能这样骗钱，钻空子的人就很多。” 丰一年认同的点头：“没错，我今天看到好多陌生的人鱼。” 他之前见过最多的就是溪木群落的。 那住的满满的人鱼，放在这个港口竟然不算什么了。 沉白术最期待的不是菜，而是大米饭。 她在路上问过了，这大米同样来源于树上结的果子，特别大，一人都抱不过来，它的里面是类似石榴的结构。 人鱼采摘了果子，打开，用水流一冲，就能把一粒粒的大米冲出来。 澹台明薇看着端上来的大米饭，感慨：“肉食真的太贵了，现在外海很多人鱼都习惯了以大米饭为主食。” “是啊，这个大米饭可是做了大贡献，养活了好多贫穷的人鱼。” 沉白术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大米树、木薯树……都是种出了葡萄树的澹台晚的奶奶研究出来的吗？” “是啊，她叫澹台明夜，你可以翻一下论坛上的百科，她有好多词条呢，她获得了好多荣誉、好多头衔，毫不客气的说，在外面的名声可比我们家主和圣女都大。” “不过她喜欢去各地旅游，见证不同的风景，收集自己想要的种子，你想见她的话，这会儿她应该不在。” 澹台明光看出了沉白术的激动。 沉白术也不失望：“没事，我们大概率还要在澹台氏待上许久，总有机会见到。” 说话的时候她不忘瞥了一眼钟然。 让你研究主食，好成为海底的钟奶奶你不用心，现在好了，咱不需要你了。 钟然翻了个白眼，这话别说得太绝，这样一位大人物你未必能见到，说不定还要靠着我引荐。 沉白术：“……”魔/蝎/小/说/m/o/x/i/e/x/s/.c/o/m 70-80 第71章 吃过也不知道是中饭还是晚饭,时间就差不多了，沉白术等人穿过密集的人群，看着一个个穿着制服的外卖人鱼小哥,或骑着宠兽,或踩着科技滑板送饭，心里又觉得和荒海还是很不同的。 他们的就业岗位是真的多, 活路多。 那些宠兽也不都是神胎，还有被驯化的海兽。 回到乌龟船上,一刻钟后广播宣布出发，他们即将前往黄金海内海。 沉白术索性站在甲板上。 乌龟船一路航行，渐渐远离人群, 某一刻, 像是穿过了结界一样的东西。 沉白术心有所感, 她在空间上的敏锐度提升了很多, 即便只是一瞬微小的变化，她也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发生了改变。 一个大胆的脑洞浮现出来：莫非这黄金海的内海其实处于另一个异度空间？ “哇，老大你快看，那个圆圆的金黄色的球莫非就是澹台氏的太阳？” 鱼彤大惊小怪。 沉白术抬头望去，满眼震撼。 在外海时，尽管海水的颜色浅了很多，也有许许多多跟前世很像的建筑, 花里胡哨的招牌与彩灯, 让沉白术有一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但都没有这一刻来的深刻。 因为海底与陆地到底是不同的。 海底永远都不会有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太阳。 可现在她真的看到了！ 沉白术不敢置信。 无涯论坛上其实有提到一嘴, 但澹台氏在海底是很神秘的，论坛上有关澹台氏的消息也非常少。 沉白术见过人鱼们讨论，都猜这是澹台氏和无涯学宫有合作,要求他们必须删除掉一些对澹台氏不利形象的言论。 所以也不怪大家说起澹台氏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现存的几个从荒古传下来的大势力，就属澹台氏消息最少，最为神秘莫测。 她本以为他们所说的太阳只是人为炼制的法器，一个发亮的金色圆盘。 可远处，那火红的太阳真的太逼真了。 说它是黄金海的金色也像，但又没有金色那么饱和度极高，像能亮瞎人眼，仿佛融入了火一般的红色，使得它除了冷冰冰的灿金色彩，还多了一抹温暖的感觉。 澹台明光故意没有介绍，就是等着这一刻看荒海鱼们脸上震惊的表情。 但她意外的发现，沉白术不只是惊吓，似乎还有些怅然、悲伤。 她不太喜欢，打断道：“是啊，这就是我们澹台氏的太阳，也是海底独有的太阳，不过太阳快要落山了，咱们再等一等还能看到月亮升起来的奇景呢。” “月亮？” 沉白术还沉浸在思绪中，下意识问。 “是啊，白玉盘，白玉盘不就是月亮的小名吗？日升月落，我们很喜欢叫它月亮呢。” “所以真的会有日升月落、潮涨潮退？” 沉白术看着她，定定问道。 澹台明光本来想点头的，见状认真了许多：“其实不是的，太阳是黄金台，月亮是白玉盘，咱们澹台氏子弟住在上面，怎么能移动？不过因为黄金海内海很特殊，常常能迷惑我们的视觉，让我们产生这样的认知。” 她指着前方：“你看到没有？别看这会儿太阳还挂着，其实月亮也在，只不过它没有亮起来，在太阳的照耀下看不太清罢了。” 这会儿是黄金海的日落，太阳的光确实在一点点的暗下去，沉白术已经看到了月亮柔和的光辉。 想来等太阳真正熄灭，属于白玉盘的光线会撒遍整个黄金海，那种凉凉的银白色将带来水银般的质感。 即便还没见到，沉白术仿佛也能想象到那将是一副多么梦幻唯美的场景，果然是不同于白日的景致。 不过她微微一笑。 其实太阳月亮本来就在同一片天空下，日月同辉也不是什么稀世之景，这样安排算不上错。 忽然，沉白术眉头皱起，她闻到了一股香气，像是花香，很淡，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乌龟船向着太阳行驶而去。 按三长老所说，他们会被暂时安排在客舍，而客舍都在黄金台。 白玉盘不怎么招待外人，维持它神秘的逼格，除非是圣女亲自邀请。 不过澹台明星已经说过，会带钟然去白玉盘。 沉白术想了想，也没阻止。 钟然以后要在圣女手下混，得先去卖个好。 随着不断靠近黄金台，有浓郁的花香由远及近，其他人也闻到了。 鱼彤问：“这是什么香气？还怪好闻的。” “香气？我没有闻到啊。”澹台明光先是一愣，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来，“对了，我们黄金台种了不少树，应该是有些树开花了吧。” 这可是好事，树一开花就会结果子。 果子成熟就是丰收季。 黄金海虽然没有荒海那么在意食物，但吃的谁不喜欢？他们家大业大，可养的人也多啊。 澹台明薇说：“你们荒海鱼的嗅觉还挺敏感的。” 沉白术皱了皱眉，她也闻到了应该是黄金台种的树开花的香气，但这个香气比她一开始闻到的那种淡香浓郁多了，她总觉得不是一样，并不是距离的原因。 而且就算此刻各种花香弥漫，混杂在一起，她也闻到了一丝淡香之下那掩盖不住的血腥与腐烂的气息。 就好像是那个发着淡香的植物生病了一样。 不过也不一定是植物，沉白术转念反应过来，低头看向已经泛起一抹银白的海水。 也可能是海水之故？ 外界的海水远没有荒海的纯净，哪怕是用了净化的法阵，她也能感觉到那种人工制造的气息，就好像前世的自来水，哪怕加过过滤器，干净是干净，却有一种怪怪的口感，不如山里的泉水好喝。 如果黄金海的内海正处于另一片独立的空间，以澹台氏的存世年限来看，这片空间就像是住久了的房子，有点怪味，也正常。 只是——沉白术看看鱼彤他们，又看看其他人，默默记下这点，没有说出来。 她本能的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初来乍到还是低调点，别出头。 “呜——” 乌龟船靠岸。 此时的月光已经明亮了很多，沉白术抬头一看，白玉盘从原先几乎平行的位置变成了有一个斜角，就像是月亮正在慢慢升到半空。 这倒是和荒海不一样，荒海的重点在下层。 她心中升起一种奇特的感觉。 白玉盘和黄金台真的固定不动吗？ 按理说这会儿黄金台的光芒应该黑下去了，但沉白术下船时，发现一排排精致古典仿若木料所制的建筑宫殿，屋檐下都挂着小巧的灯笼。 这灯笼也非常有那种古意盎然之感，昏黄的，只能勉强照出一段路，不是很明亮。 当然，荒海鱼在幽暗的海底都能视物，这点光亮不会影响什么。 有主管客舍的长老过来迎接他们，表示屋子已经腾出来了。 沉白术看一眼他胸前挂着的牌子，叫做澹台旭，澹台明光称呼他为旭长老。 这种长老就和三长老那种不一样，排序的明显掌握着族中话语权，实力也很强。 旭长老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宫殿，芳兰殿。 芳兰殿里种植了一些花草，沉白术乍一见到还挺新奇，这明显是人工培育的观赏性的花，竟然还微微的发着亮光。 芳兰殿中有好几个院子，所有荒海鱼住一个，沧海遗珠住一个，剩下招揽的客卿住两个。 沉白术过去时听到隔壁院子有动静，并不是他们这一拨人，是之前住进来的客人，挑了挑眉。 再进入院中一看，房间不算多，每个人无法单独分到一间，也是要凑一凑。 澹台明光也发现了，她直接问：“旭长老，最近来黄金台的客人很多吗？” 澹台旭微笑点头，正欲解释，这时，一个仆从打扮的人鱼匆匆游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澹台旭道了一声抱歉，说有急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沉白术注意到这俩人去了隔壁。 澹台明光眼珠子转了转：“别是打起来了吧？” 丰一年呆滞：“啊，你们外面也是一言不合会打架的吗？” 沉白术的手按在墙壁上，轻轻敲了敲，这确实是木质。 不过，许是深海海压之故，质地明显要紧密厚实的多，隔音效果其实很不错，这一点从他们一路游过来很难听到院子里面的声音就可以看出来。 结果隔壁吵得他们都听到了，可不就是要打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客人这么暴躁？ 虽然澹台旭临时抛下了他们，但院门已经打开了，澹台旭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个临时的居住牌，临时居住牌与院中法阵感应，进出不成问题。 澹台明光熟门熟路的打开柜子，从里面拿了一些日用品摆上，又一一给沉白术等人介绍用法。 沉白术听着那一次性牙刷牙膏，有种来到酒店的感觉。 澹台明光又和他们说了些“客舍这边食堂在哪”，“早中晚饭的时间点”等等问题，就打算走了。 她伸了个懒腰：“我这一次出差都快有一年了，之前不觉得，现在好累啊，我回去要好好睡一觉，你们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客舍这边的仆从，不必担忧，三长老早早的就把你们的事汇报上来了，族中有准备，要不了多久，进行血脉检测仪式就能获得澹台氏的身份，这个临时的牌子也能换成正式的身份牌了。” 这话明显是对沈白术说的。 因为钟然已经被澹台明星给拉走了。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你对我的身份比我自己都有信心。 这时，一道声音传出：“明光小姐，这回可误会了，血脉检测仪式没那么快，诸位贵客怕是还要在芳兰殿中多住一段时间。” 原来是澹台旭处理完隔壁的纠纷后，又游了回来。 澹台明光皱眉：“我记得三长老刚出荒海有信号，就给族中发消息了，现在效率这么低的吗？” “没有没有。”澹台旭摆手，这话也就明光小姐敢说，“是黄金树要开花了，族中打算提前举办百年一次的黄金节庆典，长老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空来主持这个，就连三长老刚回来，也就能休息一晚，明日就要开始处理庆典琐事了。” “是黄金树开花的大庆啊！”澹台明光惊喜，“怎么突然就开了？我记得距离上一次开花的一百年，还有七八年吧。” “是啊，我们也没预料到，所有准备都得提前，一时忙乱了些。”澹台旭解释，“大概是你们离开族中没多久，圣女就占卜到此事，对黄金台传讯，大长老去守护黄金树了，二长老坐镇族中，向各家通报此事，发出请帖，如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等势力的客人经过半年准备，也陆陆续续来了。” “难怪客舍会住不开。” 澹台明光感叹。 “嗯。”澹台氏赞同，“我这几日带着人将客舍打理了一遍，发现有不少地方都破旧了，该是时候换新的，族中的意思是打算再拨一块地出来，改个新的。” 两人聊着天。 鱼彤悄悄凑到沉白术身边：“老大，这个黄金节庆典是什么？” 沉白术摇摇头，一看她就没有认真看纪录片。 她低声解释起来。 黄金节的庆典最初在澹台氏诞生，便是因为这段时间澹台氏最重要的黄金树会开花。 据说黄金树的香气能让人忘却忧虑、烦恼、杂念，能洗涤神魂，等花开到成熟，便会自然落下，澹台氏会收集掉落的花朵，将它炮制，之后无论是入药还是拿来泡茶，都非常不错。 黄金树每百年才会开一次花，且花朵掉落有时限，如果不及时用特殊的容器装起来，它就会消失在黄金海中，彻底溶于海水捕捉不到。 有人说黄金海的金色是被黄金树的花给染上的，有一定的道理。 之后逐代发展，逐渐变成一件盛事，是属于全海底年轻人的风云盛事。 澹台氏广邀海底年轻人，不限制出身阶级，只要通过考验就能进入内海，参与摘花活动，期间他们若表现好，会获得黄金树的馈赠。 而所有人摘到的黄金花，都可以留下一半。 这是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不乏有年轻人鱼在黄金节上大放光彩，被大佬看中，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飞黄腾达故事。 甚至有底层人鱼刻意钻空子去控制生蛋的时间，让自家孩子的年龄刚刚好卡在这个黄金节的庆典限制内。 如果有谁超了，那真是捶胸顿足，晚上睡着了都要半夜惊醒，爬起来扇自己两巴掌，怎么就误了自家崽的前程？ 有大人物试图求情，希望宽容，却无一例外被拒绝。 按澹台氏的说法，年轻人思想澄澈，灵魂纯净，被黄金树所喜，黄金花会被他们吸引而来，反之则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会加快速度溶于黄金海。 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反正这庆典是被他们给办起来了。 黄金节也不再局限于澹台氏，而是全海底都关注的一个节日。 后来擅长培育植物的澹台氏子弟取了黄金树的枝条，扡插培养，竟然也培养出了小株的黄金树。 这黄金树当然达不到它们祖宗的层次，澹台氏也不敢污了这个名字，便给它取名为金桂树，金桂树十年一开花，集体盛放，花香如云，虽然是赝品，但也沾了黄金树的几分神异，于是在澹台氏内部便有了黄金节的小庆典。 十年一次小庆，百年一次大庆，某种程度上是比澹台氏祭祀祖宗更忙碌的时候。 当然，小庆规模比较小，也不对全海底开放，只会邀请一些亲近的势力。 沉白术刷到这个纪录片的时候也动过心思，但她一算，时间早着呢，还有七八年，没想到黄金树竟然提前开花了，倒是刚好叫他们赶上。 听完科普，鱼彤双手握拳：“那我们岂不是也可以参加？” 谭成旭含笑看过来，说：“当然可以，黄金节大庆是对全海底开放的，诸位客人若是有意，可以来我这里先报个名。” 有枣没枣打了再说，沉白术给所有荒海鱼都报上了名。 记下名字，澹台旭收起法器：“诸位贵客远道而来，想来也累了，我就不打扰大家了，若是嫌吵，可以将房间中的静音法阵开启，若有什么需要，告诉穿绿衣的服从就好，我平时也在你们刚进来的那栋小楼值守。” 纵然鱼彤对澹台昆很有意见，也不得不承认澹台氏的待客之道极好。 沉白术没感觉到一点不适，也不知是他们提前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对所有客人都如此。 不过看澹台旭如此八面玲珑的样子，想来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表露在面上。 这就是大家族啊。 ＊ 沉白术等人在芳兰殿住下的时候，澹台明星带着钟然回到了白玉盘。 因为提前禀报过，对于钟然的出现，侍女眼中只闪过一抹惊异就很快垂下头，道：“明星小姐，圣女已经在摘星楼等您和这位贵客了。” 摘星楼并非待客之地，是备选圣女们居住的地方。 澹台明星点点头，带上钟然过去，一路上见钟然有些紧张，便言简意赅的跟她介绍了一下。 在船上，钟然学过礼仪课。 澹台明星行李，她便也跟着照做。 “见过圣女。” 澹台明月挥了挥手，让侍女们下去。 她亲自将澹台明星扶了起来，仔细的打量她，澹台明星脸都红了，虽然她师父私底下也没有对外的高冷，但当着钟然的面，她总有些不好意思。 澹台明月点了点她的额头：“看着有点胖了，你在荒海吃的不错啊。” 澹台明星：“……师父，这是钟然。” 她赶紧给两人介绍起来，转移话题。 澹台明月弯了弯唇，终于将目光移到钟然身上，定定地打量着她，她不像澹台明星一样戴着面纱，将一张极其精致美丽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当她微微垂下眼皮，挂着淡然的笑容时，便如一尊完美无瑕的玉人。 可当她直勾勾的盯着钟然，就显露出她远没有面容上看起来那么柔和，带着逼人的气势。 她紫色的瞳孔中有光芒流转。 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是叫钟然吧，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这段时间黄金节大庆，没空给你们做血脉检测，认祖归宗之事一律延后，不过你这模样，一看就是我们白玉盘的人，便暂且在摘星楼与明星她们一同住下吧。” 钟然微微松了口气。 即便澹台明星已经跟她说过好几次她师父了，说她师父虽然偶尔会冒出恶趣味，捉弄她们，但人很好很温柔，可第一次见面，她想：不愧是白玉盘的圣女。 大人物啊，气势不同凡响。 明明看起来脆弱美丽，远不如沉白术的奶奶，威武强壮，一看就不好惹，但莫名的，钟然觉得她还是更喜欢沉苍。 她给她的感觉竟然更亲和。 澹台明月又叮嘱了钟然几句，问了几句话，钟然一一乖巧回答，然后她便唤来侍女，将她带去住处了。 待钟然走后，澹台明星敏锐道：“师父，你不喜欢钟然吗？” “她呀，黄金台的，我对黄金台的都有点敌意。” 没了外人在，澹台明月的姿态明显随意很多。 澹台明星正想问，就钟然那皮肤怎么可能是黄金台的？出生黄金台倒是可能，但他们白玉盘哪讲究什么出身？用她师父的话说，他们白玉盘可抢了黄金台不少崽。 但不等她开口问，澹台明月就先问道：“你这次在荒海，可有遇上什么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澹台明星立刻就想到了沉白术。 她犹豫一瞬，提起了她。 她知道自己师父占卜能力有多强，即便有龙宫遮掩，也很可能会发现沉白术才是龙神亲传，但这事是瞒不住的，毕竟沉白术已经到黄金海了。 与其让她师父从外人口中得知，不如她来说。 她以尽量客观的口吻介绍起了两人的几次见面，表现出对沈白术的欣赏。 “叫沉白术啊，你知道她的生辰吗？” 澹台明月眼中闪过一抹幽暗的光，问出了一个澹台明星很出乎意料的问题。 她师父居然不关心龙神传承！ “我不知道。” 澹台明星摇摇头。 她不仅没问，还叮嘱过沉白术，生辰八字轻易不要对外人透露。 但就算她不说，澹台明月也猜到了，沉白术就是当初苍术让她遮掩天机的那个人。 她在心里暗笑：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不会取名，自己叫苍术，后代叫白术，你是生怕别人认不出来吗？ 她对沈白术的兴趣可比钟然浓烈多了。 澹台明星犹犹豫豫，说：“师父，我们回来的路上，我听几位长老提起，沉白术长得有点像七长老，他们猜测沉白术也是咱们澹台氏的血脉……” 澹台明月剧烈咳嗽起来，差点被海水给呛到。 澹台明星没想到她会如此惊讶，愣了一瞬才赶紧起身，给澹台明月拍后背：“师父，你怎么了？你觉得这个猜测不靠谱吗？” 澹台明月一张精致完美的脸面容直接扭曲了。 小七和苍术？ 妈呀，她在心里骂脏话，他们什么时候搞上的？ 她对于澹台明星这话竟然一点也不怀疑，因为她知道苍术有多没节操。 而在事发之前，苍术也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她潇洒肆意，强大，桀骜不驯，最喜打破常规，向年长者挑战，更关键的是她还成功了，这种独特的气质很少见。 人鱼是慕强的，这一点不仅局限于荒海。 所以对苍术的桃花比自己这个圣女第一备选还旺盛，澹台明月想想其实能理解。 只是此刻她一脸的难以形容。 她以为自己很敏锐，竟然没发现这两人的奸情？ 想到传出消息苍术去了荒海，小七还颓废过，找她喝了很多酒，澹台明月一直以为他是暗恋、爱而不得，没想到啊…… 小七这么多年都没放下，没准就是正打得火热的时候戛然而止，这比两人争吵发现不合适后分开更让人遗憾与铭记在心。 澹台明星并不知道她师父这会儿的功夫，脑中竟然已经转过了这么多念头，疑惑的看过去：“师父？” “没事，这个猜测没准还是对的，就看大庆上的血脉检测仪式了。” “大庆！” 澹台明星这才知道黄金树提前开花的事，她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澹台明月拍了拍手，目中有着漠然：“随他们折腾吧，我们改变不了的。” 澹台明星眼中的忧虑变成了悲伤。 师徒两个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澹台明月打破沉默：“荒海来的都是年轻人吗？那个沉白术她有没有长辈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澹台明星摇了摇头。 澹台明月竟然不是很意外，心中思索起来，苍术没有在荒海屏障开启时出来，这到底是掩人耳目，还是她真准备在荒海养老了？ 这可不像她的性格，难道她是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个沉白术身上？ 想着，她又看了一眼澹台明星。 她当然看到了澹台明星的躲闪，也隐约也发现她隐瞒了一些事，但她并不介意。 小朋友嘛，性子太冷了也不好，还是交一些朋友比较可爱。 至于龙神传承，虽好却不适合她们，她并不觊觎，就是黄金台那边可不会这么想。 澹台明月咬了咬牙：这苍术，不会在打她的主意吧。 把自家的崽送出来，又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就是指望着她看在小辈的份上庇护她？ 哦，她还广撒网，捞了小七这条鱼。 “你再跟我说说沉白术。” 其实两人相处的并不算太久，这一路上又都在学习，反反复复是那些事，没什么好聊的，澹台明星想了想，说起了那晚沉白术醉酒给他们演示水龙，结果被天罚的事。 澹台明月：“……” 不愧是你，苍术的崽，比苍术还要能造作。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她笑着摇了摇头，能预感到澹台氏要热闹起来了。 黄金台要谋划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成功。 想到黄金台，她又想起了钟然，眼中闪过一抹怜悯，又飞快消失，并未被澹台明星注意到。 她选择远着钟然，并非她不喜欢她，而是只有不看不闻不关注，她才能对她的结局淡然处之。 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心软。 第72章 时间也不早了, 送走澹台明光和明薇后，沉白术简单清洗了下牙齿和鱼尾，做好保养就准备睡觉。 结果刚躺下, 肚子咕噜一声, 她饿了。 沉白术嘴角抽搐，这会儿距离他们吃饭也没多久, 竟然就饿了？ 看来这外面的食物花样虽多，但不如他们荒海的管饱啊。 澹台旭为了方便管理,有把他们拉进了一个客舍的大群，里面公告发布了一些常识，上面就有标注饭点,现在晚饭的点早过了。 沉白术摇了摇头, 幸好她有所准备, 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之前做的肉干, 嚼吧嚼吧，真好吃。 他们荒海的肉才实在，不像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调料用太多，总有点虚假巴拉的。 像注水肉…… 沉白术被这个说法给逗乐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沉白术感应到外面是鱼彤和丰一年几人, 顿时明了他们过来的目的, 手指一弹, 门直接开了。 “老大我就知道你会吃夜宵！你饭量比我们可大多了, 我们都饿，你肯定也饿了。” 这一行人都是过来蹭吃的。 没办法，他们虽有空间,但空间都很小，作为荒海最常见的肉，他们认为最便宜的肉，着实带的不多。 谁能想到，偏偏就是被这点给卡住了。 “吃吧，多吃点。” 沉白术拿出更多肉干。 她本来就不是小气的人，而且，卖荒海特产的钱都在她手上，她只给小弟小妹们转了一些零花钱。 作为老大，已经彻底感染了荒海习性的沉白术，有种天生般的责任感，她肯定是要养着他们的。 忽然想到什么，沉白术翻出巫镜，搜了一些内容，等巫镜熄灭后，她嘴角抽搐：“我本来以为两百万已经是很多的钱了，足够我们吃喝不愁十来年，没想到……” “怎么了？” 正拼命往嘴里塞肉干的鱼彤抬头。 “大范围铺开的货物都是基础设施，都是最便宜的，比如咱们手中的巫镜，就算是最贵的书山系列也才两万多，网费也很廉价，可是我们的一日三餐很贵啊，你们看。” 她又打开书山巫镜的投影功能，点到放出淘淘舟的购买页面。 “我们荒海也才把海兽分为初级、中级、高级、超大型这四种，结果在外界居然分一级、两级、三级一直往下，我们今天晚上吃的是三级兽肉，差不多和我们的等级一致，我原本以为能管饱的，结果才撑了几个小时？这不补充一波咱们荒海的肉干，半夜肯定要饿醒，所以咱们起码得吃四级甚至五级的。” 这个五级说的就是沉白术自己了。 她是四段人鱼的事，已经和小伙伴们说了，但澹台明光不知道。 “你们再看这些能量标注为四级五级的肉。” 鱼彤终于明白沉白术的意思。 丰一年抱头尖叫：“什么？这四级的肉一斤就要一万多，抢钱吧！” 三级倒是只要一千多，可他们那么多人，吃的又多，在外海那个店就消费了好几万。 当时沉白术还以为，是因为澹台明光平时出入的店铺档次比较高，毕竟那老板确实把肉做得挺美味，她算的是手工的价值，没想到这食材成本竟然这么高？ 鱼彤勉强冷静：“没事，咱们还有一些荒海特产，就只留最珍贵的部分，剩下垃圾都卖掉吧。” 却是沉白术摇了摇头：“算了，直接卖原产品利益是最低的，让我想想怎么把它加工一下，卖出高价。” 按原价卖也撑不了太久，还是得想法子开拓其他发财渠道。 节流是不可能节流的，必须开源。 沉白术是不会因此就缩减自己等人的伙食费的，人鱼可和人类不一样。 人类度过高速生长期进入成年后，就不怎么需求大量营养物质了，可人鱼是不能断顿的，吃的东西品质下降，不仅会让他们饿得浑身无力，还会影响到晋升。 贺向阳说：“我可以去送外卖。” 他想到港口时遇到的那个小孩，还有一路上穿着制服的外卖小哥，据说他们都挺赚钱。 沉白术点点头：“这是一个出路，不过以咱们的食量，效率太低了，等我在澹台多呆一段时间，搞清楚有什么生财渠道。” “对了，客舍这边是免费供应食物的，你们一个个都瞅准饭点，不要错过了，这白得的自助餐咱们还能吃上好一段时间呢。” 至少在血脉检测仪式之前，澹台是包吃包住的。 几个人都重重点头。 是的，这个便宜他们一定得占。 填饱肚子，确定半夜不会饿醒，其他人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沉白术很快入睡。 睡梦中，她只觉得自己一直在下降。 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做梦，在梦境里，她也意识不到该醒来，没有那种高速下降的心惊胆战，可能是因为海压一直不变吧。 如果海压也随之升高，她早就难受了起来。 此刻她不仅不难受，反而像是在坐滑滑梯的，很新奇，很有趣，不过久而久之，就有点无聊。 高速下降，周围都是模糊不清的色块，实在没什么看头。 “到底要降到什么时候啊？” 正当她这么想，梦境似乎也察觉到了，沉白术有种时间变快的感觉。 终于，在昏暗的海底，她看到了莹莹的光亮。 有点像柔和的金色，又有点像清冷的银白色。 她就像一个坠崖的人，狠狠的砸进了这片光亮当中，但并不疼，在到达的那一刻，仿佛风都变温柔了。 沉白术左右看看，震惊爬上眼眸，都忘记了站起来。 她好像是落在了一片花海里。 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头顶的天空被摇曳的花朵遮盖大半部分，红的紫的粉的黄的，竟然还在轻轻的摇曳着，像是真的有风一样，不，不是像，是真的有。 沉白术伸出手，想要去感受，指尖的海水让她醒过神来，她眼中闪过一抹失落，这不是陆地的某处草原，依旧是海底。 不过这种陆地的感觉真的很逼真，像是刻意随人类的习惯打造。 沉白术拨开面前的大叶子，终于站了起来。 这一片都是花朵，有大朵大朵的，也有小朵聚集的，无一例外的都散发着萤火虫一样的微光，沉白术鱼尾触碰着草地，这些花最多也才到她胸口的位置。 看着看着，她品出了几分熟悉。 “就有点像芳兰殿各处生长的观赏性花卉……” 只是像，不是完全一样。 芳兰殿的花还带着海底的痕迹，而这里就更像是陆地上的，这种区别很微妙，但沉白术就是能凭感觉判断出来。 所以果然是梦吧。 只有梦才能将陆地上的花与海底毫无障碍的拼贴起来。 沉白术随手点了个方向，鱼尾摆动，轻柔的拨开面前的花卉，游了过去。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 她震撼的抬头，这是一株紫色的巨树，粗略估算大概有十多米高，很粗壮，两人都未必抱得过来。 而树上却不伦不类的长了一串串的葡萄。 葡萄有她熟悉的紫色，还有红色的。 沉白术：“……” 她想起澹台晚拿出的葡萄酒，还有关于葡萄树的叙述。 沉白术鱼尾一甩，轻轻飘起，沿着巨树一路往上，试图去摘一串紫色葡萄。 葡萄入手，无比真实的感觉让她又怀疑起了梦境。 她干脆摘下一颗，和记忆中的葡萄并不完全相似，但那种葡萄味确实很纯正。 甚至比她前世吃过的一些高价的进口水果，国产的有机水果味道还要正。 如果拿它来酿造葡萄酒，肯定很不错。 沉白术舔了舔嘴巴，想起自己喝过的葡萄美酒，那紫色的粘稠的酒液后劲很大，都不太像是她所知道的葡萄酒了。 迟疑一瞬，沉白术调转方向去看红色的葡萄，这一尝，好酸，原来红色的葡萄是没成熟的。 如果这不是梦境多好，我肯定要把这棵紫色巨树带回荒海，再不济，带它种子回去也挺好啊，沉白术有点遗憾，但正因为是梦，她都没有将葡萄收入系统空间。 继续往前走，直觉告诉她，她还能看到更多惊喜。 葡萄树只有一棵，下一棵是木薯树，和石榴般的大米树，都是澹台明光白天提到过的。 沉白术原本觉得这梦境有些奇特，并不像是自己能幻想出来的，可看到这里却不确定了，不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好在接下来，她看到了更多陌生的并未听过的树。 有些她甚至翻看澹台氏的纪录片都没看到过，但转念沉白术想起澹台氏的神秘，或许这是还未对外公布的品种。 只是为什么都是树？ 有些沉白术能模糊辨认出来，像是陆地上某种植物的变种，但无一例外，都魔改成了树的形式。 比如大米，明明该是稻子。 葡萄，是爬藤。 有一种瓶子般的牛奶树就更特殊了。 是因为黄金树吗？ 她猜测着。 忽然，沉白术眼前闪过一抹灿金色，她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快速往前游动。 难道自己要见到黄金树了？ 不，不能抱太大希望，以澹台氏对黄金的喜爱，没准会研究出类似的金色品种了。 等穿过一个有点像是薄膜的结界，沉白术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像是她从这片光亮的外围一下子到达了中心，她看到了一株灿金色的小树。 是的，真的很小，大概也就一米多，还没有她腰高——沉白术现在的鱼尾很大了。 尽管是这么个幼小的形态，沉白术却本能的意识到它并非澹台氏后来又研究出的金桂树，它就是黄金树。 沉白术定定的看了几秒，目光移向旁边。 她的注意力第一眼被黄金树给吸引，但第二眼就看到了在黄金树旁边，有拿着一个水壶一样的东西在浇的白衣女子。 这梦境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沉白术有一瞬间被惊吓到，不知是该躲，还是该打声招呼。 但她站了好一会儿，照料黄金树、手中还散发着某种力量像是在灌注给黄金树的白衣女子都转过头，明明看到她了，但就像是她这个人在她的视网膜中不存在一样，她淡然的离开了目光。 她看不到我，沉白术意识到这个事实。 沉白术一下子坦然了，她上前几步，走到了黄金树和白衣女子身边。 白衣女子五官很柔和，并不算特别精致，但看起来很舒服，是那种亲和力很强的面孔，或许不会所有人都喜欢她，但很少有人会讨厌她。 她的瞳孔是浅浅的紫色，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沉白术看着她的白发白尾，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澹台氏某一代圣女。 至于为什么不猜是这一代，因为她奶曾经用水镜给她复刻过这一代圣女的模样。 非常的精致完美，堪称绝代佳人，倾国倾城，让人过目难忘。 不过，沉白术对比着两人的容貌，发现虽然是不同的风格，但有点相似，就像是能看出这一位是当代圣女的长辈一样。 或许这是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事。 不知多少前代的圣女与黄金树的故事。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梦到你们？”沉白术尝试用各种方法干扰女子和黄金树的互动，可她的手会直接从女子身上穿过去，她没法影响到这一切，她只是一个过客。 沉白术失望的停下来，正欲再看看这片光亮里有没有其他新奇的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谁！” 她下意识转过身，就立刻意识到不妙，虽然这不是简单的梦境，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除了她还有别人能进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她还是与飞一般游过来的人鱼打了个照面。 然后沉白术就觉得面前的一切破碎开来。 她睁开眼睛，醒了。 沉白术直勾勾的瞪着绿色的天花板，有点睡不着了。 然而观察光亮，明显还早，银白色还没有变成金色呢，还在夜晚。 她有些生疏的拿出巫镜看了下时间，果然才凌晨两点多，她在梦境中经历了那么久，连一晚上都没过去。 沉白术强迫自己继续睡。 可惜尽管有一些特殊的入睡技巧，可她对梦境中的一切实在太过好奇，翻来覆去好几遍才压下激荡的心情，再次睡着了。 而这一次，就没有白衣女子和黄金树了。 ＊ “沉白术，沉白术！” 再度有意识时，是被门外的敲门声给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飘过去开门，被来人一把抱住，她非常激动的说：“姐妹，你火了，你火了！” 沉白术还有点没睡醒：“呃？” 澹台明光皱起眉头，打量着沉白术格外苍白的面色，还有眼睛那里大大的黑眼圈：“你昨晚干什么了？没睡好啊。” 明明在乌龟船上都好好的。 虽然人鱼都有一身格外冷白的皮肤，但想长出黑眼圈还真不容易。 难道是习惯了乌龟船的速度，反而不适应静立的床了？ 澹台明光不说还好，她一说，沉白术就觉得脑袋隐隐作痛，身体很虚，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这不对劲，再联系昨晚那个梦，沉白术改口道：“几次被饿醒，爬起来吃饭，大概是昨晚吃的饭能量等级不够。” “啊？” 澹台明光惊讶，她还是看沉白术等荒海鱼都是三段，特地挑的那个饭馆。 沉白术又补充道：“我是四段，大概要孕育神胎了。” “四段？你怎么不早说，难怪你平时吃的格外多。”澹台明光一下子就相信了这个解释。 “这不是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再加上积极上课嘛，就给忘了。” 沉白术道。 事实上不仅是要孕育神胎，而是神胎快要孵化了。 神胎孕育中还能隐瞒，孵化出来，周围的气息变化就比较明显，不太能瞒住，何况会不会使用还不知道，她索性也就不瞒了。 “那赶紧的，你快收拾一下，咱们去客舍的食堂吃饭。” “嗯。” 沉白术拿起桌上澹台明光找出来的牙刷，开始刷牙。 这一入口，她就察觉到了不同，比她自制的牙刷牙膏都要好，对牙齿有保养作用。 也对，人鱼的牙齿可是武器。 她平时还是生活的太糙了点。 吐掉牙膏沫，沉白术想起来：“对了，你说我火了是什么意思？” “差点忘了，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个。”澹台明光一拍脑袋，拿出自己准备淘汰掉的旧版巫镜，打开论坛的热搜：“你看排面大吧？我今早起来刷巫镜就看到了，热度涨得太快了，之前还只占据了三个，现在都有五个了，你不会霸榜今天的热搜吧？” 沉白术瞥过去，嘴角抽了抽。 什么#荒海有龙女# ， #新一代天骄# ， #水龙真的好炫酷，想学#……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反应过来，应该是金子让游倍镜拍的视频，已经登上了天机阁的版面。 天机阁还挺有钱，瞧这热搜炸的。 其实离开荒海，她就和游任静联系上了，她拿上这个金子抢过来炫耀的视频，跟游任静谈了一笔买卖。 沉白术自己觉得荒海龙墓是最近的热点，她呢，入选了最终考核，勉强也算个知名人物了，蹭一波热度，这发出去指不定能火。 结果后续一直没看到热搜，还以为是蹭热点的太多，他们没能赶上，没想到啊，是天机阁另有准备。 酝酿一波，直接炸了。 清洗完口腔，给自己的脸涂上保养的油膏，沉白术掏出巫镜继续看，除了热搜，还有一些转发量、点赞量极高的文章，一看出处，果然来自天机阁。 标题起得还算正经，但内容……《论沉白术为龙神亲传的可行性》。 好吧，这是她要求的，就要把这个可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说。 澹台明光笑得捂住肚子：“姐妹，你这是直接创造了一个新概念啊，现在海底都传遍了。” 沉白术茫然。 “就是那个亲传嫡传，内门外门杂役啊。” “难道翡翠圣湖没有这个？”沉白术觉得不科学，翡翠圣湖明明是她印象中很正统的宗门模式。 “没有！翡翠圣湖可比你这个朴素多了，无非是普通弟子和有师承的弟子的区别。” “你看这个评论区，这里，已经有人建议翡翠圣湖改革了。” “还有这一条哈，翡翠圣湖或将成为继澹台氏之后的第二个受害者哈哈哈！”澹台明光控诉道，“你看，全海底的网友都知道第一个受害者是我们澹台氏了！我今天出门，还听一个长老八卦的问我练的怎么样了，说打算去提建议，今年庆典的欢迎仪式让我们这些年轻人来个水龙开场舞。” 沉白术：“……” 明明之前觉得很正常，但现在，就莫名羞耻。 尤其是沉白术看着自己的那一段嚣张的视频被各种剪辑配音，魔性的音乐与加粗加亮的吐槽语，竟然有一点后悔了。 又想起翡翠圣湖，沉白术知道自己刻板印象了。 她曾经在网上冲浪，看过一个批评宅斗小说的，说人家真正的古人都没你这么封建。 人鱼到底不是人，人鱼是不可能像底层人一样弱小，毫无反抗之力的，真到绝境，人家还能堕落成神之弃民，沉白术没有忘记猩红这个大杀器。 所以人鱼的底层，革命意识其实觉醒的要早很多，还真没有一些设定里的那么森严的阶级划分。 虽然很羞耻，但计算一番这波流量，沉白术又露出了笑容。 她和游任静约定的可是分成协议。 现在嘛，又给天机阁这般引流，他们堪称名声大噪，市值都不知道上升了几个百分点，沉白术觉得有必要再敲一笔。 她立刻点开通讯录，给游任静发消息。 先吹了一波自己的热度，那边游任静不愧是搞媒体的，敏锐度极高，立刻表示我们天机阁也有出力，很多渠道都买了vip，这花的钱可不少。 沉白术直接亮明：“我记得你们天机阁表示要来澹台氏采访我，还是直播形式吧。” 游任静：“……” “我现在正火，海底的人民应该很乐意见到我这张脸，这第一个采访的人，应该有点门槛吧。” 她随手列了一些天机阁的竞争对手，表示他们也很有兴趣哦，如果她愿意入住对家，他们或许就能增长不少用户。 游任静表示服了：“你一个荒海鱼，怎么这么精明？而且我记得你物欲不怎么高啊，赚那么多钱干嘛？” 沉白术振振有词：“我物欲是不怎么高，但我今天才发现，那些高能量的食物那么那么贵！我们从荒海带出来的特产，根本不够吃的，我还要养小弟小妹，可不就得使劲赚钱？我们荒海包吃包住，可不像外界，太黑了，每一片海域、每一只海兽都可能是有主的，我不努力点，就会把我们饿死。” 该卖惨时还是要卖惨的。 最后订的合同就让沉白术很满意。 见到澹台明光目瞪口呆，被自己的手段叹服，沉白术说：“作为一个网红，我又没指望像明星那样长红不衰，当然要趁自己还有流量时赶紧捞钱。” “明星？”澹台明光惊悚。 沉白术反应过来，不是澹台明星，这个世界还没明星的概念，她只得又科普了一番。 “你们荒海还有这玩意啊，娱乐圈？” 澹台明光一脸一言难尽。 沉白术说：“荒海多朴素，怎么有这个？我是在龙墓的图书馆看到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不给对方寻根问底的时间，她继续说：“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不是，你之前不是想见明夜长老吗？” 沉白术心中一动。 “本来明夜长老游历在外，按理说见不到，不过最近因为黄金节的事，她提前结束了旅游，这不你火了，她听了你的故事，主动说要见你。怎么样？我很够意思吧，我一听就跑过来告诉你了。” 真的吗？沉白术眸光暗了下来，她在巫镜上看过这位明夜长老的照片。 虽然昨夜的梦境只是惊鸿一瞥，但惊人的相似，想来对方也看到了她。 不过躲着不去不是她的作风，沉白术直接道：“行啊，先去吃饭，吃完就去见长老。” 第73章 吃过饭,沉白术说要去见澹台明夜，鱼彤等人一听也要跟着去，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澹台明光的带路下,前往明夜居。 明夜居在白玉盘, 白玉盘和黄金台有一段距离，虽然他们可以直接游过去, 但按澹台氏的讲究，澹台明光还是找了一个交通工具, 某只憨头憨脑的被澹台式圈养的宠兽。 这只宠兽只有两三米长，不算太大，和人非常亲近, 看他们这些陌生人的眼神都很温和。 本来还很戒备与蠢蠢欲动要练手的荒海鱼顿时放弃了。 和这种海兽动手也没什么意思。 许是提前交代过,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见过明夜长老。” 跟着澹台明光一起行完礼后,沉白术站起来,抬头目光直视对方。 果然是昨晚在梦中见过的那个人。 她的衣服配饰都没换一下。 沉白术很少见到人鱼中的老者，因为人鱼的老年期实在太短暂了，或许人鱼可以有几百年的寿命，但他们的老年期很可能只有几年。 可眼前的白发人鱼，她很苍老，泛黄的脸上都是皱纹，目光很锐利, 看起来就是一个凶巴巴的阴沉沉的老太婆, 这倒是和她印象中慈祥宽和的明夜奶奶有点区别。 照片对她的美化太大了。 沉白术有点担忧她还能活多久, 百科上的介绍也没提到, 以她的修为应不至于这般快速步入老年。 澹台明夜并没有介意沉白术坦荡打量的目光，因为她也在直勾勾的盯着沉白术。 沉白术眼神平静，神色镇定的好像完全不知道有昨晚那回事一样。 是个厚脸皮的,这点倒是和小七不像，想来是随了她妈了，澹台明夜心想。 在等待沉白术到来的那段时间，她已经着人将沉白术调查了一遍，也包括族中对于她身份的猜测。 澹台明夜是一个很直接的人，她本来想直接问昨晚的事的，奈何沉白术叫了一大波人过来。 事关澹台氏机密，非当事人，这倒是不好透露了。 想了想，她索性问荒海有哪些植被，特殊的地理环境，包括荒海渔鱼们最唯恐避之不及的天灾。 虽然很难听，但对于在这一道上浸淫了几百年的澹台明夜来说，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些极端环境的，因为极端的环境才能让一些特殊的植物生长。 她言语间流露了出来的对天灾的好奇，以及恨不能一见的可惜让鱼彤等人脸色很难看，沉白术倒是表情如常。 怎么说呢？ 就对方研究出来的那些丰富了人鱼餐桌的食物，尤其是主食大米——尽管大米在海底起到的作用远没有人类世界的强，但对这样的人，她向来是佩服的。 而且她看出来了，这位委实是很刻板印象的科学家的性格。 智商高，情商低，会非常关注自己喜爱的领域，并不会顾及言谈中是否伤到别人。 她跟对方计较什么，荒海的灾难又不是她造成的。 相反她还有求于对方。 她很积极的表现，果然如她预料的一般，澹台明夜看她的眼神变得友善了一些。 虽然不明显，在观察不够细致的人看来还是很凶。 澹台明夜确实很喜欢沉白术，倒不是沉白术友好，鱼彤等人狠狠的盯着她，而是她学识很渊博啊。 她补充的荒海的资料有些澹台明夜知道，有些她不知道，而且叙述的角度都很奇特，注意到了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这让她的资料库补充了不少。 不愧是能进入黄金树之梦的人。 她跟她一样都喜欢植物。 想起某些事，澹台明夜眼中闪过一抹阴霾，那就绝不能让她也落到她年少时的处境。 澹台明夜闭了闭眼，鼻端仿佛又闻到了那浓郁的血腥味，她又回到了那个弱小无助的少年时期，只能被逼着从禁地的崖顶上跳下去，后来若非，若非……就没有今天的她了。 她无法阻止家族的疯狂举动，但能进入黄金树之梦的人都意义重大，不该做那样无谓的牺牲。 “我这里缺个浇水的，你就留下来帮忙吧。” 澹台明夜道。 她那随意的仿佛使唤自家仆从一样的语气让鱼彤立刻就怒了，她瞪起眼睛，上前一步：“你搞清楚老太婆！我们是澹台氏的客人，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澹台家的家仆！” 澹台明夜这才发现自己因回想起往事，语调很是阴沉。 沉白术拍了拍鱼彤的背，安抚她，对方的态度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鱼彤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那口吻很不友善，她虽然尊敬对方，但鱼彤很重要。 沉白术似笑非笑：“是啊，老太太你谁呀？莫名其妙就叫人留下来，谁知道你打算干什么？” 澹台明光的皮都绷紧了，不太明白刚才还和谐的气氛为什么会陡然变成这样。 “大家都冷静点，别生气，我们明夜长老很少与人相处，更多和植物打交道……她没有恶意的。” 澹台明光瞥了澹台澹台明夜一眼，见她没有出声，便知道她的意思了，越发殷勤的安抚一众荒海鱼。 等凝滞的气氛重新游动，澹台明夜说：“不让你白帮忙，有报酬。”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硬邦邦的语气，鱼彤就很生气，觉得她和某些最初看他们轻慢的澹台子弟一样瞧不起人：“谁稀罕你的钱，我们能赚钱，不需要我们老大卖身！” 澹台明夜愕然：怎么就卖身了？ 她尽量解释：“是种子，明光说过你很喜欢种子。” 沉白术瞪向澹台明光，澹台明光暗自叫苦，不是吧明夜长老，你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收到澹台明光控诉的眼神，澹台明夜眼中闪过一抹挫败，继续道：“你别看她，我也找人查了你……” 澹台明光一把捂住脸，没救了，明夜长老你还不如不说话。 为了不酿造出惨剧，也为了不让自己和沈白术的友谊破裂，她赶紧打断：“你别急着拒绝，虽然通过我还有明星的渠道，你也能买到不少我们澹台氏的种子，但有一些种子，只有明夜长老有权限给你。有些已经培育成熟，不对外公开，有些却是性状不稳定，为了避免污染水域，侵害其他植被，只有她这里有。你没注意到吗？明夜居远离人群，被独特的结界保护起来，便是因为当年我们澹台氏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经她介绍，沉白术也想起了曾在澹台氏纪录片上看到的，简单点说，就是外来物种入侵。 类似海底富营养化赤潮大面积铺开云云。 植物的灾难一旦蔓延开来，无论是人类世界还是海底都不小，在海底的危害还更大一点，毕竟人鱼就生活在水中，没处逃去。 等她说完，澹台明夜硬邦邦道：“那些高危级植物不能卖给你。” 澹台明光：“……” 沉白术：“……我也不敢要啊，我可不想当海底的罪人。” 澹台明夜抿了抿唇，重新把话题拉回来。 沉白术笑了笑，对方直接她也直接：“我还真有点心动了。” 巫币也就算了，她不会被拿捏住，但种子可是千金难换。 澹台氏倒是对外出售树苗，但树苗都被做了手段，无法繁衍出二代种。 澹台明夜闻言，立刻露出一个笑容。 看起来皱巴巴又刻薄的老太太，即便此刻也没慈祥到哪里去，她说：“我不会亏待你，只要能给的种子，都会给你。” 她看中的可不是沉白术给自己浇水，而是对方在黄金树之梦中看到了什么，以及她能不能也像自己一样，将里面的种子都复刻出来。 要知道，虽然都进过黄金树之梦，但能看到的区域却不一样。 而且黄金树之梦也是一种筛选，它会筛选出格外适合培育植物的人。 沉白术挑了挑眉：“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还要向你推荐一个人，我朋友，钟然。她原来是我们群落的领主，对种子的引进也很有兴趣。” 就钟然那神胎，不种地可惜了。 “钟然？” 澹台明夜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随便了，“可以，你把人叫过来吧。” 沉白术嘴角抽了一下，这老太太还真是性急，今天就要自己上任？ 不等沉白术说话，澹台明夜又道：“算了，我带你去培育室，明光你把沉白术的这些朋友带出去，顺便把她要的那个钟然叫过来。” 沉白术：“……” 澹台明光：“……” 鱼彤已经懒得发飙了，她只翻了个白眼。 她老大每次都说她莽撞，她看这个人才是半点不会看别人脸色。 跟这样一个糊涂的老太太计较什么？没必要，就当尊老爱幼了。 澹台明光露出无奈的神色：“明夜长老，钟然的身份有点特殊，她已经入住摘星阁了。” “摘星阁？” 等听完澹台明光从头到尾的讲述，澹台明夜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无妨，圣女不会与我计较，她已有了满意的继承人，澹台明星，不会跟我抢的。” 沉白术心道还真是，这圣女之位居然真的内定了。 幸好她不是真的澹台氏的一员，不用卷入这复杂的纠葛，转念担忧这会不会影响钟然和澹台明星的友谊，沉白术耸了耸肩，自己帮，谁都不好。 不过——沉白术忽然偷笑，钟然虽然是一身白玉盘的皮肤，可她那神胎明显是黄金台的继承人。 她们两个一个掌管白玉盘，一个掌管黄金台，岂不是刚刚好？ 见澹台明光不动，澹台明夜直接叫人去摘星阁。 沉白术本想阻止，她可没说把钟然的未来定下了。 但一想这老太太明显看重的是自己，就算钟然过来，即便老太太固执，也有的谈。 而且钟然也不是特别讨厌种地。 她嘴上说沉白术很烦，可沉白术让她培育的植物，她自己干得挺开心的。 尤其是那株老领主化身的小绿苗，见它没怎么长大，她还紧张过。 澹台明夜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了，从她这里或许可以学到一些经验，钟然应该不会拒绝。 沉白术想着，也就放下了未曾和钟然沟通过的心虚。 结果，仆从回来，满脸没有完成主人吩咐的懊恼：“那位钟然小姐不在摘星阁，被带去了黄金台。” “据说是二长老想见她。” 沉白术心中一跳：“二长老是只见了她，还是见了此次一并带回来的沧海遗珠？” 仆从下意识看向澹台明夜，见她点头方才道：“都召见了，还包括您，沉小姐，旭长老让我带话，让您忙完明夜长老这边的事就过去一趟。” 沉白术微松了口气，同时不免好奇起来，不是说为了准备庆典都忙疯了吗？这二长老怎么有空见他们？ 说到底，虽也是族中之人回归，但不过一些小辈罢了。 沉白术不由得看向澹台明夜，询问她的意见。 澹台明夜眉头拧得紧紧的，眼中竟然有警惕戒备之色一闪而过，她冷冷道：“我跟你一起去。” ＊ 一行人到了黄金台，立刻就有仆从迎上来。 “带我去见二长老。” 见她阴沉着脸，气势汹汹，那仆从鱼尾都在打颤，面上勉强镇定着带他们过去。 二长老在一间大殿召见众人，钟然站在最前头，二长老是中年男人的外表，看起来颇为儒雅，有风度。 正含笑的跟钟然说话。 澹台明夜微愣，不知怎地，眉心竟然略松了松。 见到澹台明夜过来，二长老很惊讶，匆匆看了一眼沉白术，以长辈姿态叮嘱两句，便将澹台明夜请到内室去说话了。 沉白术看向钟然：“他叫你过来问了什么？” 钟然神情有些恍惚：“他似知道我父母是谁，说可以单独给我做鉴定，带我去见他们。” “你……” “我拒绝了。” 钟然神色出奇的冷静，这一刻沉白术觉得原来那个对父母漠不关心的她仿佛又回来了。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这明显是理智战胜感性做出的决定，她的眉宇间带着挣扎——她想要见她父母，可她本能的觉得这样不好这才拒绝，可她心里也很懊恼。 沉白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你做的是对的，虽然你这一身皮肤已经很特殊了，但在这一点上没必要出阁，左右等血脉检测仪式上就知道父母是哪个了。” 血脉检测仪式不仅会检测是否是澹台氏的血脉，还会检测出父母亲族。 而且沉白术还有个担忧，她也查过血脉检测仪式，据说还会检测出血脉的纯度。 这代表着这人继承了多少澹台氏的资质。 钟然的血脉无疑是非常高的。 沉白术觉得既然避免不了，那最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众目睽睽的见证下。 得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优秀。 他们在外界等了半刻钟，澹台明夜和二长老出来了，出乎沉白术的意料，沉白术还以为他们会吵起来，没想到走出来的澹台明夜脸上竟然带了一抹笑容，似乎是被二长老哄得很开心。 她走过来，对着沉白术说：“走吧，你暂时就住在明夜居了，还有你这位朋友，她想住明夜居也可，回去摘星阁也可。” 沉白术下意识看了一眼二长老，二长老招呼了一个白色鱼尾的人鱼上前说话，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不反对？ 沉白术有种眼见着暴风雨刚起就诡异平息下来的意外。 不过直觉告诉她，比起二长老，澹台明夜更值得信任，所以她点了点头。 要澹台明夜护着钟然，就算二长老想做点什么也不容易。 至于澹台明夜会不会被二长老哄骗走，这不钟然还可以回摘星阁嘛？那可是圣女的地盘。 在他们走后，二长老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草草的说了几句话就结束了会面。 他本应该继续去处理事物，但因为老三的回归，倒是给他腾出了许多空闲，他脚步一转，去了家主那里。 家主也在忙。 按年龄来算，两人本应该差了一个辈分的，家主应该叫二长老一声叔叔或伯伯，但从外表竟然看不出两人有多大区别，就像是年岁相近的兄弟。 尽管人鱼在盛年期不易衰老，但这种相似还是过了点。 二长老太年轻，家主又太苍老，大概是操心太多所致，头发都没有二长老茂密。 二长老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品了一口方才说道：“那个叫钟然的孩子，就是你当年送出的那颗蛋吧，她跟你夫人长得可真像啊，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家主澹台暮霍然抬头，表情再不复镇定，眼神中竟隐隐有些杀意。 第74章 气氛空前的凝滞、尴尬。 澹台暮只是略想了一想, 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虽然澹台晖自以为把对钟然的特殊隐瞒的很好，却低估了作为澹台氏下一代家主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他直接说：“以钟然觉醒的血脉，她会去竞争白玉盘下一代圣女。” 言下之意很明显, 跟我们黄金台没关系。 就算他是钟然的父亲又如何？ 二长老古怪的笑了笑, 居然并未反驳，而是道：“说起圣女, 你还记得吗？黄金树便是与第一代圣女结缘，才会来到我们澹台氏, 入住黄金台，献祭……” 似乎是澹台暮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他改口道：“或许用钟然会更合适。” 可是改口并不会显得这件事温情多少, 它的本质没有变过。 这点小伎俩瞒不过澹台暮, 他直勾勾的看过去, 二长老毫不退让。 两人的眼睛盯着彼此,剧烈碰撞，像是进行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终于，到底是二长老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不想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没有自己的孩子，钟然就像是我的亲孙女一样，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献祭她,但黄金树是我们澹台氏的根基,它是绝对不可以有事的。” “如果可以, 我真想献祭我自己，也不想牺牲族中的年轻人，可惜我并非黄金辅助, 所含的黄金血脉也不够浓郁，我的血就算全浇灌给黄金树，也无法恢复它的生机。” 整个澹台氏都在为黄金树开花、为即将到来的大庆而欢欣鼓舞，即便很忙碌，也是高兴的忙碌。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繁华之下的危机。 黄金树的这一次开花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有些像竹子，它的开花代表着死亡。 澹台氏做了很多努力，试图延缓，发现最有用的一项措施是生命之力。 当然，这生命之力不是什么都可以的。 黄金树是因为澹台氏最重要的黄金辅助，才与澹台氏结缘，它需要的、能恢复它生机的也只能是黄金之血。 然而对着二长老这看似大义凛然实则冠冕堂皇的话，澹台暮只是冷笑了一声。 少年时他为自己的出身自豪，成年后——尤其是担任家主之位后，他越来越感受到澹台氏的腐朽老旧，那无处不在的规矩将他捆绑起来，他想要挣脱，却越来越无力，只能放任自己沉沦，直到现在，他开始讨厌，他开始恨。 可他也同样不能放弃黄金树，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不需要钟然，我们有其他办法。” “一直以来我们都做得很好，不是吗？” 二长老再度叹了一口气：“钟然很特殊，我知道，即便不以感情的角度，仅仅从利益上，钟然明明是你的孩子，却是白玉盘的模样，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血脉返祖程度极高，甚至极有可能胜过阿晖。” “她极有可能达到此前十多代都未有的高度，重现先祖的辉煌。” 这一句先祖是谁他们都很清楚，不是以前的任何一代，而是那位神明。 饶是澹台暮望女成凤，对钟然抱了很高的期待，也不敢有这种奢望。 二长老却坦然的说出来：“我知道，你也有想过，她会是比阿晖更适合的家主人选，我、老大还有你，都不是老古板，我们三个联手，能将她推上那个位置，不因她的性别而局限，可是——” 二长老拔高了声音：“你应当知道，黄金树一旦死亡意味着什么？黄金海会崩塌，我们澹台几万年的基业，无数族人！无数族人的家都会毁掉！即便我们有办法将族人都转移出去，没了这个家，他们能去哪儿？海底的好位置都被别的势力占据了，难道我们要跟败家之犬一样到处流浪，到处被人驱赶吗？若有那一天，我宁可跟这黄金海一起沉入海底，绝不苟活！” “所以阿暮，不是我不想帮你，也不是我不心疼你，你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凑巧了。” “她绝伦的天资反而让她更适合成为黄金树的养料，这就是她的命……” 不等二长老说出那句你就认命吧，澹台暮忽然发出一声尖啸。 这处房间设置了特殊的阵法，澹台暮的尖啸倒不会传出去，否则那声音中蕴含的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会让整个澹台氏振动起来。 毕竟作为家主，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关注，都会被放大一般的观察讨论。 二长老叹了口气，选择加固了阵法。 他知道他已经接受了，只是还需要时间。 他不会在这时候逼迫澹台暮。 想当年，在知晓家族的一些内幕后，他就拒绝了联姻，拒绝了任何送上门的女人。 他无法反抗家族，但他可以选择断绝自己的血脉。 左右为澹台氏开枝散叶的人有很多，只要这切肤之痛不伤到自己身上，他就可以冷眼旁观，促成一切。 二长老又喝了一口茶水。 忽然，他眉头皱了皱，外界的阵法被触动，有人进来了。 是……大长老。 大长老骤然听到澹台暮的尖啸，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看一眼二长老他就知道了，他沉声道：“家主，你冷静一点。” 澹台暮停下，将捂住脸的手移开，他的眼睛很红，那红色中仿佛还带着蠕动的血丝，这让二长老的脸也跟着变了：“阿暮，你……” 他懊恼道：“我不该逼你的，你冷静阿暮，如果你不在了，更没有人护着钟然。” 澹台暮重新用手捂住脸，深深吸气，等他再放下时，那眼睛里蠕动的血丝已经消失不见了。 黄金海是心境之海，情绪的转变在这里会尤为明显，这也让猩红非常容易缠上来，可与此同时，澹台氏之人身处这种环境，对猩红的抵抗力也比外人更强。 或许，这还有一点黄金树涤荡神魂的作用。 二长老松了口气，转头唤大长老：“你不是在看守黄金树吗？突然过来，莫非是……” 他脸色大变，这比看到刚才那蠕动的血丝还要惊恐。 难道是黄金树出事了，它都没撑到开花？ 澹台暮也不由得看了过去，他心中在升起一股诡异的欣喜的同时，却又觉得有无尽的阴霾加诸于身。 是的，他很在乎钟然，可他同样在乎黄金树，在乎家族。 如果可以……世间安有两全法？ 大长老也意识到自己的出现让这两人误会了，赶紧道：“不是，是有人进了黄金树之梦。” 大长老严肃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一个笑容：“她既然能触发黄金树之梦，就是比钟然更合适的献祭人选，阿暮，你可以保住你的崽，不用为难了。” 二长老先是一喜，紧接着又皱起眉头：“可她会不会跟几百年前的明夜一样……” 大长老冷下脸，对于这个海底给予了极高评价，也为他们澹台氏带来无数荣光的女人，他没有半点怜惜，只有厌恶。 他觉得她太不安分，黄金树选中了她，是她的荣幸，她居然敢不去死？ 还有对于对方到处游历，即便知道是为了寻找新植物、新种子，他也很不满。 他们澹台氏高居于黄金海中，外界对他们的印象永远是神秘莫测的，就如同圣女脸上永远都不会取下来的面纱一样，绝不会被外界窥见一丝端倪。 可因为澹台明夜行走在外，不少人也染上了这个恶习，比如这一代的圣女。 又比如很多年轻人，天天想着往外跑，还敢顶撞长老和先生们。 换成以往，先抽上一百来鞭，再抄写澹台氏家规……可现在，他们竟然要详细给他们解释，可笑。 还有，圣女的手也伸得太长了，说什么他们黄金台仆从的折损率太高，要改！ 白玉盘已经不够她折腾了吗？他倒还看白玉盘某些规矩很不顺眼呢。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圣女年轻时叛逆，跟苍术那个罪人学的，还有章丹，也不是个好的。 她一手促成了互联网的诞生，加快了信息的交流，也让许许多多人鱼变得越发不安分。 他是非常讨厌如今海底的改革的，他最讨厌的势力就是无涯学宫，最讨厌的人就是章丹，澹台明夜和圣女都要排在后面。 这些不安分的女人，就不能乖乖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吗？ 没一点女人样。 大长老正要冷冷的训斥老二，如今胆子这么小了吗？当年澹台明夜跳脱出去是他们没防备，现在还能拿一个小家伙没办法？ 就听到家主的声音响起：“此刻和几百年前不一样，那时黄金树尚有理智，祂清醒了，以祂喜爱纯净灵魂的特质，所以祂不接受，将明夜送了回来，可现在，祂是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没有人不害怕死亡。树，也有求生的本能，祂现在也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了。” “这回倒是两全其美。”澹台暮不禁露出一个微笑，他不在乎沉白术是不是龙神亲传，也不在乎钟然得知此事后会不会恨他，他只要保住钟然的命就好。 大长老认同的颔首：“为防万一，现在就将那个叫沉白术的控制起来吧。” 二长老默了一下，只能站出来提醒他们：“沉白术现在应该在澹台明夜那里，她说要将她留下做个浇水小童。” 大长老冷笑：“她可真喜欢多管闲事。” 澹台明夜是经历过的人，知道黄金台用具有黄金血脉的女子献祭黄金树的内幕。 不过她一贯安分，虽然是白玉盘的人，却更像是游离于黄金台与白玉盘之间，并不插手两脉事物，只专心研究她的植物，就连她的明夜居也像是独立存在一般。 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勉强容她。 可若她又不安分…… 澹台暮说：“黄金节庆典将近，以明夜在海底的名望，不适宜和她闹大。” 他更冷静一些。 作为家主，他不像大长老，只用守着黄金树就是，他也看得更全面。 即便对海底的改革并不赞同，可他知道这是无法阻挡的大势。 所以对于圣女的某些动作他有默认，这也让大长老和二长老对他有点不满。 不过他是家主，还压得住。 此时他毋庸置疑的选择与两位合作，不等他们反驳，就直接道：“将血脉检测仪式提前吧。” “就在庆典之前，请各大势力见证，相信无论是明夜还是圣女都不会拒绝。” “这……是否不妥？”二长老迟疑。 沉白术是女子，按照澹台氏的规矩一般是进白玉盘，如果她天资够好的话。 不过她能进入龙墓最终选拔，那资质不可能差。 大长老却是恍然：“是了，沉白术才刚进黄金海，她昨晚住的是客舍，不像当年澹台明夜直接跳进了黄金树所在的崖底，可她居然能触发黄金树之梦，她身具的黄金血脉肯定很浓……她跟别的白玉盘的女子不一样，她是我们黄金台的人，这种情况，就算圣女有心插手也不可转圜。” “没错，明夜只是灵感很高，说起来她的黄金血脉不算太浓郁，她进黄金台和还是白玉盘在模棱两可之间，只不过……” 只不过因为恨黄金台的抛弃，所以才义无反顾的进了白玉盘，但这话二长老就没有说出来了。 因为两脉隔阂太深，他们都习惯了女子白玉血脉更多些，会压过黄金血脉，却是忘了会出现一些例外。 此时他们都无比确定沉白术就是七长老的后代，没有任何意外。 那可是黄金树的鉴定。 黄金树扎根于黄金海，与他们澹台氏的关系亲密无比，他们从未想过，祂会被一个外人触动。 虽然通常情况是黄金台住男子，白玉盘住女子，但也没有特别严格的规定。 黄金台的男子有娶夫人的，这夫人难道就不是女子吗？难道还非得要求她住到白玉盘去？ 白玉盘的女子有独身的，有嫁人的也有招赘的。 这所谓的男女之分在外界看来其实指的是做主的人是谁。 而在澹台氏的内部，则有明确的划分，看对方的血脉是更偏向于黄金还是白玉，之后就会去哪个寄宿学校就读，长大后自然而然在对应的一脉做事，掌权。 不过确实黄金血脉以男子居多，白玉血脉以女子居多。 这或许是因为最初创立澹台氏的老祖宗，那位神明喜欢以男性的形象出现，而后面衍生出来的白玉一脉第一代圣女又是个女子。 后面有没有黄金台的女圣子，白玉盘的男圣女，那当然是没有的，可要说他们的资质一定差，那也不尽然，只不过都是默默无闻罢了。 权力的厮杀素来不见血，站在高位的一方会本能维护自己这一方的利益，又怎么会让另一方冒头呢？ 这千万年来都一样。 黄金台会向白玉盘渗透，白玉盘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单看谁的手段更高一筹了。 大长老三人认定沉白术绝对是黄金台的人，尽管对对方在黄金节大庆上大放光彩有些不喜——这倒不是嫉妒，而是她太出名的话，会影响到后续的献祭。 她这么嚣张的性格，如果后面一直没有出现，难免引人揣度。 但那都是后续要解决的隐患了，当务之急是迫在眉睫的黄金树。 几人相视一笑，笑容中都带着势在必得。 ＊ 沉白术并不知道钟然给自己背了那么多黑锅，终有一日反噬来了，她被钟然父亲选中，即将成为钟然的替身，代替她把自己的命献祭给黄金树。 用生机滋养它。 此刻她正被澹台明夜领着参观她的培育室。 不得不说是真的大呀，植被也是真的多，钟然看得双眼发亮，悄悄跟沉白术道：“我也想要这么一个实验田。” 沉白术呲了呲牙。 她都不敢想象打造出这么庞大的一座培育室澹台家花了多少钱，她只是想着钟然不花钱则已，一花钱吓死人。 钟然还说养她困难，她看对方才是吞金兽。 “沉白术~” 钟然的声音都带着钩子。 她居然撒娇？沉白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喂喂你好好说话，这样的培育室外面是别想了，等哪一日咱们找到机会回荒海，荒海地方大随你造作。” 关键是荒海的地盘不要钱，想圈多大就圈多大，便是看上了别人家的群落，打一架抢回来就好。 “嗯。”钟然点头，她向来是相信沉白术的，沉白术说能做到就能做到。 耳朵尖，听到这两人对话的澹台明夜撇了撇嘴，还回荒海？ 荒海屏障都关了，那么多人想进去都失败，就她们两个怎么可能？ 就留在明夜居，跟她一起培育植物吧。 想出去游历，她也能带上她们。 又过几天，这日澹台明夜刚和沈白术说完一个关键点，就听到仆从来报，圣女请她去一趟商量事。 “什么事？”澹台明夜很不耐烦。 她虽然挂着长老之名，可从不参与白玉盘的琐事，白玉盘只要定期给她打钱就行。 当然，她也不是白要她们的研究资金，她的作品可为白玉盘赚了不少钱，别以为她不关注就不知道。 “有关血脉检测一事有了变化。” 第75章 “血脉检测仪式提前？我就知道他们不可能放过沉白术！”澹台明夜恨恨的一咬牙。 她平时并不是一个反射弧特别快的人, 但涉及到与她当年相似的经历，她立刻就被触发了那根敏感的弦。 她直勾勾的看一下圣女：“你一定不能同意。” 这时候她倒是懊恼起来，自己并不曾在白玉盘担任什么事物,想使劲都难。 可转念一想, 真参与了也不是她的性格，或许会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 澹台明月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却是道：“其实在庆典上举办血脉检测一事，让大家都见证并非坏事。” 澹台明夜一下子急了：“你怎么能这样,你不在乎钟然了吗？” 圣女神色微变：“你知道什么？” 澹台明夜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没打算继续隐瞒，她直接道：“家主夫人带在身边几乎形影不离的那个花盆,是你送给她的吧？” 圣女知道最坏的可能发现出现了, 但想到对方对植物的敏感, 又不算太意外, 她倒是冷静下来，神色也恢复如常：“那又如何？” 澹台明夜没有她那样的心性，觉得这一下还不够狠，索性直接重心：“那个一直没有发芽的花盆里面，种的是黄金果吧？” “你知道的倒是多。” “我在黄金树之梦见过，我去过很多次，里面我能去的区域我几乎能够复刻出来了,我熟悉每一朵花、每一根草的形状。黄金树这么多年只见它开花,却不见它结果,世人一直都以为它只会开花,不会结果，但其实它会。有一些掌握在黄金台那些人的手里，他们欣喜若狂的尝试一番后发现可以拿来提升家中子弟的黄金血脉,让他变得更契合，以便去契约神土。” 说到这里，澹台明夜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毫不客气的道：“这是他们蠢！黄金树的果子也是种子，种子当然是要拿来种的。” 结果圣女这时候却为黄金台说话：“他们应当试过，种不出来，连发芽都不行。” 澹台明夜顿时沉默，她也试过种不出来。 不然他们想要培育黄金树，也不至于用扡插移植的方式，可惜黄金树只此一棵，别无第二棵，种出来的也不是黄金树，只能叫金桂树罢了。 但她很快打起精神：“因为我经常被树瘴所迷，我知道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古老传言，黄金果也叫希望果，传说如果能将它种出来，就能实现一个愿望。我想，就算这是假的，当初黄金树与你们白玉盘第一代圣女结缘，祂正是在圣女的要求下来到黄金海，扎根于神土之上，不是吗？祂实现了她的愿望，改变了澹台氏内部的格局，从此有了黄金台与白玉盘的区分。” “澹台氏的女子也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有了除相夫教子、与强者联姻的其他用处。” “以黄金树的强大，祂想庇护谁轻而易举。” “你把这些告诉家主夫人，你告诉她，如果能种出黄金果，就能实现愿望。她相信了，所以她才时常将那个花盆带在身边。” “家主夫人的蛋被抢走后，她精神出了问题，家主不知从哪听说养一些花花草草会让她心情变好，就让我去了一趟，我一眼看出了那个花盆的特殊。” “黄金树结果不多，黄金台内部试验了近万年，无奈的放弃了用黄金果这种子种出第二棵黄金树的想法，所以即便知道你把黄金果送给她也没什么，觉得这只是一个美好的用来安慰她的寓意罢了，但我知道——”澹台明夜直视圣女，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我知道，你们白玉盘这些圣女不可能做多余的事，你预言到了对吧？你预言到家主夫人可以把黄金树种出来。” “钟然被抢走后，家主夫人的精神世界近乎崩塌，只剩下偏执的保护孩子的念头……我猜，钟然也是种出黄金树的关键，对吧？” “黄金台想要黄金树继续支撑过这一个万年，乃至下一个，他们选择献祭族人，以鲜血和年轻纯净的灵魂，可血腥和女子的哀嚎与庞大的怨念污染了黄金树的神智，祂不得不强行逼着自己陷入沉睡，因为如果黄金树感染了猩红，那后果不堪设想。而你想做，是和他们同样的事，但你没有他们那么无耻，也没有他们那么蠢，你想的是把黄金树种出来。” “当初你们白玉盘得了第一棵黄金树，有了如今两脉并存的局面，现在你想种第二棵黄金树……你是早就看黄金台那些人不顺眼，想把他们吞并，对吧？” “你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钟然出事，你为什么要答应？你明明知道这血脉检测仪式钟然比沉白术更危险？你在谋划什么。” 其实虽然这样问，但澹台明夜对圣女的野心和计划还真不感兴趣。 她想做的始终都只有培育更多植物，将那片黄金树之梦完全的在现实中复刻出来。 当然，换言之也可以说她想要实现黄金树的梦。 可一切的前提是，圣女的谋划不会影响到她的规划，沉白术绝不能出事。 沉白术可是住在客舍就能进入黄金树之梦的人，她的灵感高的可怕。 这孩子就是她完美的继承人。 她还是澹台氏血脉。 至于自己的亲孙谈台晚，直接被她给忽视了。 从这一点看，她确实受无涯学宫的影响比较大，更注重师承而非所谓血脉，或许正因为她常常前往无涯学宫还有翡翠圣湖，他们都没有澹台氏封建。 她更在意前者，她认为前者才能完整继承并发扬她的一切。 圣女一直沉默的听着。 在白玉盘的内部，她不需要带上面纱，可是澹台明夜挫败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那张完美精致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她不知道圣女其实很惊讶。 只能说，一直以来澹台明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形象做得太成功，她竟然不知道，她默默的看到了这么多。 不过圣女可不如澹台明夜自由，澹台明夜想给谁脸色就可以给谁脸色，不开心当场发出来，以她的贡献，没人敢记恨她，敢对她做什么。 但作为圣女，作为白玉盘的最高掌权者，圣女要藏住自己的喜恶，不能让太多人猜测到她的心思。 这一点家主亦然，他们的表情管理是顶级的，如果圣女在当场，就会发现家主那尖啸、那痛苦、那绝望，不过是一番表演。 澹台明夜想拿捏圣女，可能还需要再多投几次胎、回炉重造几次。 “你说了那么多，现在让我来说说。” 圣女声音柔和，她的咬字很特殊，似带着一种古怪的韵律，让人不知不觉就相信。 “首先，对于你口中的钟然我确实对她有很高的预期，但是家主夫人能否种出黄金树？以我的占卜，也只有极小极小的概率，我并不敢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我对于黄金树死亡后黄金海崩塌的预期，也只是利用白玉盘这第一代圣女留下来的神胎所炼制成的法器，将所有人转移走罢了。” “我知道，这是最坏、也是最后的退路。” 圣女轻轻的叹了口气，她没有告诉澹台明夜，在她的占卜中，钟然会死，家主夫人也会死，她们死后才合力种出了新的黄金树，这又何尝不是以献祭的方式？ 不得不说，与黄金台几乎殊途同归得都让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很讽刺。 她继续道：“钟然已经回到澹台氏，她不可能不进行血脉检测仪式，推迟几天，不过是这一天晚点到来罢了，那还不如早点到来，在庆典上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对她更安全，不是吗？” “那沉白术呢？” 澹台明夜才不在乎钟然，她只在乎沉白术。 明明之前还特地为了钟然的安全，将她藏在心里面的秘密都吐露出来。 某种程度上，她是在用这些秘密威胁圣女。 就算她政治敏感度极低，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这就是他们澹台氏的人吧，都偏执的很，也冷漠自私的很，只在乎他们心里最看重的东西，至于为达成这一目的，路上的一切牺牲都可以淡然视之。 见到她这样，圣女响起了苍术，这一瞬她都怀疑到底谁是占卜者，苍术不会早就预料到这一幕吧？ 所以她才放心的把沉白术放出来，因为她已经给沉白术造了一个最大的靠山，这靠山就连自己都得敬上三分？ 毕竟澹台明夜不仅为她带来了巨量的钱，还扩大了白玉盘的名望。 她本身就是白玉盘最好的招牌。 所以圣女可以容忍澹台明夜放肆，她继续微笑着解释：“如果我的预测没错的话，这一次庆典章丹会来。” 澹台明夜一时没反应过来。 “沉白术这张脸其实也有点像章丹的弟弟。”其实圣女根本没有比对过。 就算她在明星带来的巫镜照片中看到了沉白术，可她早忘了章丹那个没用的弟弟长什么样，但不妨碍她拿这件事来忽悠澹台明夜。 “你什么意思？” 澹台明夜有些紧张，也有些失落，难道沉白术不是他们澹台氏的血脉？是无涯学宫的人？ 反应过来后，澹台明夜有点懊恼。 明明早就说过要摒弃血脉之别，可骨子里某些东西总是根深蒂固，时不时就会跳出来提醒她。 澹台明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研究了那么久的植物，总有一种可以混淆她的血脉吧，再做一些手脚，让沉白术和章丹变得更像，我会为她引荐章丹，之后即便是检测出一些黄金血脉的踪迹，想来章丹也不可能对自己弟弟的血脉无动于衷。” 所有人鱼的源头都在荒海，他们的血脉经过数万年的繁衍发生了很多变化，但有些是不会变的，因此内里存在一些相似，即便章家和澹台氏并不相干。 圣女想起苍术确实和章丹的弟弟谈过一段，那玩意长得好看，苍术就是个看脸的庸俗的人。 虽然章丹的弟弟是个废物，但他死了，在章丹这个姐姐心中便只有年少时的那些好了。 “你常去无涯学宫和章丹他们交流，也可以顺理成章过去，无非是在那边再建一个明夜居罢了，他们会很乐意的。” 无涯学宫有钱的很。 全海底再没有比它更有钱的势力了。 澹台明夜震惊的看她。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圣女、章丹还有那个跑去荒海已经不知死活的苍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吧，据说同生共死过。 之后圣女在白玉盘，章丹在无涯学宫，两人互为犄角，互相帮扶，各自坐稳了彼此势力的位子。 这不仅仅是年少时的友谊了，还涉及到庞大的利益。 这样深厚的关系，你直接坑人家？ 澹台明夜难得目中露出几分佩服，不愧是圣女。 果然，她当初没去竞争圣女之位是对的，她哪里干得过这一位？ 她没她心狠。 圣女觉得澹台明夜的脸色怪怪的，正要再解释几句，尽可能说服对方，但澹台明夜直接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投赞成的一票的。” 这倒是让圣女接下来的话卡到了喉咙里。 她有点噎住，端起茶喝了一口掩饰情绪，也是端茶送客。 澹台明夜本来也没有再留下去的意思，她在别人的地盘浑身不自在，索性站起身：“我回去了，你说的植物我手中还真有，我会好好研究的。” ＊ 沉白术并不知道澹台氏内部汹涌的暗流竟然会围绕着自己展开，她一边给澹台明夜打工，一边思索开源之法。 骨器的加工制造是一条不错的路，既能用上那堆废物，也能磨砺自己对火焰的掌控。 她的身体被金色火焰淬炼过一遍后，金色火焰吸收酒液中的能量还壮大了一圈。 沉白术就觉得它有点不听使唤。 在努力磨合中。 只是在给澹台明夜打工一段时间后，她悟了。 虽然炼器也是一条路，但炼丹也不错呀。 关键的是她荒海的特产，那些骨头，角啊，皮毛啊存放在空间中轻易不会坏掉，可在明夜居这里，时不时会剪掉多余的枝叶，会拔掉幼小的苗。 澹台明夜要求很高，这些都一律当废物处理，但沉白术不嫌弃。 沉白术觉得可以将它们收集起来，炼制低配版的药剂。 而且还未必是低配版。 她发现了外界的药草药性虽然没有荒海的浓，更像人工培养，而非野生的，但明夜居这里却不同。 明夜居用的质量很高的肥料，其中还涉及到一些独特的秘方，当澹台明夜毫无遮挡的向自己展示时，沉白术直接就被吓到了。 娘的！这是可以透露的吗？ 她就是一个浇水的小工而已。 知道太多秘密的话，不会被灭口吧。 沉白术连连摆手拒绝，甚至想要跑路，被澹台明夜一把抓住。 她就差抱着对方大腿哭求了。 我真不想知道那么多。 什么澹台氏传承百年的秘方，我就只想要普通的肥料方子就好了。 结果澹台明夜直接问她：“这些日子我看你很是顺眼，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沉白术：“……” 沉白术的第一反应是——她脱口而出：“明夜长老，你有什么曾用名吗？” 澹台明夜皱起眉头，这什么问题？ 难道不应该是同意或者不同意吗？当然就算对方不同意，她也会努力磨，磨得沉白术同意。 心性耿直的明夜长老倒不会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心理：我这样一个海底的大人物要收你为徒，你还不赶紧跪倒敬茶？ 在她眼中，沉白术是非常优秀的，她就是龙神弟子！是的，龙神的眼光和她一样好。 这样的徒弟可是很抢手的，不趁早下手，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幸运的是，这是沉白术出荒海的第一站，简直天助她也。 “没有其他的名字，我父母对我期待很高，直接就给我起了带明字的。” 虽然心中无语，但澹台明夜还是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沉白术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所以，当你的师父还得现场再取一个名，那行，你给我取一个吧。” 对这些小事，澹台明夜向来是不计较的，也没有半分师父被徒弟取名的大逆不道感。 沉白术：“……不是。” 不是啊她只是在努力回想她奶给出的三个澹台氏的名单中没有叫澹台明夜的啊。 你说你叫澹台明月，我都毫不犹豫答应了。 因为是奶验证过可信的。 “那你在犹豫什么？”澹台明夜直接道，“你不是缺钱，正想办法赚钱吗？你当了我的徒弟，就可以继承这座明夜居，里面的材料你想取多少就取多少，都可以拿去炼制你那个什么丹药。” 虽然吧，她觉得那什么丹药有点不务正业。 但徒弟喜欢又能怎么办？只要对方能按时完成她给她布置的功课就好。 徒弟有点小爱好，不用介意。 她可不是黄金台那些老古板。 “真的吗？”沉白术惊讶的瞪大眼，这段时间的工作不是白打的，她比来之前更深刻的意识到了这座明夜居的价值。 都不知道多少个小目标了。 毕竟研究就是在烧钱，关键是明夜居还真能给予百倍千倍的回报。 “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可你不是还有个叫澹台晚的孙子吗？你不给他们留？” “关他们什么事，我把他们养大，给了他们产业，他们想要过好日子就该自己努力拼搏，我的东西只给我的继承者，谁让他们一个个没有天赋呢。” 如果有点耐心和努力的话，她或许还愿意指点两句，但偏偏她的孩子都不喜欢这一行。 那么她的东西为什么要留给他们？ 看出澹台明夜脸上的坚定不是作假，沉白术灿烂一笑：“好，我答应。” 虽然这个师父来得有点莫名，可直觉告诉她，对方对她没有恶意，即便她说话是真不怎么好听。 但沉白术一向觉得，看一个人不能看她说了什么，就看她做了什么。 她还是非常大度的，能宽容一些傲娇。 成大事者嘛，心性一定要佳。 第76章 拜了师父后沉白术更加忙碌了, 澹台明夜似乎觉得之前多年浪费了她的天资，恨不得一夕之间就把所有的内容都给灌输到她的脑海中。 当然了，沉白术还真提过这种方法。 而海底是存在这种特殊技巧的, 就比如用巫简, 虽然巫简不会有那种血脉传承般的醍醐灌顶的作用，但用巫简的话记起来会快很多。 结果被澹台明夜给大声否决了：“不许用这种偷懒取巧的方法。” “在巫简上所看到的哪里有亲眼所见、且一一去接触去嗅闻到它的味道来得真切？也记忆深刻,我的很多灵感都是通过亲自照顾植物来的，光看巫简有什么用？” 沉白术一想觉得也是。 和这些植物接触的多了, 她脑海中关于前世的见过的植物都更清晰了。 有些可能是惊鸿一瞥，有些却是日日都走过那条路，对路边的行道树都习惯,于是反而不会刻意去记它长什么样,足见这些记忆都鲜明的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如果说澹台明夜要求她将它们培育出来,沉白术觉得自己是可以尝试一波的。 因为这座明夜居真的有非常非常多的植物样本。 再搭配澹台明夜教给她的加快植物生长、促进植物嫁接融合不同特质的小技巧, 搞个一模一样的不太可能，但如葡萄树那样的相似品却是可以的。 沉白术也不追求完全相似。 毕竟海底与陆地不一样。 她忙碌，鱼彤他们也找到了自己的事情做。 本来沉白术从澹台明光那里打听到，黄金海除了澹台氏族人自己住，也有养殖许多海兽。 不是那种纯养殖，有点类似荒海，放进去鱼苗后基本不管, 让它野蛮生长。 以澹台氏的存在年限, 就连澹台氏自己的人都不清楚在黄金海底的最深处藏了多少条大鱼。 所以澹台内部有一个叫做猎鱼的日常任务。 是放出来给年轻弟子们磨练身手的, 而且澹台还保留了一些在外界看来很古老的习性, 类似荒海的狩猎。 在澹台明光的牵线下，鱼彤他们接了任务，快乐的做回老本行了。 沉白术跟过一两回,发现领队很靠谱，便也随他们。 当然了，除了用巫镜加上联系方式，沉白术还有从龙宫带出来的特殊的族人契约，类似心灵感应，必要时可以传达紧急求救信号。 只能说一两句话，会很耗费心神。 沉白术都让他们都学了，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巫镜的存在要依托遍布整个除荒海外的海底的基站，但这玩意是很容易被屏蔽掉的，相比之下心之契约，就难了。 人鱼的声波是很神秘的东西，它能够穿透很多阻隔，传到很远很远。 而沉白术特地挑的这种心之契约，将能花发挥黄金海的特质，在此地如鱼得水。 这是一个保障，不知道会不会用上。 沉白术看起来嚣张莽撞，可其实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她既然把他们从荒海带出来，那就要安全的把他们带回去，一个不漏。 除了业余活动，鱼彤等人偶尔还会被抓壮丁，去布置整个黄金海，当然，不涉及核心机密，沉白术觉得更像是装饰打扮，想着马上要接待海底的其他大势力，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她觉得好玩，也去了一两回。 时间就这么很快过去。 某日，她刚从培育室出来，就听人说澹台明薇过来了，带了一个她的朋友来见她。 沉白术有些意外，走过去，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钟山九，你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钟山九其实是个很矜持的人，内敛惯了，但此时距离两人分开也有半年了，她忍不住上前和沈白术拥抱了一下。 “两天前，和我们翡翠圣湖的大部队一起过来的，安置用了一天，我又去见了其他人，没想到左等右等等不到你从培育室出来，那地方明夜长老可不许外人进去，刚好今天明薇有空，陪我过来一趟，恰好等到你出来了。” 沉白术算了算时间，恍然大悟：“你们也确实该来了，再不来我都得怀疑庆典是不是要推迟到明年。” 钟山九嗔了她一眼：“海底很大的，往届黄金节庆典都是要提前一年开始预备，通知到全海底，这次才半年多，时间已经很紧了，我们翡翠圣湖刚收到消息就迅速开始选人，我因为才刚回去差点就没能赶上。” 她对着沉白术眨了眨眼睛。 沉白术立刻明白过来。 要说龙墓选拔最危险的无疑是那个附加题以及最后进入传承地。 而传承各不一样，也不一定都是战斗的，或者就算战斗也有喘息，唯独附加题可算是逼出了所有人的潜力，即便那是假的，可对于神魂、对于潜力的压榨都不是假的。 怕是钟山九回去一说，她那些长辈要紧张的对她检查好多遍，还得怀疑其他人会不会对外透露她的底牌。 这次庆典虽然重要，可她闭关一番消化龙墓中所得，抹除后遗症也同样重要。 钟山九能来，无疑是非常积极的争取了。 “那你此次来可真是来对了，咱们正值生长期，错过了此次庆典，就要等百年后，可百年后，黄金花对咱们而言就是拿来泡茶。”相当鸡肋了。 当然，这话可不敢说。 钟山九眨眨眼：“我就是这么说服我师父的。” 钟山九的师父正是翡翠圣湖的圣主，她这一声大师姐可不是白叫的。 翡翠圣湖的机制与别的势力不太一样。 他们的大师姐和大师兄是一个很特殊的职位，属于年轻一辈中的领头人，也就是下一代圣主。 “钟小姐，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 忽然澹台明光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今天无涯学宫也到了，我思索着沉白术也该出来了，干脆过来告诉你们。” 沉白术眼睛一亮：“观秦来了？” “是，明星小姐和钟然正在招待她。”虽然严格来说，钟然的皮肤比澹台明星还要正宗一点，主要是她的眼睛偏紫，但澹台明星却是纯黑色，可澹台明光大概是受沉白术影响，总觉得钟然更接地气、更亲近一点，也敢直呼其名，她看向沉白术和钟山九，“你和钟小姐要不也一起去？” 钟山九轻咳了两声，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我姓钟山，不姓钟。” 澹台明光啊了一声，顿时尴尬道：“我以为你和钟然是一个姓，不好意思，钟山小姐。” “没事，很多人都会误会。”钟山九表情淡然，状似不经意的瞥了沉白术一眼。 沉白术一脸悻悻然，她也这么误会了。 钟山这个姓氏可比钟罕见多了，这暴露了她没文化、是个文盲鱼的事实。 不过钟山，好像有点耳熟，沉白术一边努力回想，一边跟着他们出门。 “哦，我想起来了，我前不久刚做了一个梦，梦中有提到过人类的神话传说，钟山之神烛九阴。”沉白术直勾勾地看向钟山九，快速的在巫镜上发出这条消息，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钟山家族的秘密，还是只和她私聊好了，想了想，又在后头补了一句，“你的钟山是这个钟山吗？” 沉白术的暗示太明显了，钟山九无奈的笑了笑，扫了周围一圈，从手中的戒指中取出巫镜。 她的巫镜上贴了防窥的屏幕。 如果这回是和荒海鱼们混在一起，澹台明光肯定要调侃两句，你们两个有什么秘密，面对面都不好说，还得私底下发巫镜？ 但另一方是钟山九，是翡翠圣湖的大师姐，她识趣闭嘴。 有些好奇心不能有。 沉白术目光灼灼，她对于神话传说其实记得不多，但谁让她前不久刚做了个神话传说的梦呢，几乎将山海经上的妖兽神兽都给过了一遍。 不仅有他们的描述，还有非常逼真的人体3D建模影像，这给沉白术一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梦不仅仅属于自己，还有一个人她在偷偷的借用这个梦给她展示。 当然，和那个黄金树的梦有点区别。 沉白术没在梦中见到任何人与实物，也没有外人闯进来，更像是澹台明光他们曾经提到过的为树瘴所迷做梦。 所以她记得烛九阴睁眼为昼，闭眼为夜，而钟山九一面治疗，一面用毒，说起来还真有点相似。 对于钟山九，沉白术不需要憋着，直接问出来了。 钟山九已经看完私信，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她没想到沉白术光凭着一个姓氏，竟然就猜出了大半，她单手拿着巫镜，另一只手开始打字： “我们翡翠圣湖的祖师爷的确有一个名号是烛九阴，在我们翡翠圣湖留下的记录中，这是祂某一日自己取的，祂觉得这个很酷，对内也把这个名号传承了下来，但和澹台不一样，我们不以家族论，只有继承了祖师爷比较多血脉的才会被赐予钟山之名，这代表的是祖师爷对我们的庇护。还有一种说法是，取了这个名字，运气都会变得更好。” 这一点倒是跟荒海鱼念叨着龙神庇护挺像。 “没什么依据，不过大家都喜欢这样。我血脉返祖程度比较高，所以父母给我取名钟山九以作纪念，这也是他们对我的期待，你是怎么知道钟山之神的？” 沉白术解释了一下自己所做的梦。 对于澹□□特的树瘴，钟山九有一些了解。 事实上如今海底的许多用词，一些习惯和常识都多多多少少与人类的梦境有关。 得知不仅澹台氏的人会做梦，就连他们翡翠圣湖的人也会梦到人类的事，沉白术越发感慨，人类与人鱼渊源颇深。 “我猜当初我们祖师爷没准也是知道了这段故事，敬仰钟山之神烛九阴，才会留下钟山之名吧。” 沉白术很认可，姓氏都是有来历的。 在原始群落中哪有什么姓氏？ 人们随便以看到的东西命名，等组成群落就开始以一些意义特殊的存在为整个群落命名，这也是图腾文化的一部分来源，渐渐又有了取部落名字的一个词为自己的姓氏，这就是她在龙宫的图书馆中所见到的人鱼群落与姓氏文化的来源与延伸发展。 不知道在翡翠圣湖的典籍中，会不会留下那位祖师爷的画像巫简。 沉白术挺有兴趣去看一看的。 还有在他们所做的梦中所刻画出的烛九阴的形象，和她在澹台氏的会不会一致？ 如果一致，那沉白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这些人类传说中的神明神兽真的曾出现过？ 当然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几位在同一时代的先祖们交流过。 沉白术心潮澎湃，也不用发消息，直接说：“有机会去你们翡翠圣湖参观参观。” 钟山九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你不欢迎呀？”沉白术故意板起脸，玩笑道。 钟山九解释：“因为你一番亲传弟子的言论，外界追着我们涉外的长老询问，我们的弟子区分是否如此的等级森严，即便是在圣湖内部，也同样有这样的混乱，没师承的弟子追着长老拜师，想进入内门，想当所谓亲传，有师承的责任为师父不够重视自己，自己不过区区一内门弟子，还得想办法努力成为师父喜爱的亲传才行，这让很多长老深受困扰，对你有些幽怨的情绪。” 澹台明光：“……” 她当初和沈白术分享新闻时，还故意调侃过翡翠圣湖，娘的，不会传出去了吧？ 沉白术哈哈尬笑两声：“那个，我是真没想到啊。” 钟山就点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其他人未必，他们可能会找你切磋一番。” 沉白术才不怕战斗，可想到钟山九掌握的毒有点头疼。 就算翡翠圣湖的弟子都是治疗，但那些长老活得久了，肯定会一些层出不穷的乱七八糟的让人防不胜防的毒吧，忽然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她一把抓住钟山九的手：“你们翡翠圣湖的长老不会这么无耻，挑战我一个小辈吧？你可一定要帮我……” 骤然接触到钟山九的手，沉白术眉心的火焰倏地跳了一下，沉白术心中一动，莫非除了澹台氏的酒，这翡翠圣湖的毒也能作为火种的燃料？ 钟山九吓了一跳，紧张的看向沉白术。 她不久前才吸收补充了一波毒素，这是增强她身体的抗毒性，也是喂养她的尾巴。 因为是在外面，为了方便，正是通过手这个媒介。 不过见沉白术没有异样，钟山九便不再多想，她补充完毒素都会清理一波，应该是已经清洗干净了，想到沉白术口中的长老，她嘴角抽了抽，说：“你放心，长老们怎么可能下场，至于我的那些师兄师姐，我会替你转圜的。” 结果沉白术目中光芒大放：“不，我突然改主意了，你帮我约战，我喜欢你们的毒，让你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不要客气，都砸给我吧。” “等我觉得差不多了，你再帮我约长老们。”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你的师长也是我的师长，这调教弟子调教小辈，他们为人师表哪会拒绝？” 钟山九：“……” 居然不害怕还这么有斗志？转念一想沉白术好斗的性格，钟山九了然了：“行吧，你喜欢就好，我会给你转达的。” “但长老们会不会同意，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才刚说完，就已经到了客舍这边。 钟山九见到一个白发白尾的人鱼游过，不由多看了几眼，竟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其实别看他们才来两天，但见过的金发金尾人鱼与白发白尾人鱼还真不少。 钟山九有种怪怪的感觉，终于忍不住问澹台明光：“我以前见过你，你好像不长这样？” 澹台明光哈哈一笑：“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头发和鱼尾也这么金灿灿了吧？” 钟山九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澹台氏的传统，向往所谓纯粹、纯血。 在他们翡翠圣湖，大家都想更靠近祖师爷的血脉，是因为祖师爷擅长的正是治疗跟用毒，越靠近祂，就能学习越多祂留下来的传承。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点。 翡翠圣湖弟子用毒往往都是先自己体会过一遍，要能扛住毒，否则还没把敌人毒倒，自己先被毒倒了，那就太搞笑了。 而他们经过多番研究，证明与祖师爷血脉越近，对毒的抗性就越强，坚持的越久，鱼尾上能储存的毒素就越多。 可澹台，却非如此。 澹台氏血脉越纯粹，确实越便于学习黄金辅助和白玉盘的占卜，但这两者的粘性没有毒素的高，真下苦功夫的话，或许进度会慢点，可远远不像翡翠圣湖难度那么大。 翡翠圣湖的许多弟子被毒倒后，认清自己，放弃了毒，专修治疗这一门也很不错呀。 无非是结交更多朋友，赚到更多钱、给自己雇佣护卫罢了。 结果澹台氏这么看重纯血，只能说明他们内部确实非常封建古板。 不过这种腐朽的气息在年轻人身上会少很多，甚至有的年轻人还很叛逆，但觉得唯血统论就是狗屎。 有的人血脉混杂，不照样战斗力很强？占卜也能通过别的方式弥补。 而澹台明光恰好是跟荒海鱼一样注重战斗力、不屑血脉论的人。 她对于自己的剑形神胎，那是非常自豪的。 结果她居然会把自己的头发和鱼尾都染成金灿灿的颜色，钟山九觉得很古怪。 而且这一两天见到的金发金尾，白发白尾也太多了点吧？ “这个就要感谢我们树丫了，让我们实现了纯血自由！”澹台明光面带促狭，把沉白术推了出来。 钟山九不由得看了过来：“难道是你曾经给钟然用的化妆术？” “比那次改进了很多。”沉白术倒没隐瞒，反正她在澹台氏多待几天，就会打听到，“是我研究出的化形丹。” “不不不，是黄金丹和白玉丹。”澹台明光严肃纠正，“化形丹什么的，也太难听了。” 没错，这就是沉白术近半年来研究丹药的成果了。 第77章 要说化形丹,那真是一个很曲折的故事，得从某个纨绔子弟开始讲。 沉白术打定主意，要通过炼丹来赚钱,也有想过这第一款推出的产品该选哪个。 在她看来, 丹药、药剂那都是一回事。 而她最熟悉的无疑是在荒海接触到药剂概念后给族人配置的各种针对外伤的药，而现在有了火种后, 就换了一个更精准、效率更高、效果更好的方式。 但很显然，这种荒海畅销的疗伤丹, 在澹台肯定会水土不服。 首先是澹台子弟受伤没那么多，他们虽然有猎鱼之类的狩猎活动，却不像荒海一样常见甚至将伤痕当做功勋。 其次澹台有自己常用的药。 沉白术调查了一波市场, 主要是跟鱼彤他们出去, 逛街买了不少同类竞品的药剂回来, 一尝试, 她无奈的打消了这个主意。 人家这药剂药效极好，又不算太贵，还是老牌子货，民众认可度高，她想从他们那里抢下一块肉，基本不可能。 沉白术做生意不算精通，却也清楚对于自己这种外来商家而言,必须拿出独特的抓住目标群中痛点的一款产品。 她抓耳挠腮,没什么灵感,正巧这会儿澹台明光找她出去玩,沉白术就跟着去放风了。 结果路上撞见一个年轻人挑衅。 “你就是那个据说七爷爷子嗣的沉白术？” 沉白术揉了揉被撞得有些疼的肩膀，心中有点稀奇，要知道自从她淬体后, 身板梆硬，跟谁对上都是她赢，这还是第一个撞到人，居然让她感觉到疼的？ 她抬头看向对方，嚯！一身金灿灿的年轻人鱼。 沉白术被这金光给闪了一下，莫名有种回到龙宫的感觉。 仔细一打量，确实是一条金发金尾的人鱼。 她见过澹台晖，那颜色比这还纯正的多，却没有他那么闪，反而很柔和，让人心生亲近。 可这人鱼，呵呵，这一声金灿灿除了自身头发尾巴的颜色，分明还带了不少配饰。 看到对方穿的那一身跟黄金甲似的，上面还有未曾暗淡明显使用过的流光，沉白术明白为什么他能撞疼自己了。 这哪来的傻x！ 沉白术都要被气笑了。 你如果正面拿自己的体质跟我硬刚，我还能敬佩你一句真人鱼，不玩虚的，你全身带满防御性的法宝，往我肉身上撞，难道我还得感激你手下留情？ 玛的！ “是啊我沉白术，你哪位？” 沉白术的宽容大度都是对着自己亲朋好友的，对敌人，那是记仇小气得很，恨不得百倍千倍奉还。 对方没听出她的阴阳，很骄傲的宣布自己的来历。 澹台景，黄金台大长老最喜欢的孙子。 沉白术没听过这个名字，这一句最喜欢还是他自己炫耀的，说自己血脉多么多么纯净，他爷爷多么多么重视他，全家都把他捧在掌心。 然后抬高下巴，轻蔑的看着沉白术：“我爷爷很重视七爷爷，我们两家关系也好，我过来是想看看七爷爷的孩子长什么样？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副丑陋的面貌，还是杂血……” 他摇了摇头，啧啧啧两声，“也不知道七爷爷是怎么想的？族中那么多优秀的女人鱼，我爷爷也有给他介绍联姻对象，可他居然看上了一个荒海的来历不明的女人，生下你这不纯的血脉，你看看你那头发和鱼尾，一股土包子的感觉，没有继承半点七爷爷的优秀，一看就是血脉极其低劣之人。” 因为过于荒谬，沉白术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一拳头砸下去，她一边感叹自己真的是修养变好了，腹中能撑船，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鱼尾，这海蓝的色彩跟大海多配啊。 这才是人鱼最原始的颜色好不？ 真要论纯血，她才是，他们荒海才是一切的源头，这一点沉白术在拜了澹台明夜为师后，已经从澹台氏的藏书中得到了验证。 这可不再是他们龙宫一家之言！ 你们澹台都承认的。 “就算你认祖归宗，也别想进入内海，听说明夜长老很喜欢你，哼，不过是用一些不入流的花哨伎俩骗了明夜长老，等我找到拆穿你，你绝对会被赶出去……” “呵呵，这身黄金皮肤很珍贵吗？” “当然尊贵……” 对方还欲在滔滔不绝的诉说，沉白术来了一记绝杀：“可惜明夜长了就是喜欢我，收了我为徒，她还说要在黄金节的庆典上对着全海底的人宣布此事，举办一个盛大的收徒大典。” “你、你胡说八道，你就是一个杂血，明夜长老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不过就是哄着你干活罢了。” 澹台景气得满脸胀红，双手死死的握住拳头，有些破防。 沉白术大概率看出来了。 虽然澹台景有个当大长老的爷爷，但他大概更崇拜在海底名声远扬的澹台明夜，想要拜她为师。 可惜呀，一直没能得逞，叫自己拔了头筹，可不就看自己不顺眼，特地过来撞人了。 真是个小人。 沉白术呵呵冷笑，故意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他：“可是我已经是明夜长老的徒弟了，长老不仅在白玉盘登了记，还给了我身份牌，让我能够自由出入白玉盘的藏书阁，除了保密级别极高的九楼望月台，剩下八层都随便我去呢，你呢？大长老最最最喜欢的孙子，明夜长老知道你是谁吗？” “不，不可能……” 澹台景彻底破防了，他红着眼睛瞪沉白术，沉白术见他蠢蠢欲动想打架，撸了撸袖子。 她最不怕的就是这个了。 对方身上的黄金甲有点麻烦，嗯，用火种烧一烧，看能不能扒下来。 也不知是从沉白术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他瞪着瞪着头也不回的跑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拆穿你的谎言。” 沉白术：“……” 这就跑了，战斗力也太弱了吧，我还没上手呢。 嗯，确实人在屋檐下，低调了许多，换以往在荒海，有人敢这样挑衅她，早就打上了。 绝对不是那个黄金甲一看就梆硬不太好惹的样子。 澹台明光只在看到澹台景的一瞬间担忧过，怕沉白术真的动手，澹台景是个废物，但他爷爷大长老是真不好惹，疼这个孙子疼跟什么似的。 明明也不止这一个后辈，也不乏出息的，但就因为他血脉纯净，最喜欢他，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他的其他后辈不满，先是镇压，为此闹翻也在所不惜。 这种宠溺的劲头，澹台明光当然也羡慕过。 虽然是因为血脉，但这种罔顾所有人的偏爱，真的很难得啊。 明明大长老在别的世上很清明，却在子嗣上犯了糊涂。 她不禁跟沉白术吐槽起来。 沉白术有点无语：“你还羡慕，喜爱一个人却不教他懂事明理，一味宠溺，这跟养猪似的，有什么可羡慕的，你想跟他一样废掉吗？” 此时到沉白术从未想过自己竟一语成戮。 澹台明光：“……” 她打了个哆嗦。 沉白术不提，她还真没意识到，现在想想澹台景荒唐的事迹，还有对方弱小得可怜的实力。 可以说能在外面横行霸道，至今没被人打死，一是靠他爷爷，二就是靠那一身他爷爷给的防御法宝。 他靠着血统得到了一切，也对血统二字变得无比偏执，整天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今日嘲讽这个，明天贬低那个，说起来他对沈白术还算客气了，大概也是因为七长老至今未有子嗣，沉白术是传言中可能唯一的一个，他也知道某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只骂沉白术杂血，却不敢骂她杂种。 谁说起他不摇头？ 澹台景的人生说来是很不错，想要什么唾手可得，可若要她去交换，她会愿意吗？ 不，她才不要变成澹台景那样的废物。 澹台明光道：“你说他是猪，还真说对了，他的杀伤力只能对标家猪，不能对标野猪，我可是知道野猪很厉害的。” 沉白术挑了挑眉，有点惊讶，问了才知道澹台景还真没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他就是废，就是上窜下跳，到处膈应人，或者穿一身特别闪耀的黄金甲去各处炫耀，看别人嫉妒的嘴脸。 沉白术隐隐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对这种被家长宠坏的熊孩子有刻板印象。 或许他就是那种纯粹废物的纨绔子弟呢。 他爷爷可是大长老，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若干出违背底线的事，保准就被利用起来，拉全家人下马了，所以他家里人多多少少还是管一点的？ 沉白术没在多想，经澹台景这一番闹腾，她有了灵感，知道这第一款产品要做什么丹了。 化形丹。 沉白术是真没感觉到澹台内部竟然如此唯血统论。 大概是因为她最初接触的是澹台明星、澹台明光，后来又在明夜居闭门不出，可仔细想想，不是没有端倪的。 比如澹台明薇就一直挺为自己的血脉自卑。 这种事就连开放一些的白玉盘都无法避免，更别说更封建的黄金台了。 沉白术没打算改变这种怪象，她也改变不了，人家传承了几万年的大家族，她算哪根葱啊？她就是要利用这根深蒂固的心理赚点零花钱罢了。 因为血统论的重灾区是在黄金台，沉白术先搞出了黄金丹，顾名思义，可以让人拥有一身纯金皮肤。 宣传丹药也很简单，沉白术自己一颗黄金丹，鱼彤他们一人一颗。 他们就跑出去转了一圈，立刻就有人好奇的跟上来，这般那般一番询问，我买！ 因为沈白术一开始不想造成太大动静，怕澹台氏觉得自己这种做法侮辱了他们的血统，直接给禁了。 她没有刻意的跑去那些人很多的地方，正巧澹台在准备黄金节庆典，人多的都在一些固定区域，她选择恰当，虽然卖疯了，但大家都神神秘秘的，没有声张。 沉白术闷声发大财，赚得盆满钵满，可开心了。 可惜没能开心多久，因为有人试图用这身外表去欺骗鉴定血脉的长老，说自己突然血脉返祖了，申请进入黄金台，结果…… 沉白术这化形丹只能改变外形，改变不了内里血脉的本质，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那长老大为惊讶，也大为愤怒，冷声逼问对方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长老脸色太难看，说的太严重，那弟子被吓到，一秒犹豫都没有，直接把沉白术给卖了。 沉白术被传过去的时候觉得自己可无辜了。 我就是卖点小药丸子，那药丸子又没毒又没害，至于吗？ 化形丹就是跟化妆术一样，不过比化妆术能更轻松的改变自己的外表罢了。 又不会骗过鉴定仪器。 可怜她人小力微，没法反抗，居然要被抓起来。 不过她走之前特地交代人跟明夜长老说了一声，不然……这一次被抓，沉白术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 她猜测过黄金台的反应。 可他们太快了，对这事也看得太严重，她不相信每个人都跟澹台景那个废物蛋子一样，真觉得血统就代表一切，但他们好像是迫不及待要将自己控制起来。 这引起了沉白术的警觉。 娘的，我那一番操作还没打消你们对我是龙神亲传的怀疑呀，一个个老狐狸真狡猾。 之后沉白术果断的找了澹台明光这个代理，让她给自己代销丹药。 她就窝在明夜居里，不出去了。 果然，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在沈白术身上，对于应该是重点的化形丹反而没那么关注，直到化形丹在黄金台泛滥起来，长老们被一个个金发金尾、白发白尾闪得眼睛都要瞎了，才终于气疯，向上申请要严禁化形丹。 是的，此时因为澹台明光的积极申请，迫不及待表示自己要体会一下不同皮肤，沉白术顺手给她炼了一批白玉丹。 哦豁，黄金皮肤、白玉皮肤直接流行起来。 尽管澹台明光在销售丹药的时候强调过许多遍，无法改变血脉的本质，但还是有人存有侥幸心理，换了新皮肤后跑去鉴定，那位鉴定的长老也是被坑的够呛，工作量一下子增加百倍千倍，偏偏还不得不更加地打起精神，毕竟以往从头发尾巴是很好区分的，现在完全不能以此为鉴定的第一环了。 某些严肃古板的长老也快被气疯了。 他们自诩身上的颜色是尊贵的象征，结果一颗黄金丹、白玉丹下去，大家都一样了，这还有什么独特、什么珍贵可言？ 是的，不仅是黄金台，白玉盘也有这种自认血脉比别人高贵之人。 到这时，终于有人决定去查一查源头。 沉白术是发了什么疯，要搞这丹药？ 要知道，从他们调查到的沉白术的资料来看，对方此前可半点没有搞丹药的癖好，荒海的代名词一直是能打，可没说他们是技术流。 技术流是无涯学宫。 然后开创了这一切的澹台景，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得知沉白术是因为被澹台景以丑陋面貌侮辱过，以荒海皮肤土包子嘲讽过，才愤然发出质问：这一身黄金色就这么高贵吗？那好，我偏要让它变得人人都能穿的。 ……呃，原谅谣言经过几次传播后多多少少会变味。 有人私底下询问沉白术，是否灵感真的来源于此？ 沉白术表示，她非常感激澹台景，他们荒海土包子没有半点存款积蓄，若不是澹台包吃包住，早沦落街头，连饭都吃不起了，她正琢磨着开源，对方就让她赚了这么多。 说一句衣食父母也不为过，她一点都不介意他的嘲讽，正是他的嘲讽给她带来了无穷的动力，才有了她的今天…… 一番真诚的话说的跟获奖感言似的，谁也不能妄言她在阴阳。 然后澹台景自闭了。 是是是，你爷爷是大长老，我们不能打你，但我们同样也是长老，归训你，给你上一节思想道德课，告诉你要友爱同族总可以的吧。 然后澹台景受不了，自陈罪过，去禁地闭关，给黄金树扫地了。 自此之后，沉白术外出遇到的每个人都对她友善无比，见到就点头微笑打招呼，比她小的，尊敬友爱，比她大的长老，笑容慈祥，关心她的衣食住行、有没有谁欺负她。 挑衅嘲讽？不存在的。 甚至要担心她为了缺钱会不会再搞一个大的，客舍的旭长老还特地交待食堂给她补贴，免得他们荒海鱼胃口大吃不饱。 可惜啊，哪怕沉白术不卖丹药了，该买的人都已经买到了。 于是这段时间陆续到达黄金海做客的势力就发现，一低头一抬头间，不是黄金就是白玉，好生富贵。 他们迟疑的问，你们澹台最近进步这么大？ 被问到的长老有苦难言。 第78章 “虽然长老们都觉得这不是好事, 但对我而言却真是一件好事。” 一开始还是沉白术在简单描述，后来就变成澹台明光说书了，她说的波澜起伏, 打脸要素俱全, 钟山九听得很上头，沉白术听得面无表情。 怎么说呢？当事人有点羞耻。 过了, 真的太过了。 钟山九很捧场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年龄还小，以前应该没参加过我们澹台氏举办的黄金节大庆, 但你应该听过一些，在庆典开始前，会有一个热场子的活动, 今年负责这个活动的是黄金台的四长老, 他之前听从一个长老的建议, 居然真的打算让我们排练一出水龙舞作为开幕仪式, 而我毋庸置疑，被选中了。” 钟山九：“……” 她疑惑的歪歪头：“你之前御使水龙不是挺开心的吗？我记得你也不是腼腆的人，不会畏惧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吧？” 澹台明光冷哼一声：“水龙我当然是很喜欢的，但我喜欢的是控制水龙战斗，可按照四长老的想法，是花里胡哨的打假赛，我才不给人当猴看呢。” 行吧, 这个理由可以。 澹台明光继续说：“这个化形丹一出,四长老立刻觉得黄金皮肤才更能代表我们澹台氏,更能宣传家族的形象,所以之前那个水龙舞就搞不成了，他抓着原本就打算表演节目的一队人让他们继续排练，同时还向我订购了一批化形丹,嘻嘻，我可算脱身了。” “就是嘛，表演这种事就应该找专业的人。” 澹台明光骄傲的挺胸，显然她认为自己的专业是战斗。 她跟沉白术说了个数目，又说了时间：“怎么样？树丫能在规定时间内炼制出来吗？” 沉白术犹豫：“可以是可以，但不是说要禁化形丹吗？你们四长老这是知法犯法？” “才没有禁，只是商讨，之前不过是一些长老看不顺眼这种怪相，他们表示了不喜欢，那些听话的乖乖仔可不就不敢来买了。” 澹台明光表示没问题，沉白术就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之后他们见到了观秦，一行五人终于再一次汇聚，谈天说地，吃喝玩乐。 观秦见沉白术喜欢酒，还给沉白术带了一坛他们无涯学宫的特色。 “尝尝看，这是一位教授亲手酿造的，也不知比澹台七长老和那位明夜长老的葡萄酒如何？” 沉白术干脆将坛子打开，给大家都分了一杯。 “不错，我还挺喜欢这个口感的。” “是啊，很软绵，一点都不刺激。” 钟然也挺喜欢，相比这，金色酒液和紫色的葡萄酒对她来说都有点太辣嘴巴了。 沉白术坐到钟山九旁边，跟她碰了一杯：“怎么了？你一直有心事的样子。” “我在想你那个化形丹。”钟山九抿了一口，眉眼舒展开来，这酒确实不错，度数很低。 沉白术也觉得没有太多酒精味，说是酒更像是汽水，不过她很喜欢喝汽水，她的小火苗也很喜欢，又喝了一口：“化形丹怎么了？” “只能做出黄金丹和白玉丹吗？能变换其他颜色吗？”钟山九微笑之道，“我也想换一身皮肤，这身绿的太温柔、太大家闺秀了，偶尔也想叛逆一点，当个炸头发的小太妹。” 沉白术：“……” 她想起了钟山九那一身紫色妖艳的御姐皮肤，原本她以为对方是受毒素影响太大，但现在看来，没准她自己的本性中也有狂野的一面。 “不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来帮我吧，看看你想换什么样的皮肤，自己来调。”沉白术想着钟山九变身后那蓝紫渐变的鱼尾，那个绚丽的色彩还真有点不好调。 渐变这玩意，淡了浓的都不好，淡了寡淡，浓了会显得很呆板，失了灵动。 “行啊。” 两人的讨论毋庸置疑落入了其他人的耳中，观秦兴致勃勃：“那我也来尝试一波，我对调颜色还是有点心得的。” 沉白术举杯：“为实现皮肤自由，来，干一杯。” 虽然沉白术看习惯了自己的蓝色鱼尾，但未来肯定有要用到其他皮肤的时候，毕竟她还打着主意换个装扮，去游历，还不知道澹台会不会丧心病狂把他们抓回去，她奶跟她讲过这一届圣女离家出走被抓，然后她每次去救她的故事事。 如果有不露破绽的易容丹，就方便多了。 澹台明光不由的说：“那化形丹不能就不能叫黄金丹和白玉丹了，应该叫七彩丹？” 沉白术差点一口酒喷出来：“我还彩虹丹呢。” 七彩丹让她想起玛丽苏的七彩头发。 澹台明光眼睛一亮：“彩虹？是那个风雨之后出现的彩虹吗？你做这个梦了？” 沉白术没迟疑点点头。 来澹台最大的好处就是她对于人类的了解有了出处，当然，他们此前也没怀疑过，都以为她是从龙宫中得到的。 “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彩虹。”澹台明光忽然说。 澹台明星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或许今年的血脉检测仪式上就可以。” 沉白术：“……” 啥玩意？ 可惜再问澹台明星，她就不肯说了，只说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沉白术用巫镜上了天涯论坛，搜了一圈没搜到，便知道这大概又是澹台氏的某个机密了，但既然血脉检测仪是对外公开，这个机密想来也瞒不下去了。 她瞪了澹台明星一眼，你可真会卖关子。 澹台明星无辜的笑了笑：“我只听我师父提起过，有可能。” 没把握的事，她才不会贸然说出。 澹台明光满脸兴奋，听到这里倒是收了收喜色，不能高兴太早。 外人都说圣女占卜之力极强，敢开口必是有九成把握，可她却知道，那只是对外的发言，但对内，对于一些比较亲近的圣女候选人，各种胡言乱语根本打不住。 尤其是小时候，她被坑过好几回，留下了圣女口中没一句实话的深刻印象。 圣女还信誓旦旦表示这是给他们积累经验，在家被坑多了，出去后就不会被别人坑，反而能坑人了。 ＊ 有化形丹的基础，添加一些改动，彩虹丹很快出炉。 这日钟山九一身魅惑蓝紫皮肤，一路招摇着回到澹台给他们翡翠圣湖安排的客舍。 所过之处一片呆滞。 走过后，钟山九还听到小师弟小师妹们恍惚的议论，那是谁？好像看着有点眼熟。 又有人认出了她，却迟迟无法肯定，因为这改变实在太大了。 钟山九轻笑一声，直接来到带队长老的院子敲门。 李长老过来开门，见到这样的钟山九满脸愕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你、你这是……” 知道不宜在此刻说出来，她一把将钟山九拽进去，低声焦急道：“你不是要将此作为秘密武器，怎么就暴露出来了？” 钟山九笑着优雅的转了一圈：“长老，连你也没能看出区别吗？看来我这颜色调的不错。” 这话一出，李长老冷静下来，仔细的打量着钟三九的鱼尾。 在外界并不讲究是遮住鱼尾还是将鱼尾露出来，遮住鱼尾可以穿漂亮的小裙子，露出鱼尾则炫耀自己的尾巴。 这一细看果然发现了不同。 她是难得的少数知道钟山九情况、见过她另一面的人。 此时，钟山九的鱼尾蓝紫渐变很是炫彩，但少了几分神秘和危险，也少了灵动。 想到她刚才说的，她迟疑：“调的？你这颜色是染上的？” “是染上的，不过很方便，是通过服用化形丹。” “化形丹？就是那个沉白术搞出来的黄金丹和白玉丹？”李长老惊呼一声，这几天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打听清楚为什么澹台突然多出了那么多资质优秀的年轻人。 合着不是澹台的植物培育有了突破，让许多人一夕之间血脉返祖，而是一种外形的变化。 这类似于幻觉系的迷惑。 她仔细的看了看，又忍不住摸了摸钟山九的鱼尾，惊叹道：“这也太真实了。” “当然真实，我们还花了好几天来调呢。” 钟山九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这几天的工作都给说了一遍。 李长老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要在圣湖中推广这丹药？” 她还以为她是和自己的小姐妹叙旧去了，没想到还是忙活正事，果然勤勉。 钟山九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继承了先祖血脉的都能像我这样做到自由切换，但有不少师兄师姐们在鱼尾中容纳毒素，本身的颜色也会发生改变，间接算是有了两套皮肤，以往我们竭力隐藏，但还是容易露出端倪。” 虽然杀手锏就是在最危急的关头用，但翡翠圣湖几乎已经将毒作为一种防护手段，结果用过一次暴露在敌人面前后就没法再用，会被防备起来，不得不说是一件让人很遗憾的事。 专注医修的弟子与专注毒术的区分太明显了。 “现在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大家每天都可以换一套皮肤，朴素的，妖艳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色彩……”想到翡翠圣湖会一改绿色系，变得像龙墓的巨塔彩灯一样花里胡哨起来，钟山九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沉白术还在研究可以短时间内改变容貌的丹药，我会继续关注，给她参考，有了这丹药，咱们圣湖弟子外出也能安全许多。” “这个沉白术确实很天才啊。”李长老其实刚听完澹台某个长老的吐槽，很想说刺头的，但看一眼钟山九，她换了个词，“也不知在后天的血脉检测仪式上，她会如何？” 无涯学宫是离得最远的一个势力，澹台氏留出时间供他们过来，他们都到了，这黄金节的庆典也差不多该开启了。 而血脉检测仪式就是庆典的前奏。 听她提起这个，钟山九的笑容顿时淡了。 她没法不担心，尤其沉白术说了些这些日子的经历，即便她提的不多，但钟山九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种危险。 沉白术应该也有所感觉吧，她那么喜欢闹腾的人竟然在明夜居窝了快半年。 钟山九正琢磨着要想个办法，等庆典之后就把沉白术给偷渡走。 却不知观秦也是这么想的，观秦用过晚饭，来到师父章丹所住的院子，正准备向她引荐沉白术。 他们无涯学宫有教无类，以沉白术的天资，完全可以免试入学。 而她能当这个推荐人。 结果她却看到张丹正拿着一个巫镜，呆呆地看着上面沉白术的大头照。 “师父，怎么了……” 章丹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观秦，有点恍惚的道，“听说你跟沉白术熟，你看她会不会觉得有点面善？” “啊？” “我觉得她跟我弟弟有点像。” 观秦都懵了。 而她师父还在继续放大招：“或许她不是澹台七长老的后代，是我弟弟的。” “……” 第79章 终于到血脉检测这天了, 一大早沉白术就被明夜居的仆从叫起来，洗漱之后，她用力的拍了拍脸, 觉得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很多。 昨晚她又做梦了。 梦境很奇怪, 不再是人类的故事，而是黄金树与第一代圣女。 被一路领着来到门口,澹台明夜已经站在那儿，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不错。” 沉白术扯了扯衣服，还有点不适应。 她现在穿的是澹台最喜欢的叫做鲛纱的布料做成的礼服，是不是传说中鲛人穿的鲛纱她不知道,反正澹台内部是这么叫的,也是全海底最珍贵的几种布料之一。 要沉白术形容, 柔弱无物, 穿了跟没穿一样。 她生怕自己一使劲，这贴身的衣服就撕裂了，但实际上，这种名为鲛纱的布料是非常坚固的，做的衣服防御性也很高。 但它给她的感觉太像丝绸，就难免束手束脚。 她拒绝过，但澹台明夜觉得我弟子这么优秀,不逊色于哪个,万金一匹的鲛纱怎么就穿不得了？ 更何况今天是非常重要的血脉检测仪式,她将正式在澹台还有各大势力面前露面,这装扮怎么隆重都不为过。 明夜师父是好意，沉白术也只好接受了。 一同上了一个叶子般的小舟，刚跨出明夜居, 沉白术就皱了皱眉头。 她嗅到了更浓郁的花香。 这并非澹台随处可见的花卉的味道，而是她最初来到内海时闻到的那种淡香。 也有如影随形怎么都抹不去的腐烂的气味。 沉白术已非昨日阿蒙，她有猜测，这花香属于黄金树上结的花，所以黄金树是真的没问题吗？ 犹豫两秒，她到底转头问明夜师父。 她对明夜师父的信任没有龙宫那一众的高，但也是真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师父对待的，毕竟将心比心，明夜师父真诚对她，她自然也回报以真诚。 提到黄金树，澹台明夜沉下脸，很阴森，眼中却闪过一抹担忧，随后道：“黄金树当然没问题，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安排？ 这个词让沉白术想起了白玉盘的圣女。 这一代圣女之前就在荒海布局，试图谋划龙神传承，只不过被她给截了胡，不然按照七章师父的预计，钟然会是那个人。 他们布局成功。 圣女可是有前科的。 还有昨晚那个梦，她又梦到了第一代圣女与黄金树。 梦境非常凌乱与破碎，只有几个画面看得很真切，能听到声音，就像是有人将黄金树与第一代圣女的相处展示给她看。 看得最真切的是一个画面，圣女正在伏案工作，手头边是一堆骨简与巫简，相比起前一个梦更小的黄金树就像个手办一样被放在案上，巴拉巴拉：“你这个坏人！你不是说带我回来，我就能修行圆满吗？” “这都好久了，你自己算下，我才收集到了几味？” “第一味甜，我承认我跟你相处很开心，整棵树都甜甜的。” 圣女无奈的抬头：“不是前几天才说叶子酸酸的吗？” 黄金树冷哼一声：“你家那个土也跟你一样坏！你明明知道没有一棵树可以拒绝那样营养丰富的神土，你还把我带回来！你眼睁睁看我暗恋它，你一定在看我笑话吧。” 哦，原来那酸味是暗恋的酸涩？ 看到这里沉白术觉得很有趣，一棵树暗恋一块土，似乎很合理，说起神土，她不由得想到了钟然的神胎，黄土地与红土地。 她晋升三阶后，又多了一块颜色。 “你那叫暗恋吗？”圣女很无语，“我一天至少能听到你一百遍的表白。” “可是它根本不回应我，那我不就是单相思、不就是暗恋？” 黄金树胡搅蛮缠。 圣女只好哄它：“好了，别生气了，好歹收集了人生一味，也算是一种成功吧，我们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努力搞事业，才不搭理那些臭男人呢。” “好吧，那苦味和咸味呢？这才是你说会给我安排的呢。” “没有吗？”圣女有点惊讶，“你开启共感了吗？只要你开启就一定能体会到。” 小小的黄金树摇的树叶都要掉光了：“没有苦味，只有辣味和咸味。” “辣？为什么是辣味？”圣女不解，喃喃自语，“没有苦味？我们澹台氏的女子还过得不够苦吗？” 之后画面破碎，又是大片大片模糊的影子，还有女子或崩溃或绝望的呻吟声，那声音很陌生，不像是前代圣女，倒是给沉白术一种感觉，或许这就是那所谓的共感。 共感将对方体会到的东西传递过来，只可惜梦境中看不清。 梦境结束即将结束时，沉白术总算听到了清晰的声音，来自于第一代圣女：“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到很多年后，你就能体会到苦味了……” “真是可笑啊，原因居然是这样！” “……虽然时间长了点，但你是一棵树，树的寿命是很长很长的，睡一觉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阿树，到时候你会有点疼，但你不要怕，因为破后而立，死亡后将会迎来新生，只要找到那最后一味……” “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你真的死去……” 此时萦绕在沈白术心中的有太多疑问。 黄金海之所以是心境之海，是因为黄金树要收集人间五味吗？ 它现在的进度如何？ 收集了又会怎么样？是真的如第一代圣女所说黄金树不会死了，还是……成神？ 思索间，沉白术的脸色不知不觉凝肃起来。 在龙宫的时候，七章曾经提起，龙神师父那一辈是神明一代，他让她努力争取成为神明三代，而对于夹在中间的神明二代，他提到了黄金树。 可是龙英却说黄金树算不上真正的神明，它没有踏过那一关，只能称得上是伪神。 所以这一关就是要收集五味？ 如果昨晚的梦就是真的，黄金树已经在澹台氏收集到了四味，和第一代圣女相处的甜味，暗恋神土的酸味，还有辣味和咸味。 辣味沉白术一时想不出来，但咸味应该是澹台那些被迫害的女子眼泪的咸味吧。 可为什么是苦味没有收集到？ 沉白术不解，别的味道很难收集还说得过去，但苦味还不容易吗？ “别担心，你的资质很好，你都能触动黄金树之梦，你的血脉肯定很纯净。”澹台明夜忽然开口。 沉白术愣了一下，看向她。 澹台明夜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如何，有我保举，你一定能进入白玉盘的。” 沉白术这才反应过来，揉了揉脸，笑笑：“我不紧张，我只是在想事情。” “师父，你对黄金树的事知道多少？”沉白术顿了顿，问出心中真正想问的：“黄金树小时候过得很苦吗？” 在沈白术看来，黄金树被第一代圣女带进澹台氏后怕是要被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 毕竟它可是黄金海的根基，眼前这片黄金海可是它开创的，借由黄金树，澹台氏多了一个独立的海域，只属于他们，只有他们能开启，当然会对黄金树感恩戴德。 至于趁黄金树年幼就欺骗它哄它？沉白术觉得那是不存在的，圣女和黄金树的感情不似作假，再加上那时候的黄金树应该也十分强大，毕竟它都到了伪神这一关，只差收集苦味就能彻底成神，谁能要挟一个最接近神明的存在？ 黄金树只是迟钝木讷了一点，但可一点也不蠢。 从它具有共感这一技能来看，它应该能感悟到别人对自己的善意和恶意。 所以沉白术猜黄金树无法共感到苦味，或许是因为这苦味只能它自己体悟？ 但这似乎又和梦境中圣女声音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对不上。 难道是阅历太浅，得经历过很多事才能体会到甘苦？ 不是有句话叫年轻时喜欢吃甜，年老了反而更喜欢清苦的味道，虽然很多人往往是年轻时吃苦，老了才开始甜。 “苦？”澹台明夜很意外她会问这个，想了想道，“说苦也苦，说不苦也不苦，我看过第一代圣女留下来的典籍，黄金树刚诞生时被欺负的很惨，连路过的狗都能啃它一口，黄金树每次都要很艰难很艰难才能打赢觊觎它的敌人，圣女最初见到它的时候，它叶子都没几片，早被薅秃了，但黄金树自己却不觉得苦，它乐呵呵的把手下败将都吃掉了，说它们就是来送菜的。” 澹台明夜总结：“毕竟是一棵树，比较迟钝，那会也不能移动，若没有这些层出不穷的敌人，或许都饿死了。” “它是一棵乐观的树。” 沉白术嘴角抽了一下，好怪。 一棵树，乐观？ 可转念一想，这棵树她还会暗恋一块土，不能把它当普通的树。 土也不是普通的土。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个土就是黄金台。 当初第一代圣女既然能想方设法留下自己的神胎，乌龟，让后人将龟壳炼制成白玉盘，那么作为更厉害的澹台氏的先祖——那位神明，祂留下的神胎：某个神土，变成澹台氏的至宝黄金台也说得过去了。 沉白术以钟然为参照，觉得自己这个猜测起码有七分对得上。 ＊ 明夜局一行人乘坐小叶舟，来到黄金台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到了。 有澹台氏自家的长老，还有被邀请观看的其他势力高层。 虽然现场人多，但大概是涉及到澹台非常重要的血脉测定，并不杂乱，很严肃，没有庆典的喜庆和热闹。 沉白术才刚到，就被仆从引着来到了统一的待定区。 她看了一圈，都是要进行血脉测定的人，俱都面容严肃，穿着礼服。 有一些款式相同，许是澹台赠送、特地要他们换上的。 沉白术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慌。 她奶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坑她，既然她奶说能瞒过，就一定不会出漏子。 忽然，沉白术感觉到了一道灼灼的目光，她下意识回头看去，看到了正微笑着对她挥手的观秦，沉白术便也笑了笑，目光往旁边一瞥。 一个照面就认出来人，正是在无涯新闻上出场也不少的章丹章教授。 她也是个名人，名气丝毫不逊色于她明夜师父。 她觉得对方有点奇怪，怎么很激动的样子？ 虽然沉白术很想过去和朋友们寒暄一阵，但现场太严肃，她这时候站出来实在太显眼了，只好打消主意，等待着圣女测定的吉时到来。 终于，一声钟鸣，血脉检测仪式开始了。 他们这待定区是按照次序排的，每个人的位置上都有名字，此时上面长老唱名，下面的人就依次起身前往。 钟然排在她前头，两人隔了十来个号码牌。 最先上去的是一个非常陌生的金发人鱼，结果他才刚走上澹台特地搭建的台子，就似有一道水波划过，陌生人鱼的金发顿时暗淡不少。 沉白术看一眼对方的尾巴，颜色没变。 她居然只改变了金发？沉白术想了想自己炼制售卖出去的化形丹，或许有那种定制款的金发但别的颜色尾巴，可都没有只改变一半的，这人有点东西，她是怎么搞的？ 沉白术眼中流露出兴趣，其他人就没有她这个好心情了，负责鉴定的五长老狠狠的瞪了人鱼一眼。 都说了血脉检测仪是不可能作假，居然还有心怀侥幸之徒！ 这开场就给他们澹台丢了个大脸，还是当着其他势力的面，他不生气才怪呢，想到罪魁祸首，他又瞪了台下的沉白术一眼。 沉白术摸了摸鼻子，露出无辜的神情。 这条人鱼灰溜溜的站在了一根巨大的石柱前，将手放入了石柱的凹陷处。 这石柱是海底不算少见的黑色，但它黑得特别纯粹，也特别纯净。 不像是炼制之物，倒像是天然铸成。 他啊了一声，像是猝不及防，沉白术知道，那凹陷处会伸出来一根针，采一点检测人鱼的指尖血。 沉白术从明夜师父那里知道检测内幕时曾很担忧的问题会不会有后患？ 比如有人将这血利用起来。 明夜师父说不会，这个石柱可是那位澹台家的神明留下的，非常坚固，无人能拆解，也无人能做手脚，根据澹台的研究，这血检测后就直接被消耗掉了。 沉白术好歹放下了担忧。 她信不过澹台，但她可以信一信当初那位神明，那可是和她龙神师父一代的，两人应该还是好友。 没准这根检测的柱子是机械之神搞的，那么它的安全性就很高了。 神明一代对自身物品流失的禁忌可比现在高多了。 取血之后，大概十来秒，黑色的柱子发生变化，变成了很浅的红色。 沉白术心中一动，想到了钟然的红土地，又想到曾经袭击过他们群落的澹台昆，他就是个擅长培育带毒植物的。 红土地培育的植物都有点特殊。 五长老宣布：“一彩神光，颜色暗淡，资质下下，无法进入内海。” 那人鱼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沉白术轻轻摇头，果然是这样。 之前澹台明星说有可能见到彩虹，便是因为这资质鉴定一看色彩有几种，二看颜色明亮与否。 其中白色是个例外，如果白色占据石柱一大半，就说明白玉血脉胜过了黄金血脉，可以进白玉盘。 而最好的圣女资质则是一片纯白之色，没有其他杂色。 白玉讲究纯粹，黄金则花哨的很，色彩越多说明资质越好，目前澹台年轻一辈最好的资质是澹台晖的五彩神光，据说当时测定时色彩明亮到照亮了整个候选区，所过之处连视力对比荒海鱼退化了许多的外界鱼都能纤毫毕现。 隔着老远都能看到那五彩神光，一度压过了澹台自己在屋檐下挂的灯。 澹台那位神明是几彩不知道，但纵观澹台历史，最好的是七彩。 所有人一致认为，七彩就是极限，毕竟那位七彩的先祖就是除神明外最强的，他带领澹台走过了很多危机，也将澹台发展到巅峰，黄金辅助正是自他之后名扬海底的。 第80章 陆续上前的人鱼资质都很普通, 不是一彩神光就是二彩神光，最多也只达到了三彩神光，负责主持的五长老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终于轮到了钟然。 当钟然一身白发白尾走上台子,哪怕有阵法干扰，也未曾改变时,本姿态随意的众人顿时严肃了很多。 “现在进行测试的都是从荒海捡回来的遗珠对吧？没想到竟然还有血脉这么纯净的。” “倒也不奇怪，当初澹台既然是盯准了荒海龙神的传承, 就不可能都选差的过去，虽然在蛋里很难检测资质，但如澹台这样的大家族总会有一些办法。” “你们看她的眼睛,竟然隐隐有一丝紫光,真论起来,其血脉或许比那个圣女已经收为徒弟的澹台明星还要好,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舍得。” “此次龙墓选拔一行，你们不也派出了自家最好的弟子？” “这哪能一样？屏障开启时和未开时完全是两个样，他们也不担心中间出了差错，将蛋毁掉……虽然人鱼的蛋壳素来坚硬，但到底只是没出壳的幼崽。” “我听他们推断，这钟然不是白玉盘的蛋，来源于黄金台, 这就不奇怪了。” “是啊, 蛋中测不了血脉, 却可以测男女性别, 黄金台一贯以来的传统又是那样……” 说到此处，某位客人赶紧闭嘴。 其他人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毕竟是澹台氏的地盘。 “不知她的测试会如何？看她发色与鱼尾皆无一丝杂色,若在测试中也是一片纯白，那么下一届圣女的人选就有争议了。” 一直以来澹台的传统就是圣女会将所有圣女候选人收入门下，但并不会亲自教导，只类似于挂个名，直到确定下一代圣女是谁才会亲自行拜师仪式。 可澹台明星却已早早被这一代圣女收入门下。 尽管只是小辈测试血脉，但血脉仪式在澹台是非常重要的事，此行不仅家主到场，圣女也到场了。 听到台下的议论，圣女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家主眼中却闪过一抹坚定，只要钟然的血脉与澹台明星不差太远，他就要支持她与之一争。 然而与众人期待的方向不同，沉白术却是想起了钟然觉醒的黄金辅助。 她非常肯定，钟然肯定是黄金血脉居多。 在离开荒海之前，她又就此事和龙宫一众进行了一番交谈，她知道，身为女子却具有黄金辅助，在澹台的前景远没有顺理成章归入白玉盘来的好，甚至可能存在某些危险。 所以她一直不愿意让钟然光明正大认祖归宗。 现在做了很多个梦，她隐隐猜到这个危险极有可能来自于迎来死劫的黄金树。 在龙宫的记载中，献祭生命之类的事素来不缺。 可事已至此，钟然已经避无可避，在大庭广众之下爆出此事总比私底下被人知道、偷偷抓走来得好。 原本沉白术所设想的钟然继承黄金台，澹台明星继承白玉盘，两人联手，只是一个随意的玩笑，然而现在想想，这或许是钟然必须走的路。 只有站在足够高的位置，拥有强大的实力，她才不会任人鱼肉。 于是沉白术反而希望，在此次测试中钟然的天赋越高越好。 如果能超越七彩，变成八彩九彩，以澹台利益至上的性格，他们肯定舍不得把钟然拿去献祭。 毕竟黄金树已经快死了，钟然却可以是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想到梦境中的小黄金树，沉白术的心软一闪而逝，无论如何，钟然更重要。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钟然将手放在了石柱的凹陷处。 几秒之后，石柱绽放出灿烂的亮度，纯黑的色泽已经被七彩光芒覆盖。 台下一片安静，五长老张大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宣布：“七彩神光，资质顶尖，入……” 他一下子卡壳了。 按照鉴定结果，神光中没有半分白色，是纯正的黄金血脉，应该进黄金台。 可钟然是女子。 她的天赋比目前年轻人中最优秀的澹台晖还要强，进入黄金台的话，她会一举越过澹台晖，成为黄金台的继承人。 但这怎么可以？ 黄金台从未出过女家主！ 难怪族中一直有传言，钟然可能是家主之女，也只有那么优秀的家主和家主夫人才能生出钟然这样类比先祖的资质吧。 他下意识去看家主，家主只提了沉白术要归入黄金台，却没有提钟然如何。 却见家主死死皱着眉头，神色很复杂，并非纯然的高兴，可见这件事也让他很为难。 再看大长老和二长老，前者瞪着眼睛，满面愤怒，就差脱口而出一句荒唐，后者也难得收起了笑容。 台下已经响起了议论声，五长老知道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可他完全不知道钟然该进黄金台还是白玉盘，心念电转，正要来一句进入内海，至于具体的分配只能是暂定，就见台下响起惊呼声，赫然是台上的石柱又有了变动。 沉白术本来很失望，居然只是七彩而不是八彩或者九彩，但转念一想，澹台存世了几万年，最高的也才七彩，期待钟然八彩或九彩，多少有点强人所难。 从此刻众人的震惊可以看出，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资质了，他们甚至提到了女家主。 嗯，她的计划很有可能成功。 果然在这样的仪式上爆出是很正确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钟然的优秀，他们便会自然而然去考虑这种可能。 结果她正盯着那石柱呢，就见石柱竟然没有像前面几个一样缓缓消失，恢复一片纯黑。 而是原本分明的七种颜色忽然混沌，仿佛经历过了非常剧烈的重组，等再明晰时，依旧是七种颜色，可七种颜色簇拥的中间却出现了一棵小树。 那七种颜色将小树包裹起来，似是在保护着她，又像是臣民簇拥着君王。 沉白术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这这…… “这不会是黄金树吧？” “虽然有传言说黄金树是第一代圣女从外面带回来的，但也有一个传言说是圣女亲手培育的，难道她的神胎除了那只白玉乌龟，还有黄金树？” “在我祖上留下的记载中，我先祖有幸见过第一代圣女，据说黄金树非常喜爱她、黏着她、形影不离，偶尔还会变做小饰品，挂在她身上，莫非那黄金树其实就是圣女的神胎？经过澹台一代又一代的喂养，才长成了这般擎天柱的模样，直接撑起了独立的黄金海？” 这明显是非澹台的高层在议论，他们知道一点黄金海的内幕。 有澹台的长老反驳对方：“怎么可能？若我们神胎中可以诞生黄金树，我们早就发现了，又怎么可能才一棵黄金树？早就这树那树普及起来。但我非常肯定，我们澹台的树都是历代长老培育的，不然也是在他们的带领下发现的、引进的、没有神胎。” “你确定？” “当然确定，我澹台子弟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次血脉检测仪式，若真有，怎么可能今日才发现？” “或许是那些人资质不够呢？” “是啊。” “那我澹台历史上那位七彩的先祖又怎么说？” “或许他资质于钟然还差了一点呢，正是差的这点让他无法孕育出黄金树，又或者神胎奥秘无穷，他孕育的并非黄金树，而是别的什么东西的？” “……” 竟然无言以对，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这位澹台的长老不由得目光祈求的看向旁边的人，他们或是避开或是垂向了头，露出深思。 显然他们也在思索这种可能。 如果真这样，或许他们培育不出第二株黄金树不是没找到办法，而是黄金树的来历本就特殊。 它不是真正的植物，它是能量体是神胎。 但又不对，神胎的话，在主人死去后，能量没了就会消失……又不对，还是有一些神胎能够在主人离世后被保留下来的，他们澹台的龟壳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龟壳是死物，活生生的乌龟随着主人一起离世了。 然而他们都不像黄金树这么强大，所以黄金树生长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具有一些真正植物生命的特征，用它树上的树枝截取下来还可以培育出金桂树？ 越想越觉得迷糊，脑中一片混沌，他们纷纷又抬起头看向台上的石柱，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有人努力记忆石柱中印出来的树的轮廓。 是的，只是轮廓并非清晰的图像，所以也没办法辨认出是什么树种，不过和他们真正见过的黄金树对比下来，似乎有点区别，可又不能完全肯定，因为他们都没见过黄金树幼小的模样。 台下的骚动越发大了，已经没人再去关注五长老的小小失误。 五长老对着钟然挥了挥手，示意钟然下去，钟然也有点恍惚，游下台时还被台上的东西给拌了一下。 虽然她迅速稳住，但还是有不少人关注到，心都跳了一下。 那可是黄金树啊，即便不是黄金树，也有可能是有着黄金树潜力的另一种树。 钟然可千万不能出事。 饶是别的势力有一些想法——不愿意让对方太强，维持现在这种平衡就很好，可此时好奇与研究的心态却占了上风。 二长老轻叹一声：“没想到钟然的资质这么好，犹在那位先祖之上。” 若是这么纯的血脉献祭给黄金树，怕是能抵很多个…… 他及时打住，没有再想下去。 大长老却是脸色铁青。 钟然的优秀超出他的预计，偏偏没有一丝白玉血脉，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这会儿他因为钟然是家主之女而爱屋及乌的那点关怀早就没有了。 所计划的用沉白术代替钟然去献祭黄金树也无法再想起，满心都是—— 女人怎么能当家主？ 这太荒唐了！澹台氏存在了数万年就没出过这么荒谬的事，他绝不允许有人乱了澹台的天。 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的高层纷纷起立，恭喜家主，还有长老们，说他们澹台氏又出现了一位天才，后继有人。 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跟着恭喜。 家主脸上的复杂已经变成了高兴，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大长老和二长老，心中提起了警惕。 在很多时候，大长老和二长老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可他也知道，当他们产生分歧时，对方可不会因为他家主之名就敬佩三分，所以，一切还未结束，甚至战争才真正开始。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钟然推上那个位置。 之前想法没变，现在也依旧如此。 钟然，不愧是我的崽，真是太争气了，钟然的优秀让他想要达成那个目的更加轻松了几分。 在场之中，大概只有两个人知道真相。 钟然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下意识的看向台下的沉白术，沉白术对着她微微点头，认可她的猜测。 是的，石柱中呈现出来的类似黄金树的轮廓，并非是神胎或者别的什么映照，而是当初老领主死去时，所签到的那颗幼苗。 钟然一直很精心地将幼苗收在自己的领主之心里。 幼苗长得很慢，沉白术查遍资料，都无法确定它是树木还是草本植物。 被石柱所照出来的是长大之后的幼苗，跟幼苗没有多少相似，但在它出现的那一刻，沉白术的直觉就告诉她，这就是老领主。 听着他们议论黄金树，沉白术哭笑不得。 可又不免生出一种想法，会不会黄金树也是如此——黄金树也是某个人死去之后通过特殊方法弄出来的树苗？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回忆着梦中黄金树幼稚的举动，并不像是有什么前世记忆的样子，或许就算有什么前缘，一切也是从头开始吧。 不过这倒让她稍稍放下了心，如果老领主所幻画出的树苗也和黄金树一样，那它长得这么慢就可以说得过去了。 并非是他们照顾不周，而是它的生长本就很特殊。 不能急，慢慢来。 之后又是几个人鱼测试，也出了一个三彩神光的，可有钟然珠玉在前，这还算不错的资质，没有引起众人关注。 他们讨论的点依旧停留在钟然身上，那人鱼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五长老定了定神，宣布她可以进入内海。 接下来便是沉白术了。 虽然沉白术一副荒海鱼的模样，看似没有继承任何澹台的血脉，但因为她闹腾在前，不少澹台自家的长老还有其他势力高层也对她有很高的期待，见她上前纷纷看了过来。 “这就是沉白术？” “看着是一个挺乖巧的孩子，不像是咳咳……” “真是人不可貌相。” 沉白术端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将手放进了凹槽内。 石柱毫无动静。 沉白术心头一紧，按照澹台明光的说法，这没有动静就代表着非澹台氏血脉。 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到掌下的凹槽震动起来，不对，不是凹槽，是整个石柱都在震动。 出什么事了…… 显然，不仅沉白术察觉到了异样，同在台上的五长老也感觉到了不对，警惕的盯紧沉白术，那眼中赤裸裸都是——难道你又要搞事了？ 沉白术这回是真觉得自己无辜。 石柱的震动传达到台上，台上的东西也在震。 紧接着，石柱绽放出刺眼的光芒，一时台下众人竟然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无法分辨这光芒是什么颜色的。 等光芒削弱，或者等他们眼睛适应，就看到纯黑的石柱纯白一片。 啊我这么善良……沉白术下意识想，然后反应过来，这不是灵魂的颜色，这是血脉的颜色。 我是白玉盘的？ 并不算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整片场地，黄金台几个另有长打算的长老死死的瞪着沉白术。 她怎么会是白玉盘的人？ 家主也非常意外，沉白术这个测试结果可谓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眼中有着失望，既然是白玉盘的，那就不能用她代替钟然献祭了。 不仅是圣女不会允许，还有不对口。 之前钟然检测出七彩神光外加一棵树都能镇定自若的圣女，整个身体都晃了一下，差点呲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下去。 白玉盘？ 苍术你都干了什么？ 若不是非常肯定苍术不喜欢女人，而自己确实没有酒后乱性和苍术发生超出友谊界限的事，她差点就以为这是自己的崽了。 不过，她的眼神一下子阴沉起来。 犹记得苍术事情暴露被海底全海底追杀前，在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她不会再做非法实验吧？ 跟她有关系的，白玉盘的冤大头就只有自己一个！ 其他势力的人不明白澹台内部的人是怎么想的，正欲恭喜，嚯！一个个表情怎么这么古怪？ 难道是不满意？ 怎么可能？这么纯的白玉血脉，就算历数澹台的先祖也没有几个吧。 但他们再仔细打亮一眼沉白术，觉得自己懂了。 沉白术的白玉血脉如此纯净，可她居然是一副荒海鱼的模样，这让人不惊疑惑，孕育沉白术的母亲究竟有多强大？ ——一般来说，因为后代会继承更多母体的基因，所以外表上往往会跟母体更像。 这里的母体并不单指女性，指的是孕育他的母亲。 这就意味着沉白术的母亲直接将她澹台氏的那位父亲压制了下去。 毕竟父系血统都这么纯净了，却依旧没有影响半点沉白术的外表，呵呵。 五长老嘴角猛抽，正要宣布结果，这时白玉石柱却没有熄灭下去，而是在又一阵剧烈的晃动后，里面的白色仿若流动起来，竟然开始出现一个黑点。 黑点也就罢了，白色……这是很奇特的感觉，同样是白色，纯白一片的，可众人就是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流质的莹润。 五长老骤然想到什么，下意识看向台下已经检测完的钟然。 其他人也想到了，死死的盯着石柱的中心。 在极强的视力分辨下，他们确实看到与钟然类似的石柱中心的黑点越来越大，可这并非是白色消失变成石柱原本的模样，而是那些同样在流动的黑色组成了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只纯黑色的乌龟。 玄龟？ 圣女猛地往后一靠，借着椅子的支撑飞快思索起来。 在澹台氏的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黑色的乌龟，但都没有这一只黑，黑的透亮，黑得也给人一种很霸气很窒息的感觉。 倏地，某个古老的巫简传说涌上脑海，圣女瞪大眼睛，仔细的分辨着这只乌龟。 有没有？到底有没有…… 就在圣女焦虑到极致的时候，她终于看到，在乌龟的尾部好像出现了一条灵活的有点像尾巴的东西，她眼睛瞪得更大，难道真的是玄武？ 可是她才得出这个结论，石柱中心的乌龟图案就像是被骤然冒出的一股力量搅乱了似的，紧随着，那条尾巴之后又有数个又像藤蔓又像触手的东西冒了出来，张牙舞爪。 乌龟的图案也变了，变得有点像…… 不等圣女将“章鱼”两个字说出，石柱陡然黯淡下去，所有的白光都消失了，就像是被强行切断。 圣女眯起了眼睛，她感受到了一丝神明的窥视。 海底是出现过神明的，沉白术这个人也很特殊，获得了龙神的庇护，但龙神远在荒海。 这里是他们澹台氏，会出现的神明也唯有澹台的先祖才对，可她分明感觉到了那一丝窥伺是陌生的。 圣女不由得看向无涯学宫那边，章丹已经呆住了，嘴巴张合，呢喃着什么。 是的，如果她没猜错，那一丝神秘的气息就来自于无涯学宫的先祖，机械之神。 祂的原型是八爪章鱼。 一如他们澹台的神明是玄武，乌龟，严格来说是乌龟加蛇的组合体。 所以她最初看到那图案才会那么惊讶。 如果钟然能比肩甚至多了一棵小树苗超过那位七彩先祖，那岂不是说沉白术能比肩神明？ 可仔细想想，那个她以为的蛇尾到底是真的蛇尾，还是章鱼的触手？ 圣女觉得事情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 论五官，沉白术是和章丹的弟弟有那么两分像，她把这归类于长得好看的人都有那么点相似。 再加上沉白术来源于荒海，荒海是所有人的祖宗，血脉越是纯净的人，其实会越偏向于这处起源之地。 所以她忽悠章丹，让章丹往沉白术或许是她弟弟的血脉这个方向上却想。 好歹苍术求到她头上，她得给她的后代找一条金大腿抱。 可对于此事真实与否，她心中自有计较，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变不成真的。 哪怕澹台明夜的研究很特殊，但要说能骗过血脉检测仪式上的这个石柱，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沉白术的测试中竟然会出现章鱼的异象…… 所以——她真有可能是章家的后代？魔/蝎/小/说/m/o/x/i/e/x/s/.c/o/m 80-90 第81章 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好复杂……沉白术面上平静, 却难得的有了一些坐立难安。 奶也真是的，给她搞了一个这么绝的血脉，她现在说自己想当个普通人,完美融入人群中,会不会被当成是在凡尔赛？ 终于，最后一名人鱼测试完, 仪式彻底结束。 外来势力陆续退场，沉白术也起身, 打算紧跟明夜师父的步伐，她现在很需要明夜师父那张不近人情的脸给自己安全感。 还不忘给钟然一个示意的眼神，你还真想去黄金台呀？别忘记了, 你还有一个我的小助手的身份？ 结果钟然竟然犹豫了。 沉白术心里咯噔一下,仿若过往一幕重演,她眼睁睁的看着家主一步一步的向着钟然走去,而钟然原本冷静漠然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她忽然想起，这还是钟然第一回见到家主。 娘的，不会真有所谓的血脉感应吧。 ——虽然只过了一趟石柱，但石柱的历史非常悠久，毫不客气的说存储了迄今为止所有澹台的血脉，毕竟每个澹台氏的族人都要过这一关，要测定然后分流。 所以过了一趟石柱, 五长老就能根据手中连接的仪器判定谁是谁家的崽了。 比如沉白术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犹豫再三还是在自己名下写了七长老三个字。 虽然因为每个人占据一根骨简, 沉白术根本看不到钟然的父母是谁, 但见家主这个举动, 她心里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钟然的来历居然这么大？ 这时家主已经游到了钟然身边，神色平静, 唯有语气中藏了一丝激动：“如无意外，你是我和月凌的孩子，你要去见见她吗？” “好。” 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沉白术：“……” 似乎没什么可惊讶的。 沉白术一把走过去，搂住钟然的肩膀，对着家主露出灿烂的笑容：“嗨，我们此行过来就是为了找到钟然的爸妈，我对叔叔阿姨也很好奇，家主不介意我也跟过去吧，我和钟然从小一起长大，对她小时候的事我如数家珍，正可以跟阿姨讲一讲。” 家主瞥了沉白术一眼。 沉白术还记得自己上台时有注意场下一圈人的表情，那会儿家主眼中有一丝火热与期待。 但现在，那些都不见了，变成漠然无比。 不是，这变脸也太快了吧，因为自己是白玉盘的人，已经没有了拉拢的价值？ 你好歹装出一副和善微笑的样子啊，沉白术在心里吐槽，打定主意就算对方拒绝，也要死皮赖脸的跟上去。 澹台暮确实是想拒绝的，可听到沉白术说对钟然小时候很了解，他心中一动。 钟然在蛋的时候就通过特殊的法阵传送去了荒海，他们都没有经历过钟然的成长，对她小时候如何确实很好奇。 而钟然又一副寡言的样子，不如沉白术来得健谈，从她口中或许可以问出更多钟然小时候的趣事…… 于是澹台暮点了点头：“你一起来吧。” 沉白术对着澹台明夜挥了挥手：“师父，我先去黄金台做客，有事咱们巫镜联系。” 她还记得黄金台的古怪，不敢就这么不做准备的进去。 澹台明夜哼了一声，倒是从沉白术居然是白玉血脉中回过神来。 她觉得自己想通了。 是，黄金血脉与黄金树的属性相合，是更容易获得黄金树的认可，但当年将黄金树带回来的却是第一代圣女，对方是白玉血脉！ 如此一来，沉白术刚来就能触动黄金树之梦或许就可以理解了。 黄金树把这崽当成了第一代圣女的替身，所以对她格外友善，嗯，肯定是这样。 “别玩太久，还有收徒大典的事呢。”测试结果出来，澹台明夜放心许多，倒也没阻拦。 现在钟然是比沉白术更好的人选。 至于钟然是家主之女，家主会不会舍得关她什么事，她对家主一家可没什么好感。 沉白术一路搂着钟然，微微用力，倒是让钟然很快被迫回神来，她下意识偏头看了沉白术一眼，沉白术正一路观察着周围的景致，啧啧赞叹，很惊奇的样子。 但钟然却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立刻就想起了沉白术曾经说过她那双眼睛很特殊，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样的神情，莫非她发现了什么宝贝？ 要不说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这一点异样也只有钟然发现了，沉白术这会儿确实很兴奋很激动。 罢工许久的签到系统竟然上线了。 自龙宫一行后，对方就很沉默，她从龙宫签到的火焰像是耗尽了系统的力量一般，就算沉白术后来回到复苏群落，同样在群落中心签到了宝箱，对方却连个提示音都没有了。 后来她出了荒海，更是震惊的发现一路上居然都没几个签到点，明明乌龟船也经过了不少群落。 沉白术那会是有些惊恐的。 虽然她现在不怎么依靠这个签到系统了，但到底是最初就陪着自己的，给搞了不少好东西的金手指，不过渐渐的，她也发现了一些规律。 似乎是有主的群落，就没办法签到。 而在进入黄金海后更是直接绝迹，好在她还有金子可以薅羊毛。 沉白术万万没有想到，经了这血脉检测仪式一遭，周围的签到点卷立刻就刷新出来了。 这是认可自己作为澹台氏的一员了？ 连带着还有签到地图，最近的一个签到点是黄金台，看位置在黄金台的中央。 此时他们距离黄金台这个签到点越来越近。 沉白术福至心灵，莫非家主的住处就在黄金台的中央？ 这倒是省了她去找。 希望今天能顺利签到。 对于黄金台的宝贝，沉白术还是很期待的。 结果系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似乎打定主意要给她整一个大的，在走了没多久后，竟然又给她刷了一个签到点。 这个位置要更远一些。 沉白术忽然紧张起来，这些个签到点不会在什么隐秘的、禁止外人进入的地方吧？ 那就有点麻烦了。 家主将他们带来了一处院子，在进入院子前，他难得顿了一顿，似乎有些踌躇的样子，但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沉白术微松口气。 后来刷新的签到点不在这个方向，但前面的在。 今天肯定能签到。 沉白术和钟然走在后面，跨进去时，沉白术觉得眼前都明亮了，灿烂了。 相比起荒海的幽暗，黄金海已经非常难得，遵循了人类习俗的日升月落，但光线还是普遍比较黯淡。 这似乎是人鱼更喜欢的亮度，一如人鱼的冷血。 但这个院子在外面的时候还不显，走进来后就会发现它的亮度要高于外界。 原因就在于满院子的灿烂花卉。 五颜六色，像是被人精心的照料着，无论是亮度还是色泽都要更明艳一些。 一些发光的花卉穿插期间，就像是遍布花海的小彩灯一样。 而在院子中心，有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她正低头，轻嗅着花朵，从沉白术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的侧脸。 她的心跳都加快了几拍。 好像！ 和她梦境中第一代圣女与黄金树的相处好像。 仔细看其实侧脸轮廓是不像的，像的是她们身上给人的那种感觉。 尤其对方也在照顾植物。 沉白术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便是这一代家主夫人谈月凌。 因为她明夜师父曾经受家主请托，去给她搞了不少植物，还精心的传授了一些照顾花卉的技巧，明夜在跟沉白术相处时有偶尔提到过，沉白术对于谈月凌这个名字不算陌生。 姓谈，还是家主夫人这么个敏锐的身份，由不得沉白术不多关注。 然后她就知道了，谈月凌是目前谈家人中站得最高的一位，虽然她只是个家主夫人。 谈氏由于出色的攻击系天赋，算是澹台氏名列在第一的附属家族，非常受重视，不仅年轻优秀的澹台子弟的贴身护卫是出自谈氏，谈氏无论男女都频频与澹台联姻。 当然，此前他们身份都不怎么高，只有谈月凌做到了家主夫人之位。 这不仅仅是因为家主与她两情相悦，还因为她天赋很高，年纪轻轻就曾在海底闯下赫赫名声，有传言说，她要接任谈氏的家主之位，不参与联姻。 但后来，她还是嫁进了澹台，由她弟弟继承了谈氏。 成为家主夫人后，她虽然安静了许多，但也有参与家族事务，真正彻底沉寂下来，是在某一年。 那一年她把蛋生下来，澹台出于对龙神传承的觊觎，将她的蛋投放进了荒海。 之后她的精神好像出了问题。 沉白术目光偏移，看到了不远处的澹台晖，此时的澹台晖有点搞笑，头上戴着一朵像海棠一样的花，金色的发丝扎成了一根根的小辫子，辫子上还挂了些小饰品，他身上赫然是一件裙子。 他打扮成了女人鱼。 沉白术等人的到来让他明显有点慌，脸红了红，低下头去，像是想用花卉挡住自己，但又知道这是徒劳的举动，就很尴尬的僵在那儿。 家主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可很快松开，随口找了个理由将他支走。 澹台晖抬头飞快的看了眼钟然，离开了。 他的眼神告诉沉白术，他想留下和钟然说什么，但他的背影却透着一股迫不及待。 沉白术觉得自己能理解他。 澹台晖明显不是女装大佬，被他们这些熟人看到他这副样子，确实挺尴尬的。 尤其他还是在这么古板的家族长大。 谈月凌的精神出了问题，但她还记得自己的崽是个女人鱼，澹台晖就会把自己打扮成女生的模样过来安抚她。 对此，她明夜师父很不认可，觉得这是饮鸩止渴，会让谈月凌越发的沉浸在那个虚幻却美好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她认为应该戳破这个假象，就像伤口长了脓包，得先戳破脓包，把脓血挤出来，再敷上药才能慢慢长好。 倒不是澹台养不起一个病人，而是在黄金海，这种行为很危险。 不过明夜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家主认为有必要，身为娘家的谈氏也没说什么，做出彩衣娱亲举动的澹台晖算是谈月凌实际的侄子，名义上的养子。 她横插一手，就纯属多管闲事了，只要别把猩红惹来就好。 是的，之前因为钟然不在，家主收养了弟弟的儿子澹台晖，充作自己长子，这也让澹台晖的圣子名分更加名正言顺。 难怪澹台晖会叫钟然妹妹，不是客气一声，是真的算兄妹，就算从实际的血缘来看也是堂兄妹。 而澹台晖的亲生父亲是外室子，结了婚生下澹台晖这么个优秀的孩子，才父以子荣，一家子搬进黄金台。 沉白术想着想着有些头皮发麻，这复杂的家庭关系，简直能演出一百集宅斗权斗。 为了上位当家主的利益之争，啧啧。 也不知是否错觉，澹台晖离开后，沉白术都觉得气氛没那么尴尬了。 她完全忘记，自己也是个闪闪发亮的电灯泡。 显然家主直接忽略了她，温柔的对着花海中心的女人道：“月凌，我把我们的女儿带回来了，她现在叫钟然，你来看看她。” 女人转过身，先是看向家主，接着有些怯怯的看向了钟然。 “是望舒吗？” 家主解释：“望舒是我们给你取的小名。” 他看着钟然这一身白发白尾，欣慰道：“果然很合适。” 钟然没有回答，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谈月凌。 沉白术有那么一瞬间很担忧钟然的状态，可她到底没有阻止。 无论是家主，还是现在举止明显不太正常的谈月凌，她都没有感觉到他们对钟然的恶意。 钟然来到了谈月凌面前，有些恍惚的叫：“妈妈。” 呆住的谈月凌终于有了反应，她一把上前，抱住了钟然，钟然没有推开她。 谈月凌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呜呜的哭了起来，边哭边还在说些什么，但沉白术没听懂，钟然拍着她的背，很沉默，但沉白术却能看出她眼中的湿润。 难得的，沉白术问了一个不该在此刻问的问题：“家主，你后悔了吗？” 后悔没有把女儿留在身边，后悔让她才是个蛋就被抛弃，就被斩断亲缘。 这话她没有说出来，但家主听懂了。 “不后悔。”他嗤笑一声：“你什么都不懂！小姑娘，等你在澹台待久了，你就知道了，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你也会跟我们一样。” 沉白术耸了耸肩，很无辜：“可是迄今为止，我想做的都做成了。” 虽然一开始，钟然的倒戈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但她也确实想来澹台看看。 一是好奇澹台这个存在几万年的家族，二是好奇澹台那位和她龙神师父交好的先祖，三来嘛，澹台这样的群落，能签到的宝箱不会直接就是黄金品质吧？ 她从未有过不来澹台的理由。 只是此前想的是偷偷过来。 然后她想赚钱，化形丹也确实帮她赚了很多钱，她觉得黄金台很古怪，急需抱一个金大腿，她就拜了个海底闻名的明夜师父。 所以沉白术说： “自来到澹台开始，我好像没什么不如意的。”她特地用了一个谨慎的说法。 家主一想，还真是，直接被噎住了。 他心说，果然沉白术就跟资料里写的一样讨厌。 第82章 澹台暮觉得他跟沉白术没有话题可聊, 自顾自走到一边照顾花卉了。 沉白术眼睁睁看着他手一抬，一股淡金色的光芒散发出来，映照在花卉身上,花卉顿时比之前艳丽了不少,那股鲜活劲更浓了。 她心知这就是神胎土地的力量。 这些黄金台的人简直是天选的种田选手，可惜一个个不想着种田、改善海底人民的生活,尽不务正业搞宅斗。 还是她明夜师父好。 她耸了耸肩，也不着急,自顾自走到另一边，装作一边观赏花卉的样子，一边好奇的左右看看。 实则心里跟有千百只猫在挠一样。 娘啊, 这个谈月凌院子的签到点竟然是一个黄金宝箱！ 那金灿灿的颜色,乍一看还以为是黄金台的灯光,或者是别的金色的花,但仔细看就能看出不同了，宝箱的颜色和花卉和世间万物再怎么相似也有一种能将它们区分开的异类感，就像是独立存在于世界之外。 是只有她能看到的、属于金手指的特殊了。 澹台暮只觉得一打眼的功夫，沉白术就不见了。 他心头一沉，正欲动用传承之力搜索，却又看到了一抹蓝色的鱼尾，下一秒沉白术从花海中冒出头来。 他皱起眉头,她什么时候跑那里去的？ 那个位置……他心头一跳, 锐利的眼神变得有点恍惚。 要说起来, 这间院子并不是家主夫人乃至任何家眷该住的房间。 作为家主, 作为整个澹台的掌权人，他自有历代家主都传下来的豪华无比的如宫殿般的庭院。 大得很，娶个三宫六院都有地方住。 这是他在成为家主之前住的屋子,也是他与谈月凌定情、学着人族拜天地成婚之所。 他还记得他和谈月凌当初就相拥在沈白术刚才在的那个位置，一边聊着前不久某个澹台子弟所做的人类成婚的梦，一边憧憬着婚后的生活。 那时他算是澹台的风云人物，谈月凌是谈氏优秀子弟，但他们都很年少，年轻的脸上还没有染上生活与责任的沉重，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勾画自己的未来。 而这样的轻松在他成为家主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但这个屋子确实存放了他们两个很多美好的回忆，所以谈月凌精神出问题后，他第一反应是让她住到这里，果然之后她状态就好了很多。 澹台氏的家主夫人并不是虚职，还承担着不少事务，有实权的。 可之后，他就直接下了禁令——禁止任何一位长老来此。 因为谈月凌看到他们，就会想起被逼着投放进荒海的蛋，会发疯。 说起来沉白术算第一位进入这里的外人，澹台暮想着月凌并不排斥她，以后倒是可以让她多来看看。 他知道，人长久不接触外人、外在事物不行，月凌的精神世界已经够荒芜了。 希望沉白术这个闹腾的年轻人能给她带去一些活力。 这般想着，他对沈白术又多了几分容忍。 他哪知道，就这么会功夫，沉白术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干了一件大事。 沉白术的心跳有点快。 虽然宝箱是金手指的显化，按理说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但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搞宝箱，她还是不免心虚。 游出一段距离后，她没有急着去看已经收入系统空间的箱子——是的，签到直接给她签到出了个小箱子，而是微微偏头，去看原先签到点的位置。 这一看她心中一沉，原来不是错觉。 她之前就觉得这次签到不太一样，但因为这个签到点很稳定的亮着，没有闪烁，她就以为不是一次性的，没想到就是一次性的。 等等！这一次签到跟其他不同的就在于……黄金宝箱？ 沉白术不禁想，难道黄金这个层次比较特殊，区别于白银宝箱可以多次收获，黄金是唯一的？ 话说在龙珠中心搞的宝箱也是黄金层级，也是唯一……正常来讲，越珍贵的东西越少。 这让她心头一凛，看来每一个黄金宝箱都不能错过，另一个方位的签到点得找个机会打听打听。 终于，钟然那边与谈月凌的母女情深产生的激荡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快速的收拾了一下，然后叫澹台暮和沈白术过去。 彼此间互相介绍了一番。 沉白术主动站出来，做那个活跃气氛的人，表现得比钟然这个亲女儿还自来熟，先夸谈月凌长得好看：“之前钟然还是我们荒海鱼的模样时，我就觉得她好看，后来她血脉返祖，白发白尾，更是精致的不行，我就想着是什么样的大美女才能生出钟然这么好看的崽，真见到阿姨和叔叔才发现钟然真机灵，尽逮着你们好看的地方长。” 沉白术这马屁拍得太及时了，对此时的澹台暮和谈月凌来说，再没有比夸钟然好，夸他们像亲父女亲母女来得更令两人高兴。 沉白术这话也没夸张，她是真觉得谈月凌长得好看。 虽然第一眼谈月凌的气质挺像第一代圣女，但不得不说，谈月凌长得比第一代圣女好看多了。 第一代圣女五官柔和，气质很突出，亲和力很强，而谈月凌则是那种很精致很完美的清冷大美人。 因此沉白术这话格外真心，两人又哪里看不出来？ 真心实意的好话，谁不喜欢听？ 而后面，沉白术还说起了钟然小时候的趣事，没有让一句话掉在地上，可以说气氛比之前谈月凌与钟然抱着哭还要和谐。 之前许是因那因果契约之故，也许是母女连心，所以第一面才那么激动。 可到底没有从小相处过，少了几分亲密无间的和谐。 钟然已经是成年人了，不是会被一颗糖骗走的小鱼崽，成年人与父母的相处要内敛很多，尤其他们还没有感情基础。 此时沉白术在旁边敲边鼓，聊起大家都会感兴趣的钟然的话题，就慢慢的将这生疏给消弭了。 沉白术说钟然小时候就一本正经的，特别的乖，说她从小被老领主养大，心思特别细腻，总能关注到别人关注不到的细节，简直是天选宝宝，是来报恩的好孩子。 对于老领主的故去，只是简单一笔带过，又说起钟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领主。 沉白术既是让他们了解钟然，也是在暗暗告诫他们，钟然不缺别人爱他。 你们既然缺席了钟然最重要的童年，也别想以所谓父母之名来强制要求她什么。 钟然是我们的领主，是我们复苏群落所有人的宝。 沉白术到底不是在大家族里长大，表达言外之意时就不像大家族子弟那样弯弯绕绕，给彼此体面，让习惯了表面和平内里暗涌的谈月凌和澹台暮都有点脸热。 沉白术自以为自己很客气，可在他们看来，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你们这对父母太不合格。 可事实如此，他们无法反驳这指控。 一时间，神色就很复杂。 钟然不动声色，就当没发现他们的尴尬，沉白术在给她撑腰呢，她当然不会拆台。 而沉白术也是个厚脸皮的，依旧能以那般欢快的语气开始说他们一路过来的趣事。 待她说完，谈月凌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与阿暮确实很失职，钟然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和家人是她的幸运。” 她拉着澹台暮站起身，对着沉白术鞠躬行了一个礼。 沉白术有点意外，脸上的笑容不由得真心很多，可她的笑才维持了两秒就有点僵。 因为她赫然看到，谈月凌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血条。 满格的血条就在她的注视下缺了一格，变成了灰色，这个有点熟悉的模样，让沉白术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也见过只有血条没有宝箱的情况，就是曾经面对过的对她有杀意的海兽，却没有在人身上看到过。 唯一的一个人，就是老领主，在老领主的血条归零后，她签到了一个宝箱，得到了那枚特殊种子。 后来种子发芽，被钟然收进心脏里。 沉白术抿了抿唇。 先有老领主，后是谈月凌，他们的相似点都是跟钟然关系很密切的亲人，是钟然有什么特殊的，还是……谈月凌也要死了？ 沉白术真不愿意这样猜测。 只有血条，没有宝箱，或许……她心里还存着侥幸，就见谈月凌忽然从旁边的花丛里拿出了一个花盆：“差点忘了，该给它浇水了。” 她从手上的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瓶子，再把瓶子中金色的液体倒入只有土壤的花盆，又对着澹台暮示意。 澹台暮无奈一笑，抬手，灌注金色的神胎之力。 “月凌，你真的该放下了，黄金果种不出来的。” 钟然眨了眨眼睛，想到沉白术跟自己说的从她明夜师父那里听来的消息：“黄金果？” 谈月凌先反驳他：“这不一样，这可是圣女给我的。”又对着钟然笑了笑，解释黄金果的来历与传说。 “其实我也知道，这传说很可能是假的，哪有什么能实现人愿望的许愿果，但这些年没别的事情做，就拿它打发时间了。” 她面上这样说着，但钟然看着她的眼神分明不是这样，她偏头去看沉白术，却见沉白术表情有点恍惚，直勾勾的盯着谈月凌手边那个花盆。 钟然心中一紧，她记得沉白术说过，她那双眼睛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个花盆有什么特殊的吗？ 第83章 眼看天色不早了,即将从白日转到夜晚，钟然脸上的笑意转淡，表达告辞之意。 她现在跟沉白术一起住在明夜居。 谈月凌面露失望。 澹台暮不忍心, 便试探性的邀请钟然在这处院子坐下, 还说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他们。 钟然摇摇头，只说明日还会过来。 澹台暮还想再说什么,谈月凌制止了他，两人一起送钟然和沈白术出门。 一路无话回到明夜居,沉白术叫来金子，抬手布下一个结界。 一如钟然了解她，她也很了解钟然, 钟然显然是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沉白术顿了一下, 还是道：“我发现谈阿姨的身体有些不妥。” 钟然面色一变。 “正常来讲,她是家主夫人,她的健康自然有家主关心，澹台氏这么大的地盘总不至于连一个高明的医生都找不出来……”沉白术迟疑些许，还是说，“我在谈阿姨身上看到了当初老师故去前的征兆。” 钟然的脸直接就白了。 沉白术话里的意思她明白了。 谈月凌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最多就是消瘦了些，脸色苍白了些，但也看不出大病的特征。 如果她真是得了病,而这病要么是连澹台氏都发现不了,要么就是他们发现了也无法治。 还有一种则跟当初的老领主一样。 老领主确实寿命将近,但因为沈白术接二连三找到的宝贝给他续了一波命,眼看着只要治好陈年旧伤再晋升一级，就能自然而然的延寿，可是他们遭遇了澹台昆这个突然的意外。 钟然最怕就是这种意外。 得病的话还能找到原因, 往好处想，只是澹台氏不行，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行，现在翡翠圣湖可还在呢，她跟钟山九关系也不错，她可以去求她，可如果是突发的意外，根本无从防备。 沉白术也是沉默。 她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画面，谈月凌头顶突然出现血条，还有那个她拿出来的据说种了黄金果的花盆。 她很肯定，对方是把花盆放在花海中，没有隐藏进任何空间，而且就算隐藏了空间，系统应该也能检测出这个黄金宝箱，只能说明这个黄金宝箱也跟谈月凌头顶突然出现的血条一样，是在短短一瞬冒出来的。 沉白术不由苦笑，她之前还说事情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只是血条没有宝箱…… 结果下一秒，谈月凌把花盆捧出来，她就看到了宝箱。 虽然那金灿灿的颜色很令她心动，但想到这可能是以献祭谈月凌的生命得到的，沉白术怎么也没办法高兴起来。 沉白术拍了拍钟然的肩膀，安抚道：“别着急，我们还有时间，我明天叫上钟山九，咱们一起去拜访谈阿姨，先让她看看。钟山九还是很厉害的，她又在龙宫中得了特殊的传承，或许能发现端倪。” 突然的意外没法防备，但如果是身体的隐患，却是能体检一波查出来的。 “不太对。”低下头的钟然抬起头，目光里满是茫然，“沉白术我觉得不太对。” 沉白术面露疑惑，可她不会忽略掉钟然的感觉：“你说。” “我本来以为我见到期待已久的母亲，我会非常激动，重逢的喜悦会压过我所有的理智，尤其还涉及到一桩因果，如龙宫众人所说，我与她之间的因果被催化了，可是——” 钟然的语言很混乱，她竭尽全力的向沉白术描述自己的感觉，哪怕只是猜测，她也从不瞒着沉白术。 沉白术听到这个前奏，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检测出了错？钟然不是谈月凌和澹台暮的崽？ 但下一秒，钟然的话就打消了她这个猜测： “我的理智还在，我很清醒……不是，我一直就很理智，我……” “别着急，慢慢说。”沉白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你很清醒，你是想说当初在荒海，三长老突然做了手脚，然后你就执意要回家，看我们很陌生对吧，那时你也很清醒，可是你也能感觉到不对劲，就是这种对吧？” “是是。”钟然连连点头，沉白术冷静的声音让她心里的焦躁去了几分，“我见到她也确实很激动很欢喜，可我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不太对，我心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沉白术简直想破口大骂了。 这坑爹的澹台家难道还在钟然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娘的，真是一出生就抛弃的崽不在身边长大，所以不心疼是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瞬间沉白术真想召唤小蝴蝶带他们回到龙宫，七章等人活得久见识多，也许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直安静正拿着巫镜在玩的金子开口了：“或许是因为你身上牵扯的因果并不止谈月凌一人。” “你只得到了她的回应，所以你觉得不够。” “啊？”沉白术有点懵，下意识道，“可是龙英师父他们不是说母爱深沉吗？” 是他们判断失误，还是自己误会了，这个因果是父母双方的？ 谁知金子一眼看出她的想法，摇了摇头：“在海底的规则中，母亲孕育人鱼蛋，父亲孵化人鱼蛋，前者代表的是生育之恩，后者代表的是养育之恩，钟然一出生就被抛弃到荒海，不管给她提供基因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只有生育之恩，没有养育之恩，这因果自然也只能牵涉生育。” “毕竟养她的人是那位老领主，他是师父，却也承担了父亲的角色，没人可以取代。” 沉白术都被说的糊涂了：“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子你别卖关子了。” 金子撇了撇嘴：“你们也太狭隘了，谁说母亲只能有一个，钟然的母亲就只能是谈月凌？” “什么意思？” 沉白术和钟然都被这话给惊到了。 “根据我的判断，钟然最开始的母亲应该是澹台暮，后来才被秘法转移到谈月凌的肚子里。” 沉白术：“……” 钟然：“……” 缓了许久，沉白术才结结巴巴道：“你、应该不是吧，你会不会看错了，你又没有x光……不对，就算有x光也应该看不出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沉白术虽然知道，有跟她同一辈的蛋是父亲生的，但她没亲眼见过哪个男人鱼的肚子鼓起来，再加上荒海普遍是女人鱼更强，怀蛋的也以女人鱼居多。 怀蛋跟人类怀胎不太一样，只要几个月，最少两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五个月。 就算是最大时，也不会像人类怀孕七八九个月那样，肚子高高挺着，有的肚子微鼓，有的则更像是多了一个小肚腩。 再加上沉白术受前世的固有认知，她对男的怀蛋是真的没有太多实感。 忽然沉白术感觉到不对，眯起眼睛：“别的地方尚有可能，比如开放的无涯学宫，但澹台氏，尤其是黄金台这么古板腐朽的地方，澹台暮还是家主，他能接受这个？” 就算怀蛋对母体的影响再小，终究还是有影响的。 在男女都可以的时候，往往就是实力占据高峰，不极端在意后代资质的话，就会变成强者欺凌弱者，逼着对方去怀蛋。 金子本来还在想沉白术说的x光是什么意思，一听她质疑，立马就不高兴了：“或许我分辨不了谈月凌和澹台暮他们两个谁先谁后，但我可以肯定，钟然被他们两个孕育过，因果线是这么告诉我的。” “而且谁说这种事很罕见，你们不是就见到过吗？没准越是澹台氏这样古老的家族，反而越相信强者怀蛋对蛋未来的发展更好呢。” 一时间沉白术都有点被金子抛出来的信息打蒙，理了一会儿才诧异道：“你说我们见过这种两口子都怀过蛋的情况，谁？” 比起一方怀几个月就转移到另一方肚子里这种操作，果然还是男人怀蛋不值一提。 “游倍镜啊，他还住在客舍，要不我现在把他叫过来？”金子努力回忆，露出有点为难的模样，“唉，你们肯定看不到因果线，让我想想应该用什么秘法……” “游倍镜？”沉白术微愣，随后想起什么脱口而出，“所以你缠着他觉得他好玩不是因为他的性格——他好欺负，是因为他身上特殊的父母双方的因果线？” “都有一点吧。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我觉得不欺负都有点亏咳咳……不过我最初见到他，确实是被他身上特殊的因果线吸引了注意，似他这种很少见的，我在荒海都没看到。” 沉白术相信金子没有说谎了。 现在不是探究游倍镜身世之谜的时候，她下意识看向钟然，钟然呆呆的，也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她的母亲，竟然不止谈月凌，还有澹台暮。 或者说她一开始的母亲就是澹台暮，后来，可能是受限澹台这个家族，才用秘法转移到谈月凌那里，因为家主亲自怀蛋这事传出去，肯定会引起争议的。 她和沈白术在澹台待了快一年，看得很清楚，即便是男方入赘的情况，也都是女方怀蛋。 哪怕是女子掌权的白玉盘，男人怀蛋都很非常少。 就在她神情恍惚时，忽然听到沉白术感慨：“难怪你的天赋那么好。” 所以男人们真应该跟人鱼学一学。 嫌孩子长得不好看、比较蠢科科不及格……是母亲没教好？错！大错特错！ 想要生出钟然这种资质比肩先祖甚至有超过的天才，就应该向这位澹台氏的家主学习，亲自怀一个。 第84章 沉白术送走了打击过大的钟然,对着金子微微一笑，金子识趣的加重了结界。 沉白术将签到的黄金宝箱拿了出来。 结果又是一个箱子。 沉白术有点意外，签到时的宝箱很虚幻, 就像头顶的血条一样, 是虚无之物，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但眼前这个箱子是真的，不仅她可以看到, 金子也可以。 “这是什么东西？”金子好奇的问。 沉白术没告诉过任何人自己身怀签到系统的事，之前她奶对她的特殊是有点了解的，但也没有深究过, 她们默契的让秘密就保持在这个阶段。 而金子…… 沉白术也不会告诉他, 奈何在澹台她没有安全感, 必须依靠金子的结界, 因此有些东西就得在他面前展露了。 但金子可不像她奶那么识趣，见他一脸兴奋的样子，颇有寻根问底的趋势，沉白术不想撒谎，只能含糊的说：“之前用鱼竿钓上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直觉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她想到了前世玩过的钓鱼游戏, 鱼竿除了可以钓到鱼, 也能钓宝箱啊。 金子初到一个陌生地方, 总有一种雏鸟般的恐慌, 一如当初在复苏群落，现在在澹台也是如此。 但沉白术在明夜居窝了快半年研究以火种炼丹，金子也把周围给碰熟了, 一熟悉，他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所以后面时不时跟人出去，有时是游倍镜，有时是澹台明光。 两人不在一处的多，金子也不知道沉白术用没用鱼竿。 想到沉白术曾经用鱼竿钓上来的血脉特殊的大鱼，他对眼前这其貌不扬的箱子也有了兴趣。 仔细打量，金子还伸手摸了摸箱子的材质：“乍一看很普通，但这个木料有点特殊啊，应该会很坚固的样子。” 他的手轻轻一挥，原本平平无奇的箱子就浮上来一些暗纹：“果然如此！这个箱子被设下了禁制，怕是没那么容易打开。” 说着他看到了箱子边挂的精致小锁，拿手晃了晃，像是在掂量。 沉白术蠢蠢欲动：“砸开吧？” 金子似笑非笑：“要不你试试？” 沉白术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几分不怀好意，这让她出手谨慎了些，她以手握成拳头，用力的砸在看着非常精巧也非常脆弱的小锁上。 结果沉白术整个人倒仰，差点摔倒。 她惊疑不定的瞪着那小锁：“这是反弹之力？” 金子得意的弯弯嘴唇：“是啊，不仅箱子上有禁制，这个锁也比较特殊，应该只能用钥匙打开，如果谁想强行打开的话，就会反弹一切攻击，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法术攻击。” 沉白术：“……” 她签到这么多次，还是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不是应该签到了宝箱就可以直接拿吗？为什么还给她搞了一个附加条件，锁上了？ 一直以来她签到的都并非现实中之物，她要去哪里找钥匙？ 再搞一个黄金宝箱？沉白术目光忽然一凝，会不会这箱子也是现实中之物，并非系统通过特殊的步骤给她搞的复制品？ “你能不能打开？”沉白术问金子。 金子的传承比较古老，或许对这种禁制般的东西很了解，毕竟他都能看到人身上的因果线了。 金子高高的扬起下巴：“你求我啊。” 真幼稚，沉白术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面不改色的说：“我求你。” 嘴上服软而已，真当她是什么特别有节操的人？ 只要能打开箱子获得箱子中的东西，她才不介意低头认输呢。 当然，她也知道金子会这样，是因为此前她对他的判断产生质疑。 金子可是一个很骄傲的人鱼崽崽，别看现在长这么大个头，可心智还停留在小孩时期呢。 见她那么干脆，没一点不情愿，金子瞪大眼睛，但很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喜悦，他努力压着飞扬的嘴角：“好啊，让我看看这个禁制要怎么解……” 金子开始动用传承之力。 沉白术看到这个平平无奇的木箱子表面竟然亮了起来，上面缠着一层又一层红色的线。 属于金子的银色的传承之力探入线中，试图找到线头所在。 眼看一切顺利，沉白术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但很快，她面色变了，因为那些红色的线竟然冒出一种红雾般的东西，缠上了金子的传承之力，原本纯净的银色竟然在被一点点的染红。 沉白术本能的感觉到不妙，这就像是一种污染。 金子面色微白。但他显然不肯服输，加大了传承之力。 而此前缓慢污染的红雾似乎找到了窍门，竟然飞快的往金子这边蔓延，不再局限于那个箱子，沉白术大喝一声：“金子，断开！” 她的眼中有明亮的金色闪烁，那是火焰的光。 下意识的，金子切断了传承之力。 他不由得后退几步。 沉白术一把扶住有些踉跄的他，金子的眼中难得染上了几分惊恐：“那、那是什么？是什么特殊的因果之力吗？我竟然拿它没办法。” 金子当然不会贸然的去解别人的因果。 如同钟然的情况一样，因果素来都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金子只能告诉他们这件事，让他们自己去解。 可这只是一个木箱子啊，他只是想找到禁制的源头，将箱子打开而已。 为什么会有一种触犯了禁忌的感觉？ 而且沉白术没开口之前，他只是觉得这个禁制有点麻烦，可是在沈白术开口的那一秒，他心中涌起巨大的不安，他下意识也想中断那一切，但他竟然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给缠上给捆住的感觉，他无法去主动的切断，直到沉白术的那一声大喝。 他才觉得那些缠住他的东西松动了一瞬，于是顺利脱身。 沉白术也是满面凝重：“或许那就是猩红……不对，猩红不是这样……” 她觉得很奇怪。 系统怎么可能给她签到猩红？ 或许系统的出现别有目的，但在沈白术尚且弱小的时候，还没有达成那个目的，却让她去感染猩红，那岂不是前面的投资都打了水漂？ 所以沉白术非常肯定，现阶段系统对自己是无害的。 这个箱子出现后，系统也没有弹出警告，而不像刚觉醒记忆，血量降低到极限，系统还提醒她去签到，去自救。 再就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无论是她所接触的人，还是从巫镜上查到的资料，都明确一点：猩红的污染非常大。 尤其是污染源，接触到就肯定会被感染。 如果这个箱子是污染源的话，喜欢待在她系统空间的小马早就不适、向她报告了。 金子很认真的说：“不管是不是猩红，咱们把这个箱子丢掉吧。” 他觉得它很危险。 沉白术摇了摇头：“正因如此，这样的东西才不能随便丢掉。” 虽然她对澹台的高层没什么好感，可是对澹台明光等年轻人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正值庆典，黄金海除了澹台自家的人，还有很多无辜的外人。 ——除了各大势力，还有来参与黄金节摘花活动挑战的年轻人。 “先放我空间里，此前它一直好好的，接下来应该也会如此，我会想办法找到它的钥匙，既然你也说它涉及到因果，那就努力去解决这因果。”沉白术很快有了决定。 金子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他尊重沉白术的意见。 ＊ 另一边，白玉盘藏书阁的望月台上。 圣女与章丹相对而坐，面前的桌子摆了一坛酒，两个酒杯，还有几种特色的小菜。 这桌子显然很特殊，直接隔绝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虽然还是能看见海水在流动，但桌子的东西都没有被海水侵蚀。 两人一边浅酌，一边欣赏着天边巨大的圆月。 这也是黄金海的特殊之处，明明里面的人或住在黄金台或住在白玉盘，但他们竟然能在天边看到完整的太阳和月亮。 圣女知道的内幕多一点，那看着无比真实的太阳与月亮其实只是一个倒影。 而这倒影在不同的时刻会出现在天边不同的位置，这是这片黄金海的坚持，它很固执的模拟出了人类的日升月落。 所以黄金树的树瘴会带来各种各样属于人类的梦。 “你真的不能告诉我沉白术的来历吗？” 显然，这里的来历不仅仅指的是沉白术来自荒海，而是更具体的信息。 比如她父母到底是谁。 “不能。”圣女说的非常干脆，不给人留下一丝侥幸，“进入最终考核的人都被龙神所庇护，我现在看我徒儿明星都觉得一片混沌，更别提是此前接都没接触过的沉白术了。” 占卜一个人需要这人的贴身之物。 对于圣女来说，她对此人越了解，占卜他的未来就越清晰，除非是有特殊原因。 章丹其实知道这一点，但她只是不死心罢了。 圣女说：“我不太明白你的坚持，我们澹台的血脉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她确实是我们澹台家的孩子。” 明夜做的手脚好像不怎么管用。 “不。”章丹摇头，“正因为是它检测出来的，我反而更加肯定她和我们章家有关系，你没看到最后出现的那个章鱼吗？章鱼可是我们章家最著名最普遍的神胎，甚至一些有幸获得无涯学宫祖师爷赠予血脉的都往往会觉醒章鱼形态的神胎，那是祖师爷的象征。” 无涯学宫的祖师爷就是学宫创立后的第一任校长，也是机械之神。 虽然祂也往往被叫做章鱼之神，但祂不喜欢这个称呼，觉得没有机械之神炫酷。 圣女很无语：“在提起章鱼的时候，你能不能别忽略一开始出现的乌龟？那也是我们澹台最正统的象征，就算后面出现了一些触手的影子，也仅仅是我们的原始基因都来自荒海，有一些相似罢了。” “不可能。”章丹断然否定，她的神情很冷静，尽管圣女觉得她已经疯了。 “你家这根石柱，你了解的比我更清楚，如果不是血脉亲近到一定程度，根本不可能出现异象，你澹台氏测试了那么多人，有几次出现过小树异象和乌龟异象？” 圣女哑然。 她竟然无言以对。 也是，他们无涯学宫对血脉、对基因的研究可不比澹台的浅。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她有点恼了，也有点头疼。 其实在测出沉白术的乌龟异象后，她就已经不打算再忽悠章丹了，事实如此明显，她也觉得忽悠不过去了。 结果她放弃了，章丹反而一副被洗脑颇深的样子，认定了此事。 她不禁在心里想，难道明夜的研究又上了一个层次，那最后出现的触手其实不是触手是藤蔓，是明夜给沉白术做的手脚？ “你听过嵌合基因吗？”章丹郑重的问。 圣女脸色一变。 嵌合基因她还真听过。 有一次她听苍术嘀咕过，但她想往深里问时，苍术表示是随口听来的，而且之后再未提起过。 章丹没有发现她微妙表情下的异样，以为她是好奇嵌合基因，便给她解释起来。 圣女心说，和我猜的有点像，顾名思义就是嵌合了多重基因，可又有不同。 “……我们人鱼体内的基因本身就很复杂多样，还有很多基因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发挥作用，所以严格意义上的嵌合基因指的是能开启基因锁，表现出显性特征的基因。” 圣女恍然：“就像沉白术这样，既表现出了我澹台氏的异象，也表示了你章家的异象？” “是。” 章丹颇为兴奋的聊了起来，她并不介意沉白术不是只有她一家的基因。 相反，她对于沉白术居然完美的嵌合了澹台和章家这两种基因很好奇。 要知道，越是强大的基因就越发不能相容，所以有句话叫猛兽总是独行，如果出现了另一套，面临的结果只能是互相厮杀吞噬，最终只剩下一套，剩下的或许能剩一点残渣，最终变成无法显现特征的隐性基因。 可根据澹台氏的测定，沉白术并非如此，按照章丹的猜测，沉白术这一个神胎是乌龟，下一个神胎或许就是章鱼。 这让她如何能不激动？ 找到弟弟后代的高兴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发现新事物的兴奋。 相比之下圣女就比她冷静多了，听着听着圣女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苍术早就打定主意要搞出嵌合基因的崽，那么她会只嵌合了两种吗？ 想到苍术那数不过来的男朋友，圣女觉得自己的猜测起码有八成是真的。 忽然圣女眉头一皱，发出一声冷笑。 章丹茫然的看着她。 却见圣女看向虚空中的某一处，语气恶劣：“有一些小老鼠闯进来了，我去处理一下。” 黄金节庆典时，往常不对外开放的内海会涌进来许多外人这件事圣女早有预料，她不可能去一一分辨，是否某些客人中怀有恶意，对方混进来，低调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闯进她的白玉盘？ 她不把人弄死，都对不起她忽然得知的坏消息。 是的，这个消息就是指沉白术。 本来她觉得沉白术已经很麻烦了，但章丹带来的情况告诉她，她还能更麻烦。 偏偏她还真不可能放任不管，无论沉白术跟苍术这一层关系，还是沉白术是他们白玉盘的一员。 圣女的身影从望月台上消失。 章丹抿了抿唇，拿出一个巫简，快速记下刚才的发现，这位外人眼中科技的引领者，出乎意料的更喜欢传统一些的方式记录信息。 良久，圣女回来了，章丹本以为对方发泄过一通，神情会舒展许多，却没想到脸色更难看了。 她直接问：“你这是没抓到人？” 圣女白了她一眼，这人说话比苍术还难听：“没有，都杀了。” “那你这是……” “发现一些小叛徒还没清理光。” 见她没有细说，章丹也没有细问，收起巫简：“你明天是要见沉白术吧，我明天再过来。” 目送章丹离开，圣女表情变得玩味。 她的心情确实不太好，她在那些试图闯进白玉盘的老鼠中，发现了箴的痕迹。 这家伙被神明之威反噬，死的干脆，却还是留下了一些小手脚。 可恨她被澹台氏养育长大，不回报不说，还将她从澹台氏所学的内容泄露了出去，如今她死了，永生教那些老鼠却无孔不入，竟把这些利用了起来。 若不是她临时起意，和章丹来望月台喝酒，白玉盘中的阵法还真被他们给骗了过去。 思及此处，圣女对即将到来的庆典都没什么兴趣了，她要把白玉盘整改一遍。 心跳忽然加快几分，神胎传来预警的信息，圣女眼中有一抹恍惚闪过，她意识到这或许是一种预兆。 该早做准备了。 第85章 次日,沉白术正要和钟然一起去请钟山九过来，当然，为防被人看出不对,索性连带着观秦一起请。 反正大家都知道进入龙墓最终考核的五个人关系好。 结果人请过来了, 正要往黄金台走，忽然澹台明星过来说她师父要见要沉白术。 沉白术倒不意外圣女想见自己,只是这么个点、这么快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对着其他人摆摆手：“你们先去看谭姨,我忙完这边再过去。” 钟然看向澹台明星，澹台明星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让自己陪着，她摇头道：“我不过去,我跟你们去见家主夫人。” 沉白术安抚地对着钟然笑了笑,随着过来引路的侍女一起走了。 澹台明星不是喜欢解释的性格, 但见钟然这个恋恋不舍的眼神, 到底多说了一句：“放心，不是坏事。以沉白术的天赋，足以参与进下一代圣女的竞选中，我师父是要问她对于未来的安排。” 顿时众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她。 此前澹台明星是公认的下一代圣女人选，结果突然冒出一个沉白术，貌似资质比澹台明星更贴合圣女职位，这…… 观秦抿了抿唇,和钟山九对视一眼,都不好说什么。 因为沈白术一看就是个战士,还有她爽朗接地气的性格,怎么也跟圣女的气质不搭，他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澹台明星的竞争对手一下子从钟然换成了沉白术。 澹台明星多说这一句, 已经足够，并未在意小伙伴们探究的眼神。 她师父对她未来早有安排。 一行人前往黄金台，此时沉白术已经到了圣女的居所，白玉阁。 虽然圣女很喜欢待在藏书阁的望月台，那里也有她的休息室，她私下和朋友小聚都在那处，但她确实像黄金台的家主一样，是有自己正经住处的，平时处理什么公务也在白玉阁。 白玉阁，顾名思义算是白玉盘的中心所在。 沉白术原本只是好奇，忽然就惊喜了，因为白玉盘也刷出了签到点。 此前她没发现，应该是明夜居太过偏远。 如无意外，这个签到点就在白玉阁。 踏进白玉阁的那一刻，沉白术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见过圣女。” 沉白术低头行礼。 “起来吧。”圣女端正的坐在榻上，正静静的打量着她。 沉白术起身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距离圣女很近，圣女一时间有点不适应，但她没有避开，笑话，她还能被一个小辈给唬住？ 她想：这孩子有点自来熟啊。 思及苍术的性格，她知道和她绕弯子没用，索性也直白些：“你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不管是为了什么，我相信圣女都是为了我考虑，毕竟圣女是明星的师父，明星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在我心里，你就跟我的长辈一样。”沉白术拍了个马屁，借着倒茶的动作签到。 要不说她一眼相中这个位置呢，太方便了，就算偷摸签到也不会有人发现异样。 虽然不是黄金宝箱，只是白银，但也有好处，沉白术发现签到过一次后并未消失，而是出现了刷新的倒计时，显然这是可以重复签到的点。 圣女还以为沈白术会提起苍术，没想到她会说明星，她眸光深了一瞬。 这是在说自己并无和明星相争之意吗？ 圣女一方面觉得是这样，一方面又觉得苍术的孩子哪有那么多心思，是自己想多了。 沉白术端起茶喝了一口，听着耳边系统提示音响起—— 【签到物品已收入空间，检测到神胎所需营养，正在自动投放】 沉白术放下茶杯，忽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她双眼发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面板，显示的第四个神胎的孵化进度在刚才白银宝箱签到的神血的作用下，快速的拉到了满级。 她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圣女，我的神胎好像要孵化了……” “啊？” 圣女正琢磨着要怎么对沈白术说她的安排，在她看来，沉白术拜明夜为师就很好，至于自己，如果她想要学占卜之术，她也可以给她提供一些资料，但拜师就不必了。 想到曾经苍术的能折腾，再想到沉白术短短来到澹台近一年闹出来的事，她觉得自己受不住。 她还是更喜欢明星那样乖巧省事的徒弟。 可她还没开口，沉白术的神胎就要孵化了，还是在此地？看她那模样，给她一种憋不住的感觉。 然而这怎么可能？ 神胎的孵化是有先兆的！ 难道是她察觉到了我的拒绝，所以先下手为强？圣女心中怀疑起来，沉白术已经闭上了眼睛直接入定了。 白银宝箱签到的白玉灵龟神血，效果太猛，她的神胎本来就只差一小段进度，此时直接孵化，根本憋不回去，沉白术也知道白玉阁未必安全，但想到她奶给她的名单，还是放下了那一丝担心，放任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圣女：“……” 她难得失态的瞪着已经封闭对外感知的沉白术：她是故意的吧，她绝对是故意的！ ＊ 当沉白术再度睁眼时，屋内只有她自己，圣女不知去哪了。 神胎刚孵化，有点控制不住，她索性将他放出伴身空间。 是一只通体墨黑的小乌龟，看着不过婴儿拳头大。 沉白术竟然不是很意外，伸出手指点了点乌龟的脑袋：“既然如此，就叫你小墨墨好了。” 沉白术取名一向只图个好记。 毕竟，肉眼可见她不止一个神胎，如果都取一些复杂的名字，哪天把某个存在感比较低的给忘了，那就太尴尬了，所以从形态上取名是很方便的。 就算忘记，看到她的形态也能想起来。 略心虚。 乌龟张大嘴巴，啃住了沉白术的指甲，它太小了，就算努力张开嘴，也无法将沉白术的小拇指全咬住。 沉白术暂时没法与他心灵相通，可看这个架势就明白了：“饿了？” 她挠挠头，“可是乌龟喜欢什么啊……好像听过一嘴，说是杂食动物……” 沉白术有点想不起来，但转念一想，神胎是能量体，可以吃也可以不吃，而且会继承一部分主人的习性。 她这个主人就是喜欢吃肉的。 所以沉白术难得拿出了一块鲜肉，用指甲切成小小的一条，喂了进去。 虽然神胎才孵出来，但不会像真正的动物那般脆弱，这就免了沉白术抓耳挠腮去想刚出生的乌龟到底能不能吃肉。 “这可是我从荒海带出的特产，便宜你了。” 见乌龟乖乖吃了，沉白术很满意，想了想又拿出一块之前用鱼竿钓上来的大鱼的肉。 打了个响指，火焰从指尖冒出来：“再烤一波，看你喜欢哪种。” 沉白术兴致勃勃的投喂投喂小墨墨，观察他干饭，终于，待圣女发现里面的能量波动趋于平静，再次出现，就见到沉白术手边纯黑色的乌龟，眼中的惊讶掩都掩不住。 “竟然是纯黑色？看起来和第一代圣女的白玉灵龟完全相反，而且与那一位的灵动不太一样，这小小的乌龟竟然给我一种很霸气的感觉，莫非她继承的是黄金台那边的绝对防御？”圣女心道。 本来不想收沉白术为徒的她，却是动摇了。 徒弟太能造作、折腾，很麻烦，可同样的，如果她资质极佳，这就不是缺点，是天才的怪癖了。 圣女倒没有对天才的收集癖好，可纯黑色的乌龟对于他们白玉盘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当初第一代圣女的白色灵龟开创了白玉盘这一只，让澹台氏的占卜名扬海底，即便有其他以占卜闻名的家族与势力，却始终比不过白玉盘。 如今这只纯黑色乌龟的出现，是否意味着澹台氏即将迎来新的变数、新的篇章？ 圣女心中有着不安，也有一种即将见证巨变的激动。 异象与亲眼见到到底是不同的。 沉白术终于把乌龟给喂饱了，见他传来亲近的情绪，这才将之收入伴生空间，嘀咕：“有点能吃啊，看着也是个大胃口的，这一个个都随我，好难养活。” 圣女清咳一声， 沉白术像是这才发现她的到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圣女你来了，我神胎孵化出来了。” “沉白术，按你身上的白玉血脉，你会归入我白玉盘一脉，你可愿拜我为师？” 圣女非扭捏的人，直接就问了出来。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可教你占卜之术以及如何培育这只神胎。” “我愿意。” 沉白术一口答应下来。 光她奶奶那边的人情哪够啊，还得自己主动建立更亲密的关系才是，感情是处出来。 就是——她挠了挠头：“师父，你介不介意我的师父不止一位？” “你是说明夜？这没关系，我还没这么狭隘。” 圣女不以为意。 沉白术尴尬的笑笑，觉得自己像个花心的海王，在跟女朋友解释有多么情非得已：“除了明夜师父，我在荒海还拜了一些师父。” 一些？圣女嘴角抽了抽，忽然就有了点危机感。 虽然荒海鱼的耿直是出了名的，但直觉告诉她，沉白术可没有多老实，而她年龄不大，能把她教出这么一副七窍玲珑心的模样，这个师父会像明夜那般单纯？ 她露出一个微笑，大度道：“没事，我是教你占卜的，这和你其他师父并不冲突。” 沉白术回想了下，确实，龙英七章空空他们都不擅长占卜。 “我白玉盘行事作风素来低调，又正值黄金节庆典，就不急着给你办收徒大典了，你且敬我一杯茶就是。” “好。” 沉白术心说我也不是张扬的人啊。 如果能安安稳稳的，谁会一天到晚挑事？君不见我在明夜居一待就是半年多，宅的很。 师父误会，这印象可要不得，得努力给她掰过来。 不过口头解释是没用的，沉白术觉得最好以行动来证明，刚巧，马上到来的黄金节庆典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她都已经抱上明夜师父圣女师父这两条大腿了，可以放心低调一段时间。 圣女给了沉白术一个戒指当做见面礼，又叮嘱了她几句，就让她自行安置。 沉白术不好当场看戒指里有什么，将之收好。 本来准备放入系统空间不招眼的，谁知还放不进去，她立刻就知道这个戒指的空间等级应该很高，只有这样才会不能相容。 想了想，把戒指戴到了手上，前往黄金台。 一路上仆从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姿态都变得更恭敬几分，沉白术便意识到，这个戒指怕还有点出处。 等来到谈月凌的院子，见到澹台明星，看到她手上和自己几乎是相同款式、就颜色有点不同的戒指后，沉白术算是明白了，嘴角抽了抽：圣女师父，你说不张扬的呢？ 怕是这戒指一戴上，整个澹台的人都知道我是你徒弟了。 澹台明星也注意到了她戴上的戒指，对她微笑，神情都放松了几分。 虽然她有在师父面前表现过和沈白术的友谊，可她的朋友和师父决定收沉白术为徒的分量到底是不一样的。 如此一来，如果沉白术是龙神亲传的事暴露，也有了一个保障。 第86章 从黄金台回来后, 沉白术看向钟然，钟然摇了摇头，意思是钟山九没发现哪里不对。 谈月凌只是有些消瘦, 身体很健康, 真要说有病的话，也是精神上、是心理上。 沉白术轻轻叹了口气：“没事, 咱们再看看，还有时间。” 其实她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可她不敢告诉钟然。 谈月凌头顶的血条在减少，与之相对应的，是花盆上宝箱的倒计时也在缩短, 给她一种感觉, 谈月凌在用自己的心血喂养花盆里那枚黄金果。 她相信那个说法, 黄金果是许愿果。 黄金果一旦发芽, 就能实现她的愿望。 再联系血条出现的时间段，似乎就是自己跟谈月凌说了很多钟然过去的事，让这一对父母知道，钟然过得很好，他们对钟然的未来安心许多。 所以，谈月凌放下了对钟然的担忧，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里。 或许, 等谈月凌血条耗空的那天, 这枚黄金果就能发芽了。 这个猜测陡一冒出来, 沉白术就觉得很麻烦。 毫无疑问, 想要救她就得切断这两种关联，沉白术曾想过要不把那个花盆给扔掉。 有点难，但有金子相助的话, 她相信能做到不留痕迹。 但金子阻止了她。 金子说，谈月凌与黄金果之间同样牵连着因果，这因果没比谈月凌对钟然的少，无人能够断开，只能是谈月凌自己放弃。 那颗黄金果是关键，又不是关键。 是关键，是因为它代表了许愿果这个信念，不是关键——沉白术扔掉了这颗，她还能找到澹台氏留得以往黄金树结的果子。 于是沉白术改变主意，暗示钟然。 谈月凌会出事原因在她自己，她要努力解开她的心结，再不济培养感情，让谈月凌对她多一些眷恋，她才能有更顽强的求生意志，不主动赴死。 钟然郑重的点了点头。 ＊ 黄金节的庆典终于开始了。 每一次的庆典，无论是大庆还是小庆都不是固定的时间，而是由白玉盘圣女测算出的吉日。 一大早，沉白术就被明夜居的仆从伺候着换上了繁复华丽的吉服，习惯了自己干活，她觉得特别不适应，但让她自己穿，她还真不会。 太麻烦了，比古代里衣中衣外衣层层堆叠都麻烦。 除了衣服还有饰品。 沉白术的头发比较短，他们特地给她带上了一个发髻，方便装饰发簪、珠链、贝壳、骨头和角。 沉白术觉得既透着一股仙人般的精致古朴，又带上了几分蛮荒狂野的风格。 她倏地明悟，澹台大概是整个海底最接近荒海的一个势力。 他们更叠慢，还保留了一些荒海的习俗。 戴上后，整个人都沉重了几十斤。 幸好就第一天这样，不然她绝对要闹，谁受得了？ 澹台明光听到沉白术的吐槽，乐得一个劲拍大腿，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这种服饰重大庆典穿穿也就罢了，日常也穿，你这是要我的命。” 这时沉白术跟澹台明星一样站在第二排，第一排只有一个人，就是圣女。 第二排则是圣女的候选人与知名的几个长老。 澹台明光站在第三排，她们算是继承顺序比较靠后的候选人，平时也能被称上一句风云人物、天之骄子。 与第二排的区别则在于他们的长处不一定是占卜，继承圣女之位概率渺茫，但不妨碍将来她们在白玉盘手握重权，更进一步站到第二排。 站位代表着地位，越往后越边缘。 黄金台亦是如此。 这两脉从不同的地点出发，行走间、排列间却有一种出奇的相似，真让人不免感叹一句即便隔阂再深，也是一家人。 最终，他们到达了差不多中心的位置。 这个中心指的是将黄金台与白玉盘连成线取终点，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内海的中心。 据说一开始黄金海的中心在黄金台，随着白玉盘横空出炉，越来越重要，而黄金海的内海也在不断扩大，渐渐就变成了这两足鼎立的架势。 但凡族中要举行某些比较重要的仪式，需要场地时就会在此处。 这里没有精致的宫殿，一切都很粗犷，是随时拆随时建的，此时也方便所有澹台氏的子弟来此参加庆典，还有为黄金节而来的外人。 当然这一刻他们并没有入场，只是站在外围围观，因为还没到他们出场的时候。 随着钟声敲响，传遍整个黄金海，有澹台氏的长老，举起巨大的有他人那么高的号角吹响。 黄金节正式开始。 第一天只属于澹台氏自己。 澹台有一个非常小众的部门，是专门负责礼仪的，此刻每一排都站着一个穿红衣的礼官，他清楚地记得每一个号角声所代表的含义。 先是祭拜天地，再是祭拜先祖。 礼官喊着拜，他们就得俯身下拜。 礼官喊着唱，他们就得唱，唱的和复苏群落狩猎前唱的狩猎歌差不多。 这大概也是澹□□有的音乐文化。 沉白术精力多充沛的一个人，都被这一系列复杂的礼仪搞得晕头晕脑，根本记不下来，只知道跟着大家照做。 这一套祭拜天地与祭拜祖宗的仪式，他们只提前排练过几个步骤。 这些是所有澹台子弟入门前要学的课程，沉白术等人虽然是沧海遗珠，但他们在回来的乌龟船上学习过，被礼官带着复习几遍，顺利的通过了庆典前的考核。 当时沉白术不觉得有什么，可亲历现场才知道有多麻烦，一遍又一遍，有重复的动作，也有新的动作，各自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站在前排的还好一点，沉白术能看到中心的家主，嗯，家主是对内的称呼，对外是圣主，圣主和圣女，还有一些长老奉上祭品、燃香等等。 有长老开始念诵祭词，又臭又长，关键是他会停顿，停顿的间隙，就会有号角吹响，然后礼官又开始拜拜拜。 他们穿着几十斤重的礼服，前进、后退、下拜、起身，告先祖。 等听到开始唱歌，歌声响起，才觉得像是一抹清凉注入，那些无聊烦躁的情绪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能说很符合她对人鱼的刻板印象。 沉白术一开始还很实诚的跟着唱，结果唱歌的步骤也多，听到旁边澹台明星的嗓子都有点哑，她赶紧装模作样，这并不容易。 沉白术是一个很坚定的人，可她发现，身处当场是很容易被周围的环境感染的。 最后她的嗓子也哑了。 庆典的第一天就这么重复劳累过去了，沉白术事后找人要了现场的视频，才有了几分震惊的感觉。 怎么说呢，不愧有那么多礼官研究补充，再加上提前排练，那么多整齐划一的动作，那大场面是真震撼，一瞬间，沉白术想到了人族的阅兵式。 不过比起阅兵式单纯的热血沸腾，还多了一丝神秘古朴。 沉白术放大再放大才看到了自己，跟她所想的觉得无聊枯燥不耐烦不一样，她面色严肃极了，就像真的在祭告自己的先祖。 “我演技这么好的吗？”沉白术摸着下巴嘀咕道。 还是不知不觉对这个身份开始认同？ 沉白术想到了血脉测试后才出现的宝箱。 ＊ 第一天的祭告先祖仪式过去后，第二天非澹台氏的外来鱼入场，或作为参赛者，或作为旁观的观众，参与黄金节的大比。 此次大比全海底的年轻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当然，在进入内海之前，他们已经经过了一轮筛选。 而现在的大比则是第二轮筛选。 只有决出最优秀的一批选手，才能进入黄金树所在，摘到黄金树的花。 作为举办方，澹台氏有主场优势，可以内推。 按理说沉白术现在有了被内推的资格，但她没有，她选择参与比试，她还挺喜欢打架的，躺了半年多，身子骨都僵硬了，她迫切想要活动活动，也算见识一下海底这一代的年轻天才，看看自己在哪个层次。 与此同时，沉白术也没闲着，结束属于她的场次后就会来到白玉盘，跟圣女学习占卜之术。 几天下来圣女跟她熟悉了一些，不免问道：“有必要这么着急吗？我以为一天的比试下来，你的体力和精力都耗尽了。” 沉白术嘻嘻一笑，“这些都是可以恢复的，挤挤就好，而且——”她对着圣女眨了眨眼睛，“我还想早点学成，早点去无涯学宫玩一玩呢。” 沉白术还没忘记她的规划，她要在荒海建立基站，让荒海鱼从原始社会跑步走进现代社会，去无涯学宫那边接触系统性的科技课程非常有必要。 这个东西她确实可以让别人去学，但一来是她自己挺感兴趣，二来放眼一圈她带出来的小伙伴都不是爱学习的人啊。 沉白术打定主意要想办法拐一个优秀的人才回荒海，至少要让对方帮着把基站搭建起来。 至于工业之火的燃烧，就由她来点燃了。 毕竟他们并不需要一步一步的去探索，只需要跟随前人的步伐，这样子一一复现出来就好，这难度可就降低太多了， 圣女对沈白术前往无涯学宫这事乐见其成，于是主动向她介绍了章丹。 结果第一回见面，章丹就直接问沉白术：“我很中意你，你可想拜我为师？” 沉白术：“……” 她下意识看向圣女，这两人真不愧是朋友，开场白都差不多。 想到奶给的名单上也有她的名字，沉白术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然后才问道：“为什么？难道我的优秀已经传到无涯学宫去了？还是观秦对您说了什么？如果只是看观秦的面子照顾我，给我个大腿抱，章丹师父你大可不必。” 圣女的眼角抽了抽，觉得沉白术这话有点假。 如果说之前她尚且看沉白术戴上了滤镜，那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后，她已经十分肯定沉白术确实是苍术的崽，但又比苍术多了几分狡猾。 严格来说，像后期成长的苍术，狡猾狡猾的。 还大可不必，你章丹师父都叫上了？ 但显然章丹并没有圣女的火眼金睛，非常满意又一个天才徒弟到手，听到沉白术这么问，犹豫一瞬还是说出了真相——沉白术坦然，她做这个做长辈的还能输了？ “我对你身具的嵌合基因很好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融合两套基因却能发挥彼此长处，而不让它们在你体内打架、形成血脉冲突的？” 沉白术心头一跳，不由去看圣女，圣女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也知道。 沉白术捂脸，这算是她除了系统外的第二大秘密了，结果这么容易就被人给发现？ 她还记得她奶对她的警告，说有一些疯子喜欢搞禁忌的人体实验，对于自己这种罕见的个例会非常喜欢，吓唬她，让她一定要保守秘密，不然小心被切片。 要说不慌是不可能的，可沉白术看着章丹坦诚的眼神，竟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直白的说：“我对我这情况并不了解，我可以配合你做一些研究，包括剪下头发指甲甚至抽一点血这种，但你要向我保证，绝不可利用这些来伤害我以及与我相关的人事物，不可做违背道义与法律之事。” 海底虽然没有统一的国家，但一些基本的法律是有的，这一般是大势力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内颁布的。 比如澹台就管着整片黄金海，除了内海还有外海居住的非澹台氏之人。 章丹眼睛一亮，沉白术居然愿意提供血液？这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我向你保证，有关你的研究只会经我之手，我不会留下任何文字记录，一切都会记在我的脑海中。” 她只能保证自己本心不变，却无法保证别人，不管是人品经过验证的她的教授朋友，还是她的助手。 所以干脆全程都自己来好了。 章丹有求于自己，这个师父看似不太诚心，却反而让沉白术的心安定许多。 除了父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 而且就算是父母也是有所求的。 章丹可跟圣女不一样，自己检验出明显的澹台血脉，有白玉盘规矩在前，圣女收下自己理所应当，可章丹……赫赫有名的互联网先驱，而除了互联网还有一系列的发明，可以说很多廉价的方便的科技用品能得到推行，走进人鱼千家万户，都有这位的功劳，她还是无涯学宫的校长！ 这样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突然跳出来说要收自己为徒，沉白术不敢拒绝，可没搞清楚她的目的，又如何能安心？ 于是沉白术又多了位师父。 不过这个师父不像圣女，经常出现给她打占卜的基础，见沉白术把小墨墨放出来投喂，还会别出心裁的也准备一些适合乌龟的食物。 章丹在取了沉白术的头发与指甲后，就直接消失了，问观秦，观秦也说不知道。 沉白术摇摇头，她的日程已经安排得十分紧了，向章丹学习还是等去无涯学宫再说。 这日沉白术从擂台上下来，围观人员对她的胜利已经见怪不怪，他们好奇的是有没有人能逼出沉白术更多的手段？ 可惜依旧没有。 也不知是否澹台氏刻意为之，一些名声在外与表现出明显潜力的黑马选手都没有在前期撞上，不过沉白术觉得也快了。 这天，长老宣布了进入决赛圈的名单。 同时宣布了一件事：具有内推名额的人也即将下场，跟他们一起竞争出最后能摘花的优胜者。 这个内推跟澹台氏的内推不太一样，用澹台氏自己的说法，族中有一些优秀的子弟，其黄金血脉非常纯净，会得黄金树的偏爱，所以不管他们战斗力如何，都会成为摘花的一员。 当然，他们并不占据最终决赛出的名额。 而其他人，哪怕是顶尖势力，如无涯学宫与翡翠圣湖，也有一些天才小辈，但因为他们不具备黄金血脉，也必须进决赛圈下场打败敌人、证明自己 听着长老念完名单，沉白术戳了戳隔壁澹台明光的胳膊，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话题：“谈氏的人这么优秀的吗？进入半决赛圈的都占了快一半，这一点比你们澹台更强，真没问题？” “喂喂喂，你这就有点过分了，谈氏许多人的神胎都是剑，是攻击系，论起战斗力当然会比我们澹台要强，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反倒是澹台明薇明白了沉白术的隐藏含义，默默说道：“谈氏子弟虽普遍优秀，但到底底蕴不及我们澹台，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中没有顶尖选手。” 沉白术被这一提醒反应了过来。 确实，谈氏的人普遍在中上水准的多，这中间层有些超过澹台，可他们没有能扛把子的人，澹台氏的顶尖资质是澹台明星、是澹台晖、是钟然，可沉白术略数一数自己战斗过、还有观察过的谈氏选手，没有哪一个能给她这样惊艳的感觉。 她不由得眯起眼睛，普遍出学霸，但就是没有学神，是因为谈氏作为附庸家族，更有努力的动力，所以笨鸟先飞？ 直觉告诉她不是这样，她想到了谈月凌，又想到出自谈氏的丰一年他奶和他妈。 其实，谈月凌身上也有一种违和感，但不像丰语和冯冰那么明显。 她们三人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共同点，都比较极端，精神世界不太健全，只有一个支柱，于冯冰和丰语，他们的支柱是选定的主子，他们要作为死士保护这个人回归家族。 说难听点，这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为此亲生的儿子也可以舍弃掉。 于谈月凌，这个支柱是早些年生下又被流放到荒海的崽。 看似截然不同，偏偏又有种诡异的相似，而且也不知是否巧合，都维系在钟然身上。 是遗传吗？沉白术不免猜测，她知道精神方面的问题也是可能遗传的。 因为够专注，不容易分心，将这点专注放在提高战斗力上就很容易成功？ 沉白术默默的记下了这个点，谈月凌头顶上的血条还在倒退，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很危险，钟然的安慰貌似没什么用。 第87章 这日, 沉白术正在白玉阁喂小墨墨。 圣女随意的靠在躺椅上，她已经在沈白术面前暴露了真面目，具体的表现就是不再端着神女的范儿,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瞥一眼小墨墨, 忽然眉头皱了皱：“他是不是长得太快了？” 她记得沉白术刚把他孵化出来的时候才婴儿拳头大，这才过去几天, 都有脑袋大了。 第一代圣女留下的记载中没说，能长得这么快呀。 而且遍数历代圣女的神胎也都没有长得这么快的,不过这只神通一开始的表现就很奇特，他竟然出生就能吃肉！ 要知道当知晓沉白术给他吃肉食，圣女都吃了一惊, 神胎到底不是真正的动物, 在神胎幼小的时候一般都是吃宿体的能量, 等养一段时间, 比较健全了才开始才可以涉足一些人鱼的食物。 对他们来说，来自宿体的能量更加温和，而食物却可能有部分是有害的。 听圣女这么一说，沉白术顿时有点紧张，虽然她觉得小墨墨好好的，她越发能感觉到对方的强大。 但养乌龟方面，白玉盘才是专家。 她赶紧道：“那您给她看看。” 见圣女看向自己,沉白术解释, “我是没感觉有哪里不对的……哦,有一点不对,他好容易饿，他最近传递给我的想法都是好饿好饿，我都在给他吃荒海带来的特产了。” 沉白术记得婴儿刚出生是吃的多, 但前面几个神胎也没有小墨墨吃的多啊。 圣女手一抬，水流轻柔的把乌龟送到了她手上，她抚摸着，手上力道渐渐加重，一边加一边看沉白术：“感觉到不适就说。” 沉白术点点头，见她一直不张口，圣女直白道：“别在我面前强撑。” 沉白术挑挑眉：“我没强撑啊，我没感觉到不适，甚至——”她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微妙表情，“这力道我还觉得有点舒服。” 那啥？不会是暴露了什么性癖吧？可她从来没有这种性癖啊。 然而她很快想到自己在擂台上和人打架打的兴起，下了擂台只觉得一阵舒爽，就算疼痛也是一种别样的刺激，沉白术不由的沉默了。 不不不，我肯定不是那什么体质，就是身体有一种淬炼的需求，对，就是这样！ 不知道沉白术心里正在乱想什么，圣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果然我猜的没错，你这只乌龟走的是绝对防御的路子，真是奇特，分明是纯粹的我白玉的血脉，但竟然表现出黄金台那边的特性，他们都说钟然血脉特殊，堪比先祖，我看你才是返祖得最完美的血脉。” 最后她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愧是苍术的崽。 苍术的血脉完美地驾驭住了黄金与白玉，使得沉白术身上没有一点澹台氏的特征，不像钟然那么张扬，她是内秀。 “啊？绝对防御的话，我要怎么培养？” 沉白术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圣女露出一丝坏笑：“怎么培养？每天拿大锤锤他呗，锤完之后再上点保养的油膏，一日日下来，龟壳会越来越硬，有哪一次连法器也无法在上面划出痕迹，就差不多了。” 沉白术的预感变成了现实，下意识惊呼：“那不就是自残？” “别胡说，这可是体修的路子。”圣女眨眨眼睛，想到了某个记录，“体修嘛，都是捶打身体，走的肉身成圣，你还嫌弃？咱们人鱼已经够好了，都不用亲身上阵，只用神胎代你受过就行，不像人类。” 沉白术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这完全是把某个误入的小说设定当成曾经发生在人类陆地上的事了。 “走走走，这里场地太小，我再叫几个人过来帮忙。” 圣女把沉白术拉到了白玉盘的练武场。 沉白术对这里并不陌生，她被澹台明光拉过去几回。 澹台明光不擅占卜，在占卜课上被先生骂过是一朽木，她也很果断的放弃了，努力磨合她的神通，争取成为白玉盘将来的顶尖战斗力，所以她经常会在这里约人挑战。 圣女出现在练武场的次数很少，众人见圣女到来，都停下手头的动作，纷纷向圣女行礼。 圣女摆了摆手，点中人群中的几个人：“来来来，今日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配合一下。” “明晰。”她喊了一个名字，被她叫到的人连忙上前一步。 圣女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紫光，大概估算出了她的水准，跟上回见面时相差无几，便肯定的说：“来，拿拳头往这里砸，先用五分力看看。” 她手一翻，放出了袖子里的小墨墨。 见到这只纯黑色的乌龟，在场的人都纷纷看向沉白术。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沉白术孵化的神胎，但测试血脉那一幕早已传遍了整个内海，甚至都有流传到外海去。 此时众人有种看到话题中心人物的兴奋感。 明晰捏了捏拳头，活动了下手腕，看着小乌龟，面露怜惜：“圣女，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这一看就是才出生没多久的小乌龟。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的神龟都可以当做占卜之用，也有的学隔壁黄金台练绝对防御，但那都是长大到一米多的，像这个也太小了点。 明晰真怕自己一拳头下去砸出事，虽然神胎不会死，但遭到重创也是会影响本人的，她记得沉白术还参加着黄金节的大比呢。 “别怕，你就按我说的做，我既然敢让你来，当然是事先测试过。” “那好吧。”明晰收敛心神，她可不会质疑圣女，当即大喝一声，一拳头砸了过去。 沉白术也好奇的看着小墨墨，想看他的反应。 小墨墨似乎是感觉到从明晰身上传来的杀气，原本露在外面的小手小脚和脑袋齐齐缩进了龟壳里，一副怕怕的模样。 见状沉白术都不由得紧张了一瞬。 拳头用力的砸在小墨墨的龟壳上，沉白术努力感受，呃，没什么感觉。 甚至不如圣女之前捏小墨墨带来的真实感强。 她对着圣女摇了摇头，圣女道：“好，继续，加到六分力。” 明晰眼露惊异。 她用了多大力道她自己知道，这小乌龟竟然这么厉害？ 围观的人也好奇起来，明晰在圣女的指示下，加到七分八分直至用全力，小墨墨一开始还紧张的动了一厘米，但后面他直接悠哉悠哉的把小短腿从龟壳里伸了出来，像玩耍一样划拉着，溅起微微的水花，这姿态着实有点欠揍。 明晰尖啸一声，脸涨得通红，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了手上，甚至周身隐隐泛起血脉之力的波动。 一击之后立刻看向沉白术。 沉白术面露尴尬：妹子，你真的尽力了，但没感觉还是没感觉。 “让我来。” 一个不服气的人鱼站了出来。 圣女摇摇头：“你就算了，你和明晰差不多，下一个。” 她又重新叫了个名字。 和之前差不多的动作，也是从五分力开始，即便心里已经知道小墨墨潜力不俗，圣女还是谨慎着来，不希望伤了他的根基。 然而一个个精神抖擞的上来，满脸挫败的下去，后面几个沉白术才感觉到了一丝压力，但也就是她和小伙伴们嬉戏打闹落在身上的拳头的力度。 也不知道是龟壳没有皮肤敏感，钝钝的，还没那个疼。 “等会儿！”沉白术终于打断。 围观的众人都麻木了，闻言期待的看向她，难道这次小墨墨终于坚持不住了？ 沉白术露出更尴尬的笑容：“那个，先暂停一下，他饿了……” 众人：“……” 行吧，这是超级加倍的绝对防御。 他们看着沉白术拿出肉干开始喂小墨墨，这是沉白术后面加工的。 经过尝试她发现用火焰烤的肉干，更能给小墨墨饱腹感，他也更爱吃，大概是火种的力量也融进了肉里。 于是她索性用这个来锻炼自己对火种的掌控，给小默默做出了一大堆龟粮。 “哇，他真可爱。” “嗯嗯。” 有小姑娘露出痴迷的眼神。 “是啊，那么小小一个，居然能吃上这么多，太能干了。”这是更讲究实用性的。 白玉盘大部分人的神胎都是乌龟，或者说，有一个神胎是乌龟，这让他们对乌龟的习性非常了解，也养成了与外界不同的偏好，有的小姑娘养神胎都不是冲着他的战斗力去的，把他当宠物一样疼爱。 毫无疑问，小墨墨虽然黑了点，但黑得纯粹，隐隐还有点透亮，这种纯净的色泽在白玉盘是非常受欢迎的。 不少人鱼见猎心喜，从之前的挫败变成了崇拜和喜爱，期期艾艾上前一步，说：“我这里也有一些我家小一喜欢吃的龟粮，我能喂给小墨墨吗？” 她们纷纷拿出了各式各样自家神胎爱吃的食物，沉白术看向小墨墨，感觉到他的激动和来者不拒，顿时点头：“可以。” 于是大家也不矜持了，纷纷挤上前，跟沉白术一起喂。 沉白术一开始还坐稳中心c位，渐渐的就被越挤越后，越挤越后，直接从包围圈里被挤了出去。 她看着众星捧月般的小墨墨目瞪口呆，无奈得想：这大概就是猫奴狗奴们的想法吧。 主子跟你挥个爪子，你都觉得它在向你比心。 沉白术耸耸肩，算了，不让她喂也不是坏事，她还省粮食了。 抓起一把肉干自己吃掉，啊，有点淡，是特地做的清淡口味，不过也很好吃。 结果这一幕让周围人看见，顿时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她。 有暴脾气的大咧咧问了出来：“你怎么能吃神胎的口粮呢？你吃了他怎么办？是啊，都知道荒海的肉好，你现在离了荒海，这种特产吃一点少一点，小墨墨喜欢，你就应该留着给他呀。” 沉白术：“……”人不如龟。 有了白玉盘人鱼的投喂和陪练，小墨墨长得更快了。 当沉白术通过决赛顺利成为摘花人的时候，小墨墨的龟壳最短处都超过了一米，非常坚硬，就算是沉白术自己一拳头砸过去，用上十成力道都不会受伤，连沉白术自己都有点惊奇，小墨墨这个成长速度可比小蝴蝶快多了。 也不知是每天都能在白玉盘签到的神血起了作用，还是力量系的提升确实比空间系简单很多。说到空间系，沉白术还发现了一件很惊奇的事。 或许是小蝴蝶空间属性的影响，也或许是自己乘坐乌龟船来到澹台氏，心生羡慕，以至于小墨墨这个神胎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别看是个实体，可沉白术一个晃眼竟然能看到它的内部也有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正在慢慢变大，这让沉白术心中一动，将小蝴蝶消化空空骸骨反哺给自己的力量投入了一些给小墨墨。 之后小墨墨体内特殊的空间成长得更快了，也许有朝一日真的能长出一个空间船出来。 * 决出摘花人选后，紧张的大比总算落下帷幕，接下来是放松时间。 沉白术和打着打着打出友谊的人约饭，出去玩，其他年轻人也相互交际，还有在此次大比上表现出色被高层们看重、想收入门下的也纷纷联络起来。 黄金海的内海看着花团锦簇，热闹与繁华皆不缺，但不知怎地，沉白术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不安。 有时候看到太阳落下，月亮还来不及升起一片幽暗的“天空”，她总有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就有无数魑魅魍魉冒出来，张牙舞爪。 但真实的情况却是月亮升起，一点点挪到天边，光芒大放，其明亮也就只略略逊色于白日，似乎是为了庆典，长老们以特殊之法调高了太阳与月亮的亮度。 难道真是好日子过惯了，受不了穷了？明明在荒海，别说灯了，连发光的植物都没有，可那时她随地都能睡着，现在，是心里藏的事多了吗…… 沉白术摇摇头。 她无法阻止自己心头的不安蔓延，便越发努力的跟着圣女学习占卜，或许，在前途未明之前，占卜能很好的给她指明一个方向。 这日她照例来到白玉阁。 路上，一个人鱼低头快速往前游，没看到路，一下子撞到她身上。 沉白术本来可以避免，但一时之间竟然站着没动。 “不好意思，我有事急着出门。” 她抬下了头，见居然是沉白术，瞳孔骤然放大了一下，又很快低着头绕开她，匆匆离去。 沉白术皱了皱眉，她本能的觉得刚才那个人鱼的眼神有哪里不对，像是震惊，又带点怨恨，还有些许不安。 一边嘀咕难道我的名声大到让小儿止哭了，一边转过身要追上去，结果，才跑出门，就看到白玉盘外面人来人往。 前后脚的功夫，那个撞倒她的人鱼已经融入人群中找不见了。 她摸了摸刚才被撞到的部位，那人鱼比她矮不少，脸的位置对着的正好是她的肩膀。 以沉白术的铜皮铁骨，当然不觉得疼，但她这一摸却觉得手上黏黏的，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非常古怪，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有血腥，有腐臭，还有奇特的香气，组合起来让人作呕，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仿佛在哪里闻到过。 她留了个心眼，抬手聚集血脉之力，小心的将觉得异样的海水收集起来，装入一个瓶子中。 来到白玉阁，照例签到，将神血喂给小墨墨，沉白术在脑中过了一遍占卜的步骤与注意事项，便郑重地开始起卦。 虽然用圣女的说法是，她这神胎不太一样，并不是很适合占卜，但如果强行为之，还是可以的，就是耗费的力量大了些，然后没那么准。 沉白术也知道小墨墨强的是防御，他的属性甚至可以加持给自己，增强防御，她现在用它来占卜，属实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 但没办法，凑合着用呗。 做好前面的步骤，沉白术想了想，谨慎的取出刚才放进空间的瓶子，滴了一滴海水到龟壳上。 占卜的时候需要一个引子，如果占卜某个人，往往需要他贴身之物，圣女有教过她将那些物事制成引子，或是香灰状，或是液体，直接滴落到龟壳上，然后读取龟壳上的纹路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如果在前世，沉白术肯定觉得这很荒谬，很封建迷信，这一世在接触占卜之前，她也没那么相信，即便知晓这是个玄学的世界。 可跟圣女学了一段时间后，她开始理解占卜。 占卜并非盲目的对未来的猜测，而是根据现阶段所发生的蛛丝马迹为因，去推断出未来可能的一个果，它会是未来的一种情况。 如果是小事件，有无数个因都可以推动它向着不同的方向发展，所以未来是千变万化的，但也有一些大事件，就像历史的车轮一般，无论车轮底下的人做出什么抗争，都无法阻止它滚滚向前，那是天下大势。 手中结出法印，闭上眼睛努力与小墨墨心神连通，传达着自己想要知晓的东西。 她选择占卜自己与身边之人的安危。 黄金节会不太平，她有猜到，她不管这中间有哪些坎坷，她只想知道，自己与他们会好好的吗？ 一开始脑中满是杂念，沉白术克制不住的想七想八，就像是潜意识在发挥作用，将一些曾经无意中瞥到过、感知过的东西汇聚起来，借由神胎的特殊力量开始推演。 终于，脑中的杂念越来越少，思绪越来越清晰，沉白术只觉得心境前所未有的通明，冥冥中仿佛触及到了什么。 心中喜悦，这可是自接触占卜以来前所未有的顺利，看来占卜结果很成功。 她终于睁开眼睛，抬手轻轻抚摸过小墨墨的龟壳，她的手就像是拉开了一幅画卷，龟壳的排布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下一秒，沉白术的笑意僵在脸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小墨墨的占卜结果告诉她：凶，大凶。 “噗！”沉白术仰面吐出一大口血，她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用力的抹了抹嘴角，快速将血液毁去。 这并非占卜失败，相反，力量的消耗与受到的反噬反而更证明她占卜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果然，那个人有问题。 想到与小墨墨心神合一时那种奇特的感觉似乎略带一丝熟悉，沉白术脑中浮现出三个字，她所认为的敌人、会带来大凶局面的敌人是……永生教！ 沉白术的心跳骤然变得很快，她又想起了明夜师父曾叮嘱过她，说黄金节庆典人多，会比较乱，让她别往人少的地方转，好奇心也别那么重，没准就会有人看她不顺眼，对她下手，想除掉她这个竞争对手。 当时沉白术不以为意，可现在想来，明夜师父似乎还提起过有小老鼠混进来了。 沉白术努力回想，某个模糊的画面浮上脑海，当时她正看着一株植物目不转睛，那植物赫然是她明夜师父培育了很多年的作品，是最接近黄金树的一棵金桂树。 她的心思都在眼前的金桂树上，耳边的声音也跟着飘远，现在努力会议，似乎拼凑出了一些东西：“……真是麻烦，圣女怎么不快点解决？害得我也跟着加了好几回班，那些叛徒真该死，都怪他们……这么多都要改好累……” 沉白术浑身一震，此时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个画面当然不是无用的，这是占卜的余力，潜意识告诉她这个画面很重要。 再联系大凶的预言，面色更加凝重。 怕是永生教这一回要搞大事，更甚者澹台面临的可能是倾覆的危机！ 就算最终能平复一切叛乱，身在其中被波及者也难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结局。 不！ 沉白术想到了自己那些小伙伴，她跟钟然现在身份不同，无论如何澹台都会保护她们，可鱼彤丰一年等人却不会有这样的优待，甚至因为他们和沈白术关系好，还可能被人盯上、捏在手里拿来威胁。 不如——将他们送走？ 这个想法陡一冒出来，沉白术竟然有一种阴沉了许多天的视野都开阔的感觉。 她抓住占卜最后的余韵，越发确定“将他们送走”这个决定是对的。 仔细分析，鱼彤与丰一年几人，虽然也算资质不错，但他们先天基础太差，再加上太小了，他们都是跟沉白术差不多的年龄，沉白术有资质，还有奇遇可以补足那几岁甚至十岁的年龄差，鱼彤等人却没有这个优势。 所以这一回他们遗憾的中止于半决赛，没法去参与摘花。 既然如此，暂留在澹台氏也没有意义，反正他们约定的也是黄金节之后，就外出游历，早走晚走都差不多。 虽然没法见证这样的大场面，但沉白术想，自己身在其中，可以把一切录下来，他们留在澹台，最多是跟那些做客的人一样，能看到几分都还不知道呢。 唯一需要担忧的是，他们不愿意离开。 沉白术从不会低估小伙伴们对危机的敏感，与对自己的了解。 他们可是视狩猎为日常、与海兽拼杀过许多回的荒海鱼，或许战斗的秘法、神胎法器的使用与自身修为还需要时间来堆砌，但敏锐性绝对要超过外来鱼。 如果他们察觉到沉白术将他们送走，是为了避祸，肯定要坚决留下来，与她一同面对。 沉白术可以暂时镇压住几人，强行把他们送走，但她很担心中途没了自己镇压，他们又偷偷跑回来了，这种事鱼彤绝对做得出来。 忽然想到一人，有了主意，沉白术拿出巫镜联络金子。 金子没有报名大比，也未曾在沈白术面前战斗过，但她对此一点预估，再加上金子能力特殊，传承古老，应该有法子能带他们安全的离开内海。 告诉金子过来一趟，有事要跟他说，沉白术关掉巫镜，又不免思索起来。 她想到龙宫，想到永生教搭建的特殊桥梁，他们觊觎龙珠，又想到澹台氏，黄金树快死了，这可能是最后一个黄金节，正值澹台最虚弱的时间段，永生教又出现了。 要说龙宫与澹台有什么相似的，沉白术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们祖上都出过一位神明。 永生啊，有谁比神明离永生更近？ 永生教的教义都写在脸上了，或许他们的目的从来就没变过，永生教认为无论是龙宫还是澹台，都有帮助他们实现永生的东西。 第88章 沉白术说服了金子, 金子不像鱼彤那般叛逆，但也没有全听沉白术那些貌似很说得过去的理由，只道：“我会找到你。” 沉白术：“……” 她还真不敢忽视这话, 金子的眼神太认真了。 对金子多少有一点了解了沉白术也知道深浅, 她握住金子的手，用力的按了按：“你不用担心我, 你忘了吗？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底牌。” “也对。”金子开心的笑了起来，“那我们约定一个时间, 时间一到，你还没出来的话，我就回去找你。” 这个回去显然指的并非是内海, 而是荒海。 沉白术心中一跳, 她原先还不太确定金子能不能像自己一样也在屏障关闭期间回到荒海, 但听到这话, 她可以确定了。 金子果然是龙宫的团宠。 “行吧。”她点点头，唤出了小墨墨，“让他带你们走。” 小墨墨的龟壳后面又只长了一米，但沉白术这段时间的疯狂投喂很有效，它外在涨势变慢，可里面的空间却很快。 金子一眼看出来，可以当乌龟船用。 当然, 比他们曾经坐过的乌龟船小多了, 大概只有个三十多平, 拿来住会很拘束, 可如果只是个暂时的交通工具，却已经很够用。 他学着沉白术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 随后才想起来啊：“他留在你身边会不会更有用？” 沉白术说：“这片黄金海特殊, 澹台对于永生教的入侵应该有所预料，进来容易，出去会很难，有小墨墨在，会方便一些。” 虽然并非所有的乌龟神胎都出自澹台，但小墨墨吸收了不少她在白玉阁签到的神血，带上了浓郁的白玉盘的气息，便是澹台的长老发觉不对也不会伤害他，尚有缓和余地，至于自己——沉白术微微一笑：“你忘记了，我还有小蝴蝶。” “哦。”金子恍然。 离开这事宜早不宜迟，沉白术从空间里取出了许多食物，放入小墨墨的体内空间，足够他们吃上半年。 在她的控制下，两米多的大乌龟不断缩小成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模型，被沉白术郑重交到金子手中。 “再过几天，我们就会进入黄金台的后山禁地，那里是黄金树所在，我希望你能带着他们，在此之前悄悄离开。黄金台有特殊的阵法，可以将我们在里面的表现投影出来给外界看，当然我明夜师父和圣女师父都说过，黄金树所在比较特殊，就算投影也无法投影出全部，但这一场投影肯定会吸引外界极高的关注，趁此机会你们跑路更安全些，没有在投影中看到我也不用着急……” “我知道，我能感应到你的安危。”金子得意的一笑。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竟然有一种了然的感觉。 就说金子答应的也太快了，感情是早有后招，“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金子竟然有点心虚。 沉白术抓狂：“你什么时候搞得？” 金子低着头，小声道：“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手脚，就是一个小小的契约。” 他拉住沉白术的手，轻轻抚过，沉白术就看到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一个图案，金子指着它说，“通过这个，我能感觉到你的安危还有大致的方位，这样我们就不会失联了。” 沉白术有那么一瞬想让金子取消掉，倒不是觉得自己有种被人监控的感觉。 虽然可以通过巫镜联络，但她其实也不是很信任这个巫镜，在陆地上都有那么多收不到信号的位置，海底环境复杂更胜于此，又怎么可能真的畅通无阻？ 她的顾虑就在于怕真出现意外，自己控不住场，受伤被金子察觉，金子一把丢下鱼彤他们甚至很有可能带着鱼彤他们跑过来找自己——这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 但见金子盯着自己，她终究没说出来。 她敢说说的越多，怕是金子越发不愿意走了。 算了，之后再想办法，也当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沉白术默认了。 见她不生气，金子的心虚立马就没了，眉眼飞扬起来，高兴得不得了。 沉白术看他这傻乐的模样，情不自禁也跟着笑了。 安排好金子这边，沉白术有种再无后顾之忧的感觉，终于，摘花吉日的前一天，她和钟然一起去看望谈月凌。 跟谈月凌说了会儿话，钟然迫不及待的看向沉白术，沉白术轻轻摇头，表示情况不乐观。 确实是不乐观，她所看到的谈月凌的血条就只剩一指甲盖那么多了。 钟然心头沉重，差点就要说我不参与庆典了，沉白术在她之前开口：“谈姨，您现在状态越来越好了，整个人都给我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和第一次见面简直判若两人。” “是吗？”谈月凌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温柔的看向钟然，嘴上却说：“这都是你们的功劳，你们陪着我，我心情好，状态也好了。” 沉白术挑挑眉：“真的吗？若不是钟山九给您看了，说您身体不错，我还以为是回光返照呢，像没了牵挂后可以坦然面对一切，比如……死亡。” 她直勾勾的盯着谈月凌的眼睛，这样的举动有点冒犯，可她确实捕捉到了谈月凌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但对方迅速就镇定了下来，让沉白术几乎以为那一抹那是错觉。 她笑道：“怎么可能？都说心病难医，钟然回来我心病就好了。”大概是知道这种说法很难取信沉白术，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一家三口前半生坎坷，好不容易团圆了，我就算是身怀重病也得努力配合治疗，争取多活几年，我还想看到钟然成家，帮她带人鱼崽呢。” 沉白术收回目光，没有深究下去。 若不是看到了谈月凌头顶一点点缩短的血条，她也会相信这个说法。 她故意笑了笑，让有些紧绷的气氛变得轻松一些：“那这样说我还是谭姨您家的大功臣了？在荒海的时候我保护了钟然很多回，还一路顺利的护送钟然回家……” 谈月凌当然看过长老们递上来的关于沉白术的背调，知道沉白术一开始有多么的不情愿钟然跟他们回去，她不太明白沉白术为什么说这个。 但她知道钟然和沈白术感情很好，便也笑着应了两句。 沉白术像是看不懂人脸色一样，趁热打铁：“那我可算是家主和家主夫人的大恩人了，谈姨您就罢了，若是家主当面，这么大的恩情不还，他心里会很不舒服吧，所以谭姨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不违背道义，不伤害任何人，我现在不太方便，等黄金节之后再来找你兑换好不好？” 谈月凌原本提起的心放下了，她觉得自己明白了沉白术的目的。 前几日钟然跟她提起沉白术想寻几样珍贵的金属，把她那把剑加工一下，现在那把剑已经有点跟不上她的修为，握在手里轻飘飘的。 想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哪有什么积蓄？虽说认祖归宗了，又拜了明夜长老与圣女为师，可年轻姑娘脸皮薄，心里哪能不忐忑？明夜只在乎她那些植物，一时看顾不到也是有的，而圣女最看重从小带在身边的明星，所以她只能厚着脸皮，借着钟然的关系来找他们求一些材料了。 毕竟他们一个是家主，一个是家主夫人。 见沉白术祈求的看着她，脸红红的，尴尬极了，谈月凌也不忍伤她自尊，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暗示道：“你资质好，按族中的传统，本来就能获得家族更多倾斜的资源，缺什么就大胆的说出来。” “真的吗？”沉白术眼睛一亮，又支支吾吾道，“可是我之前得罪了澹台景，听说他是大长老最喜欢的一个孙子，还有三长老，之前在荒海也有一些龃龉……” 沉白术越说声音越低落。 谈月凌知道三长老的事，但澹台景……她下意识看向钟然，钟然叹口气，小声在她耳边说了。 得知沉白术是自己吃不饱、额外花钱加餐，存款大幅度收水才想了个主意——炼制黄金丹白玉丹赚钱，因此大家都不待见她，还针对了罪魁祸首澹台景，谈月凌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是，族中针对不同等级的天才都有对应档次的资源，现在忙着黄金节庆典，可能腾不出时间给你定分例，但你也不要害怕，大胆的要，如果谁欺负你，就去找家主。” 见沉白术脸上有着慌张，知道她怕是畏惧家主威严，又连忙改口道，“当然，也可以找我，我来跟他说。” 沉白术顿时一副安心的表情：“那就太谢谢谭姨了。” 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可不敢拿这点小事叨扰谈姨，不如这样，谭姨你给我一个信物，比如玉佩什么的，我之后拿着这个信物去找家主，让他帮我兑换，最好是那种家主曾经赠予你的，他一见就能认出来。” “当然，定情信物我可不敢要，也不要太珍贵的。” 她开了个玩笑，促狭的对着谈月凌眨了眨眼睛。 谈月凌没想到会被一个小辈打趣，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 想了想，还真取出一个玉佩，递过去：“这是我怀钟然那一年生日，孕中难受，被调皮的蛋蛋折腾的够呛，颇有些迁怒他，他为了哄我亲自雕刻的，也是我们一家三口的纪念，就赠予你了。” 沉白术有点惊讶：“这是不是太珍贵了？” 她当然说的不是玉佩的价值，是玉佩代表的纪念意义。 谈月凌摇了摇头：“像这样的礼物他有送我不少，但这个比较特殊，我想着你和钟然是好朋友，等你找他兑换了，就把这个交给钟然好了。” 沉白术比了个大拇指：“谈姨你考虑太周到了。” 她捏着玉佩的手紧了紧，不错，这个玉佩比她想的还要好，关系到钟然一家三口，还是那么个特殊的转折点。 可惜金子已经离开了，不然真想让他看看这个玉佩存了多少因果。 此时沉白术并不知道这个玉佩能发挥多大作用，她只是本能的找谈月凌要一个要求。 没错，她的兑换人并非家主澹台暮，而是谈月凌，她故意让钟然在谈月凌耳边暗示，以为她是想要一些珍贵金属，打造手中重剑，可真相却是她想让谈月凌答应她活下去。 她一直记得她奶说过，黄金海很特殊，相较于外界，心境之力会被扩大数倍，钟然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身上牵涉的因果。 所以即便是口头的承诺，应该也是有力量的，她为了加重筹码，还要了个信物，只是不知这力量能不能重到牵住她的命。 想到这里，沉白术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想，这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毕竟她完全不知道谈月凌生命走入倒计时的症结在哪。 本以为她是知道钟然无忧，有人爱她，便放心了，去坦然赴死，可这段时间钟然反复在她耳边强调我很需要你，也没能撼动谈月凌的认知，血条还是在一点一点减少，沉白术就知道这条道行不通了。 不过无论是她的血条在摘花吉日到来前一天几乎降到底。还是越来越紧迫的预感，沉白术都意识到，爆发的那一天就快来了。 或许最终都要着落在黄金树上。 永生教盯着黄金树，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也在谋划什么，而要救谈月凌没准也得靠黄金树，再加上沉白术自己的私心，还有一个黄金宝箱就在后山禁地黄金树所在，所以她必须去。离开院子前，沉白术联通小蝴蝶，悄无声息的留下一个印记。 目前她在荒海放了一个印记，这是第二个，关键时刻让小蝴蝶打开通道，她就能瞬息穿回来。 这也是沉白术给自己留的另一条后路。 还是那个想法，能不回荒海就尽量不回，不去破坏屏障，这个院子住着谈月凌，家主为了她的安危，肯定也会重重防护，摘花的时候命悬一线，就直接回到这里避难，到那时这块玉佩就成为她的免死金牌了。 沉白术认真的回忆了一遍自己的布置，确认并不遗漏，这才看向钟然，现在就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跟我来。” 她依旧住在明夜居，金子走之前，她特地让他放了一个结界，能维持一段时间，不过踏进去就代表使用了。 使用期限只有半个小时，她要在半个小时内做完这件事。 两人都不知道，当她们离开后，谈月凌看着满满当当的花海，却是觉得寂静得可怕，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低喃一声：“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就算沉白术不提要求，她也是要找理由将那个玉佩赠送给她的。 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活着，都能好好的，可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第89章 因为黄金海规律的日升月落, 沉白术也被培养出了规律的作息，更别提今天一大早，她又被明夜居的仆从叫醒。 见他们拿着亮闪闪的衣服上来,沉白术大喝一声,抬手挡住：“不是，今天要去摘黄金花的,要活动要打架，你们让我穿这种礼服合适吗？” 要知道整个黄金节庆典除了第一天祭拜祖宗与祭拜天地的仪式,后面他们都随她怎么穿，沉白术为方便活动，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能因为今天很特殊, 又给她换上这礼服吧。 那仆从微微一笑：“小姐你误会了, 这是长老特地为您准备的金丝软甲, 可以防身, 它会自动贴合您的身体，不会妨碍，您可以试一试。” 沉白术嘀咕了一句：“师父没提前跟我说啊。” 但她还是将这金丝软甲接过来，触手确实是柔软的，但沉白术用力扯了扯，发现弹性惊人，她刷的放出指甲刀,在金丝软甲上面轻轻一划,连一道痕迹都没有。 沉白术信了。 她将它换上,贴身穿着,外面照旧还是从荒海带来的蛇皮衣，她可不舍得换下，这蛇皮衣是特地用火种淬炼过的,比那些华而不实的礼服有用多了。 就是外表可能没多好看。 当她走出去，众人都习惯了沉白术这种糙法，真像祭拜天地那一天他们还看不太习惯，所有入选摘花活动的选手都已经就位。 沉白术走过去时正好听见澹台明光拉着钟然小声嘀咕：“钟然，你今天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你的眼睛……” 钟然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澹台明光定定看了两秒，抓了抓头发：“可能是我看错了，竟然觉得你的眼睛里有一轮残缺的月亮。” 黄金海虽严格遵循日升月落，但没有阴晴圆缺，月亮始终跟太阳一样是完整的圆，澹台明光刚才惊鸿一瞥，看见钟然眼中有一个接近半圆的弧形，下意识就认成了残月，但如果她见识再多一点，她就会发现那形状其实更像蝴蝶，两片大翅膀紧密贴合在一起的蝴蝶。 澹台明光是背对着沉白术的，并未发现听到这话的沉白术挑了挑眉，钟然却接收到了，笑着道：“你可能没看错，我最近在练习从龙宫中获得的传承中的一个秘法，眼睛里除了有残月还能有星星呢？” 这话倒不全是说谎，大概是为了契合她的土地神胎，她获得的传承中，除了养护土地的，还有很多培育植物的。 这个秘法可以让她很轻松看穿植物的状态，以及植物的需求，是某种营养还是别的。 沉白术拍了拍澹台明光的肩膀，钟然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她就准备插科打诨把这个话题岔过去，谁知一抬眼看见一个人，脱口而出道：“他怎么也来了？” 澹台明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是澹台景，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来呗，走了他爷爷的后门。” 沉白术当然知道这点，澹台自家有内推名额，不用参与大比，她只是不解：“他不是在闭关吗？据说被一些长老骚扰的都不敢出门了，而且对我们来说黄金树所在很稀奇，可他应该有很多次前往后山禁地吧。” 沉白术记得澹台景闭关就是去后山禁地给黄金树扫地了。 黄金树又不同于普通的树，它的叶子都很珍贵，轻易不会掉，这扫什么地？ 也是让人无语，理由还能更糊弄一些吗？ “这你可就不了解他了。”澹台明光压低声音，“他就是那种又菜又爱玩的，前段时间被迫低调，早就憋得不行，黄金节大庆百年才有一次，而摘花更是重中之重，他怎么可能不来？他正期待有这样一个机会，洗刷之前的耻辱呢，你可得小心点。” 沉白术嗤笑一声：“我还怕他不成？” 澹台明光无奈的耸耸肩：“知道你能打，但你也得清楚，这世上还有一类人，叫做氪金大佬。” 沉白术：“……” 不免又看了澹台景那一身更亮的金闪闪，比了个ok的手势，行吧，她不跟一个小屁孩计较。 这摘的黄金花，他们可是可以留下一半的，呃……沉白术除了惦记给自己摘，还惦记她的小伙伴们。 他们的奇遇没有自己多，得到的好东西也少，不多堆一堆就要被落在后头了，这不是沉白术想看到的。 他们荒海不缺天才，却一直落于人后，这哪行？ 没有停留多久，负责主持的三长老便到了，带领着他们前往后山禁地，沉白术的目光一一从选手身上掠过，她漫不经心的想，这些人里到底有多少是冲着黄金花去的，又有谁是永生教的人，披上了一层年轻的皮？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人混进来了。 她仿佛闻到了那股独属于永生教成员的腐臭味，他们就像是早该死去的人，却固执的、用各种方法，不择手段留在人间。 可惜这直觉并未精确到让沉白术可以锁定某个人，就很遗憾。 到达禁地后，三长老说了一些场面话，例如摘花的小技巧，用什么手法，多大力道可以不损毁娇弱的黄金花…… “若是有幸遇见花丛中刚冒出来的黄金果，上头还连着枝丫的请不要摘下，可以用这段时间我们澹台交你们的秘法打下印记，之后待这黄金果成熟，归属权便是你，是要摘走还是卖都可以商量。” 这倒是让沉白术有点意外。 确实，这段时间澹台给他们上了不少课，可老师在讲这点时说过，开花是一个时间段，结果又是另一个时间段，同时开始的几率小的可怜。 但三长老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这一句，这让沉白术越发肯定黄金树快要死了。 大部分植物会有一个传统，临死前才仿佛燃烧生命般孕育后代，于是黄金花的盛放与坠落以及黄金果的诞生都发生在极短时间内 沉白术的目光快速掠过身边之人，重点关注一些陌生的面孔。 如果和她打过架、近距离接触过，她敢说永生教的人瞒不过她，可只是匆匆一面的话，就比较难。 这一瞬间，沉白术捕捉到了一些惊讶的目光，有的人惊讶很真实，有的人就很假。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黄金树快要死亡的事。 具体事项讲完，三长老又表示，虽然黄金树附近设置了许多阵法，但黄金树所在磁场特殊，难免会有阵法失灵，无法投影到外界，也就意味着他们很可能会失联。 失联期间发生了什么，就连澹台自己都未必能察觉到，只能自救。 “……死亡的几率再小也还是有的，所以如果谁害怕了，想退缩，可以现在站出来。” 无一人开口，显然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知晓了风险。 三长老看过一圈，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又再度强调了一遍死亡预警，表示：“此次黄金节大庆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黄金树迎来了可贵的蜕变期，其他时间段黄金树开花，激动，却还保有理智，会因为对纯净灵魂的喜爱而尽量不伤害你们，可在蜕变期，黄金树顾及不到外界，会造成巨大能量波动，别说三四段人鱼，就连我们这些六七段的长老，身处其中都很危险。” 不少选手面露惊讶，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 澹台的长老不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警告，还一连来了两次，但挣扎之后，他们还是没有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会，纷纷坚定点头。 与在场众人的强作镇定相比，通过投影阵法看到这一切的外界却已是一片哗然。 只有一些高层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平静的脸上谁也看不出他们是对此有所预知，还是不想被人看出破绽。 家主起身，手往下压了压，一股金色的力量层层荡开，强行让整个会场平静下来，他说出了和三长老差不多的话：如果谁有异议，可以现在退出。 浩大的钟声响起，时间到了， 大概是各家高层用巫镜和自家选手沟通过，最终还是有一两位退出了此次活动，剩下的人则在三长老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道门。 沉白术捏着三长老给的每个人都有的身份牌，据说这是他们精心制作的、受黄金树磁场影响比较小的求救玉牌，一旦捏碎，外界会有感知，会尽可能的进行救援。 当然，不保证一定成功。 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又有了和当初进入内海时差不多的感觉，果然黄金树所在，又是一层独立的空间。 尚未看清周围，沉白术就听到了细小的咔嚓声，她心头传来强烈的不妙的预感，低头一看，身份牌竟然在寸寸破裂。 是我用的力道太大了？不对，这种乌龙的事怎么可能会发生？是意外，还是黄金台到底对她下手了？ 沉白术捏紧拳头，试图动用空间之力抵抗，却已经来不及，身份牌碎裂开来的瞬间，直接形成了一个传送门，将她带走。 眼前一黑之际，沉白术心头满是懊恼。 她想过黄金台不怀好意，可她猜测的是他们找人对自己围追堵截，万没想到在一开始就果断下手了，这不合理，正常来讲，至少要让我在阵法投影中露个面啊……这是她最后的想法。 等再度恢复意识时，沉白术灵光一闪，忽然猜到了答案：不会是我太能跳、几次超乎你们的预料，未免夜长梦多，宁可冒着外界观众怀疑的风险，也要在一开始就断绝掉所有我挣扎的机会吧？ 沉白术：“……” 不是，我就一小小的四段人鱼用得着怎么如临大敌吗？ 无法理解，并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三四秒，沉白术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周围。 她现在也只有眼睛能动了，身体像是被一根根绳索禁锢着，动弹不得。 第一眼沉白术觉得自己要瞎了，第二眼，她觉得看到了一团火，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终于可以分辨眼前的情景了。 不是火焰，是金灿灿的色块上覆盖了密密麻麻的红色。 金色与红色交织，明明金色的存在感应该很强的，但就是红色更张扬放肆，让沉白术第一眼只看到了这一团火，像是要燃尽一切的火。 她下意识的眼睛越睁越大，然后抬头，变成仰望的姿势，终于看清了。 那金色竟然是一棵巨大的树的树干，像是一面墙，满满当当占据了她的视野。 这是黄金树？ 按照澹台的说法，他们进入黄金树的空间后，会时不时有金色的黄金花坠落，幸运更靠近黄金树一些还能见到垂落下来的枝丫…… 结果，她竟然直接被传送到了黄金树的中心处？ 那红色的火焰缠绕在黄金树主干上……不对，这不像是纯粹的火焰，沉白术皱了皱眉， 大概是她自己有火种，她对火焰很熟悉，火焰可以给她爆裂的感觉，也可以是热情冲动的，快乐燃烧的，但这个火居然给她一种森冷的感觉。 比起火焰的燃烧属性，更像是吞噬，对，就像藤蔓缠上大树，是为了吞噬掉他的生机，夺取养分滋养自己。 它像怒火，但又比怒火更阴暗一些。 反应过来后，沉白术诧异于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一系列形容，这不像是她自己想的，更像是这团暗色的火传递给她的感觉。 所以，这身份牌为什么会把自己传送到这里？ 分明课上所讲的，他们根本无法走到这么近的空间，无论是黄金树的威压，还是附近的阵法都不会允许。 还有，黄金宝箱呢？ 沉白术的目的之一就是黄金树附近的黄金宝箱，她赶紧打开签到地图，但很快表情僵住了。 大概是靠近了签到点，地图变得更加细致，黄金宝箱的位置看似与黄金树重合，实则在黄金树的下面！ 可自己根本没法动啊，要怎么签到？ “这、这里是哪里？谁把我绑了起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沉白术终于把目光从面前巨大的黄金树挪开，努力偏过头看向周围，很快锁定了声源，是澹台景。 沉白术抿了抿唇。 这时另一道声音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沉白术又偏了会头，看过去，对方一头金发，下身的鱼尾却是蓝色，是澹台从荒海带回来的遗珠，没记错的话，叫董姜木，后来改名为澹台明木。 她刚听到这名字时差点被呛到，明木，瞑目，这可真是一个不祥的名字。 现在沈白术笑不出来了，不会要和对方一起瞑目吧？ 不不不，这是封建迷信，肯定是和圣女师父学占卜学迷糊了。 “我认得你，你叫澹台景，你不是大长老最喜欢的孙子吗？”澹台明木质问。 沉白术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真的笑了出来：“原来如此，我就说有哪里不对？澹台景，你爷爷早就有打算了吧？那样宠溺你，不是对待最看重的后辈，是在养猪，现在猪养大了，该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你胡说！澹台景瞪着沉白术，脸上满是愤怒。” 澹台明木表情阴沉：“沉白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本来她、钟然、沉白术都出自荒海，以沉白术对荒海鱼的照顾，他们可以成为朋友，但见面的场合不对，没来得及成为朋友，却已经被告知颜色所代表的血脉差距。 钟然无疑是最被看重的，可沉白术分明是荒海鱼的模样，却也成为了风云人物，被所有人都关注，她是很嫉妒的，但她有理智，只是暗戳戳的窥视，却并不敢做什么。 她没想到，和沈白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不是未来哪一天自己打败沉白术，让她只能跪在她脚下，而是这么个场合——他们像是一头头被捆好的猪！ 被禁锢的无力感让她既愤怒又恐惧，她大叫：“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沉白术你快说！” 沉白术对荒海的人有天生的滤镜，但她感觉也非常敏锐，她没有回答，却是看向某个方向，那里同样绑着一个人，一头金发与金色的鱼尾比在场所有人鱼都要璀璨，她道：“这就要问一问我们黄金台的圣子澹台晖了。” 是的，这个被绑着的人正是澹台晖， 他在沈白术睁眼后没多久就醒了，但此刻的他和那个意气风发的圣子判若两人，黄金瞳无比暗淡，带着认命般的死寂。 第90章 “澹台晖？他怎么也在这里？难道是黄金台被入侵了？”澹台明木惊叫道。 “不可能！”澹台景大喝一声, “我们黄金台可是当世第一辅助世家，更何况这里是黄金树所在，底下更是澹台家的根基息壤神土……” 声音骤然止住。 澹台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了不得的事,脸色苍白着闭嘴。 息壤神土？沉白术眨了眨眼睛, 她没听过。 但她听过一句话，玄武守土, 这不会就是澹台家那位祖宗留下来的至宝吧？ 再联系曾经做的那个梦，黄金树爱上了一块土, 沉白术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了。 这可是神明遗留的息壤神土，只要是一棵树，不对, 只要是植物就没有不喜欢的。 她打断两人的争吵：“澹台晖,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了,就算要我们死，也要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吧。” 这话一出，愤怒的澹台景与澹台明木都冷静了下来。 其他默不作声的人也纷纷看向澹台晖。 是啊，事到如今总不可能把他们绑在这里玩吧，就算是天真如澹台景，也没这么傻。 如果只是让他们这些后辈瞻仰、祭拜黄金树，大可以光明正大把他们领过去, 而不是没有告知, 就把他们绑在这里, 像砧板上的猪。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澹台晖苦笑,终于开口。 沉白术不耐烦的打断：“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黄金树从很久之前就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看过族中黄金节大庆的记录巫简，每一次都好好的！” 议论声纷纷，完全没发现一点征兆的人鱼下意识反驳道。 沉白术观察一圈, 却也有几个人惊讶过后满是了然。 显然，不只自己一个人察觉到了黄金树的死亡，那股腐烂的香气不仅代表着黄金花的开放，也代表着它即将走到寿命尽头。 正如前世，很多老人身上会有一种老人味。 对于这些驳斥他的话，澹台晖并不生气，只是轻声问道：“你们知道黄金树活了多久吗？” 众人一滞。 有人迟疑着说出自己的回答：“据说黄金树是被第一代圣女带回来的。” “是，距离第一代圣女、白玉盘建立到如今已经快有万年，万年是一个极限，如果不能成为神明，哪怕是生命比我们更长的长寿种也无法度过这道坎，即便族中已经非常努力的给黄金树投喂各种延寿之物，与饱含生命力的天才地宝，想让它成为真正的神明，却始终没有成功。” “这一劫，没有任何外力能相助，只能依靠它自己跨过去。” 沉白术竟然没有多少奇怪，只有一种了然的感觉。 黄金树的死亡不是外力导致，也没有谁能对它这个级别的存在动手，它只是老了，要死了。 她又想起了那个梦，黄金树已经收集了人间四味，就只差最后一味，苦味。 按照梦中所指，第一代圣女占卜出了它需要的苦味，那个时机在哪儿？ 它真的能涅槃重生成为神明吗？ 忽然想到一点，沉白术质疑道：“在我看的资料中，黄金海的内海一开始没有这么大，而外海所波及的范围也没有这么大，真的不是你们澹台消耗黄金树的力量，让它支撑内海这片独特的空间不说，还进行扩张，过早的消耗了它的生命力吗？” 一万年是一个坎这件事沉白术没在龙宫的资料中看过，因为无论是龙神还是机械之神祂们作为神明都没有活到一万岁。 树的寿命不能以人鱼来预估，这个说法不会是澹台的长老伪造的吧？ 为了使他们的行为正当一点，让某些澹台子弟心甘情愿赴死？ 比如澹台晖，他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没升起。 “不是。”澹台晖轻易地看穿了沉白术的想法，他犹豫了一下，作为下一代家主，他当然知道比别人更多的内幕，族中并没有把他当成傀儡，是很认真的在培养他，这一点和澹台景不一样。 “黄金海会一直扩大，是因为息壤神土，这才是我们澹台真正的根基，无论是黄金树还是白玉盘，都是后来者，都依托于黄金台也就是息壤神土而存在。” “不过神土也确实出了问题。” “它以前是很有灵性的，它还会认澹台之人为主，认主之后，那人会成为当之无愧的澹台圣主，但或许是维持这片空间消耗了神土的力量，它越来越安静，渐渐不会回应我们，似乎陷入了沉睡，也仿佛变成了一块没有灵性的石头，最近这万年以来，没有谁能唤醒神土让它认主。” “那你们难道没想过办法，控制住、让黄金海不要再扩大了吗？”澹台明木忍不住道，“这个内海这么大，这么空旷，还有很多地方没有住人。” “长老们想过办法。”澹台晖苦笑，“甚至在神土还能与人沟通的时候，那最后一位圣主曾与之交流，想让它停下这样的消耗，但神土拒绝了，圣主问原因，它也只表示，它在镇压着某个存在。开辟黄金海空间对它消耗不大，它真正的消耗是在用自己的生机消磨掉某个敌人。” 沉白术悚然一惊，不是吧，这片黄金海还藏着某个大boss ？ “敌人？” “怎么会还有敌人？” “长老们从未提起过！” 其他人也很慌。 “我说你们担忧的也太早了吧，咱们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澹台明木冷冷的嘲讽，“扯了这么多，你根本没说到重点！澹台晖，把我们绑到这里的根本不是澹台的敌人，就是你口中那些长老们，对吧？” 对这一点沉白术也是认同的，她已经观察过了，所有被绑在此处的人鱼都姓澹台。 而且，他们的发色或者鱼尾都接近纯色，用澹台的评判标准就是黄金血脉很浓郁，唯一的例外就是沉白术自己，但她在血脉测试仪式上测出了比澹台明星还纯净的白玉血脉，她还返祖出了乌龟异象！ 沉白术其实不太能理解。 在场中人连白玉血脉都很少见，而自己的特征这么鲜明，按理说应该不符合他们的标准才对。 “是。”承认这件事后，澹台晖的目光更加暗淡了，“息壤神土出了问题，它无法支撑这么庞大的空间，最多只能作为地基而存在，黄金海的天空是靠着黄金树撑起来的，偏偏黄金树也快死了，一旦它死亡，整个黄金海的内海就会崩塌，所以长老们都尽可能的想帮助黄金树跨过那个坎，或者至少延长它的寿命，让那一天晚点到来。” 沉白术明白了：“这个方法就是献祭具有黄金血脉的年轻人，对不对？” “黄金一脉和白玉一脉的分歧就在此处，圣女更倾向于用黄金果种出新的黄金树，明夜师父培育的金桂树也是一种努力。” 澹台晖默默点头。 沉白术眸光变得更加冷冽，她想起了一个不忍说出口的可能：“纯净的黄金血脉更契合息壤神土，有机会得它认祖，就算神土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灵性，身具黄金血脉的人也注定作为天才，拥有更高的成就，你们黄金台会更倾向于把他培养成家主，那么，给黄金树的祭品从哪里来？” “在此之前，你们用的都是女子，对不对？” 澹台明木大叫一声：“”你说什么？沉白术你肯定是在胡说八道……澹台晖你快反驳她呀！ 澹台晖闭上了眼睛，他默认了。 沉白术嗤笑一声：“我就说有哪里不对，分明是同一个家族，黄金白玉这隔阂怎么会这么明显？就像是完全分裂成了两个物种……黄金与白玉的区分真的会有那么大吗？白玉盘具有白玉血脉的男子被打压，都是当赘婿，他们被剥夺的是政治上的权力，可在黄金台，又怎么可能只有男子能觉醒黄金辅助？” 澹台明木茫然道：“只有男子能觉醒黄金辅助，不是因为男子属阳，与黄金血脉更加契合，一如白玉与女子更加契合。” 她看着自己的金发，“像我，就很不幸觉醒的是黄金血脉，但就不纯……” “你还信这个，你忘了钟然吗？”沉白术大喝一声。 被她提醒，众人也都想了起来。 澹台晖低声道：“钟然妹妹是黄金辅助，她的资质比我还高，是七彩神光。” 她的例子完美的证明了澹台一直流传的常识是假的，是长老们的谎言，是为了解释黄金台具有黄金血脉的女子那么少的原因——她们可能在出生后没多久，在检测出足够纯净的黄金血脉后就被无情的献祭给了黄金树！ 澹台明木终于明白了，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所、所以，我能活到这么大，是因为我从蛋中就被流放到了荒海？他们不是不要我，相反他们还保护了我……怎么会这样？” 所有的沧海遗珠在血脉检测仪式后都知道了自己父母是谁，但像钟然与谈月凌和澹台暮这么相处和谐的却很少。 澹台明木一直怨恨着她的父母，他们在抛弃她这颗蛋之后，又迅速的生下了她的妹妹。 她的回归没有任何人欢迎，相处总是尴尬而无言的，有时候她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 澹台明木忽然很茫然，原来她一直恨错了人？ 她下意识看向沉白术：“钟然……” 钟然的起点可比她高多了，她爸妈是家主与家主夫人，可就连他们也无法保护自己的蛋。 或许澹台明木只是无意间提起钟然，沉白术却是心头一跳。 果然，钟然两个字就像是一滴水滚进了油锅，瞬间沸腾起来。 “对了钟然呢？” “她怎么不在这儿？” “按理说她才是最适合被献祭给黄金树的人，澹台晖，钟然呢，钟然不是你妹妹吗？” 有人嫉妒的质问。 分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可钟然就能活着，他们却得去死？ 没人能接受？ 真到生死关头，能慷慨的将生机让与他人的都是极少数，更多的人只想拉着对方一起沉下去。 还有人看向了沉白术，他们记得沉白术和钟然形影不离。 “钟然肯定是被她的家主父亲救走了，沉白术你和钟然关系这么好，她怎么没拉你一把？” “是啊，你还和我们不一样，你不是黄金血脉。”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挑拨。 可以说，沉白术是最不相干的那一个，她被盯上、被送过来献祭完全是倒霉，也可以说——“是你最近闹腾的太多，让长老对你不满了吧，所以明明是极好的圣女候选人，却要陪我们一起去死哈哈哈……” 沉白术倒是没想到自己卖化形丹的风光还被嫉妒上了，这些话语还不够资格干扰到她，她只是看着澹台晖，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黄金台重男轻女至极，即便钟然表现出了比你更好的资质，也有大部分人会选择你，而舍弃钟然，他们不能接受会出现一个女家主，结果却是你在这里，钟然不在……是你换了钟然？” 喧哗的众人安静下来，纷纷看向澹台晖。 他们不能理解他这么做，如果是他们知道真相，肯定会拼命求生，而非知道是死局，还一头撞进来，更别提为了他人牺牲自己！ “这是我们黄金台的男子欠女子的。”澹台晖的黄金瞳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他声音很轻很诚实，“而且，我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大的能量……” 沉白术懂了，换他的人是家主澹台暮。 他无法阻止其他长老的献祭之举，唯一能做的手脚就是一换一，把本该去死的钟然换成了澹台晖，而澹台晖知道，却没有反抗。 “家主收养你，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对吧？”沉白术很肯定的说。 “是。”澹台晖竟然露出一个微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一起问吧，我会尽我所能的告诉你。” 沉白术也没客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澹台景：“黄金台是刻意的吧，刻意把你们养得这么天真正直，所以就连澹台景这个纨绔，也没干出原则性的坏事，因为要保持你们灵魂的纯净。” 澹台景一脸茫然，他已经被接连不断的信息量给震傻了。 就连沉白术说他爷爷对他这么好别有用心得到了澹台晖的认可，也无法激起他更多的情绪。 “是。”澹台晖点点头，脸上没有意外。 其他人都觉得很可怕，一个人从出生就确定好了要走了路，他被培养成什么样子都是固定的，更惊悚的是，澹台晖如此淡然的选择为钟然牺牲，他觉得是自己对不起钟然，他知道一切却仍然落入了陷阱……这太可怕了， 沉白术也觉得这个局简直无解，本以为只有澹台的老人都一副被洗脑污染得很深的样子，年轻人还保持着活力，保持着奋斗反抗的精神，但她想，她错了。 勉强扯了扯嘴角：“不？你和澹台景还是有区别的，澹台景是被随意养着的猪，而你是精心培养的下一代家主，他们让你知世故而不世故，明白一切却仍保持着纯净通透的灵魂，他们是想让你唤醒息壤神土顺利认主吧？” 澹台·被随意养的猪·景：“……”你礼貌吗？ “是。”澹台晖笑了笑，他今天真的说了好多是，点了好多个头，看向下方，“不过现在这个人应该换成钟然了。” 这个就当是他的反抗吧。 他真的很讨厌那些亲近长辈的另一面。 原来如此，沉白术想，黄金台也不是一味固执，他们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无法挽救黄金树的死去，那就依靠着认主神土支撑起黄金海的天空。 或许黄金海依旧会崩塌，但它不会全部塌掉，它会缩小，只维持以黄金台为中心的一圈，足够住下澹台的核心嫡系了。 从前神土强大无比，即便有人让它认主，也永远比不过神土的第一任主人——那位神明，所以明明是认主的一方，神土也不会受后面主人控制，甚至能反过来影响他的决策，他们都无法干扰神土的扩张，也无法阻止神土消耗力量去对付那个暗中的敌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被迫沉睡近万年后，神土就算能恢复灵性，也无法再抗拒新主人的需求，黄金海的内海会维持在适合的大小。 难怪，黄金台对于血脉的审核这般严重，即便内海还能住下很多人，却都空着，他们早就在做这一日的准备了。 沉白术感觉到了黄金台长老的老谋深算，至于白玉盘搅和的有多深不知道，但她们肯定清楚内幕，没一个无辜的！ 果然，这些活了多年的老头老太都不是好对付的，就算出现了家主这个偏差，也不会影响最终大势。 可沉白术不甘心做被车轮碾死的小人物！ 她再喜欢钟然，也绝不愿把自己当成钟然加冕成圣主的垫脚石，她跟这些澹台的乖乖崽不一样，她战天斗地，谁让她死，她就把天捅破，让所有人都给自己陪葬！魔/蝎/小/说/m/o/x/i/e/x/s/.c/o/m 90-100 第91章 外界,众人正期待的看着阵法投屏。 这个投屏的总屏幕非常的大，划分成了一个个小格分屏，每个分屏都代表不同的区域, 此时有的区域里是人, 有的区域是远景。 他们努力的从这一个个格子里找到熟悉的面孔。 黄金树独立于另一片空间，这些选手们被投放进去,会出现在不同的区域，又因为没有明显的标识,以至于光从投屏看不出具体位置。 有人忍不住抱怨：“什么时候直播技术能够再升个级，可以把直播球放在每个选手身边，直播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好了。” “是啊, 这种只能固定在各个位置的投屏实在太不方便了, 根本找不到, 我师兄师姐, 还有我结交的朋友都没有看到在哪。” “此处该艾特无涯学宫了，可惜无涯学宫还未能解决一些特定区域内信号不稳定的问题。” “我说你们一个个也太偷懒了吧，认真来讲，阵法投屏、阵法留痕、巫简记录……这才是咱们海底流传了几万年的东西，与其期待科技方面的进步，不如期待一下有人研究出对应的术法，直接往身上拍一个巫牌就能投屏,那岂不是会更加方便？选手还能主动选择,避免投放出去一些隐私画面。” “你都说了玄学方面都发展几万年了, 都没搞出来, 你能指望这短短几百年间就有突破？所以还是期待一下科技吧，科技这几百年的发展是真的快。” 科技党和玄学党直接吵了起来。 尽管，此时黄金花还未开放, 却一点都不影响现场的热络。 各家高层有的闭目养神，等待着黄金花开放，有的直接起身，离开吵闹的会场。 虽然来黄金台参与此次盛会，却不代表他们就可以放松的只看比赛了，因为巫镜的广泛运用，什么视频会议、线上处理事务早就泛滥。 不少忙碌的大人物，就趁这么点休息的时间，迅速的开始看下属们发来的私信、邮件，要等到盯着现场投屏的助理告诉他们黄金花开始盛放，摘花活动要开始了，他们才会重新回到会场。 当然，也有那些个实在抽不出空的，大概只会等到摘花活动结束，才出面参与最后的颁奖仪式。 是的，在黄金节大比中只选出了能进入最终摘花活动的选手，却并没有给他们排出名次。 毕竟这可是黄金节的大比，这名次就不能纯粹的只看战斗力，是以摘取的黄金花的数量和投屏中的表现来打分的。 简单点说，别闷头打架，脖子上那玩意不是长着好看的，用啊。 澹台暮作为澹台氏的家主，在这些纷纷离席的大人物中一点都不显眼，直到到达专属的休息室，见到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大长老与二长老，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你们不是应该守着黄金树吗？” 虽然有投屏阵法，但投屏阵法并不能完全监控黄金树所在的空间，更别提他们也都知道有永生教的人混进去了。 无论是为了黄金树，还是为参与摘花活动的一众优秀年轻人，现场都得有人守着看着。 大长老本来气势汹汹而来，却被家主这副无辜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给迷惑了一瞬，不由得想是不是搞错了，但迅速的，他就冷静了下来。 那个阵法只有他们三个人知晓，不可能出错，也不可能有外人可以更改！ “家主，事到如今，你还要在我们面前装傻吗？” “什么意思？”澹台暮做茫然状。 大长老冷笑一声：“是你对钟然和阿晖的身份牌动了手脚，把他们两个的位置换了，对不对？我万没想到你竟会这般儿女情长，把我们都给骗过去了！” “这回大庆本该阿晖被传送去黄金台所在，尝试认主，但他却出现在了黄金树面前，你别否认，这只可能你做的！” 澹台暮沉默，可这种沉默在此刻就是一种默认。 大长老顾不上质问澹台暮，质问他们黄金台怎么能出一个女家主，大声道：“趁现在趁黄金花还没有开放，你赶紧和我们一起动用权限，把阵法打开，把阿晖放出来！” 图穷匕见，澹台暮也不再装无辜，露出一丝冷笑：“放出来？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二长老一直保持沉默，听到这里闭了闭眼。 大长老却是勃然大怒：“什么我们想要的？阿晖明明是我们精心培养的下一代家主……” 不等他说完，澹台暮就打断道：“那只是你一个人想要的，从来不是我想要的，也从来不是咱们澹台的族规想要的，澹台向来是能者居之，无论是担任族中要务还是我这个家主之位！钟然明明自小被流放在外，可她在血脉测试仪式上表现的天赋比之澹台晖更优秀，她年纪还小，却已经是一个足有上千人大群落的群主，她具备一个领导者的素养！” “我相信在我的培养下，她会成为澹台合格的家主，甚至比肩当年那位先祖。”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怎么可能比得上圣主？” “她比不比得上，我们静静看下去就知道了。” 大长老从他这笃定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你把人换了……不对，你不只是想让钟然活下去，你还把钟然换去了黄金台所在，你竟然妄想息壤神土会认她为主？！” “你疯了？” “我没有疯，一直以来封建古板落后的都是你，澹台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就是箭在弦上，必须做出改变了，而钟然就是改变的第一步。” “阿暮！”大长老难得放软了声音，“我知道你爱女心切，但你不要忘记了身为家主的责任，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要谨慎，你怎么就知道钟然会把家主带往正确的方向，她不会连累家族？” “错，大错特错，澹台氏之疾，已根深固蒂，我们要做的就是刮骨疗毒，是破釜沉舟。” 大长老气得直翻白眼，几乎要喘不上来，他看着澹台暮前所未有的坚定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真了解过这位家主。 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不由得看向二长老：“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绝不可以！他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家主疯了，他还没有疯，既然对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就不要怪他心狠！ 不适合的家主，就不应该让他继任下去，在澹台的历史中，也不是没有长老们合力废除家主的例子。 当然，这靠他一人是完不成的，他必须得到二长老关键的支持的一票。 然而在他的注视下，二长老却摇了摇头，默默后退一步，退到了家主身边，这种姿态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 大长老一副被背叛了的心痛：“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我们不是这么说的……” 二长老幽幽的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站任何人的派系，我的初衷就是让澹台活下去，活到下一个纪元。” 一个纪元就是一万岁。 大长老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澹台暮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不知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真想给大长老解释，二长老继续说道：“我这一生就没有自己的孩子，因为我把家族当做我的孩子，任何阻止家族继续持续下去的都是我的敌人，而我的一切行为也都是从这一点上出发的。” “所以我必须考虑一个可能性，即便那些生命投入进去，全部献祭给黄金树，黄金树也无法活下来的可能性。” “而相比起澹台晖，钟然让息壤神土认主的可能性更大！”二长老很认真，一贯平和的脸上偏执却不比大长老少多少，“在看到钟然异象中的那棵小树时，我不禁在猜测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我们一直都没能培养出真正的黄金树，是否是因为黄金树从来都是唯一的？这是它的道，没有人可以复制。或许会有别的树也成为神明，但黄金树只会有这一棵，它活着就不会有第二棵，等到它死去，钟然的那棵黄金树才能长大。” “留下钟然是在为我们澹台留下一个新的可能，而这一点，澹台晖做不到，相比之下她的性别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这是二长老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剖析自己的想法，大长老被震惊的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子。 他想起二长老年轻的时候拒绝联姻，他本以为他是不忍看到自己的后辈被献祭掉，他还骂过对方像个娘们一样感性，可现在，他不得不说：“我不如你。” 论起对家族的在乎，他不如二长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如今稚嫩的钟然，就算她真的能培育出新的黄金树，可弱小的她又怎么挡得住那么多觊觎的目光？那些势力……甚至是附庸于我们的谈氏，看似忠诚无比，却都是因为黄金树的存在，不是吗？” “一旦黄金树死去，契约就会断裂，他们绝不可能再签订第二个。” 谁知二长老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他是会继续跟我们签订的，一旦尝试过了强大的滋味，谁会愿意回到过去孱弱的处境？就算他们不愿意，也会有第二个谈氏，第三个谈氏冒出来，只要能保住澹台的根基，我们永远都不会缺少附庸家族。” 大长老皱了皱眉，他不明白二长老的自信从何而来？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质疑道：“你认为谈氏会因为利益留下？会一如既往的维护我们作为主人的权威？不，你未免太高看人心了，他们只会跟鬣狗一样冲上来抢夺我们澹台的财产，我们是辅助家族，力量始终没有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这就是我们最致命的弱点。” 这野是一直残留在澹台之人心中的不安。 无论是绝对防御，还是黄金辅助，对人鱼来说，始终没有攻击系的力量更能让人心安。二长老摇了摇头：“我怎会如此天真？继续看下去吧。” 大长老不是黄金辅助，他觉醒的是绝对防御，说他老派，他确实封建，但他在觉醒绝对防御后，一直以此为荣，反过来认为最古老的黄金辅助已经是过去式，应该被放弃掉。 然而人鱼的傲慢，让他从未去认真了解黄金辅助的强大。 二长老就谦虚多了，他虽同样不是黄金辅助，可他了解过关于黄金辅助的绝密项目。 谈氏是澹台目前最优秀的作品，但不会永远是，澹台已经在谈氏身上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只等度过这一劫就可以开始复制第二个了。 从来都不是他们澹台需要谈氏的保护，是谈氏离不开他们了。 身体上的契约可以解除，心灵上的禁锢却是永远的。 外界的纷争沉白术并不知晓，她只知道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身体被绑住，就连鱼尾蹦都没法蹦一下，沉白术决定换个攻击方式，她试图召唤神通。 澹台晖看了出来，摇摇头：“没用的，此地的阵法不仅限制了我们的活动，也限制了我们任何方面的力量，无论是不是物理攻击都没用，神胎不能用，血脉与传承之力不能用……因为这个阵法并非简单添加上来的，严格来说，是长老们因势导利，借用了黄金树本身的力量，类似于，黄金树以树根捕猎，一旦被它捆住，就会作为肥料滋养它。” “而我们，现在就是肥料。” 沉白术惊讶的挑起了眉，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色，又看看黄金树的金色上覆盖着的红色，其实这两种红色有所区别。 捆住他们的红色要更清澈一点，所以她没把它们认成是同一物种。 但现在看来，这可能只是因为以阵法聚合捆住他们的红色是从黄金树身上引出的力量，只用了点表皮，没有动用到本源，才会有深浅之分。 她忽然就笑了，澹台晖说的不对，她并非完全不能动弹。 就在刚才，她因为愤怒而挣扎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捆在身上的东西的松动，那像是一种惧怕的情绪。 自己身上肯定有东西能够克制它！ 沉白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东西是什么，是火种。 其实仔细想想，这并非她第一次面对这种红色的玩意，甚至距离上一次接触还没有很远，就在附近。 是的，就是她在谈月凌院子里签到的那个黄金宝箱。 签到出的箱子无法打开，挂了个锁，连接了层层禁制，就连金子都拿它没办法，在试图探索的时候还差点被一抹红雾给缠上。 那个红雾给她的感觉和此刻缠着黄金树的和其相似？ 甚至沉白术还有了一个猜测，那箱子的材质或许正是黄金木。 金子曾经细致的跟她说起过那时的感觉，沉白术也一遍遍回忆分析，后来几经探索，她终于确定那红雾怕她身上的火种。 沉白术的双眼骤然亮起金色的光芒，捆住她的红线一阵瑟缩，是的，就是这种感觉，它在害怕，但很快，沉白术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将火焰收敛。 相比箱子上的红雾，这黄金树上缠着的东西要更加根深蒂固、更加凶狠，也更难对付。 而从黄金树身上引出来的，尽管弱了一些，却也不是她现阶段可以挣脱的，这就有点难办。 火种的纯度不够，沉白术曾经用酒补过，也用毒补过，火种提升的很快，但面对这种陈年老红雾还是有些稚嫩。 毕竟黄金树的存世年限高达一万年，红雾没那么久，但也不是才一岁多的火种能比的。 沉白术思索着，有了主意。 她不再只进行威慑，而是将火种覆盖在身体表面，去接触、去灼烧捆住她的红雾。 趁着身上力道松动的间隙，将鱼竿给唤了出来，鱼线下放，开钓。 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其实并不费力，但沉白术却像是有所预料一般，飞快地收回了火种。 下一刻，有一股庞大的力量骤然向她压制过来。 沉白术嘴角勾起。 果然，这红雾狡猾，当初就差点骗过金子缠上他，现在察觉到一点不对就立刻呼朋唤友要过来消灭危险因素，但因为沈白术动作及时，再加上鱼竿具有的强大的隐匿性，红雾将它当成了沉白术的一部分——它也确实是沉白术的一部分力量，并没发现这是多出来的，有人在它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狐疑的盘旋了一会儿便缩了回去。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瞬息的动作，但一直看着沉白术的澹台晖发现了，他暗淡的黄金瞳闪过一抹亮光，沉白术对他眨了眨眼睛。 他识趣闭嘴。 沉白术微松口气，她不知道红雾能不能听懂他们的交流，但它确实狡猾，不得不防。 很好，现在就只需要静静等待了，沉白术闭上眼睛。 她想到自己曾经告诉金子，那箱子是用鱼竿钓起来的，没想到这回她真的要用鱼竿钓一个宝箱了。 是的，火种力量不够，那就加强它！ 正好在黄金树的下面还有一个黄金宝箱，又恰好鱼竿这个神胎比较特殊，它更类似于工具，上面的鱼线是已经凝聚好的，除非沉白术想把它加长才需要大幅度动用传承之力，但沉白术用签到地图估算过了，现在的鱼线长度，管够。 接下来她又要冒险，借助收回鱼线这个动作，把鱼竿钓到的宝箱拉上来，这无疑也会用到传承之力，但这个要小很多。 神胎回归伴生空间是一种本能动作，沉白术只需要维持火焰在瞳孔中亮起这个威慑的动作就够了。 而刚才已经试验过了，并不会惊动红雾。 这一切的前提是，黄金树下面的宝箱真的能被钓上来，也真的能增强她火种之力。 如果这个方法也不行的话，沉白术抓住了挂在胸口的玉佩，这是谈月凌赠与她的，原本她以为它只有纪念与象征意义，但现在，它在微微发烫，于空间一道上的造诣让她明悟过来，这是一个小型传送阵。 但沉白术没打算用它逃走。 第92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沉白术期待着黄金树底下的宝箱尽快被钓起来，却没想到在鱼线下放期间，黄金花先成熟了。 其实她一直都能闻到黄金花开放的香气, 本以为它真正开放的时候, 自己的感知会变得混沌，无法分辨还要靠其他人提醒, 万万没想到，在它开花的一瞬, 沉白术完全清醒了。 这两者的区别很大，她一开始闻到的花香就算再怎么清雅，也带着一股腐烂的浓郁的血腥味。 可现在, 它真正开放, 沉白术只觉得自己这被腐臭味给熏得麻木的鼻子都骤然一清, 脑海中, 一片澄澈，就像是大热天来了一杯清凉清凉的薄荷水，带去一切烦躁、杂念。 她本来全副心神都在下放的鱼线上，却不由自主的仰起了头，看向上方。 一朵金灿灿的花卉从天而落，一直落到她的眼前，它轻飘飘的好似不会受海水影响, 当它越来越近的时候, 沉白术才发现这黄金花一点都不小。 她见过金桂树的花, 说实话有点像她前世见过的桂花, 很小的一簇，虽然是金灿灿的颜色，却给人一种很清雅的感觉, 像小白花。 而眼前这黄金花无疑就要大朵很多，让沉白术想到了金丝皇菊。 当然，两者的花型其实没有多少相似的，黄金花的花瓣很大片很大片，它直接把她整个脸都罩住了，呼吸间尽是黄金花浓郁却不庸俗的香气。 沉白术不自觉闭上了眼睛，直到那种轻飘飘的触感消失，才睁开眼，黄金花已经不见了。 但沉白术知道，它直接融入了自己的身体，这就是黄金花的特性，它像是介于虚和实之间。 而它的效果，比起身体上的提升，所有人更看重的都是它作用于神魂。 静静的感受着黄金花入体后，神魂仿佛被洗涤一样的透亮、清澈，沉白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温柔。 明明是很大气很飒爽的花朵，但坠落下来给她的感觉竟然是温柔？ ！ 不等沉白术细细品味，她就听到了周围响起的惊叫。 那不是喜悦，是惊恐。 “啊！” “好痛啊，我的生命力在流失！这个捆在我身上的玩意，它在吸我的血。” “澹台晖，你可是我们黄金台的圣子，你快想想办法。” 还有人叫沉白术。 在他们看来，沉白术打破常规，出乎长老们的意料，却又让长老们拿她没办法，如今，同样是长老们的设计，要他们献祭生命给黄金树，那么沉白术也会有办法的吧？ 沉白术皱了皱眉，她也感觉到了生命力的流失，但是很少。 这个阵法在触及她生命时，也触及到了浸透她血液的火种，火种对红雾的压制依旧还在，但开始变弱了。 “黄金树的理智在减少，它要失控了！” 正当沉白术想着这是为什么的时候，澹台晖冷静的声音响起。 她立时恍然。 是了，黄金树与眼前这些红雾是敌对的一方，一直在进行着拼死的搏斗，黄金树开花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它弱，红雾可不就强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还在想办法增强自己的火种之力，红雾居然也在增强，此消彼长之下，败的一定是她！ 他们两个的起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这就是在欺负人！ 沉白术一咬牙，加大了火种的力量，她原本不想惊动红雾，不想打草惊蛇，可现在，她想赌一把。 黄金树，自从我进入澹台开始，你就一直在入我的梦，你在用这些梦告诉我真相，你想让我帮你，你在向我求救。 “现在，给我挡住它争取时间！” 沉白术一开始是在心里默念的，念到最后两句她忍不住大喊了出来。 黄金树能入她的梦，但她并不能肯定黄金树一定读得懂她此刻强烈的情绪。 澹台晖眼中闪过一抹悲哀：“没用的，黄金树最近的清醒时间在几百年前，它早就陷入了混沌，无法自主，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了，我们是对它而言最好的食物。” “你给我闭嘴！” 沉白术不想听这些屁话，你自己认命了，不代表别人也认命，说这种话，只会打击人，没有半点用。 沉白术不敢宣之于口自己的计划，她只能一边吼出一些在澹台晖看来完全无用的鸡汤，一边加大了火种的释放。 她感觉到了红雾的蠢蠢欲动和兴奋，这个兴奋让沉白术心中一跳，好在下一刻，她看到黄金树光芒大放。 它拖住了红雾，它听到了自己的情绪！ 我就知道有用。 沉白术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再无丝毫犹豫，鱼线哗啦啦下放，只短短两三秒间，就落到了底，它即将触及金色宝箱。 沉白术艰难动用传承之力，试图让鱼钩去勾住宝箱，隔空签到。 只要签到成功，她就用鱼钩把里面的东西钓上来。 可是在鱼钩触及宝箱之前，就已经先拉住了一样东西。 鱼线飞快的收缩，开始上行，沉白术很意外，这是她第二次感觉到鱼竿的情绪，如此的鲜明。 第一次是在乌龟船上钓到那条深海大鱼时，鱼竿不服气让猎物逃走，硬生生拼着鱼线断裂的风险。 这一次……沉白术只犹豫了两秒，就决定相信鱼竿的选择。 鱼竿是她的一部分。 它做出的选择或许是她潜意识里觉得最好的选择。 她从前就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如今觉醒了小墨墨这个占卜系的神胎，她就更相信了。 沉白术一直都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她相信自己：我认为这是正确的，那它就是正确的，能解我此刻危局！ 至于那个黄金宝箱，真的很可惜，但以后还有机会。 而且黄金宝箱有点坑，沉白术真怕又钓上来一个需要特殊条件才能使用的物品，那就麻烦了，她现在只需要解决问题，没有时间解谜。 鱼线被收回伴生空间，沉白术的手中则多出了被钓上来的物品，非常小。 她摸着那轮廓，眼中先是惊讶，接着变成了然。 那是一枚钥匙，如无意外，她竟然把那个黄金木所做箱子的钥匙钓上来了？ 为什么是这里，是此刻？是否是在提醒她什么？ 沉白术甩动鱼尾，做出生命力流逝下不甘挣扎的模样，左晃晃右晃晃，以剧烈的动作掩盖，快速从系统空间中取出黄金木的箱子。 这个姿势用钥匙去开锁无疑很麻烦，她都准备燃烧火焰，把双手解放出来了，谁知箱子才取出来，手中的钥匙就主动的撞了上去。 原来如此！沉白术反应过来，这个钥匙和锁的搭配并非是现实中的，而是更广阔的概念。 钥匙一定能开对应的锁。 啪嗒一声，不管她和金子怎么折腾都没能打开的箱子开启了。 * 外界。 灿烂的黄金花坠落迎来了一个小高潮，不少大人物又回到了会场，其中就包括和大长老二长老相对无言的澹台暮。 澹台暮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投屏上的钟然，他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容。 大概是因为真的亲自孕育过钟然，和那些漠不关心，冷眼看着妻子怀蛋，将其生下又孵化，只是三五不时去看一眼的黄金台的男人鱼很不一样，他一直都非常在乎这个女儿。 当初被迫将她送走，是他虽为家主，却也立足不稳，根本护不住这个女儿。 或许再把时间线往前推个几千年，在黄金树还没有恶化到现在这地步的时候，他能做到，可是他们偏偏面临的是这个绝境。 资质越好，反而越会成为黄金树的祭品。 除非她跟澹台晖一样，出生就占了性别优势，甚至可能连澹台晖都不管用，在这个问题上，他反而很忌惮二长老。 相比大长老的莽撞好懂，只要掐住了他的脉络，就能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下去，二长老看似随和不争，可一旦下定决心就基本不可能改变主意，除非这和他的利益不冲突，澹台暮从不敢小瞧他。 对他，一直带着深深的防备。 他敢说，如果不是息壤神土这段时间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灵性增强，似乎有了苏醒的症状，二长老绝不会同意他的提议，而会选择将钟然与澹台晖一起送给黄金树做肥料！ 所以他可以冷眼看着妻子难受甚至精神出了问题，也要将女儿送去荒海，他可以忍耐着孤寂，一点点的模拟自己的计划，只为了在钟然回归后，帮她扫平一切障碍。 幸好连老天也帮着他。 息壤神土的动静来得太及时了，不用他另外做手脚，这会让他的计划更加自然，没有破绽。 “啊，我看到我师兄了，他摘了一朵、两朵……他的效率好高，他肯定会是这次黄金节大庆的前三。” “胡说！我师姐才是，我师姐这么会儿功夫都摘到八朵了，谁能跟她比？” “不不不，我小师妹才最厉害。” …… 场下的欢呼和争论吸引了澹台暮的注意，他将视线从钟然的格子上挪开，看向其他的格子。 果不其然，几乎每个格子出现的面孔都有收获，且收获不低，他略想了一下，眉眼舒展开来，今年的黄金花开得格外的多些。 这不仅是因为黄金树快死了，这是它最后的绽放，也是因为息壤神土快要苏醒了，它沉睡的时候，力量内敛，仅靠逸散的那些，就足以让他们澹台受益无穷，而它苏醒之时控制不住力量波动，逸散得多了些，这也会化作黄金树的养分。 澹台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谁不知道献祭黄金血脉根本是治标不治本，而且就算是指标也远远比不得神土所能给黄金树的。 可惜呀，后世子孙——没用！ 没有一个人资质强大到能勾起神土的兴趣，让它放下坚持认主，不然有主人滋养，它的力量也不会流失那么快。 神胎与宿体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息壤神土与澹台那位神明的关系，或许并非神胎与宿体，但本质却是差不多的。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钟然怎么不见了？” “她是不是踩中了什么被传送走了？我好像看见她脚下出现了一个漩涡。” 然而，饶是有所准备，澹台暮还是心头一慌，立刻将目光移到钟然出现的那个格子，果然人已经不见了。 他拿出一个设备，动用家主的权限，看到了投屏的回放，这个时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一切如他预计，他女儿果然是天选之子，她的资质引动了神土。 现在钟然已经被传送到神土所在的空间了，接下来只用静静等待就是。 他等着钟然出来，为她加冕成圣子。 这时，同样坐在澹台暮身边、难得出席这般场合的谈月凌咦了一声：“好像没看到钟然那些荒海的朋友了，他们居然没有凑这个热闹吗？” 澹台暮虽然并不在乎钟然的那些所谓好友，他连钟然最亲近的沉白术都不在乎——尽管沉白术表现的返祖强度很高，又貌似生命力极强，一个能抵十个，可据理力争为她谋划的话，还是能想办法将她从被献祭的人选中剔除的，但澹台暮不愿意多生事端。 他的所有力量必须用在钟然一个人身上，他绝不愿自己多年的谋划因为一些细节落空。 所以他放任了。 同样的，他知道谈月凌把那枚玉佩给了沉白术作为底牌。 他也没说什么。 此时，他随口道：“那些人好像是接了一个维护治安的任务，许是正在巡逻吧，他们又没有进最终关卡。” 谈月凌听出了他的漠然，垂了垂眼。 ＊ 黄金木做的箱子打开的刹那，沉白术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瞬，她像是骤然被拉进了另一个空间，这片空间很特殊，不像是现实中，倒有些与曾经做的那些和黄金树有关的梦相似的感觉。 在梦中，沉白术当然没有被捆起来，她下意识揉了揉手腕，站了起来，看向周围。 墙壁被刷成冷冰冰的白色，透着股阴森，她现在站在一个类似大厅的位置。 沉白术直觉选了个方向，很快就走到了第一道门前，上面挂着门牌号，写着一零零八三。 这个门牌号有点怪异，光看这个数字，竟然看不出它代表了什么。 沉白术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不知道是它原本就是开着的，还是自己获得了钥匙后就拿到了通行这里的权限。 进门后，沉白主一怔，这里好像医院的病房。 只是白色的病床上没有躺着病人，倒是床头上放了几张写着病人情况的卡片。 沉白术拿起一张，上面记录了日期与病人的身体情况和用药情况。 越看，她脸色越微妙。 摇了摇头，沉白术不再觉得这像医院了，这更像一个实验室。 病人是被观察的对象，医生给他们注入对应的药剂，观察这些药会起到什么作用，那详实的精准的数据，让沉白术心头发冷。 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目光落到病人的名字上，谈珊珊，姓谈。 现在沈白术已经可以做到过目不忘，扫一眼将具体信息记下，她又在这个病房里搜索了一圈，没有更多的信息了，便走出病房，继续往前。 很快又是一个门牌号，一零零八二，沉白术忽然反应过来，这个门牌号代表的或许是实验对象的编号。 她再度走进去，果然又是几张病历卡，又是一个姓谈的。 沉白术进进出出，走了大概有十多间病房，无一例外，病人都姓谈。 等终于走到这片空间的尽头，沉白术粗略算了算，大概是一百个房间，在最后一间，她终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她没有姓氏，在患者姓名上写的是一个编号，和门牌号如出一辙的编号。 更让沉白术觉得刺眼的是，那个年龄是三岁。 她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人鱼蛋孵化一般在一到五年，按照人鱼的习惯，在蛋中的年岁也会被计算进去。 三岁的人鱼崽，或许才刚从蛋里孵化出来就被送到了这个实验室，是父母没给她起名吗？还是——沉白术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还是这并非谈氏族人，而是澹台氏在黄金台出生的女子？ 第93章 这一层的房间只有一百个,但这并非这片空间的全部，沉白术找到了楼梯，她继续往下走,随着看到的病例越多、用药越多,她发现编号越靠前的，病历卡上透露出来的信息就越多,不再局限于那些沉白术听都没听过的药剂的名字，变成了药材,似是以这些药材浸泡，做成药浴的形式对实验体进行改造。 就显得很粗糙。 而等到编号进入一千的行业，沉白术忽然发现病历卡上多了一个词, 黄金辅助。 沉白术瞠目结舌。 直到此处她才明白, 或许从一开始对谈氏以及澹台女子的改造就是从黄金辅助开始的。 黄金辅助能够提升他人, 沉白术一直以为是这是临时提升某个人的实力, 可看情况，这提升也可以变成永久，当然占比会小很多，但他们提升的不仅是身体素质，还有神胎方面甚至这个人的潜力就让沉白术非常惊讶了。 或许是后面黄金辅助没有那么多，才会改成药材药剂——沉白术知道现在的澹台，觉醒黄金辅助的数量相比最初要少一大半,不然名扬海底的绝技也不会变成了绝对防御。 绝对防御的门槛要比黄金辅助低很多, 或许并非所有澹台的人都能觉醒黄金辅助, 但他们可以通过别的方式练就绝对防御。 一个就像是天生的异能, 一个却可以通过后天努力进阶，对于绝对防御提升的程度，一是要看这人投入的资源, 二则是要看他的努力，三才是他的天资，而第三者占据的因素最小。 反正一千编号之后，他们没有余力再用黄金辅助来对人实验体进行改造了，就想了个取巧的方式，用黄金辅助培育出来的有用的药材，经过漫长的实验，他们找出了针对性的效果明显的药材，然后又慢慢的变成各种药剂，所以后面编号的病历卡那些药剂的名字沉白术根本看不懂，那是澹台自己取的，他们也不敢把这个丧心病狂的实验暴露出去。 沉白术表情微妙，通过病历卡上内容的变化，她仿佛见证了澹台氏这么多年的变迁，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谈氏参与这次黄金节大比的选手给她的感觉那么奇怪了。 通过这种人为的培养，或许可以养出中上层的学霸，但如澹台晖和澹台明星这样顶尖的学神是没办法的，只能靠自然造就。 这种天资般的东西也是没办法靠血脉遗传。 目前澹台最优秀的三个小辈，钟然这个流落在外的或许才是资质遗传最明显的例子，她爸妈都很优秀，澹台晖，是家主收养的兄弟家的孩子。 而这个兄弟是外室，资质很平庸，只能住在外海，娶的妻子也差不多，后来几乎是基因突变般生出了澹台晖，才被接回内海。 至于澹台明星，身世还要更低一些，她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父母后面也验证过，只是澹台普通族人，落魄到连自己都无法养活，在抛弃明星之后没多久，就在一次猎鱼活动中死去了，都没来得及在澹台明星出头后沾上她的荣光。 据沉白术了解的，澹台内部虽然有售卖一些药物，但都没有这些眼熟的名字，打听问一下有没有提升资质的，有，可都不是这种能大面积炼制的药剂，要么就是天才地宝，要么就是天才地宝的加工再利用。 很明显，澹台搞出这场实验的人非常谨慎，不知道他们是吃过教训，还是自己人才心疼，没有将这种法子用在自家身上。于是沉白术隐隐窥见了一个事实，他们那种提升潜力的法子极有可能只能管一代，最多两三代，甚至某种程度上还有可能会损耗这种绝世天才的诞生几率。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沉白术因为对谈氏好奇查过他们的资料，谈氏没有出过什么精彩绝艳的天才。 当然，历史总是人为书写的，也可能是澹台怕谈氏失控，故意打压之故。 仅仅病例所能透露出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 沉白术走完了最后一个编号为一的房间，想着如果能拿到更多的实验资料就好了。 她打量着这片特殊的空间，看似所有的地方都被她走了一遍，但沉白术知道不可能。 因为一个实验室除了实验体住的地方，应该还有实验员住的地方，他们的办公室、会议室、总控制室……可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找过了，会在哪里呢？ 沉白术忽然闭上眼睛，她想到了黄金海的构造。 内海是一片独立的空间，黄金树附近是一片独立的空间，而今她又到了一片特殊的地方，这里真的跟梦一样，一层叠着一层，那么会不会还存在一个更隐蔽的里世界？ 实验员们都在那里观察着这些实验体？ 小蝴蝶。刚有这个想法，沉白术就反应过来，小蝴蝶现在不在她身边，为钟然安全考虑，她把小蝴蝶派到她身边去了。 毕竟小蝴蝶只能放下固定的印记，这印记不能随人移动，所以就只能她跟着钟然移动了，如果钟然那边有问题，她能立刻根据神胎与宿体的联系，将沉白术传送过去。 看来这次只能靠我自己了，虽然空间系一直是我随口撒的谎言，但小蝴蝶可是实打实的空间系，又吞下了空空那具骸骨，就算是假的应该也变成真的了，我一定要找出那片隐藏的空间，打开这楚门的世界！ 沉白术下定决心。 同时心中还有一种紧迫感，她并不知道内外空间的流速如何，万一她在这里耽误了太久，外界自己的生命力已经被黄金树给吸干了，那就完了，所以要尽快。 沉白术试图蔓延开自己的传承之力。可她发现一件很不妙的事，无论她的传承之力怎么生长，都像是碰上了一层薄膜被挡在这实验室里，就好像这确实是她的全部。 沉白术的心不断的往下沉，她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那么只证明一件事，这处特殊空间的等级比她的空间造诣还要高，所以她无法破解它。 沉白术心中一狠，没有时间给她慢慢领悟了，特别之事就要用特别的方法。 她直接召唤体内的火种，猛地睁开眼睛，金色的火焰在她眼中亮起，火种之源——她的眉心处也开始发烫。 她没忘记火种除了火焰本身的作用，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当使用火种时，她可以切换到一个类似游戏的视野。 她可以用此找到这片空间的破绽！ 一如当初在龙宫中试图找到那些宝贝的破绽一样！ 这是走捷径，但这又不是光明正大跟人比试，再说火种也是她力量的一部分呢，沉白术也不会心虚。 大概是因为传承之力全开，在火种出现后，她也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是喜悦，还有恐惧。 沉白术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她真是傻了，她竟然忽略了火种的作用！ 要知道，从一开始这个箱子就给她提示了，那箱子上缠绕着的红雾怕她的火种，这火种简直是它们的克星，只是因为力量不足，才受了挫，但并不代表它是没用的。 沉白术将这一点记在心中，把火种覆盖在传承之力上，迅速的撕开了空间的破绽。 只是一个恍惚，她就已经来到了里世界。 打开那道门，走到了实验员居住的地方。 这么一通操作，对传承之力的消耗比她想象的都还要大，她在这片空间里感受不到生命力的流失，却能感受到传承之力的。 沉白术面色发白，身体虚晃了一下，匆匆略过那些普通实验员的住处，直接找到了院长的办公室。 当务之急，是先把事情解决，至于其中的细节，以后有机会再探究。 推开门，沉白术一番翻找。终于找到了一本实验日记。 虽然是日记的形式，但并不局限于一个院长，更像是数代的交替，几万年的时光，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沉白术发现自己之前的那些猜测都变成了现实，甚至比她所猜的还要更黑暗。 在谈氏的记录与现今澹台的口口相传中，谈氏先祖是一个穷小子，不幸得罪了某个大人物家儿二代，快要被打死之际，被澹台的一个人给救了。 这人仗义疏财，帮他把那个二代打一顿赶走了。 那个家族前倨后恭的嘴脸让谈氏先祖知道了弱小就是原罪，又得知澹台先祖的出身，决意追随她。 澹台先祖本是随手救人，不求回报，但考虑到怕自己走了，那个地头蛇又报复他们家，最终还是决定把他们给带走了。 然后，谈氏先祖连同自己的家里人，成为了澹台的附庸，跟随他来到黄金海定居。 最开始他们和那些附庸的小家族没什么区别，但因为一直很忠心，敢吃苦，敢拼命，渐渐的就爬到了澹台先祖心腹的位置，越来越被重视，反正就是一副君臣相得的美谈。 可在院长日记中，沉白术却发现不是这样。 最开始是澹台先祖黄金辅助的感应，让他发现了那个少年天资出色，还有潜力，然后她就联系了当地家族，做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同时步步紧逼，让他们只能依靠澹台先祖。 似这样的戏码，澹台氏进行了很多次，为的就是搜罗一些无家可归只能依赖他们的小家族，这些小家族统统都是实验材料。 他们一开始在黄金外海繁衍，因为人鱼的特殊构造，想开枝散叶并不容易，而只有足够多的人口，才能支持实验进行，也能得出更准确的数据。 谈氏是幸运又是不幸的，不幸在于他们被盯上，世世代代都要卖身，这个卖身可要严重多了，一身骨血拿来贡献不说，还被洗脑对澹台无比忠诚，幸运则是多年下来，那些小家族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只有谈氏坚持了下来，世世代代都进行改造。 这些能被写入病房的实验体，每一个都有特殊之处，真实死去的人绝不止一万多个。 为了控制谈氏这把剑，澹台先祖还搞出了一个契约，是在黄金树的见证下签订的。 以谈氏先祖为名，永世为澹台效忠，只要谈氏还存在，黄金树还在，这个契约就不会消失，否则，整个谈氏都会被诅咒，承受违约反噬的代价。 由于黄金树的特殊性再加上澹台的洗脑教育，这个契约不仅限制了他们的身体，也彻底禁锢了他们的心灵。 就跟沉白术前世曾经看过的一些古代大家族的故事，那些世代为奴的家生子，一辈子学的就是伺候主家、给主家办事，真正没了主家，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让自己活下去。 也不知是天道制衡还是药剂的后遗症，每一个谈氏之人就像是被催熟，被人工填鸭出来的普通天才，只能成为中上层，却永远也无法出一个顶尖天才。 一开始实验员们没有发现这点，在确定黄金辅助搞出来的药剂真的能够提升资质，就准备用在自家人身上，他们很谨慎，一开始的实验对象都是黄金台的女子，不对，那个时候还没有白玉盘，都是澹台的，后来发现了这个短板，就紧急的叫停了。 等到黄金树出问题，又改为如何提纯这些女子的黄金血脉，好方便喂给黄金树。 反正是实验体，不会让她们污染澹台的基因…… 沉白术的手停在了最后一页，此时她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怎么说呢？从一个有潜力的天才成长为威震一方的大佬，这过程必然是曲折和艰难的，白手起家与富二代的难度如何能一样？ 很难保证没有后续澹台先祖对谈氏先祖的支柱，后来能不能达到那个高度？ 但话说回来，谈氏先祖本身天赋就绝佳，意志力也坚定，不然绝对熬不住最初的实验，成为同一批唯一活下来的人。 这样的人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所以澹台先祖的资助起到了几分作用，不好说、 反正沉白术认为不值得搭上他的忠诚，他全家的忠诚，还有子孙世世代代的禁锢与无尽的痛苦。 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澹台作为海底第一辅助家族，他家的家奴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可要沉白术选择，她还是宁愿要自由身。 可惜，这里的很多实验品根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用自己的骨血为另一拨人铺了路，她们甘心吗？ 沉白术觉得是不甘心的，她已经明白了缠绕着黄金树的那些红雾是什么，是无数葬身在实验中的人的怨魂，是绝望引来的猩红，前有息壤神土镇压后有黄金树克制，没有污染开，发生了很特殊的变异。但冤魂们强烈的不甘与痛苦也因黄金树的特殊被保留了下来，又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玄幻的解释不清的世界，再加上见证这一切的是黄金树，这些冤魂就缠上了它……沉白术猜测澹台应该还做了一些规避的手脚。 这就像一方向另一方借钱，借钱的人跑路了，家破人亡的人找不到他，可不就只能找上中间的担保人？ 黄金树承担了一切，难怪它快死了，甚至它能活到寿命极限，沉白术都觉得很稀奇，肯定有澹台的底蕴之故，也有澹台的疯狂实验和一些骚操作之故，只是它居然没有被这些怨念给逼疯？ 噢，它是一棵树，还是一棵很迟钝的树，想体会他人情绪都只能靠共感。 沉白术忽然想起了那个模糊不清的只能看到一些片段的梦，黄金树已经收集了甜味、酸味、辣味和咸味。 甜味是与第一代圣女的友谊，酸味是暗恋息壤神土的酸涩，咸味是深受澹台压迫的女子的眼泪，辣味她之前不太明白。 可现在想来，辣味是痛觉啊，辣味是这些实验体压抑的愤怒，疯狂的想要同归于尽的痛苦，就像辣椒一样暴戾，充满了急需宣泄的情感。 至于还缺的苦味，第一代圣女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苦味，沉白术也不明白，澹台的女子已经过得够苦了，还有那些葬身在实验中的冤魂。 可此时看到最后一页原始契约，她终于懂了，没有品尝过甜的人是不会懂自己之前过得有多苦的，没有品尝过自由的滋味，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之前深陷于一个多么可怕的牢笼？ 他们早已麻木，迟钝到分辨不出什么是苦，或许还要安慰自己我过得很幸福，我的日子很甜，只有这样才能咬牙坚持下去。 他们强大的信念也骗过了黄金树，苦伪装成了甜。 沉白术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要怎么做了。 第94章 沉白术打开这份原始契约, 契约之上的内容和她所想的差不多，无非是谈氏宣布对澹台效忠，难怪这样一支攻击力极强的家族, 最后竟然没有融入澹台, 依旧保持了谈这个独立的姓。 因为契约上写的就是谈氏，除非放弃谈这个姓氏, 甚至应该还有一些别的条件才能彻底摆脱这份契约。 沉白术的目光直接落到了最后的签名上，这一看, 她只觉得甲方和乙方的名字都叠了好多层，这就像是一代代的更叠，甲方上写的是澹台掌家的家主的名字, 谈氏为乙方。 这是两个家族签订的契约, 家主是这个家族的代表, 所以对家族中所有族人都有约束力。 从第一代那个坑骗了谈氏的澹台先祖到现在的澹台暮、 而另一边, 沉白术意外又不意外的发现那名字写的是谈月凌、 不意外是因为这个契约与这片空间中的一切都是在澹台暮与谈月凌相知相许的院子中签到得到的，必然跟他们夫妻有关。 沉白术的心情有点复杂，她所知晓的澹台暮与谈月凌的爱情故事，虽然一开始有联姻的考虑，却是两个年轻人的真心相爱。 那个时候，澹台暮还没有被确认为唯一的圣主，他要和几个候选人竞争,但谈月凌却是当之无愧的谈氏下一代家主、 在谈氏过往的历史当中,有家主和澹台联姻的,也有维持独立性,由澹台这边嫁一个人过去，而谈氏家主本身掌管家族种种，澹台嫁过去的人不参与——至少是隐在幕后的,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没有影响到两个家族的紧密联系，后面，澹台暮与谈月凌结婚后，这纯粹的感情必定是掺杂了利益的，谈月凌直接退让了家主之位，让她弟弟继任。 但很显然，她有了澹台作为靠山，对于谈氏的影响力也依旧在，又因为有那么多先例在前，家主夫人这一位置也不是纯粹窝在后宅吃白饭的，会参与一些家族事物，于是她依旧是谈氏的主心骨。 这个乙方的名字并没有变更为她的弟弟。 说明谈月凌对谈氏的影响力更大，她被契约承认，而非她弟弟。 这一定是她的力量比她弟弟强吗？或许曾经是，但在她避居小院，且传出精神出了问题后，就肯定不是了，这更有可能是谈氏对澹台俯首称臣。 谈月凌的退出没用。 谈氏依旧牢牢被澹台捏在手里。 沉白术齿冷的同时也不免想到，在两个家族的复杂关系与利益纠葛下，他们的感情没有变淡，却是越发浓郁，这到底是两人确实是纯爱是真心，还是同样有着契约在其中的作用？ 沉白术很想相信是前者，但理智告诉她后者占比会更大。 她沉默了。 她感觉到了黄金树的可怕，她有点懂了她奶所说黄金海是心境之海的分量、 忽然。手中的原始契约微微晃动，沉白术立刻低头看去，却见甲方的名字上澹台暮正在闪烁，然后一个熟悉的名字开始若隐若现，是钟然、 而且钟然两个字的前面，很艰难的要浮现出色泽更浅一些的澹台两个字。 不同于澹台明木直接就改名了，改回了澹台的姓氏，钟然——族谱上应该还没改，毕竟这次血脉测试仪式后面连着黄金节大比，太着急了，开宗祠太过重要，不能仓促为之，他们这一批人都没有长老要求必须改成澹台惯例的名字。 反正钟然还是叫钟然，其他人也都是这么叫她的，黄金台的长老似是有些异议，但连家主自己都没说什么，这些议论也没有传到钟然跟沉白术的耳边。 沉白术撇了撇嘴，澹台钟然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不过钟然的名字即将取代澹台暮，这是否意味着她将成为澹台下一代的家主？ 但他们都在参与摘花活动，怎么可能突然决定家主这样重大的事，这必定有一个契机，使得她的家主之位虽然还没有被澹台族人承认，但在契约上已经过了，就如同谈月凌一样。 会是什么呢？ 沉白术心念电转，忽然想到黄金树底下的黄金宝箱，她一直以为这宝箱因黄金树而起，但现在可能不是这样。 她又想到了那句童谣，“黄金海里长着黄金树，黄金树下有座黄金台”，或许应该改成“黄金海里有个黄金台，台上种了棵黄金树”，最后才是白玉盘。 这黄金宝箱因黄金台而起，黄金台必然是澹台的至宝，再联系澹台景与澹台晖透露出来的信息，沉白术明白了，钟然必定是获得了黄金台，也就是息壤神土的认可，所以她成了实质上的家主。 这闪烁的名字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只不过是需要一个仪式，让所有澹台族人都知道，所以才介于虚和实两者之间。 沉白术其实不想让钟然参与这些破事，但话又不是那么说，息壤神土都承认她了，这么大的家业凭什么让出去？ 只能是钟然不想，而不是灰溜溜的被赶下台。 她烦恼的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原本想置身事外的他们越来越深入漩涡中心了。 算了，暂时不想这个。 钟然的名字在闪烁，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影响，一切的因果依旧是澹台暮来承受，反正他坑自己没手软，沉白术也不会对他手软。 她直接拿出了谈月凌给她的那块玉佩，对着虚空大声道：“谈月凌，你承诺过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道义，现在，我持信物来向你索取，我要暂代你的家主之位，我要背负你牵扯的所有因果！” 声音落下的瞬间，沉白术咬破大拇指。用力的印在了乙方谈月凌的名字上。 她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得通，毕竟她继承澹台暮的位置，将钟然踹下去还勉强说得过去，无论是外人眼中，还是真实论血脉，她都和澹台有点关系，但谈氏，就差太远了。 不过澹台与谈氏多年联姻，在血脉上的联系早就浓郁的根本分不开。 再加上沉白术继承的并非实际的家主，而是这种象征意义上的——她想继承也继承不了，谈月凌在现实中早就卸任家主之位了。 简单点说，她继承的其实是谈月凌所代表的谈氏一族和澹台这一族的契约与因果。 这个操作放出去，如果澹台的那些老祖宗还有感知，怕是也惊呆了。 因为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得不到任何好处，要权利权利没有，要资源资源也没有，但是，却继承了所有的负面因果，要去背负埋葬在实验室中的怨魂的愤怒！ 这就相当于好不容易继承了一个公司，这公司看着光鲜的很，还上市了，但到手一看，临近破产了，被员工辱骂不说，还得想办法解决欠下的债务。 只要是没失了智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这简直是绝世大圣母才能干出的舍己为人的事！ 同时，就算她舍己为人，这么多年澹台和谈氏纠缠，谈氏肯定也不再无辜了，他们牺牲了一部分族人，踩着他们的骨血，有了今天的成就——这被送来实验室的人要么就是无权无势的，要么就是家族斗争失败的，胜利者享受着用他们实验出来的成果去提升的资质。 或许最初的谈氏是无辜的，但发展到今天，两家都一样的烂。 所以两家都必须接受这个恶果。 而反噬的那一天或许是黄金树死亡的那一天，也或许是别的时候，可现在，沉白术突然冒出来替他们承担，这也太美了吧？ 就是个胸怀宽大的真圣母，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犯罪者必须得到惩罚，因果是最公平的，澹台与谈氏通过黄金树逃掉了，在黄金树倒下时，也终究会被清算。 更别说沉白术还很小气。 但她却是毫不犹豫的捏碎了玉佩，以自己的血，将指印印在原始契约代表乙方的签名上，再加上语言法则，整片空间都动荡起来，像是有无数张牙舞爪的怨恨突破空间，向着沉白术涌来。 沉白术并不意外会发生这一幕，她早就察觉到这空间越来越不稳定了，随着她在这里待的越久，她跟现实之间的屏障也就越弱，它无法保护她。 可是即将被那滔天的红雾吞没之前，沉白术却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猖狂的笑容：“都来吧，都冲我来！” 空间彻底破碎，沉白术猛的睁开眼睛，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啸。 她浑身都在颤抖，青筋凸起，原本冷白色的皮肤冒出一条条血痕，就像有什么钻进了她的灵魂，现在要一鼓作气也将这具身躯给摧毁。 沉白术仰天狂吐出一口新血，她还是低估了两个家族长达上万年的因果的力量。 幸好她并非真正的谈氏之人，她与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是强行继承了因果。 某种程度上，这个世界的天道还是在保护她的，这些没有任何理智早就扭曲得几如猩红的邪物想要突破屏障冲进来没那么容易。 可是饶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力量，也给沉白术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她的神魂几乎要被瞬间撕裂，下一秒就引起了她眉心火种之源的反应。 沉白术笑得更大了，她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但心中却是畅快的。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真正的火种是非常强大的，或者说火种之源质量极高。 可她与火种之间只是初步认主，火种并不是十分认可她这个主人，就如同与神胎的磨合一样，它就像是她这具身体的租客，会交一些租金，让沉白术动用它的力量。 可更多却是没有了，只会冷眼旁观。 但沉白术嚣张的想：就算我只是个房东，你现在也只有我这一具躯体可居住，没有了我，就算你还能在海底存在，也要大大损伤本源，更别提现在可是有人要来抄你的家，这是对你的挑衅，你能忍？ 火种是傲慢的，连沉白术这个系统给选定的主人都不咸不淡，更别提这些邪物了。 它直接发挥了火焰的特性，在沈白术体内剧烈的燃烧起来，每涌出一丝怨恨之力，就会被火焰给吞噬。 沉白术一边吐血一边关注着这个发生在她体内的战场，惊喜地发现自己赌对了。 这些因果之力都可以作为燃料提供给火种，而在火焰燃烧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的在对沈白术的身体进行淬炼，她仿佛一块生铁，在淬火中不断重组。 沉白术已经叫不出来了，疼痛到极致的时候，虚弱的根本没有力量叫。 火种与怨念的战争发生在沈白术的体内，并不会表现在外，骤然的惨叫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叫得有点早吧？ 其他人又不像沉白术一样有一双特殊的眼睛，可以具象化缠绕在黄金树身上的红雾，看到它们疯狂涌向沉白术。 可是饶是看不到，澹台晖也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无比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他喊着沉白术：“沉白术你怎么了？快回答我啊，沉白术！” 他是第一个发现沉白术不对的，听不到沉白术的回答，就更着急了。 他觉得不对，按照他对养父养母的了解，养父或许偏执冷血了些，只认准钟然一个人，但养母却不是，她应该给沉白术留下了保障才对啊。 而且现在黄金花才初初开放，就算吸收了他们的生命力应该也处于初期，为什么沉白术的反应这么大？ 喊不动沉白术，他转头去喊澹台明木，因为只有她离沉白术最近，他让澹台明木看看沉白术发生了什么。 澹台明木虽然非常怨恨这些黄金台的人的对待，要把他们献祭给黄金树。 这会儿她无比后悔为什么要选择回归，如果留在荒海就好了，所以就算此前对于沉白术有再多嫉妒的情绪，她还是对沈白术这个同样出自荒海的人无比亲切。 她也跟着喊，心里变得很慌。 如果沉白术也没办法了，他们岂不是彻底没希望了？ 倒是澹台景颇有些幸灾乐祸，可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马上要死了，早死晚死不都要死吗？ 他不过是走在沈白术后头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想罢，他沮丧的垂下了头，几乎认命了。 但大概是他的黄金血脉真的不低，甚至可以说是这些人群中仅次于澹台晖的，他第一时间发生了不对。 “咦？我怎么觉得禁锢我们的阵法没有那么紧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感受起来。 他们的感知没有澹台景敏锐，反复挣扎也依旧动弹不得，却是感觉到体内被禁锢的血脉之力，有了一丝流动的趋势，这让他们精神大振，自觉看到了希望，纷纷开始尝试起来，试图动摇禁锢的阵法。 如果能活着，谁愿意死去呢？ 反正在场的人没一个愿意死。 毕竟这可不是以前随口说说死算什么，就跟他干，他们是真的察觉到了生命力的流逝啊。 “肯定是沉白术做了什么！”有精明的人反应过来了。 “她没准是被阵法给反噬了！我们一起动手，拼了！绝不跪着死！” “是啊，跟这玩意拼了！” 终于看到了一丝反抗的希望，所有人互相打气。 哪怕注定要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口肉来，他们人鱼，就是这么凶！ * 与此同时，谈月凌所在的小院。 如果沉白术在这里，就会发现谈月凌头顶的血条已经残忍的只剩下了极不可见的一丝丝，可她脸上却扬起从未有过的幸福的笑意，她在心中道：“钟然，我的女儿，你马上就可以解脱了，我马上就要把希望果种出来了，它会代替我保护你，没有人可以限制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想到这样的未来，我就觉得好幸福啊。” 如果别人能听到她的心声，或许觉得她疯了，但是谁也不知道，就在沈白术看见她头顶宝箱出现后没多久，她就得到了黄金果的回应。 她能感受到它的情绪，像是一颗饱含生命力的种子，在壳里悄悄探出头来，期待着发芽之后的未来。 曾经，她也是这么孕育那颗蛋的。 她想着等她生下来后，她要给她准备最好的孵蛋用具，准备最好的灵药，争取让她破壳就赢在起跑线上。 恍惚中，这枚黄金果几乎成为了她的另一个女儿，承载了她全部的爱意。 她觉得正是这爱意让黄金果即将发芽，想着它出生之后就能实现她的愿望，她就刻意的放纵了这点。 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她的状态越来越好。 可不就是憋屈了这么多年，一朝得知可以将埋在心里多时的担忧解决，她太快乐了。 哪怕这快乐需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虚弱，可这种虚弱也是开心的、 真的好甜啊。 她的一生中少有这样甜蜜的时光。 从小就有人告诉她，她是家族的未来，她将来要承担起谈氏的责任，她要各个方面都做到最优秀，于是在弟弟可以放松的跟小伙伴们玩耍时，她在一刻不停的努力。 她刻意的找了澹台暮，想着让他入赘，却没想到变故发生的那么快，澹台暮登上了家主之位，入赘的变成了她。 多年的责任就这样被迫放下了，即便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作为家主夫人，也能继续管谈氏。 他们澹台可不像某些家族一样短视，只把他们当成吉祥物，家主夫人同样有着巨大的潜力，甚至背靠澹台，她还可以更从容的去管理谈氏。 那些妄图在她面前倚老卖老的家伙，通通都要对她低头，她的每一个命令都会得到谈氏上下的维护，他们会以最积极的状态和最快的速度去完成。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成为了谈氏实质上的家主，她却发现一点都不开心。 她最开心的时候也只有和澹台暮忙里偷闲恋爱的那段时光了。 往事一片一片的在她脑海中划过，她并不知道在她的头顶已经出现了一个倒计时：六十，五十九…… 她其实知道，黄金台有人盯着她。 她看似避世而居，在精神出问题后可以窝在小院里，什么都不管，可黄金台仍然有人盯着她，他们是不会允许她出任何事的。 因为她就是澹台加诸于她女儿的绳索，他们知道流落在外的钟然不会像其他在澹台是长大的年轻人那么有归属感，那么听话。 他们怕她失控，刻意的用法子来限制她。 这也是澹台的惯用手段了。 对于看重权力的人就用这个来诱惑她，而对于重视情感的人，像她这样的存在，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黄金台在她身上做了手脚，她无法通过任何手段自杀，好让钟然解脱。 因为只要她感受到痛苦，无论是生理还是意志上，立刻就会有一道力量控制她所有的行动，同时严密的将她保护起来，与此同时，黄金台那边会察觉。 至于那些可以快速利落的没有痛苦的自杀方式，也无法作用。 除了这种玄学的监控，还有科学手段。 比如最前沿的科技，最顶尖的暗卫埋伏在附近。 尤其在钟然回归后，发现她的潜力远超出他们的预料，她这边的保护伞更是加了许多道。 谈月凌并不知道圣女是怎么做到的，或许白玉盘研究多年终于找到了黄金台的破绽，或许黄金树的特殊性。 在她冥冥中感觉到黄金果的意志后，她向它献祭生命，一点都不痛苦，也未曾触动任何人，就连最了解她的澹台暮都不知道。 圣女或许别有目的，可她很感激她，种出澹台新的黄金树，由她来掌握，一切都会好转起来的吧。 当年第一代圣女明明是带回黄金树的人，也与黄金树最亲近，可黄金树最终还是留在了黄金台。 但这一代的圣女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也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去保护新生的黄金树。 谈月凌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恍惚起来。 她知道她要死了，但她依旧是扬起笑容，这笑容相对于之前的温婉都有些放肆了。 冥冥中她好像又听到了黄金果的声音，那道声音在问：“你有什么愿望？” “我想保护钟然。” 其实她更想所有人都好好的，可她知道人不能贪心，她的生命没那么值钱，她能种出黄金果，或许只是因为到了它该发芽的时间。 所以为求一击必中，她只说出她最想要的愿望。 毕竟她的其他的亲人，她的丈夫是家主，不会有事，她的弟弟也是家主，还有曾经被她视作责任的谈氏，他们所有人都比钟然要强，只有她的女儿是最弱小、最需要她保护的。 这一点她倒是和澹台暮很像。 只能说两人不愧是夫妻，澹台暮也是为了保钟然，舍弃一切外在因素，他只要钟然活着，其他人死就死了，或许钟然会伤心，但她终究会走出来， 相反，这也要那也要，最终就是什么事都做不成，所以谈月凌再度强调了句：“我要你保护钟然，我要她好好的活着。” “我答应你。”冥冥中的声音作出回应。 谈月凌释然的笑了，闭上了眼睛，她头顶的倒计时走到了一。 第95章 “好苦啊！” “怎么会这么苦？一点都不甜。” “你骗了我……” 谈月凌本以为自己会堕入永远的黑暗,却不料她还有清醒的时候。 如果沉白术在这里，就会发现她头顶的血条定格在了一上面，然后不动了。 是的, 只是一, 没有降到零。 但饶是不知道这个变故，她也知道出问题了。 她听着那稚嫩的控诉的语气,先是疑惑，接着就是心虚,过往的甜蜜一扫而空，竟像是被感染一般也觉得好苦。 那苦味，浓郁的像是浸透了她整个人生。 忽然稚嫩的声音一变：“我想起来了, 这是明意你当年留下的布置对不对？” “确实好苦啊, 这苦味把我整个树都泡软了, 简直就跟你曾经说过的黄连一样！” 谈月凌怔住。 明意？澹台明意？ 这是第一代圣女的名字,因其特殊性，并未下放给后辈使用，她就像黄金台那些出名的家主一样，可以一直保留着这个名字，除非出现一个惊才绝艳之辈配得上才敢用。 圣女当年的布置？ 谈月凌面色微变。 从这一刻起，她觉得一切都不再按照自己所想的那般发展了。 果不其然，那稚嫩的应该是属于黄金树的声音嘀咕了一会儿后, 就絮絮叨叨道：“虽然这是明意帮我达成的, 但你确实配合明意做成了此事, 所以我还是会实现你的愿望, 你真正的愿望。” 真正的愿望？ 谈月凌不解，一直以来她的愿望不就是保住钟然吗？ 哪有什么真的愿望和假的愿望，你可别搞错了！可是当她想要再度呼唤那个声音时,却再也没有了回应。 恍惚中，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正死死抱着花盆，她盯着它，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将花盆的土挖掉了，挖出了被埋在深处的那颗黄金果。 黄金果依旧如常，没什么变化，也未曾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发芽，但谈月凌就是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颗种子死掉了。 而且，她试探性的挥了挥胳膊，刚才挖土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她身体不再虚弱，就像是曾经失去的生命力，又回到了她的身体。 黄金树居然没有收取供奉？ 那她口中要实现的愿望会是什么？谈月凌面色大变！ 她立即召唤守护在院子周围的暗卫，让对方带自己去见澹台暮。 事已至此，她必须把发生的一切告知他。 黄金树并不在意渺小人类的反应，她轻快的哼着歌，就像是乳燕投林般，要回家了，回到她从前的身体里。 她已经收集齐神明考验所需要的五味，从一颗彻彻底底没有心的黄金树，变得拥有人性，在拥有人性的刹那，停滞的修为开始上涨，她知道自己即将突破伪神这一境界，成为真正的神明。 这便是当初明意为她所铺的路。 可是不能这样。 黄金树想，她当年既然承诺明意，要实现她的愿望，当一棵许愿树，那么她就要回来实现她的心愿，还有那个特殊的能够回应她的谈月凌。 她所代表的谈氏也是她的债。 她听懂了她真正的愿望。 黄金树彻底明白了当年澹台明意的计划。 她和她一起见证了黄金台的疯狂，可彼时尚且弱小的她们根本无从阻止掌握了息壤神土的长老们，甚至因为息壤神土对于黄金树天生的吸引力，她也无法抗拒本能，落入他们手里。 明意独自一人，无能为力，只能留下计划，让后人一代又一代接力般将之完成。 薪火相传，她们也确实做到了。 明意帮她收集齐了最后一味：苦味。 她计算出未来会出现一个人，她能帮所有受契约禁锢的灵魂解除契约，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反馈给她苦味，而非虚假的甜。 想到这里，黄金树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幸好她早就把甜之一味收集齐了，不然怕是要被欺骗，功亏一篑。 按照明意的计划，她会成神，到那时自然有力量去帮助所有受苦受难的女子，无论是澹台谈氏，还是那些附庸于澹台却被强行逼迫成为实验体的人鱼。 这个完美的计划只存在一个漏洞，那就是作为契约的一部分，黄金树绝无可能置身事外。 她也同样会被反噬。 但澹台明意不愧是第一代圣女，同样考虑到了这一点。 她要黄金树彻底舍去原先的躯壳，从一个小树苗的状态重新开始，此时的黄金树已经跨过最重要的神明之劫，但又脱离了从前的因果和束缚，尽管依旧需要慢慢成长，但之后她的修炼不会有瓶颈，她会顺理成章的成长为新世纪的神明。 黄金树知道自己应该听话，她只需要按照计划，前往这一代圣女所在，在她的保护下度过这段唯一弱小的时期，到那时，她想做什么都很容易。 可是她不愿意！ 已经拥有人性的她，还没有彻底的过渡到神性，她有着人性的悲伤与共情，也有着人性的愤怒！ 她共情着所有卷入其中的怨魂，她悲伤着他们的过往，她愤怒于这个家族的一切，愤怒于自己竟然曾经被他们利用，她不仅要拿回从前自己赋予他们的，她还要将这一切给毁掉！ 澹台家，黄金海甚至连曾经喜欢过的息壤神土她都恨上了。 你们所做的这一切，践踏这么多生命，不就是想让这个家族长长久久、世世代代的荣华下去吗？我偏要将它毁掉，偏要将你澹台立足的根基毁掉！ 如此才能宣泄她心中无尽的愤怒。 以及帮助第一代圣女、无辜死去的人们还有差点就为她贡献生命，还傻乎乎觉得是应该的，是幸福的的谈月凌……她要实现他们的愿望。 她承诺过的，他们真正的愿望。 所有善良的人们，在契约的束缚下，甚至不愿意让谁受到伤害，只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脱离澹台的束缚，无论今后是荣华还是屈辱。 那么唯有一个方法，就是将深深禁锢他们的家族给毁掉！ 新生的黄金树是弱小的，不管她将来能否成为神明，此时的她不具备毁掉黄金海的力量，一旦她有这个想法，原先还在供应给她力量的神土会第一个让她知道后果。 但是她除了这具新生的躯体，还有原先应该被舍弃的躯壳！ 所以，黄金树选择回归。 她穿越空间的阻隔，与曾经的自己合二为一，她在心中对着第一代圣女说着抱歉：“明意，我要辜负你对我的安排了。在成为一个神明之前，我首先是人，我不愿意舍弃我好不容易获得的人性，我不愿意让将来的我留着这样的遗憾，或许这就是你曾经告诉我的，人这一生总要做些傻事，就算我是被迫，我也终究犯下了无数的罪孽，我该去承担我的过去，为自己负责。昨日混沌的我，才成就了今日清醒的我，那不是应该被遗忘的黑历史，那是我的一部分，代表着我的过去，也警告着我的未来！” 在黄金树穿过重重叠叠的空间，到达沉白术所在之际，沉白术似有所感，已经痛得混沌的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一朵莹莹的绿光，飞入了面前金红交织的黄金树中心。 下一秒，黄金树剧烈的震动起来，它原本就已经非常大了，但此刻，竟然又开始了飞快的生长。 主干继续拔高，枝干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还有最重要的树根——沉白术这个角度看不到，它深深地往下方息壤神土所在刺去，宛如飞驰的利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要将笼罩住整个澹台的阴影劈开！ 息壤神土，至今无人知晓它是否拥有灵智，它从荒古之际就庇护了澹台氏，一手打造出鼎盛至极的辅助世家。 也让所有澹台之人敬畏拥护，连反抗的念头都不会升起。 它是保护伞，也牢牢遮住了一切光纤，让阴霾肆意生长，黄金海的太阳与月亮都是假的，只有黑暗是真的，他们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过往的爱恨都淡去，黄金树的根系不曾有一丝迟疑，息壤神土它必须死！ 只有它死了，澹台这棵早已被虫蛀空的大树才会彻底倒下。 相比地面上的变化，地下的根系其实震动得更为剧烈，仿若海洋给人的感觉，看似平静无波，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而在这样的晃动中，沉白术被绑定倒是因祸得福，于颠簸着似有一股清凉落入了眉心。 原本她眉心的火焰之源已经呈现几分颓败之势，但骤然落入的绿光，却一下子恢复了它损失的力量，正如往火中添加了新生的木头，让它燃烧得更猛烈了。 沉白术福至心灵明白过来，她得到了黄金树的回应。 黄金树终于清醒了。 是的，沉白术只认可此刻的黄金树是清醒的，此前开花吸收他们的生命力，弥补自身，那都是植物本能的生存行为。 可这一刻，她终于找回了久违的灵性。 她知道自己在帮助她，解决缠绕在她身上的红雾，她不再坐以待毙！ 几乎快要将沉白术的灵魂无死角缠绕起来的红雾瑟瑟发抖，它们感觉到了害怕，这不仅是因为沈白术的火种在木头的助力下直接拔高了一个台阶，终于对它们形成了更高一级别的克制，于是依靠数量耍流氓的行为没办法再继续下去，还因为这么多年与他们战斗，不敌落入下风的黄金树不知从哪注入了一股活力，竟然崛起了！ 始一崛起，便是迅猛无比，直接将红雾给压了下去，于是战场一下子转移了。 沉白术这个最先吹起号角的人，反倒被抛出了战场中心，只能看着金色与红色仿佛两只凶兽，激烈的厮杀起来。 今日，只能活一个。 沉白术已然清醒了许多，有了更多理智可以思考。 她感受着火种的成长，如果说之前的火种就像是手掌长的小芽苗，那么现在，它竟然一口气长到了一米高，不能再叫做小芽苗，而应该叫做小树苗了。 饶是沉白术有所猜测，也对这收获惊讶不已。 更让她意外的是，当她看向战场中心，赫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黄金树的中心处竟然出现了一个宝箱！ 沉白术猛眨了好几下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黄金宝箱不是在下方吗？ 怎么一下子跑到树中心了？ 但此时却不容她更多的思考下去，因为代表着黄金宝箱的血条竟然在闪烁。 沉白术可别提多明白这个闪烁所代表的含义了，她必须在一定时间内签到，否则这个签到点就直接消失了，她再也无法签到了。 娘的，这是在逼她啊！ 沉白术一咬牙，放出传承之力和火焰去勾搭红雾。 她还记得这红雾的贪婪，曾经想过吞噬金子，即便畏惧于她的火种也没有放弃她这块肉。 她故意让自己显得无害，想把它勾引过来。 她暂时也不跟黄金树抢，想抢也抢不了，就拿点边角料，给黄金树掠阵。 结果，红雾倒是蠢蠢欲动，可黄金树的枝条猛的一下抽过来，把红雾抽得粉碎，然后金色光芒大放，竟然将红雾给吞掉了。 这也太猛了！下一秒，禁锢沉白术的阵法一松。 有金色一闪而过，沉白术便知道是黄金树顺手解除了她、还有他们的禁锢，让他们赶紧跑，这里不要你们。 但沉白术可不觉得这是黄金树担忧他们被殃及池鱼，她感受到了黄金树浓浓的嫌弃： 别留在这里拖后腿，让我碍手碍脚！ 沉白术：“……” 另一边，众人本来因海水的冲击，惊恐的加大了挣脱的力量，突然禁锢阵法消失，饶是被混乱的海水冲出老远，也不妨碍他们大笑出声。 “太好了，终于脱身了！” “赶紧离开，这里怕是要塌了。” “沉白术？沉白术呢，肯定是她做了什么。” “沉白术有这么大的能量吗？我倒觉得这分明是黄金树醒来了，作为咱家实质上的老祖宗，不忍心吃掉我们，就把我们放走了。” 也有人注意到了黄金树往这边抽过来的枝条，不服气的说。 但立刻就被反驳：“就算如此，它早不醒来、晚不醒来，偏偏在此时醒来，肯定是沉白术做了什么。”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离沉白术最近的澹台明木已经抓住了沉白术的胳膊：“走，咱们离开这里。这些大家族也太黑心了，还是咱们荒海人实诚，咱们一起去找以前离开的荒海同伴。” 她也有点小心思，这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很担心自己才刚跑出来，就被黄金台的长老抓住杀人灭口，还是跟着跟沉白术为妙。 沉白术既然能将他们从死局中救回来，肯定有办法离开这里。 忽然，澹台明木想到一个事，进入最终摘花选拔的没一个是沉白术的亲近之人，比如那个叫鱼彤的，叫丰一年的，还有贺向阳，他们三个实力都不错，真放开打的话，自己未必能胜过，可是自己都进了最终环节，为什么他们没有？ 之前她只觉得是自己回归家族后，原先不得其法的修炼一下子得到了正确的指点，所以进步比他们快。 但现在，她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是不是沉白术对这一切早有预料，早早就把他们给送走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对的，也越发肯定要抱紧沉白术的大腿。 沉白术刚搞了一波大的，哪怕有黄金树的补充，也没那么快恢复过来，鱼尾巴有点软，硬是还真被她给抓住了胳膊，但面对她的邀请，却是摇了摇头：“不，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要去帮忙。” “你疯了？”澹台明木大惊失色，她看不到缠绕着黄金树的红雾，但她本能的感觉到黄金树出了问题。 它正在发疯，或许现在短暂的找回了理智，能将他们放走，可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疯得更厉害，又要把他们吃掉？ 她不趁机逃跑，还要留在这里？ 澹台明木无法理解。 沉白术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时间，她看向前方：“澹台晖，将他们都带走。” 澹台明木下意识跟着看过去，澹台晖果然出现在他们眼前，黄金瞳非常黯淡，神色很复杂。 沉白术声音平静：“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你好歹是黄金台的圣子，也该负点责，将他们都安全的带走。” “那你呢？”澹台晖开口。 沉白术看向剧烈摇晃的黄金树，勾了勾嘴角：“我不是说了吗？我要留下帮她，你该知道的，现在只有我能帮她。” 澹台晖当然意识到了。 在此之前，所有长老的判断都是黄金树清醒过来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它也确实一直都没醒，哪怕前期他们输送了那么多黄金血液过去，直到沉白术突然做了什么，它才清醒了，抽过来要把他们赶走。 “我……”他也想留下帮忙，但沉白术似有所预料，直接拒绝：“你们留下只会拖后腿，赶紧走，再多待下去，我可就不保证其他人能活着了。” “好。”澹台晖其实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是涉及到养父养母才显得软弱，他向沉白术承诺，“我会护住他们，不会让他们被灭口。” “我相信你。” 澹台晖召唤出自己的神胎，是一只金色的乌龟，他觉醒的也不是黄金辅助，修炼了绝对防御。 沉白术看到乌龟中心并非血肉，而是一个若隐若现的房间，竟然不是很意外。 好歹是五彩神光的资质。 “跟他走，快点。”沉白术大喝一声，催促着面带犹豫的众人，“这里弥漫着一层又一层黄金树的树瘴，只有他能带你们出去！” 黄金树的树瘴，又或者说黄金树之梦，一个接一个的梦织起了洋葱般剥了一层还有一层的空间。 等闲人根本出不去，但澹台晖可以。 这当然不是澹台晖作为黄金台的圣子，曾多次过来陪伴黄金树，而是他浓郁的黄金血脉，会让这片空间视他为自己人，他对此地的方向感知也是最敏锐的，除自己外。 毕竟沉白术不需要去感知，也不需要黄金树的认可，她的空间造诣再上一层，直接就可以看穿这处空间的破绽，找到离开的路。 澹台晖是忠还是奸大家无法判断，但沉白术的贡献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们相信沉白术，将她当成了主心骨，一听她发话，就立刻往金色的乌龟船上走。 只短短几秒，原地就只剩下澹台晖。 沉白术说：“走吧。” 澹台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沉白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没有人必须为谁牺牲，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你既然已经以自己的命还了生育之恩和养育之情，剩下的日子就为你自己活吧。” 沉白术无法理解澹台晖明知澹台暮这个大伯对自己是利用，收养是利用，扶持为圣子是利用，给予温情，也只是感情利用，他明知这一切，却默认了他的安排，以自己的性命来回报，来代替钟然去死。 沉白术做不到，觉得他就是个大傻子，但作为钟然的朋友，她难得管了一回闲事。 澹台晖的背影颤了颤，脚步停住了。 沉白术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你觉得这次我救了你，你又欠了我，那以后就多帮帮我们荒海人吧，什么是荒海人？就是我这样黑色头发蓝色鱼尾的，记住，只许帮幼崽！成年人就别管了，谁知道他们在这个大染缸里心黑到了怎样的程度？你这个人傻的很，太容易被利用，还是跟幼崽混吧，别回澹台家了。” 以后澹台也未必存在了，但这一句沉白术没说。 澹台这个早就腐烂的家族，遭罪的又何止只是白玉盘？黄金台也有一些刻意被养成光明属性的大傻子。 若知晓大厦将倾，怕是又要将那些流离失所的族人当作重担背在身上了。 不过沉白术还是觉得，让他多心疼心疼自己吧，就看着当初在巨塔，他豁出去保她进最后一层考核的份上。 待澹台晖和那只金色乌龟消失，沉白术手腕一翻，手中赫然又多出了一枚玉佩。 在那处特殊的空间中，她将玉佩捏碎，但空间具象化的都不是实质的物体，她捏碎的也只是玉佩上存在的特殊因果，实则这个玉佩还有一个更现实的用处。 第96章 这个玉佩里藏了一个传送法阵, 此前缠绕在上的因果之力混淆了她的感知，待其消失，沉白术才窥见了它更深的作用。 自己等人在这里的遭遇, 谈月凌预见到了, 她猜到了澹台暮的下一步动作，可惜, 人家也是站在澹台暮身边，并不曾提醒她一句, 只是给了她一个保障。 沉白术倒也没有多生气。 她只是一个外来者，短短一两个月也不足以和这两口子建立起多深厚的感情。 能看在钟然的份上，给她一条生路, 已经是谈月凌有别于澹台暮的善良了。 澹台暮才叫真的狠。 沉白术看穿了这个传送法阵可以将自己传送回那处院子,倒是和她当初留下的印记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又有不同。 此地不能算是完全的现实时空, 一般的空间之力在此处是被限制的，只有跟黄金树同出一源的，才能发挥作用。 也就是说，别说现在小蝴蝶不在沈白术身边，就算在，也用不了传送之力，必须得先破解。 所以沉白术选择捏碎玉佩,玉佩触发提前设下的禁制,就要将沉白术传送走,但沉白术用自己进阶后的空间造诣,生生扭转了目的地。 下一秒，沉白术到达黄金树的中心，也就是宝箱所在。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 纵然黄金树的中心不能算是战场中心，可离战场中心也没有多远，这时候跑过去，说一句找死也不为过。 就算她的身体几经淬炼，又哪里比得过黄金树这等活了上万年的老不死的积累？ 沉白术在赌，赌此刻出现的宝箱是她所需要的。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沉白术只花了一秒，就迅速签到，随后打开宝箱，幸运的是，这一回系统没坑她，黄金宝箱顺利的打开了，不需要钥匙。 在开启的瞬间，一抹盈盈的绿光飞入沉白术的眉心。 她挑了挑眉，放松自己，没有反抗。 紧随其后，选择释放目前为止积攒的所有火焰。 难得的，尽管沉白术从不成真正与黄金树面对面的沟通过，但她们两个却是想到了一处去，黄金树想要毁掉澹台氏，而沉白术打算以火种烧掉所有的红雾，自然，与红雾纠缠的黄金树也在她的攻击范围。 黄金树被滚烫的温度烫的一哆嗦，树枝本能的挥舞过来，沉白术瞳孔一缩，却只看着，没有躲避。 在树枝即将打到她脸上时，直接穿过，就像沉白术这个人对于黄金树来说不存在，又或者组队般免疫了队友的攻击，沉白术大大的松了口气，赌对了。 黄金树中心签到的宝箱果然很有用。 接着是红雾，沉白术提起了心，没有再坐以待毙，直接去触碰一缕细小的红雾触手，火种已然蓄势待发，下一秒盈盈的绿色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沉白术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全。 妥了！ 属于红雾的攻击被绿光坚定地挡在了外面。 事已至此，还犹豫什么？ 沉白术没有了后顾之忧，神色大振，从空间中取出数枚传承空石、血脉空石吸收作为养分，都供给火焰。 思及火种需要燃料，还不忘拿出自己收集到的各种各样的酒——自从拜了明夜师父后，她收集酒就方便多了。 黄金树感觉到了烧灼的痛苦，沉白术是半点都没留情，再以火焰灭绝红雾的同时，也在夺取她的生机。 一如对黄金树来说，神土是最好的养分，若说黄金树有什么惧怕的，就只有火焰了。 木天生就怕火。 如果是从前，发觉自己奈何不了这个敌人，肯定要反抗跑路，但冷静下来的她却是死死的禁锢着红雾。 不仅自己没跑，还拽着红雾飞向更深处的火海。 黄金树与红雾纠缠，就像是亲昵的恋人，在抵死缠绵。 她自嘲的想，生前没能得到你的回应，临死前倒是要拖着你殉情了。 神土若有感知会如何？ 是的，纠缠她的红雾不仅仅是葬身于实验室的那些怨魂，还有神土的一部分。 又或者说，哪怕黄金树比较特殊，怀抱着无尽绝望与怨恨死去的人，力量不会那么快消散，可澹台本身怎会不防着猩红诞生？ 归根结底，是那些冤魂得了神土的滋养，于是日渐壮大，终于成了连黄金树也无法解决的隐患。 黄金树明白过来，神土是有问题的……不，应该说当年那位开创了澹台氏的神明会把神土留在此地，本就是在镇压着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到了后来，黄金树不仅仅是禁锢着那些红雾，更是将生命力都投入到火焰中，以黄金之木来助长火势，要将所有的红雾湮灭。 谁也看不到的位置，黄金树的树身浮现出一个人面，人面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原来如此啊。 息壤神土不是没有灵性，也不是讨厌她才一直不回应，而是他灵性在与某个存在的战斗中消磨的几乎殆尽，他无力去回应她。 薪火相传，便让我来帮你，你未完成的使命，我、明意以及一代又一代的圣女们，还有沉白术，我们一起帮你完成！ 去死吧！将一切都烧个干净。 * 沉白术同样在事故的最中心，她现在处于一种很奇特的状态，跃动的火焰、属于黄金树与红雾的力量纠缠在一起，而她不知不觉就成为了最中心。 她能感受到三股力量的此消彼长，以及在剧烈波动中对周围的碾压。 说真的，如果不是在黄金宝箱中签到出能护住她的绿光，沉白术觉得自己已经被碾成了碎渣渣，可她分明能感受到身体在经受淬炼，但竟然连丝毫疼痛都没有。 像是身体与灵魂分离，灵魂遁入了另一个空间。 这种状态让她头脑出奇的冷静，冷眼旁观着外界的进展，火种的潜力被完全激发出来，沉白术看到了它的贪婪。 火种不满足于只吸收着黄金树供给它的力量，还跑去吞噬红雾，一如沉白术曾经预测的那般，红雾也可以成为它的养料。 沉白术知道自己该欢喜。 现在的情况就是鹬蚌相争，位处中间的她得利了。 但她情绪出奇的平淡，也不知是属于她的激动与欢喜被黄金树吸收了去，还是感官都注入了火焰中，在冲锋陷阵，她看着这场战争，竟恍若自己是个局外人。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怒涨的火焰开始降温，战争快要结束了，火焰敏锐的发现所有能供它的养料，即将吃空，于是，饱足的它懒洋洋的开始收回触角。 沉白术对于外界的感知也在一点点的回来。 某一刻，她感觉到了身体的疼痛，下一秒就是剧烈翻滚的海水，她处在漩涡中心，就像遇到了海龙翻身。 第一反应，很慌。 这可是海龙翻身啊！ 她在荒海遇到好几次海龙翻身，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必须在它真正成型之前跑出漩涡的范围。 可是她感受着外界的海水，温柔的好像在给她挠痒痒。 那些貌似剧烈旋转的漩涡打在她身上，就像在给她按摩。 明明经历了一场大战，她的能量已然透支，身体各处也都受损，鳞片残缺不齐，只有几片还保持着完整。 这样一个深受重伤，该被好好保护起来的病人，在海龙翻身的中心却是如此自如。 然后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身躯经过淬炼，怕是已经堪比宝体了，也不知道此时跟谭台晖的绝对防御比起来如何？ 沉白术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她也只能随波逐流了，想动弹但根本动弹不了，身体的感知倒是在一点点恢复，却极为缓慢，好半天才恢复一指甲盖，至于体力，就像一口枯死的井，根本不知道何时能填满。 只能放任漩涡，将自己卷走。 因着耗时太久，沉白术还睡了一觉——她非常肯定是睡了一觉而非昏迷过去，等睡醒，漩涡终于消失了、 此时沉白术的上半身已经恢复了感知，但下半身的鱼尾还是僵硬麻木的，她艰难的抬起手臂，只挪动了大概四五厘米。 沉白术叹口气，感受着自己跟破布娃娃似的身体，知道短时间内是别想修补好了。 物理手段基本已经隔绝，那么力量呢？两分钟后，沉白术满脸晦气，无论是血脉之力，传承之力，甚至火种之力都用不出来了。 她变成了一个废人。 不对，火种之源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沉白术立刻把注意力转回来，在眉心处，除了原先火红火红的颜色，又多出了一抹绿。 她仔细辨别，才发现这抹绿竟然是刚破壳的嫩芽。 哪来的？下一秒沉白术反应过来，这就是在黄金树中央签到的东西。 有一些片段划过她的脑海，沉白术理顺后明白了，她又签到出一枚种子，没想到黄金宝箱给的还是种子。 刚才在黄金树与红雾交战中心，护住她的就是这种子的外壳。 大概是签到产生了深层的联系，被当做了种子的一部分，一起保护起来，而黄金树，自然不会伤害自己的后代。 两边交战的力量误打误撞，把外壳撞出一条缝，倒是让里面的种子提前发芽了。 不过——是黄金树吗？沉白术犹豫，如果记忆没错的话，黄金树应该已经死掉了。 忽然反应过来签到的物品都有备注，立刻去看，这次不是特殊种子了，而是：五味树。 五味树？沉白术想到了记忆中黄金树所收集的五种味道，倏地明白过来：或许黄金树不是黄金树，是五味树的缺陷版本，因为没有收集五味，只能以黄金树的形态存在。 但现在，她回归了她本该有的状态，就是……五味树有什么用？沉白术不太明白，备注上也没有写。 索性闲着没事，她以意识去触碰那颗小小的种子，随即又有数个片段自脑海中划过，却是黄金树的记忆。 看过这些，沉白术终于搞清楚了前后因果。 本来按照第一代圣女的计划，黄金树会在此刻收集五味，同时能脱离原身的桎梏，避开因果孽债，从头开始，一步步修炼成神明。 可黄金树没有选择这条路，她融合了两世的力量，不断生长中的黄金树在与红雾同归于尽之时，居然把息壤神土给撑裂了？ ！ 神土一碎，瞬间往四面八方飞去，依托于神土而存在的黄金海就此开始崩塌了。 沉白术：“……” 她的脸都绿了！ 啥玩意？ 她是感觉到了海水的混乱，还有莫名出现的海龙翻身，但她以为就那个温柔的给她挠痒痒的力度，不过是两者战斗的余波，没想到黄金海竟然要塌了！ 那自己现在在哪儿？不会迷失在这片空间里吧？ 还有，在取代原始契约的时候，她记得钟然的名字出现在了甲方的位置，她当时的猜测是钟然获得了神土的认可，而黄金树的记忆验证了她的猜测是对的，这让沉白术的脸色愈发难看，自己这一通操作居然把自己人的宝贝给搞没了？ 现在神土四散出去，那些在暗中盯上澹台的势力绝不可能放过！ 而且这种四分五裂的神土还有灵性吗？ 沉白术深呼吸又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她现在跟个废人一样，动弹不得，想要支援钟然也没办法，还是赶紧搞清楚自己在哪，早日脱身为妙。 别钟然还活得好好的，她倒是直接葬身于此了。 没死在黄金树和红雾的战斗中，死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沉白术觉得自己死了也得被气活过来。 她继续观看记忆。 黄金树抱着必死的信念去做这件事，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力量，也没有留下任何后路，她在赴死的那一刻也明白了，神明之劫哪有那么简单？ 第一代圣女的安排根本就是取巧，可神格不容得取巧，取巧的都是伪神，她的神明之劫根本没有度过！ 如果她当时扭头就走，等她再度成长到伪神境界，也不可能真的顺理成章成为神明，而是要再度迎来神明之劫，可这一次只会比上一次更加艰难坎坷！ 最后的最后，她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传达过来的想法是：神明已死。 沉白术品读着这四个字，心情微妙：这是指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可能诞生神明了吗？ 也对，按照她所收集到的资料，在荒古世纪，也就是她龙神师父存在的那个年代，能量可比现如今充足多了。 现在更像是末法时代。 末法时代的规则无法孕育出真正的神明，所以神明已死……但不对！沉白术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她以内视般的角度，打量着自己眉心的小树芽。 黄金树死了，但五味树还活着，被她顺利签到，可这签到到底算什么性质？这两者算不算一体？ 如果算，作为黄金树的前身，已经度过了神明之劫，严格来说，只要能量足够，五味树是能成长为新的神明的，自己阴差阳错成为了黄金树的那条后路。 如果不算，那五味树就只是特殊点的树种，可联系她出自黄金宝箱，她的根脚也很高啊。 迄今为止品阶达到黄金宝箱级别又是活物的，一个是火种，一个是金子，剩下就是五味树了。 当然，不管五味树将来能达到怎样的成就，现如今它只是躲在她眉心处的一棵小树苗罢了，柔弱的起不到任何作用，沉白术想要离开，依旧只能靠自己。 但糟糕的是，她还没辨别出这是哪儿，危险悄然而至。 黄金海不是一瞬间就破碎掉的，在作为根基的黄金台垮掉后，是从最脆弱的边缘开始崩塌，然后慢慢向中心处蔓延，直至这片当年被开辟出来的空间彻底消失。 沉白术对空间的感知让她比一般人更快反应过来：空间风暴在向她逼近，以她身体的强度，海水伤不到她，但空间风暴就是另一回事了，她现在的肉身绝对扛不住！ 饶是尾巴还瘫软着，沉白术也勉强打起精神，以双手滑动水流，努力向着远离空间风暴的方向推进。 这边沉白术在努力自救，另一头钟然则有些麻烦，倒不是被沉白术给坑了，相反，沉白术那一顿操作还帮了她的忙，只是—— 第97章 “沉白术出事了！”钟然刚松了口气就收到了这个不详的信息, 来自小蝴蝶。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自离开荒海……不对，应该说是自老领主去世后, 钟然就很少笑了。 一是能让她开心的东西变得很少很少, 二就是作为一个年轻的领主，她严肃的表情更容易让她年轻的脸显得成熟稳重, 在她威望还不够的时候，这样更压得住人, 这就导致她虽然很少笑，但也很少脸色大变。 用沉白术的话说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如今钟然不负之前从容, 足以见得小蝴蝶给她传的警告有多严重, 严重到她的面部表情管理一下子破功了。 不能怪她不淡定, 实在是小蝴蝶这会儿也慌了。 她与钟然虽然并非神胎和宿主的关系, 但经过沉白术的操作，签订了一个特殊的契约，这让她们两个达到了近乎神胎与宿主心灵相通的联系。 就在刚才，小蝴蝶向她传递了一个画面： 沉白术脸色扭曲，艰难的用双手为桨滑动着，身后是恐怖的空间风暴，她的鱼尾僵直,无法使用,像是瘫痪了。 而她的后背被空间风暴赶上, 已经破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虽然并不深，可伤口前一秒愈合，下一秒又会重新被划开。 这空间风暴居然能破开沉白术的防御！ 这也意味着如果她支持不住,被空间风暴追上，她就没有了存活的希望。 钟然更是细致的发现，沉白术失去的鲜血皮肉都被空间风暴吞噬，看似能重新长出来，是因为她生命力太强，恢复能力恐怖，可就算恢复力再恐怖，也没听说能断肢重生的。 钟然知道沉白术绝对出事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狼狈。 取得息壤神土认可的喜悦瞬间消失，她想，她必须立刻赶到沉白术身边。 也是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一直以为沈白术很强大，她给她、给鱼彤丰一年他们都做出了最好的安排，可是却没有人关心她会如何。 因为在他们心里，老大沉白术可是最厉害的，又怎么会有事？ 但若非神明，又怎么可能有人一直平安？ 她见到了沉白术脆弱的一面，震撼的同时只剩心疼，她顾不得脑海中来自神土的警告——让她在黄金海崩塌之前赶紧逃出去，她坚定的对着小蝴蝶说：“带我去找沉白术，我和她一起来到黄金海，那么我们就要一起离开。” 小蝴蝶比她还慌，神胎是人鱼孕育出来的，只要宿主还活着，神胎就算死去也有再生的机会，可若是宿主死去，至少在神胎还没能成长到足够独立的地步前，她无法脱离宿主而存在。 如果沉白术死了，她就死定了！ 如果不是沉白术把她交给钟然时再三强调，这期间要听钟然的，把她当成另一个主人，怕是她都不会跟钟然交代，就自己跑去找人了。 所以得到她坚定的回应，小蝴蝶很开心，她主人没看错人：“好，我带你去。” 她正要利用神胎与宿主之间的联系，把钟然传送到沉白术身边，但这一传送，她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她竟然找不到沉白术的方位了！ 钟然知晓后也有一瞬间很慌，但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快速的回忆着神土认主后传递过来的种种信息，开口：“是有这样的可能，这片空间虽是因为神土而存在，以神土为基底，但后续加入黄金树，空间就变得复杂多样起来，黄金树死去后，它的树瘴层层破裂，也混淆了空间，所以干扰了你的认知。” “但我是神胎，我与主人的关系再没有谁比这更亲密。” 钟然摇了摇头：“或许在别的地方不会，但你别忘了，黄金海是心境之海，与神魂关联。” 小蝴蝶哑然，好一会儿才道：“那现在怎么办？” “你现在可以回荒海吗？” “当然可以，我能把你带回荒海，荒海的通道与别的不一样，我的权限很大，它就像天空中的月亮一样显眼。” 钟然刚露出喜色，就听小蝴蝶沮丧道：“可是我只能把身边的你带回去，我现在不在主人身边，无法隔空也传送她，而且我的权限来自于主人，荒海屏障认可的也是她，我不确定一定能把你传送过去，也许我们会被一起挡在屏障外面，撞上去。” 钟然：“……” 她都想骂人了，你不能你答应个毛线啊。 深呼吸又再深呼吸，“你现在能感受到沉白术的大致方向吗？” “这个可以。” 钟然握了握拳头：“那就先把我传送到你能到达的距离沉白术最近的方位，后续咱们再想办法，也许，物理上的空间近了，你的感知也更强了。” “好，我听你的。” 钟然心急如焚，可也知道此刻急不来。 她放松身体，将一切交给小蝴蝶，为了转移自己的焦虑，她在脑中回忆有关神土认主的种种，努力融合神土的力量。 神土确实是有灵性的，而它也确实一直在沉睡。 黄金树的猜测是对的，神土这么多年都一直在战斗，这个战斗的源头赫然是他的第一任主人，也就是澹台第一代先祖，那位玄武之神。 钟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存在敌人连神明也无法解决，只从神土的记忆中知道，神明把它弄个半死后封印了，然后留下神土镇压。 上万年的时光，两者不断消磨，也确实快要完全解决这一隐患了。 在沈白术燃起火焰将黄金树烧死的同时，也彻底的泯灭了那一点点的灵性，所以神土才终于可以休息。 这个休息的方式就是认主。 钟然看到这里，忽然想起澹台暮曾经给她看过的一个资料，是前面几代的神土认主的家主，在他们的晚年都迎来了不幸，族中记载语焉不详，隐约透露出像是疯了，做出了一些族人所不能理解的事。 而这些事里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给自己准备了非常豪华的墓葬。 陪葬品很丰富，墓地也是请精通阵法之人打造，层层防护，好似生怕有人破坏自己的安息之地。 钟然已然明白，怕是那些得神土认主的都在与神土的深入接触中，也不幸的被那个敌人给感染了。 他们层层防护，不是怕外人破坏自己的永眠，是怕外人将这个感染泄露出去。 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澹台氏。 他们会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 想想看，这是何等可怕的感染，居然和饱含生命力的神土僵持了上万年都不曾被消磨干净，还是靠着沉白术的一把火，才彻底解决隐患。 钟然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松开，幸好这玩意完蛋了。 她继续往下看，神土认主她有三个理由，一是神土感觉到了来自黄金树的浓烈恨意，她要在临死之前燃烧至少一半力量杀死他，另一半自然是对付那难缠的红雾。 全盛时期，神土自然不惧小小的黄金树，但现在，黄金树将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则是永生教那些人的窥探，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神土现在就是这么个处境，他如果不认主钟然，就要被永生教以特殊法子带走，从此为他们所用了。 或许他依旧能决绝的不认主，可那些人却有别的丧心病狂的方法弄他，到那时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以神土的骄傲，自然不愿与他们为伍。 最后，神土才别别扭扭的说，被钟然的资质打动，还强调了一句，这最后的理由只占极小的部分，又说钟然的资质还不如沉白术。 所以你别管她了呗，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见了沉白术，看上她的资质，直接把你抛弃了，看你怎么办？ 这话神土没有直白的传达，但钟然听出来了。 她嘴角抽了抽：“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沉白术？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黄金树与红雾同归于尽之时，沉白术就在附近，对你来说离的也不远。” “沉白术不是澹台之人，以我现在的力量……以我的骄傲，不会认别的家族的人为主。” 钟然：“……” 说漏嘴了，你分明是只能认澹台的血脉为主。 想着，息壤神土正是澹台先祖的神胎，所以只能被澹台血脉认主似乎并不稀奇，只是——“沉白术怎么不是澹台氏的血脉了？测试仪式都说了她是。” “那测试仪式就是个死板的机器，根本不准，沉白术那嵌合基因骗过别人还行，想骗我，根本不可能！她就是纯正的荒海血脉，不属于任何家族。” “行吧。” 钟然暗自将这个信息记下，准备稍后告诉沉白术，虽然她可以以特殊方法骗过仪器，但遇上神土这等老不死的，就得小心点。 神土完全不知道钟然的想法，否则肯定要骂一声狡猾，绝对是被沉白术那个小兔崽子给带坏了。 但他虽然与钟然契约，某种程度也算心灵相通，可他们两个不想对对方敞开自己情绪的时候，就能关闭这个双向的通道，倒也不至于一点隐私都没有。 神土认主钟然的场面虽然隐蔽，没有被投屏阵法投放出去，但架不住盯着神土的人太多，有永生教的，还有各大势力进来搅浑水，捞好处。 要说他们一点都不觊觎这样一块宝贝那是不可能，没有机会，大家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有了机会，也绝不会有一人手软。 就好比澹台明月和章丹是好朋友，可遇上这种好事，双方下手都不会手软。 毕竟东西在自己手上，还是只能偶尔找朋友借，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就是大家族的做事习惯了，面上再亲热，也不妨碍他们私底下争斗的你死我活。 钟然得了这天大好处，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那些原本盯着神土的人一下子盯住了钟然，想要趁神土只是初步认主，还没完全融合之际，把钟然杀掉。 危机时刻，神土倒没坑她，借助着黄金树的力量，让自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飞向四面八方。 神土碎成了一片片，在继黄金树死后，黄金海崩塌后，黄金台也彻底破碎。 这下那些人顾不上钟然了，纷纷跑去抢分散出去的神土碎片，如果抢得多一点，没准还能拼个小神土。 神土散出去的力量是真实的，毕竟这一个个都不是简单人物，自有方法判断真假，如果不是真实的神土，他们不会被引走，依旧会盯着钟然。 而钟然——神土当然会护着自己的新主人。 在他的操作下，钟然悄咪咪的获得了最小的一块神土，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的心脏处，也就是领主核心。 这块最小的神土包含了神土最重要的灵性。 神土元气大伤，但多养一养，这块灵性的神土还可以再生出新的神土，慢慢把自己养大。 其他的土块再大，也只具备神土超强的生命力和辅助能力，用在植物身上效果最好，想用在人身上也可以，黄金辅助的源头就在这。 本来神土的安排很到位，敌人都被四散的神土块给引走了，钟然就可以闷声发大财，悄悄在神土之灵的引导下，安全的离开即将崩塌的黄金海。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没算到钟然和沈白术的感情这么好，沉白术可以为了钟然的安全，把保命的小蝴蝶派出来，而钟然也可以为了沉白术，义无反顾的逆向赶赴最危险的地方。 眼看着眼看离沉白术越来越近，空间越发混淆，难以判断，还走错了几次方向，钟然却丝毫都没有放弃的意思，神土终于妥协，快速的给小蝴蝶指引了一个方位。 钟然难得笑了笑：“这就对了，要走我们一起走，谁也不落下谁。” 有了神土的引路，钟然飞快的在几分钟后找到了沉白术。 她已经压榨出自己和小蝴蝶的极限，还坑了不情愿的神土，可真的到达时，才发现自己来晚了。 沉白术的一只胳膊没了，鱼尾也少了半截，已然陷入重度昏迷，完全靠求生意志支撑着。 也不知是生命力太强，还是空间的特殊作用，虽然残缺，但伤口已经没怎么流血了。 也幸亏没有一直流血，否则她根本撑不到钟然过来。 看着这样仿佛已然死去、连胸口都看不见起伏的沉白术，钟然的眼泪哗啦一下流了出来，她一把抱住沉白术，不敢去碰她残缺的胳膊，对着神土命令道：“”救她！ 深知钟然的执着，神土倒没有推脱。 钟然的心脏开始发光，属于神土的力量进入沉白术的身体，吊住了她奄奄一息的生命。 神土非常凝重地说：“快带她离开此地，她现在的身体简直是千疮百孔，遍布狂暴的空间之力，就算我有再多的生命力输送给她，怕是都不够，根本留不住。” “想要救她，得把这些空间风暴给驱逐，但小蝴蝶的力量要用来传送，无法回到她的身体吞噬空间风暴，我先暂时吊住她的命。” 钟然直勾勾的盯着沉白术残缺的胳膊和鱼尾，仿佛没把神土的话给听进去，她缓缓道：“我不能让她这样。” 她想起了健康的活泼的自信的沉白术，只是吊住她的命，让小蝴蝶吞噬掉空间风暴，哪里够？ 她接受不了这个残缺的自己的！ “沉白术的身体已经遭到了重大的打击，我不能让她的心灵也跟着死去。”钟然的手放在了自己心脏的部位。 神土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钟然的手已经扣入心脏，深深的，直接将领地核心给取了出来。 然后，她瞄准覆盖在领地核心上的巴掌大的神土。 “钟然你不能这么做！” 原来神土还意思意思的叫钟然一句主人，但现在他真的忍不住了，他快速道：“我不能再分裂出去了，以现在的面积才能承载我的灵性！” “那就更好了。”钟然古怪的笑了笑，手开始用力。 神土感觉到了撕裂般的疼痛，之前他自行断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大树断掉大半树根，虽然很痛，但还能接受。 毕竟以此时弱小的自己和新任主人，只有这个方法才能瞒过一切视线，可现在……这不仅仅是树根了！ 比沉白术还狠，她鱼尾只是残缺，他却像是从鱼尾与上身连接的位置直接断开，整个身体都要被分成两半，那种疼痛直接上了一个台阶！ 同时分裂出去的，还有他的灵性。 他的脑袋嗡嗡的，几乎听不清钟然的声音，她像在讲着一个故事：“……我曾经听沉白术说过，有一位伟大的神明，叫做女娲，她曾用五色石补天，也曾捏泥土为人，既然泥土可以做人，那么神土你应该也可以作为沈白术的身体，把她残缺的部分补足吧。” 这个疯子！ 神土后悔了，他只是按照黄金血脉的深浅给自己挑选了一个主人，毕竟他只是需要这个暂时的主人温养他，帮他恢复力量，可若说心里对钟然有多认可，那是不可能的。 他没有了解过钟然，想着既然是澹台的血脉，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万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疯狂。 要知道，他和钟然已经深度认主，本体都融入了钟然的领地核心，钟然在撕开神土的同时也在撕裂自己的领地核心，这样的疼痛不会比他轻缓到哪里去。 “停下停下！”他疯狂的叫喊着。 钟然却是当没听到，她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这种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让她撕得断断续续的。 神土眼看着钟然要把一大半的自己给撕出去，终于投降了：“我认输！让我来我亲自来，我知道要怎么用神土把她残缺的肢体弄出来。” 钟然颤抖的手终于停下了，挑了挑眉。 神土知道知钟然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快速解释：“我自己来断开一半，对我们俩的影响都会小一点，再者你跟我磨合不够，就算已经深度认主，你还是控制不了这撕裂的神土的，别到时候给她装的鱼尾巴四不像。” “而且，我其实对沈白术还是有点感情的。” 钟然撇了撇嘴，明显不信。 神土轻轻叹了口气：“就当看在黄金树的份上，我看到了黄金树在她那里，小小的新生的黄金树，不对，现在应该叫她五味树了。” 钟然不管他的感性，直接说：“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不然……” 她的手又要往前，神土都要被气笑了，他好歹是神明的遗物，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 随着领地核心在钟然手中轻轻颤抖，它精准的被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飞快的拖着完整的领地核心回到了钟然的心脏处，另一半则覆盖上了沉白术的身体。 一刻钟后，沉白术残缺的肢体完全恢复，看不出与原装有区别。 钟然摸了摸，又用力摁的摁，她没感觉出有哪里不同，神土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显虚弱了很多：“我出手，不会有问题的，神土不仅补全了她的肢体，也加强了她的防御性，这人鱼崽算是因祸得福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钟然并不觉得这是福气，如果可以，当然是原装的好。 她背上沉白术，在神土的催促声中，联系小蝴蝶：“带我们离开这里。” 小蝴蝶从头看到了尾，对钟然的信任更深一层，已然将她视作另一个主人，而非沉白术的命令，她激动的道：“”我现在开启荒海通道，我们回去休养吧。 经此一遭，钟然也是元气大伤，跟沉白术一个濒死，一个半残，确实需要一个安全之地修养，在小蝴蝶看来，再没有比荒海更安全的归处了。 尤其是外界空间风暴越发猛烈，她能顺利带着钟然进来，却没法保证能带着钟然还有昏迷的主人离开。 这两者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自觉这是一个聪明的办法，谁知钟然摇了摇头：“不，不能此刻回荒海，我可以回去。”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她已经了结了因果，此次来澹台最大的目的已然达到，她对她的父母再无任何亏欠之感。 当然，因因果而生的感情也淡了许多，这也让她越发的想念荒海的种种，在那里，她可以看到熟悉的族人，还有她最想念的师父的气息。 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荒海，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可沉白术不行，沉白术还想去无涯学宫与翡翠圣湖转转，沉白术不想给荒海屏障造成负担，她也不该被困在荒海，我们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回去。” “那怎么办？”小蝴蝶知道钟然说的是对的，她结结巴巴：“我、我可能没法带你们安全离开。” 钟然严肃了表情：“不，小蝴蝶，我们必须做到！现在我和沈白术身上都携带了神土，这是这片黄金海的本源，作为神胎的你，肯定也继承了这点，我们合力，能撑起一个暂时安全的空间。” “现在，听我指挥，我来撑起安全的空间，保护我们，你利用神土的本源之力，找到正确的方向，我可以撑住，你也一定可以！” “而且，你还要在我撑不住之前把我们带出去。” 小蝴蝶都要哭了，但钟然补充了最后一句：“你的主人可是沉白术，她最擅长创造奇迹，你作为神胎，可不能丢了她的脸。” 小蝴蝶只觉得一股豪气凭空升起，像是一瞬间赋予她无穷的力量，她大声道：“我会撑住，我一定能安全的带你们出去！” 钟然取出了澹台暮给她的一件防御法宝，笼罩在自己和背上的沉白术身上，一方面是把她们两个捆住，避免她一个手松把沉白术给掉了，另一方面就是防御了。 也幸好在进入这片空间摘花前，澹台暮特地找到她，给了她不少宝贝。 一件一件丢出来消耗，应该能撑更久吧。 她默默的在心里发誓：“沉白术，你也给我撑住，我们都要活着，活着回家，还有那么多族人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第98章 当然, 钟然也不是那等真死撑的人，她没跟小蝴蝶说的是，撑到最后一刻还没出去的话就回荒海, 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只是想让小蝴蝶也拼一把, 好好消化神土的力量。 作为神土的现任主人，她对这家伙还是有点了解的, 压榨潜力不会透支，反而能炸出新天地, 这大概就是生命系的血厚之处。 真正倔强的其实是沉白术，这一点老三鱼竿表现的最为鲜明，小蝴蝶继承的性格不是这个, 但同出一源, 真要豁出去她也绝不会怂。 因为小蝴蝶埋头苦干, 拼命寻找离开的安全通道, 没有打退堂鼓，钟然哪怕撑到极限，也要挤出一口气来。 双方跟较劲似的，比赛着熬到了彻底脱离内海的那一刻。 钟然几乎累趴了，大口大口的喘气，小蝴蝶则直接回到了伴生空间。 看到这一幕，钟然笑了笑, 摇了摇头。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们两个都很倔。 消耗了太多力量,钟然身上的防御法宝也丢得只剩身上这一个,她很想一口气睡过去，但不敢。 这出来只是第一步，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没有安全。 她用力掐了自己腰间的软肉一把，保持清醒，期间慢慢恢复体力。 他们现在靠着的是一个半倒塌的建筑，钟然没感觉到活人，倒是海水依旧呈现淡淡的金色，想来这里是外海所在。 如今黄金台已经破碎，或许这金色的海水过段时间就会消失，想到再也看不到那震撼的场景，钟然有些怅然。 “这、这里是哪里？我还活着？” 背上的沉白术开口。 她终于醒了。 钟然这才反应过来，她还跟沉白术捆着……钟然把脸一沉，松开束缚，收回法宝，严厉到：“你当然还活着，沉白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把我们都送走，你自己去逞英雄？没死在崩塌的黄金海，算你运气好。” 沉白术本来混沌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尴尬的笑了笑，挠挠头发，一下子明白过来是钟然救了她。 那么，小蝴蝶这蠢孩子必定把她当时的处境都传给钟然了，也难怪她会那么生气。 沉白术心虚气短，连忙指天发誓，以后绝不这样，大家好姐妹有难一起扛。 又说自己提前占卜过，此行有惊无险，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才会如此。 钟然只信了一半，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就算不为我们这些朋友着想，不管我们在知道你陷入危险后会不会自责担心，你也得为荒海的你奶、你爸妈着想，他们还在等着你回去。” 听到这话，沉白术脸上的嬉笑顿时敛去，神色郑重了多少：“我会记得的。”能活着谁想死？ 钟然这才微微松口气，不客气的说：“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要你烤的肉干，还有鱼干吃完了没？” 沉白术赶紧从系统空间中拿，两人狼吞虎咽的饱餐了一顿，齐齐瘫倒在地，背靠着背休息，一时没有说话。 沉白术望着自己的左手，神色怪异，她记得自己这只手臂好像断了，断的时候她还庆幸，幸好断的是左臂不是右臂。 怎么现在好好的，难道是失血过多出现了幻觉？ 可是她失血过多就是因为断臂啊，后来，单臂划桨不够灵活，才让尾巴也跟着遭殃。 可她看看手又看看尾巴，非常完整，不像是假的，她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钟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我这胳膊不是被空间风暴切断了？” 闻言，钟然也有一瞬间来气，可想到当时那个场景，她能保住命已经很艰难了，又把这气给忍了回去，轻描淡写的说：“我得到神土认主后，分一些出来给你修补了肢体。” 沉白术一下子就领悟到了曾经给钟然讲过的女娲补天、捏泥土造人的故事：“行啊，活学活用。” 钟然说得太轻松，沉白术一时没想太多，毕竟钟然前脚才跟她说了神土之灵散掉大半吸引其他人注意力的事。 她以为这很轻松，而这正是钟然想要的。 她不想沉白术心有负担，左右已经不疼了。 沉白术灵活地摆动着五指，嗤的一声，火焰从左手上冒了出来，仔细看，原本纯粹的金色边缘处，多了隐隐的绿色，就像是一朵单瓣的莲花，又冒出了绿色的重瓣。 这颜色搭配还挺好看的，沉白术笑了笑，不枉自己烧掉黄金树，净化了那么多怨魂，还有那莫名其妙却格外顽固的红雾，火焰以它为养分，壮大了不少。 忽然，她眉心一动，一株绿色的小树苗出现在了左手，小树苗沐浴着火焰，纹丝不动，它才有巴掌长，但相比一开始确实长大了不少。 沉白术意外，她还以为她会像火种一样，长得特别慢。 看来虽然同样是从黄金宝箱中签到的，两者却有些区别。 她熄灭火焰，任由这株绿色的小树苗待在自己左手指尖上，然后试图去调动那所谓神土的力量，一开始完全没有感受到，慢慢的，就觉得哪里是没有，简直无处不在。 啊的一声，沉白术惊异地望着自己白皙的手直接变成了黄泥巴，而绿色的小树苗快狠准的扎根了进去。 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倒不是很疼，不像有什么异物窜进血管中，反而像是小树苗从她的血肉中长了出来。 钟然听到叫声，转身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你是被寄生了吗？快把这玩意搞掉！” “别慌。”沉白术安抚她，她没感觉到难受，又尝试几回，小树苗被强迫着从她左手变成的土壤中拔了出来，叶子都蔫巴了，一副很颓丧的样子。 钟然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着小树苗：“说是神土生命力强劲，也没见这小树苗有什么变化，要不试试普通种子？” 沉白术随口道：“或许是扎根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吸收养分……”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想起小树苗的来历。 她现在可是跨过了神明之劫的黄金树，不对，五味树，简单点说，就是一棵神明之种，只要按部就班培养，就能成为真正的神明。 沉白术忽然觉得不妥，自己就这般大大咧咧的带出去，真不会有人发现？ 她可是知道占卜系有多恐怖的。 她自己被龙神师父庇佑，而眼前的小树苗虽是神明之种，可她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的神格都要从小开始一点点凝练，现在的她是无比脆弱的。 沉白术生出一个想法，要不把她送回荒海？荒海屏障封闭着，谁也别想进去，哦，她和她奶是例外，据七章所说，没有第三个。 沉白术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钟然挑了挑眉：“你这意思是？” “我打算回一趟荒海，把她送回去，交由师父他们种下。”她眨了眨眼睛。 钟然立刻想到小蝴蝶共享给她的信息，她对这株五味树了解的没有沉白术那么深，但也知道她是芽芽状态的小黄金树。 想当初，一颗黄金树几乎撑起了澹台氏的半边天空，她立刻也觉得这玩意简直是烫手山芋，送回荒海最稳妥不过。 “好，你是打算回家见你爸妈你奶他们吗？” “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非要见的话，你把我送回去，如无意外，我短时间内都不会出来了、” 沉白术被唬了一跳，这可不是短时间内出不来，如果后续不能改变荒海的情况，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除非是哪日沉白术又回去把她给带出来。 “你回去？那你父母那边……” 钟然神色淡淡：“他们已经摆脱了澹台的束缚，可以过真正想要的人生了。还有——我也是为了神土之灵，尽管神土的布置很完善，但我心里始终存有一个疙瘩，那些大势力真的对神土之灵的存在不清楚吗？同为从荒古传下来的，家中势必也有跟神土差不多的底蕴，那批跟我一样来到神土附近的人鱼年纪都不大，可等他们出来，见到自家上层，这么一一交流肯定就会知道神土之灵依旧在我手中，到那时我也不安生，还不如回荒海。” “而且我来澹台一趟，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你不想去无涯学宫看看吗？” 钟然摇了摇头，淡笑道：“我其实不像你好奇心那么重，咱们荒海原始狩猎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我过习惯了，再者你不是还说要去无涯学宫引进技术吗？这方面我也不懂，就靠你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获得神土之灵后，我对黄金辅助的认知强了很多，有他教我，我只需要按部就班成长即可，黄金辅助真正的核心其实不是某个人，而是植物，只可惜澹台那些人都忘了初衷，只有如明夜长老这样的才在坚守，我要回荒海种田，好好利用我的黄金辅助。” 见钟然神色笃定，说话也很有条理，并不像仓促为之，应该是思考了许久，沉白术便也没有再劝说。 跟着明夜师父，她长了见识，知道做研究是件很枯燥的事。 左右人鱼寿命长，钟然便是在荒海熬个一百年，她也能在一百年后带她出来。 到那时他们必然已经成长到外界无法限制的地步，而这么长的时间维度，对屏障的影响也会降到很低。 于是沉白术手一伸，直接把五味树交给钟然：“那你把她带回荒海，我就不回去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澹台培育的植物这么多，除了神土适合植物生长，还有一个就是这五味树了，它能够进入人鱼的梦，吸收他们的情绪，捕捉愿望，你把她带在身边，多多祈祷，埋下的种子也能更快向着你期待的方向生长。” 这便是澹台明夜能在短短几百年间，就复原出那么多陆地植物的海底板的真相。 固然，这离不开她的勤奋与天赋，但这种定向机制也是很重要的。 不然植物野蛮生长，陆地与环境有太多不同，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相似的大米葡萄等出现？ 钟然犹豫一瞬，没有拒绝。 如果五味树真如沉白术说的这样，那她对他们复苏群落确实很重要，也有利于她的下一步计划。 原先他们复苏群落是穷则独善其身，这一趟回归就可以达则兼济天下了。 荒海不会永远这么落后，她先带着族人解决基础的温饱问题，等沉白术带回无涯学宫的科技，就能努力搞发展了。 因此她对五味树也变得郑重许多，直接取出心脏处的领地核心，示意沉白术将小树苗扎根在神土上。 她还观察了下神土之灵的反应，没有拒绝，这是好事。 她还怕神土记着旧怨——五味树的前身黄金树可是要杀他，她并未发现，当她取出领地核心时，沉白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奇怪。 沉白术定了定神，将小树苗放过去，手腕一翻，轻轻的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签到。 是的，钟然的领地核心竟然出现了一个黄金宝箱。 不过沉白术很快判断出来，这是因为神土之灵。 她想起她在焚烧黄金树时还惦记着底下黄金台的宝箱，后来黄金海崩塌，她也没心思想这回事，只想着跑路，没想到峰回路转，却是又遇到了这个宝箱。 看来它与她有缘啊。 宝箱开启，五味树也顺利扎根在领地核心上，被钟然收回心脏，对于沉白术这个短暂的房东没有一丝留恋，反而原先蔫巴的叶子都灵活的摆动了起来，一副乐得不行的模样。 “哇，这种子都长出来结果了，倒是快，以后你不缺新鲜蔬菜了。” 钟然惊奇的声音打断了沉白术的思索。 她看向自己的左手，发现神土对五味树的加持不大，所以后面她随手丢了颗普通种子下去，没想到已经长出一米多高，还迅速开花结果了。 这神土简直是超级生长剂，偏偏对五味树没用，也不知它生长要靠什么，看向钟然：“接下来可有得你忙活了。” 钟然一愣，反应过来后微微一笑：“”一点点尝试呗，反正我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沉白术分心去看签到的又一个黄金宝箱，开启后居然又是一枚种子。 非常熟悉的名字，息壤之种。 听到息壤两字，沉白术对它的植物属性没那么肯定了，毕竟她拿到火种的时候，也说是特殊种子，这种天地灵物在系统的计算中都是广义上的种子。 本来沉白术想跟五味树一样也推给钟然，结果预感发作，直觉把它带在身边比较好，她就没说。 接下来两人交替着睡饱了觉，实力恢复到全盛时期，就打算去找其他荒海的小伙伴汇合了。 结果还没出发，沉白术先感觉到了向她靠近的乌龟船，是老四。 金子带着他们来找她了，还真是意外又不意外。 果然，金子也没那么老实，跟钟然一样，那种处境，黄金海崩塌，她自己也没好多少，该让小蝴蝶带她赶紧离开，结果这傻丫头偏偏来找自己…… 沉白术无奈的笑了笑，拉住钟然的手：“走，他们过来了，到时候问问谁要回荒海，一起送回去。” * “老大！”鱼彤激动地冲上来，一把抱住沉白术，“你没事就太好了，我做噩梦，梦见你尾巴断了，好可怕。” 沉白术尬笑着看了一眼钟然，拍拍她的背：“没事，梦都是假的。” 钟然冷着张脸，没有戳穿。 封一年和贺向阳也扑上来，要抱住沉白术，这下换金子冷着脸把他们拉开了、 贺向阳很懵逼，丰一年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怪笑着把他拽走了。 沉白术打量着他们刚跳下来的乌龟船，不是她的错觉，老四小墨墨好像又长大了。 金子注意到她的视线，说了个时间：“是突然长大的。” 沉白术回忆了一下那个点，大概钟然刚给自己装上神土，顿时就不意外了。 神胎的成长会反哺宿主，宿主的成长也会回馈神胎，两者相辅相成。 大家叙了会儿旧，钟然就把自己打算回荒海的事说了，问其他人的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突然就要回荒海了？我们也没在外头呆多久吧。” “一年多吧，肯定没有两年。” 钟然说：“时间不长但心累，外面人太复杂，我要回荒海。” “这话太对了，外来鱼简直像一个个有八百个心眼子，恨不得把咱们从头到脚吃得骨头都不剩，还是荒海好，咱们荒海鱼纯真，我也要回荒海，不过钟然你有办法吗？” 突然出声的是硬挤进来的澹台明木。 沉白术这才发现这货，讶然道：“你不是跟着澹台晖一起走了吗？” 鱼彤立马抢答：“我们是中途遇见的，她看见小墨墨，直接拦在前头，死皮赖脸要上来，金子开口说可以让她留下，我们才让她跟上的。” 澹台明木有点不满：“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大家都是荒海的好姐妹。” 鱼彤直接道：“嫌我说话不好听，你赶紧滚啊，去找那些说话好听的。”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沉白术头疼的打断：“澹台明木，你确定要回荒海，一旦回了，基本上就别想出来了。” “别叫我澹台明木，我叫董姜木，以后我都叫董姜木！”澹台明木很怨念的强调，“我很确定，我以后就跟你们混了。” 她也不打算回原来的群落，她要加入沉白术他们，虽然这回是钟然要回去，可出于对沈白术的信任，她也信任钟然这个领主。 “行吧。”沉白术见她神色认真，不像是心血来潮，便答应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外界的生活，他们决定回荒海，也是深思熟虑过，对比了的。 一如钟然所说，在荒海以狩猎为生，跟海兽打交道也没什么不好。 荒海的人鱼之间也比较真诚，没那么多套路。 除了这两个格外坚定的，还有坚定要留在外面不回去的，以及处于这两者中间、犹豫不定的。 沉白术就说让他们想好，再三强调一旦回去就不能再回来。 说因为当初她和钟然进入最终考核，获得了这个奖励，才能在屏障关闭期间回去，但只有回程票，且是一次性的。 有关自己拥有荒海权限的事沉白术当然不会说，这个就只有钟然知道，连鱼彤、丰一年几个亲密的小伙伴，都只猜到一些，却不敢肯定。 半个月后，人选确定下来了，沉白术拿出吃的喝的，大家狂欢了一场，次日告别。 沉白术看着钟然，看着他们面上的伤感，一一与他们拥抱，承诺道：“终有一日，我也会回去，到那时，我必然已经有了办法，可以改变荒海的现状。” 其他人都以为指的是沉白术立志想办法破解荒海的屏障，虽然知道这概率极小——前面那么多代人都没能解决呢，但这可是沉白术啊！ 所以也没人敷衍，而是纷纷给沉白术打气。 “那我就等着了。” “回去了也不要龟缩在一个地方，多去游历，多和人接触，别把性子养的太天真了，不然等日后荒海开放，大家绝对要被外界鱼坑的底裤都不剩。”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再多的不舍也终究到了离别的时刻，钟然拿出沉白术临时做的玉牌，做出释示意：“再见。” 沉白术眨了眨眼睛，有水雾一闪而过，她无声的回了句再见。 这不是离别，他们肯定会再见的。 同一时间沟通小蝴蝶开启传送，跟钟然手拉着手围成一圈的荒海鱼瞬间消失。 伤感了大半天，心大的荒海鱼很快收拾好心情，坐上乌龟船。 “老大，接下来我们去哪？鱼彤积极地问。” 沉白术说：“我打算去一趟无涯学宫。” “去无涯学宫做什么？”鱼彤顿时皱紧了眉头。 “去学宫当然是学技术掌握知识啊，日后好改造荒海。”沉白术察觉出异样，“你不想去。” 鱼彤苦着脸道：“我跟贺向阳商量过了，我们想去猩红海岸，倒是丰一年对无涯学宫并不排斥。” “猩红海岸？”沉白术心中一跳。 她没有忘记溪木被送去了猩红海岸，“那里可是猩红的大本营，你们去不怕感染？” 鱼彤认真道：“我们当然不会深入内围，事实上，去猩红海岸历练的人鱼一点也不少，在那里，基本每天都是战斗战斗再战斗，日子过得非常刺激，还能积累对猩红的抗性，再不济，稍微感染了，还有可以压制的药，可以做手术切掉畸变部位清除，基本上只要别作死的闯进内围，就不会有感染的风险。” 当然，生死就不确定了。 毕竟去猩红海岸奔的就是与畸变体战斗提升实力。 鱼彤认真的说：“学知识学技术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就想好好提升我的战斗力，不出荒海不知道，来到外面才发现我竟然这么弱小。” 沉白术听到这里，便知道去猩红海岸这事，鱼彤已经考虑很久了，不然也不能收集这么全面的信息。 她看向贺向阳，贺向阳没有躲避她的目光，认真的点点头。 沉白术无奈：“行啊，想去猩红海岸就去吧，去过无涯学宫与翡翠圣湖，我也是打算去一趟猩红海岸的，你们就先去那里打个底，之后我直接过来投奔了。” 一统计，想去猩红海岸的还不少，沉白术也不做挽留。 她用巫镜查了路线，无涯学宫与猩红海岸不在同一个方向，乌龟船又行驶了大半个月，就到了分开的时候。 沉白术已经给他们转了很多巫币，又往他们的储物戒中塞了不少荒海的特产，确保至少在安定下来前不会饿死。 至于交通工具，鱼彤在路上抓了条海鱼，生生用拳头让它臣服，训话成了坐骑，打算就这么一路过去。 相对于钟然他们，无疑沉白术对鱼彤几人要更担忧一些。 不过她也没有阻止，她虽然是老大，但不可能将他们护在翅膀底下一辈子，终究是要独立行走的。 鱼彤几人为了提升实力，选择去猩红海岸，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的优势与劣势。 沉白术选择尊重。 今日的离别是为了日后更好的重逢，乌龟船与骑兽分往两个航道。 丰一年一直在挥手，挥得手都要断了，直到见不到他们的身影才作罢。 “老大，我们这就去无涯学宫了？” “嗯。”沉白术应了一声，抛过来一个瓷瓶，“先把易容丹吃了。” “啧啧这些巫镜上的新闻，小编们一个个是在震惊部进修过吗？咱们的外貌太显眼了，先低调一阵子。” “哦。”丰一年记得沉白术也给了鱼彤不少这种丹药。 这是化形丹的变体，除了改变发色，尾巴颜色与肤色，还能对五官进行微调，下一步，她打算搞出升级版，连身高都能调整。 并不是所有的荒海鱼都选择去猩红海岸，但乌龟船上只剩了沉白术、金子、丰一年三人。 因为，那些荒海鱼跟沉白术不怎么熟，完全是抱团式的在澹台靠近她，如今，以沉白术为主的这个小团体四分五裂，他们也离开了澹台，便也打算自己去闯一闯。 沉白术也都是给钱给物好好送走。 无论如何，大家同出荒海，多少也有一份香火情。 一人一颗易容丹，原本显著的荒海鱼外表瞬间变得平凡无比，沉白术的黑发中挑染了许多金色，边缘还有点微微发绿，而蓝色的尾巴也变成了多色交杂的。 再搭配着一张不美不丑、很普通的脸，瞬间就能融入人群。 丰一年看看她，又摸摸自己的脸，好不习惯。 注意到金子怨念的眼神，又立刻闭嘴，缩到一边，不敢打扰老大和大嫂的二人世界。 金子笑了笑，意思是你很识趣，他手指动了动，传承之力勾连小墨墨：“咱们出发，目标：无涯学宫！” 第99章 “这新闻也太离谱了吧！能不能负责点。”顶着大嫂——金子威严的目光,丰一年没敢凑近，但他自己有巫镜，连忙掏了出来。 本来还想问一下老大到底什么新闻让她那么惊讶,结果,嘚，不用问了。 他常上的无涯论坛上前面几个热搜, 都是澹台家的。 仔细看了看，这几个热搜虽然刻意夸大了事实, 但点进去发现小编的用语还是比较谨慎的，猜测的就是猜测，有事实依据的才点出来。 老大说的肯定不是这个,再往下翻,一些八卦小报写的文章才叫离谱,什么“海底几大顶尖势力联合围杀澹台,致使黄金海崩塌”，什么“黄金台重大阴谋，想趁大比之际对各大势力上层动手，结果没有把控好局面，直接把所有人都给埋了，大家同归于尽”，什么“永生教新动向,在继针对荒海龙墓后,又将目光瞄准了古老势力,海底第一辅助世家澹台氏,黄金内海的崩塌他们或成最后赢家”…… 总之，针对此事，各种耸人听闻的猜测都有, 具体的证据呢，却是一个没有，或是照搬一些权威媒体的发言，或是胡口乱说。 而几大顶尖势力对外的窗口，只简单发了个安全的声明，表示大家别担心了，自家高层还活着，已经安全撤到外海了，具体后续则暂时不对外公开。 当然一些场面上的话也有的，例如对澹台氏不幸遭遇表示愤怒与深刻哀悼，将会尽全力对受害者展开援救云云。 丰一年觉得离谱是因为某些小编写的绘声绘色，好像自己就在当场，亲历了内海的崩塌，可别说他听过老大的描述，就算没听过，这么虚浮的想象，一看就是瞎编的。 沉白术摇了摇头：“都说开局一张图，过程全靠编，但有些人也太离谱了，虽然黄金内海没了，但澹台家可没塌，这样诋毁他们，也不怕澹台收拾好了自家乱局，秋后算账？” 丰一年听到这里，忍不住说：“老大，你觉得澹台还能坐稳第一辅助世家的位置吗？我看网友们分析，说那什么东方家轩辕家要崛起，要取代澹台的地位。” 听到这姓氏，沉白术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连忙问：“在哪里，说的都是两个字的姓氏吗？” “我分享给你了，至于两个字我没注意到……”丰一年赶紧去看，还真是，他也无语了，“什么人啊？尽跟着澹台的学。” 相对于陌生的东方家轩辕家，他自然是更在意好歹待过一段时间的澹台，见他们俨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颇为不忿。 沉白术点开，看到下面的评论区，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不仅是跟着学，还是临时改的，这叫什么？蹭热度？” 丰一年觉得他老大这个形容词太对了，可不就是蹭热度。 如今，澹台的变故是海底最大的热点，谁跟它蹭上，眨眼间就能刷出好几万的浏览量，评论量，点赞量。 大家群魔乱舞，在澹台氏的尸体上狂欢，吸食着血肉壮大自己，涨了好多粉。 不知怎地，想到这个形容，丰一年有点胆寒。 此时他还无法准确地形容自己的感觉，后来才知道这叫舆论的力量。 搞媒体的少有清白的，都喜欢吃人血馒头。 忽然，沉白术刷巫镜的手一顿，却是一条公告空降热搜第一。 她赶紧点进去，赫然是天机阁官宣了他们家那位神秘无比的阁主。 当看到名字时，沉白术先是惊讶，接着有一种了然的感觉。 天机阁能迅速崛起，一是因为他们娱乐八卦小报的特性，在当时严肃权威的媒体面前，显得格外的清纯不做作，没有人走过这个赛道，他们一进入就是一片蓝海，再加上疯狂扩张，占据市场。 但他们能真正扎根，没有被后续崛起的其他小报给取代，是因为无可匹敌的一点： 他们总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消息，且这消息很准确，和那些瞎编乱造的小报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沉白术曾分析过天机阁的崛起之路，觉得他们算是把准了一句话，现在的海底是信息社会。 因为总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新闻，就连几大顶尖势力都不由得侧目，关注消息的来源——据说最神秘的阁主是谁。 当然，不管是哪个猜测，无一例外，他们都觉得对方是非常强的占卜系，没准能与白玉盘的圣女一较高下。 现在真相揭露了，根本就是一个人。 没错，天机阁神秘的阁主就是白玉盘圣女，澹台明月。 奇特的是，此刻她并没有抛弃这个名字，改叫檀溪，她在论坛上的昵称依旧是本名，只不过后面的认证多加了一条天机阁阁主。 能挂上去，说明无涯学宫那边已经验证过了。 沉白术想起曾听游倍镜说过，他姑带着他们绕啊绕啊，真找到了一条通路，提前那些势力半年进入了荒海。 她当时没想太多，只以为是天机阁收集信息的能力强，现在想来，澹台氏、无涯学宫、翡翠圣湖这三大顶尖势力都只能乖乖的在外面等着，就他们，跑进来了。 这已足够说明天机阁的特殊。 这一官宣，本来低调的白玉盘圣女骤然成了无数人关注的重点，有关她的报道也一篇一篇的冒出来。 沉白术翻了几个，有些猜测很无厘头，但有些内容则比较纪实。 比如内海崩塌之际，圣女启动了白玉盘中心白玉阁的阵法，短暂的支撑了空间一段时间，趁此机会，召集所有长老来到藏书阁，一番操作，这座九层的高塔拔地而起，带着白玉盘和白玉盘内的所有人一起离开了内海。 相比黄金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白玉盘可谓是毫发无伤，连最偏远的明夜居都被完整的带走了。 上面还附着了模糊的视频和清晰一些的照片。 沉白术琢磨了一会儿，有些恍然了，白玉盘的中心毫无疑问就是白玉阁，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圣女改造，就像一个总控制台，在这里操控阵法，能把整个白玉盘打造成无比坚固的堡垒，但堡垒是安全，却只能留在原地挨打。 这一代圣女更聪明些，从很早就开始谋划，以收藏典籍为名，修建了藏书阁，实则藏书阁别有洞天，是整个白玉盘最重要的动力机制。 关键时刻，以圣女为首，其他长老助阵，藏书阁竟然就这么拖着白玉盘安全的脱离了内海，最后一路飞驰，回到了此前天机阁只有几个高层才知道的总部。 虽然这个地址暴露了，一些被天机阁披露了秘密的大人物恼羞成怒，摩拳擦掌着要找他们算账，可白玉盘的加持却让这里真正成了一个让人无从下手的乌龟壳。 仿佛在向所有人挑衅，你打啊，我就站在这不动，不还手，你能打破防御闯进来我算你赢！ 沉白术对这个有些陌生的圣女师父评价连连拔高。 从谈月凌与黄金树这边，还有一些收集到的信息可知，白玉盘是将培育小黄金树作为后路的，但她们在变故发生时，竟然能这么快的拖着大本营跑路，可见对于黄金海的崩塌都有所预料。 这位圣女师父的占卜能力比她预估的要强多了。 如此，对于对方放任自己被黄金台给抓去献祭给黄金树她可能知道却提都没提醒一句的怨念，沉白术也释然了。 大概她猜到自己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左右自己只是一个被硬塞过去的半路徒弟，自然不能跟从小相处的澹台明星相比。 只是——她有点想龙宫一众师父了。 沉白术唇角扬起，她不缺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的师父。 忽然，巫镜震动了一下，弹出消息，沉白术点进去，却是明夜师父发过来的，询问沉白术情况，沉白术一拍脑袋，倒是把这位小老太给忘了。 黄金海的崩塌影响还是很大的，周围一大片的信号都紊乱了，他们也是跑到了足够远，才有信号刷新闻。 沉白术想了想，一一给亲朋好友报了平安。 又是两条消息几乎同时发过来，是澹台暮和谈月凌，他们问钟然的情况。 沉白术叹息一声，告诉他们钟然回荒海了，又把进入最终考核，能有一次回荒海的单程票这个借口重复了一遍。 那边安静许久，才发过来一句，回去荒海也好，安全。 看到安全两个字，沉白术敏锐的意识到钟然得到神土之灵这事瞒不住了。 也对，论起对息壤神土的了解，自然是黄金台自家最清楚。 沉白术没有再回，她跟他们的联系是因为钟然，如今钟然都回去了，也没必要再假装亲热，而且她现在对澹台暮有点膈应。 正欲给钟山九观秦还有澹台明星发个消息，让她们圆一圆谎，但在发之前，沉白术按灭了巫镜。 巫镜的交流不是绝对安全的。 所谓单程票，只是她跟钟然临时商量，但那三人不知道，倒也没有多大妨碍。 很简单，自己跟钟然可是荒海鱼，自然得有点特权，他们的家又不在荒海，回去干嘛？ 沉白术站起身，从乌龟船上跳下去，活动了一下尾巴。 钟然担心沉白术会不喜欢组装后的身体，但这担心有点多余，大概是神土太过强大，她没有一点不适，就像觉醒记忆那刻接受了这辈子的自己一样，自如的接受了此时融合神土的新身体，并且觉得比原来那具更强大。 “有点像机器人，换个身体，就像复制一份数据那么简单。”沉白术脑中冒出这个古怪的念头，想起了龙宫那些智能生命，失笑着摇头。 回到乌龟船，又咔咔的吃了一大堆东西，然后继续的刷巫镜。 白玉盘的动向已经公布出来了，网友们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对照组般的黄金台，不对，没有黄金台了，黄金台都塌了，可不像白玉盘是完整迁走的。 于是万能的网友很快就扒出来黄金台的动向，现在他们住在外海。 外海本就是海底的一部分，相比之下，内海才是依托黄金台所构建出的另一片空间，或者说小世界。 外海很大，原先黄金台的人住进去，跟一滴水汇入大海没多大影响，甚至都不用人仰马翻的给他们腾空间。 外海中就有极好的宅院空着，等他们入住。 沉白术看到这里，不由的感叹不愧是存世了数万年的大家族，其抗风险能力也是杠杠的。 尽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内海崩塌，搬到外海居住的准备。 从前内海是身份的象征，失去自然可惜，可如果它彻底没了，他们接受起来也非常快。 没多久，黄金台那边也发布了公告，对网友关心的白玉盘脱离一事没有任何回应，只向大众表示我们一切都好。 作为家主的澹台暮，族长夫人谈月凌还有黄金台原本的几个长老都在，齐齐出面稳定人心，也顾不得原先矜贵自持，神秘莫测的荒古世家人设了。 如今正是澹台最虚弱的时候，若不稳住，就会有无数条鬣狗扑上来，试图咬下一块肉。 沉白术看着他们出奇和谐的画面，还有如护卫般簇拥在周围的谈氏之人，轻轻摇了摇头。 即便已经解开了这两族的契约，可他们怕是并不会分割，处于弱势的澹台需要谈氏的战斗力，而谈氏同样需要澹台掌握的提升潜力的方子，来改造他们。 哪怕深知这是饮鸩止渴，长久不了，可谁也无法接受自己本可以做到七八成的子孙辈，平庸的泯灭于人群，所以他们的合作还会继续。 这就是人心啊。 沉白术一瞬间有种白费了功夫的的颓败，可想起了自己同样不无辜，是奔着提升火种与黄金宝箱去的，就又释然了。 同样是人心，在没了最重要的契约束缚，就肯定不会再有全族死士般的忠诚与狂热，绝对会有一些年轻的受影响比较小的后辈偏离长辈们给他们定下的轨道。 而自己，能救下这些年轻人已经非常不错了。 再不济，黄金树解脱了。 人鱼的内斗何必把别人牵扯进去？ 黄金树被黄金台控制上万年，也算苦尽甘来，现在她和钟然一起回黄金海，他们对她的要求也不过是多培育一些植物，而这正是黄金树喜爱的，沉白术想起第一晚来到澹台做的梦，很确定荒海的自由会是她想要的，就更理直气壮了。 * 两个月后，沉白术到达无涯学宫所在的超级群落，无涯城。 才刚踏进去，就被一张飘过来的传单呼了一脸，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培训班招生的广告： 梦想从这里启航，启航培训班带你改变命运！ 零基础！速成！ 无数名师保驾护航，手把手教你通过大考，成为一名光荣的学宫学子。 如若这届不成，还可以考下一届。 同时郑重承诺——没考过，学费可退八成。 沉白术的眼睛几乎被晃花了，花哨的颜色、夸张的图案、加重加粗特地圈出来的关键字，让她一瞬间梦回前世。 啊，一生内卷教育，势要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的华国人。 第100章 沉白术都不用刻意去打听,只在城中转悠了一圈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是无涯学宫十年一度的招生大考即将开始。 不说学宫本就是几大顶尖势力之一，就算是从就近角度考虑，附近海域的居民都会以能进入学宫为荣, 再加上教育的特殊性, 使得无涯城原本培训班就很多，临近大考, 那都是疯狂宣传疯狂招生，价格也涨得飞起。 沉白术原本的想法是拿出观秦给的牌子——这牌子是观秦特地向她师父申请的, 以自己的成绩可以免试入学，同时她这个正式弟子还能带一个旁听生的名额。 但沉白术改变了主意。 一来，除了金子还有一个丰一年,总不能就他们两个入学独独把他给落下吧,二来就是沉白术也很想检测一下自己三人的水准,相对来说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无涯学宫也有机械之城的美称, 她担心学宫大考招生招的是搞科技的苗子，到时候要考物化生等理科题，她可忘得七七八八了。 而且在海底，情况不同，若真有物化生，想来也都是魔改版的，不能套用原来的经验。 简单说, 他们如果参加大考, 就得从头学习。 短短两个月,自然是竞争不过那些从两岁育儿班就开始竞争的人鱼了。 不过沉白术还是决定尝试一波。 观秦给她的身份牌就当做退路了。 于是打算先找个地方住下, 因为学宫大考之事，无涯城好多酒店直接爆满，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贵价的七星级酒店才顺利的选到了房。 沉白术一人住一间, 金子和丰一年凑合住一间。 七星级的酒店实在太贵了，又不是只住上一晚，沉白术掏钱掏得牙疼，心里琢磨着先续半个月，后续看能不能找个本地居民，当是住民宿了。 至于更短的还真不太行，后面还陆续有人过来，先住上的可没有优先续约权，她刚挑半个月，酒店前台立马就把名额放在网上——没错，还可以网上订，但现场也留了一些房。 办完手续准备上楼时，又有人前来，是一个排场很大的千金，一来就想包场，那语气浑然没把这高价的住宿费放在眼里。 正办理入住和已经办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投以注目。 沉白术也不由得看了那位千金大小姐一眼，这人非常符合她心目中那种贵族名媛的印象，穿着一身很华丽很公主风的蓬蓬裙，脖子上戴着大大的珍珠项链，一头火红的头发也像是特地做过造型，更别提那同样火红的鱼尾了，那鳞片上闪亮亮的，不会是钻吧。 沉白术觉得有点夸张，金子也皱着眉头：“搞这么累赘，打架的话会很不方便吧。”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 那大小姐似是耳朵尖听到了，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酒店前台也确实被她的财大气粗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却是坚定的拒绝了，表示如果追求高档，他们还有几个总统套房，但包场是不可能的。 作为无涯城最顶尖的几个酒店之一，他们可是很有格调的，不会轻易为钱屈服。 说真的，听着大小姐几倍几倍的加价，沉白术都有心说要不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们，如果租不到房，随便找一个桥洞也行啊。 反正在荒海的时候，也是露天席地就能睡着。 沉白术这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人主动上前了，大小姐昂着脑袋，得意洋洋的看向前台，前台嘴角抽了抽，表示：“顾客私人行为，我们酒店不干预。” “如果贵客真有那个实力买通所有客人，让他们把房间整出来，要求我们酒店所有工作人员过来接待也是可以的。” 大小姐的脸色顿时难看的跟吃了屎一样。 僵持中，一个看着像是管家模样的人鱼冲了进来，打圆场，阻止了这种无意义的炫富行为。 沉白术三人看了一场热闹，上楼的时候，丰一年都在啧啧感叹：“这外界鱼可真有钱。” 虽然已经离开荒海快两年了，但在澹台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迫切的感觉到钱的夸张。 澹台自然是底蕴十足，财大气粗的，但比较封建，长老、师长一层一层的压下来，风气偏向保守，不像这个酒店还有酒店里面的客人，就很开放，很土豪，不把钱当钱。 尽管大小姐的砸钱行为，被酒店前台给拒绝了，好像并非钱可以买到一切，但丰一年还是有种金钱至上的感觉，觉得开了眼界。 沉白术认同的点头，如果说荒海是原始社会，澹台给她的感觉是封建社会，那么现在无涯学宫就比较偏向她前世的现代科技社会了，甚至有些超过，有种赛博朋克的感觉。 住处找好了，简单修整一晚上，次日沉白术就拉上金子和丰一年打算去买一些参考资料。 任何时候，她都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既然要参加大考，肯定要知道他们考的内容，画一画重点。 也不需要刻意打听，才走出酒店没多久，就是一家很大的书店，好多人进进出出，手上抱着纸质的书本。 是的，并不是荒海和澹台习惯用的巫简骨简，都是纸质的。 沉白术大为惊奇，走过去选定一个书架，摸了摸，乍一看是纸的材质，但上手之后，才发现有种布料般的顺滑质感，防水效果不错，无论是材质还是里面印着的文字都没有被周围的海水影响到。 而且沉白术一眼扫过这么多的书，可定价却堪称低廉，就知道这种材质肯定很便宜，才能这般普遍推广开来。 她忍不住拿出巫镜搜了搜，发现原材料主要是一种叫做绿筋草的海藻，其中还添加了鱼胶、骨粉与微量矿物，具体方子已经公开了，经过不断的叠代与发展，也出现了一些专门生产书本的厂子，在原有方子上更新改进。 这种人家后面研究的秘方就没有在网上公布出来了。 沉白术找了个书店员工询问，得知他们是准备参加大考的预选学子，那员工立刻将他们带到一个区域。 刚进来就是一个板子，写明了参考的整个流程，比如去哪里报名，要准备哪些资料，报上名后，学宫招生办那边会给一张单子，列出参考书目。 而他们书店资料齐全，不仅有学宫出版的原版书，还有针对原版的解析版，名师所作，精修数遍，让你不走弯路，此外还有配套的练习题与试卷，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最后，员工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很复杂，听得都迷糊了？我建议你们报一个考前突击班，像是这个领航培训班，就不错，里面的老师都非常有经验，已经带出了好几届，每次通过大考的人都很多……” 店员小哥滔滔不绝。 沉白术：“……”又遇上打广告的，培训班广告真是无处不在。 想到刚进无涯城时飘过来的传单，她不由得问：“你口中这个领航培训班，和启航培训班是一家的吗？” 那员工立即呸了一声：“什么一家？我们是竞争对手。” 这句话立刻就把小哥的属性暴露了，合着他这边当着正式员工。另一边还领着兼职、 见沉白术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这小哥也是灵活，大概觉得他们已经被启航培训班科普过，对领航印象不好，立刻又推荐了其他的培训班。 沉白术：“……” 她真是低估小哥了。 你以为他一份主业一份兼职，干事业干得风生水起，人家已经活生生把自己掰成了八爪鱼，身兼多职，每个培训班都能赚一份钱。 原本丰一年没有见过这种套路，还真有点被说服了，但一听他立马变口风，又推荐其他的，他就反应过来了，愤怒的拉着沉白术要走：“这就是老大你说过的骗子吧，听着就很不靠谱。” 那小哥还不满：“哪有？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虽然接了推广费，但推荐的培训班都是我精心考察过，觉得不错，才给你们推荐的。” 丰一年迟疑，沉白术把他给拽走了。 这课本确实没必要现在买。 因为她已经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丰一年试探性的问：“老大，咱不参加这大考了？” 认真说，相比鱼彤这种学渣，他还算是爱学习的，但亲身感受过无涯城这火热的学习范围，他有点被吓到了。 这根本比不了。 因此沉白术打算放弃，他还挺开心的。 谁知沉白术摇头：“放弃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歹是十年才轮到一回的大考，不管成绩如何，肯定要参加一回。” 说这话的时候，沉白术直接代入了前世，前世高考一年才一回都那么重视，更别提这十年才能办一回的招生。 她却是忘了以人鱼的寿命，这十年一回也差不多相当于人类的一年一回了。 “参加？那不买书了？” “先不买，我刚才在巫镜上搜了搜，发现学宫官网上有不少网课，可能是为了此次招生准备，还特地分出了一个区域，我看评价说内容很详细，对备考学子帮助很大。既然如此，咱们先上着网课，需要什么资料就根据网课老师的推荐来。” 这可是官方资料，不比书店那些花哨的内容正规许多。 万一瞎买一通，结果不考，或者答案是错的，哭都没脸哭。 果然，未来社会网课才是主流，报培训班已经out了。 当然，这也是沉白术很相信自己的自制力，有她管着，也能给其他两人划一下重点。 回到酒店，沉白术直接来到金子和丰一年的房间，把手机的投屏打开，开始看网课。 果然，老师在第一课就告诉了他们应该买那些参考书和练习题册。 沉白术一一记下，拿出一个巫简边做笔记。 金子与丰一年对视一眼，面色发苦，但还是乖乖得照做。 丰一年都有点后悔来无涯学宫了，早知道和鱼彤一起去猩红海岸。 这么看了一天网课，中午那顿都是直接吃的干粮，傍晚沉白术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看着蔫头蔫脑的两人，决定给他们点甜头：“走，去尝尝酒店的自助餐。” “自助餐？”两人眼睛一下子亮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0-110 第101章 虽然是自助餐, 但以酒店的规格，自助餐也是非常豪华的。 三人走进去时，眼睛都亮了：这也太丰盛了吧。 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 去拿了一些盘子就开始装, 直到把这一桌子都给放满了才停下。 一个服务员见状，嘴角抽了抽, 提醒他们自助餐虽然免费——已经包含在房费里面了，但是不允许浪费。 沉白术表示知道了。 丰一年觉得他看不起人,就这点东西，怎么可能剩下？他还觉得不够呢。 三人埋头吃了两轮，才有了个六分饱, 这下连丰一年都忍不住赞叹了：“这家酒店供应的食物能量很足啊。” 沉白术都不可惜那天价般的房费了。 接下来几人又去拿了一些甜点和水果, 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了起来。 在这一楼的餐厅,除了各个长桌摆着的食物,还挂了一个巨大的屏幕，此时屏幕正在播放新闻，现在无涯城最大的热点就是大考，新闻自然也与之相关，有无涯学宫发布的一些信息，还有一些名师开公开课，培训班打广告……是的,这种黄金时间段哪能少得了广告？ 尤其是那些明确大考讯息后恨不得价格飞到天上去的培训班, 摆明就是坑能住得起高档酒店的有钱人。 沉白术之前还听得津津有味, 了解了一些在考前就闯出名声的优秀学子——据说被预测能拿到大考前三。 至于第一名,一会儿说是这个，一会儿说是那个，还没有一个人能得到众人的一致认可,可见竞争之激烈、 等看到后面的培训班广告，她瞬间就觉得之前播放的明显经过挑选的视频可信度低了很多。 亏服务员还吹牛说是酒店老总精心收集的绝密信息，只有入住酒店的贵客才能共享。 这个点正是傍晚，人造太阳在慢慢暗淡，沉白术特地挑了个窗边的位置，一边吃着甜点，一边欣赏着变化的光线。 也算观赏夕阳了。 澹台和无涯学宫是不同的风格，自离开荒海，沉白术已经很少看到幽暗的海水了，澹台喜欢金色，大概是为了保持那种古朴神秘的调调，光线都不是特别强烈，有几分烛火般的幽深，但无涯学宫这边却特别明亮。 若非入眼所所见皆是海水，沉白术几乎觉得来到了岸上。 她知道这明亮的光线都来自于无涯城顶端那颗人造的巨大太阳，无涯城也有着分明的日夜，但大概是太阳太明亮了，少了几分澹台的温暖，给人一种金属质感，呈现出白金色。 到了夜晚，人造太阳的亮度降低，变成了月亮，但那光线也并不清冷，给人一种锋锐感。 与之相比，无涯学宫所在无涯学海的海域海水却很暗，并不浑浊，偏向于金属色。 这种环境的大面积渲染当然也不是一日之功，不过跟黄金海的金色改造来源于神土和黄金树，无涯学海的这份特质则大部分来源于此地的环境。 当初，无涯学宫祖师爷在此地选址，便是因为这里矿脉非常多，盛产各种金属矿石。 无涯学宫机械之城的美名实至名归。 他们不仅矿产丰富，还很善于对矿产进行深加工，在很多年前，是各大势力都喜欢的武器之城，虽然挂了学宫之名，但更多是为了交流打造武器的技术。 那时就倡导不要敝帚自珍，大家多交流，技术碰撞才能革新换代。 到了今天，无涯学宫涉及的科目已经非常全面，只是机械依旧是当之无愧的核心。 忽然，一抹耀眼的红色从沉白术的眼角余光划过，她反应过来，是那位大小姐。 她居然也会到酒店吃自助，而不是去某高级私房菜馆？ 不过见她一走进来就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大屏幕，挥手示意不知是助理还是仆从的人去随意的拿了一些吃的。 在经过沉白术身边时，脚步一转，在他们隔壁的桌子坐下了。 沉白术心头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她莫名有种这大小姐是看到自己后才改变主意坐他们附近，想起她之前瞪了他们一眼，难道她还记得这事，而且记仇了？ 尽管沉白术并不怕事，但以她考虑事情的周全，此时就顺手拿出巫镜，打开了无涯论坛，找到一个网友记录的知名预选学子的帖子，翻了翻，又输入一些关键词，比如红发红尾，特别有钱的大小姐。 本质是试探一搜——她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像这样恨不得走到哪就闪亮到哪的人，肯定不止自己一个注意到。 结果还真被她给翻了出来。 楼主很细心的贴了一张照片，沉白术点进去一看，对上了。 合着大小姐还是一位名人。 无涯学宫的大考是针对全海底的，也是给一些人时间到达。 毕竟就算是已经经过了几次改革的现在，出行的费用被降低了很多，出远门依旧不是容易的事。 一些偏远又贫穷的学生可能要花上几年，在路上几乎是乞讨着过来。 而在大考之下，还有一个拿到推荐函就可以参与的小考。 小考属于内部的自主招生，每年都会开放一次，考过了，就可以入学。 虽然吧这个学子身份，外人不是特别认可，除非他们进入学宫之后，取得了相匹配的成绩，不然公认他们参与的小考是会放一放水的。 毕竟能拿到推荐函本身，就有一些特殊之处。 无论是本人还是他们的背景，学宫再超然物外，也避免不了要分出一些好处。 这位大小姐叫华明珠，也是一位当之无愧的璀璨明珠，她家里是有矿的，这个在无涯学海是实打实的形容、 据说华家祖上就很有眼光，占据了一片海域，然后又在自家领地里发现了几处矿产，依靠着买卖矿产迅速发家，发家之后，又或是买地，或是拳头大占领地盘，结果又发现了不少矿产……这般资产滚了几番，华家成了实打实的土豪，就连刚出生的孩子都富得流油。 ——除了族中给予的族产，还有长辈们和平辈们赠予的礼物。 华明珠作为族长唯一的女儿，那更是千万般宠爱在一身，小时候玩的弹珠都是稀有金属打造的。 至于珍珠？人家已经不屑了。 因为有钱，华明珠也养出了极为骄纵恶劣的脾气，据说曾在一次宴会上，有一个小姐妹说了两句她不喜欢的玩笑，她抄起旁边的酒杯就砸了过去，把人砸到头破血流。 事后人父母上门讨个说法，华家那群人直接蛮不讲理，别说让华明珠出来道歉了，后续就利用手段把那家人给整破产了。 虽然也有风声说那家人都不是好东西，但此后，大家对她的不好惹以及华家极为护短的印象深是根深蒂固了。 沉白术一路看下来，除了说华明珠有多嚣张跋扈，仗家势欺人，就是华明珠此前拿到了足足八份推荐函，却无一例外都没能考过。 这次大考是第九次，因此还有人偷偷开了帖子，猜测她这一次是依旧不及格还是能顺利成为学宫一员。 猜她能考过的表示人虽然笨了点，但念在她如此用心、如此执着，再加上华家掏了巨多的赞助费，学宫也该被这诚心感动，松松手让华明珠过了。 猜她考不过的，则理所当然表示，以前那么多次都没能考过，越往后压力越大，肯定更考不过了。 放下巫镜，沉白术摇了摇头，看看这位大小姐今后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大考上，没时间来关注他们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 她正打定主意低调行事了，可不想被打断了。 之前澹台暮和谈月凌都放出风声，表示钟然已经回荒海了，顺便暗示她也回了，但外界并不相信，还在找他们呢。 那些人坚定的认为，这么多年都没人能打破荒海的封闭，就算钟然和沈白术特殊了点，也不可能成为这个例外。 其他同样进入最终考核的人——观秦她们没有做出回应，倒是都有私信她问情况。 沉白术暗示她们随意。 眼看吃的差不多了，沉白术便打算起身，带着金子和丰一年去楼下走走消食，明天还得去学宫那报名，今晚要睡个好觉。 这时，一个助理匆匆走过来，压低声音对华明珠说了什么。 正在挑剔桌上食物的华明珠脸色一黑：“你说什么？刚报的启航培训班被查封了？” 沉白术：“……” 还真有人信了传单的邪，去报名了？ 想到大小姐的财大气粗和对学宫的执着，沉白术竟然觉得不怎么意外。 不过她之前猜测华明珠勇敢开启第九次考试，是有什么依仗，但见她竟然饥不择食的去找这种一看叫花里胡哨不太靠谱的培训班，沉白术忽然生出了另一个猜测：或许大小姐前面八次都没考过，败得不冤。 第102章 华明珠刚才嚷嚷了一句,声音有点大，更何况人鱼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这大厅中的客人都纷纷朝她看了过来,结果华明珠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向沉白术,脸上浮现出类似羞恼的情绪，一甩手,匆匆走了，也不知道是去处理启航培训班的事,还是觉得很丢脸。 沉白术皱了皱眉，不太明白这位大小姐对自己莫名的关注。 她现在可是用过易容丹的模样，放在人海里都未必能找出来, 为何华明珠会注意到自己, 难道她有一双能看破真相的眼睛？ 沉白术心头一惊,将此事暂时记下,按照计划去消食，就回了房间睡下。 次日他们没有继续上网课，三人来到了学宫招生办，准备报名。 他们来的算早的，报名点还没开门，结果后面已经排出了长长的队伍。 沉白术不禁感叹学宫名气大，要知道她可是特地挑的比较中间的时间段,想着那些迫切的人大概率在刚开放报名就去了,而那些不着急又或者比较聪明的,会觉得最后几天人比较少,于是选了个中不溜的时间段，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 好在队伍走得很快，沉白术来到前头, 才发现他们办事之快的秘诀。 前面摆了个二维码，所有排队的人先下载app，这个app居然是学宫的人临时做出来的，并非学宫内部通用的小无涯APP，专为大考期间准备。 大概大考之后就会解散掉。 他们直接在上面提交，当沉白术走到报名点的时候，就有个机器哐哐的把她刚填的报名表打印了出来，然后学宫会向她确认信息是否正确，确认无误后只需要签个名就行。 沉白术签完名后隐隐感觉到了契约之力。 看来纸质的出现和打印机这类机械的辉煌虽然省了很多便利，但这种打印出来的并不如手写的一般具有效力，真正起效的，还是自己签的那个名。 不知道把这签名拿去打印管不管用。 沉白术看到这里，心生警惕，这外界跟荒海不一样，以后自己的贴身物品都要细心保存，不管是头发，指甲还是再普通不过的字迹。 大变模样的沉白术当然没有签自己的名字，无论是在酒店订房还是此刻，报名填的是早就商量出来的假名。 她填的是章白，章字取的就是章丹的章。 是的，沉白术没忘记她奶给的名单中也有一个姓章的，就借一借这个姓。 至于白当然是白术的白，丰一年被沉白术启发，给自己起的名就是章一丰，倒是金子没有胡乱的取名，龙飞凤舞的写下了自己的真名，纪川穹。 沉白术早就从金子口中知道了这个名字，听说是他母亲给他取的，只不过她、还有丰一年等人都习惯了叫他金子，反倒是纪川穹这个名字基本没怎么用。 既如此，用这个名字倒不妨碍。 虽然是假名，但沉白术进入无涯城后，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又亲笔签下，这契约的效力依旧是存在的，并不担心被学宫那边看出破绽。 报完名后，他们在外面逛了逛，依旧是培训班的传单满天飞，三人都摆手拒绝了，还是被强硬的塞了不少。 坑爹的，路上居然没见到几个垃圾桶，以至于拎在手上好一会儿，等扔完垃圾走回来时，沉白术明显听到一个清洁工打扮的人鱼怒吼，不知哪个坑货居然把垃圾桶给藏到了花坛里。 沉白术：“……”下意识地瞥一眼花坛，以沉白术被明夜师父培养过的素质，瞬间认出了这几种花的品类。 便宜、好养，放那里不用特地照顾，跟谈月凌那个院子的观赏花卉形成了鲜明对比。 沉白术的心中只剩下无语的情绪，摇了摇头，回来又吃了一顿自助。 这回吃的不多，饭后丰一年忍不住问：“我们真的不报个培训班吗？” 沉白术惊讶的望着他。 她自己是一点都没受那些培训班广告的影响，她也以为其他人会和自己一样，但现在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这种洗脑式的宣传。 比如丰一年，上了几天网课后，对自己能否考上无涯学宫颇不自信，就求助上了培训班，丰一年见到沉白术这样的眼神，果然说：“我觉得有许多不懂的，如果能有名师给我讲解一下就好了。” “有哪里不懂的你直接跟我说，我教你，培训班没必要，花哨且贵。” 拉上两人就准备回房讨论功课了，起身的时候，沉白术才发现坐在假山后面、视觉死角的华明珠，华明珠也没想到沉白术会看过来，她原本正看着这边，表情很专注，和沈白术目光撞上后，颇为尴尬的挪开，一副偷听人家聊天的心虚模样。 沉白术了然，这位大小姐果然不知因什么盯上了他们，不然不可能这么巧合，三五不时就会遇到。 有缘？她才不信有缘，她只认为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就是不知是否因为发现了自己沉白术这个身份了。 回到房间，沉白术想了想，召唤出小墨墨给自己占卜了一下，她想问问华明珠的目的，目的没占卜出来，倒是占卜出她对自己没有恶意。 虽然沉白术其实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但小墨墨占卜结果的双重确认到底让她松了口气。 接下来几天，他们基本就没怎么出门了。 沉白术开始整理课堂上的知识，给两人辅导，确切的说是给丰一年辅导，金子也很聪明，而且对于无涯学宫的机械课程颇有兴趣和天赋，一点就通，基本不需要沉白术额外开小灶。 半个月后，丰一年看着及格的试卷，感动的拿着得来不易的假期，便迫不及待道：“老大，咱们去吃自助吧。” 他觉得此刻唯有美食才能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这正是他们定酒店的最后一天，如果后续要续约的话，就得跟前台说了。 沉白术心中已经有了规划，她找到了一户做民宿的，民宿的条件自然不能跟酒店比，但也是一个清静的小院，而且价格只要酒店的十分之一，所以在沈白术看来，这几乎是他们吃的最后一顿自助了，那当然要吃回本。 到达自助餐厅没多久，华明珠就匆匆过来了，这次她直接走到沉白术面前：“章小姐，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章小姐？沉白术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这姑娘不会是被自己的姓氏迷惑了，以为自己拿的是富二代隐藏身份、扮穷人的剧本吧？ 想让自己这姓章的给她开后门？ 无涯城的城主姓章，这一片其实算章家的私人海域，就跟澹台的黄金海一样，但因为无涯学宫的特殊性，更偏向一个全海底的学术交流所在。 不等沉白术开口，大小姐手一挥，数个厨师模样打扮的人鱼入场，手上端着一盘又一盘的食物，还有服务员主动的将桌子拼到一块，这一盘盘的菜就这么摆了上来，有肉类也有素菜，唯一相同的就是能量非常充裕。 而且哪怕还没有品尝，光闻着味道也知道口感极佳，同时兼具了滋味与能量，这样的厨师一般人都请不到。 如果这位大小姐拿别的砸沉白术，沉白术未必会被她触动，但偏偏这姑娘在观察多日后终于把准了他们的弱点。 丰一年看着摆在面前的盘子，眼睛都直了，口水都要没出息的流出来。 沉白术微微一笑，倒没怎么抗拒，只是问：“交朋友什么的以后再说，华小姐便直接道明来意吧。” 华明珠意外的看着她，但紧接着不知想到什么，目光中又闪过一目了然，她就知道面前这三人绝不像他们外表所表现的那么普通。 明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还能表现出这般淡定——要知道，谁不想和她华大小姐交朋友？ 沉白术直白，她索性也坦诚了些：“是这样的，前几日听你们说起培训班的事，刚好我也报了一个培训班，叫做凤鹰，我想邀请三位一起去上课，作为我的同窗，期间所用到的花费一律由我买单。” 沉白术：“……这是什么要求？你想给自己找个陪读，觉得太无聊了？” 华明珠目光中闪过一抹尴尬：“这倒不是，三位若觉得老师讲的东西没意思，大可在课上睡觉。” “这是什么古怪癖好，你喜欢看我们在课堂上睡觉？”丰一年相当直白。 沉白术则是没忍住：“凤鹰，这哪家培训班？以前没听过，我之前才听了一个领航。” 至于启航她就没说了，毕竟前不久才听说大小姐报名的启航已经被查封了。 结果大小姐脸色更尴尬了，小小声地道：“之前也有报名领航，说他家师资雄厚，没想到刚拿到资料，正考察呢，他又倒闭了，后来我一番分析，发现这些过于炫耀名气的，都比较容易出事被抓，反倒是一些默默无闻、坚持提升学子水平的才是真正为教育，他们十分低调，从不打广告，才显得名气不如领航和启航名气大，但你要相信，我不仅派人查了好多资料，还亲自去听了几节课，凤鹰肯定不会有问……” 后面一个提字还没说出来，一个助理匆匆的跑了进来。 沉白术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人说的就是凤鹰没了。 华明珠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她强撑着摆出笑容：“没事，除了凤鹰，我们还有飞鸽，永恒……都是很踏实的在做教育。” 丰一年摆了摆自己的巫镜，都有点同情对方了：“可是你说的这几个，刚刚也被一起查封了，无涯学宫刚发布的公告，这也是个皮包场子。” “怎么可能？”华明珠不敢置信，“他们明明没有铺天盖地的打广告，若非我去查都不知道！” “所以这一波他们在第二层！” 第一层的是那种铺天盖地打广告的，以广告吸引拼命想进学宫、为此不惜倾家荡产的学子，第二波则是这些做稳重踏实、兢兢业业人设的。 前者赚一波快钱，后者细水长流。 沉白术也看到了无涯学宫发布的公告，若不是证据链很铁，她几乎也要被骗了，因为他们竟然提前三年就开始布局。 这三年期间，培训班当然也开着，只不过是给无涯学宫那些跟不上进度的人开的，取巧的帮他们通过年度考试，甚至还被扒出跟学宫某某勾结买卖考题…… 因为事情太过恶劣，所以学宫方面也是震怒，直接来了一波狠的，多番潜伏，将这批深谋远虑的骗子一网打尽。 同时也正因如此，才一时顾不上那些铺天盖地打广告扰乱市场的家伙们，让他们很是得意了一阵儿。 看完整个内幕，沉白术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从无涯学宫公布的骗子名单里，她发现大部分都是眼熟的名字，是刚才华明珠提起过的，这姑娘是有吸渣体质吗？ 无涯学宫此次公告明明也公布了一些正规培训班，都是有学宫内部签发的正规营业执照的，结果她就愣是错过了，找的都是骗子。 华明珠这次连礼貌的微笑都扬不起来了，扁着嘴巴，眼眶发红，狠狠的撇过头去，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给丢尽了。 想要说是无涯学宫为了利益打压那些培训班都说不过去，人家证据确实十分充足，看了之后还能深信不疑觉得不是骗子的，那只能是脑子蠢、自欺欺人。 她崩溃的想：怎么能这么丢人这么丢人这么丢人…… 好不容易想要跟人做朋友的！ 沉白术都有点不忍心了，轻咳两声，试探提议：“要不你这回按照学宫给的名单去报？” 华明珠用力摇头。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脸报培训的？ 沉白术也觉得她这一关过不去了，改口道：“不想报培训班，那老老实实看网课吧，这个网课下有评论区，老师会在那里答疑，有不懂的你就发上去，或者点开置顶的那面，有一些问题都很相似，在那里都能找到答案的。” 可能有钱如大小姐也跟他们这些穷逼一样，是请不了家庭教师只能看网课的命。 结果沉白术这话像是提醒了华明珠，她一下就把脸转了过来，可以看出眼眶仍然红红的，但里面的羞恼、颓丧、挫败之色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激动。 “要不我跟你们一起看网课，你指点指点我呗？学费你要多少，对了，一点见面礼，你们住的房间房费我已经付了一年，如果觉得不够……” “够够够，足够了！”沉白术连忙打断，她觉得半辈子都没有为钱烦恼过的自己这下都有点仇富了。 第103章 吃过一桌子精心准备的饭, 跟华明珠商量好时间，沉白术就回了屋，正欲睡觉, 忽然把巫镜拿了出来, 临睡前刷会手机比较安心。 点进无涯论坛，找到其中属于无涯学宫的板块, 最近最热的帖子都是跟大考有关的，沉白术又看到了一些被预测会是前三的学子的名字。 当划到一个名字时, 沉白术微愣，这人叫姬寒衣。 姬这个姓氏还挺罕见的，沉白术点进去, 是姬寒衣的资料。 这一看她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的来历还真没辜负这个姓氏,她竟然是鲛人族的,沉白术很意外。 尽管之前系统签到经常出现鲛人族的精血、鲛人族的眼泪，但在现实中，却基本都没有人提到所谓鲛人族。 哪怕古老如澹台，对自己的称呼也是人鱼。 她一度以为鲛人就像是上古时才有的罕见物种，现在鲛人族都退化成了人鱼，或者经过历史变迁，鲛人的称呼被人鱼所取代。 没想到竟然还真存在鲛人族,沉白术来了兴趣,退出论坛,开始搜索鲛人族有关的资料。 在她前世的认知中,鲛人与人鱼并非同一个物种，但此刻她搜索资料，发现鲛人与人鱼算作同一个物种,他们没有生殖隔离。 鲛人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平时人畜无害的样子，普遍比人鱼更美丽，更精致，更显得脆弱，而这其实是一种伪装，一种诱捕食物的伪装。 一旦他们切换成战斗形态，脸上会冒出狰狞的鳞片，手上指甲会长出来，这些在人鱼动用血脉之力时也有表现，但人鱼没有鲛人那么夸张。 从这方面来看，倒真有点像鲛人的退化版。 鲛人的繁衍问题比之人鱼更困难，大概也是这样，目前纯正的鲛人已经只剩下了一支，他们住在独特的鲛人海中，避世而居，非常神秘，也基本不与外界人鱼来往。 只有少数与鲛人族建立了联系的商人，能够从他们那里换到一些鲛人族的特产。 这一次学宫大考，也不知道鲛人族是怎么想的，居然把族中的一位年轻人派了出来，据说还是无涯学宫的教授带队亲自去接的。 沉白术往下翻，发现果然有人在评论区发出质疑：学宫是否会给这位鲛人族开后门？ 立马就有人给他们科普，就算开后门，也是应该的，鲛人族值得。 曾经海底出现过一个世界毁灭级别的危机，在海底深处出现巨大的空洞，这空洞像是连接了域外的空间一般，竟然挤出了一只非常强大畸形古怪的海兽，当然，后来它拥有了独特的称呼，大魔神。 业界一直有猜测，猩红的源头就是这个大魔神。 在大魔神之前，海水一片清澈，辐射什么的也是不存在的，大魔神携带着污染与辐射要毁掉海底世界，然后便发生了相当惨烈的神魔之战。 龙神等先辈联手对敌，在最终一战中，鲛人皇与之同归于尽，后续龙神也都陷入重伤不治，才有了之后安排的建造龙墓之举。 沉白术的嘴巴越张越大，这真的不是在编传说故事吗？ 她想起她曾龙宫众人，龙神那么强大，是怎么死的？是神明也有寿终的那一日吗？ 龙英没给她准确的回答，只说是龙神永镇荒海，隐约透露出荒海的海底出了问题。 而龙宫的存在就是为了抵住这道防线。 沉白术忽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联想：或许，海底这种空洞出现了不止一处，如今与人鱼纠缠许多年的猩红也来源于那些洞，荒海的洞打开，龙神用自己的身躯填上了。 还有澹台，澹台家也有一位神明，澹台先祖选址在黄金海，作为镇族之宝的息壤神土化作黄金台，也隐隐透露出是在与一个敌人战斗，会不会这些源头都是海底的空洞？ 而相比荒海与黄金海，那位鲛人皇面对的处境则更加不妙。 倒不是说鲛人海出了问题，在她的故事传说里，明确的出现了敌人：大魔神，鲛人皇与之同归于尽，那大魔神临死前不甘心，诅咒鲛人族，导致鲛人族不得不避世而居，化解诅咒。 而且还出现了一个后遗症，再也没有人能改姓姬。 一旦改作姬姓，似乎就被判定从人鱼变成了鲛人族，与鲛人族一同背负着诅咒。 最长的都只活过一年，但奇特的是，只要把姓改过来——注意，这里的改，不是随随便便就说自己不姓姬了，而是要公之于众，要让周围的海域都知道自己的名字，要彻底把原来传播过去的覆盖掉，才算完结。 否则，只要有认知传播出去，就依旧会背负诅咒。 或许影响比较小，身体上只是小病小痛，但会很倒霉。 鲛人皇做出这么大的贡献，各大势力自然也竭力帮忙化解诅咒，但最终的结果却不怎么乐观，鲛人族没法改作他姓，以蒙蔽诅咒，但鲛人皇救世之举，也有无数功德庇护后辈，所以就变成全海里只剩下鲛人族能姓姬，只有他们才能勉强在诅咒之下安然无恙、 暗灭巫镜，沉白术表情复杂，没想到一个叫姬寒衣的人，竟牵扯出这么一段过往，让她对世界的真相有了更深的了解。 尽管这很像道听途说，真相如何得看各大势力保存的绝密资料。 原本能对沈白术开放的是荒海，然后又多了一个澹台，可惜她在澹台时没想到这么深，现在圣女把藏书阁给搬走了，黄金台对她有敌意，这条路子算是断了。 倒是如今在努力考上的无涯学宫或有希望。 想到七章构建的虚拟空间，沉白术觉得没准无涯学宫这里保存的资料会是最完整的。 只是——原本避世而居的鲛人族把族人送出来，是诅咒已经化解了，还是内部出现了什么变故不得不向外寻求帮助？ 沉白术深深的叹了口气，对于这英雄的后辈，她自然是敬佩的。 但她希望这位叫姬寒衣的同学的加入不要影响到自己学习技术带回荒海的朴素愿望。 至于解决猩红，进而解决灭世的源头这个课题太深奥了，沉白术并不觉得，是自己一个小人鱼能参与的。 此时她完全忘了在黄金海她就烧过一次这玩意。 * 次日，华明珠果然准时的敲响了沉白术的房门。 沉白术刚打开门时还见到她皱着眉头、很是暴躁不耐烦的样子，一如最开始那个骄纵大小姐的印象，但见到沉白术后，她立马扬起笑脸，期待中带着恭敬，那是对老师的尊敬，连皱着的眉头都舒展开来，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才坐下就又拿出了见面礼。 行吧，大小姐一言不合就喜欢砸东西，很可以。 习惯的先补充了一顿食物，沉白术拿出自己做的笔记，因为不知道华明珠那边的进度，她选择从一个新课程开始教授。 当然，这新课程是对丰一年而言的，她自己已经提前预习过了，笔记都做好了，相关重点都有标注出来。 原本沉白术还担忧过，大小姐足足考了八次都没考上学宫，这学渣属性直接砸实了。 自己给她当家教，会不会非常头疼？ 不是有句话叫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她严阵以待，在心中告诉自己就算华明珠再蠢，一个简单的问题问上几十遍，看在她给付的天价房费的份上，自己也要忍耐下去。 没想到当她提问时，华明珠竟然言之有物，显然已经将刚才网课中的内容记下。 期间她都没有看一眼沉白术交给她的笔记。 这记忆力很不错啊，有着这样的记忆力，至少一些简单的客观题出不了错，难道是理解能力有障碍？ 沉白术划到下一个视频，接下来是类似阅读理解的题目，要对给出来的文章分析，她一边复习，一边观察着三个学生的状态，估算他们的掌握进度。 金子打了个哈欠，略显无聊，丰一年抓耳挠腮，面露苦涩，一看就学得很痛苦，再看华明珠，精神奕奕，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一副我还能再学个五百年的架势。 沉白术挑了挑眉，检验掌握成绩的最好办法就是考试。 她拿出手机，一番操作，投屏出一张试卷，然后给三人分了空白书页，让他们对照着答题，这样也间接的摸一下华明珠的底，看她掌握的怎么样了。 中午自然不用他们苦巴巴的吃干粮，大小姐早有准备，丰盛的午膳已经备上了。 沉白术一边吃一边看着他们交上来的试卷，结果华明珠居然是第一，一举超过了成绩最优秀的金子。 沉白术越发觉得奇怪：“你之前学过吗？” 华明珠点点头：“学过。”迅速又道，“但听不怎么懂，很快就忘了。” 沉白术不禁猜测起来，难道她是那种过耳即忘的记忆力？ 不对啊，为什么叫听不怎么懂？ 今天是补课的第一天，沉白术没有亲身上线，用的就是学宫自己录的网课，她自我觉得是挺通俗易懂的，想想以华明珠的家境，找的私人教师必定比这网课更能给学生辅导，结果…… 沉白术觉得更奇怪了，她瞥一眼华明珠，没表达疑惑，只说先休息半个时辰，然后继续学习。 华明珠被沉白术内那一眼看得心虚。 她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很古怪，看着就像一个无赖生生缠上对方，可她真的没有办法啊。 她也不想这样的。 然而目前为止，她只发现了沉白术这么一个宝贝，仅仅坐在她身边，就能克制自己的怪病。 别说是给钱给物当同窗了，她简直想给沉白术当老婆，日日夜夜同吃同睡。 第104章 这日下了课, 华明珠进电梯，来到沉白术所在房间的下一层。 她没能实现全酒店包场，但她拿钱收买了住在沈白术隔壁的邻居, 除了金子和丰一年那间没动, 其他只要相邻的都被她定了下来，最后试验出在正下方的位置, 效果最好，基本上晚上都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于是她之后就住这里。 至于这一间并不是尊贵的总统套房, 华明珠也不计较了。 她本可以长成一个很挑剔的娇小姐，但她这怪病就注定了她挑不起来。 什么矜贵、洁癖的外表，都不过是抬高自己身价的伪装罢了。 进入房间,守在里面的助理立刻上前,将一个巫镜递给她。 华明珠一边拿着敲敲打打,一边听助理跟她汇报事务,作为一个有家族产业的人，华明珠注定了不会像同龄人那么清闲。 就算是来无涯学宫参加大考，也依旧有一些工作丢不开手。 两个小时后，她将工作巫镜丢给助理，助理接好小心的收起来，这巫镜里藏了不少绝密的资料，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 助理试探性的问：“华总,章小姐这事,还瞒着族长那边吗？” 华明珠对沈白术的殷勤自然是瞒不过身边人的, 这些人很快就发现了异状。 华明珠从小就有病,她的身体里像是藏了一只狂暴的海兽，一开始是头痛，后来就变成身体各个部位抽搐般针扎般的疼痛,如影随形，任何镇痛药剂都不管用。 华家耗尽人脉和资源请到的医生也不过稍作缓解，让这种无时无刻的疼痛变成了一阵一阵的。 在这种怪病的影响下，华明珠冲动易怒，一个小小的点就可能让她爆发，就像是身体里藏了一股戾气，小痛积累成大痛，逼得她发疯打滚，破坏周围的一切，直到力量耗尽，彻底昏厥过去。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这种怪病似改造了她的身体，让她的力量与日俱增。 现如今光凭身体的力量，族中一般的长老都制不住她，她一发疯，所造成的破坏力也就越发恐怖。 沉白术是第一个变数。 那日她经过沉白术身边，发烫的脑子像被注入了一股清凉，瞬间将那些暴躁的情绪镇压下去，她前所未有的理智清醒。 她立刻就意识到了沉白术的特殊。 她活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太过惊喜。 后来她反复验证不是错觉。 她的动作瞒不过身边人，他们立刻就想向她父亲还有族中汇报，他们的判断是沉白术这人身上存有异宝，这异宝是克制她怪病的。 也许她拿到异宝就能彻底清除掉这怪病。 以她的资质和聪明，将会是华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不像现在兄弟姐妹都对她虎视眈眈，揪她的错处。 华明珠也有过一瞬间的心动，但迅速的，她就否决了这个看似完美的建议。 沉白术是第一个、也极有可能是她唯一的救赎，让她治疗怪病有望，她绝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任何一点概率都不许有。 沉白族那张脸看似普通，在华家的信息库中没有查到有大的来历，但她可不敢小觑对方，作为一个崛起才堪堪几千年的暴发户，她深知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势力有多可怕。 或许沉白术这张脸就是假的，她的身份也是假的。 不能就这么贸然得罪，为华家招来大敌。 而且她并不贪图沉白术的异宝，她只是想借用它来救命，这点骄傲，华明珠还是有的，她是被骂作暴发户，但他们家也不是见一个好东西就挪不开眼的。 所以便有了后面她积极和沈白术做朋友。 虽然因为沈白术深居简出，这个看似简单的目标差点没达成，好在后面她摸准了沉白术的脉络，知道对方喜欢坦诚的，便索性直来直去。 进展顺利，华明珠的心情尤为的好，当然这可能有天天跟沉白术挨在一起，怪病得到克制的原因，她得以享受久违的正常人都有的安宁。 可这点好心情，在助理的询问后立刻就没了。 她直勾勾的盯着助理，直看得她低下头去，方才冷声警告：“你是我的人，你该记住这一点，章白她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就算是我爹！你以为他能保住你？我想悄无声息的除掉你有一万种方法。” “你觉得我爹会因为你，跟我闹矛盾？” 助理瑟瑟发抖：“华总，我记住了，我会守住这个秘密的。” 华明珠收回目光，轻哼一声。 虽然她身边的人她压得住，但助理的反应也让她不得不思考找沉白术坦诚的可能。 纸是包不住火的，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她自我觉得演技不错，却也不敢保证都能瞒过去。 所以不如坦诚，让沉白知晓内幕，后续她家里人想给她拖后腿，一来沉白术知道后有防备，二来她也不会那么怪她。 华明珠是一个极为果断的人，她这怪病也不适合再三思考，所以她身上存在着一种长辈和同辈都很害怕的赌性。 做下决定后，她立刻就打算和沈白术谈心。 可她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日，他们上完网课正要放松，华明珠喝一口饮料打算开口，忽然，一股熟悉却比以往还要剧烈上三分的疼痛席卷了她的理智，她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五指用力一握，手中的杯子瞬间粉碎。 糟了！失去意识前，她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章白不会被她给打死吧？ 这一次的怪病发作来得太过突然，华明珠才刚享受了一波久违的宁静，她本以为沈白术会是那个例外，没想到这么快就失效了，以至于无论是她，还是她身边的人都没能做好准备。 情急之下，她只来得及挤出一个字：“跑！” 她让沉白术赶紧逃跑，可她心中对于沉白术能否幸免却是很绝望。 她并不知道，沉白术甚至比她更早的察觉到她身上的异动。 华明珠被一股莫名的暴戾席卷了理智之前，沉白术就感觉到眉心处原本处于沉睡状态的火焰跳动了一下，瞬间醒了，她立刻就知道有了变故。 要知道能引动她火种的东西极为少见。 华明珠不是第一次跟他们一起上网课，此前却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她立刻就知道有变故出现了。 果不其然，华明珠暴力捏碎手中杯子，一拳头砸在面前的桌子上，还想偏头给她一拳，沉白术就已经反应了过来，抬手挡住。 结果这一挡，她暗暗吃惊。 此时沉白术的躯体几经淬炼已经极为坚硬，宛如铁石，说的夸张点，是钢铁般淬炼过的身躯也不为过，等闲人根本无法撼动。 结果华明珠一拳头砸过来，她竟然觉得自己的手臂颤了颤，传来一股强大的反震力。 沉白术的手抖了抖，将力道卸去，觉得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华明珠这娇小姐的模样蒙蔽了她，她都没想到对方一身怪力。 说起来，她也并不符合人鱼的标准身材，这倒是遇见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例外了。 一边想着，一边快速的按住华明珠，看她在自己手中挣扎嘶吼，额头脸上身上青筋暴涨，整个人就像是要爆炸了一般，沉白术觉得很奇怪。 丰一年和金子也被这变故惊住了，见沉白术已经将人制服，连忙凑过来观察。 丰一年又惊恐又愤怒：“她果然别有居心，要对我们不轨，我就说怎么可能有这种冤大头！” 相比之下，金子感受到的信息就更多了，他对着对沈白术眨了眨眼睛：“这个气息很像……” 沉白术立刻反应过来，金子的意思是说，和当初在澹台找到的那个被锁上的黄金宝箱的气息很像。 “不过，又有点不一样。”金子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我见过，曾经在龙宫中出现的那个人，好像是叫溪木的。” 沉白术一惊：溪木，难道是猩红？不对，如果是猩红的话，她已经察觉出来了。 沉白术皱起眉头，真要形容的话，纠缠黄金树的红雾和她感受过的猩红气息有两分相似，可以叫做猩红a，现在华明珠身上能触发火种异动的气息也和猩红有三分相似，就把它叫做猩红b。 猩红a与猩红b还有猩红本身都是不同的东西，只是有那么一分分相似，甚至连相似的点都不太一样，就好像是以这个为基础，为源头衍生出的不同的派别，在这个衍生的过程中，自身的构成也发生了极大的扭曲，一般人很难找出共同的本源。 这种区分就好像她曾经所猜测的所有人鱼都来源于荒海，都同一个祖宗，可在历经数万年的演变后，有了其他色种的人鱼。 而沉白术大概是和这玩意打交道的比较多，又有火种作为指路明灯，所以敏锐的察觉到了期间的共通性，她发现了。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沉白术看着被她摁住的华明珠，表情凝重起来，她的直觉没有触发，她没在华明珠身上感觉到危险。 她身上的猩红应该已经消去了传染性，就好像被简化后的低毒版本，从另一方面，她入住酒店，沉白术也常见她身边跟着人，也都没有被传染，而且如果真的是猩红畸变体的话，她作为一个名声在外的华家大小姐，不可能没人发现。 沉白术忽然明白过来，华明珠为什么要追着自己交朋友了。 自己身上有克制她这种猩红b版的东西。 是火种！曾用火种解决过猩红a的沉白术不出意外发现了这点。 思及此，她手腕一翻，一朵火焰花就从指尖冒了出来。 瞬间，被她踩在身下的华灵珠挣扎扭动更剧烈了，沉白术有些犹豫，火种她只在自己身上用过，不知道能不能用在华明珠身上。 用这玩意去烧它，不会出什么事吧？ 前一个被她这么烧的外人是黄金树，伪神境界，已经挂掉了。 但事已至此，她还是决定尝试一波，不过不能那么莽撞。 她分出极细的力量，如一缕薄薄的丝网一样包裹住华明珠的皮肤表面，她的皮肤上，有一根根凸起的青筋模样的东西，颜色很古怪。 烧！ 沉白术慢慢升温。 一开始这玩意自然是剧烈反抗，但慢慢的，就感觉到了它的颓败。 不知是因为火种的力量增强了，还是华明珠身上的东西理所当然不如缠住黄金树的红雾。 大概一个小时后，她的皮肤恢复正常，凸起的玩意沉下去了，就是覆盖上了一层灰色，隐隐间还有些烧灼的发红。 灰色像烧尽后的残渍，可是仔细一摸，莫名有一种颗粒般的质感，有些沉重，不像是草木或者人体皮肤燃烧后剩下的灰烬。 沉白术面露古怪，手一拨，露出灰色底下的红痕，顿时古怪就变成了尴尬。 好像把人家的身体烧出伤疤了？ 这也得亏华明珠的体质够强，不然——想到一些严重烧伤的病人，皮肤都坏死了，沉白术暗自告诫自己，看来这一招果然不能经常用。 火种只是对自己无害，对于他人的杀伤力还是很强的。 幸好她只灼烧表皮，没有深入血肉，不然这下这不是皮肤发红这么简单。 她引了水流将华明珠身上的灰色去除了，本来是打算扔掉的，但想了想，决定留下，研究一下这到底是啥东西。 要知道，她烧黄金树的时候，可没有什么东西留下。 又过了半个小时，华明珠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她是很惊恐的，第二眼就变成了愕然，因为沈白术两人好端端的，正在惬意的喝茶，别说被她给打死了，连一丝油皮都没破，只有那个叫纪川穹的不见了。 见到她醒来，沉白术还给她倒了一杯饮料：“暖暖身体。” 这一句招待其实是出自多喝热水。对人类来说，身体暖和有助于平稳情绪，但对冷血的人鱼，呃……华明珠正欲拒绝，因为很容易焦躁，无法控制情绪，她最喜欢喝的绝不是什么热饮，而是冰饮。 那种透心凉的寒冷能勉强镇定她的思绪，但在拒绝之前，她先察觉到了身体的轻松，下意识的把饮料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果然暖暖的，但是居然并不讨厌，反而有一种身心舒畅之感。 华明珠不可置信，尾巴不自觉的动了动。 不是错觉，这会儿她是真的非常轻松，到了此刻，她哪里还不明白是沉白术救了自己，她一口将杯中饮料喝尽，赶紧的又要砸钱。 沉白术看着她手摸上储物戒的动作，莫名有点头大。 她不喜欢欠人情，就没法坦然的随便收人家东西，毕竟现在收多少，以后都是要还的，她直接道：“感谢的话就别提了，说说你身上这什么毛病吧，一言不合就发疯打人？” 华明珠掏东西的动作僵住，良久，苦笑了一声：“我本来也是准备今天跟你们说的，没想到……想想还是得赶紧说，也好让你们有个防备。” 然后她便从头说起，将怪病的种种都给描述了一遍：“章白，你有办法治好我的怪病吗？” 沉白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只是误打误撞的克制了一把，光凭你的描述，我也不知道你的病因是什么，还需要更多更详细的信息。” “不过从你从小到大的经历来看，也不像是遭遇过大变，所以我猜，会不会是遗传方面？你父母有没有这怪病？” 华明珠顿时沉默起来。 沉白术一看，心里就有数了，看来问题还真出在她父母那边。 好一会儿华明珠才艰难的开口：“希望你不要因此歧视我，我可以保证，我这病不会感染你们。” “嗯，你说。”沉白术已经有预料了。 华明珠却不觉得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的身世就算在他们家族，也是一个隐瞒极深的秘密，她艰难的开口：“我妈妈死于猩红，糟糕的是她所感染的猩红，不知怎地，潜伏期要长一些，就连我爸也说不出到底是怀上我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畸变状态，还是生下我之后，才恶化到没法控制。” 沉白术有补充过猩红的资料，在外界对它的划分要更细致一些。 刚染上猩红时，叫猩红携带体，处于潜伏期，这时候的猩红，是不具备传染性的，而等开始、畸变，那就非常危险了。 在荒海的时候，大概是海水太纯净了，荒海鱼抗性很低，哪怕是潜伏期都很危险，而且一旦感染，潜伏期极短，只两三天就会畸变，但在外界，有各种手段可以控制可以检测到，就可以想办法延长潜伏期，让它爆发的那一日尽量晚来。 比如无涯学宫的手术控制，切除畸变的部位，再进行药物治疗，将猩红的浓度极大可能的降低，同时培养人体对猩红的抗性。 沉白术知道他们的一个思路就是类似于注入疫苗，产生抗体治病的原理，希望可以在人体中人为地培养出抵抗猩红的抗体。 可惜，这种希望非常渺茫。 因为猩红比癌细胞还可怕，简直让人怀疑它无时无刻就会从一个物质变成另一个物质，可能前一秒这种抗体还是对猩红有用的，下一秒它异变了，就不管用了。 此时华明珠的状态就非常微妙，如果她是潜伏期生下的，猩红不会通过母婴传播，蛋壳的防护作用也非常有用，她就不会感染猩红，而如果是已经出现畸变后才生下的，那么猩红就极可能侵入蛋壳，传染到她身上。 事实证明，她也确实出现了一些正常人鱼不可能有的怪病。 但以她当时弱小的人鱼崽状态，绝不可能安全的熬过来，更别提一潜伏三十多年都未曾出现畸变的征兆，因此他们还是倾向于与猩红无关。 这也是他们对华明珠的祝福。 别的病尚且有治疗的方法，但猩红真的太绝望了。 不过沉白术却有不同的想法，她觉得华明珠这个蛋的状态很特殊，可能她的母亲本身就具有了一些更长的抗性，然后把有用的东西传给了她，进行了加强，以至于华明珠的身体与猩红b版达成了一种平衡。 虽然这个猩红b版依旧会在她体内产生异变，但相对应的，她体内也会出现可以克制的疫苗——疫苗也在成长，使得这两种力量你争我抢，一会儿你在上风，一会儿我在上风。 于是她只是感染怪病，而没有畸变。 很显然，随着华明珠长大，猩红在占据上风，这也是她感觉到这怪病越来越克制的原因。 如果华明珠这边不尽快想到增强疫苗的办法，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被猩红给吞噬掉。 当然，这个猜测她没有告诉对方，想必她自己也有这样的预计。 见沉白术只是思考，没有说话，华明珠勉强笑了笑，还是道：“过两日，我把我的病历资料整理一下发给你，你看看，或许有什么思路。” “嗯。”沉白术倒没拒绝，她的火种正蠢蠢欲动，也有那么一点想吞。 华明珠像是受到了鼓励，继续说：“其实我这么努力的想考入无涯学宫，也是听说他们有针对猩红之法。” 沉白术意外：“既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上门求医？” 华家很有钱啊。 “不，一来是我的病不好公开，二来我不想成为他人的实验品，我想自己学习深造，掌握方法。” 沉白术无语：“那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华明珠脱口而出：“我觉得你值得信任！” 沉白术：“……”你连我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就觉得我值得信任，这是什么样的傻白甜？ 似乎是看出了沉白术的情绪，华明珠赶紧道：“我的直觉很准的，其实按照那些给我看病的医生的预计，我会更早疯掉，但我活到了现在，就是因为我有一种非常强的直觉，我总能感觉到什么样的环境对我的怪病有控制，我就去找，然后我感觉到你可以治我，你对我没有恶意。” “但学宫有些教授——”华明珠面上浮现出厌恶，“我很讨厌，有些人身上的气息，甚至让我觉得他们与我是同类。” 沉白术悚然一惊：“同类，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感觉他们也染上了，是跟我差不多的状态，也还能控制。”华明珠咬了咬牙，说出最后的结论，“但我看到他们，会生出一种吞噬的食欲。” 沉白术皱起眉头，既如此，自己进入无涯学宫岂不是很显眼？正欲继续询问。 忽然，房间的门被打开，却是外出的金子走了出来，他喊：“阿白，我想认识那个叫姬寒衣的，你有没有办法？” “姬寒衣？”华明珠一惊，“你们要找她，难道那个说法是真的？他们鲛人族被诅咒侵蚀，族中一些人也出现了畸变的特征？” 沉白术：“……”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第105章 华明珠说了些她所知道的姬寒衣的事, 但她也说这只是道听途说。 他们华家虽然有钱，一定程度上钱可通神，但某些隐秘想打听到却也不容易。 沉白术倒不失望, 信息本来就是非常珍贵的, 并不是简单的钱就能买到。 待她走后，沉白术看向金子：“怎么突然就对她感兴趣了？” 金子犹豫了一下, 到底还是说了：“其实，我也姓姬, 不姓纪。” 沉白术一惊，忽然想起有一回金子报自己的姓，他们可能听谐音听成了纪, 实则他真正的姓氏为姬。 金子在此时提起这个显然不是简单强调自己姓什么。 “所以你也是鲛人族的？”沉白术问。 “是。”金子说, “我不仅是鲛人族的,我的母亲是鲛人皇。” 如果说之前沉白术还稳得住,现在她眼睛都瞪大了，整个脑袋一片空白：“等等鲛人皇！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鲛人皇故去已经有几万年了吧，你你你多少岁了？” 金子一时有些羞恼，大声反驳：“我跟你差不多，虽然我妈很早就把我生下了，但我一直留在龙宫, 没有破壳, 龙神姨姨给我布下的环境特殊, 经历的时间不能作数, 要从我破壳开始算。” 沉白术：“……” 这真不是自欺欺人？ 当然，这话可不敢说，不然金子肯定要更生气了,她想了想：“所以因为姬这个姓氏的特殊性，你后面将错就错改为纪性，可你是鲛人皇的后代，也同样会背负诅咒啊。” 甚至某种程度上，他和鲛人皇的关系才是最亲近的，所受诅咒应该最深。 金子沉重的点了点头：“按理说是这样，但一来我是我妈唯一的孩子，也继承了她的遗泽，另一方面就在于龙神姨姨把我带到龙宫，藏了很多年，在破壳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诅咒隐隐只有一线牵着，几乎影响不到我了。” “或许是天意，我现在姓纪也很习惯了，我妈若是知道，想来也不会生气的。” 沉白术松了口气，她不是很关心鲛人族的事，但她很关心金子，若金子也背负上了这该死的诅咒，那她肯定得想办法。 可人家上万年都没能想出办法，那么多势力都没能解决，沉白术还真没信心。 影响不大，就再好不过了。 对于金子想要认识姬寒衣，沉白术也不意外了。 毕竟，都是鲛人族的，那边现在可能出了事，金子想要关心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她只是说：“现阶段，姬寒衣因为鲛人族此前避世而居，她几乎是唯一一个出世的，很受关注，咱们贸然找她一来未必找得到，二来，也会连带着进入众人的视线，这不好。” 金子正欲反驳，沉白术就接着说：“我想过了，等进入学宫后跟她做同学做同窗，这样接近会更顺理成章。” 金子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要怎么做？” 沉白术翻出自己的笔记：“我看过了，网上现在流传的关于姬寒衣的资料，她成绩不错，再加上鲛人族的特殊性，如无意料，应该会进入新生一班，我们想和她坐同桌，就得也考进一班，这成绩必须得名列前茅。” 无涯学宫的制度，和沈白术所知道的综合性大学还是有些区别的。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在一年级的时候，不会很细致的区分某某专业，而是基本什么都学，像天文地理，历史人文，武器机械制造，医学——医学中又细分为无涯学宫独创的手术医学，和传统的药剂学，其实就是西医和中医。 当然，海底是不会有这个划分的。 即便得到了一些人类的知识，但也不会全部照搬，而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这个就有点像初中阶段打基础，文科理科都要学，等新生一年级过去了，注意这里的一年级并不是按学年来的，有可能有的人一年级要读上几年才能考过。 考过一年级进入二年级开始分流，这个时候才会细分专业。 比如想要研究人鱼族的历史，学历史人文，想要研究医学，则去医学部那边，他们想要考入无涯学宫，这一年级的所囊括的科目都要学。 不过毕竟只是一道筛选，不会太过精深，很基础，因为内容繁多杂乱，一些内容考的不仅是记忆力，还有理解能力、动手能力。 想在短短几个月内考出名列前茅的成绩，顺利升入一班，那也是不轻松的。 有些东西他们有基础，但很多却都要从头学起。 金子对此丝毫不杵，沉白术也并不觉得这有多么困难，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两人同时看向呆坐在旁边的丰一年。 金子一巴掌拍在丰一年的肩膀上，恶狠狠道：“无论如何，你不许拖我们的后腿，我一定要进入新生一班。” 丰一年只觉得眼前一黑，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滴，直愣愣的来了一句：“大嫂，你要移情别恋吗？” 沉白术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金子急吼吼的说：“我虽然是鲛人族，但我可跟那些鲛人族的老古董不一样，鲛人族只内部联姻以维持纯净的血脉，但我偏偏认为，正是这种封建的作风才使得他们的问题尤为严重，澹台都靠着几万年的水磨功夫，把那猩红磨到只剩一丝血皮了，鲛人族本应更强，却落在下风，这就是这种封闭式作态导致的！” “如果我是鲛人族的族长，我肯定要改革、要开放，要废除这种落后的做法。” 沉白术：“……” 她看向一边振振有词，一边不住拿眼神偷瞄自己的金子。 喂，不要说得好像在向我表白承诺一样。 话说如此，她的嘴角却忍不住勾了勾，。 大概是见多了金子这大个头的样子，还有之前在澹台他将人带走的成熟稳重靠谱的一面，金子在她心目中，那小学生的印象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同龄人。 下定决心后，沉白术、丰一年和金子还有一个编外人员华明珠，开启疯狂学习模式，力争上游，宣誓一定要考进一班。 经过一段苦熬，终于到了大考的那天。 大考前，沉白术一改之前恨不得逼死丰一年的模样，还拉住了金子，四人都得到了久违的放松，让心弦不那么紧绷，这是正常发挥甚至超常发挥的诀窍。 金子在沈白术的催促下，憋屈的跑去拍了拍丰一年的肩膀，说：“就算考不中也没关系，一班和其他班应该不会隔得太远。” 丰一年却是心神一凛，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意思。 分开？他可不和老大分开，如果让鱼彤知道，他跟在老大身边，居然没有追随老大还落后了，肯定会放肆的嘲笑他不行。 丰一年打定主意一定要考进一班。 即便竞争激烈，一班不行，也要考进临近的二班。 至于其他选择，坚决没有。 在这种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的悲壮中，丰一年进入了考场。 这个考场和人类的考试模式有很多区别，最明显的就是不会一门课只考两个小时就收卷，相反，出的是综合类试卷，包罗万象。 当然，人鱼的耐心也确实比人更强，无论是饥饿还是生理问题，都能扛住。 直到一天的试考完，才从考场中出来。 结果如何自交卷的那一刻已经定下了。所以沉白术也没遵循什么考完不对答案的原则，相反，以他们几个优越的记忆力，迅速的就把考试内容拼凑了出来，大概能够算出自己的分数了。 不过因为不太清楚其他人的水准，所以这一班能不能进也是不确定的。 万一排在他们前头的个个都考满分呢。 而最危险的无疑是丰一年了，别看之前华明珠考了八次都没考中，好像是个学渣，但只是因为受怪病的影响，如今怪病暂时被沉白术克制了，而她在进入考场之前，也由沈白术梳理了一番。 便是之后并未和沈白术分在同一个考场，也没有影响到她的答题。 她顺利着过了这一关。 之后考出来的分数，至少在他们的对答案中还不错，接下来就是等待名单公布了。 学宫为了追求仪式，会跟古代科举一样张榜，公布考入学宫的学子名字，以及会给他们划分的班级。 在这一点上，学宫相当直白，也并不顾及什么学子的脸面，全部都是按成绩排的，你成绩好就能进前面的班级，成绩不好就只能排在后头了，不存在每个班级好生跟差生共一半，能互帮互助。 本以为像这种大型考试，参与其中的考生怕是有上万之数，批卷改卷再加上统计会用时相当之久，没想到才七八天，沉白术的巫镜上就收到了邮件，是学宫的录取信息。 当然，尽管邮件已经收到了，但出于仪式感，他们还是出门一趟，在榜单面前拍了个照，留作纪念。 非常惊险，丰一年没有辜负三个学霸的查漏补缺，险险的排在倒数第二进了一班。 沉白术没有控分，直接考了第一名，金子在第二名，第三名是姬寒衣，然后才是华明珠。 他们去看名次的时候，听到人群中议论纷纷前两名，表示听都没听过，这谁啊？ 华明珠名声远扬却是坏名声。 好多人都打赌她根本考不中，没想到她却一举拿到第四名，虽然没有进入前三，可相对于她以往的战绩，真的相当不可思议。 好在沈白术有做准备，她没有在华明珠面前暴露易容丹，但学着以前明星躲狗仔的伪装做了点手脚。 他们三个去看榜的时候没有惊动榜下之人，拍了照就跑回来了。 相比沉白术三人有所预料的高兴，丰一年的反应是最大的，快乐的都有点疯狂了，咧着个嘴巴，仿佛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喜悦，还不停的追着沉白术、金子甚至之前不怎么熟还隐隐有意见的华明珠喋喋不休。 “庆祝，一定要庆祝，我们去吃自助餐吧。” 华明珠嘴角抽了抽，能不能有点出息，这么大的喜事吃什么自助餐？ 她直接了当的说：“我请你们去吃大餐，我知道一个非常不错的高级私房菜馆，全场我买单。” 这样财大气粗，是她的风格了。 沉白术现在也和华明珠成为了朋友，倒没太计较这占的便宜，毕竟对华明珠来说，钱是最不值钱的，所以她爽快的同意了。 他们去所谓的高级私房菜馆吃了一顿，不得不说，她这推荐确实不错，连吃过很多美味的沉白术都挑不出错来。 更让沉白术意外的是，在离开前，金子察觉到异样，往一个方向看去，像是发现了谁，偷偷跟沉白术咬耳朵。 沉白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了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 正是巫镜里公布出来的姬寒衣的模样，她的身边跟着学宫的教授，相比金子五官的精致，她是有点清冷的，但此时，脸上也挂上了淡淡的笑容，和身旁的教授聊着什么。 教授似有所感，忽然向他们看了过来。 沉白术面色平静，微微点头示意，其他人也各有反应。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但教授倒是认出了他们，是这一届排名靠前的新入学学子。 她眯了眯眼睛：“没想到华明珠此次考试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想来她身上的怪病有了很大的进展了。” 因为华家对外求医，自然也邀请过学宫的教授。 他们对于华明珠的情况颇有些了解，有教授曾冲着这疑难杂症，想收她为徒，但是被华明珠的父亲拒绝了。 因为那并非真心收徒，更像把她看作一个新奇的实验品，要研究她身上的怪病发论文。 华明珠和她爸都不喜欢这样。 他们家虽然有钱，但也确实如外界所骂的那样只是暴发户，能够到的人脉、能找到的靠谱教授不多。为了安全考虑，华明珠还是决定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靠实力考进去。 这样有了学宫学生光明正大的身份，也能更多一些选择，比如在学习期间观察各个教授的脾性，找到靠谱的人。 对于教授的感叹，姬寒衣只是微笑却没有说话。 教授看了她一眼，当即收起了遗憾。 华明珠身上的怪病值得研究，面前的这一位又何尝不是？ 甚至更有价值，困扰鲛人族的诅咒延续了那么多年，可谓是全海底的难题，若有朝一日，有人能将之解决，毫不夸张地说，她会倾刻间名扬海底，成为一个里程碑式的存在。 没有教授对这种能让他们勇攀高峰的课题不感兴趣。 这只是一件小事，就连比较关心姬寒衣，想从她口中知晓鲛人族现状的金子都很快将其抛之脑后，在短暂的放纵后，他们便开始准备入学的物品。 其实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学宫严格规定了每个学子能带的行李重量，至于伺候的助理仆人，那是别想带进去了。 学宫自有他们雇佣的人手，能帮着处理一些杂事，此外就要靠学生自力更生了。 为什么还特地强调一下行李的重量？ 这是因为无涯学宫同样在一片特殊的空间，且这个空间不同于黄金内海的原始，被他们改造过，遍地禁制，他们手中的储物戒在里面，极有可能会失灵，取不出东西来。 所以就只能捡着最紧要的装入行李箱带进去了。 行李箱是华明珠让助理置办的，严格的卡住了学宫的要求。 这日，按照学宫的入学指引，他们拖着行李箱来到了学宫的招生办处，这也是无涯学宫唯一一个建在外头的部门。 今日这里除了以前那些招生办老师，还多了一些志愿者，是先他们入学的学长学姐。 一班这边一共有五个志愿者，对应一个班五十人，刚好一人负责带一队，十人。 学姐学长们给他们发了一个刻印了名字的铭牌。 沉白术觉得可以叫它学生卡，这个学生卡贴到巫镜上，像是触发了感应，自动下载了一个app，叫做小无涯，是无涯学宫内部通行的应用，有点像是学校实名制论坛。 “都把名牌挂在脖子上，它是学宫的通行证，一旦遗失，必须立刻找到教务处那边补办，否则会很快被禁制驱逐出去的，现在做好准备，要进入无涯内海了。” 此时他们已经排队进入了一个充满金属质感的大船中，大船启航，载着他们进入了招生办的后方。 很快，大船像是穿过了一个无形的结界，眼前的景致已经顺势替换掉。 沉白术惊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觉得自己来到了未来。 无涯学宫所处的内海与澹台的古老华丽不一样，充满了科技感和赛博朋克的风格。 这里的建筑普遍非常高，一眼望去，几乎有上百层，虽然身在海水中，但坐着船却有种飞到天上来的感觉。 而最高的，沉白术不由的仰起头，看到了两座黑色的塔，这颜色、这独特的感觉，让她立刻就想到了龙宫七章师父那座叫做科创未来的巨塔，竟然不是很意外呢。 第106章 一个学姐温柔的对着他们介绍：“我们学宫这里的高层建筑非常多,除了用作教学、住宿之用的一些建筑，有的每一栋楼可能就只属于一位教授，每层楼中除了住宿区、学习区,教授自己准备的资料区,最多的就是他们的实验室了。” “而在其中有两栋建筑，是最特殊的, 它并不属于后来才建起来的，而是自内海存在之日就出现的, 据说是咱们学宫第一任校长用特殊材料打造的，这两座巨塔，一座叫做万丈高楼, 取意万丈高楼平地起, 也被叫做学生塔, 是我们学生上课的地方, 另一座巨塔叫做桃李不言，是教师塔，教师专用。当然，如果一些学生成绩优秀，获得了许可，担任助教也可以破格前往。” 另一个学长接话：“其他的建筑你们可以之后慢慢摸索，或者在小无涯中找到资料, 现在我们重点介绍的就是万丈高楼这座巨塔, 它非常重要, 可以说你们今后在学宫内过得如何, 是富裕还是贫穷就要看它了。” 新生们一惊，在信息传播的如此广泛的今天，但也不知道是有保密条例,还是出于某种默契，有些信息并不在大众传播，网上根本找不到。 只有一些有渊源的新生露出了了然之色。 像沉白术就是有渊源的，通过华明珠这边，她已经提前知道了。 之后学长的介绍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学宫的课程有讲究理论的文科，也有注重实验的理科，但同样的，它也不是一个单纯教授知识的场所，它是有战斗课的。 虽然吧，战斗的知识也可以叫做知识。 无涯学宫的战斗课就是在万丈高楼上。 同时，它还具有一个特殊的含义，万丈高楼上遍布禁制，又因为其特殊性，会凝聚出一些怪物，学生进入万丈高楼，杀死怪物，则会得到怪物遗落之物，这个物品当然不是它的尸骨，而是一种叫做净化剂的圣水。 此圣水物如其名，能对猩红有克制作用。 无涯学宫的很多研究都是围绕着圣水展开的，同时，无涯学宫还要分出圣水支援猩红海岸。 猩红海岸作为距离猩红畸变体最近的地方，受感染的概率是最大的，所以对于净化剂的需求非常高，学宫的教授会将得到的圣水处理一番，或是稀释或是提纯，然后输送到猩红海岸，那边因其作用，习惯了叫净化剂。 这就让净化剂有了特殊意义：作为战备物资， 猩红是全海底的难题，无涯学宫的特殊作用让全海底都不敢小瞧这个学校性质的势力，不管是为了支援猩红海岸，为了教授们的课题，还是为了磨砺学生的能力，万丈高楼出产的圣水都非常有用。 所以，无涯学宫通行的货币就只有一种，是按照净化剂来算的净化币。 在无涯学宫，他们只可以用净化币来购买东西，甚至入学的学费、选修某些教授的课程，需要开启实验室、消耗实验室物资的费用……都只能用净化币来兑换。 当然了，他们现在属于新生，在对万丈高楼中的怪物没有了解的情况下，学宫也不会让他们去送死。 所以会有一个月的新生期与适应期。 一个月之后，才会进入万丈高楼，赚取净化币养活自己，在此之前，所有费用都算借款，后续要还，不能用巫币，只能用净化币还。 当然，如果你要跟一个学长交易，用你所得到的一些珍稀物品购买净化币也是可以的，但这样交换来的净化币也不会太多。 毕竟学宫的资源就很丰富，净化币才是通用的货币，他们有净化币，想要什么大可去学宫的仓库兑换。 有一些内容是沉白术提前知道的，但某些细节却是学长学姐们告知他们的。 一个月的新生期就像军训，沉白术难得的有了一些迫切感。 因为无涯内海的特殊性，连储物戒都无法打开，即便她的系统空间不受此限制，但也不能这么大大咧咧的使用，所以她又要开始为了填饱肚子而努力了。 赚不够净化币，连自己都养不活。 这是学宫逼着他们必须和万丈高楼里的怪物战斗啊。 单纯的文科生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学姐还强调虽然作为新生的他们很难像教授一样独立开创一个课题项目，但如果出现一些特殊天才，真的取得了成果，拿到奖励的净化币活下去，但不代表就完事了。 因为，还有强硬布置的考试，会涉及到万丈高楼，没有人可以例外。 那时候你不是为了净化币，是为了考试及格不挂科。 对于这个强硬要求，有的新生抱怨，但沉白术坦然接受了。 毕竟猩红确实是全海底的难题，能取得克制猩红之物，只是和一些怪物战斗而已，没什么不行的。 她就是有点疑惑，这个圣水这么关键，怎么全交给学生来？ 就不能拉起一队人马，直接将万丈高楼杀个对穿，这样猩红海岸怕是再也不缺圣水了，不过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能想到的问题，无涯学宫甚至全海底的势力没有联合起来这么做，想来应该还有一些限制，只能等进入万丈高楼后慢慢探索了。 本来沉白术对于猩红没有这么强烈的要研究它的需求，但这不是华明珠涉及猩红、金子很关心的族人貌似也感染了猩红，而自己也与猩红非常有缘。 所以她觉得研究一波很有必要，万一哪天她身边的人也不幸感染了猩红，沉白术希望那时的自己能立刻拿出解决办法，而非只能像其他眼看着家人感染了猩红，只能无助哭泣的那些人鱼一样。 大船在宿舍楼停下，这一栋楼整栋楼住的都是新生，不分男女。 所以，哪怕学生招的多，还是很有空间的，都可以享受单间，而不需要跟别人共住。 沉白术打开小无涯，个人信息一栏已经实名，就显示了她现在的住处，还有倒欠学宫的净化币。 这是在入学那刻就扣的学费，然后是住宿费，接下来还有去学宫食堂吃饭的伙食费。 沉白术忽然有点头大。 大概是名次相近，沉白术，金子，还有华明珠都住同一层，丰一年就不行了，他住在下一层，然后他们便再次见到了姬寒衣。 金子看着姬寒衣几乎是住在自己隔壁，对着沉白术眨了眨眼睛。 他觉得她说的实在是太对了，果然要考个好的成绩，才能自然而然的认识对方。 因此他更加相信沉白术的交代，先不要与她相认，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说到这里，又涉及到一个麻烦的点，那就是鲛人族的感知比人鱼族的感知要强很多，正常情况下，姬寒衣是可以认出同为鲛人族的金子的，不过，这个问题被金子从传承中找出办法解决了，顺便还解决了沉白术的一个麻烦。 她从华明珠那里知道，她能感受到自己特殊的缘由后，立马就让金子将这秘法教给了她，然后让体内的火种处于一个更隐秘的潜伏状态，免得学宫内有跟华明珠一样怪病的，一眼就认出了她，那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 沉白术既不想变成万人迷，也不想立刻就被抓去实验室。 一如华明珠所想的，她也不想那么早被人给盯上。 所以他们这一路过来还是很安全的。 华明珠知道金子对姬寒衣的好奇——她并不知道金子也是鲛人族，她只以为金子的好奇就类似于其他人对鲛人族的好奇一样。 这个时候她就非常主动的邀请了姬寒衣一起去食堂吃饭。 姬寒衣犹豫一瞬，人精似的华明珠自然也看出了她有点不情愿，但不知怎地，她最终答应了。 华明珠不由得看了一眼沉白术，在沈白术修行秘法之后，她身上那种能屏蔽她怪病的效果就消失了，好在沈白术答应可以给她定时清理一波，但这涉及到沉白术的秘密，不能告知他人，所以她需要先服下彻底昏迷过去的药物。 对于这个要求，华明珠只是犹豫一会儿就答应了。 此时观察姬寒衣一瞬，她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或许对方并非因为沈白术而改变的主意，只是想要和同学打好关系吧。 这一顿饭吃得不怎么热情，也并不尴尬，有华明珠在，气氛并未冷下来，但更多深入的了解就没有了。 姬寒衣不知道是天生高冷，还是作为鲛人族对人鱼很防备。 对于华明珠提及的一些问题避而不谈，回来的时候金子有些失望，他无法通过这个渠道了解到鲛人族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白术安慰：“她现在有防备是正常的，等更熟悉了一些在说，再不济我在她面前亮一手。” 金子先是露出笑容，接着摇头拒绝：“这不行，我们已经进入了无涯学宫，你那个在外人面前使用的话，有暴露的风险。” 这里的亮一手自然指的就是拿出火种。 沉白术承诺给华明珠做一次清理也是要冒风险的，而她敢冒风险，便是看在金子可以使用隐秘结界的份上，但短时间内，他们也不打算用，而是想先看看这里禁制的情况。 虽然金子的结界很厉害，这一点在澹台已经得到了验证，但架不住无涯学宫或许有一些科技手段，或者别的更深入的研究，他们暂时是不打算嚣张的。 再者沉白术心里还有一个想法，能不能弄到净化币。 那玩意也可以克制猩红，如果能与火种结合的话…… 接下来他们就正式开始上课了，一年级虽然是基础，但正因为是基础，一点都不清闲，基本上一天从早上到晚，都是密密麻麻的课程，要记的内容、要理解的内容、要动手的内容…… 出乎意料，原本沉白术还有点担心华明珠突然发作了怎么办，谁知一连半个月过去，华明珠的状态都很好。 她高兴地告诉沉白术：“这里真不愧是对猩红研究最深的地方，我感觉到此地的禁制对我的怪病有克制。” 就算沉白术已经将力量收了起来，她竟然也没有以往那么难受。 这一瞬间，她甚至生出一丝后悔的念头，早知道学宫内部这么好，她或许应该答应某个教授当她一段时间的学生，趁机学习，赶紧把学子身份坐实了，不然也不会痛苦那么久。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若是没有获得学子身份，只以教授学生的身份进来，在学宫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自由了。 是的，教授的学生并不完全等同于学宫的学子，后者是受学宫保护的。 华明珠那边不用担心，沉白术便专注学习，重点是战斗理论课。 这里的战斗理论课并不完全是一些科学的战斗的方法，还包括怪物的弱点。 到了此刻，学宫终于向学子们揭露一个真相，那就是万丈高楼里的怪物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仿照的畸变体。 万丈高楼特殊的力量可以凝聚出这种怪物能量体，他们所用的样本则是从猩红海岸那里得来的。 猩红海岸特殊的地理构造，再加上前辈们出于集中控制，又或者拿这些猩红畸变体没办法的原因，将它们集中控制在了这一处。 此地本就特殊，特别适合猩红生存，又挪进去许多畸变体，渐渐的竟形成了一种不断变化中的稳定。 特定的环境滋生出特定的物种，在猩红海岸，就有一些畸变体是固定的，自然，人鱼也总结出对付它们的办法。 老师在战斗理论课教会他们怪物的弱点，各自各样的解剖图都有。 虽然在万丈高楼里弄死怪物，不会留下尸体，只会留下一团圣水，但怪物的弱点都是真实的，在万丈高楼有用，哪一日去支援猩红海岸也是有用的。 沉白术非常认真的学习，通过一些学长学姐发的帖子，她知道只要这门课合格，就可以向辅导员申请，提前进入万丈高楼。 并不一定局限于一个月后。 一个月是学宫对他们的要求，也是适用于绝大部分人鱼的安全的点，但这是拿来规划普通人的，不是要求天才的。 沉白术觉得自己入学本就是以很高的成绩，提前过去也不算突兀。 她对于净化剂确实很好奇。 而且她心里还有一个想法亟待验证。 沉白术积极的和老师打好关系，提前参加考核，考核通过了，注意这里的考核并不完全是文课的形式，她还得证明自己有在万丈高楼存活的战斗力。 毕竟万丈高楼虽然有许多禁制，但并不存在一种禁制，检测到学生出现危险就可以将他驱逐出去。 如果不幸死在里面，是真的会死。 这让沉白术有那么一丢丢的失望，倒不是其危险性，而是想到了七章科创未来的那座塔。 人家可是把全息虚拟科技都搞出来了，学宫这边按理说算大本营，技术方面应该更强才对，结果她寄予厚望的无论是万丈高楼，还是教师那边的桃李不言，都是真实场景，并非虚拟的游戏画面。 在那里，人只有一条命。 通过考核后，老师把她的学生卡收上去，操作了一下，她再拿回来贴到巫镜上，过会儿就发现在小无涯个人信息一栏多出了一个徽章，显示她已经拥有了出入万丈高楼的资格。 不知道出入桃李不言的资格要怎么获得，沉白术心想着学姐学长他们科普与在帖子上看到的，提到的都是想办法成为一位教授的助教。 可惜，虽然沉白术现在已经和各科的老师打好关系，但助教方面还没有思路。 算了，一步步来。 从考核地点出来，又过了两三天，金子也取得了万丈高楼的特殊徽章。 这第一次沉白术就没有找华明珠，就带上金子去了。 因为她提前参加考核，有一些课程就不需要再去上了，时间可以空出来，去万丈高楼那边打零工。 作为此次新人中的第一与第二，虽然沉白术有意低调，但显然关注他们的人还是不少，这日沉白术和金子刚一进入万丈高楼，就有不少人得知了此事，在小无涯上发帖。 大家打赌，想知道这新人能一口气进到多少层。 因为万丈高楼实在太高，它的顶层像是深入了云端，谁也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去。 沉白术还猜测过会不会到达海面。 目前万丈高楼保持的记录是九十八层，就立在高楼外一个电子显示屏幕上，至于一年级新生的最高记录，则是十九层。 沉白术进入后就像一个好奇的多动儿童一样，左看看右看看，手指还比划着，谁也不知道，她手指的比划却是在传递信息，直到一道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沉白术才松了口气，给自己比了个yes 。 很好，七章师父没说谎，他给的权限真有用。 在此刻，她获得了万丈高楼的特殊权限，这个权限让她表面上看还是一个普通学生，可实则她的信息已经被加密过了，别说无涯学宫的教授看她，就算是校长，也别想知道她特意屏蔽的一些画面。 相当于在这里，沉白术中有了随时随刻搞个金子结界的能力。 只要她不危害学宫的安全。 这就是她的另一手准备了，她想的是，如果金子那边不方便，把华明珠带入万丈高楼里，就不用担心火种的事暴露出去了。 此前虽然七章师父信誓旦旦，可他毕竟已经远在荒海多年，都没有和这些兄弟姐妹联络过，万一他们不认怎么办？ 现在权限到手，一些不太方便的事都可以拖到万丈高楼来做。 沉白术就觉得自己这身份还可以再藏藏。 嘻嘻，观秦，真不是我故意瞒着你，而是见了你，就会进入那些教授的视线了，暂时我还不太想。 她打算用这个身份、这个视角多获取一些信息。 第107章 沉白术和金子进入万丈高楼第一层后没多久, 就遇上了一群鱼怪。 畸变后的鱼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态，但因为学过的战斗理论课，沉白认了出来,这些原来是一群巴掌大的小鱼,膨胀后就变成了人脑袋那么大。 而且不像鱼，像一颗膨胀到极致快要爆炸的气球。 它们的速度也是非常快的。 万丈高楼的环境是模拟的猩红海岸,就算这些鱼怪并非真正的猩红畸变体，但如果接触的久了,身体上出现伤口，有被污染的血渗透进去，那么大概率是会感染上的。 幸好这一点沉白术暂时不需要担心。 她的身体几经淬炼, 非常强壮, 等闲的攻击都无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更别提是破开口子了。 其次,也是为了学宫弟子的安全，就算是新生，没有净化币，还欠着学宫，也可以免费领一件防护服。 这防护服可以将全身都包裹起来，包括不太方便的眼睛鼻子都有一个柔软的面具。 沉白术和金子此刻就穿着防护服，有一些比他们更夸张,除了购买学宫研制出的防护服,还有在考入学宫后,家族或者所在势力赠与的防御性法宝,可以在遭遇危机时触发类似结界的存在，将一切污秽都挡在外面。 沉白术曾经炼制过几件，但她这次倒没有带上, 她觉得有点累赘。 事实上，这件防护服也挺累赘的。 不过她在进入的时候，对于七章能给予自己的权限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为了不引人注目，就把防护服给穿上了。 现在嘛，也懒得脱了，先用用。 这群怪鱼冲过来，说真的，即便沉白术已经在战斗课投影中看到了不少畸变体，但再一次见到，还是觉得很恶心。 这些猩红畸变体长得很掉sai值，别说它们本身就具备感染性，就这幅外貌也实在让人不想接近，有防护服挡着，沉白术挥出去的拳头都要果断的多。 因为是想看看情况，他们并没有使出全力，花了大概五分钟将这一群鱼怪解决。 每只怪鱼杀死时都没有尸骸，而是变成了一团黑雾消失，留下的就是亮晶晶的银色液体，这就是圣水了。 沉白术取出一个有点类似于试管的瓶子，开始收集。 这个瓶子也是特殊打造的，只要将之对准银色液体，就能将它们吸附到瓶子中。 圣水很难得，脑袋那么大的怪鱼死去后，大概只留下一滴银色液体。 这么一大群的怪鱼全部杀死，也不过装了半管，大概五十毫升的样子。 沉白术将试管的盖子盖上，晃了晃，银色液体也随之流动，不会吸附在试管壁上。 沉白术确实感觉到了它非常纯净的气息，不过光看着，显然是不够分析出更多内容的。 沉白术招呼金子：“走，咱们再弄一些圣水。”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着前往二层，而是带着金子，几乎扫荡一般将一层给清理了一遍，然后找到了一个比较适合的房间，让金子在外面守着，她自己进入其中，开启特殊权限，将此地的监控替换掉。 然后，唤醒火种。 沉白术非常谨慎，她能感觉到净化剂有一些和火种相似的气息，但很显然，相对于净化剂，火种对猩红的克制要更强烈一些，她很担心火种一出现，万丈高楼就发生巨大震动，那就麻烦了。 这并不是获取了特殊权限就能解决的事。 但幸好，没有。 也不知是他们身处的楼层太低，还是自己手中的火种不足以对整个万丈高楼的猩红造成致命危机，反正一切如常，这让沉白术多少松了口气，然后又有点遗憾。 照这个样看，想要把整个万丈高楼清理干净，火种还得继续净化呀。 接着，她没有急于观察火种和净化剂的碰撞，而是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特地挑出来的房间，以一种过年时做大扫除的态度，细致的用火种把墙壁都给灼烧了一遍。 之后这间房给她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虽然这间房里诞生的怪物已经提前被她清理过了，但大概是住过太久怪物，这房间里的陈年污垢是很厚的，沉白术用火种清理一遍，别说油渍了，铁锈都给烧干净了。 这间房干净得连最挑剔最洁癖的人都挑不出错来。 沉白术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舒适了不少，那种压抑、沉闷更是一扫而空。 有那么一瞬间，沉白术觉得这比学宫给他们特地腾出来的宿舍楼都要好，有心想在这里住下了。 这不是开玩笑，还真有那等狠人，为了获取净化币常年泡在万丈高楼。 当然，作为新生，沉白术一开始不打算做这么出格的事。 她勾连系统空间，开始取出一些物品。 这些物品有的能够治疗外伤，有的能够给失血过多补血，还有的对受损的内脏有用。 经过半个月的学习，沉白术发现猩红的影响是遍布全身的。 怎么说呢，就有点像高血糖的环境，人体的各个器官都泡在这种超高的血糖之中，会不可遏制的发生衰变，这也是猩红难缠的一点。 即便学宫的手段可以切除畸变部位，但后续还要对人体进行长久的调养，那种损伤，短时间内是恢复不过来的。 沉白术打算炼制一颗这样的补药，来修复猩红对身体的侵害。 至于圣水，则作为主药用来清理猩红。 先清除猩红，再抹除后遗症，这就是她炼制这个丹药的思路。 是的，沉白术一直想华明珠的怪病要如何解决，火种不能进入她的体内，不然在清理掉她体内的猩红之前，华明珠会先被烧死。而她又不可能每隔一段时间用火种烧一遍她的皮肤，所以，沉白术想到了丹药。 她不能用火种淬炼他人的身体，但她用火种烤的肉干，荒海的小伙伴都吃得很开心，沉白术后续检查过，是有一丝火种力量残存的。 通过这种特殊的方式，火种的杀伤力被削弱到了很低，且与食物结合起来，力量非常柔和，适于人体吸收。 当然了，她也让华明珠吃过这种肉干，可惜效果不是很大。 沉白术觉得还是浓度太低了，奈何不了猩红。 所以她打算用浓度高一些的丹药，而净化剂则是选定的主要材料，净化剂本就能够克制猩红，再融入火种之力，岂不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前提是这两种力量确实能够相容叠加。 不知道净化剂的具体成分，沉白术没有急于加入那些治疗身体后遗症的补药，而是小心的取出一滴净化剂，开始用火焰灼烧。 本以为净化剂会表现出那种顽固的属性，火焰怎么烧都烧不动，没想到火焰刚一接触到净化剂，就像是热油遇上了水，那仿佛银色珠子一样的净化剂直接就炸开了，飞射向四方。 沉白术手一挥，飞往她这边的净化剂被挡住，其他的都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上，竟然砸出了许多小小的洞。 不过这万丈高楼的材质也是特殊，过了一会儿，那些凹坑就慢慢恢复了。 沉白术面色凝重起来，这两种力量竟然无法相容？ 简直像是死对头一样。 她觉得好奇怪。 按理说，它们应该都是猩红的克制之物，就算做不了朋友，也不应该跟个敌人一样啊。 难道要摒弃掉净化剂的因素，只用火种炼丹？然后找一些能保留火种力量的高级材料，将这样炼制出来的丹药给华明珠服用，看看效果？ 沉白术并不甘心。 若真如此，她就没必要进入无涯学宫了——嗯，这个时候的沉白术有点跟猩红杠上了，倒是把学习科技带回荒海的事，暂时忘到了一边。 她心里深处有种直觉，火种与净化剂不该是这样绝对对立的存在。 自己之所以不能让它们相容，是还没有找到那个缓冲剂，再想想办法。 沉白术在周围找了找，净化剂也是不溶于海水的，按理说，它虽然四散出去了，但想要找一找，还是能够把它收集起来的。 结果没找到。 沉白术愕然，反应过来，火种的力量逼得净化剂反抗，将它本身具有的能量给消耗掉了，它失去了净化剂的独特属性，直接跟海水相融了。 就算找回来，也没用了。 没奈何，只得又取出一颗，接下来沉白术没有贸然的动用火种，她加入了一些药材，想让这些药材作为缓冲剂。 药材融化，将一颗净化剂包裹起来，然而这次又失败了。 无论沉白术怎么灼烧，熔化后的药材液滴和银色珠子也不能相容，接下来她又尝试了一种，这回倒是相容了，药材的绿色渗透进银色当中，可沉白术来不及欢喜，就发现那独特的颜色在慢慢褪去。 再一感受，那种净化之力消失了。 沉白术：“……” 她开始疯狂实验，这是一个很漫长很枯燥的过程，沉白术已经有了准备。 适合的缓冲剂没那么容易找到，幸好她还有很多时间，她直接跟这玩意杠上了。 当手头的净化剂用完，她就拉上金子重新去猎杀怪物，这个时候万丈高楼的第一层又凝聚出了一批怪物，他们继续杀。 后来沉白术有点嫌少，就进入了二楼。 至于那间特殊的房间，她没有特地清理过，因为后续又做了种种实验，那些失败的液体都泼在了墙上，以至于清理干净的墙面抹上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和周围的墙壁也没什么区别了，她就干脆没做掩饰，直接上了二楼。 沉白术早就发现了火种对于畸变体的克制，但在猎杀怪鱼的时候，她倒是没有用火种。 主要是她虽然已经拥有了特殊权限，可以随时替换掉自己这边的监控，但如果一直用的话，这个工作量就太大，也会惹人怀疑的。 所以用火种的话，她通常会单独腾出一个空间，平时就只用能见人的力量，毕竟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在一月的新生适应期结束后，还有一个小组作业，到那时她不可避免的要和别人组队。 组队再用火种杀畸变体，那就直接将火种暴露在他人面前了。 沉白术目前没打算做这种事。 一来火种的作用太突出，二就是，她之前曾经出现在头条新闻过，她拥有一朵金色火种，只要稍微关注一点新闻的都知道。 沉白术既然暂时不想暴露身份，这方面当然就会注意一些。 不用火种，他们杀起畸变体来也是很轻松的。 虽然沉白术很想一直这么在万丈高楼闭关下去，直到找到能把这丹药炼制出来的法子，奈何她要顾及无涯学宫的情况，所以他们还是出来补充了一波食物，才继续进入万丈高楼。 她并不知道，因为他们的楼层久久地停留在二三层，最多才到达第四层，她在外面已经被误认为战斗力不咋行，就是个脑子好用的文弱……嗯，如果这年头有文弱书生的说法的话。 甚至连她久久不肯出去也有了猜测。 毕竟是新生第一，战斗成绩却如此之差，这口气咽不下，所以一定要熬到有一个更好的记录，才愿意出去。 这种说法甚至一度惊动了那些对沈白术很看好的老师们。 还真有老师跑到万丈高楼去调取监控，发现沉白术两个和里面的怪物杠上了，习惯了扫完楼后，还要再待上一段时间才肯出去。 虽然万丈高楼处处都有监控，但这些老师面上还是要保护学生隐私的，沉白术在进入研究丹药的房间前装模作样的触发了一下学生卡，以示自己在里面做实验，而她动用特殊权限也是将炼丹的画面也统统替换成对怪物进行的解剖实验。 所以就算有教授好奇之下，动用自己的权限扫了一眼，也没看出个究竟。 但是沉白术对战怪物的利落，他们算是放下了心。 这学生武力值并不差。 只不过——只能说真是他们无涯学宫天生搞研究的苗子，一般人来到万丈高楼，看到那些怪物，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就她，居然还能凑得那么近，细细解剖观察，这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转眼一个月之期即将过去，沉白术系统空间中的材料几乎已经实验过，最后就剩了一个瓶子。 她一开始看着瓶子里面灰黑色的颗粒还有些奇怪，这啥玩意？ 等看到瓶口上的标签才想起来，这就是用火种烧华明珠之后残留在她皮肤表面的东西。 此时她已经因为一次次失败的实验昏头昏脑的，这不仅很打击她的实验积极性，也很浪费啊，那么多净化剂都叫她搞没用了，也不说兑换一下净化币，结果实验迟迟没有进展…… 可看到这个瓶子的时候，她混沌的脑子忽然一清，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玩意或许有用。 那么多失败于沉白术来说并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至少她现在对净化剂的性质成分非常了解了，她动用特殊视角所看到的有关净化剂的信息也多了很多，隐隐可以看穿那银色外表下无比繁复完美的结构。 竟然并不怎么出乎她的意料，这结构也是流动着的！ 就像是因为猩红无时不刻不在改变着，于是克制它的东西，也要跟着与时俱进的进化才能跟得上、才能一直克制。 按理说想要融合，她也要找一个流动的东西，可是之前沉白术试过那么多回，统统都失败了，她现在看着这坚固的灰黑色颗粒，忽然觉得或许这种无比顽固的存在，更适合作为缓冲剂。 一静克一动。 这样想着，她流畅的开始点燃火种，燃烧药材，跟之前是几乎是差不多的动作。 当然，因为进行了太多次，沉白术的手法已经无比熟练，现在如果让她绘制易容丹，那完全可以一次拿多份药材一起炼制，绝对手稳的很，不会出任何问题。 加入药材，加入净化剂，开始融合…… 在某一刻，沉白术福至心灵，选择加入了这种灰黑色的颗粒，正好卡在药材融化成的液体和银色力量快要爆发之际，将这种灰黑色颗粒作为缓冲物融入进去。 下一秒，令沉白术非常惊讶的一幕发生了，那用火焰烧过一回也依旧不见融化的灰黑色颗粒竟然开始融化，它融进了药液和银色液体当中。 而药液和银色液体却没有因为它的存在爆炸或是腐败，反而散发出一种很好闻的香气。 沉白术大喜过望，加大火种的注入。 虽然净化剂很重要，但火种的力量同样重要，必须融入进去，才能在后续治疗猩红中起到作用。 沉白术还真有点担心它会炸，但幸运的是，没有。 火种非常完美地融合了进去，就好像它跟他们不存在排斥一样，好像沉白术之前那么多回的失败都是假的。 终于，无论是作为缓冲物的灰黑色颗粒，还是药液，与银色液体都融合到了一起。 嗯，不是非常完美，这不仅是因为最终的成品颜色不是很融洽，也因为沈白术这双眼睛所看到的在结构上还存在一些破绽。 可以改进，但沉白术却有种古怪的感觉，那些破绽的存在并非是自己第一次尝试手法不到位，而是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暂时将这个点给记下，另一个遗憾的点就是最终没有如沉白术所期待的那样变成一粒丹药，而是一管液体。 一管银蓝色的液体，如果将这管液体摇晃一下，就能看到隐藏其中碎金般的颜色。 沉白术非常肯定那碎金就是火种的力量。 真是奇特，明明火种是气体，可在多番作用下，竟然像是凝固成了固体一般，被银蓝色的液体包裹着。 当然，如果服用的话，所谓固体状也是不存在的，这只是一种感觉，甚至换一个角度，那种碎金色就不存在了。 再一翻，它又出现了。 虽然没有成丹，但沉白术倒是很肯定这款液体是成功的、有用的，至少服下对人没有危险。 现在的问题有两个，第一，找谁试验它的效果？ 第二，现阶段她只找到了这一种缓冲剂，也分辨不出它的成分，所以想要继续拥有，就得去找华明珠了，将关于灰黑色颗粒的来历跟她说。 那么有些事，就得在她面前暴露了。 沉白术不由得迟疑起来。 当然，这是后面考虑的，现在任务完成了，沉白术胸口顶着的那口气也消了，伸了个懒腰，就准备离开万丈高楼，但想想，还是没有。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这一月之期过了，他们就得开始还债了，可自己现在还是穷光蛋呢。 所以得搞一波净化币再出去。 思及此处，她直接拉上金子：“走，这回不扫楼了，直接杀，能杀到哪一层算哪一层。” 第108章 “要我说,这个章白和纪川穹也不怎么样吧，闯了这许久才闯到第五层，亏老师们还给她挽尊,说人家做事谨慎,是每一层楼都清理完才开启下一层的。” “是啊，就算这么清下来,也早就不止第五层了，老师还对她寄予厚望,第一个给她颁发了万丈高楼的通行证，结果……你看后来居上的姬寒衣。” “要不说人家是鲛人族呢，这才进去多久就已经闯到了第十二层。什么新生第一？早就被比下去了。” “那个新生第一不过是入学的成绩, 做不得准的, 入学可不考战斗课, 嘻嘻马上真正的一年级首席就要就要见分晓了。” “错错错, 是新生首席，你把那些留级的老生放哪了哈哈哈……” 一群人正围着万丈高楼面前的巨大电子显示器指指点点，忽然有人觉得哪里不对，周围好安静。 这一抬头，就见不远处站着他们口中的姬寒衣，顿时表情一滞，但很快又理直气壮了,他们又没背后说人坏话。 相反, 还把她好好的夸了一顿。 姬寒衣注意到他们的目光, 只是冷冷一瞥就收回。 这个姿态,说实话挺欠揍的，那几个讨论的忽然就觉得，怎么让她在战斗课上拔了头筹,还不如继续让那个章白当第一，至少她笑容开朗热情，对谁都很友善，不像这个，冷冰冰的，看人都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 章白，你给我争口气啊。 正这样想，忽然就发现电子显示屏上原本静止的并列在一起的章白和纪川穹的名字忽然开始上升。 这个电子显示屏说简单也简单，简单在于它没办法投影出万丈高楼中的景象，但说细致也是真细致，只要进去一个新生，就会检测到他们学生卡的信息，自动登录上去，然后她处于哪一层，她的名字就会成哪一层亮着，简直是公开处刑。 若是遇到大考或者什么活动，学生比较缺进化币的时候，那简直密密麻麻都是名字。 现在嘛，虽然赶不上那种大节，但新生也都纷纷获得了进出万丈高楼的资格，过来试试水。大家彼此对照战绩，也是寻找小组作业的搭伙人。 这组队可是一门学问。 如果组队了弱鸡，那简直全组的人都会被拖累。 而如果是战力强的，那就是抱大腿被带飞，因此这些新生还挺关注电子显示屏上亮起的名字的。 也是因为后面不断出现的新人，让一开始出现的章白和纪川穹沉寂了下去。 尽管还有比他们更不如的新生，但怎么说呢，不同的人，要求是不一样的，沉白术进入学宫就是第一名，也承受了其他新生甚至老师们更多的期待。 如今哪怕她表现的不算泯灭于众人，可只要不够天才，就会让人很失望。 当然，也因为提到了她，还有作为对照的姬寒衣，她的名次一发生变化，就有人注意到了。 他们原本以为章白和纪川穹两个人又会跟以往一样在第六层停留大半天，谁知才过去几分钟，他们又跳到了第七层。 要知道，楼层越往上，所要面对的怪物就越恐怖。 即便不像之前沉白术那样扫楼，但想要找到通往上一层的楼梯，就不可能毫发无伤的过去，势必要面对一两个畸变族群的。 结果，又过去七八分钟，她再次跳了。 原本准备进入万丈高楼的姬寒衣都停下了，静静的看着变动的数字。 她意识到沉白术现在才认真起来，开始闯塔了。 之前种种，不过如老师们所说，是在做研究。 她倒想看看，她的极限在哪。 要说姬寒衣没有好胜心，那是假的，甚至某种程度上，鲛人族比人鱼好胜心更强，这一点并不会因为他们避世而居就消失。 在进入学宫的第一步输给章白不说，还输给了纪川穹，只拿到可怜的第三名，这对一向骄傲、在族中从未拿过第一名以下的姬寒衣来说，是相当新奇的体验，也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屈辱。 是的，就是这么极端的T op癌。 “怎么能这么快？过去几分钟了，有没有五分钟？这都第九层了。” “不可思议！怎么感觉越往后，他们反而速度越快？” 众人哗然，这正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地方，让他们接受章白与纪川穹实力很强还可以，毕竟是第一名嘛。 对于尚武的人鱼族来说，武力强是正常的，相反在文化方面也强，才是值得拿出来炫耀的点。 之前这两人一副文弱的样子，他们反而不适应，现在表现出的实力，才开始符合他们的认知。 结果，这都不是符合，是打破了吧。 因为姬寒衣在场，他们没敢大叫出来，但心里分明在想：就算是强悍如鲛人族，越来越高层，速度也会越慢。 可这两人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如那个教授说的，是在前面几层的观察中已经摸清楚了怪物的本质，所以越到高层反而越轻松？ 渐渐的，这个理念越来越被人相信。 因为沈白术的速度更快了。 最终，两个名字停留在了第二十二层，已经打破了新人的记录。 沉白术和金子走出万丈高楼，面色红润，微微喘气。 这一番活动，她只觉得自己的筋骨都活动开了，有一种放开手去打的畅快，甚至在后面几层她还动用了火种。 因为华明珠这边的提示，她对火种顾及许多，不敢再像之前一样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都有点生疏了。 幸好，只能说幸好七章给了她权限，不然待在这无涯学宫，怕是得憋死。 沉白术笑了笑，笑到一半僵住——嚯，怎么这么多人都围着，还看自己？ 第一反应是易容丹的药效过了，摸了摸脸，看到对面的金子才冷静下来，她跟金子的易容丹是差不多时候吃的，金子没事她肯定也没事。 火种与激烈运动都不会影响到易容丹的药效。 既然不是恢复了沉白术的身份，她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会这么引人注目，那就是——她看向后面，没人啊。 有点奇怪。 顶着这么多火辣辣、复杂极了的目光，沉白术竟然有些不适应。 这时，她看到了鹤立鸡群般的姬寒衣。 对方深深吸了口气，收回眼神，走进了万丈高楼，那架势是要大干一场。 正准备露出一个友好笑容的沉白术：“……” 怎么回事，感觉有点敌意的样子？ 她把金子给拉走了，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打开小无涯翻论坛，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刚才那一幕算得上是学宫的热门，真的有人在论坛扒一扒。 看完来龙去脉，沉白术无语了。 居然有人觉得自己是个空有理论知识的弱鸡？ 等看到后面记录写着十九层，她皱了皱眉头，她当然知道这个数据，但可惜的是，万丈高楼并不会显示是哪一层，唯有走出来，看到门口的电子显示屏，或者通过学生卡，才能看到自己闯到了哪一关。 算了，虽然确实想要低调，但也没想过一定要玩扮猪吃老虎的戏码，反正接下来我就把记录保持在这里，不往上走了。 再往上走，她想，就得用特殊权限把这个内外互通的记录给抹掉，不然太过突出的话，观秦看到怕是要知道自己来了。 没多久，华明珠也来了，先给沉白术道了一声恭喜，然后又开始掏礼物，表示是破记录的庆祝。 对此沉白术都麻木了，习惯了，直接接过来。 然后，她拿出了在万丈高楼中炼制出的特殊药剂，递给她：“这是我最新的研究，或许比起以前的手法要更管用一些，你看看，能感受到什么？” 华明珠对沈白术有一种本能般的信任，她本来要直接往嘴里倒，听到这里，以为沈白术想要观察一下药效，就先嗅了嗅，又小心地取出一滴品了品，面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这个药，我感觉不到对我是有害还是有益？” “你分辨不出来？”沉白术一下来了兴趣。 人鱼或许不能像一个精准的仪器一样测试出某样物品所含的元素，但好坏与否还是很好分辨的。 更别提华明珠还亲自品尝了一滴。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这药没用？ 不至于啊。 华明珠也发现了这一点，开始动用血脉之力观察身体的变化，细细的分辨那一滴药液进入身体后的种种。 然而，没有结果。 那滴药剂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无踪无迹，连涟漪都没能溅起。 她仔细地向沉白术描述她的感受。 沉白术找了个巫简记下来，随后召唤出小墨墨。 此时小墨墨是巴掌大的形态，但饶是如此，也令华明珠有些惊讶，乌龟？她立刻想到了澹台氏，然后又反应过来，并不只澹台一家的神胎是乌龟。 只是看章白这样，是要占卜吧…… 因为沈白术叮嘱小墨墨隐藏颜色，不然这个指向还要更明显一些。 神通是乌龟的人鱼不少，纯黑色却非常少见。 神胎虽也算是秘密武器，一些特征鲜明的神胎基本看到形态，就能猜到是哪个系的，比如是防御系还是生命系，甚至掌握的技能都可能猜到。 但就算是同样的神胎，同样的技能，在不同人的手上也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战斗力，因此海底对于神胎的保密性没有那么强。 还有人故意在网上直播和神胎的互动，获取关注。 像纯黑色乌龟这么罕见的神胎，如果出现的话，肯定会引来一大波关注，而目前引起轩然大波的纯黑色乌龟，只有沉白术一个人有。 这就是沉白术的高明之处了，她撒谎，很懂得七分假三分真的道理。 以前的沉白术相信人定胜天，现在的她，相信遇到事情完全没有思路的话，占卜一波。 一时搞不清楚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 取了一滴药剂，再取华明珠的一根头发作为引子，沉白术很顺利的得出了占卜的结果。 显示是有用的，都不是那种险中求胜，破釜沉舟的卦象。 “一鼓作气吗？”沉白术喃喃自语，忽然看向华明珠，“你信我吗？” 华明珠用力点头，她自然是相信的，甚至某种时候，华明珠自己都觉得很奇怪，这种信任甚至超过了对她老爹，难道是本能告诉自己跟着她能保命？ 沉白术指着她还拿在手里的那管液体，很冷静的道：“那就喝下去。” “好。” 她这么果断倒是让沉白术愣了一下，下意识说：“你就不怕我害你？” “不怕。”华明珠倒是很坦然，没有说两人关系有多好，煽情她有多么信任她，只是道，“这里可是无涯学宫，就算有什么问题，教授们肯定有办法。”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作死之地了。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这个理由意外的现实，但她喜欢。 华明珠直接将那管液体一饮而尽，沉白术直勾勾盯着她，不停的问有没有什么感觉？ 华明珠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掉链子，可惜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过了大概一刻钟，她才说：“好像有了什么，有点……”还来不及把困字说出来，她一歪头倒了下去。 沉白术：“……” 她大惊失色，赶紧冲上去给华明珠检查，这才发觉她的体内像是变成了战场，有两股恐怖的力量在那里厮杀。 沉白术觉得不可思议，这叫没感觉？ 再度检查，她推理出了真相，首先，华明珠常年饱受怪病困扰，就算到达无涯学宫后有所减轻，这种压制效果也在减弱，只是因为自己在万丈高楼闭关，她没来得及说。 常年饱受这种痛苦，华明珠的痛觉比别人低很多，所以一开始些许异样她没发觉，后面则是药效发作的太快了。 “真有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那个劲头，也不知这一管药剂能弄死多少弱化版猩红。”沉白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观察着华明珠的这个战场，随时准备在她撑不住的时候，动用火种支援。 但最终的结果却让沉白术很自豪。 她研究出的药剂是有用的，在药剂力量耗尽之后，被药剂勾引出来的猩红也消失不见，似乎是故意的卡住了那个点，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这让沉白术想起了拿火种烧黄金树的时候，红雾疯狂反扑，自己差点没扛住。 相比起那时，这一次要克制稳重的多，而且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这下倒是不用一次未除尽，猩红反扑，疯狂破坏华明珠的身体—— 之前沉白术也不过是仗着有火种从旁协助，可以将其镇压下去，现在无需动用火种自然是最好的。 若再遇上华明珠这样的病例，直接把药剂发下去就行。 唯一需要担忧的是，这药剂是对所有患有弱化版猩红的人都管用，还是只是华明珠的量身定制？沉白术萌生了找来更多志愿者的想法。 忽然，她的面色变得古怪。 华明珠说不想当那些教授的实验体，可自己现在做的好像没什么不同，除了提前占卜过确认药剂无害……等会儿！ 她打了个寒颤，万一其他教授也觉得自己搞出的药剂是对症的呢？ 这道线真的很模糊，一不小心就跨过去了，她深深呼吸，提高了警惕。 猩红不是简单的病毒，它侵染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灵，人的绝望、怨恨等等负面情绪将会是它最好的燃料。 沉白术想：我要给自己画一条线，不能跨过去，就算哪一日我不能保持理智，也得有人能拉着我。 她看向了旁边的金子，有了主意。 第109章 “醒了？感觉怎么样？”华明珠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辨认出来人，她握成拳头的双手松开,手指动了动,这才去感受身体的状态。 然后她愣住了。 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的身体就像一件破破烂烂的修补过很多回还沾染了无数污渍的衣服,而她需要小心拖着这件衣服前行。 偏偏她力气又特别大，非常担心一个使劲, 衣服就彻底给撕裂了。 她从未想过这件衣服还能穿得这么舒适柔软，这么贴合身体，甚至散发着令她昏昏欲醉的香气,它在告诉她,这里很安全,周围的一切都是友好的,你可以放心的躺下了。 有那么一瞬，华明珠甚至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但很快，她就摇了摇头，被蛊惑的安全感与心灵深处的踏实是截然不同的两面。 一为真，一为假，真的永远都假不了, 也无法欺骗她的感知。 她患病多年的身体是真的痊愈了大半。 “不会是傻了吧？”沉白术看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神呆滞,就像是一个人造的玩偶娃娃,她也确实跟玩偶一般精致，不由得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不可能啊,我的占卜不会出错，而且——”金子。 沉白术下意识偏头看向旁边，她很少有这样不确定的时刻。 没办法，这如果是她自己，缺胳膊断腿都觉得没什么，他人的话就难免有点下不去手，尤其华明珠并非她的仇人，还如此信任她。 沉白术从不辜负任何人的信任。 金子非常肯定的说：“她没事……” 下一秒，华明珠的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沉白术：“……” 金子：“……” 华明珠语无伦次，非常激动：“我感觉，太好了！从来没有过得好，我是不是在做梦……” 足足半个小时，华明珠才冷静下来，然后她不掏戒指了，她直接把戒指摘下来递给沉白术。 沉白术想着平时她这个戒指随便掏也没见掏空，就跟个无限额的黑卡一样，嘴角抽了抽：“这事暂时不急，我觉得咱俩这关系虽然算不上同生共死，但也不远矣，所以有一件事我得坦白了。” “什么？”华明珠直接问：“你就算现在说，你是我们华家的仇敌，特地接近我要来报仇，我都不会反抗，直接来吧。” 什么啊？沉白术做了个无语的手势：“停止你的脑洞。如果我真和你有仇的话，怎么可能研究这药剂救你？” “说的也是。”华明珠反应过来，她真的是被这怪病折磨太久，一朝康复，满脑子都是这个，失了一贯冷静的水准。 她做了个嘴巴闭紧的动作：“老大，你说。” 这是直接学了丰一年了，要认沉白术当老大。 沉白术懒得跟她计较这些，打了个响指。一朵金色的花朵便在她指尖绽放：“熟悉吗？” 华明珠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你是？” “没错，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沉白术，来自荒海。”沉白术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不能见人，她又不像钟然，大家都知道神土之灵在她身上，自己龙神传人的身份还没暴露呢。 嗯，这会儿大家可能更愿意认可钟然就是那个龙神传人，想想龙神认这个徒弟多占便宜，澹台氏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不想暴露真面目只是想低调的以普通学子的身份接触科技技术，毕竟他们作为底层，才是最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科技的人。 华明珠又花了几分钟冷静下来：“老大，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是我的老大，我就认你一个了，哪怕哪一日你要带我回荒海，我也绝不推迟。” 这么一条大腿如果放过就不是精明的华明珠了，想到沉白术搞出来的事，华明珠眼中满是崇拜。 沉白术之前认为华明珠挺冷静理智的，有大家族继承人的风范，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她觉得自己对她一开始的印象是很对的，这女生，有点中二啊。 “停止你的脑洞，我现在不想回荒海，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至少在我找到让荒海屏障开放的办法之前。” 荒海屏障的秘密是不能暴露的，沉白术快刀斩乱麻转移话题：“我想，以你对我的了解，你应该知道我曾研究出易容丹吧。” 华明珠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她简直一点就通：“所以老大你给我搞的那个药剂也是用这火种炼制出来的？” “是，但炼制出它只是一个巧合，现在想要重复，还缺了一样关键的东西。”沉白术说了实话，“你那个怪病，我只是暂时控制住了，治标的效果比之前用的那个好一点，但应该还没有治本，这个药剂还可以改进，可问题是那个关键的引子，我手头上现在只有一点，我还怀疑它缺了一些。” 她取出装着灰黑色颗粒的小瓶子，当初炼制药剂的时候只用了一半，就是怕东西用完了找不到原材料了。 “你能认出她吗？”沉白术大致的将曾经给她治疗的过程说了一遍。 华明珠表示不可思议：“竟然是从我的身体里取出来的？” 她忽然反应过来：“难怪我能克制住，是因为我身体里本就有这种疫苗！” 她死死的盯着透明瓶子里的颗粒，良久后却摇了摇头，“我一眼认不出来，不过之前我们华家和学宫的几个教授有联络，我可以去借一下他们的实验室化验一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大，给我三天时间。” 沉白术比了个ok的手势，此时的她们都并不觉得这是难事，然而三天后，华明珠告诉了沉白术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这颗粒竟然是一种未知元素。 是的，并不是沉白术所想的多种物质的聚合，它就是一种单一的物质。 怎么说呢，就有点像周期表铁元素、铜元素，这个颗粒并不是一种铜铁合金，更关键的是以学宫的资料库，竟然找不出这样物质是什么。 它是一种未被发现的新元素。 娘的！沉白术觉得事情有些大条。 华明珠也很苦恼：“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应该是一种金属，它的特征很像金属，我猜测是因为我们家的矿。老大，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能本能的感觉到一些环境对克制我的怪病有用，现在仔细想想，那些地方就是我去过的我们家的矿。” “采矿，破坏矿的主体，这个矿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磁场，会影响进入这个磁场的人，所以我们家的矿为了安全，会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批人鱼下矿，但我不一样，我待在那样会令他们难受的环境里，竟然觉得很舒服。” 沉白术一下子想到了一些含有辐射的元素。 犹记得周期表中一些元素只能在实验室中合成，具有极强的辐射，据说居里夫人尽管发现了两种新元素，但早早去世就是被辐射给影响的。 有一瞬间沉白术很惊悚。 她借由这辐射想到了猩红，由灰色颗粒这个关键元素炼制的药剂可以克制猩红，再想想猩红不断变化的特性，会不会这种颗粒也是一种具备特殊辐射的东西？ 它真的对人体没有影响吗？ 但很快，沉白术冷静下来，人鱼的感知不是假的，这颗粒被她存在系统空间有一段时间了，她也没感觉什么不适。 并不是所有周期表上的元素都对人体有害。 或许是——一动克制一静？ 管你怎么变化，我始终万变不离其宗，掐准重核心。 种种想法从沉白术脑海中划过，她很冷静：“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当时你在不同的矿场吸收了游离的因子，然后这些在你的身体里发生反应，最终因为一点幸运和人体求生的本能合成了这种能克制它的颗粒，这个颗粒在消耗，又或者合成的不够完美，所以我觉得它还有缺陷，现在我们想要原样复制出材料，极有可能要把那些矿产一一走过一遍，但更可能是找不到，需要用我手中的火焰把它炼制出来。” 沉白术想到了给华明珠治疗的过程，华明珠也觉得沉白术这个猜测很有道理：“那老大你是怎么想的？” “你那边能不能想办法让你家运送一些金属进来？” “可以。” “那我就试试能不能合成这颗粒，你那边也想办法，看能不能用学宫这边的法子合成。” 忽然沉白术又想到了占卜。 对这种没有头绪的事，就应该去问玄学。 她召唤出小墨墨，这次的小墨墨直接展现纯黑色的面目。 华明珠期待的看着它，她可记得有关沉白术的一条资料中就是她拜了白玉盘圣女为师，跟她学习了占卜。 现在谁还不知道圣女多方筹谋，以一己之力保全了白玉盘所有人，甚至另立门派，原本就占据了极多中低端市场的天机阁借此开始走向高端市场，真正站稳脚跟。 沉白术的占卜肯定会非常有用，她积极道：“我在这里没关系吗？要不我退出去？” 沉白术思索一瞬，点头：“你别离开太远，就站在门边，这个距离就很可以。” 华明珠表示明白，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她心中很期待，体验过了浑身轻松的滋味，她迫不及待想要彻底根除这怪病。 那可是创造了无数奇迹的沉白术啊，她肯定可以的。 正专注的等着，这时，忽然感觉到水流的动静，华明珠抬头，就见姬寒衣向这边游来，一个略有几分熟悉的人鱼跟在她身边，面带歉意表示之前体检的血液样本丢失了一部分，希望她再去抽血进行体检。 华明珠目光一凝，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姬寒衣来无涯学宫是为了解决诅咒的事，学宫这边势必要给她进行一个全面的体检，但鲛人族特殊，为了防止学宫有些教授丧心病狂，她的体检是在校长以及绝大部分教授的见证下做的。 结果一个莫名其妙的助教跑过来说血液样本丢失，让她再去提供，这不是骗小孩吗？ 华明珠不用想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见姬寒衣面色一如往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华明珠想到金子对姬寒衣的关心，有点担忧她上当了，正欲走过去提醒两句，却见她摇了摇头，直接拿出了巫镜： “我来学宫的第一天，校长就承诺过我，若要对我进行检查，让我提供样本，必须在她和至少十位教授的见证下，要不我现在联系一下他们？” 那助教的脸瞬间就白了，这事她还真不知道，她跟的教授也并非学宫的核心人士，可正是这样的人，才越发贪婪得不知轻重。 竟然以为用这样的小伎俩，就可以把姬寒衣骗过去，至于事后被校长发现，一些惩罚也认了，哪有鲛人族的血液头发等样本重要？ 姬寒衣把人打发走，这才看向华明珠。 华明珠对着她微微一笑，以示友好。 姬寒衣表情微僵，却也轻轻点头，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回华明珠是真的有点喜欢姬寒衣了，她觉得她们的处境何其相似，只不过——她面临同情，现在自己已经有了解决办法，而对方还在苦海里挣扎，甚至她背负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命运，是全族的。 有点可怜。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沉白术终于推开门，脸色不太好看，华明珠顿时就知道占卜并不顺利。 果然就听她说：“结果是能在万丈高楼找到我想要的。” 华明珠：“……” 这结果跟没占卜差不多，她们都知道万丈高楼一定有能克制猩红的东西，不然净化圣水是怎么来的？ 又听沉白术道：“我记得一月之期过去，咱们要开始做小组作业了吧？” 华明珠没想到沉白术思维如此跳跃，点点头：“没错，战斗课的老师已经跟我们说了，让我们组成小组结伴去闯塔，爬的层数越高越好，越高，会对进化币有加成，也能拿到更高的学分。” 沉白术都不怎么去上课了，听到这里，问：“”有没有要求几个人？ “最少三人，最多五人。” 沉白术算了算：“那咱们就组满，我、你、纪川穹还有丰一年，这就已经四个人了，最后一个……”她看了一眼隔壁。 华明珠明白过来：“我会去邀请她，为了确保成功率，老大你能不能再搞出一瓶药剂？虽然她的情况和我的不太一样，但我有种预感，这药剂也对她有用。” “这个没问题。” 沉白术倒不是没想过亲自去约，奈何姬寒衣好像对她有点意见，倒是她看华明珠挺顺眼的。 她哪知道以姬寒衣的Top癌，所有不如她的人她都看得很顺眼，比她强的就想挑战。 华明珠确实很能干，没几天就把姬寒衣搞定了，她们提交了小组名单，这次作业就这么定下了，时间在七天后。 这天，沉白术搞定药剂出门去食堂，路上却被两个人拦住。 “章白，听说你和姬寒衣组队了？我给你一个忠告，你最好放弃，你们四个人一组就足够了。” 沉白术：“……” 多久没人在自己面前放过狠话了，还有点怀念。 她冷冷的道：“我拒绝。” 说完就想绕过他们去食堂，她真的饿了。 结果那两人又飞快挪了过来，恼羞成怒：“你凭什么拒绝？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种做法太过幼稚，沉白术连愤怒都升不起来，只觉得无语，“行了，别耽误我，小屁孩。” 沉白术手一挥，水流裹挟着这两人将他们推到一边。 “章白、章白！”身后传来大喊，“我哥可是三年级首席李傲天，已经拜了王教授为师，晋升助教，去桃李不言闯过了，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是是是，你去叫家长吧，真以为就你一个有后台呀。”沉白术抛下这句话，头都没回，就摆了摆手，进入食堂。 却没有发现身后两人愣住了，面上闪过警惕、惊疑不定等神色。 “她也有后台，我怎么从未听过？” “李哥，你是不是忘记了，章白她姓章啊，无涯学宫第一任校长，现今无涯城城主就姓章。” 第110章 沉白术本以为这就是个小插曲,没想到后续又有人找上自己，逼着自己把姬寒衣从他们的组队名单中踢出去，接二连三,沉白术心头那种荒谬感更强烈了。 她觉得不仅仅只是他们想和姬寒衣组队那么简单,太执着了，这就是个小组任务而已。 这回没组队上, 下回还可以啊，非要抢这一次, 有必要吗？ 这种不好的预感让她回去后又用小墨墨占卜了一回，结果居然是大凶。 沉白术的脸色有点难看，虽然万丈高楼不是她所期待的全息环境,在里面命只有一条,但他们可以主动的选择是上楼还是退出,怎么可能占卜出大凶之兆？ 不过这个占卜的结果跟姬寒衣有关,想到她鲛人族的出生，再想到自己之前所签到的种种与鲛人族有关的宝物——鲛人族简直全身是宝，这对学宫大部分教授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实验课题。 话说姬寒衣为什么会答应啊，鲛人族的问题到底有多严重……沉白术把发散的思维收回来，一时间面色阴晴不定。 想了想，她决定做一个保险, 拿出巫镜联系观秦。 这里可是对方的大本营,如果背地里有觊觎姬寒衣的教授想要搞事,通知她,比自己这边要好处理。 “什么，你来无涯学宫了？这么快，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观秦非常惊讶, 几乎是秒回。 沉白术大致的解释了一下，那边回了她六个点，以示自己无语的心情。 “行吧，那你继续玩，我这边刚好有点事，等我回来再跟你聚餐。” 沉白术心头涌出不祥的预感：“你要去哪？” “没去哪，就是你知道的吧，咱学宫有两大知名建筑，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这两建筑用久了会出问题，我师父叫人维护呢，我算带队的。” 沉白术有点意外：“你也要来万丈高楼？” “也？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新生，差不多要参加小组作业了，这也是咱学宫的传统，培养团队默契，从入门就树立起团结的念头，我们学宫更喜欢集体的力量，不太喜欢孤狼型选手，不过新生的话，应该是在第一层，我们会去比较高的楼层……” 更多细致的消息，观秦就没说了，沉白术猜测可能涉及到无涯学宫的一些机密，自己虽然已经算是学子，但显然跟观秦这等核心弟子有所区别，怕是要等哪一日成为助教，才可能参与这种大行动。 于是她没打听这个，只问了一下姬寒衣的事。 观秦啪啪打字手速很快：“觊觎她鲛人族的血液这个可能性是有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师父很关注姬寒衣的，毕竟这几年，学宫中有一个比较偏激的派系，觉得咱们人鱼族都是弱鸡，要效仿荒古时期，让人鱼血脉返祖，向着鲛人族进发……” 沉白术嘴角都抽搐了起来，啥玩意？人鱼的上升渠道没有封闭呀，想往上爬，就努力啊。 给自己换个种族是什么意思？而且人鱼和鲛人又没有生殖隔离。 虽然占卜结果不好，但观秦言语中透露出要去做大事，沉白术也不想拿这事烦她，想着一开始来的目的，就是要把无涯学宫的科技带回荒海，真出意外大不了就验证这话，回荒海去。 不过自己所掌握的科技知识不够全面，是找个u盘复制一波，还是直接拐个现成的教授回去？ 沉白术一时有些踌躇，自然，在她看来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观秦。 但观秦是无涯学宫非常重视的弟子，很难拐，她自己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不会同意的，算了，尽可能收集资料吧。 时间一晃就到了小组作业这天，所有新生排排站般站在万丈高楼门口，等战斗课老师简要说完规则，一声令下，就齐齐的往里面走。 大部分新生已经体验过了在万丈高楼的感觉，这时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期待。 沉白术这一组，因为有她这个第一名，在是站在最前面的，第一个进去。 在踏进去的刹那，感知有所触动，沉白术心头一跳，忽然就想起了在澹台黄金节摘花的那天，娘的，不会又来吧？ 又有人对万丈高楼的法阵动了手脚？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迫不及待看向周围，很好，是熟悉的景色。 她在一楼待了许久，每一块砖的颜色都几乎记下来了，又在周围多观察了几眼，没有异样，沉白术放下担忧，看向其他人。 “都准备好了吧，咱们先杀一波，力量消耗一半就停下来。” 这次小组作业规则非常简单，他们身上带的学生卡会主动记录猎杀的怪物信息，据此奖励对应的分数，最后再加上他们闯到的楼层作为赋分，这个占比是很高的，因此沉白术觉得不扫楼了，先尽量闯到高层，再清理高层的怪物。 越高层的怪物越强大，所占据的分数也是更高的。 而考虑到危险性以及其他学生的竞争，有必要保留力量，不陷入被动。 尤其是有大凶之兆的占卜在前，沉白术难得谨慎，不准备太莽。 其他人没有异议，五人实力都很强，就算丰一年也没有拖后腿，所以他们很快就和其他新生拉开了距离。 整个小组作业为期三天，华明珠觉醒了领地核心，可以将核心召唤出来，临时搭建一个结界。 就这么一路杀，一路休息，才第一天晚上他们就到了十二层，沉白术挺满意的。 她没有瞎指挥，她、丰一年、金子三人自有默契，便闯在前头，华明珠、姬寒衣这两个没有配合的，则跟在两侧策应。 华明珠搞来了比较详细的地图，这让他们省去了寻找上层楼梯入口的时间。 第二天一大早，沉白术被一种奇异的响动给震醒了，她猛的睁开眼睛，其他人还维持着熟睡状态，只有轮到守夜活计的华明珠怪异的看过来，用嘴型说：“发生什么事了老大？” 沉白术轻轻摇头，观察周围，海水一片平静，没有所想的整个万丈高楼都摇晃起来，难道之前只是做梦梦见万丈高楼出事了？ 是占卜影响的，还是跟观秦沟通后想多了？ 沉白术从不会忽略心头的警告，她向前游了两步，触摸着墙壁，一朵金丝般细小的火焰从指尖冒出来，她闭上了眼睛。 果然不是错觉，面前这面墙壁给她的感觉干净了一些。 这种干净非常微妙，就好像有许多常年污垢附着在墙壁上，然后某个人拼命的摇晃墙壁，震下了些许灰尘。 她忽然就想到观秦说她要带队去给桃李不言和万丈高楼做清理，难道就是这个清理？ 清理的会是更高层的猩红吗？由上而影响到了下？种种猜测从沉白术脑海中划过，她看向华明珠，声音几乎凝成一条细丝钻进她的耳朵，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你刚才就没感觉到有什么动静吗？” 华明珠摇了摇头，沉白术本以为她身染怪病，会对猩红更为敏感，没想到自己感觉到了，她却没有，看来这玩意比她想的还要难缠。 虽然很好奇，但观秦做的事她参与不进去，见影响不到自己等人，沉白术便把这事丢到脑后。 第二日继续和同伴们一起闯塔，真不怪她对那个占卜的卦象如此惊讶，因为整个小组作业就三天，三天时间够发生什么？ 三天时间一到，他们人没出来，学宫的老师就会察觉到不对，而学宫是能够查到万丈高楼的监控的，便是有什么人搞鬼，也能很快被揪出来。 沉白术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辈，她已经消化了大半神土的力量，跃身为五段人鱼，神胎也即将开始孕育，这个实力，根本不是新生能有的。 在学宫，当个教授或许有点难，毕竟她没什么成果，但讲师绝对足够了。 她只将这事和金子略提了提，结果下午就被打脸了。 他们先是被一大群怪物给包围，不得不消耗更多的力量，将其一一杀死，还不等沉白术让华明珠召唤领地核心休养生息，一群人像是早有预料般跳了出来，要找他们麻烦。 沉白术打眼一看，哦豁，逼着她排挤姬寒衣，把人从小组名单上划去的赫然都在列，而在他们身边，还站着陌生的面孔。 居然让老生帮着作弊？老师不会发现的吗？ 沉白术咬牙，目光一一从那些陌生的面孔上扫过，忽然注意到有张脸有几分熟悉，是那种和自己有点像的熟悉，心里刚有所猜测，就见一个人哈哈大笑： “章白你怕了吧？这就是我哥李傲天，你敢欺负我，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居然真叫家长了？ “你们这样做就不怕被老师发现，三年级的首席欺负我们几个新生，还要不要脸？” 那个叫李傲天的人鱼脸色都没变一下，并不受这激将法，反倒是他弟嘲讽道：“这什么年头了，还搞单打独斗，我告诉你，我哥就是我的底气，我就借他的势，怎么了？” “哦，你倒是想借章家的事，可惜呀，真以为我们会这么轻易的被你骗过，你可知道这位是谁？” “嘻嘻他就是被你借用名头的章家人，也是他改变了这里的监控，没人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说你姓章，你倒是拿出更高的权限拨乱反正啊。” 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动手。”李傲天冷冷道，目光却根本没有落到沉白术身上，而是盯住了站在她旁边的姬寒衣。 沉白术竟然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看来占卜中的大凶之兆就是指这个。 就你有权限？ 沉白术试了一下，一开始巫镜的消息果然不能传出去，但动用特殊权限后就不一样了。 看她拿出巫镜要给老师打小报告，那些人都笑了起来，沉白术也跟着笑了，心里也稳了。 这些人大概想不到，她早就获得了比章家人更多的偏爱。观秦这会儿大概正处于休息中，还回了她话，让她不用客气，那什么章的，她听都没听过，就算是她师父的族人，大概也是一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亲关系，不必客气。 至于李傲天这个三年级的首席，也不用忌惮，他如果连新生都打不过，是他没用。 甚至观秦言语中还透露出，就算出人命也没关系，在万丈高楼，每年都有死亡指标，反倒是感染猩红、死于猩红的人不是很多。 可按理说这个才是最危险的。 行吧，沉白术不用客气了，她跟金子联手，直接开打。 李傲天敢带人拦截确实有点实力，手上还带了秘宝，给沉白术造成了点麻烦，她索性把小墨墨召唤出来给自己当保镖，巨大的动静造成海水疯狂翻滚，沉白术又把小马叫了出来，稳住水域，给自己这边人开挂，后面就比较轻松了，但他没想到的是，万丈高楼竟然这么脆弱，水龙砸在墙壁上都没见破洞，塔身却摇晃了起来…… 不对！沉白术察觉到异样。 这动静并不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又是一阵轰鸣般的巨响，跟之前有些相似，但不止她能感受到，眼前摇晃的幅度更大。 沉白术看向李傲天那边，有的人脸上很慌，显然对这变故很无措，但有人面上慌，眼中却流露出得意之色，这在他们的预料中。 她拿出巫镜，却见刚才与观秦的对话框里，是一连串的乱码，就有点像是紧急时来不及传达信息随手乱按的，再一看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沉白术心头一紧，观秦那边出事了，但她的占卜结果明明印在姬寒衣身上，正这么想，突然姬寒衣脚下出现一个漩涡。 沉白术向她伸手，想把她拽过来，结果这漩涡瞬息之间扩大，将他们五人都囊括了进去，还在向李傲天那边蔓延，他眼里的得意变成了错愕。 沉白术反应过来，直接动用权限，扭转传送的目的地。 此时的她可不像当初被传送去荒海龙墓那般无助，一个是她空间造诣高了很多，二就是这里也不像澹台，她是有特殊权限的Vvv vip关系户！ 渐渐，沉白术面色变得古怪起来，这目的地确实扭转了，但好像不止她一个人插了一手。 冥冥中她感觉到空间的力量几经变幻，每一次要从这传送通道中出来，就立刻有一双手伸过来，扭转目的地，甚至不止一双手。 沉白术一开始还惊讶，慢慢就变成了无语，她用空间之力捆住五人，不使他们失散，心中则想着，到底有多少人觊觎姬寒衣啊。 这是趁万丈高楼出事，原先能按耐住的人也按捺不住了？ 沉白术吸口气，收回手，决定先看着。 她当然不会放任自己落入他人手中，主场优势和未知可不是说着玩的，谁知道传送通道那头被布置了什么陷阱。 所以她积蓄力量，只偷偷搅浑水，有人插手就不管，如果对方没来得及，她就自己插一手改变目的地。 如此，沉白术等到了第三天，终于，那动的手变得虚弱了很多，也不知是消耗了太多力量还是距离太远，沉白术振作起来，觉得差不多了，一鼓作气，像火箭头似的拖着几人往上头冲去。 噗嗤一声，好像穿过了一层薄膜，将那些不怀好意的力量留在身后，沉白术倏地觉得海水都粘稠了许多，散发出一种极为古怪的气息。 像什么东西腐烂了，又像是许久未清理过的金属那种锈味，与她的不适形成对比的则是噌的一下亮起来的火种，它察觉到了食物的味道。 沉白术惊喜的看着签到点与签到地图刷新出来。 同一时刻，已经完全变身为银色巨人，仿佛当初在荒海龙墓中那只巨大的机甲重现，几乎要失去理智的观秦，眼中闪过一抹清明： 奇怪，好像有人进来了，还是个熟悉的气息。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0-120 第111章 “这里是哪？我好难受。”华明珠捂住脑袋, 声音很虚弱。 沉白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由得看向其他人，表情都不太好,倒是她自己,虽然难受，但因为火种的活跃,反而有种到达老家的舒适感，真是古怪。 沉白术眨了眨眼睛, 正常视野下，她有一种穿过海面来到了天空的感觉，肉眼可见是一朵朵的白云, 胖胖的很可爱, 有种卡通画风的感觉。 当然, 实际抚摸上也是很柔软的, 尽管沉白术知道白云不是棉花般的触感。 在火种激活的游戏般的视野，她赫然看到有银色的丝线与红色交杂在一起，那红色何其眼熟，赫然是在澹台看到的缠着黄金树的红雾。 这里也被猩红污染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赶紧看向华明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怪病要发作了？先把这药剂喝下去。” 华明珠点点头，有些无力的依靠在沈白术身上，她的眼前一片朦胧,耳朵也发出嗡嗡的响声,几乎听不清沉白术在说什么,但她看到了沉白术递出的熟悉的药剂,拿过来一口饮尽，这才觉得被强迫封闭的五感打开了，眼前高糊的画面变成了高清。 她看向遍布整个空间的白云,就连海水都呈现一种透明的色泽，眼中满是惊讶：“老大，我们这是来到了云端，我们怎么会来云端？” 她不可思议。 “什么云端？”这个事沉白术还真不知道，七章也没跟她提过啊。 七章当然不会提起，因为七章是最早被分离出的部分，他那时只知道机械之神在用躯体打造一个学习之塔，哪里知道什么云端，不，确切地说云端一如其名，高高在上。 很少有人能看到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这两座塔的顶端在哪，不知道他们通向何处，但现在，华明珠非常肯定地告诉沉白术：“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之上就是云端，云端是储存无涯学宫最重要的无涯服务器的地方，现在咱们所用的巫镜与巫镜相关的网络设备总服务器就存在云端。” 华明珠嘴巴越张越大，“可是根据我所知道的，想要到达云端，必须获得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这两个地方的认可啊。” 这里的认可可不是学宫的老师给他们开个权限，挂个徽章就可以进入了。 云端难进不仅是因为云端的特殊性，储存了非常重要的服务器，也是因为这里很危险，学宫教授不设置门槛的话，进一批死一批。 因为这里算是整个无涯学海猩红浓度最高的地方，猩红由云端之上向下蔓延，随着楼层一步步降低，所以学子的战斗课才是一步一步向上爬塔的挑战。 经过华明珠的强调，其他人也明白过来了，丰一年连忙道：“那老大，咱们赶紧下去吧。” 想当初鱼彤说要去猩红海岸，他还担忧过，警告过对方那里可是很容易染上猩红的，结果自己要先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变体，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应该很安全的无涯学宫存在着这样可怕的地方？他想到了澹台的禁地，想到老大给他们讲述的危险，深深觉得，似这种位置就应该被铲除、被清理。 果然还是他们荒海最好，完全没有猩红存在的空间。 就算被外人带进来了，也会被龙神迅速清理掉。 沉白术当然想要下去，就算她自己觉得在这里不错，又可以给火种补充一波食物了，但她自己冒险，没必要拉上丰一年和华明珠。 尤其是华明珠，她身体里的猩红还没有除根呢，别破坏了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从猩红携带者变成猩红畸变体，那就太造孽了。 可是当她想要动用权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找不到方位了。 七章所给的权限在这里竟然不管用！ 七章师父，你可把我坑惨了！ 她哪知道，七章完全没有参与这个项目，此处当然不会有他的权限，再加上多年猩红侵染，使得当年的设置早就不灵敏了，此地的磁场都被改变，就算是现在无涯学宫拥有最高权限的校长来此处，也没法一手遮天，只能谨慎探索。 她艰难的开口告知其他人这个不幸的消息：“咱们可能暂时没法回去了，不过我有办法，可以保持我们在此地的……”后面的话没说完，华明珠惊呼一声，却是一直没开口的姬寒衣一头栽了下去。 “老大，她出事了！我感觉到她体内的力量在躁动，她要控制不住了！快快快，老大还有药剂没？” 沉白术直接把最后一支药剂也掏了出来。 因为缺乏原材料，她后面也就炼制了两支，这一支还分了一半给华明珠去说服姬寒衣，现在她掰开姬寒衣的嘴巴，直接把这另一半也给她塞了进去。 眼见她涨红的面色好转，气息有所平复才松口气，但这样下去，绝对坚持不了太久。 沉白术说：“明珠，你先把领地核心召唤出来，你们待在里面，我去周围找一找。” “找什么？” “找那种可以炼制药剂的特殊物质。” “这里就有？” “是的。” 她看到了和红雾纠缠的颜色，那在她的游戏视野中也是粒粒分明的颗粒状，当然，非常微小，轻薄如雾一般，并不如之前收集的灰黑色颗粒凝实，但直觉告诉她，它们两个是相似的东西，她可以拿过来入药。 华明珠很想背着姬寒衣跟上去，这点重量对她来说小儿科，但沉白术阻止了她。 他们最好留在原地休息，越走动，越动用力量，周围的猩红侵入久越深，可不是谁都跟她一样，有一副火种淬炼过的躯体，百毒不侵。 “阿白，我跟你一起去。”金子现在习惯了叫沉白术阿白，而非以前那个树丫的小名，“我不怕这个。” 金子的身体震了震，仿佛有丝雾般的力量溢出，沉白术赫然看到那些红雾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离他远远的。 相比之下，那些银色的光芒就很亲近。 思及金子的身份，沉白术点了点头，没拒绝。 也不知是不是来到了老家，由火种而演化出的游戏视野越发的细致，沉白术竟然还看到了一些数值。 这些数值在搭配着红雾与银色的强度，沉白术很快分辨出来这数值指的是浓度，她迅速的找到银色浓度比较高的地方，顺着走过去。 因为怕找不回华明珠他们，她还特地让小蝴蝶留了个标记。 小蝴蝶告诉她，此地的空间也很诡异，好在有澹台的经历，再加上七章给的特殊权限，虽然无法从云端离开，但把他们短距离传送回标记点还是能做到的。 沉白术让小蝴蝶到极限后就提醒自己，她是去找一条生路，可没想把华明珠他们丢下。 华明珠动用领地核心也是在动用力量，没有药剂支援绝对坚持不了太久。 幸运的是，她所找到的第一个银色聚集地没有超出传送范围。 为什么叫银色聚集地呢？是一团拳头大的墨银色，乍一看觉得很亮，再一看又觉得很暗，就像是力量压缩到极致，使得呈现气体状态的银色都变成了固体。 沉白术没察觉到危险，抬手一摸，抓到了一个小银球。 她眨眨眼睛，切换回正常的视野，发现是一个婴儿拳头大的金属球，金属的颜色远没有特殊视野下的漂亮，看着就像是一个生锈的、布满了灰尘与污渍的圆形石块，表面凹凸不平。 沉白术心中一动，直接点燃火焰。 火焰一出，还没等灼烧这个金属球，围绕着沉白术的红雾就像是感觉到了克星，疯狂要跑路，那种惧怕对比金子还要强烈，而周围遍布的银色则是截然相反，拼命拽着红雾要往火焰里跳。 真的，对于这种现象沉白术都有点习惯了。 当时的黄金树也是如此。 她这个在荒海龙珠处签到的火种还真不简单，也不知是不是当年龙神有所预料，可话说回来，这火种可是通过金手指签到的。 若非巧合，龙神根本不会让她去龙珠处……唉，越想越头大，沉白术索性不去想，就按照直觉做她想做的事。 加大火焰强度，非常迅猛的灼烧着金属球，连带着也灼烧飞蛾扑火般涌上来的银光与红雾。 时间久了，沉白术忽然觉得有点古怪，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竟然不是错觉，这银光在被灼烧后像是失去了那种飘飘然的特性，直接附着在了她的身上。 沉白术没感觉到它的灵性，这个和神土还不太一样，神土补足她的手脚，她能灵活的使唤，可这一层薄薄的银色颗粒就像死物一般，又如灰尘，在空中飘久了，粘在发上、衣服上。 终于，手上金属球的污渍和锈迹完全被火焰烧灼干净，沉白术感觉到了根深蒂固的与红雾相似的气息。 看来这个金属球，是在与红雾的战斗中落在下风，被吞噬掉了。 现在沈白术用火种烧灼掉那些污渍，它就恢复了原先的光彩，果然是非常耀眼的银色。 沉白术在特殊视野下，一睁开就被闪到了，她赶紧切换过来，再看手中的金属球，是那种很漂亮的银色，隐隐的带一些深邃的黑。 有那么一瞬间，沉白术有点体会到了五彩斑斓的黑的感觉，又有点意识到什么叫低调的奢华，这种墨银，看着就很贵。 沉白术露出一个笑容，不是因为可以把它卖掉、卖好多巫币，而是这个感觉对了，这就是炼制药剂最重要的缓冲剂。 比起从华明珠体内提取出的灰黑色颗粒还要正统，还要完美。 它不用借助火种的力量就和红雾僵持了这么多年，如果再加上火种，沉白术非常期待最后的药剂成品会是怎样。 她对着金子点点头，通知小蝴蝶：“现在把我传送回明珠的领地，我要开始炼制药剂了。” 不知这一回能不能成丹？ 第112章 粉色头发的人鱼正在宿舍里睡得昏天黑地, 突然，腕表上响起极为尖锐刺耳的铃声，她一下子被惊醒了, 几乎是弹跳起来, 下意识的看向腕表。 看到这个代表了最高级警报的信号，蒲柳儿脸上却没有慌张,只有木然，抬手将铃声关掉,拿出巫镜，联络置顶的安全员。 才刚接通，还不等传来或慌张或极力稳定的声音, 蒲柳儿就打断道：“行, 我知道云端出事了, 现在学宫做主的教授是谁？让她给我开权限, 我这就赶过去。” 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蒲柳儿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就听那边说：“蒲首席，现在能做主的大部分教授都不在。”“张宁悦教授、柯震教授还有王安东教授……他们都不在？”蒲柳儿拔高声音。 “是的，那陈义安教授呢？还有……”她又说了一连串的名字，对面皆是摇头。 终于，蒲柳儿意识到了什么：“所以现在能做主的教授只剩下寻东,对吧？” 她直呼其名, 咬牙切齿, 不难听出她对寻冬这个人的不喜。 “是。”那边沉沉点头, 快速道，“我刚才已经联系了其他的首席，有三票赞成, 由寻东教授接管学宫，两票反对。” 一年级首席因为新生才刚入学，还在参与小组任务中，暂时没选出来，按照校长的命令，对于寻冬教授，没法发表意见的一年级首席默认反对票。 于是三票赞成，三票反对，平局，现在压力给到了蒲柳儿。 蒲柳儿鼓着脸颊，露出极度暴躁的情绪，用力一拳头砸入海水中：“你故意的吧，故意最后联系我？” “没有没有，我是按照年级排序一一联系的，只是您当时正在睡觉，可能没有听见。” 那安全员语气恭敬、带着惶恐。 但蒲柳儿仿佛可以看到对方面上的平静，她深深吸气，再吸气，最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赞成启用寻东教授暂时接管学宫一事。” “是。”安全员明白了，复述了一遍结果，“四票赞成，三票反对，赞成胜，所以寻冬教授将升任临时校长，负责一切事务，直到章校长归来，已计入档案。” 随后又意思意思的来了一句，本次通话都已进行录音处理。 蒲柳儿挑了挑眉，差点又要被他给搞得暴躁了，但最终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巫镜给挂掉了。 她其实知道并不是安全员对她有意见，事实上，安全员这个设置大概也只有学宫才有，他们就跟救火队员一样，时刻关注学宫的各项数据，一旦超标，就会根据所超的数据进行评级，他们拥有极端非人的冷静，一切以数据说话。 像是这一回评出最高级警告，就会负责通知教授与担任了学宫事务的学生，比如她这样的首席，又比如一些助教。 别看是最高级警告，仿佛特别危险的样子，但蒲柳儿短短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就已经经历了十七八回，从一开始的紧张、忐忑到现在都有点麻木了。 她快速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忽然巫镜又响了。 蒲柳儿拿过来一看，不耐烦的脸上难得有了一抹温和，这联系她的人是她此次去猩红海岸那边做任务结交的新朋友。 对方跟她配合默契，还互相救过彼此的命，聊起来也很契合，于是蒲柳儿就跟她加上了好友，她接了视频。 见到她这副整装待发的模样，那边的人鱼一愣：“你这是又要出任务？你不是刚从猩红海岸回去吗？你师父也太会压榨人了吧。” 她还以为像好友这种大势力出来的会人手充足、相当讲究规矩，刚完成了一个要命的任务，怎么也该给半个月的假期休息休息。 蒲柳儿耸了耸肩，倒不吝啬透露一些信息：“这个任务别人做不了，得我去。” “为什么啊？” 蒲柳儿勾勒出一个笑容：“因为我们无涯学宫要塌了，我得去帮忙修补，好了，不聊了。” 看着那头人鱼傻呆呆的，满脸惊恐的表情定格住，仿佛卡住了一样，蒲柳儿露出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紧皱的眉头可算松开，将巫镜摁灭。 思及最高级警报，那一抹笑意又如泡沫般消失了，她快速向着万丈高楼游去。 其实她在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都有权限，奈何这边离万丈高楼最近，所以就从这边去云端了。 刚才那话不全是吓唬朋友的，不过对方大概以为她在开玩笑吧。 最高级警报所代表的含义只有一个，那就是云端快撑不住了。 一如华明珠所了解的，整个无涯学宫最重要的就是云端，而一旦达到教授级别的，就有资格了解一些内幕。 比如看似代表了无涯学宫最高端、最前沿科技的云端，反而像是一台老朽的落后的机器，生满了铁锈，打遍了补丁，可学宫古往今来天才层出不穷，却没有一个人能彻底解决这问题。 只能一达到某个指标，神出鬼没的校长就叫上他们，宛如救火队员般冲进云端缝缝补补，如此，它就能再撑一段时间。 但谁都知道这治标不治本。 尤其——蒲柳儿眼中闪过一抹忧虑，竟然有大半的教授都被叫了过去，能撑事的只剩下寻东一人，可见此次的火焰格外凶险，云端能熬过这一劫吗？ 不怪蒲柳儿如此没信心，寻冬此人并非徒有虚名之辈，甚至某种程度，他的实力在学宫一众教授都占据顶尖，可他就是个疯子，学宫的教授各有性格，可他几乎是一己之力孤立了全学宫。 她的某些做法非常偏激，隐隐踏破了伦理，甚至曾有教授在大庭广众之下破防的大骂：“寻东，你就是永生教派来的卧底！” 堂堂学宫教授竟然被认为是永生教徒，这是多大的羞辱？ 可其他听到这话的教授，只是意识意识的训了那人两句，就没了。 他们心里竟然是赞成这话的！ 如果不是实在没人，蒲柳儿绝不可能放这个疯子出闸，她在心头安慰自己：只是临时权限而已，还有学宫的保险措施托底。 校长说过，寻冬疯狂，却也高傲，等闲的人都看不上，所以肯定不会出现把哪个学子抓去当实验品这种教学事故，只要他稳住学宫，等他们解决了云端这头，自然有校长和一众教授收拾他，没错，就是这样。 然而，蒲柳儿并不知道她前脚刚进入云端，后脚升任临时校长的寻冬教授，就一朝得志便猖狂地来到了监控室：“给我调万丈高楼的新生监控，找姬寒衣，我要见她。” 负责监控的老师脸色有点绿。 他们在学宫的地位或许及不上某些教授，但因为监控，往往可以知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信息。 比如，自从姬寒衣来到学宫，寻东就上窜下跳着要收她为徒，并大言不惭地表示自己正在研究一项能颠覆海底的课题，姬寒衣此人聪明伶俐，非常适合过来当他的助教，辅助他。 这不要脸的话惹得大部分教授连连翻白眼，这哪是要人家当助教、当徒弟，分明是拿人家当实验品！ 理所当然的被校长给拒绝了，正面行不通，他就私底下去找姬寒衣，堂堂一个教授跟牛皮糖似的粘着一个新生，把教授们的脸都丢尽了，羞与他为伍。 监控老师很同情被疯子盯上的姬寒衣，想要拒绝，然而寻东直接出示了自己的临时校长徽章，顿时就没人敢阻止了。 严格来说，学宫的校长权限是没有澹台氏家主以及翡翠圣湖圣主那么大的，它本身开放性的学术组织的形式让它显得很松散，某些手握数个研究的教授对着校长拍桌子瞪眼丝毫不杵。 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最高警报开启的战斗时刻，拿到校长权限的人，完全可以做到一言堂，当然，事后他也将为这一切负责。 然而对于寻东这样的人，他会怕担责任？ 开什么玩笑？ 等拿到数个监控视频，寻冬狂妄的脸上满是认真，一一看过去，对于姬寒衣被盯上、某些教授暗中搅浑水，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了然以及嘲讽。 是的，他就是看不上那些人，大家都想要姬寒衣，却只有他勇敢的说了出来，而他邀请对方当自己徒弟也是光明正大，不像这些人，呵呵伪君子。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定格在姬寒衣身上，至于跟在姬寒衣身边的那几个人都被她给忽略了，直到这一行人猛的消失，寻冬脸色才变了。 他迅速的倒回去，就这么几分钟的视频，看了很多遍。 这些视频非常的糊，是受传送影响所致，最后更像是受云端震动的影响直接断掉了，但寻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又倒回去看姬寒衣刚和李傲天撞上的画面，一直到播放到开始高糊，寻东知道这代表着他们开始传送了。 站在旁边的监控老师十分不解的看着他皱着眉头，迅速又把时间调回了之前几分钟，然后几乎是一帧一帧的观看，接着他按快进，等某个画面又开始慢放。 老师反复对比，也没发现他到底在找什么。 寻冬终于关掉视频，脸上露出了一种惊异的神色：“不会吧，真是我猜的那样……” 他们进云端了。 这后面的一句他没有说出来。 他回忆着跟姬寒衣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他非常肯定校长没给姬寒衣进入云端的权限。 以对方所受诅咒的情况，她也就能在万丈高楼低层玩玩了，让她进云端是要她死，可为什么她能进去？ 是云端撑不住，出现了重大bug？ 不对，他又想起那段传送视频的几个高糊的点，何其熟悉，就像有时候，他利用权限改变桃李不言的监控一样。 呃，某人虽然有自己的实验楼，但桃李不言和万丈高楼这两座塔，在他眼中堪称神作，怎么也玩不腻，还非常喜欢在里面进行一些比较违禁的实验。 这个不太好让人知道，他就偷偷用权限改掉。 进行了那么多回，再看这些，就莫名有种逃课学渣的雷达让他直觉对方也在做同样的事。 会是谁呢？ 正常人不会这么想，或许他们会有这猜测，但复盘发现逻辑对不上——几个新生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权限？连他这个临时校长都揪不出被覆盖掉的监控。 可寻冬不是正常人，他认定一件事，只要直觉，不要证据，不要逻辑。 他也不去探究对方为什么能有这权限，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人找到，他或许比姬寒衣更有价值。 寻冬立刻拿出巫镜，开始调取和姬寒衣同一组的人的资料。 然而还不等他开始看，负责监控整个无涯学宫的安全员就哭丧着脸找上门，告诉他，云端的崩坏数据还在以一种不正常的曲线上升，这代表着蒲柳儿这一批助教、学生进入云端也没能稳住局势。 怎么办？ 寻东的眉毛都没挑一下，他是非常想进入云端的，桃李不言和万丈高楼都能获得他如此高的关注，更别提一切的源头——云端了。 然而之前校长下过一条禁令，不管他将来获得怎样的成就，想进云端，除非所有教授都投赞成票，以及最后一个进。 这条禁令刚下的时候，寻冬气得暴跳如雷，去找校长算账。 什么意思？他给学宫做了那么多贡献，到头来，他跟新升上来的教授坐一桌？ 人家都能赶在他前头去云端研究，凭什么？ 两人也不知谈了什么，校长大概让渡了不少权限，最终让寻冬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寻冬此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不管他怎么狂妄，怎么挑战世俗规则，怎么丢弃人性、伦理与纲常，但他很有信誉，只要他答应的，他就会做到。 比如此刻他拿到了临时校长的权限，大可以推翻这条禁令，但他没有，他依旧遵守。 所以此时他只冷冷一笑：“数据崩坏的预备应对你不知道？当然是继续往云端塞人。”他点着手中的监控画面，“这、这这，这几个，都给我通知到位。” 强大的传承之力从他身上涌出，冲向了总监控设备，画面开始飞快变动，那几个监控老师本就脸绿，见状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寻冬直接以自己的权限接管了监控，对监控进行操作。 只能说不愧是自己私底下搞过多次小动作的人，他直接顺着一条条异常数据找到了插手姬寒衣一行人传送的幕后黑手。 “这就是证据，我已经把备份发给他们了，你让他们看着办，是主动将功折罪，还是我现在就把执法队叫来，帮他们一把。” 帮什么？ 帮他们去云端赎罪。 这话寻冬没说，但安全员已经看出来了。 她试图劝解，指责其中一个正面照，巴拉巴拉的解释这人背后有某某和某某某。 虽然是学宫教授，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专心的搞学术，有的人本就是所在势力供养的，来学宫进修，看似为了更高级的权限和势力那边断了，实则依旧有牵扯。 就拿巫镜来说，如源光这种大厂，能发展到今日，固然有他自身的资本，但学宫授予的权限和支持绝对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他们能不跟学宫的教授打好关系吗？ 教授是他们的靠山，是关键时刻可以透露内幕的自己人，而教授做了这些，自然也可以拿到大厂的回扣。 利益让他们紧密纠缠在一起。 学宫不是天国，也是要吃饭的，某些实验室一开动，就是千万上亿巫币的消耗，对于赞助商爸爸自然不得不客气。 所以，给个面子啊亲。 可寻冬会是给面子的人吗？ 他撇了撇嘴：“你是临时校长还是我是临时校长？你今天要么按照我说的做，要么就把我革职了，这破事我不管了。” 他转身就要走，安全员赶紧拦住他，面色惶恐。 自己哪有权限将临时校长革职？说的难听点，她这个位置像人事像后勤，看似很关键，和各方领导直接对接，实则随便谁都能踩一脚。 既然寻冬表现出担责任的意思，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说句实在话，她同样看这些教授不太顺眼，论起实力根本达不到教授这个评级，就是一帮学术混子。 你混就混了，看在你可以拉来巨额赞助的份上，大家都很客气，偏偏你还想搞事情，践踏学宫最重要的原则——私下欺压学生，那就过界了。 被寻冬教授抓到把柄，落入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第113章 沉白术并不知道云端之外所发生的事,也不知在她看来安全的无涯学宫竟然存在着随时崩塌的风险，只能说接触到的上层一个个都太稳了，早已对末日到来这种事习以为常。 她刚传送回华明珠搭建的临时领地, 她就直接扑了过来, 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老大你快去看姬寒衣，太恐怖了, 我觉得、觉得她好像要畸变了！” 沉白术面色大变，几乎如瞬移般锁定了姬寒衣, 果然，她脸上鳞片都冒了出来，鱼尾也仿佛应激一般, 上面的鳞片片片竖了起来。 至于具体的畸变部位, 她的尾巴似乎肿了一圈。 糟糕, 药剂还没来得及炼制！沉白术不做他想, 只觉得一定不能让对方畸变，她直接亮出了火种，往姬寒衣的鱼尾灼烧而去。 姬寒衣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满目赤红，直接一拳砸了过来，她速度太快，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沉白术硬扛了这一击,有点痛。 “快把她按住。” 其他人迅速扑过来,华明珠之前看沉白术面不改色的样子,还以为鲛人族也就那样，没想到真正上手，他们三人合力都没能按住,还是金子出手才稳了。 她脱口而出：“这简直比过年要杀的猪还难按！” 金子黑着脸瞪了她一眼，你才是猪！ 华明珠也察觉到失言，这会儿还玩梗！幸亏姬寒衣看着不太清醒的样子，不然这朋友就没得做了。 姬寒衣反应太大，沉白术越发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没有时间给她慢慢降低火种的力量，她只能期待鲛人抗性比人鱼强。 火种飞快的蔓延到了姬寒衣全身，她发出仿佛野兽一般的尖叫，这叫声里带着鲛人的力量，沉白术皱起眉头，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金子大怒，直接在她头顶罩了个结界，这折磨才结束。 饶是如此，几人也觉得耳朵嗡嗡的，好一会儿才恢复。 沉白术沉着脸，能感觉到姬寒衣身体里那股破坏性的能量在和自己的火种对抗，这该死的诅咒，果然比华明珠的怪病还要难缠。 担心火种这么长时间灼烧，姬寒衣会受不住，沉白术拿出了那个被她净化过的金属球，眼神纠结，这个要怎么用？ 忽然看到华明珠身上激活的防御法宝，沉白术反应过来，难道继炼丹之后，自己要涉足炼器这一行？ 算了，先试一试。 沉白术把金属球丢到火种中，试图将其融化，改变它的柔韧度，让它变得像衣服一样轻薄，覆盖在姬寒衣的皮肤上。 然而没用。 沉白术只好分出一朵火焰，单独给金属球开小灶，不断提高温度，但它在火焰灼烧中纹丝不动，其上幽暗的银色光芒流转，更耀眼了，仿佛是在嘲讽。 沉白术面无表情，却是想到原来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有红雾缠了上来，她猛的一抓，金属非常坚硬，连一个指头印都没留下。 这可真是个烧不坏砸不扁的铜豌豆。 怎么办？ 难道她要一边维持火种，一边炼丹？ 但是炼制这种药剂比起易容丹要困难很多，沉白术不敢分心，尤其另一边也不是小事，万一火种没控制好，把姬寒衣当黄金树那样烧了……这样的预设太过可怕，沉白术打了个哆嗦。 忽然，她捏着金属球的左手，如玉般白皙的肤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黄土的颜色与形态。 沉白术心中一动，控制着神土，向着金属球蔓延而去，心里还奇怪的想：土克金吗，不对，土好像是生金的…… 但是在神土的包裹下，面前倔强不为所动的金属球真的融化了。 沉白术看着按照自己指挥抽出来的薄片，这个薄片金色与墨银色交杂，很是绚丽好看，就给她一种感觉，仿佛是神土做了个模子，然后金属球拓印上去。 现在顾不上探究，直接把这薄片覆盖在了姬寒衣的身上，瞬间，沉白术就感觉到那一处抵抗的力量有所减弱。 果然这种墨银金属也是能克制猩红的。 火种力量不够，所以不足以将其压制下去，一如当初在澹台，自己是吸收了澹台与谈氏长达上万年的因果，加强了火种力量，才能将黄金树给烧光的，连带着也克制了缠绕黄金树的猩红。 无涯学宫这边猩红的力量明显比澹台要强盛很多。 不过火种不足，墨银来凑，沉白术加大力量，直到手中的金属球用完，姬寒衣的鱼尾部分已经被覆盖了大半，就像是穿了一层银色的小衣。 虽然是金属的颜色，但并没有铠甲的坚硬感，很贴合。 然后沉白术慢慢收回神土，她缺失的胳膊又补回来了。 看着姬寒衣面色好转，诅咒被压制下去，沉白术松了口气，一瞬间头晕目眩，她消耗的力量有点多。 金子赶紧扶住她，脸色很难看，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左臂—— 虽然已经听沉白术说过，但真的见证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华明珠也不可思议：“老大，你的胳膊……” 沉白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声音也有点虚弱，却没有任何颓败之气：“一场意外，因祸得福。” 确实因祸得福，若非机缘巧合融合了神土，就算有克制猩红的金属球怕也没办法用。 见证了金属球根本烧不烂，沉白术知道，想要用它来炼丹，未必能成功。 不过从华明珠身体里取出来的是颗粒状，神土也确实能分解这种金属球，那么克制它的会是什么？ 是生机吗？ 沉白术思索。 当然，就算是生机，也必定不是一般的生机就行，毕竟一方是神土，一方华明珠可是磨合了几十年。 暗自记下此事，沉白术开始拿材料炼制药剂。 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此处，就算姬寒衣的情况稳定下来了，还有其他人呢。 实在需要人手一瓶药剂保底。 见状华明珠非常积极的开始掏自己的储物戒：“老大，自从你跟我说了炼制药剂所用的材料，我就调了不少过来，因为时间太紧，也就一万份。” “一万份？”沉白术不可思议，“你哪来的？” 外界通用的储物戒，在无涯学宫是没法用的，但手中没有储物戒，总是很不方便，于是学宫这边开发了一款储物戒，可以绕过遍布无涯学宫的禁制，但造价高昂且普遍很小。 “是啊老大你也觉得它太小了。”华明珠浑然没觉得哪里有问题，边往外面拿，还边嫌弃的说，“根本装不了太多东西，唉，光我们华家搭上的教授权限还不够，只能换到这一枚，看来，我得再鼓励我爹多砸点钱。” 沉白术：“……” 行吧，普通人靠肝，土豪靠氪，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她从姬寒衣那边扣了点墨银下来，开始炼制，结果可能是太大块，竟然无法融化，沉白术只好再用神土将它分解为极小的颗粒，加大火种之力，可算顺利炼成了药剂。 没错，依旧是药剂，没有成丹。 不过这一趟也有收获，沉白术隐隐发觉那融化颗粒的可能不只是火种的力量，还有火种中蕴含的神土之力。 她可没忘记，在自己的眉心还养了一朵息壤之种，息壤之种沐浴火焰，火焰也就沾染上了神土的力量，所以最终才能融合，药剂才能炼成。 她莫名觉得，这种不兼容的性质，就算因神土强行融合在一起，应该也是无法炼制成丹药的，只能是药剂形态。 而丹药，却是更高一级别的完美形态。 不过现在沈白术也不追求这个了，炼丹不行就炼器来凑。 至于所需要的神土，沉白术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眉心的息壤之种，息壤之种一直都长得很慢，她迄今也不知道它需要的是什么力量，但它确实在生长，可生长趋势很古怪，并没有从小芽苗长成小树，反倒是根系开始膨胀。 这让沉白术怀疑，息壤之种的成长方式和火种不一样，或许它是靠着分裂根系、繁殖壮大？ 这就意味着或许可以把分出去的息壤之种种在别人眉心……种种想法从她脑海中掠过，需要去验证，沉白术将炼制好的药剂每人分了两管，防备中途走散。 然后华明珠撤掉了临时领地。 接下来沉白术选了个反方向，没有去银色更聚集的地方，而去了红雾数值更高的。 结果才刚走了五分钟，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团绿色，是人鱼的形状，沉白术快步游过去，没有了白云的遮挡，终于看清这绿色是啥玩意，居然是一个昏倒的人鱼。 而绿色似乎并不是因为人鱼本身，毕竟沉白术用游戏视野看金子等人就不会这样，这绿色是因为人鱼身上所穿的厚重的跟宇航服一样的东西。 只有眼睛那块是透明的，紧紧闭着，也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沉白术和金子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太妙，华明珠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将他的防护服给划破，露出里面的人鱼。 她脸上满是了然：“果然，他也被感染了，老大。” 她征求沉白术的意见，沉白术点点头：“给他灌药。” 本以为这是特例，没想到接二连三又捡到了其他人，眼看着手中的药剂有点不够用，沉白术只好停下来继续炼制。 心中不祥的预感促使她一口气多炼制了一些，但金属球展开、给姬寒衣用过后，沉白术结合游戏视野的数据大致估算，发现它小了一点，其实差距非常微小，但这已经是一个征兆。 沉白术怀疑那消失的墨银就是被姬寒衣给吸收了，现在又要用墨银来炼制药剂，这样下去怕是不够啊。 而且还得防着姬寒衣再度发作，所以最好能确保她有这么一件包裹全身的防护服，， 于是炼制好足量药剂后，沉白术就打算调转方位，先去银色聚集地多收集一些金属球，让华明珠把临时领地升起来，结果刚走出两步，就察觉到不对，蹲下去，找到了一个圆柱状的金属块。 沉白术：“……” 在金属块上密密麻麻遍布红色，红雾的数值很高，与之相对的银色极为黯淡，但此刻被她拿在手里，沉白术竟然看到属于银色的数值在升高，也就是说，它本身的墨银含量并不低，只是被红雾覆盖看不清了。 她直接点燃火种，开始淬炼。 大约一个小时后，她得到了一个漂亮的圆柱球。 她把玩着这个金属圆柱，竟然觉得它触手非常的温暖，真是奇怪。 突然，沉白术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之色，她抬手摸上自己的眉心，就在刚才，根系膨胀的息壤之种竟然裂开了。 第一反应是难道因为我没喝药剂被猩红感染了？然后眉心处的息壤之种也受到了影响？ 不怪她会这么想，火种可是和猩红亲密接触的，而火种之源就在眉心，猩红缠上来，进而感染沐浴着火焰的息壤之种也并不奇怪。 但很快沉白术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一直很沉默很安静的息壤之种竟然活跃起来，元气满满，它散发出来的生机，似乎也连带着感染了沉白术的灵魂。 她只觉得像是经受了一场洗礼，非常舒服。 然后沉白术就反应过来了，这并非感染后遭到了破坏，而是息壤之种在吸收了不知名的能量后，由一生二，繁衍了。 它的力量壮大了，可不就活跃了许多。 甚至沉白术心念一动间还能将其取出来，取出来给谁种？ 这般想着，她不由得看向姬寒衣，倒不是因为金子的缘故爱屋及乌，格外偏心姬寒衣，而是姬寒衣的情况是所有人中最危险的。 华明珠感染怪病，可她没有昏迷，且在服下药剂后就好转了，还能撑起临时领地庇护被他们救下的一些人，可姬寒衣迄今为止依旧昏迷。 虽然那些被他们救下的人灌了药也还没醒过来，但这些陌生人又如何能与姬寒衣相比？ 而且沉白术还在她鱼尾末端套了墨银的罩子，防止猩红卷土重来，她可比那些陌生人占优势多了。 这也太弱了，怕人出事，沉白术不得不考虑给她多添一层防护。 火种分不了，那就分息壤之种。 息壤之种虽然挂了个跟息壤神土差不多的名，但它可没有神土那么显眼，看着就像是一株小芽苗，一如钟然精心照顾的老领主化身的那株小树苗一样，如果他们不说，根本没人清楚来历。 直觉告诉沉白术，树大分枝，就像蒲公英结了种子，借助风力飞向四面八方扎根一样，是一件好事。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沉白术的怨念，姬寒衣的睫毛颤了颤，眼皮轻动，有了醒来的预兆。 沉白术心中一喜，手上用力，被她捏着的金属圆柱竟然凹陷了下去。 她下意识低头，却见自己的手指尖隐隐泛着金色，刚才拿来烧灼金属圆球的火焰还没有收回去，不由得挑了挑眉：所以是息壤神土壮大反哺于我，我的力气又变大了，还是火种中所蕴含的息壤神土之力变多，以至于整体质量增加，原先坚不可摧的铜豌豆也不得不臣服了？ 嗯，后者可能性更大。 姬寒衣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只觉得周围都是花的，看不清，耳朵边也是嗡嗡的，艰难道：“这里是哪里？” 别是失忆了吧？ 第114章 沉白术拿手在姬寒衣眼前晃了晃, 她也没有反应，华明珠一拍脑袋，赶紧把自己之前的感觉告诉她。 沉白术惊讶：“这个净化程度居然不够？” 她看了一眼她鱼尾上套着的墨银,明明还有不少：“再给她灌药试试。” 华明珠没客气, 取出药剂就给姬寒衣灌。 姬寒衣一开始还试图挣扎，很警惕的样子, 但大概是喝到了药剂，本能感觉到它对自己有用, 便没再反抗。 足足灌下两管药剂，姬寒衣眼前终于不高糊了，耳朵也能听清了。 沉白术迫不及待的问：“你还认得我吗？” 姬寒衣默默看她一眼, 有点无语：“章白。” 她怎么可能不认得对方？那是抢走了自己第一名宝座的人。 见她眼神清明, 没有陌生, 沉白术松了口气, 没失忆就好：“明珠你跟她说吧，我再去看看其他昏迷的人。” 沉白术先看了看破破烂烂挂在这几人身上的防护服，很确定没用了。 不是因为他们为了救人粗暴行事，而是防护服上只剩下极为细碎的点点银光，基本已经被红雾覆盖完全了。 这些防护服都已经被猩红入侵，再穿着就是和猩红近距离接触，与他们现在暴露在空气中没有区别。 好在灌的药确实是有用的, 沉白术认出了其中两人, 是学宫的教授, 检查一番后好像不只是猩红的问题。 他们的力量都透支了, 以传承之力试探时，连神魂都有受损。 她仿佛能勾勒出当时的情况，为了解决云端的变故, 这几个教授透支神魂、燃烧力量，甚至自己等人至今没有遇上云端孕育出来的怪物，就得益于这几位教授已经把这一片清理过了。 沉白术心中有佩服，也有感激，她很想把这几个教授治好。 奈何她真心没研究过这类伤药，救人只有三板斧，她会的药剂，她的火种都是针对猩红触发，可力量透支、损伤神魂她不会呀。 她又不是翡翠圣湖的。 想到翡翠圣湖，沉白术拿出巫镜，看了一件，不死心的发现还是没信号。 深吸口气联系小蝴蝶：“搞清楚这云端的空间结构了吗？有没有办法找到入口，咱们把这几个教授送下去。” 很遗憾，小蝴蝶给了否定的判断。 “这里奇怪的磁场干扰了我。” 遇事不决问玄学，沉白术正想换一个神胎，华明珠走了过来。 被打了个岔，沉白术问：“都跟她说了？” “说了。” 于是沉白术问姬寒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姬寒衣摇了摇头：“我没有来过云端，对此地并不了解。” 她抿了抿唇，“但章校长曾警告着我，让我循序渐进，最好在万丈高楼三十层以下活动。” 沉白术：“……” 她转而对着华明珠道：“你手头上有药吗？给几位教授用一用。” 华明珠不太情愿：“老大，咱们还不知道会被困在这里多久，万一……” 她手头储物戒不大，又装了一万份老大炼制药剂的原材料，保命的药物是真不多。 沉白术没强求，只道：“先帮他们稳住伤势，别损了根基。如无意外，他们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这下华明珠不说话了。 她何其聪明，怎会没发现他们走了这么久，一个畸形怪物都没有遇到。 可是连万丈高楼的一二层都会遇到大群的鱼怪，猩红浓度更高的云端又怎么可能真如眼前片片白云之景般平静悠然？ 我们的岁月静好，只是有人负重前行罢了。 华明珠默默的去给这几位教授喂药了。 沉白术则看向姬寒衣，姬寒衣指了指自己尾巴上的银色：“能把它去掉吗？带着它，我的力量也受到了限制。” 她又甩了甩鱼尾，能看出有一丝僵滞。 沉白术还以为是诅咒所致，没想到……她眯了眯眼睛：“诅咒与你们鲛人族共生，现在它也可以算是你们的力量之源，对吧？” 姬寒衣没有否认。 沉白术想骂人，所以墨银的力量既克制了姬寒衣体内的诅咒，也克制了她的力量。 不知道这片区域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姬寒衣带着墨银罩子，就会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让他们保护，可不带，她身上的诅咒就可能发作。 沉白术极快的判断出了情况，决定赌一把。 她把手按在眉心处，直接将息壤之种取了出来：“这个是与我刚才给你喝的药剂差不多的东西，都能克制你的诅咒，为了保存你的力量，我要把墨银取下来，但为了安全考虑，要不你跟它契约一下？” 在沈白术看来，息壤之种是很可爱的。 虽然它的根系黑不溜秋，但上面却长出了两片小叶子，绿色的，摇摇晃晃，很俏皮，一看就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然而姬寒衣看着如虫子般摆动的根系，连连后退三步，如临大敌的模样，声音僵硬极了：“和它契约就是像你那样把它养在识海处？” 沉白术有了不好的预感，竭力劝说道：“我手中有一份平等契约，能保证你们两个互不伤害，将来你若想跟它解除也很容易，并不会影响到彼此，只是暂时计划……” “不。”姬寒衣坚定道，“为了防止我的诅咒爆发，感染你们，你还是多给我弄一点这个罩子吧。” 她指着自己的尾巴，又从手里的戒指取出一大堆能量四溢的珍贵宝药：“这是报酬。” 沉白术：“……”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姬寒衣，又看看乖巧待在手中的息壤之种。 “它有这么寒碜吗？你这么嫌弃？” 姬寒衣避开了她的目光，诚实开口：“我不是颜控，但我讨厌虫子。”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恐惧，但她不愿意承认。 可看着这样的她，沉白术却想起了溪木，溪木畸变的时候，那一条条恶心的长虫。 姬寒衣所在的鲛人族被大魔神诅咒，几乎与猩红为伍，她应该见过不少诅咒控制不住然后畸变的族人吧。 她叹了口气，没有再强求。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丰一年憋不住的举手了：“老大，她不愿意就给我吧，我不嫌弃。” 他哭丧着脸说，“老大，我好没用，我刚才没扛住，多喝了几管药剂，现在感觉它好像没什么用了，而且喝多了有点难受。” 沉白术面色大变，华明珠有怪病，姬寒衣身负诅咒，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们身上，却忘记了，自己这等荒海鱼，才是对猩红最没有抗性的群体。 唉，怪她和金子太强了，一点不适都没有。 她赶紧给丰一年检查，半小时后，丰一年每寸皮肤都用极细的火种烧过一遍，沉白术松了口气：“不是药剂对你不管用，应该是每个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有限，在药剂没代谢掉之前，你确实不适合再喝了，免得身体生出抗性。” 这才是大麻烦。 因为沈白术不敢保证自己能在短时间内研究出进阶版的药剂，她再顾不上姬寒衣：“你现在赶紧跟它契约，我帮你掠阵。” 丰一年拼命点头，他自然不会怀疑老大待姬寒衣一个外人比他好。 只是老大从现实考虑出发，身负诅咒的姬寒衣确实比他更需要息壤之种，偏偏用老大的说法是，息壤之种长得很慢，还没研究出它吃什么，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第二个的。 没错，沉白术告诉过丰一年息壤之种的事，丰一年旁听沉白术和金子讨论，也对息壤之种的壮大有一些猜测，所以三人无需沟通，丰一年便已了然当下的近况。 他颇有些歉意的看了姬寒衣一眼，双手举起，捧着息壤之种放入自己的眉心。 息壤之种的根系轻轻刺入，看到这一幕，姬寒衣瞬间扭过头去，她的指尖轻轻颤抖，猛地闭上眼睛，记忆中惨烈的画面浮现出来。 她想大声阻止，但张开的嘴巴又闭上。 她确实没感觉到息壤之种有害，而丰一年是沉白术的朋友，他们彼此信任，她这个外人又何必多插一手？ 待丰一年契约成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期间，华明珠给那些个教授用了药，他们的气息稳定许多，但还是没有苏醒，沉白术并不意外。 神魂受损，一个比较物美价廉的方法就是睡觉。 人体是很强大的，只要没有打破平衡，一些伤害都能自我修复。 只是带着这些教授，就不好再往前走了，沉白术问：“谁留下照看他们，我要继续去探索，争取找到云端的出口，咱们赶紧离开这儿。” 姬寒衣毫不犹豫：“我跟你一起去。” 她深知云端的风险，离开的需求比任何人都迫切。 金子直接站在沈白术身边，以实际行动说明了他的选择，于是沉白术道：“明珠，你和丰一年留在这里，彼此支援，把临时领地撑起来吧，我有发现，会立刻传送过来。” 又丢给她一个玉牌：“遇到危险就捏碎它。” 华明珠挺郁闷的，怎么又是自己留守？ 她都有点后悔觉醒领主技能了，像老大这样的大战士多方便，想去哪就去哪。 领主领主，一领之主，只是说的好听，就是个大后勤大奶妈，一点都不痛快。 虽然不开心，但她还是答应下来。 于是沉白术继续出发，姬寒衣虽然被墨银禁锢着，但得益于鲛人族强壮的身体，适应之后游动起来速度并不算太慢。 沉白术也谨慎许多，召唤出小墨墨预警，免得被躲在白云后面的怪物偷袭。 当跨过一朵白云时，她蓦地有了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是到了另一片空间。 “小蝴蝶，这附近有云端出口吗？有没有超出传送距离，咱们还能瞬移回去吗？”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小蝴蝶一一回答。 没有发现出口，可以回去，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沉白术耸了耸肩，在周围摸索起来，忽然游戏视野中有一个数据在疯狂跳动，她情不自禁的靠近，难道是又发现了被猩红覆盖的墨银？ 只是等游到近前才发觉这块墨银特别大，它竟然是一个擎天般的柱子，自己一个人双手张开都抱不过来。 沉白术：“……” ＊ “寻冬教授不好了，云端的崩坏趋势没止住，数据还在上升！”安全员脸色煞白，手足无措，“怎么办？” 当她闯进房间时，才发现寻东教授站在一面巨大的巫镜前，脸色沉静的快速操作着。 有些操作她看懂了，但有些她没看懂，不过她反应过来，寻冬教授可和一些只专注于自己实验课题的教授不一样，他非常喜欢研究桃李不言与万丈高楼，他喜欢机械之神所留下的一切。 他对这里数据的了解，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他比任何人都先知道，那些教授的投入没用，云端的崩坏数据还在往上涨。 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发出新一轮的命令！ 安全员觉得自己懂了，就连寻冬教授也没办法了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看着无涯学宫启动最后的自毁模式？ 她颓丧的靠在墙上。 她担任安全员，也才两三年，但已经深深的知晓为什么这个岗位其他前同事都做不长，因为实在是太挑战心脏了。 整个无涯学宫拆东墙补西墙，就是用无数块破木板缝补起来的，时不时就会触发警报，然后，作为安全员的自己要根据警报的评级，通知对应的上层。 不知经历了多少回这种学宫要崩塌的危机，若说一开始是提心吊胆，渐渐就变成了麻木。 有些同事是受不了这种紧绷的生活，有些则是太麻木，无法做出理智的敏锐的反应，担心耽误正事，不得不主动离开。 安全员悲哀的想：难道我将会是这最后一届吗？ 这时寻冬专注的神色一缓，好像已经完成了手头上的事，随后轻描淡写的对安全员吩咐：“现在去开启演习模式，所有留在学宫内的人，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去扫塔，清理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的怪物。” 安全员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这两座塔当然不仅仅是作为教学之用，还是非常重要的泄压阀。 他们是给云端分担压力的。 当云端的猩红浓度高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启，这个阀门会将云端的猩红往下倾泻，经由万丈高楼与桃李不言的特殊构造，被一层一层的分薄，自上而下，到第一层时，已经非常低。 所以第一层的怪物实力也是最弱的。 就这样拉开了难度，实力强者去高层，实力低者在低层打怪。 但这是云端的正常运作模式，一旦触发最高级警报，就说明云端的猩红浓度已经高到不可控了，再把阀门打开，桃李不言和万丈高楼就不再只是教学地点，而真正变成了生死一线的战场。 安全员焦急道：“教授，这个命令可不能随便下，很多学生都没有去猩红海岸历练过，甚至没有经历过几次猩红对抗训练，他们的抵抗力很弱，万一感染了……” “我知道，有关这两座塔的规定我比你清楚，机械之神可是给它们留了死亡指标的。”寻冬嘲讽的一笑，“学宫的模式只是为了方便我们培养更多学生，有教无类，但不是象牙塔，更不是被玻璃隔绝起来的温室！” “我一直都觉得章丹太过妇人之仁，猩红是世界性的难题，它已经越来越难对付了，先辈留下的手段快要不管用，我们付出那么多，也只是勉强稳住猩红海岸，迟早……” 他没有说后面的事，只道：“现在，去开启演习！不要小瞧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至少在这里，学生们遇到的风险是可控的。” “快去！”他厉声道。 安全员踉跄着游出去通知演习之事了，她并没有注意到寻冬眼中满是忧虑。 所有人都觉得，无涯学宫就算塌了也没关系，先辈的手段加上后人的努力，肯定能将云端上的猩红全部埋葬，将损失控制在这个范围内。 无涯学宫塌了固然惋惜，但他们不会成为全海底的罪人，不会把积压在云端的猩红释放出来，可是…… 在黄金内海崩塌后，教授们踊跃去测量数据，他也前往，仪器显示并没有猩红残留，就算有也是极少数，如无根之水很轻松就被消灭了。 既然澹台家那位神明可以，他们机械之神也一定可以。 所以最坏也不过是引爆无涯学宫的自毁装置，再重新建一个学宫罢了。 但直觉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 他曾经几次受邀前往澹台氏，深知澹台的猩红已经被消磨到了极低的程度，而且事后在崩塌的内海，检测到了未知元素。 他怀疑它才是促使猩红泯灭的原因，可惜这个猜测没有证据，其他人并不相信。 寻东深深的叹了口气，一旦猩红泄露出去，整片无涯学海都有感染的风险，更糟糕的是，无涯学海并不像此刻的内海是封闭形式，它开阔的环境会让猩红扩张起来再无阻拦，到那时，整个海底都要完蛋！ 寻冬眼中闪过一抹很辣，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猩红拦截在内海，哪怕牺牲学宫所有人！ 他并没有告诉安全员，就在刚刚，他已经锁死了将学生撤离出去的通道。 寻东是很欣赏机械之神的做法的，这条后路是后来人画蛇添足加上去的，在机械之神一开始的设计中，根本就不存在。 它也不该存在。 人不能既要又要，留着它始终是隐患。 他无奈的想，反正我也要一起给所有人陪葬，校长你就追到阴曹地府去定我的罪吧。 他确实是个疯子，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还坦然的很，面上一丝情绪都未曾流露出来。 第115章 “这个声音？是演习！” “竟然是临时演习？” “太好了, 我这就过来。” “快快快，别睡了，起来嗨！” 出乎安全员的意料, 大部分学生对这个演习都接受良好……不, 是非常激动，非常期待, 没有丝毫抗拒。 令她所担心的一年级老生们，她认为他们还没有前往猩红海岸历练过, 心智不够强大，平时只能透过巫镜看到猩红的可怕，所以会对这种演习任务十分抗拒。 因为新生入学的第一时间, 老师们就强调了演习的危险性, 会死亡, 甚至比死亡还不如, 他们会感染猩红，变成畸变体，失去理智，成为某个老师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所以对这群起欢腾的景象，安全员觉得特别不可思议，便假装普通新生，去小无涯上发了一个帖子。 今天已经是小组作业的最后一天, 一些在低层的新生们并没有受到万丈高楼震动的影响。在时间截止后便安全退了出去、 就算有那倒霉的暂时停留,也没像沉白术居然那么惨,坐火箭一样窜上了云端、 所以安全员选择的身份还真恰到好处, 吸引了几个一年级老生回帖。 看完后安全员沉默了。 都是寻东教授造的孽啊。 先前已经说过，所谓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这种划分，并不是依据人鱼入学宫的时间, 而是所学课程掌握情况。 这课程要怎么看呢？当然是看学分。 你学分不够，就升不上去。 因此哪怕大家已经是在学宫混了好几年的老油条了，某些人还是一年级，今年的新生都入学了，他们依旧是一年级。 之前的首席已经暗淡退位，想要竞争就得跟今年入学的新生一起竞争。 是的，很悲剧，优秀如首席也没能顺利升入二年级。 这罪魁祸首就是寻东。 寻东这个阴间人，对待同事不友善，对待学生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在不同的年级都有课，而且难度很高，谁的面子都不给，谁的后台都走不动，他的要求达不到，直接挂掉。 这种必修的课程没能拿到学分，就算拿再多选修的也没用，该留级还是得留级。 要么来年再考，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参加演习。 因为演习的危险性，给予的学分还是蛮高的，如果在演习过程中表现优异，杀掉足够多的怪物，甚至可能积攒到一定学分直接跳级，提前毕业，升任助教再评教授走上人生巅峰。 而对于一年级老生来说，他们需要这学分还有一个关键因素，他们真心不想留在一年级，跟新入学的鲜嫩学弟学妹们一起上课啊！ 这也太丢脸了，想想看吧，或漂亮或可爱的学弟学妹们眨巴着眼睛问你，为什么没有升二年级？是学长学姐们不行吗…… 太丢脸了！ 想想都觉得是黑历史。 就算将来他们前往猩红海岸，一举成名天下知，这种黑历史也着实丢人。 明白缘由后，安全员苦笑了一声：“算了，他们怀抱着满心欢喜去积极杀怪物，总比知道真相后恐惧去迎接这挑战来的好。” 甚至她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也不知寻冬教授是不是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故意挂科卡人，用学分逼他们在演习中拼命？ 所以寻冬教授在学宫内名声太差，真不是没有理由的。 * 沉白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入倒计时，一个偏差就要和全学宫的人一起下阴曹地府，她耗费足足一晚上，加半个白天的功夫，总算将这根擎天的柱子烧尽陈锈，恢复本来面目。 看着它锃亮的样子，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触摸着它，只觉得非常温暖，甚至有一种眼前的视野都变得开阔起来的错觉……不对，不是错觉！ 沉白术看向周围，红色的雾气变淡了，银色变多了，心中一动，探出传承之力，感应眼前这根柱子。 居然是真的！ 这根柱子居然能净化这片区域内的猩红！ 之前沉白术知道墨银能克制猩红，能消耗猩红，但是往往需要近距离接触才行，没想到这么一根柱子的存在，竟然能影响到一片区域。 她顿时意识到这根柱子很关键。 不由得在周围走动起来，姬寒衣跟在她身后，从见到这根全新的柱子起，她的表情就变得很古怪，眼中闪过惊讶、回忆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 走了一圈后，沉白术看向金子，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金子点点头：“没错，这周围都设置了禁制，以这根柱子为中心，能净化这一片区域内的猩红。” 虽然很慢，远远比不上沉白术手中的火种，但人力有限，沉白术的火种也是没法一直用的。 比如她清除了这根柱子上的锈迹后，火种力量消耗过度，怕是要一两天才能恢复过来。 可这根柱子，只要不像之前见到的一样已经被锈迹封死，应该就能一直起到作用。 得到了金子的肯定，沉白术反应过来，看来观秦所说的出任务就是指这个了。 只是她很好奇，他们没有火种，要用什么方式让柱子恢复如新？ 咦？沉白术蓦地感觉到了眉心的震动，耗尽的火种之力竟然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根本不用拖到一两天后！ 她先是高兴，毕竟在云端这么个破地方，火种的存在真的太重要了，堪称保命底牌。 但迄今为止，她都没有发现能在极短时间内补充火种力量的宝物。 这个恢复速度有点不正常。 要知道，哪怕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火种喜欢的燃料，像是澹台的酒，后面又搞到了毒素，火种吃下后能壮大自己，但力量消耗一波，恢复却只能缓缓来。 心中不解，她直接看向眉心处，然后明白了。 眉心处，息壤之种的根系竟然又在膨胀。 而且这一回不像是只能分出一条根系，有好几个膨胀点。 这么快就进入到一生万物的阶段？是我在不知不觉中给她补充了什么能量吗？ 沉白术目光一闪，想起息壤之种发生在柱子被清理干净之后。 难道柱子上附着的红雾？ 被火种干掉后，它的力量也能滋润息壤之种，被它全部吸收？ 那这一点反而是息壤之种更占优势，红雾的力量并没有直接进入火种之中，促进它恢复，火种的恢复来源于神土的反哺。 意识到这一点后，沉白术忽然探出传承之力，进入到息壤之种中，然后视野一暗，再慢慢亮起，出现了几团光芒。 她仔细一观察，最大的光团位处中心，边缘处还附着几个小小的光点，而在距离光团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单独存在的小点。 小点同样有一根细细的丝线牵连着中心处，似乎隐隐还有一丝力量反馈回来。 沉白术将意识投注进去，明白了。 这个小点就是被她分出去、后来跟丰一年契约的息壤之种，息壤之种也能克制猩红……不对，它此前并无太大反应！ 比起说它单个起了作用，沉白术更觉得是墨银、息壤之种、火种这三样缺一不可。 火种是最直接的攻击手段，墨银虽然也能消磨猩红，但更偏向于防御，而息壤之种则像是大后勤的奶妈，给它们补充消耗的力量。 “章白。”姬寒衣的声音唤醒沉白术乱飞的思绪，她不由得看过去。 姬寒衣目光深沉：“不，我应该叫你沉白术吧。” 沉白术并不意外她会认出来。 哪怕姬寒衣刚从鲛人族的族地中出来，但网上消息传播太快了，她只要接触到巫镜应该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份。 毕竟金色的火种，是她沉白术最鲜明的特征，哪怕染上了一些别的颜色，哪怕有人学她，也很赶时髦的给自己找了一些貌似是火种的替代物，可真正见到立刻就会发现它的独特，那根本不是赝品能伪装的。 联系火种再认出她，就不奇怪了—— 就算她现在已经不在热搜上了，但这种大事件依旧还有人孜孜不倦的讨论，甚至沉白术还在无涯论坛上发现自己的粉丝们发帖，期待她露面。 “所以呢？”沉白术反问。 自己这身份又不是见不得人，被发现无非就是不能过这样低调的生活了，但观秦知道她来了，等云端的事解决后肯定要来找自己，一样瞒不住。 “这根神明之脊是你发现的，也是你让它恢复全盛时的模样，按理说我不应该跟你抢，但是我真的非常需要它。” “你开个价吧，只要是我能给予的，我会竭尽全力达成……” “等会儿！”沉白术终于忍不住打断，“你说这是神明之脊，这啥玩意？我为什么要跟你抢？说清楚。” 她目光哀怨的看着姬寒衣：还说你对云端不了解，这事七章老师都没跟我说过。 “你不知道神明之脊？观秦不是你的好朋友吗，她没跟你说过？”姬寒衣疑惑。 沉白术哼了一声：“你这了解的还挺多”。 她哪知道姬寒衣也默默的将自己当做过目标。 “好吧，我从头跟你说起，我们族中会相信无涯学宫的话，将我托付过来，便是他们在我们面前展现过一个奇迹，这个奇迹就是观秦。他们认为，观秦已经走出了那条成功的路，我可以效仿她的做法，来克制我身上的诅咒。” 沉白术心中一跳，观秦？她从来没想过观秦是有问题的！ 观秦也感染了猩红？ 她往龙墓走一遭，龙英师父他们竟然都没有发觉？ 姬寒衣目光深沉地看着面前这根柱子：“她的方法就是契约神明之脊，神明之脊，据说是机械之神收集了全海底各种各样的金属，加上一些特殊的宝物以及他最重要的神胎炼制而成的。” 炼制而成，这个说法有点邪恶啊，沉白术刚这么想就反应过来，也许机械之神的神通也像澹台家那位，并非活物。 听姬寒衣这描述，或许可以叫做金属之灵，一如神土之灵。 “一共有一百零八根，组合成一个巨大的阵法禁制，以此来镇守无涯学海这里的空洞，每一根神明之脊都具有灵性，它可以和人鱼契约，获得人鱼的力量温养自己，顺便接受宿主的投喂，定时补充一些特殊金属，弥补在和猩红对战中的消耗。而人鱼契约后，可以带走一部分分体，组合成极为贴身的防御法宝，收敛时，仿若一件普通衣服，遭到攻击触发后，却能变成厚实的巨盾，可缓冲物理冲击，也可阻挡能量攻击。” “但是！它最大的优势却是它能够隔绝猩红！就算是不幸已经感染上猩红的人，覆盖上这种特殊的金属，也能得到克制，不那么快畸变，争取到宝贵的抢救时间。” 姬寒衣虽然很想要契约这根神明之脊，但描述它作用的时候却没有丝毫隐瞒。 无论如何她比预期更早的进入了云端，这就是机会。 神明之脊足足有一百零八根，减去前人契约的，还有大量剩余。 ——不知道是时间太久，神明之脊力量流失，无法在像之前一样频繁的回应过来契约的人，还是受猩红影响，现在人的体质远不如荒古时期，神明之脊就算再怎么不挑，也维持着神明遗物的骄傲，不肯屈就。 都已经把门槛降得很低了，总不能直接把门槛砍掉吧。 那样契约到的主人废物，不仅不能温养神明之脊，还会吸取它的力量、拖累它，那还不如一直沉睡。 姬寒衣从不觉得自己是这样无法打动神明之脊的废物。 她看向沉白术：“你要契约它吗？” 沉白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别人想不到，可她在龙墓中亲眼见过观秦召唤出来的巨大银色机甲。 原来在那时就已经初见端倪。 不过听姬寒衣的描述，当时的机械之神应该只是将神明之脊作为防御法衣，但后世无涯学宫的教授们却天才地提出了机甲的设想，利用神明之脊强大的延展性、记忆能力、空间能力……给它装载了超高的重火力。 沉白术此前一直以为观秦那座机甲是从储物戒中取出来的，类似机甲空间，可现在想来，这玩意从一开始就沉睡在她的身体里，在关键的时候触发出来。 能量守恒定律被狗吃了吧？那么个五六米高的机甲巨人，是怎么收进观秦那具才一米八的小身体里的？沉白术在心头吐槽。 这样的机甲要说不想要，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看一眼姬寒衣，直接道：“你先契约吧，我这边不急。” 不是说有一百零八根吗？沉白术同样不觉得自己轮不上。 再者，这个神明之脊有点像是神土加墨银的结合，利用神土，自己可以轻易的分解墨银，让它像一件衣服一样贴合姬寒衣的躯体，所以就算真的没有神明之脊给她契约了，她也能自己造一具出来，甚至可以自己设计机甲。 啊，莫名燃起来了。 “你确定？”姬寒衣忍不住强调，“这可是神明之脊！” “是，我很确定不会后悔，你上吧。” 她也想围观一下对方会怎么契约。 姬寒衣严肃了面色，郑重的对沈白术道：“我以鲛人族少主的名义发誓，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我们鲛人族会倾全族之力完成你的一个要求，只要不伤害族人。” 沉白术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只是不伤害族人，那外界的人鱼不管无不无辜，你们都不管了？ 她摇摇头：“你这个承诺实在太宽泛，如果我让你们为了我的安全，与海底各大势力为敌呢？” 姬寒衣表情僵住。 沉白术继续道：“这样就算是伤害你们鲛人族了吧？” 姬寒衣憋了憋，憋出一句：“如果真有举世皆敌的那一日，你可以来我们族地避难。”她十分自信的开口，“只要我们想，就没有人可以找到你，找到我们的族地。” 沉白术虽然觉得这很没有必要，她又不是狂妄地要灭人家门的龙傲天，她交友满海底，轮不到那种举世皆敌的下场。 但她还是点点头：“快点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去找第二根柱子了。” “……”姬寒衣，“那不是柱子，那是神明之脊。” “行行行，神明之脊，你快上啊。” 姬寒衣只好上前，将手放到柱子上，闭上了眼睛，嘴唇动了动。 沉白术以游戏视野，赫然看到从她身上爆发出蓝色的传承之力，涌向神明之脊。 她专注地看着，渐渐皱起了眉头。 她看不懂她的契约之法，但观察姬寒衣的面色，怕是很不顺利。 不过她既然是冲着神明之脊来的，应该有所准备，会成功的吧？但沉白术又想到姬寒衣说的校长并不建议她此刻就来云端，没准那边还没教过！ 这就有点麻烦了。 希望她能撑过去。 这可不是一般的神明之脊，自己对它做了一次全面的清洁，之前把手放到上面时都能感受到它的灵性，应该很容易被唤醒的吧，沉白术想。 但最终，姬寒衣却是仰头喷出一口血，苍白冷色的皮肤开始泛红。 沉白术一眼看出她体内的诅咒竟然要发作了，赶紧冲过去，又给她灌了一瓶药。 姬寒衣被呛到了，咳嗽了两声，脸上满是失落，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契约失败？明明观秦就可以，她的情况比我更严重，她都已经畸变……” 她声音一滞，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透露了他人的隐私，没有再说下去。 但这一句已经被沉白术听在耳朵里。 什么意思？她大惊失色，观秦已经畸变了？ 畸变就相当于感染末期，已经没救了，可观秦明明还好好的，也不会感染人，不然钟山九、澹台明星与她相处不会那么自然。 难道是无涯学宫的切割手术？ 她忽然就想到了溪木，观秦可以救回来，溪木可不可以？ 姬寒衣抬头看她，明亮的眼睛一片灰白，解释：“神明之脊会排斥猩红深度感染者，它视猩红为仇敌，一生都在与猩红战斗，战至最后一丝灵性消失，我本以为我的诅咒影响没那么大，没想到还是不行。” 她浑身都透露着原来我与观秦差这么远的失败者的颓丧。 “你去吧。”她声音里带着绝望，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全族的希望。 “别！”沉白术心中一动：“我或许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成功契约，就看你能不能克服自己的心里阴影了。” “什么办法？”姬寒衣暗淡的眼睛骤然亮起。 第116章 沉白术摸向自己的眉心。 是的,就这么会儿功夫，息壤之种沐浴吸收到的力量已经足够，鼓鼓囊囊挤在一起的根系又开始分裂,这次竟然一口气分裂出了足足八根！ 加上原来的就是九根, 这让她不由得越发重视面前的神明之脊。 显然，净化它, 比净化一个小铁球小铁块得到的反馈力量强大多了，或许可以专门盯上它。 姬寒衣可是说过, 似这样的柱子，一共有一百零八根，就在云端, 就在此地。 哇, 发财了。 姬寒衣见到沉白术取出熟悉的可怕长虫, 脸色一下子白了, 不可思议道：“你说的办法不会就是指它吧？你还没死心啊，你要骗我！” 说着，她的声音都有点愤怒了。 沉白术多敏锐啊，一下子就听出了那愤怒中蕴含着恐惧，她撇了撇嘴，真能强撑，死装姐！ 她也懒得和姬寒衣辩解,直接摆事实,指着她尾巴上那节银色的裙摆：“你不觉得它看起来很熟悉吗？” 姬寒衣一证, 之前她以为沈白术给自己套的是某种法宝, 或许还是沉白术从龙宫中得到的，非常珍贵，所以并未仔细打量。 这虽然是好东西,但她也没有立刻觊觎上的意思。 可现在，一番分辨，又看看不远处的柱子，她的嘴巴越张越大：“这、这是秘银？” “秘银？”沉白术挑眉。 “秘银是机械之神给自己炼制的这种特殊金属取的名。” “哦。”沉白术明白了，“我叫它墨银，秘银也行。” 七章就是机械之神的分身，她拜七章为师，四舍五入，机械之神不就是她师父了吗？ 姬寒衣没有深究，管它是秘银，还是墨银，姬寒衣终于发现了，它极为贴合就像是根据自己尾巴的尺寸打造的一样。 她并不蠢，彻底反应过来了，双眼发亮的看着沉白术。 “尽管学宫技术多年更叠，已经可以合成这种秘银，但他们合成的秘银欠缺了很关键的东西，章校长说是神明之力，现世已经没有神明了，所以只能将秘银喂给神明之脊，却不能像神明之脊一样，如水银般流动，跟随主人心意改变它的形态，它们更像是死去的神明之脊……” “你、你能改变它，你不会是已经契约过了一个神明之脊吧？” “没有，不过我改造它的方式，其力量与它同源。”沉白术皱了皱眉，神明的力量？但又很快松开，几大势力谁没有点遗留的宝贝，她可是从龙宫出来的人，有点神明之力怎么了？ 不过沉白术没有深入解释，指了指手中的息壤之种，息壤之种似也有所感知，非常灵性的晃了晃两片小叶子：是我哦，我就是这么厉害，要不要试一试？ 沉白术嘴角微抽，觉得自己应该更严谨一点：“我改变墨银的力量，在我看来，是与它同出一源的，但两者之间有所差别，它更弱小一点，所以我也不确定一定可以，你……” “我跟它契约！”姬寒衣一下就下定了决心，她双手握着拳头，逼着自己去直面那扭曲的长虫，“就算它不行，我也不会抛弃它的。”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用不用露出这么舍生取义的悲壮表情啊？ 她其实想说如果不行再接触契约就是。 她手中的平等契约对双方都没什么约束，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姬寒衣自己不讨息壤之种喜欢的话，她可能会被息壤之种给单方面踢掉。 嗯，有点可怜。 “那行吧，我来跟你介绍一下契约它的注意事项。” ＊ “数据如何？”寻东问安全员。 安全员正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大屏幕，手指飞快的敲击，闻言声音疲惫沙哑：“各方面数据还在上升。” 这说明寻东教授实行的以演习计划降低云端压力的做法，没有起效，他的决策失误。 可是已经有小半的学生出现了感染迹象，被抬出去使用圣水净化了。 想着这对骄傲的寻东教授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安全员底气很不足的安慰了一句：“不过上升趋势降低了。” 她笑了笑，笑容很勉强。 寻东知道她的担忧，这个时候云端数据崩坏趋势下降，并不代表着演习计划拖延了云端的猩红浓度上升，更有可能是猩红浓度快要高到极限，这么大的基数，往上涨起来就慢了，于是自然而然呈现出来的数据就变得漂亮了一些，对比以前的小基数简直能称一句好。 当然，还有一种更有可能的情况。 猩红的浓度已经在触发云端的自保机制，云端之上那些神明之脊绝望的开启临死反扑，可这样的反扑是不健康且不能长久的，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充满了不祥。 寻东取下胸前代表临时校长权限的徽章，扣在安全员身上。 安全员惊讶地看着他，声音都结巴了：“寻东教授，你这是、这是……” 寻东笑了笑，笑容出奇的平和，不像之前那么尖锐。 他说：“云端报警了那么多次，这一次应该是真的，在它崩塌前，我打算去看看。” “可、可可是校长的禁令……”安全员刚一说话，就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寻东教授作为临时校长，在战时早就可以废除这条禁令了。 她努力劝阻：“教授，您别这么快就认命，也许、也许还有办法的……” 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再说，其他教授都上云端了，你一走谁来主持大局？”安全员非常努力的找了个理由。 主持学生们撤离？不会有机会撤离了，寻东在心里说，但面上他却是不显，轻松的一挥手：“正好所有教授都去云端了，就剩我一个，我现在去，也没违反她章丹给我下的禁令。至于主持局面，这不还有你吗？你做了好几年的安全员，对学宫种种避险制度了如指掌，这临时校长就给你担任了，我给你任命。” 不等安全员说临时校长任命要首席们同意，寻东就把这后路给堵了。 安全员绞尽脑汁试图在想其他理由来劝阻，可寻东会听吗？ 怎么可能？ 他连校长的话都很少听！ 安全员急得不行，都恨不得去抱他鱼尾了，突然，一直闪烁着红光代表情况危急的指示灯染上了一抹黄色，安全员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叫： “寻东教授你快看，红灯变了，云端的数据稳住了！” 寻东都打算走了，可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回过头，他心里觉得好笑，这小丫头为了留住自己，真是连脸都不要了，颇有自己的风范。 结果，他正好见证了红光完全蜕变成黄光的过程。 黄光虽然不是代表安全的绿光，但相比之前迫在眉睫的红光，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寻东呆住了，安全员也呆住了。 云端的崩坏居然真的止住了！ 不需要安全员再劝解，寻东一把扑到机器面前，快速操作起来。 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脑中闪过种种猜测，云端他其实去过，在校长下达那条禁令之前。 那是他第一次去，也是最后一次去。 校长也正是因为他所作出的那个疯狂的决定，才下达了那条禁令。 在那里，他对尚且年幼的观秦，不，那个时候她不能叫观秦，她只是有着跟观秦一样脸的畸变体，他对这个畸变体进行了切除手术，然后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把她推到了神明之脊面前，逼迫她进行认主，神明之脊视猩红为一生死敌，可想而知，观秦还没死在畸变中，却差点被这一举动给弄死了。 沉白术并不知道，观秦也是和溪木差不多的特殊体质，不，严格来说她比溪木还要特殊。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进入了深度感染，可是，孩童的她却并未失去理智，所以被当时大感意外的寻东带回了实验室。 可他完全没安好心，是把对方当做废物利用的实验品，想要探究她能保持理智的原因，然后进一步的解密猩红。 他完全没想过能不能把这条小命给救回来。 事实证明他很有眼光。 观秦撑住了，而寻东找到她的时机又确实非常巧妙，可以说，他出手再晚上那么几秒，年幼的观秦就要被猩红给泯灭神智——就算她体质再这么特殊，她毕竟不比溪木是一个经历了很多的成年人，她的意志是没办法跟溪木相比的。 而意志在对抗猩红中，可不是自我安慰，是很重要的元素。 他这人赌性很重，他逼着观秦赌了一次又一次，很多次，那些同事都以为观秦要死在她手上了，她却坚强的撑了过来，久而久之，心肠再硬的教授都开始同情观秦，想要劝说寻东让她解脱。 理所当然，寻东一个都没听进去。 然后他瞒着所有人，做了最危险的云端实验，在这个实验中，观秦是真的差点死了。 她肉身破碎，神智泯灭，只剩丝丝灵性，那种状态，说一句脑死亡都不为过，可她真的在这种生死一线间，强行的契约了神明之脊，然后靠着寻东给她搭配的营养液中强盛的生机艰难的熬了过来。 血液重组，神魂重聚，才有了姬寒衣眼中的奇迹。 神明之脊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它差点害死观秦，可同样的，也是它保住了观秦的命。 一如寻东这个人，虽然大家都没说，他自己也不承认，但他确实能算得上是观秦的另一个师父。 寻东见证了观秦拼死挣脱出一条活路，别看面上不待见，但对她的信任度是很高的。 所以此刻他忍不住想，难道是观秦那边成功了，她又净化了一根神明之脊？ 神明之脊的进化方式非常残酷，他们并不具备沉白术的特殊火种那样酷烈直接的烧灼手段。 神明之脊在净化猩红的时候，也在被猩红感染，所以原先漂亮的墨银色，才会布满污渍锈迹，几乎被红雾给密密麻麻覆盖、捆绑住。 无涯学宫给云端过高的猩红浓度降温有两个法子，一个就是杀掉云端滋养出来的怪物，另一个就是把神明之脊上面的猩红引到自己身上。 毫无疑问，能引起云端数据这么明显的变化，寻东只想到了后者。 他心头沉重，观秦契约的那根神明之脊，算是比较年轻的，但因为观秦自身的感染以及多次充当救火队员，再年轻的神明之脊也变得衰老了很多，偏偏他们又没有沉白术那样彻底的清理手段，只能通过圣水或者别的婉转的方式。 不仅消耗巨大，还事倍功半。 如果观秦冒险又将一根神明之脊上的猩红引渡到自己身上，就算自信如他，也不敢再赌观秦还能保持理智，还能活下来。 “我得去云端一趟，我必须去！”寻东喃喃自语，这话不是说给安全员听的，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直接把校长徽章给扔掉了，快速的往云端上游去。 安全员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只能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真的只是一个负责监控数据的小职员，为什么要逼我当校长啊啊啊……” 半个小时后，安全员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寻东的下限： 这狗东西直接把学生们的后路给断了。 撤离？根本撤离不了，她拿到了临时校长权限，也没办法改！她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选撤离直接给干死机了。 娘的，寻东教授这些年到底偷偷对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做了什么啊！ 安全员整条鱼都崩溃了，明亮的大眼睛失去了高光。 另一边，一如寻东所担忧的那样，观秦的情况十分不妙。 若说一开始她放出银色机甲，是为了杀死云端之上的怪物，那么后来，这片区域的怪物被清理一空，她却依旧保持着银色机甲的形态，没有收回来，那不是她不想收，是她收不了，她无法操控眼前这个机甲了！ 因为是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契约的，这机甲还算听话，甚至后面观秦在墨银以及学宫花费极大代价的帮助下，清除了深度感染，抹掉了它残酷的传染性，简直亲近如同她的神胎一般，如臂指使，一人一机甲进入前所未有的蜜月期。 原先，不能做的实验现在可以了，不能加载的重火力也能加了。 这样的好日子过太久，以至于感受到亲密伙伴机甲传来的窒息的杀意，受过严苛训练会对杀意产生条件反射的观秦，竟然十分恍惚，没有第一时间启动师父给她留下的自保机制，从机甲中脱离。 而机甲毫不留情的绞杀程序开启后，观秦的求生本能也被触发了，她开始膨胀，一人一机甲仿佛成了两头失去理智的猛兽，要拼尽全力致对方与死地。 直到自身海水中猩红浓度开始快速下降，机甲比起观秦更快的感觉到那抹异样的气息，它竟然停下了和观秦的厮杀，只留下一半力量禁锢她，另一半却是拖着观秦往一个地方跑。 观秦并不明白机甲的反常，但被机甲整个包裹到她哪怕膨胀了，也依旧处在下风。 机甲突然收手，倒是让她获得了喘息之机，同时，这种防御禁锢之力正是墨银的老本行，再加上当年设计机甲不全是为了增强个人能力，还有克制畸变体的元素在。 在检测到畸变体的超高猩红浓度后，机甲内部的禁制自发的开始切除，这种切除对观秦来说是好事，将她坠落到悬崖边摇摇欲坠的理智又拉回来一些。 于是观秦一边痛苦一边快乐。 特么的真的好疼啊！ 机甲虽然有灵性，由于墨银的特质也十分灵活，但它显然无法跟学宫内技术精湛的手术大师相比。 它的切除十分的粗暴简单，偏偏在应该干脆利落的时候又很磨蹭，仿佛是在辨别高危级和低危级部分，进行区分，高危就切，低危就不切。 但这样拖长的手术时间，只让观秦觉得痛苦无比。 她在机甲内破口大骂起来——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幻想，实则太过痛苦，她只能发出一些呻-吟，根本成不了句。 “你这家伙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这是痛苦中观秦唯一能保持的理智。 第117章 “居然真的成功了？！”姬寒衣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尾巴,此时沉白术已经将那个套着尾巴尖的银色裙子给收走了，现在一层层流动的银色蔓延到身上裹住尾巴尖，且还在往上走,分明就来自于眼前的这根神明之脊。 神明之脊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它原本偏鲜亮的墨银色暗淡了一些，她甚至能感觉到神明之脊隐隐传来的亲近之意。 亲近,怎么可能？ 那个接她过来的教授说的很明白，因为感染的存在, 会有很漫长的一段磨合期，就算是已经磨合了很久的作为奇迹的观秦，与神明之脊的关系依旧不算太亲近。 姬寒衣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她全身都被墨银色给包裹住, 眼前彻底暗淡下来,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探究原因, 也不再去想这会不会如泡沫般一戳即碎。 她放任自己意识沉住深海，彻底敞开与神明之脊、还有那个刚放入她眉心的小芽苗亲近，融为一体。 沉白术一直在观察着姬寒衣的动静，等她整个人都像被蚕茧给包裹住时，她忽然抬头看了看周围，这片空间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其实这根柱子被她清理干净后，沉白术就有了这种感觉, 周围好像被净化了一样, 而现在这种感觉更加深刻不说, 还觉得这片区域像活了过来。 沉白术若有所思, 是因为有主了吗？ 突然，小蝴蝶给她传话：“主人，我找到云端的出口了！” 在主人把那根丑兮兮的柱子烧干净后, 她就感觉云端对她友好了不少，从原来的横眉冷对变得如沐春风，那层蒙在她眼前的罩子瞬间被揭开，云端的种种快速的在她的视野中闪现。 混沌的局面一清，那藏在层层叠叠中的空间也变得无比清楚，像是已经提前写好了解题过程，只用一步步跟着走过去就行。 偏巧在这时，仿佛有人打开了云端的入口，走了进来。 那个若隐若现的坐标点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小蝴蝶的视野中，被她精准的捕捉到，她顾不得去看进来的那人是谁，快速煽动翅膀，短距离穿行，直到到达云端出口落下一个印记，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没一会儿，云端的出口就发生了变化，但因为已经刻下印记，印记随云端变动，小蝴蝶还是能够轻易的穿梭到出口所在。 此时她才顾得上回应沉白术的话：“好的，我这就把主人和金子传送回华明珠那里，至于姬寒衣……” “就让她留在这儿，有神明之脊在，也不怕突然冒出一个怪物把她给啃了。”沉白术说完看了看金子。 金子点头表示赞成：“就算怪物想啃她，她身上裹了那一层蚕茧，也根本啃不动。” “……” 行吧，沉白术握住金子的手。 瞬息间小蝴蝶将他们传送至华明珠的临时领地，虽然沉白术烧柱子时用了很长的时间，但她怕华明珠担心，期间有传送回来给华明珠报过平安。 “老大，怎么样？搞定了吗？” 沉白术刚一进入临时领地，华明珠就感觉到了，迫不及待地问。 沉白术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姬寒衣的情况。 华明珠顿时有些蠢蠢欲动，期待但又有点担心的看着她。 沉白术明白她的意思，直接从眉心处取出一条息壤之种，息壤之种确实珍贵，可是她好不容易签到的黄金宝箱里开出来的，但再珍贵的东西能量产化就算不得什么了。 沉白术现在找到了能将息壤之种壮大的方法，而且这些分出去的息壤之种，也并非完全和她失去联络，还能反哺她能量，用以喂养火种，所以她分出去是半点都不带心疼的。 等华明珠顺利的将息壤之种契约，沉白术看向还在沉睡的教授们，挑了挑眉。 华明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教授们有醒过一回，我怕他们碍事，就用了点点手段，一种灵药，对身体无害，睡过去反而更有助他们滋养神魂”。 因为沈白术没说自己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进入学宫，华明珠就顺应自己的想法，脑补了不少。 见沉白术从未在外人眼中使用火焰，她当然要为老大分忧。 沉白术一下子就明了了她的想法，有些好笑，但这是华明珠的好意，她没说什么，只道：“云端的出口已经找到了，我打算把他们送下去，你呢？怎么想的？是要继续留在云端还是下去？” 华明珠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和老大一起留在云端，我知道老大对那些神明之脊很感兴趣，我也有心想要契约一根，以后有神明之脊帮助，我就不用怕怪病再发作了，而且，还能去猩红海岸看看。” “你想去猩红海岸？”沉白术很意外。 华明珠神秘的一笑：“我当然知道猩红海岸很危险，但危险存在的同时，却也有着巨大的机遇。” “我听过一个说法，猩红海岸是以龙神为首的几大神明联合打造的，那一条狭长的海岸就如同人类故事里的长城一样，牢牢的将猩红的源头禁锢在其中，而为了确保安全，海岸所用材质非常特殊，不仅用了极多的机械之神收起来的金属，还勾画了许多禁制，很多到如今都已经失传了，如果能够领悟到一个，将它运用在法器上，打出猩红海岸的招牌，简直能在全海底卖爆。” “要知道，哪怕是最花哨、最无用的一样首饰，销售额都能达到上亿！” 华明珠说起这些生意经，简直头头是道，眼中明亮的光几乎要闪瞎沉白术的眼睛。 “当然，这不是全部，猩红海岸可是我们华家矿产最大最重要的一位甲方，很多的矿石以及矿中的衍生物，都是卖去猩红海岸，一则为了修补海岸，二则也是为了那些禁制，为此我们华家还培养了不少这种能刻画禁制的人鱼。” 禁制与巫简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相像，都对传承之力的要求极高，算是高薪职业，它也很热门，因为涉及到的范围很广，从低层到高层，几乎能一网打尽的那种。 华明珠眼中闪过一抹暗光：“此前我的怪病时不时就会发作，就算我有心，家族中的长辈也不会允许我前往。” 她没有再说下去，沉白术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存在这么一个短板，会很容易成为竞争者攻击的点。 沉白术说：“我也打算前往猩红海岸，到时候咱们两个一起申请。” 无涯学宫一门很重要的实习课程，就设定在猩红海岸，尽管她现在是才入学的新生，但沉白术并不觉得，从新生跳级到参加毕业前的实习能有多困难。 之后，几人一起将昏迷的教授们带到了云端入口。 华明珠从教授们身上找到了求救的设备，发送之后，又用特殊的法器将人都裹成蚕茧，确保就算昏迷着，也并不会被万丈高楼的怪物攻击受伤。 自离开云端，特殊权限又回到了沉白术身上，她不用一层一层慢慢下去，直接动用权限，就将教授们送到了一层。 等了一会，透过监控看到发现求救信息的学生大惊小怪的把教授们抬出去，沉白术关掉监控，对着其他人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杀机：“走，也该让猩红瞧瞧咱们的厉害了！” 进入云端，沉白术半点没耽搁，直接让小蝴蝶启动印记，将他们传送到姬寒衣所在。 结果传送的光芒还未散尽，就感觉到了危机，一道黑影向她扑来，她条件反射性的甩了一尾巴。 尾巴是人鱼极为重要的攻击武器，沉白术训练身体的时候从没忘记自己的尾巴，如今她的尾巴在不失柔韧的同时，又可以坚硬如钢鞭，直接把那个黑影给抽飞了。 然后她定睛一看，嘴角抽了抽。 这个巨大的黑影怎么那么眼熟，不正是曾在七章制造的全息幻境中并肩战斗过的银色机甲吗？ 迄今为止，沉白术只看到观秦那一具，而机甲在学宫内似乎也并不是可以公开讨论的事，至少沉白术翻遍小无涯上的帖子也没看到，所以一时间她还真有点踌躇，这真的是观秦吗？会不会是其他的教授拥有的机甲？ 可机甲并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迅速又扑了过来。 沉白术以为他把自己当成入侵的间谍，赶紧表明身份，还把学生卡拍了出来，结果机甲依旧往她身上扑。 渐渐的她就发觉到不对了，这机甲对她没有攻击之意，就是往上扑、就是压着她，让沉白术一瞬间想到了热情的大狗狗。 呃，也幸亏是沉白术了，不然换个人，这么重的力道压过来，怕是都变成肉泥了。 沉白术心中一动：莫非是驾驶机甲的人已经失去了理智？感应到自己身上具有克制猩红的气息，所以在求助？ 这个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另外银色机甲也非当初在龙宫中所看到的漂亮的银色，上面沾染了很多污渍，但之前沉白术以为是击杀怪物是留下的，可现在看来，是神明之脊被猩红污染了。 她叹口气，别管里面是不是观秦，总不能为了保住火种的秘密就见死不救吧？ 不过在帮忙之前，她还是意思意思的做了一些伪装，比如让华明珠把炼制药剂的材料都拿出来，沉白术用火焰一顿爆炒，加入了墨银，然后把融化的药液均匀的涂抹在机甲上面，这才点燃火种，开始烧。 她观察着机甲上面污渍消失所用的时间，对比纯粹用火种的差距，想看看哪种方法更好。 第118章 寻东作为资深教授, 而且本身不是多守规矩的人，曾经偷偷越过规则，做出一些传出去绝对会让教授们集体投票, 降他职位权限、减他预算的操作。 可是来到云端, 他也要抓瞎，云端的混沌性对于任何人都是有用的, 在这里他同样失去了特权。 不过无涯学宫到底掌握了云端上万年，他们当然会积极的寻求解决之法, 在探索云端的过程中，也发掘出一些能在云端管用的小诀窍。 所以寻东直接利用秘术，去找观秦—— 他不是不可以找校长, 但一来秘术并非百分百有用, 而他更熟悉观秦, 找到她的可能性才最大的。 二来他也确实担心观秦又一次以自身去净化神明之脊。 如果真到那种糟糕的程度,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救她，但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却不管。 寻东在云端中飞速穿梭，云端混淆的不只是空间的概念，还有时间，所以他很有紧迫感，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 人鱼停下了。 面前这片空间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但寻东感受着此地混杂的气息,在这里，曾发生过极其剧烈的战斗，有观秦的,有怪物的，还有跟观秦一个小队的成员。 寻东闭上眼睛，探出传承之力，试图在脑海中复原出当时的状况。 观秦收到校长指令，来云端清理怪物，以降低崩坏数据，她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头，直面突然涌出来的怪物。然后，战斗开始了…… 忽然，寻东皱起眉头，不太对！ 一开始观秦的气息还很正常，可瞬时间她变了，猩红的浓度超过了她的承受力，从浅层感染在极短的时间内过渡到了深沉畸变。 尽管观秦和所有的感染者都不一样，她是畸变后还能保持理智，并通过手术切除，逆转到浅层感染，使得自身没有了感染他人的可能，但因为曾经畸变过，她的数据是非常容易跳跃的，她不会有一个感染者慢慢滑落深渊的那种挣扎。 就好像是已经撞开了一次的阀门，再撞开就容易得多。 可是不对，太快了！ 就像是几息之间遭受了巨大的刺激，寻东的脸色变得凝重，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再犹豫，快速地搜集起周围的禁制，然后找准方位，念出口诀。 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接到了观秦留下的讯息：背叛，永生教，监察司。 寻东面色一沉，不好的预感变成了现实，他差不多把当时的情况猜出了七八成。 观秦在带领小队清理怪物时，遭到了来自队友的背刺，这个队友应该是潜伏了很久的，对观秦的身体状况有所预料，极有可能知道她是畸变者这个学宫的最高级机密，他故意用东西诱发了观秦的堕落。 而观秦哪怕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她只匆匆留下了这道信息。 云端此次崩坏，有永生教参与的痕迹，并非以前经常性的崩溃，而他们的探子潜伏多年，却冒着暴露的风险动手，势必有更深的图谋。 寻东默念着监察司三个字，心中有了猜测。 一如无涯学宫是无涯学海最大的势力，猩红海岸最大的势力叫监察司，但猩红海岸和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它是几大神明合力人为锻造的。 此地的掌控者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冒头的，它最开始仅仅是一个猎杀清理畸变者的小队，畸变体很棘手，一个不小心还会感染，而且往往这种怪物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所以团结很重要，关键时刻施以的援手很重要。 慢慢的，大家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友谊了，在外面，他们可以有不同的身份，但在猩红海岸、在这个小队里，他们就只是一起清理畸变体的好基友。 后来有人发现，猩红的源头虽然源自于那些突然冒出的海底空洞，但人心里的恶念会成为猩红最佳的养料，会帮助它肆意的扩张开来。 然后，杀怪小队就蜕变成了监察司。 一个是监视包括猩红海岸在内的全海底，遇到畸变体就杀无赦，一个则是监控有没有谁肆意妄为制造惨剧？尤其是大规模的惨剧，最容易滋生恶念、疯狂、绝望，也最容易引来猩红。 是的，这是不分距离的，此前再干净，但猩红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出现在对它来说营养富足的地方。 因为监察司一开始的成分就比较复杂，后来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监察司的组织成员除了那些实力强大的独行侠，也有各大势力推举的人，这个人往往实力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更重要的是，搭建起监察司与各大势力沟通的桥梁，方便监察司监管全海底。 很明显，存在海底空洞且可以不断诞生猩红制造怪物的云端，监察司早就蠢蠢欲动想要监管了。 然而云端同样是无涯学宫非常重要的境地，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怎么可能说交出去就交出去？ 无涯学宫这边的监察司成员一直在努力的周旋，可如果被他们发现，无涯学宫的继承人观秦就是深度感染的畸变体……寻东只觉得不寒而栗。 云端数据的崩坏作为天灾固然可怕，但更令他手足无措的却反而是这争斗不休的人心。 “不行，必须立刻找到观秦！”寻东竭力冷静下来，思考着，观秦比他更清楚事情暴露出去的可怕，她应该已经把背叛者处理了，只是不知道背叛者在死前，有没有发出去不该发的内容。 尽管云端的特殊性，巫镜信号在这里几乎没有，但寻东却不敢有这样百分百的信心了，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 而且监察司和永生教没准还联合了，永生教在海底臭名昭著，他们也制造绝望，带来猩红，同时还能用一些特殊手段泯灭猩红，所以，恐怕在一些监察司成员眼中，比起云端可控多了。 寻东不断施展秘术，继续寻找观秦的踪迹。 无论有没有证据发出去，他必须抢在那些人找到观秦之前，先找到她，把人给控制起来，哪怕失踪了，也比被抓个正着来得好。 这个时候的寻东思维异常冷酷，他考虑的就不再只是观秦一人，而是学宫本身。 学宫继承人是畸变体这绝对是能惊爆海底的一大丑闻！ 不过，在飞速穿梭的同时，寻东心头也有了一丝疑惑，他本以为云端崩坏数据下降是因为观秦净化了一根神明之脊，可观秦快进到深度感染是因为被背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神明之脊会是谁进化的？ 云端又是谁稳定下来的？ 总不至于是永生教和监察司的人吧，他们恨不得云端越乱越好，如果逼得无涯学宫启动最终毁灭计划，对监察司来说就再好不过，彻底根除隐患了。 * “可算是清理干净了，这个神明之脊有点活泼啊，总想着往我身上跑。”沉白术收起火焰吐槽道，又看向旁边的姬寒衣，“诶，你知道这怎么回事吗？不是说神明之脊认主后，只会亲近主人？” 姬寒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神明之脊确实是这样。” 这并非是它多么忠诚，仅仅是它的灵性只能支撑到这一点。 “但神明之脊变身机甲是后世学宫教授们的发明，在机械之神的设定中，它是为了对抗猩红而存在的，猩红才是最高指令。” 这么一说，沉白术就懂了。 虽然主人很重要，但我可是彻底清理了猩红的人，视猩红为一生死敌的神明之脊当然会站在我这边。 行吧，沉白术低头，将又悄无声息爬上自己鱼尾的墨银给扒拉下去，“喂喂喂，别三心二意啊，你们都已经认主了，小心主人醒来后找你们算账。” 忽然涌出一个念头，沉白术问：“对了，这神明之脊一根就只能认一个主人了？” “不是说可以把墨银喂给它们，等它们长大了，切成两半行不行？” 姬寒衣：“……” 见到这无语的眼神，沉白术耸了耸肩：“我这不是想着一百零八根太少了吗？如果能切片的话，给咱学宫所有人装备上，那去猩红海岸开战，直接就是碾压呀。” “你看它可怜巴巴的，像小狗一样巴望着我，我这样拒绝，也是很不忍心了。” 姬寒衣终于开口了：“共享神明之脊？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啊，怎么就奇怪了？我有六成把握，这个机甲里现在装的是观秦，跟她共享一套设备，为什么会嫌弃？”她在心里说，我都和钟然共享了神土呢？这神明之脊怎么就不能和观秦共享了？ 做人要雨露均沾，要一碗水端平，嗯，她就是这么优秀。 姬寒衣正欲和沈白术争辩，忽然两人察觉到动静，都看向面前巨大的银色机甲，它在不断缩小，就像是原先膨胀的力量在一点点的被主人收回去。 沉白术眉毛一挑：“哦吼，这是机甲里面的人醒过来了，成不成，我跟她商量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姬寒衣的错觉，沉白术这话落下后，机甲缩小的速度更快了，在几秒钟就露出了里面的人。 没出意外，正是观秦。 “学姐……” “观秦……” 两人打招呼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只因刚露出脸的观秦，鱼尾开始迅速膨胀变大。 身后传来华明珠的尖叫：“快跑，她畸变了！” 第119章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大团火焰从沉白术身上冒了出来，挡在自己几人身前，她厉声对着姬寒衣喝道：“后退！” 然而姬寒衣一把拽住她,将她往身后抛。 沉白术猝不及防, 还真被她甩了过去，被华明珠给接住, 华明珠抓住沉白术直往后面退，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沉白术却顾不上她,径直看向姬寒衣，只见她身上已经冒出了银色的光芒，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然后她迎向了观秦, 一拳头砸在她畸变的尾巴上。 沉白术还没把火焰收回去,火焰缠绕着姬寒衣和观秦,因为心里知道这不是敌人,怕火焰误伤朋友，在她的意识控制下，这温度很低。 可她居然连观秦的一丝速度都没有限制到，这就让沉白术的脸色很难看。 “坏了，观秦的情况比明珠你还要严重一些，火焰竟然对她无效！” 华明珠苦笑：“我如果像她一样已经畸变了，就算我老爹再怎么疼我,也早就把我给除名了。” 即便华家上下都清楚她身上的怪病很可能跟猩红有关, 但浅层感染与深度畸变到底是不一样的。 说的难听点, 就是因为猩红扩张太快, 已经成为了全海底的难题，身在这样的海水中，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感染, 无可避免。 但感染与畸变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观秦天赋绝佳、靠山也厉害，都这样了还保她，还是该说无涯学宫也太胆大妄为了。 沉白术道：“你跟金子离远些，我去帮姬寒衣，我手上还有墨银块，必要的时候可以挡一挡。” 华明珠知道她的意思，咬牙道：“我去找神明之脊！” 如果她也契约了一个神明之脊，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了。 金子则说：“你拿一个给我，我跟她去。” 这个时候他没有冲动，哪怕他的身体情况比姬寒衣要强很多，完全没有感染的迹象，可同样是鲛人族，他对这玩意没有沉白术身具火种那般占据优势。 “好。”沉白术从眉心处也取了一根息壤之种给他。 待他们走后，沉白术控制着火焰，远程攻击着观秦畸变的尾巴。 想到学宫的策略是畸变部位直接切除，她也不再手软，加重了火力，听着观秦不似人声的嚎叫，她的手颤抖了一下，却没有犹豫，继续往上加。 华明珠之前转给了她一大部分疗伤的药剂，只要把畸变给控制住，就算观秦只剩一口气，应该也能把人救回来。 让她哭笑不得的是：都这样了，观秦契约的神明之脊竟然还往她身上跑。 她忍不住吼道：“你不是跟猩红是天敌吗？你快控制住观秦，把她畸变的地方给隔绝掉！” 理所当然的，神明之脊是听不懂沉白术的话的，倒是沉白术感觉到随着神明之脊往自己身上跑，眉心处的息壤之种有些异样，像是想出来。 她迅速反应过来，不对劲，明明之前见到观秦时，神明之脊还能把她给框起来，怎么自己把那些污渍给除掉了，它的力量不增反降了？ 她哪知道观秦一直在透支使用神明之脊，他们无涯学宫的补充方式就是给神明之脊喂养辛苦合成的墨银，可神明之脊缺失的力量并不仅仅只是墨银这一种，还有最重要的生命之力。 此前它只能靠神明之脊自身积累以及观秦这个宿体的生命力，每净化一根神灵之脊，就得慢慢的恢复很久，哪像现在，大好的肉就放在面前，谁能忍得住不吃？ 在这一方面它已经缺乏很久了。 沉白术一时没想到这些，但她知道神明之脊萎靡不振就是缺力量，一如火种不能一直燃烧，于是她灵机一动，有了个想法。 直接把眉心处膨胀的息壤之种给祭了出来。 之前分给了丰一年、姬寒衣、华明珠和金子，但好的是，在云端这个猩红特别活跃的地方，息壤之种的成长也格外的快，这么短的时间，它又恢复成足足八根，上面两片小芽活泼的摆动着，聚合在一起，就像一朵小型的绿色绣球花。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下方摇曳的根系，狂乱的飞舞着。 沉白术看看这个息壤之种，又看看畸变的观秦，一时间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更可怕。 姬寒衣控制着自己的目光死死的定格在观秦身上，不敢往沉白术这边瞧。 沉白术也知道她短时间内无法克制住这心理阴影，她快速说了声抱歉，指挥着息壤之种冲上前捆住观秦。 果然就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息壤之种跑了，溜到自己身上的神明之脊也跟着往回冲，它就是冲着息壤之种来的！ 至于沉白术身上的神土，似乎力量更低调、更内蕴一些，在沈白术没把由神土构成的胳膊真容露出来前，它并没有多狂热。 绿色的绣球花顶在观秦的脑袋上，八条根系宛如触手一样分散四方，将挣扎的观秦给捆住，出乎沉白术意料的非常坚韧。 终于，几乎从观秦身上消失的墨银色又开始闪现，是的，闪现，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无法像之前一样变成银色的机甲，把观秦给框起来。 姬寒衣的脸都是僵的，整个人傻在原地，也没在往上冲了。 事实上也不需要她冲了，沉白术推了推她：“你先休息一下，我看能不能继续，把那个给烧回去。” 她又放出了火焰，试图重复在华明珠身上的操作，结果这一下像是捅了什么马蜂窝，观秦挣扎的更激烈了，直接把一条根系给挣断了。 沉白术：“……” 绣球花中的两片有些委屈的摇了摇，没多久，又慢慢的开始长出新的。 得！植物的生命力总是顽强的。 要继续烧吗？沉白术心念，猩红对火焰的反扑比起墨银要强力的多，这可能是因为墨银只能克制，火焰却可以把它们给消灭，但沉白术怕在把猩红消灭之前，观秦先受不住。 而息壤之种拉不住观秦，她往自己和姬寒衣身上扑，把猩红这个剧毒传递给她们，那就完蛋了。 姬寒衣仿佛察觉到沉白术在想什么，飞身扑了上去，贡献了一份捆绑的力量，大声的对沈白术道：“快点烧，加大力量不用留手，我扛得住。”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姬寒衣也是个狠角色：“好，那就烧！” 此时姬寒衣的身上覆盖着神明之脊，既可以隔绝猩红，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火种的伤害，她也不怕把她们两个都烧成木炭。 那就来吧。 火焰的中心灼烧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还有飞舞着的藤蔓一样的巨大根系，浑然像个无法形容的怪物，沉白术放出传承之力，引着边缘的火焰去吸收周围的猩红作为养分。 当寻东终于找过来时，就看到了这样可怕的一幕。 漫天飞舞的黑色触手，触手中心处的巨大躯体，以及点缀着触手的红色、金色的火焰。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机械之神现世！ 当然，他很快就发现这是错觉，无涯学宫有留下的关于机械之神生前的影像，可比现在这个庞大多了，也比之漂亮威严得多。 神明之容，不可直视。 “观秦观秦……”他喊着观秦的名字，难为这个时候还能把人认出来。 对方没有反应，寻东叹息一声：“已经失去理智了吗？” 随后才看向旁边的沉白术：“这位沉同学，等下配合我，我要把她的尾巴砍掉。” 虽然脸对不太上，但见到这火焰的第一眼，寻东就把沉白术给认了出来。 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观秦的朋友先找到了她，还在试图控制住她。 “尾巴砍掉？”沉白术拔高了声音，这也太凶残了吧。 不过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教授，您是要当场给她做手术？” “是，你先把火焰撤掉，至于那个藤蔓也是你的吧？这个就不用撤，先留着捆住她，免得妨碍我的手脚。” 寻东活动了一下身体，有银色从他身上升起，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作为防御，他对正在努力控制观秦的姬寒衣道：“这位姬同学，你等下给我打下手。” 不得不说，突然出现的陌生教授声音冷静，有条不紊，一副处理事情的态度给了手忙脚乱的两人很大的信心。 沉白术心说：看教授这态度，应该是知道观秦的内幕的，他有解决之法，那太好了，有他控场，观秦应该能恢复原样吧。 可惜她还没有学到这一门，不知道无涯学宫的手术已经发展到了怎样的程度，于是两人开始配合。 寻东抽出一把长刀，那完全不是手术刀的模样，特别的大、特别的长，唯独刀面很薄，一看就非常锋利，有几分手术刀的风范。 沉白术控制着息壤之种给教授腾位置，本来还很期待见证一下这海底版的手术的。 但迅速的，她脸上的期待就变成了惊恐和无语，这哪里是手术，这分明是在片生鱼片！ 没错，寻东拿着这把刀，整个人气场更加强大，即便身上已经套了一层神明之脊，也不需要靠太近，而是精准的挥刀。 在第一刀挥下后，他的速度瞬间快了起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快速的在观秦周围游走。 沉白术竭力瞪大眼睛，只能看到极轻的海水波动的痕迹，幸好不需要她对照着寻东切入的顺序，指挥息壤之种是捆还是放。 寻东处理完了这一边，给她传达指令，让她应该捆哪，应该放哪，整个过程非常轻松舒适。 有的时候他还会来一句：“放火，往这烧。” 那姿态，怎么说呢，就给沉白术一种烧猪肉的感觉。 远程操作的沉白术他没放过，近距离还有神明之脊护身的姬寒衣就更加手忙脚乱了，一会儿被指挥着控制住观秦，不让她挣扎，一会儿让她操纵水流，把切下来的畸变部位给运出去，交由沈白术一把火烧光。 这一场手术进行了起码有一天，当寻东终于停下说好的时候，沉白术和姬寒衣都累得跟死狗一样，放松身体，任由海水浮着喘气。 寻东却是慢条斯理地处理干净手上的长刀，将它收入储物戒。 然后拿出一个设备，不知看了什么，原本放松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个设备上有安全员紧急给他发来的消息。 一如寻东所猜测的那样，是监察司的人来了。 无涯学宫自从拉起最高戒备之后，就处于一种许进不许出的状态，许进是方便外界支援，不许出，是怕猩红泄露出去、造成隐患，这就方便了监察司的人到来。 更何况这队来人中还有他们无涯学宫的人，带路就太方便了。 他直接对着两人道：“虽然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很想让你们再休息会儿，但监察司那些狗崽子闻着味来了。现在，沉白术，我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 沉白术完全不意外他会认出自己，挑了挑眉：“什么事？”她倒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寻东笑了笑：“把观秦送回荒海以及——取代她的身份。” “啥？”沉白术都懵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观秦，她是沉白术。”寻东指着做完切除手术，又被灌下大量疗伤药剂终于恢复为正常形态的黑发黑尾人鱼，笃定的像在说一个太阳自东边升起的真理。 第120章 沉白术半点不露破绽,呵呵了两声：“你在开玩笑吗？我怎么把她送回荒海？” 寻东却不是在诈她，相当直接道：“时间很紧，我就不跟你拉扯了, 我直接袒露我的诚意, 你拜了七章为师，应该知道龙宫中有些东西, 他们不该知道，他们的信息传递太及时了。” 沉白术心头一震, 没错，她当时在荒海龙墓中接受考核时就有过这样的怀疑。 如果说龙宫对荒海了如执掌，那是正常的。 可他们为什么对外界也那么了解？ 信息不是千年前,就是近期的,这个是怎么传进来的？ 明明荒海没有铺设信号基站, 无法内外联通, 可现在看寻东的表情，她懂了。 寻东说：“没错，七章是机械之神分裂出去的那部分，你看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是不是也很眼熟？它们也是章鱼的触手，至于云端，是章鱼的体心脏和中央智脑。” “章鱼一共有三颗心脏，体心脏和两个鳃心脏, 体心脏供应了云端服务器最重要的能量, 其他两个鳃心脏, 一个在万丈高楼, 一个在桃李不言。” 寻东一股脑的将无涯学宫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他深知，要取得一个人的现在，就得先用自己的秘密来交换。 “章鱼有八根触手,每一根触手上都分布着一个副脑，机械之神虽然把自己的肢体切割了出去，但他们之间紧密的联系并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就中断，你是七章的徒弟，你也是机械之神的徒弟，你在无涯学宫的权限不会比观秦低，也只有你取代她，是最不会被监察司那群人发现的。”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但沉白术已经明白了，自己拥有荒海进出权限的事寻东知道，这让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愤怒：七章师父，你把我卖的够彻底呀！ 结果寻东像是看懂了她的想法，摇了摇头：“七章没有跟我们说，这是我自己猜出来的，我因为对云端的了解足够深，知道的秘密有些甚至比校长还多，你放出消息说，进入最终考核的人都拿到了一张单程的返回龙宫的权限卡，别人信了，但我不信。” “学宫内部有一些久远的资料，关系到荒海屏障的建造，我知道进出有多难。” “只能是龙神亲自给你开后门，以及也只能开这一个后门。” 啊，自己龙神弟子的身份也泄露了？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更悲剧的是，这还是自己自打自招？ “放心，有这猜测的当世或许有几人，但像我这样肯定的大概一个都没有。” “我也就是赌一把，如果不能把观秦送回荒海，我就只能提前把她处理了，再请你用火焰烧一烧，来个彻底。”寻东说得很冷静，也很冷漠。 他要杀了观秦，彻底销毁一切痕迹，因为不能在监察司的人面前留下这个把柄，观秦重要，可对比无涯学宫，又轻如鸿毛了。 沉白术当然对监察司有所了解，毕竟鱼彤去了猩红海岸，她多少要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构造，不说拜码头，至少得知道哪些势力当前不能惹。 寻东伸出一根手指：“这只是一个原因，她只要留在这里，她的气息就会被捕捉到，无处可藏，惟有荒海彻底封闭了，就算占卜结果指示出来，他们也没办法做什么。” “另一个原因则是观秦唯有前往荒海，才能活下来，她现在的身体已经经受不住一丁点猩红的侵入了，可是在外界，猩红无处不在，尤其她这样畸变过的感染体，最是容易吸引猩红。” 沉白术恍然大悟。 之前龙英师父开启荒海大阵，对荒海进行过一次彻底的清洗，将猩红都给去除了，为此她还赶走了溪木。 因为荒海没有猩红，而溪木却以猩红为食物，无法活下去。 等会儿！那观秦怎么就可以了？她把疑惑说了出来。 寻东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说的溪木，她的情况和观秦不一样，我已经帮观秦彻底清除了猩红的畸变部位，再加上她契约了神明之脊，她对猩红的依赖性没有深度畸变体高，在荒海，虽然会有一段艰难的戒断时期，但我相信她能熬过来。” “而溪木，她太晚了。”寻东有些可惜，“如果当时我就在荒海，我把她带回无涯学宫，或许能在她身上复制观秦的奇迹。” 然而没有如果。 沉白术心头一沉，连他也不行吗？ 虽然现在还没见过几个教授，但直觉告诉她，这位可能是无涯学宫对猩红了解最深的人，他切割畸变体的冷静，没有丝毫害怕，那种强势的气场绝不可能是对着未知之物，可连他都救不了溪木吗？ 寻东仿若能洞察人心，笑了笑：“等把这一切了结了，我跟你一起去猩红海岸，见见你的这位故友。” 他对猩红畸变体有着深深的兴趣，不像监察司和许多人一样深恶痛绝，从这方面上看，他相当另类，相当叛逆和疯狂。 达成一致后，沉白术不再犹豫，当即准备动用小蝴蝶把观秦送回荒海。 说起来，她还想过要拐一个学宫最厉害的科学家回去，把荒海的基站给搭起来，让荒海从原始社会快进到现代社会，发展基建。 那时她觉得观秦是最适合的人，然而观秦身份太特殊，不可能在荒海闭关多年。 没想到这个目标直接以这种奇特的方式达成了，而且自己将取代观秦，成为无涯学宫的少宫主。 妈呀，这是自己隐瞒身份来学宫低调偷师的报应吗？ 本来她都准备把马甲给脱下来了，又硬生生被逼着穿上去。 结果见到她的手势，寻东立刻道：“先别急，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的手按在观秦身上，传承之力涌出，也不知做了什么，原本昏迷的观秦硬生生被他给弄醒了：“配合我，现在我要把你身上的神明之脊引渡一半到沉白术身上。” 刚清醒、什么都不知道神智混沌的观秦：“……” 寻东也根本不需要她同意，直接就开始操作。 沉白术脸都是木的，还真能切片啊？ 她哪知道这位教授是个知名赌徒！ 看他利落的操作，还以为这是学宫的新技术，切实可行，根本不知道他连临床实验都没经历过。 沉白术伸出手，放出息壤之种和神土的气息。 寻东本来还有点忐忑，可见到观秦身上的神明之脊迫不及待的往沉白术身上引，顿时就松了口气，笑道：“看来你确实很特殊，我本以为观秦会是那位给我们学宫带来希望的天命之子，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你才对。” 沉白术：“……呵呵，教授你也太夸张了。” 而且这说法有点中二。 神明之脊一只脚在沈白术这边，一只脚在观秦这边，寻东为了不对两人造成影响，非常精细的控制着，尽量一人一半，不多不少。 当他准备切割的时候，沉白术心中一动：“等会儿！” 她取出息壤之种，干脆利落地分了一半，放入观秦的眉心，本还有点担忧她能不能主动契约，谁知道息壤之种直接没入了进去，如同乳燕投林一般顺利，也不知道是捆观秦捆顺手了，还是被神明之脊上充盈的力量给吸引的。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寻东直勾勾地盯着这神明之脊看了半分钟，眼中有着遗憾。 他直觉这玩意会很有用，但沉白术这么配合，他都不好意思找人家要去、进行实验了。 沉白术虽然一切照做，但对寻东这样强势的控场，心里是有点不爽的，这就跟一山不容二虎差不多，因此她很促狭的没主动提可以分一根给他。 寻东干脆利落的开始切割，沉白术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神明之脊还没有跟她契约，倒是观秦，特别难受。 沉白术轻声道：“要不快点？” 别折磨了，这就跟喝中药一样，一口饮尽是最好的。 寻东眼睛盯着银色流动的神明之脊，嘴上还能分出心神回答：“我也想快点，但这只能慢慢来，神明之脊是活物。” 沉白术立刻闭嘴，她差点忘记了，神明之脊有灵性，这种强行切割又不像息壤之种是主动的分裂。 它会怕疼，会躲闪，寻东需要尽量精细切成两半，才能保证这切割后的神明之脊最大的成活率。 毕竟去往荒海的观秦需要神明之脊，而要伪装成观秦的沉白术同样需要神明之脊——她还不能换一根新的。 这神明之脊是有编号的，在学宫都有记录。 好在最终成功了。 接下来寻东领着沉白术到处放火，又净化了几根柱子，给华明珠和金子还有丰一年一人搞了一套神明之脊。 云端的崩坏数据终于降到了安全线，寻东再次拿出设备，看到上面显示的安全员发来的信息，说校长和几位教授清醒着离开了云端，去接待已经到达学宫的监察司成员，问他什么时候出来。 寻东看着这用词的小心谨慎，嗤笑一声，知道另一头不仅站着安全员，还有和他不对付的教授。 生怕他一直滞留云端。 这不是没可能的，云端对很多教授来说就是一个宝库，他们恨不得天天待在这里，研究机械之神留下来的一切奥秘。 同时，他们的存在也能对云端继续进行清理，维持着猩红的浓度不再上涨。 就好比云端稳定后，只有校长和几位教授出去了一样，剩下的肯定对云端突然好转很好奇，想找出原因然后复制。 寻东得意的勾了勾唇角，想：但是他们都不会成功，因为这个原因掌握在自己这最后进来的人手中！ 果然他才是最厉害的。 校长一手构建了全海底的网络化又如何？他能解决猩红。 校长是学宫的天，手握诸多大项目，有无数的赞助商给她投钱，又如何？他能解决猩红。 观秦这个白眼狼不认自己，反手拜了校长为师，跟她学习机甲、装备重火药又如何？说这是继承了学宫的传统技术？他能解决猩红！ 而这才是机械之神最初的目的，所以他才是无涯学宫的正统。 观秦不要他当师父，他自有更厉害的徒弟人选，想着他的目光欣赏的落在了沉白术身上。 沉白术只觉得一阵恶寒，不由得抖了抖。 “走吧，沉同学，咱们该出去了，去见监察司的人，这一关能不能过去，就看你的了。” 沉白术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在极限压迫下，她迅速搞出了和观秦一比一还原的易容丹，现在她就是观秦，除非她主动解除或者丹药用光不然谁也别想仅从外表上，就挑出她的破绽。 至于观秦的行为习惯、过往经历，寻东只紧急的给她培训了一下，能骗过监察司的人就行。 不需要连带着学宫那些和观秦熟悉的教授，甚至校长也一同骗过去，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会配合她的。 沉白术觉得有点刺激，说的夸张点，这几乎是全学宫的人陪着自己演戏，撒一个弥天大谎。 时隔多日，终于走出云端，离开万丈高楼，沉白术伸了个懒腰，还来不及有更多感慨，呼啦啦一群人就把他们围了起来。 沉白术挑挑眉，看向寻东。 寻东眼神示意，这就是监察司的人。 “你就是观秦？”人群分开，一个面色冰冷、眸光无比锐利的中年男人鱼游了出来。 说是中年人鱼，其实他的面相相当年轻，但气质一看就身居高位，他拿出一个牌子，展示了一下，“我是监察司的副司长，也是这次针对无涯学宫包庇猩红畸变体甚至一手将其推上高位事件的调查组组长张友安。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寻东有些紧张，这人来势汹汹又先声夺人，如果稍微有点怯场，很容易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但沉白术却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哦，这位调查组的张组长是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口中的猩红畸变体与学宫继承人，指的就是我吧，你都已经觉得这是既定事实了，就不怕我现在……感染你！”她瞬间拔高声音。 张友安脸色骤变，目光警惕，他其实跟沉白术还隔着一段距离，但这个距离对人鱼来说，真的相当的短，他需要竭力控制才没有后退。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鱼戴着个眼镜，这时笑着道：“观少宫，您说笑了，您身具神明之脊，就算一时畸变，也应当能控制住感染扩大，避免影响到周围的人。” 沉白术撇了撇嘴，明显的表现出不高兴：“既然知道我有神明之脊，难道不清楚神明之脊和猩红是死敌，居然怀疑我是猩红畸变体，你们这是故意拿我们学宫开刀呢，还是脑子有问题，不懂什么叫死敌？” “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死敌就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故意直勾勾的盯着张友安。 眼镜人鱼微微一笑：“但是我们收到了相当关键的证据。” “铁证如山，若非看在学宫还有你观少宫的身份上，你以为我们现在还会这般客气吗？早就直接动手了。”张友安冷着脸说。 “什么证据？”沉白术面色不变，心里却有所猜测。 眼镜人鱼拿出巫镜一番操作，投屏在面前，给他们展示了一段视频，果然就是观秦畸变的画面。 “观少宫，你怎么说？”眼镜人鱼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出一抹寒光。 张友安硬邦邦的加了一句：“希望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点包围过来的不止有监察司的人，还有无涯学宫的学子，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看视频，又看看沉白术，议论声不断响起。 “怎么可能？” “观秦畸变了？” “以前从未听说过，这是假的吧？观秦可是打败了一众年级首席，才坐上少宫这个位置的，在她没有跳级之前，比她高了好几届的首席找她挑战，最后都甘拜下风。” “是啊，从文科到武科，她从未落于谁后，这才获得了众多教授的一致投票推举。” “她怎么可能畸变？” “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紧张，要知道她畸变的话可是会感染的，都不跑吗？” “我相信观秦！” “是啊，而且监察司的人就在这里，如果她真的畸变的话，监察司应该瞬息间就会动手隔离危险了吧。” “我要知道真相！” “观秦你说话呀，你解释！”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0-130 第121章 “观秦, 只要你愿意解释，我们就会相信！”一个特别有穿透力的声音一下子压下了人群中的议论。 眼镜人鱼微微一笑，催促：“观少宫, 大家都在等你回应。” 沉白术抬起手臂,往下压了压，出乎意料,议论不休的众人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好，大家听我狡辩……不对,是解释，开个玩笑。”沉白术说着也真的笑了，她的笑容特别轻松,就像是觉得监察司的质问很可笑,没有半点慌张。 这种从容的态度也感染了一众学宫学子,但是监察司的人脸色就不太好了。 沉白术淡淡的瞥他们一眼,这才看向投影：“很熟悉，确实P的挺真实的，难怪你们会信，其实只要掌握了技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她言语间还隐隐有自豪之色。 “什么意思？”监察司所有人都有点懵逼。 也不怪他们反应过来，并不是人鱼世界的网络技术发展时间太短, 而是人鱼比起人类更注重战斗方面, 更注重实用性, 反倒是娱乐很少见。 这一点天机阁的八卦小报都算是异军突起了。 在云端时, 沉白术就考虑过，会有一些所谓被拍下的证据传出去，然后她找寻东教授配合, 迅速的开发了一款剪辑的软件。 要不说这是不科学的世界了。 如果是在她前世，要开发这种软件，耗时没有半年都下不来，还得是各方面都比较成熟。 可是在这里，在寻东开放权限给她后，沉白术直接可以使用传承之力，把自己脑海中的内容构建出来。 “有些事我解释了，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就直接上内容了。” 她对着眼镜人鱼道：“麻烦把这段视频发给我。”说着递出自己的巫镜。 她现在这款巫镜是观秦的，当然，在把关秦送回荒海之前，她已经把里面的资料都传递过去了。 因为寻东教授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众多学生也都看着，尽管监察司的人都觉得这很像垂死挣扎，但一时间倒没有催促。 反正这份视频早就保存了原本，把复制品毁掉再多都没用。 沉白术拿到视频后，导入软件，快速操作起来，期间有拿起巫镜，对照着监察司的人拍了一些内容，然后就是投屏出来。 期间用了半小时，一些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可当视频投放出来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从头到尾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唯独主角换成了别人。 那个畸变物脖子上顶着的观秦的脸，变成了调查组组长张友安的脸。 更关键的是毫无破绽，他们根本找不到不和谐的地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是否出错，当初张组长放出来的就是这条视频。 可这怎么可能？他把自己是畸变体的证据放出来？开什么玩笑！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向大家推荐一下，我们学宫目前正在研究的两款软件，一款的功用是剪辑，它能将拍摄到的一些画面或者视频剪切在一起，合成肉眼分辨不出破绽的内容。因为目前这款软件还在检测中，并没有对外发售，我作为内测人员，之前在云端时闲着无聊，给自己做了一个惊悚视频，本来是想和大家开个玩笑的。” “毕竟云端的猩红带给我们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我想让大家放松放松。” 这其实类似一个搞怪性质，猩红并不是恐惧它、远离它，就不会感染的。 甚至恐惧这种负面情绪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给它提供养料。 所以观秦说这话是很合理的，沉白术话语一转，又道：“当然，光靠剪辑软件远远不够，因为剪辑的是真实发生过的画面，所以这里面还用到了一个特效软件，不过做特效耗费的时间比较久，我没有参与，这上面的怪物，是在出云端任务之前工作人员做的。” “现场检测的话，时间太赶了，我就不在这里演示了，大致的原理是我找他们要了这些怪物的特效建模，将它们运用在了这个视频里，一番剪辑，最后合成了这种非常真实的画面，我本来只是拿着自己赏玩，并且和朋友们分享的，没想到它会被泄露出去，造成这么大一个误会，对此我很抱歉。” 这种理由监察司的人当然不会相信，但学宫的学生们却有相当一大部分人信了。 毕竟观秦才是自己人，她在这里建立了十多年来的威望，比起来势汹汹的监察司，他们本心也更偏向观秦，不希望她出事，不希望她是畸变者。 这不仅涉及到学宫的名誉，也涉及到观秦的安危。 而沉白术也只需要通过这么一段演示，安抚学宫学生们的情绪罢了。 她对着众人笑了笑，然后看向监察司的人：“我知道这个理由你们不一定会信，或许觉得我又在狡辩，毕竟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技术，我们无涯学宫一向走在技术的前沿，时不时就会发布一些外界难以想象的新东西，突破他们的概念，这个我都已经习惯了。” 张友安的脸色很难看，这几乎是在说他们就是土包子，人家兴之所致做的一段小视频，他们喜滋滋的捧着，以为抓到了把柄，大张旗鼓的来了。 然后就被耍了一顿。 眼镜人鱼皱起了眉头，打量着沉白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寻东抱胸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这个局面比他想的还要好，他完全不需要多说，只需要做个撑场子的人就好。 “当然，到底是监察司的人，监察司有监管全海底的职责，这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危着想，你们来一趟不容易。” “我想着既然监察司的人都出动了，我一个年轻后辈也该配合，所以，检测吧。” “那些拿出来你们认为是证据的东西，还有我做的解释、你们却认为是狡辩的……都抵不过一个铁一般的真相，那就是检测结果。” “我到底有没有畸变，就看结果，至于感染，我相信在场的诸位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就算是监察司，也不能以此为理由将我带走，是吧，副司长，还有这位调查组副组长？抱歉，我并不认得你。” 沉白术的目光落在眼镜人鱼身上。 眼镜人鱼迟来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他没有向观秦自我介绍过，他赶紧说了自己的来历，他叫赫连景福，来自新晋崛起的机械世家赫连家，赫连家的发迹和华家很像，最初也是或购买或承包了许多矿产，然后开始涉足机械制造行业，做出了很多物美价廉的生活机械，目前正准备冲击高端机械行业…… 毋庸置疑，高端机械一直都是无涯学宫的专利，无论它学宫的教育属性多么鲜明，这个老本行也没人忘记过。 赫连景福没有说得太直白，但他认为沈白术听懂了，且应该知道自己背后冉冉上升的赫连世家。 然而他不知道，面前不是见过众多大场面、对各大势力大家族谱系倒背如流的观秦观少宫，而是荒海来的土包子。 她只听懂了他是监察司的某某部长，背后是某某家族，至于这个家族有多大分量，她不知道，哦，年轻的老二要跃跃欲试向老牌老大发起挑战？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装成观秦，又不是真的变成了沉少宫，所以面上非常淡然。 当然，就算真如此，她眉毛大概也不会动一下，毕竟再怎么新兴崛起的家族势力，论起排场讲究和底蕴，哪一个能与老牌的荒古世家澹台比？ 无涯学宫和澹台氏可是一个级别的。 这种从荒古屹立至今不倒的存在，可不是给自己改一个复姓听着很时髦的姓氏就能取代的。 沉白术古怪的想，这大概就是毕业后先去大厂呆过的好处，哪怕自己只是个螺丝钉，面对着小厂中厂的领导也不杵。 于是情况又回到了原来的点。 检测。 整个检测的过程相当繁杂，因为猩红的感染非常特殊，它并不是那种一感染就能表现出体征，被仪器检测出来的病。 教科书上没有定义，它的隐匿性极深，这种隐匿性，不仅代表它发作之前没有征兆，还代表着它可以伪装成别的普通的病，让你前期根本发现不了。 当然了，一旦畸变那是很明显的。 可考虑到学宫的技术，他们连畸变部位都可以清除，让人尽可能的保持清醒，监察司的人有理由怀疑，这种技术他们用在了观秦身上。 因此观秦才看起来这么正常。 而除了一系列的体检项目与数据，他们还要用一种药物。 这种药物可以诱发清除了畸变部位的畸变体现出原形，也就是他们在云端对观秦所用的。 这种药物很危险，哪怕不是畸变体，只是感染了轻度猩红都有可能被这个药物诱发畸变。 因此在一开始，监察司就需要先声夺人，先用这个证据定下基调，这样无涯学宫才没有理由阻止他们对观秦使用这药物。 相反，他们还会迫不及待地使用这药物，以此证明观秦的清白。 可惜这一番下马威被沉白术连消带打，几乎不管用，但峰回路转，沉白术居然愿意接受检测，这让他们相当意外。 因为沈白术的前期表现就是要推翻他们的结论，他们以为沈白术会害怕检测的，而如果没有相当关键的证据，他们也无法强逼着无涯学宫的继承人冒这样畸变的风险。 寻东猜到沉白术的打算，立刻皱起眉头，非常不悦的看向监察司的人，给他们施压，重点就是强调这其中的风险性。 这个态度让赫连景福心头的疑虑稍稍去了一些，一番拉扯后，最终寻东给沉白术咬下了很大一块肉。 沉白术可以配合他们的检测，但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监察司的人得赔偿损失。 不仅有实质上的利益，她还表示接下来要去猩红海岸历练，怕在监察司的老巢他们又来打压，毕竟在她无涯学宫的主场，他们都敢这样。 于是，张友安与赫连景福两人商量后，又做主给了沉白术一个监察司高级客卿的名额。 瞬间，监察司成员的目光变得很不善。 以观秦的身份，拿一个中级客卿是可以的。 他们混了多年，大概也就是个中级客卿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张友安和赫连景福，前者是监察司自己招收、培养的嫡系，后者背后家族给力，提供了很多资源。 而沉白术却轻轻松松就到手了高级客卿。 这可不是个荣誉称号，会伴随着实质上的利益，比如她可以去只对高层开放的资源库兑换。 这兑换用到的货币当然不是巫币，而是猎杀畸变体、怪物以及清理猩红海岸会奖励的军功。 军功对猩红海岸的重要性就相当于净化币在学宫的独一无二，而军功还要更特殊一点，相比净化币的使用价值，它代表的是这个人对全海底的贡献。 军功高，走出去人鱼都会高看一眼，而不仅仅折服于武力值了。 猩红海岸遍布猩红和怪物，几乎已经被腌入味了，而万物相生相克，自然也会滋生许多克制之物。 某种程度上它就是万丈高楼与桃李不言的放大版，荣耀、战斗力还有利益才是全海底的人鱼层出不穷往那跑的原因。 最终的检测结果也在沈白术和寻东的预料当中。 有火焰在手，时时刻刻灼烧沉白术的身体，她相当的干净，甚至连一丝的感染都没有。 测出来这样完美的数据很不真实，沉白术暗自道了一声失策，耸耸肩：“哦，大概是我刚从云端回来，那里的神明之脊老前辈帮我分担了压力。” “说起来教授我也觉得很意外，我都做了最坏的准备了，以为云端会撑不住、会崩塌，没想到最终数据会好转，也不知是校长的功劳，还是某位教授有了针对猩红的重大突破。” 没法解释就不解释，直接转移注意力，相比自己这个小辈，当然是解决猩红这个世界级难题来得更重要。 寻东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他没想到沉白术居然是这种性格。 有趣，太有趣了。 果然这才是他的天选徒弟，观秦还是太死板了些。 他一本正经的说：“这一点我确实不太清楚，因为校长的禁令，我是最后才上云端的，而我们刚一回来就被堵在门口了，还没来得及和几位教授交流，也不知是哪一位同僚如此厉害，如果真有这种消灭猩红的办法，想来可以一举越过校长，成为全海底第一，那么校长也该下台了。” 沉白术：“……” 教授你很嚣张啊。 却在这时，一个监察司成员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怀疑的盯着沉白术：“你真的是观秦吗？虽然我和观秦相处不多，但我也知道观秦不是这种性格，这个……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我听说澹台有一种丹药叫做易容丹，可以改变人鱼的外貌，你太干净了，可观秦分明经常出入云端，净化神明之脊，她不该这样……你是不是别人装成的观秦！” 寻东的脸当即沉了下来。 因为这个观察员不是别人，他来自无涯学宫，他本应该是自己人。 对于他说自己和观秦性格不符，沉白术面上半点慌张都没有。 为什么她没有刻意伪装成观秦的性情，而是勇敢做自己，因为观秦并非是那种走大众路线的继承人，接地气、亲和力足、跟大家玩闹成一团？ 不不不，正相反，她有点高冷，有点不近人情。 只是和澹台明星故意营造的神秘不太一样，她是因自身缘故，不敢和别人太过亲近，但她的性格又让她在可以信任的人面前显得活泼很多。 从寻东教授这里，沉白术了解到观秦真正亲近的自己人相当少。 说的夸张一点，很多人往往只能看到她的一个背影、侧影，在对外的场合，她则像一个相当完美的继承人模板。 谁了解真正的观秦是什么样的呢？ 所以沉白术觉得自己发挥得没错，而这段话真正的重点则是易容丹的存在不是秘密，有人因此而怀疑她。 赫连景福扶了扶镜框：“既然是调查，那就调查个彻底。监察司的人有此疑问，也希望观少宫能配合。”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无涯学宫应该有能证明观少宫身份的东西，只要前去检测就好，免得堂堂少宫却被来历不明的人给取代了，是吗？寻东教授。” 寻东没有说话，赫连景福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易容丹只能伪装外表，却改变不了这个人的本质，尤其是独一无二的神魂，这个检测比检测有没有畸变还要轻松无风险，甚至在一些管得比较严格的大势力，弟子回归都要去测一测，我相信观少宫也愿意配合我们。” 沉白术在心头叹气，没错，这才是扮演观秦真正的难点。 什么性格不符合、怀疑她被人取代、被人夺舍了，那都是小事，是不重要的边边角角。 唯独一个人的神魂是做不了假的。 她也笑了：“行啊，不如我们一起去，有你们监察司的人做见证，也免得某些人有疑问，觉得我们在集体撒谎骗你们。” 赫连景福的笑容僵在嘴角：不对劲，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慌张？ 难道她真的是观秦？ 这不可能！ 他如此笃定便是因为针对观秦的陷阱是他一手炮制。 当然这不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勇争上游，取代无涯学宫的地位，仅仅是他也觊觎上了云端。 看似云端是猩红海岸的微缩版，但它可比猩红海岸好多了，它可控，它涉及到的怪物种类全面，可里面的怪物却比猩红海岸的要好对付，它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模型，可以反复的试验一些操作。 更别提这可是机械之神的躯体所锻造！ 里面留存着无数的机密信息。 相比之下，猩红海岸这个更庞大的建筑，就显得粗放许多。 哪怕机械之神和几位神明好友都在这里用了心思，然而一个是别人的家，一个却是自己家，这两者能一样吗？ 他们觊觎云端，就和觊觎荒海龙神的墓地一样——在没有神明的时代，每一件神明遗留的东西都是无比重要且无法取代的无上珍宝！ 第122章 “神魂编码对比相似度98.999%, 验证信息正确！观秦同学，欢迎您回家。” 机械甜美的女声响彻大殿，沉白术收回手,微笑的看向张友安和赫连景福：“怎么样？您两位还有异议吗？” “不可能！”赫连景福大声道,从容镇定已经从他脸上彻底抹去，他死死瞪着沉白术, “你不可能是观秦，观秦不可能没有……”畸变两个字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他用力抿住嘴唇, 这才意识到刚才极怒之下可能透露了了不得的信息。 “不可能？”寻东锐利的眼神盯着他，就像是一匹狼盯着猎物，大声质问, “怎么不可能？你为何如此笃定她不是观秦,是否你知道什么,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他淡淡的瞥一眼这台检测仪器：“数据不可能说谎。” 沉白术笑了笑, 看似有意缓和气氛，实则更加把对方逼入死角：“虽然这里的每一台仪器都连接的是我们无涯学宫最精准的云端总服务器，但或许你会觉得这台仪器长久没有维护，出了差错，不如我们去那一台再试试？” 明明她是笑着的，和善无比，但赫连景福却觉得这笑容非常可恶,他咬着牙,心里的震惊与怀疑还没有散去,坚定道：“那就试试,不过要选那一台。” 他指了另一个方向，像是觉得他们在仪器上作假了。 这话一出，不少监察员都皱起了眉头, 已经测试过了一次，再测试于观秦的身份来说，已经有些侮辱的意味了。 他们不由得看向跟着他们一起来到此处大殿的其他学宫教授还有学生们，果不其然，表情都不太好。 沉白术摆动鱼尾，很听话的游到了那一台仪器面前。 她游动的身姿非常的轻盈缓慢，别具美感，就特别有那种经受过良好培养的世家子弟的风范，可寻东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心里担忧起来。 他知道沉白术的性格，向来大大咧咧，大开大合，这在她的举止中也有体现，如今故作这般优雅风姿，并不是去学观秦，而是那个秘术到底对她造成了影响。 只有这种缓步从容的姿态才不会暴露出破绽，暴露出她鱼尾的颤抖。 可他又知道这是必要的过程，无法阻止。 沉白术将手放上去，结果没有区别，同样甜美的女生报告出98%的相似程度，验证通过。 她回身看向一众监察司成员，脸上的笑容微冷：“还要再试吗？” 赫连景福不甘心的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张友安已经打断他：“不用了，你确实是观秦，是我们误会了，这个证据只是别人的恶作剧，是我们监察司没有经过仔细调查，就冒冒失失的过来，这是我们的错误，之前承诺你的条件我们都会结清。” “张司长明理，有您这样的人身居监察司高位，难怪大家都如此推崇，如果将来有幸加入监察司，我也必然会以此为荣。”沉白术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好话。 张友安点点头，没有把这话听在耳朵里，像这种他都听腻了，现在关键是答应给沉白术的代价，可半点都不低，他很头疼。 不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付，赫连家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张友安偏过头对着寻东道：“此次我们调查组过来，一是为观少宫之事，二就是对云端的危险性进行测评，我们已经提前和校长发了消息，她刚才给了我回应，这就告辞。” 待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寻东挥挥手，对着围观的教授与学生们道：“都闲着干嘛？学分修够了？净化币赚到了？桃李不言和万丈高楼爬到了几层？” 众人脸色都有点绿。 原本还想和观秦说几句话的，觉得她一个人单挑监察司，实在是太帅了，但这会儿不讨喜的寻东教授一如既然让人如鲠在喉。 半点没变，哪怕之前维护观秦很给力，也还是这么讨厌。 等他们也离开了，这座大殿就只剩下寻东与沈白术几人。 金子与丰一年就不说了，姬寒衣和华明珠经此一遭也变成了自己人，对寻东告知了不少秘密，他们纷纷看向沉白术。 沉白术勉强勾起一抹嘴角，脸上这才泄露出一丝疲惫：“教授，我有点累，在云端打怪几天熬夜没睡，想休息了。” 寻东多精明的人啊，一下子就听出了沉白术的暗示：哪怕人都走光了，她依旧没有放心，所以让他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配合道：“这些监察司的人也太不近人情，你刚为学宫做了那么大的贡献，他们不思体谅，却还咄咄逼人，让你自证身份，我怕之后他们还故意针对你，所以，去我的实验楼吧。” “我倒要看看，谁敢随随便便闯进去！” 在那里，你可以安心休息，这是他对沈白术的回应。 沉白术于是对着朋友们点点头，表示听教授的。 等终于到了安全的地盘，沉白术还没说话，金子当头一个结界放了下来。 沉白术几乎虚脱了，可这时才感觉到了安心，浑身一软，倒在了金子的怀里，意识变得迷离起来，说话声渐渐远去。 “教授，这怎么回事？我老大怎么晕了？” “你快给她看看，你那个秘术不会有问题吧？” “有问题？不可能有问题！大致是消耗有点大，怕是累着了……别急，我给她看就是了。” “……”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沉白术没再听到声音，她的脑海中反而顺畅的回忆起了之前在云端的一幕。 寻东告诉她，要装成观秦，还有一个难题要解决。 那就是每个人的神魂都是独一无二的，一些大势力为了保证弟子的安全，不至于发生弟子在外出事，而自己还不知道这种惨剧，就会让弟子留下魂火。 魂火的亮度代表了他的安危，魂火彻底熄灭，代表这个人死亡。 同时他们还有一些特殊的秘法可以追踪到弟子死亡前的一幕，这是第一个阶段。 而自从永生教崛起，可以用特殊方法夺舍他人，取代他人身份后，这种神魂辨认被迫发展，进入了第二个阶段。 由以前简单的魂火变成了神魂印记。 当然了，神魂非常的复杂，迄今为止，无论是科学还是玄学手段都没有办法完全复现。 好的是，无涯学宫的教授们经过研究，弄出一种特殊设备，可以将神魂印记大致的总结为一串特殊的编码。 如果拿来打比方的话，这串编码大致可以看作是dna数字，代表了这个人的神魂基因。 但是神魂的特殊性就在于它会不断变化，它在成长，这串编码只能抓住神魂的九成骨架，剩下一层血肉与细枝末节都是即时变动的，而无法被总结在编码当中。 不过这已经是迄今为止最准确的一种判断这人是不是某个人的方法了。 所以它得到了广泛的推广和运用。 迄今为止，稍微大一点的势力都会跟无涯学宫这样，专门配备一个房间放置特殊仪器，仪器里面收录了所有弟子的神魂编码。 而外出归来的弟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此地进行验证，这验证倒也不需要抽血，身体接触或者放出一丝传承之力即可。 虽然知晓这一关键——在出入学宫的那天，作为志愿者的学姐学长们领着他们来此地登记过神魂编码，但沉白术并没有斥责寻东想法的狂妄，竭力怒吼这不可能。 ——她都知道的信息，寻东不可能不知道。 他还会提议，只能说明他有办法解决神魂编码对不上的问题。 果不其然，寻东告诉了她一个秘术。 这个秘术当然无法改变神魂的本质——哪怕神魂无形无状，但它可以短暂的改变探出的传承之力上附带的信息，骗过仪器。 大致的原理是控制传承之力，甚至是控制会与仪器接触的那一小片神魂，将它如陶泥捏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而对于沉白术来说，就是把属于她的陶瓷小人硬生生的捏成观秦的模样。 这样做当然对神魂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消耗，弱一点的根本坚持不下去，但好在沈白术天生神魂就很强大，后面几次晋升也加强了这一点。 她还有火焰可以淬炼神魂。 她对于传承之力的掌控，是同阶人甚至前辈都难以比拟的。 比较搞笑的是，这种测试神魂编码的设备还是寻东搞出来的，他真的特别会钻规则的空子。 当沉白术表达担忧，觉得这是否不安全，万一永生教借此侵入怎么办？ 寻东哼笑一声：“我既然已经把这个漏子找了出来，当然就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研究对应的解决办法。” “我试验过了，这种秘术维持的时间极限，对此搞出了一个设备，可以长久的维持探查-对比神魂编码这个程序，你也只能伪装几秒钟，我就不信了还有人能伪装几个小时。” “当然，目前这个设备用的材料很珍贵，我也只搞出了一台，成本还降不下来，大概率只能做深度筛查，就是已经确认了怀疑目标，再把人带过去。”寻东说着，忽然兴致勃勃地看向沉白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另一个可能，你的火种很特殊，你使用它的时候是不是比平时更能敏锐的察觉到猩红的存在？” 沉白术愣了一下，点点头。 倒是不意外他会发现这点，因为在云端待的时候，她可不仅仅是在记录观秦的资料，如何更好的伪装成她，还有帮忙净化云端那些“死去”很久的神明之脊，让它们恢复活力。 “你这个火种能不能像息壤之种一样，分一点给我契约？”寻东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尽管息壤之种已经是极大的收获了，但以寻东的性格，他确实还是更喜欢火种这样干脆利落地将猩红给解决的手段。 而息壤之种太过迂回，尽管火种受限于自身的质量，在面对一些猩红浓度超标的就会陷入颓势，但沉白术不是还可以继续喂养、继续加强吗？ 沉白术还真想过将火种也分给身边的人。 神明之脊防御猩红再有用，但终究不如火种特殊，说的夸张一点，沉白术体内孕育着一朵火种，都算是针对猩红百毒不侵了。 而就算猩红浓度再高一点，火种依旧对它们有刺激作用。 比如之前给华明珠、给姬寒衣治疗的时候，也不仅仅是火种质量不够，是沉白术没办法将火种探入她们的身体进行内部清洗。 她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尝试过，但是不行，火种只对我无害，可其他人会有灼烧感，不如你试试看，能不能从我手中剥夺走？” 她点了个火花，放任寻东试探。 寻东还真不客气了，但最终也确实没有成功。 曾经沉白术非常高兴于这一点，因为火种只对她认主的话，其他人就休想夺走她这底牌，可事实证明，这是双刃剑。 现在她想给朋友一个保障，也因为这点，无奈打消。 寻东一番试探，发现这火种看似有的时候质量不足，比如之前对待畸变形态的观秦就会无力，但实质上，它却有一股隐藏的在特殊情况可以爆发出来的潜力。 就像一座冰山，沉白术此时只能动用海面之上的力量，可如果有谁想要把它夺走，处于海面之下的那九成的冰山就会爆发。 它烧灼的不只是他的手，还有他的灵魂，真是可怕。 龙神对自己唯一的徒弟确实护短，给她留下了这么重要的底牌，寻东暗自感叹。 虽然只能远观，但火种的作用、火种对猩红的特殊敏锐也给了寻东很大的灵感，他决定之后就拉着沉白术实验，看能不能搞出更便宜一点的进阶仪器。 本以为这个事就此解决了，但麻烦却在后头，就在寻东抓着还没有被送回荒海的观秦，准备记录她的神魂编码时，他发现不对了，他不能收录观秦的神魂编码。 沉白术皱起眉头：“为什么？” “因为数据过时了，她的神魂被猩红污染的太厉害了，现在这个数据已经偏离原本太多，使用它的话会超出误差值，直接显示错误，就是人对不上。好比之前的神魂编码记录的是九成神魂基因，只要九成对上就可，但现在我现场收录观秦，她的神魂性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只有七成甚至六成了！” “如果用这一串神魂编码，就算我的伪装秘术再怎么天衣无缝，也肯定骗不过仪器的。” “那怎么办？你在学宫的权限应该很高吧？把仪器打开，把观秦原先收录的神魂编码拿到，那个肯定是可以的。” “那个当然可以，那是观秦健康状态下留下的神魂编码，但是每个人的神魂印记，都非常重要，都收在学宫禁地之中，有特殊的法宝保护，避免这讯息泄露，被别有用心之人以特殊邪术诅咒，所以整个验证过程都是仪器自动操作的，我们只需要比对误差值在正常范围就行，可实则机器上是没有这串神魂编码的，这个不是我有权限就能钻规则的漏子的。”寻东无奈一笑，“我再怎么聪明，也没有达到机械之神的高度，祂可是连百分之九十九拟真度的全息世界都能造出来，祂对规则的研究，我拍马都及不上。” 很不巧，在无涯学宫保护神魂印记的法宝就是机械之神留下的，若是遭遇无法抵抗的危机，它在被强行打开之际，会将这些神魂印记全部毁灭。 怎么说呢，它就像是过年时大人给小孩买的存钱罐，想要把里面的钱拿出来，就得将存钱罐摔坏。 区别则在于摔坏的那一瞬，它的力量也会将神魂印记全部抹去，不会留下一枚硬币。 寻东叹息一声：“看来这一回我们无涯学宫真的走到了绝路上，明明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却偏巧在观秦这里有了败笔。” 但如果不是观秦污染程度之深，连神魂都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失去自身特质，必须送去荒海这个纯净之地，他们也没必要搞偷天换日这一出了。 “别这么快绝望，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沉白术默默举手，“或许我有办法，如果你能联系上我七章师父的话。” 刚才寻东提起机械之神那崇敬的口吻，让她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七章，也联想到了她与观秦五人曾经一起进行的那场考核。 没记错的话，她们进入全息世界，就是以神魂的形式进入的。 第123章 事实证明, 他们没有倒霉到家。 寻东利用权限联系上荒海七章那边，搞到了当时观秦留下的神魂编码，传递过来,沉白术快速进行学习,简直在监察司的眼皮子底下，玩了这么一出造假,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这才放心的坠入睡眠的深渊。 可她就算在睡梦中也没办法安心。 因为睡太久的话, 监察司的人迟迟见不到她，可能又会怀疑，因此没多久她就醒了过来。 好消息是他们没怀疑, 坏消息是他们没怀疑是因为他们根本顾不上怀疑。 在继云端暴动之后,猩红海岸那边传来了相当糟糕的消息,畸变体们不知怎地暴动起来,将原先好不容易收复的西部据点吞噬。 西部据点沦陷。 此前驻扎在那里的人都没了消息，生死不知。 因为猩红海岸奇特的气场，无论是信号还是玄学手段都不再管用。 云端确实重要，可惜时机已失，它已经彻底稳定了下来，那绿色的数据，不夸张的说几乎恢复到了几千年前的水准。 监察司没有了理由夺权,毕竟这证明无涯学宫有了重大突破,把云端的猩红控制的很好,相比之下,反倒是监察司丢了个大脸。 他们的大本营捅了这么大一个漏子，既然让西部据点沦陷了。 调查组成员没脸再待下去，也急于返回猩红海岸, 弄清楚西部据点的情况，所以他们匆匆走了，临走前，只见了校长，连寻东都没来得及追过去嘲笑几句。 沉白术听了脸色微变。 鱼彤他们就在猩红海岸，不过上一回通信她发过来的位置不是西部据点，她赶紧掏出巫镜，想要给鱼彤发消息。 结果对方先发给了她，是报平安的，听她说自己现在在东部据点，让老大如果想来猩红海岸历练，别去东部，还有南部，这两个据点情况都不太好。 沉白术看了看时间，是在七八天前。 想来这个时候西部据点还没沦陷，不过监察司收到消息肯定是第一快，现在西部据点沦陷的消息或许还没有传出去。 她回了信，让鱼彤注意安全，以及过一两个月她可能也要去猩红海岸，到时他们再聚。 这一两个月是她留给自己把云端神明之脊都给净化的时间。 沉白术有点强迫症，净化神明之脊的过程，让她有一种打扫卫生的感觉。 看着那些附着在墨银上的红色污渍、锈迹一点点消失，那种愉快感，甚至胜过晋升后身体更加强壮的拥有力量的掌控感。 对于沉白术这个决定，寻东是求之不得。 他遵循了沉白术的意见，发现她并不排斥将火种之事告诉一些人，但她仔细想了想，还是只告诉了校长和他认为可以信任的几个教授。 毕竟他冷冷一笑，学宫内部确实出了一些问题，就连他们送去监察司的人都俨然背叛了，这内部也是时候清理一波了。 沉白术不知道这些事，也并不关心。 在监察司的人走后，她见了章校长，本打算换回来，谁知章校长看着她若有所思：“就先这样吧，左右你之前也是隐藏身份进入学宫的，想来并不一定要恢复真身。” 沉白术：“……”有点尴尬、 章校长似已经将自己进入学宫后的种种都查清楚了。 她有些迟疑：“”如果我一直保持观秦身份的话，那她在学宫内的各种权限、她认识的人…… “一些人我会打招呼，更多的他们质疑你，无需在意就是，会有人处理，至于她的权限——”章校长摇了摇头，“七章师祖都给你开了这么大的权限了，也无所谓观秦这个少宫了。” 沉白术：“……”怎么更尴尬了？ 章校长是真不介意这些，了解了一番沉白术的工作效率后就立马制定了清理云端计划：“这一次你贡献很大，我一时间想不到该给你什么，不如这样吧，我对你开放我的实验室，千万以下额度无需向我申请，直接就可以取用。” 沉白术：“……”缓了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的问，“这千万额度指的是……” “净化币。”章校长淡定道。 沉白术：“……”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净化币的价值可比巫币要高，而且对于外界的人来说，是有价无市的。 他们往往要花很多巫币去换取净化币，用净化币在学宫内部兑换一些东西。 章校长似乎察觉到沉白术的惊讶，又补充了一句：“这不仅是针对此次云端事故，还有你稍后要进入云端净化那些神明之脊的。” “哦。”沉白术一下子坦然了，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章校长问：“你净化一根神明之脊需要休息多久？能量多久才能恢复……”她决定记录一些问题。 毕竟可能全海底也就沉白术这么一个宝贝，龙神选出自己徒弟后，荒海龙墓大概率不会开放了，那么就找不到第二朵火种，她当然要小心的用、谨慎的用，别把沉白术榨干。 那不是一个精明的校长应该做的事。 沉白术大致的说了自己的估算，又道：“这只是暂时的，如果我预计没错的话，净化越多神明之脊，我的火种壮大也越快，嗯，几乎可以按指数级来算，因此我给自己留的时间是一两个月，一两个月后我就准备去猩红海岸了。” 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章校长点头表示明白：“那我这就去安排了，争取在一两个月内解决，咱们就去支援猩红海岸。” 说到猩红海岸，章校长皱了皱眉头。 沉白术忍不住问：“那边情况不乐观吗？” “是的，我们这些年一直把猩红海岸的局势控制得很好，可如今居然有一个据点沦陷了，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来得及传出求救信息，让我们前往支援，这很不可思议，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了，我打算去找一趟圣女，让她给我占卜占卜，她也算是你的师父，你有什么话想带给她的吗？” 沉白术：“……”我还真忘了我有这个师父。 “好像没什么可问的，不对，你让她帮我占卜一下我之后去猩红海岸会如何，当然，如果无法占卜，我就让她测一下我的朋友们。”沉白术想起圣女曾经说的话，赶紧补充了一句。 因为净化云端是个大工程，大忙人如章校长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她只在开头待了几天，观察沉白术动作一切顺利就离开了学宫，前往天机阁去找圣女了。 剩下的时间则由寻东陪着，沉白术走遍云端的各个部分，他们的动作很利落，云端猩红浓度快速下降到一些在云端闭关的教授也有察觉，都纷纷跑过来看稀奇。 于是这个前行的队伍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在净化神明之脊的过程中，沉白术发现云端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大。 说起来它真的跟澹台的黄金内海有点相似，也是层层叠叠的空间，区别就在于黄金内海像洋葱，可以一层一层的剥开，但云端所在却更像是平行的空间，不是大的套小的、小的套更小的，而是云端的空间宛如一个个相连但各不相让的气泡，一个挨着一个，偶尔还要跳一下到另一个去。 沉白术知道，这是因为神明之脊所造成的。 可以说，每一片独立的空间都是由神明之脊撑起来的。 在净化神明之脊的过程中，沉白术默默的将自己所去过的空间都记录下来，试图在脑海中重现整个云端的面目。 这并不容易，无涯学宫存在上万年，就连他们都没有把云端搞清楚。 当然，沉白术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随着猩红浓度降低，这里的磁场没有那么诡异了，再结合沉白术在空间上的造诣，她还真构建出来了。 但不是在巫简或者任何工具上面，她只能在自己的脑海中构建出来。 因为这个空间是流动的，很奇特，云端明明就在那里，它连接着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按理说是一个固定的场所，但绘制完成后，它给沉白术的感觉就真的宛如一片不断流动的白云。 非常的奇特。 大概也正是这种不断流动、不断变化的特性，才困住了猩红，也让云端更加复杂。 迄今为止，沉白术只是探索了，却无法用文字图片视频将它记录下来，就算记录也只是一些不成型的碎片，还具有时效性。 她还发现跟自己一同走过云端多个区域的教授们比自己还不如，他们在走过多个区域后，已经开始对开头的几个区域遗忘，混乱的空间也混乱了他们的感知。 当走到最后一处，净化最后一根神明之脊，沉白术宣布任务完成，就连寻东都有些茫然：“完成了？所有的神明之脊都找遍了吗？” 寻东来云端的少，但在沈白术看来，他已经算是除自己之外现有的所有人中最了解的，可就连他，都会被云端的混沌性迷惑，足以见得此地的可怕。 沉白术甚至觉得自己能记下这些，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空间感很强，造诣很高，还因为她是七章师父的徒弟，七章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这片云端也是机械之神的躯体所化，祂对她有好感，敞开了屏障，这才让她窥见了一些更深的东西。 不等沉白术继续解释，已经有教授掏出了仪器，然后就是一连片的惊呼。 “数据真的降了，降了，降了好多”！ “太好了，按照我们的测算，降到这个值的话就说明所有的神明之脊都被启动了，都开始在运作，接下来至少千年以内，咱们都不需要为云端担忧了。” 有教授欢喜的脸都扭曲了，有教授发出尖啸，释放自己的开心。 唯独沉白术皱了皱眉头：“什么？才千年？这保质期也太短了。” “不短。”寻东道，“千年时间很长的，这千年间，我们可以继续想办法解决猩红这个全海地的难题，至少对它的克制要更强。” 沉白术忍不住问：“你们就没想过彻底解决问题？” 寻东茫然：“怎么解决？哦，我知道你的火焰可以克制它，可以消灭它，但是，只要海底空洞存在，它的源头就会在，它会不断的向云端释放猩红。” 他拍了拍沉白术的肩膀，安慰她：“现在这样已经非常好了，我们不贪心，至少在千年内，与神明之脊契约的人都不用担忧自己彻底堕落为神之弃民了。” “是啊，观少宫，这都多亏了你。”有教授走过来，对沈白术竖起大拇指。 沉白术沉下脸：“这哪里够？你们也太容易满足了，我们就不能找到海底空洞所在，堵上它吗？” 一片沉默。 接着不知道是谁笑了起来。 “观少宫还真信了那个传说？都怪寻东说这话时太正经，他那态度，不了解他的人就会被欺骗。” “什么意思？” 寻东扶了扶眼镜：“意思就是有关大魔神、有关海底空洞确实存在过，但是呢？这可能是一种象征性的取名，具体是否存在这个洞，未可知。” “有人说大魔神是从域外空间、从别的世界闯入我们世界的，也有人说海底空洞其实并不是世界破了个大洞，而是如人类的传说一般，盘古大神在劈开天地之时，有清气上升，这是对我们有利的，但也有浊气下沉，我们无涯学宫机械之神镇压的所谓空洞，极有可能就是一处浊气的滋生点。” “如果全海底的浊气都被引流至此地一部分，这要如何解决？” “只要有生命存在，它就会不断出现，所以说不是把海底空洞给封上就没问题了。” 沉白术：“……”她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 寻东又补充道：“荒古时代距离我们已经过去太久远，又确实有发生过大战的痕迹，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在很久以前就有如巫简骨简这种手段，可关于大魔神，关于海底空洞的详情却并没有多少流传下来。” “我们后世对它有很多猜测，刚才我说的那两种是学术界比较普遍的认知，不过后者想要解决，基本不可能，就像有光明就会有黑暗，清气与浊气如影随形，怎么解决？对海底进行一次大清理，把所有生物都灭绝，重归混沌之际？但如果是前者的话，即海底空洞，真的存在这么一个洞，你不如去问一下章校长，她身为学宫的校长，权限可比我高多了，所知道的秘密也更多，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问她。” 寻东本以为沈白术知道清气浊气这种猜测会很绝望。 因为这意味着终身的战斗，可能很久很久之后猩红的源头依旧死死的缠着他们，无法断绝，但出乎意料，沉白术只是惊讶了一下就恢复了冷静。 “我会去找她。” 沉白术并不知道关于猩红源头是哪种猜测，但她却有七分肯定，至少在无涯学宫这边，海底空洞的可能性更大。 为什么？ 因为自来到无涯学宫，她迄今为止都没触发任何一个签到点，系统就跟死了一样，这不正常。 按照在澹台的签到规则，与澹台同一级别的势力无涯学宫至少也应该有一个黄金宝箱，可是她连无涯学宫最重要的云端都走过一遍了，却始终没有触发。 怎么可能？ 这足以说明系统认为学宫还有更隐秘的禁地她没有发现，而黄金宝箱极有可能就在那儿，那么海底空洞这个说法就很可能是真的。 第124章 沉白术找到章校长说了自己的推测,章校长目光沉静：“你为何如此肯定？是七章对你说了什么吗？” 沉白术默然，她没办法解释身怀系统的事。 索性趁着荒海并不对外界联通就让她误会罢了。 大概也只有这样，章校长才愿意告诉她一些极为高级的机密,果不其然,章校长长的叹一口气：“在无涯学宫，确实存在这么一个海底空洞,但我们迟迟找不到它了，所以许多人都将此事当成了一种后人编造的野史, ” “找不到？”沉白术非常惊讶，“为什么会找不到？” “云端是为了镇压这个海底空洞而存在，但它与云端却并不相连, 而云端的一个个部分看似平行各不相干, 可因为神明之脊的特殊联系, 它们其实是一个整体, 久而久之，就算我们无法走遍云端，也知道在哪个部分还存在没有净化打扫过的区域。” “可是海底空洞不一样，它是游离在外的。” 章校长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沈白术解释。 她尽可能的用自己所有想到的语言来描述。 本以为沈白术会就此死心，不会再想找什么海底空洞，达到目前这一效果她已经非常满意，可谁知沉白术说：“章校长,我能不能看一下有关海底空洞的资料？” 章校长挑了挑眉：“其实内容非常少,为了避免造成恐慌,我刻意的将它给列为了最高级机密,此事你就算想寻求寻东教授帮忙，也是没办法的。” 沉白术俏皮的一笑：“您呢？您知道多少？难道这么多年，您就没想过找到海底空洞,把这个洞给堵上？” 章校长哑口无言，被沉白术反将一军。 她怎么可能没想过？ “我想过，我不仅想过，我还根据机械之神与我们学宫一代代人留下的资料，一遍遍研究分析，找到了与世界壁垒比较相似的低配版材料，如果我们可以找到海底空洞，就能想办法将它堵上，这是我们无涯学宫每一任校长的使命，我们都希望在我们在任时，能够终结它，这也是机械之神跨越千万年，给我们这些后辈的考验。” 这样就太好了，学宫有底子，至少后续填补这个麻烦，简双不用从头去分析。 世界壁垒这玩意一听就不是能轻松搞定的，谁知道涉及到多少材料？ 想一想，一样样分析过来也太麻烦，因此她目前的任务就只剩下找到海底空洞。 沉白术捋了捋袖子，爽朗一笑：“章校长，你就把这事交给我吧，我一定能找到它，或许这不仅是机械之神留给你们的考验，也是我龙神师父留给我的，不然怎么那么巧合，我学习的亦是空间一道。” 还有空空师父留给我的那具骸骨，当然，后者她就没说了。 沉白术不说空间之道，章校长还差点忘记了这回事。 主要是沉白术身上火种存在感太高，还有那什么息壤之种，她想过沉白术学的是火属性、土属性，甚至人鱼天生的水属性。 可空间，这在她身上没有一点体现啊。 第二个神胎小蝴蝶：“……”咬牙！ 存在感太低是我的错吗？我们空间系本就附带极高的隐匿性，不被人发现才是正常的，若轻易被人发现，那就是学艺不精了。 沉白术拿到资料后就埋首巫简之中，这些巫简都年代非常久远，是章校长特批给她的原本，其他做备份的拓本因为是后人着手刻录的，往往会带上刻录之人的主观意识，章校长担心给沉白术造成误解。 闭关七天后，她就有了思路，直接进入云端。 自从云端整个被她清理一遍，沉白术能感觉到云端对自己的认可，她突破云端的混沌性，能将其地形图记录下来就足以说明自己的特殊性，她在云端是拥有特权的。 知道从哪入手后，就相当于找到了那个钥匙，所以沉白术从不沮丧，也不像章校长多次尝试后无奈放弃。 她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这世上有人能找到云端所镇压的海底空洞，大概率只有我。 而这也确实不是说大话，她的传承之力几乎是行云流水般突破云端的界限，向外延伸而去，过程流利的让沉白术都心生诧异，甚至有一种整个云端在为自己做指引的感觉。 祂等了许久，只为等来自己找到海底空洞，然后将它填上。 沉白术掠过云端的白云，看到了湛蓝的海水，无涯的海深应该比较浅，这海水没有龙宫那么幽深。 在这海水的衬托下，中间那个起码有一人高的黑色空洞就相当明显了。 这就是海底空洞吗？ 沉白术脑中刚闪过这个想法，消失许久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显示她触发了签到点，此地有一个黄金宝箱。 果然如此，她这才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以传承之力作为定位：“小蝴蝶，我们走！” 小蝴蝶轻盈的煽动着翅膀，周围景色快速变化，才一两秒，沉白术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这个黑洞面前。 黑洞并不像死物，它依旧在向云端这头吞吐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但这气息并没有扑到沉白术的面前，而是被身前的一道银色给挡住了。 是神明之脊！ 神明之脊作为屏障，挡住了黑洞中诡异的气息，向云端侵入。 神明之脊无疑是很有用的，可它竟然不能完全隔绝，所以云端依旧时不时要清理一番，不然猩红就会堆积越多，造成崩坏。 沉白术伸手，很轻松的就穿过了这层屏障，接触到外界的气息，不由得颤了颤，一滴血珠从指尖冒了出来。 手被割破了，注意到似有古怪的气息又要缠上自己的手，通过这个破口，侵入到自己的身体里，沉白术脸色一冷，火焰在指尖点燃。 净化整个云端后，她的火焰质量也直线上涨，这火焰一出，那诡异的气息，直接就被烧掉了，但沉白术却是心头一紧。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尖叫，来自于那被烧毁的东西。 这玩意不会还有灵性吧？沉白术心念一动，控制着火焰加大，向着眼前的黑洞扑了过去，火种灼烧的很厉害，连绵不绝的尖叫声响起，但沉白术却是心头一沉。 因为空洞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在源源不断的向这边倾倒，火焰无法填补上这个漏洞。 因为它是无根之水，一旦沉白术撤掉，这个黑洞就去继续存在。 她不可能把自己困在这里。 得搞一个万全之法，沉白术挑了挑眉，笑了：“嘿嘿，我又不是什么孤胆英雄呀，似拯救世界这种事，当然要把所有人都拉进来，章校长可是提到过，学宫前辈们已经研究出了可以修复世界壁垒的低配版材料，把他们找过来不就得了？” 之前是他们找不到黑洞所在，但自己完全可以让小蝴蝶开启集体传送，直接过来就是。 这一波叫做双剑合璧。 想到就做，沉白术离开云端，拿出巫镜拉了个群，把之前清理云端时加她好友的教授们都拉了进来，直接宣布自己找到了海底空洞。 但修补世界壁垒并不轻松，需要人协助，现在她在云端入口等着他们，有意者速速前往。 才一刻钟，群里的人都到齐了。 章校长是第一个到的：“真的找到海底空洞了？” 她脸上都是不可置信，这么轻松就找到了，这显得之前的他们很废物啊。 倒是寻东淡定的多：“想想看，整个云端的猩红都叫她给清理了，神明之脊重归巅峰，云端对她的好感度怕是爆表了，给她开挂，让她迅速找到，这有什么稀奇的？” 沉白术眨了眨眼睛，还真说对了。 见到她的表情，章校长的心气一下子平了。 不是自己无能，是她不得龙神眷顾，没有火种这样的大杀器。 如果她知道，就连火种的出现都是一个意外、一个奇迹，龙神或许也不知道多少，她大概会更惊讶，然后嫉妒的嚎叫这世间还真有天命之子啊！ 沉白术挥挥手，开启传送把所有人都带到了黑洞面前。 “大家都看看，这个要怎么修补？” 有一个莽撞的教授，激动的就要向黑洞扑过去，被寻东皱着眉头捏住了后脖颈：“知道前面什么情况吗，你就敢扑？” 那人讪讪一笑。 章校长轻咳一声：“开始观测。” 她的手一挥，一个圆形但很像门版的东西就出现在了面前，面对沈白术好奇的脸，她道：“听你说找到了海底空洞，我拿了一些实验品过来试试它能在这股罡风下坚持多久。” 说罢她的手一挥，这玩意就被抛了出去，以传承之力控制着冲向黑洞。 沉白术观察一番，发现它居然正正好比黑洞大了一些。 然而章校长的脸色却不太好：“为了保险起见，我特地按照机械之神留下来的数据，做得大了一倍，没想到云端的镇压虽然起了效果，但海底空洞却在逐年扩大。” 这是一个很不祥的征兆啊。 听闻这话，其他激动的教授也收敛了面上的笑容。 在没有发现海底空洞之前，他们还很乐观认为机械之神强大至极，早早的留下了云端这个大杀器镇压着海底空洞，肯定不会出问题。 没想到在他们丧失海底空洞消息的期间，它竟然已经恶化到了现在的程度，几乎扩大了一倍，很难想象再这么下去，得糟糕成什么样。 第125章 更糟糕的情况却还在后头,章校长控制着这个圆形门板补上去，才坚持了几秒钟，就彻底粉碎,直接向他们飞来,竟然穿过了神明之脊的银色屏障。 沉白术眯了眯眼。 章校长脸色铁青，手一挥,将那些能将众人穿成刺猬的粉尘收好。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得不说, 这个结果相当的糟糕。 他们学宫研究的世界壁垒的替代品竟然不管用？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就算发现了海底空洞的存在，也拿它没办法？ 这可真是一个极为糟糕的消息，最终还是寻东开口打破了沉默：“无论如何,我们终于找到了海底空洞所在,这是一个非常振奋的消息,接下来,我们大可以对着这里研究，看看什么样的材料才合适。” 这话说得众人又打起了精神。 没错，在他们学宫的研究史上遇到多少难题，最终还不是被他们一个个给克服了？ 既然当初可以，没理由现在还没开始就沮丧起来。 所有教授开始掏装备，他们准备在此地住下了，不把这种材质研究出来, 也别回学宫了。 眼见着大家和海底空洞杠上,沉白术还挺高兴,这意味着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去研究能取代世界壁垒的材料。 那会相当枯燥, 得一样一样去对照。 沉白术宁可跟人干架，打得彼此两败俱伤，也不愿意躺这趟浑水。 这种看不到前景和未来的东西很是消磨人的心智。 如果是以往,以沉白术的执着，就跟她耗上了，才不管时间早晚，可偏偏她还惦记着猩红海岸那边鱼彤还在等着她呢，哪有时间慢慢耗啊？ 抓了抓头发，有点烦躁，忽然沉白术心头一动，对了，遇到这种完全没有思路的不如占卜一下试试？ 想干就干，沉白术心说我都走到这一步了，所掌控的信息应该很全面了，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实在不像话。 拿出工具，想了想，又找章校长要了刚才的粉末。 虽然章校长和诸多教授都一脸大受打击的表情，觉得学宫诸位前辈研究的都是白费功夫，但沉白术却对他们有信心。 毕竟这并非是教授们建立在空想之上的结果。 在很久很久以前，学宫还能找到这个空洞所在，有实际参考，只不过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使得以前的路子可能不管用了。 但对沈白术来说，还有参考价值。 ——再怎么变，也是牵连着因果的。 章校长一见她这架势就知道她要占卜，无她，谁让她有一个当圣女的朋友呢？ 她目光灼灼发亮，抛弃了之前的沮丧，期待无比：“我怎么把你给忘了，我记得你师父说过，你的占卜学得很不错，你还有一个神胎是乌龟，你肯定能占卜出来的对吧？就算不是具体材料的成分，至少让我们知道该往哪条路子走啊。” 沉白术无奈一笑：“你对我的期待也太高了，我都说过了这方面不是我的擅长。” 章校长嘴巴张了张，她看出沉白术没说谎、没谦虚，只好道：“没关系，你就试试，你这边不行我再去找圣女，亲自把她请过来，看她能不能给个方向，这涉及到世界壁垒，我们都心里有数的，知道不会容易到哪里去。” 沉白术点点头。 觉得有理，于是把乌龟小墨墨给召唤了出来，作为辅助。 见状章校长退到一边，怕干扰到她。 沉白术努力回忆着无涯学宫资料里关于世界壁垒的描述。 世界壁垒具体是什么，大家其实都不太清楚。 如果依照前世，沉白术会说是臭氧层，没了这层保护，来自太空中的各种物质甚至射线，都会直接落在地球上，给地球上的生命带来碾压性的伤害。 不过在看过多番资料后，这个思路又有了一定的延展。 那就是往玄幻方向跑了，它不仅能防那什么太空物质、太空射线，还能防外魔，也就是出现在荒古时代的超级灭世反派大魔神。 科技是科技，玄学是玄学，如果这两者不沾边，即便这个难题看起来再怎么难搞，也终究是有一个努力的方向的。 可若两种因素结合起来，情况就会变得非常复杂。 偏偏现在沈白术遇到的就是最坏的。 她探出传承之力，试图去触碰海底空洞边上的世界壁垒，只觉得它既像一个真实存在的，又像在她意识中并不存在的结界。 嗯，是不是一层结界还未可知，可能就像一个封死的被掩埋的球，被不知名生物给打出了一个洞。 沉白术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物质、要耗费多少泥土才能把这个洞给堵上，最好还能和周围的土浑然一体，不会轻易的被水一冲就冲开…… 想到这里，她的头都要大了。 很遗憾，传承之力并非一台精准的分析仪器，能准确的向主人传达这到底是啥物质，加上某某材料，经过某某步骤就能合成相似的。 沉白术没开这个挂，她不禁转换思路：难道要我亲自去海底空洞所在，把那个宝箱拿到才能解锁这修补世界壁垒所用的物质要如何合成？ 可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有点不敢往里面跑。 隔着这么远，流传出来的一丝力量都能突破她的身体防御，谁知道进到黑洞里面，会不会直接把她给吞了？ 她没这么傻。 一边脑海中转着这些念头，一边开始占卜。 她当然不是不专心，在占卜时脑中还转着这些杂念，而是在复盘、在分析，这些都有助于占卜。 占卜很玄学，但有时候又会显得很科学。 你想要问的问题，其实答案已经在你的脑海中了，只是都是潜意识，本人根本察觉不到，要靠这种占卜之法把它从潜意识中唤出来。 沉白术做这个尝试已然轻车熟路。 一开始很坎坷，符合章校长和众多教授的猜测，这个问题确实很难，但最终竟然得出了结果，沉白术意外的看向龟壳，着落点竟然在自己身上。 “是我，不对，这个我现在是我自己，还是已经被传送去荒海的观秦？” 毕竟她顶替的是观秦的身份。 这个猜测让沉白术头皮发麻，难道代表着自己亲自把希望送去了荒海？ 不对，她蓦地低头，看到了找章校长要的那点银色粉末。 它被消耗了大半，这个占卜的引子起到了作用，说明关于世界壁垒的材料，学宫的研究和准备都是正确的。 不过大概率是缺了什么，会缺了什么自己和观秦都有的？ 忽然，沉白术摸上了眉心。 她在观秦前往荒海之际，也给了她息壤之种，火焰是自己独有的，息壤之种和神明之脊不是，这修补海底空洞的材料会不会与这两者都有关，然后再加上无涯学宫的研究？ 神明之脊是金属性，是金属之灵，而息壤之种则算木属，偏偏它又来源于神土，这让它的木属加上了土属的性质。 沉白术不由的想起女娲补天的神话，这个海底空洞不正是天破了个洞吗？ 所以加入神土的因素是对的。 想想看，神明之脊一直缺乏神土的滋养，所以显得有气无力、特别营养不良，神明之脊在观秦身上遭了罪，所以迫不及待往自己身上跑，这两者会起到一个相辅相成的效果。 这般想着，她心头大动，结束占卜，看向远处已然离开身边、跑去观测黑洞的章校长，大声道：“或许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听到这声音的不止章校长，周围的教授都围了过来，齐齐盯着沉白术，那目光直发绿。 沉白术抖了抖肩膀，问章校长：“你这个材料有多少？先拿一些来试试。” 章校长不解的看向她：“咱们刚才不是已经试过了？根本没用。” “光靠你那个当然没用，我还要加一些别的物质进去。” 章校长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沉白术都能带他们找到海底空洞，或许这个地方注定要终结在她手里，这也印证了当初对观秦的占卜，她会是天命之子。 呃，这其实才是观秦被拥立为观少宫的一大重大原因，不然她再怎么优秀，是畸变体这个弱点就是最大的短板。 就算他们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整个学宫的名誉，不能让先辈的荣光就这么砸自己手里了。 沉白术凑齐了在她看来会相当有用的材料。 打头第一件是息壤之种，第二件是章校长给的材料，第三件从观秦那里继承得来的神明之脊。 沉白术驱动着神明之脊扑向了第二件物品，果然见到它开始融化。 神明之脊能吸收这样材料，她的猜测没错！ 这里面应该用了大量的墨银，是以墨银作为主体，然后添加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随着神明之脊将第二件物品吞噬干净，那些被添加进来的多余之物，直接被神明之脊嫌弃的吐了出去。 尔后，被沉白术单独分裂出来的一根息壤之种主动地与神明之脊融合。 这两者的色彩并没有因此就变得均匀起来，反倒是依旧水火不容般呈现迥异对立的颜色，沉白术看着，就觉得有点像是息壤之种作为伞骨，撑起了神明之脊这块伞面。 她心中激动，驱动着伞面飞向黑洞，当然她没有像章校长那么干脆，直接和黑洞撞上，而是从边角擦过去的，避开了罡风，把这款伞面吧唧一下粘在了世界壁垒上。 看着这一幕的众人皱起眉头，不太明白沉白术这个思路。 直到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伞面在世界壁垒上融化，仿佛从固体变成了流体，它一头沾着世界壁垒，一头慢慢的向空洞所在延伸，就好像世界壁垒又长出了一截，开始挤压海底空洞的空间。 所以教授不可思议：还能这样？ “为什么啊？” “我知道了，世界壁垒是活物，只要给它一个点，它就能自主生长！” “错了错了，思路完全错了。”却也有教授惊喜的大喊，眼神中带着疯狂，“我们的之前的想法都是把这个洞用东西堵上，可是世界壁垒出现破损，我们应该做的是让它修复啊。” “光堵上的话就会存在破绽，始终不能与周围的世界壁垒完美融合在一起，只要一遭遇外力撞击，就肯定会再次破裂，难道我们要隔个几年就修一回？现在这个思路才是正确的，把世界壁垒破损处修好。” “观少宫，你是怎么意识到这点的？为什么会觉得世界壁垒是活物？” 沉白术摇了摇头：“我不觉得它是活物，但我觉得它有灵性。” 说起来这还跟他们荒海的屏障有关，荒海屏障当然无法与世界壁垒相比，但不妨碍沉白术由此联想，在此之前，真的没有人攻击过世界壁垒吗？ 在荒古时代不太平的时候，其他神明大战，其威力，世界壁垒真的能扛住吗？ 沉白术认为荒古时代，神明是顶尖战斗力，一如现在无法诞生神明，并不是后世的人有多差，是世界降级了。 如果再出一个神明的话，就会威胁到世界的生存，祂不允许出现。 沉白术不由得升起一个更大的猜测，神明之力可以打破世界壁垒，但世界壁垒也拥有很强的修复性，一时出现破损处，依靠祂自己就能恢复过来，这就像大自然的自我调节能力，只不过海底空洞太厉害了，超过了世界的承受度，祂调整不过来，这就需要他们这些外力帮忙了。 虽然一开始沉白术会想到息壤之种是因为女娲补天的故事，觉得要有一个土把洞给填了，觉得神土具有旺盛的生命力，更能恢复世界壁垒的生机。 但见息壤之种附着在神明之脊上，这两者扑到世界壁垒上，就如同回到了快乐老家一般，她还是很惊讶的。 尤其是此时神明之脊还和她连着，并没有断绝，她体会到了神明之脊体会到的复杂的感受，两者共感，这让她对世界壁垒的性质更加了解了。 一味的生命力强盛是不够的，那会让它看起来就像一个香甜可口的大包子，谁都想扑上来咬一口。 所以世界壁垒也需要极为坚固的本体，来隔断那些不怀好意伸过来的大牙，因此也需要坚固的锐利的金属性。 生命与防护与攻击缺一不可。 沉白术误打误撞刚好凑齐了，所以才成就了这世界壁垒的低配版本。 如果能把这个洞给填上，世界壁垒断掉的部分接起来，祂内部的力量就能做到自由流通，长久下去，便和其他部分浑然一体，这比简单的维修要解决的更彻底，毕竟流动的世界壁垒更有弹性，不会像一块有了缺陷的钢板，以蛮力砸了就能砸开。 祂会有一个卸力缓冲的作用。 沉白术的思路已经清晰了，她小心的斩断了那一段神明之脊，观察没有了自己支援的情况，然后就见那一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就像是在被黑洞中的罡风快速消磨，这让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看来一点点修补是行不通了，得一气呵成，把这个大洞都给补上，才能让世界壁垒在一瞬间成为完整的物体，或者说阵法集结好力量才能自由流动起来。 然而沉白术非常清楚，光靠自己的神明之脊是不够的，倒是息壤之种在云端清理过程中茁壮成长，其数量应该是够的。 于是下一步该干什么就很明显了，集齐整个云端所有神明之脊之力。 沉白术心生摇曳，当初机械之神设置云端镇压海底空洞是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什么，你这也太大胆了？” “你再说一遍，在整个云端放一把火，让所有神明之脊的主人配合你，把融化的神明之脊引到海底空洞上？” “不，你知道整个云端有多大吗？神明之脊有多少根吗？”章校长都混乱了。 沉白术却很淡然，这正是她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唯有此法可以，就是因为知道海底空洞有多大，我才提出的这建议，也只有整个云端都一起修补，才会让修补的部位在一瞬间能做到和世界壁垒共调同步，让它最大程度的不会被从黑洞里传出的罡风影响到。” 章校长冷静下来，她听明白了沉白术的意思。 神明之脊填补的不仅是海底空洞那一块，还会糊到周围的世界壁垒上去，营造出足够大的空间，去关联更多的世界壁垒，把它们都拉下水捆一块才能扛住罡风的冲刷。 她犹豫不定：“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怎么冒险？又不会让所有神明之脊的主人一直守在此处，等确定无恙后，我们就给切断，就像当初寻东教授给我和观秦做的那个手术一样，这期间我们可以利用神明之脊的灵性，不断的给它喂食墨银，甚至我的息壤之种。” 章校长沉默下来。 寻东双眼闪闪发亮：“我赞成这个决定，有神明之脊相关联，如果海底空洞出现意外，我们也能第一时间感觉到。” 章校长面色沉重：“但你可有想过，如果我们的计划没有挡住海底罡风，神明之脊顷刻间破碎，它的主人会怎样？” 神明之脊类似本命法器，它受伤也会反噬到主人这一点沉白术懂，所有人都懂。 而且章校长提出一个更现实的问题：“你们还有没有想过，为了填补海底空洞，为了神明之脊不在断裂那一刻影响到主人，我们得投入多少墨银，咱们有吗？就算把所有的存货都拿出来，也不够你们造的。” 寻东被这反问逼得哑口无言，沉白术却笑了：“章校长，我认为这两件是可以融合为一件事的，一根筷子不够牢固，咱们就多捆几根，这样想要扳断它就得用更多更大的力量，目前我看过了，已经有主的神明之脊比较少，才占一半，我们可以结合功勋值来算，让曾经为抵抗猩红畸变体作出贡献的人都拥有一次契约神明之脊的机会，更甚者，把它拍卖出去，而拍卖的代价就是合成墨银这种合金所需要的金属。” 章校长：“……” 寻东：“……” 所有教授：“……” 沉白术看着他们震惊的眼神，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觉得拍卖这个词太庸俗，太冷血，太商业化了？那咱们就不搞拍卖，搞募捐，看谁愿意为海底空洞封存修补做更大的贡献，咱们就给予他一次接触神明之脊的机会，甚至我有手段可以保证他能百分百契约。” “观秦的例子你们已经见过了，我知道她的存在具有偶然性，但姬寒衣的例子你们应该没见过吧？她在我手上已经成功契约了，这一点如果各位不相信，可以去向她求证。” 章校长：“……” 她的声音都僵硬了：“这、这什么时候的事？” 自己为什么完全不知道？ “不对，数据对不上！” “哦，多了一个是吧，那是因为我的神明之脊是从观秦那里继承来的。”沉白术笑眯眯的，“所以你们也无需担忧，就算是所有的神明之脊都契约殆尽，可只要猩红还在，我就能拿出息壤之种，然后这神明之脊就可以传承给自己的后辈，让他们终身免受猩红的困扰，是不是很心动？” “这息壤之种我也愿意贡献出来，当做功勋值的奖励，就会让这个奖惩体系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不会影响到太多大局。” 怎么可能不影响？章校长恨不得狠狠敲沉白术脑袋一个板栗，她知道息壤之种的存在，这东西分离出去，并没有对沈白术造成影响，至少她看到的事实就是如此。 或许有，但比较小。 沉白术把它贡献出来，这功勋值的重大影响因素就由无涯学宫的神明之脊变成了她荒海的息壤之种，她能不利用这个来做文章，打死她她都不信！ 这分明是在为前往猩红海岸控场打基础！ 任何一个精明的高层也不可能信，这说服他们会轻松吗？ 可章校长看着沉白术了然笃定的眼神，又立刻明白了过来。 是的，怎么可能说服不了呢？ 拿出来做诱饵的可是神明之脊的契约资格，哪怕后续神明之脊不再局限于108根，它可以传给子孙辈，可是墨银难得，这切割的机会也会很少，它不可能变成大众货色，然而就算再怎么少，他们学宫也失去了这项优势。 沉白术却没有再劝说下去。 因为她知道仅就目前给出来的线索已经足够，最终章校长会同意，高层呢，也会同意，不仅是因为利益，是不能拒绝的神明之脊的诱惑——在此之前他们契约的成功率可不高，更因为海底空洞的存在，这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能在自己这一届解决，没有人可以拒绝。 第126章 最终的结果也确实如沉白术预料的那样, 无涯学宫对外放出了消息，正式公布了神明之脊的存在。 其实关于它，一些势力高层是清楚的,只不过他们默契的隐瞒着,不会去告诉别人，最多跟自己喜欢的小辈提一嘴,但无涯学宫的对外公布却是对着全海底发布，直接在无涯学宫的权威号上发了公告。 这个权威号是每个势力的官方号, 性质非常严肃，发出来的都是已经经过验证的消息或者实行的决定。 不会有人在官方号上瞎胡闹，这会降低官方的权威性, 所以这一发布大家都信了。 然后那些知道内幕的高层几乎疯了, 种种猜测弥漫上脑海：会不会是哪个实习生搞的？ 又或者无涯学宫的局势真的已经恶劣到这地步了, 逼得他们公布这样的底蕴？ 紧随其后,他们又发布了第二条公告，对外招募神明之脊的主人，百分百契约成功之法，海底空洞的存在已被发现……妈呀，这个世界终究颠成了他们无法想象的样子。 无涯学宫自爆卡车了。 此时无涯学宫面临的舆论压力，各方的来电被打爆……种种都跟沉白术没关系，也跟许多教授没关系。 因为他们正在用超级巫镜建模云端,打算填入实时观测数据先来模拟一波需要多少墨银,才能将这个胜率提升到百分百。 是的,为了不留下一丝隐患,墨银确实要尽可能多的，可同时他们也要考虑到世界壁垒的承受程度，不能把这个度给超了,反而使得世界壁垒运转被拖累，无法流畅起来，那就是过犹不及了。 相比这项更加重大的事业，外界那些利益纷争、势力博弈，通通都不过如此。 “观少宫，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部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好，这就来。” 模拟的第一步就是要把整个云端连同世界壁垒海底空洞所在全部建模出来。 之前大家没有找到海底空洞时，云端就像是流散的云，无形无质，随时会变化形状，但奇特的，当他们从云端来到此地，直面海底空洞时，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一样，流动的云端找到了稳定的锚点。 这个锚点理所当然正是海底空洞所在。 沉白术发现这一点后也不意外，毕竟云端是为了镇压海底空洞而存在的，如果连云端都找不到海底空洞的位置，那还谈什么镇压？ 于是完整的云端终于不在只能存在于沉白术的脑海中，它可以被众多教授联合用超级巫镜构建出来了。 这也是接下来模拟最基础也最重要的一步。 不过尽管大家脑海中都有了云端全局，但无疑沉白术才是那个了解最深的人，她常常被叫到不同教授身边，帮助他们完善建模。 这接触一加大，沉白术观少宫的身份就像是一层纸糊的面具，马甲摇摇欲坠，从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变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潜意识。 沉白术都想把这马甲给脱了，结果他们还是叫她观少宫。 怎么说呢，调侃的意味很明显。 索性破罐子破摔，沉白术也就认了，观少宫就观少宫吧。 反正真正的观少宫在荒海出不来，没办法抗议，而她既然认了这身份，就送佛送到西，一直认下去好了。 不然从哪里给他们变出一个新的观少宫啊？ 虽然沉白术很想在一两个月内就前往猩红海岸，但时不我待，终究还是耽误了足足半年才完成这补天重担。 所有神明之脊都已经契约到位，每个人神色严肃的立在云端之中，负责自己契约的神明之脊控场的区域。 然后在沈白术一声令下，驱动神明之脊流向作为主持这一切的沉白术手中。 当他们与沈白术的传承之力相接壤的时候，沉白术只觉得自己的识海在一瞬间扩张数倍，整个云端尽在掌握，每一丝每一缕都清晰无比。 她甚至能看到某些人面上的迟疑。 这并非原先就契约神明之脊的那些人，而是新人，他们付出巨量墨银的代价拥有了这个资格，但却不一定能理解无涯学宫的所作所为，也怀疑他们所承诺的这对自己无害是否真实，甚至有人想悄悄的收回。 眼中露出狡猾的光芒，或许他还在自以为聪明的想，别人的神明之脊都要舍弃掉一半，可我却完整保留嘿嘿…… 然而这放肆的表情才出现一瞬就僵在了脸上，因为他发现他想收回的力量直接脱离他的手，向着远方奔去。 炽热的金色烈焰在整片云端升起！ 不少人发出惊呼，有些尽管已经经过多道筛选，但仍避免不了的心怀鬼胎之辈也都表情僵硬。 他们几乎以为是无涯学宫发现了他们的所作所为，给予警告。 可他们不知道，沉白术根本没把他们的小心思放在心上，因为在勾连了足够多的神明之脊之后，她作为被机械之神偏爱的人鱼，甚至可以越过神明之脊契约的主人，裹挟着大部分去控制一小部分，抢到优先权。 就算有的人私心太重，想要中途放弃，也不可能。 他们按照契约完成使命是给沉白术省事，可他们不完成，沉白术也不过是多费道手罢了。 这便是无涯学宫敢在仓促之间，不经过长久验证，对外招募神明之脊主人的把握。 无涯学宫非常狡猾的没有提前说明，这一下可不就钓出了不少不怀好意之辈，临上战场，却退出当了逃兵。 这可是极为不耻之事，甚至如果不是无涯学宫早有准备，耽误了大事无法原谅，他们会公布出去，直接让对方社死。 至于这升腾而起的火焰，同样是沉白术的杰作。 她是为了促进神明之脊的融合，在荒古时代，神明之脊都属于机械之神的一部分，是一体的，非常融洽，根本不需要额外做什么，就能完美的拼合在一起，可架不住云端与神明之脊都传承了上万年。 这期间，一代代的神明之脊的主人去世，又换成新的，再加上猩红的侵入，哪怕沉白术把污渍都给烧掉了，却终究造成了一些不可逆转的潜移默化的改变。 于是明明大家都是一家的，但它们竟然在融合的过程中出现了迟疑，出现了抗拒。 这可不是沉白术想要看到的。 想要填补海底空洞，挡住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罡风，就一定得是完美的浑圆一体的形态，中间有丝毫的差池，都会被人找到破绽。 如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最终还功亏一篑，沉白术觉得自己也别活了，找块豆腐撞死吧。 因此她又一次动用了火种，火种非常刚烈，带着毁灭的气息，镇压下了一切迟疑和反抗，逼迫它们强行融合起来。 火种灼烧去了那些不和谐的杂质，将原本已经很纯净的神明之脊与金属墨银又再一次进行了提纯与熔炼。 章校长站在距离沉白术最近的位置，这也是每一任校长的使命。 是的，校长是终身制，唯有前一任校长离开，将神明之脊退还给云端，才有了下一任校长重新契约。 因为这个人的特殊性，本来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对云端进行把控，观秦是下一任校长，但因为她是畸变体，谁也不知道她最终寿命能不能活过章校长，因此她没有等到校长离世的那天才去继承她的神明之脊，而是由胆大包天的寻东教授给她挑选了一根。 事实上，没有这根神明之脊，观秦也活不到现在。 像这样的历史在无涯学宫史上并非没有，尽管无涯学宫更偏向学术性质，校长选的是贤者、能者，而非武力最强者，但也有一些校长实力不俗，自身的寿命也是很长的，可能把一届又一届的继承人给熬死了，他们还活着。 因此也是存在提前契约神明之脊的少宫。 这是保险的做法，能让自己提早隔绝猩红的侵害，但同样的，他们的继承权就开始存疑了。 此刻章校长意外的发现，当沉白术站在观秦的那根神明之脊面前时，当她传承之力遍布整个云端，她所在竟然变成了云端的中心处，她夺过了自己中央掌控的权力，她高居上座，俯视下方一众神明之脊的主人。那淡漠的眉眼，就像神明在俯视着自己的子民。 章校长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忽然有种感觉，如果这个时代还能诞生一位神明的话，怕是非沉白术莫属。 她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观秦并不如她！ 章校长心头闪过一抹遗憾。 当金色烈焰蔓延开来，下方响起一众惊呼之声，章校长收回震动的思绪，也有些心惊，她是硬着头皮才没有反抗，任由火焰舔上自己，火焰中蕴含着狂暴毁灭的气息，让她几乎控制不住的要出手，反抗这力量，但最终她忍住了。 自然还有那等控制力弱的，以及觉得无涯学宫心怀不轨的没忍住，然而就算此前他们是七段、八段，甚至是九段人鱼，在这般铺天盖地的神明之力的笼罩下，也依旧觉得自己孱弱的像一只蚂蚁。 此时他们对抗的不仅是沉白术这个五段人鱼，更是机械之神！ 要知道龙宫那边的七章只是机械之神的一个分体罢了，眼前的云端才残留了机械之神绝大部分力量。 沉白术因种种巧合，可以短暂的去控制这股力量，所有心怀不轨之辈面对浩瀚神明之力，也终究只能如刚出壳的小鸡一般，眼睁睁的看着这震撼的一幕。 沉白术几乎一瞬间便沉迷了进去，这种掌控神明之力的感觉太过让人迷醉，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自己掌中，所有一切纤毫毕现，甚至想要放大缩小都行。 放大的话，想要看多细致的景象都行，那些身在云端的人鱼的情绪，让沉白术觉得自己拥有了读心的能力。 缩小的话就可以瞬间从这一处到达另一处，这种空间的跨越，甚至还超过了小蝴蝶的传送，沉白术无法拒绝的沉迷。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永生教还有某些人对于神明遗泽的觊觎了。 她此刻也特别想要永久拥有，而非短暂借用。 她的心神出现极大震动，几乎无法抗拒，好在章校长早告诉了她神明之力的恐怖与迷惑性，让她早早做好了准备。 识海中传来刺痛，那是她的神胎在齐齐提醒她，不能迷失于神明之力，而要去掌控它。 做它的主人。 以现在的沉白术当然无法完全掌控神明之力，可一来她有众多教授助力，他们都在齐心协力完成这件事，其中的少许心怀鬼胎之辈可以直接忽视——他们都被神明之力吓破了胆，剩下的则具有非常坚定的意志，轻易不会动摇。 再就是以神明之脊镇压海底空洞只是暂时，实则机械之神真正的期望是把它填上，把它彻底解决，而非使用缓兵之计。 整个云端、神明之脊也继承了机械之神的愿望，它们灵性不足，没有达到开智的地步，所以反而比人鱼们更加坚定，更加勇往直前。 沉白术作为掌控者，其实更多只起到了一个指引的作用，这才勉强让她从神明之力的诱惑下回过神来，控制着火焰，还有从她眉心处飞出的息壤之种，一起融进了神明之脊之中。 然后一往无前的冲向了海底空洞所在。 所有人的力量几乎是齐齐顶着罡风，把这坨物质糊在了黑洞上，过程并不潇洒，表情也不从容，每个人几乎将自己耗空，以至于当这团融合了几方力量的物质在世界壁垒上流动，与其融合，不分离我时，完全被掏空的众人都没回过神来： 这、这就结束了？ 这一瞬间，整个云端也仿佛随着神明之脊的融合变成了一个整体，而不是以前多个平行空间并列的形式。 分散各处的流云消失了，变成了清澈的海水。 以人鱼优越的视力，所有神明之脊的主人在猝不及防之下打了个照面，表情都很意外。 突然，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快看沉……观少宫，快拉住她！” 仓促之下，有了解内幕的差点就把沉白术三个字喊了出来，幸好及时改口。 章校长是离沉白术最近的，她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试图驱动水流卷住仿佛脱力般也跟着那团物资一起冲向海底空洞的沉白术。 然而她的手却僵硬的定在原地，连一丝力量都用不出来了。 甚至连人鱼天生的控水性都消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 在外人眼中，沉白术和那团流动的物质是一起到达海底空洞的，其实不然，沉白术抢在了它前头。 是的，在大家都脱力的当口，她还有余力来完成这一项。 神明之力加诸自身也让她无惧罡风刮面而来，她在心中狠狠怒吼：“签到，给我签到！” 【恭喜宿主在无涯学宫签到，获得黄金宝箱一个，内含特殊神性物质，已自动投放神胎！ 】 神胎？沉白术有点意外，快速把孵化面板调动出来，这一看，就发现第五个神胎的孵化进度已经走到了顶端，这个迟迟未能孵化的神胎终于可以孵化了。 下一秒，流动的物质将沉白术淹没，她的表情定格在惊讶上面。 “沉白术……沉白术！”章校长呢喃着她的名字，跟疯了一样往世界壁垒的位置扑。 这最后的变故是谁也没想到的，她脑中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一些邪术。 比如要铸就一把神兵利器，需要人跳下铸剑炉，以身为祭祀。 这个海底空洞不是同样的原理吧？需要祭祀一个人？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沉白术啊！ 说得冷血点，以沉白术的天赋，就这么过早夭折太过可惜，甚至如果注定有人牺牲太多，谁都可以，包括自己，就不能是她！ 在云端后半部分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甚至有人恍惚听到了沉白术这个名字，脸上惊疑不定，主持这一切的不是章校长和她的徒弟观秦观少宫吗？ 为什么会出现沉白术这个名字？ 难道……他们心中浮起猜测，已经猜到了真相。 不过现在并不是质疑的时候，他们几乎全身脱力，只能艰难的挪动尾巴向这边赶来，有些人心头浮现怜悯。 如果那人不是观少宫，是沉白术，这一切本不该是她的责任，却这么牺牲了，真是可惜。 忽然有人惊叫：“她还活着！” “校长你看到了吗？她还活着！” 正在努力往前游的众人刷刷抬头，就见那块与世界壁垒颜色迥异的区域突然浮现出一张灵动的脸，接着是上身，然后是尾巴。 沉白术艰难的活动着躯体，生生从世界壁垒中挤了出来。 看到目瞪口呆的众人，她努力挥了挥僵硬的手：“哈哈，吓到你们了，我又回来了。” “观、观少宫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沉白术明显就比他们有余力的多，健壮的尾巴灵活的摆动，几下就来到了章校长面前，把她扶了起来。 听到这话，她用力的抹了抹自己的脸：“刚从那滩软泥中挣扎出来，有点脏，不要介意。” “……” 所有人都非常无语，这根本不是脏不脏的问题。 章校长也觉得非常尴尬，压低声音道：“你的真容露出来了。” “……”沉白术。 啊，沉白术懵了，快速唤出一个水镜。 见到她居然还有余力调动周围的海水，章校长就觉得手很痒，很想再敲沉白术一个板栗，这种天命之子真的好嫉妒啊！ 想她一路走来，同样是备受大家称赞的天才，可跟沉白术一比，就差了好远的。 沉白术见到了水镜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哈哈笑了两声，笑得很僵硬，声音也很僵硬：“啊，没想到大家都知道了我长这样，其实我是在跟你们开个玩笑。” “你们知道的吧，我有一个朋友叫沉白术，她研究了一款易容丹，可以给人改头换面，我觉得这样很好玩，特地在事情结束后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彩蛋，是不是很惊喜？有没有被吓到？” 你觉得我们会信吗？所有人面无表情脸。 沉白术又抹了一把脸，无奈的表情带上了威胁的意味：“我现在就是观秦，诸位可别忘记了，你们身上的神明之脊，正覆盖在海底空洞上抵抗猩红的侵害，这意味着给它做清理的频次会骤然拔高，同时等到世界壁垒稳定的那天，要切断它，甚至进一步把它传给自己看中的后辈，也要靠我手中的息壤之种，如果今天的事传出去，让我在外头听到风声……呵呵。” 少数存了歪心思的人鱼脸色骤变。 章校长很想笑：不愧是荒海出身，这威胁简单粗暴直白，半点都不带掩饰。 沉白术慢悠悠道：“所以呢，不该说的不要对外胡言乱语，就算是喝醉了，也最好把嘴闭起来！” “这就是一次完美的行动，我们是整个世界的大功臣，我们封印了海底空洞，从此无涯学宫不用再受猩红之源困扰，可以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清理猩红海岸上，我们也算是为整个世界解决了一处危险，现在该想的是回去后要怎么开庆功宴。” 不少位高权重之辈本来对沈白术这种命令又威胁的口吻非常不爽，像这种小辈，在他们自己的势力中，平时都不带看一眼的，结果……他们纷纷保持了沉默。 有人露出笑容：“没错，确实应该商量一下这个庆功宴应该怎么办，我手中有一些存放了上千年的美酒，此次盛事，我决定把它贡献出来，邀诸位一起品尝。” 此话一出，有人不敢置信，却也有机灵的人闻声赞同：“说的没错，无涯学宫这一处猩红诞生点已经困扰了我们几千年甚至上万年，如今它终于被解决，我们也无需再担忧哪一日云端崩溃，无涯学宫被埋葬，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盛事啊。” 有人想骂这些人谄媚，无能，被一个小辈给压制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低头低的太快，窝囊废。 然而被这般谴责的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笑话，君不见无涯学宫那些教授大多沉默，簇拥在沈白术身边，以实际行为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你以为你是谁呀？人家假扮观少宫，分明是一件官方赞许的行为，连无涯学宫自己都不追究了，你有什么资格追究？ 你什么都不是！ 这不过是他们角色扮演的情趣罢了【滑稽.JPG】。 至于观少宫去哪了，这个真不敢想。 有曾经很欣赏观秦的大佬忍不住摇了摇头，就这么糊涂呗，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沉白术完全不知道他们脑洞那么大，竟然觉得自己把观秦给干掉，取代了她，还如一个万人迷般魅惑了一众学宫高层，让他们也默认了这个事实。 如果她知道，只能无语的来一句脑洞真大，不入职天机阁可惜了，要不我给你写一封内部推荐信，好歹天机阁阁主是我圣女师父。 在纯净的云端之上休养生息了大约半天，恢复一半力量后所有人就下了云端，接受记者采访，合影留念，宣布此次行动完美结束。 现在只需要后续观测，确认世界壁垒稳定下来再来做一次切除手术，就彻底完工。 他们还对外宣布了要开庆功宴的好消息。 此时沉白术早已把自己的脸糊成观秦的样子，她认为做事有始有终，也并不在意这个救世小英雄的名头是落在自己身上，还是观秦身上。 等人群散去，章校长目光奇特的看着她：“你的气息，你把神胎孵化出来了？” “是。”沉白术勾唇笑了笑，“似乎是得了神明的赠礼，然后水到渠成了。” 这般想着，她将小东西召唤了出来。 当见到她的模样时，章校长激动的上前了一步：“好像！真的好像！” “什么？” “与机械之神留下来的真身画像好像！” 沉白术诧异的看着绕着自己游来游去的八爪章鱼。 没错，她的第5个神胎赫然是一只章鱼，这个章鱼的色泽竟然是墨银色，同时它的颜色显得非常的灵动，乍一看是很浓郁的墨色，可当他游动的时候，又反射出亮眼的荧光，就真的有点五彩斑斓的黑那意思了。 说起来她还真没有见过机械之神的真身长啥样，她见到的有科创未来的那座黑色巨塔，还有在无涯学宫见到的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甚至是云端。 仅靠这些，很难组合成一个章鱼的形象。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我们学宫的珍藏，这可是非常珍贵的机会哦，能够记载神明真身的物件，非常难得，就算我们极为精细的保存，瞻仰机会也只剩下几次了。” 沉白术：“……”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好吧。 她不由得想起了七章师父展示给她看的一代神明们聚会喝酒的画面，那据说极为珍贵的影视资料多到不行……但终究选择闭嘴。 说这话也太像炫耀了，这跟在一个穷鬼面前炫耀自己有上亿资产有什么区别？ 担心被打。 章校长哪能看不出来沉白术在哄自己，她立刻坚定了要让沉白术瞻仰机械之神神光的决定。 只有亲自见一面，她才知道祂有多伟大。 不过排在这事前面更紧急的却是小章鱼饿了。 沉白术原本打算从空间里随便掏点东西给他吃，她的神胎尽管各有需求的物资，但都活得比较糙。 至少肉这一项是来者不拒的。 这一点像她。 结果却被章校长以无比谴责的目光制止了：“你怎么可以给她吃这种便宜廉价、能量还低的肉？” 沉白术下意识看过去：“这很糟蹋人吗？” 她理直气壮：“她这么小，能量高的不能吃！” “怎么可能？我看他根脚极佳，资质不俗，颇像机械之神转世，为了给他打好基础，不浪费他的天赋，应该给他投喂一些高能量的海兽肉，最好还是纯天然的。” 沉白术面无表情：“最好的肉在荒海。” “啊，确实，那这个可惜了。不过我们无涯学宫也有培育一些高等级的海兽肉，我这就让人把它送来。” 沉白术就目瞪口呆的看着章校长几个命令下去，面前的屋子很快堆起了小山般的食物，都是给小章鱼准备的。 而小章鱼大概是被系统投放了神性物质的缘故，胃口极佳，来者不拒。 章校长一个劲的夸他。 沉白术却觉得挺像小墨墨，小时候也是一样能吃：幸好不用我养他！ 接下来她就只用修养，连神胎都有人精心的帮忙照顾，给涂抹保养的油膏，然后就只用等着几天后的庆功宴就好了。 然而这场庆功宴却最终没能开起来，因为——猩红海岸全面沦陷！ 第127章 沉白术沉着脸,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就匆匆的坐上了无涯学宫前往猩红海岸支援的黑色章鱼金属船。 章校长知道她的担忧，开会的时候叫上了她。 无涯学宫专门负责对接猩红海岸那边事务的于助理快速的说着猩红海岸沦陷前他们所收到的种种信息。 在此之前, 沦陷的据点只有一个, 就是西部据点。 猩红海岸一如它的名字，是一条圆弧形的狭长的海岸,一如无涯学宫的情况，这条海岸也疑似镇压着一个类似海底空洞的存在,只不过这个空洞情况颇为特殊，它并非是洞的圆形，更类似一条天之裂缝,被不知道谁给劈开的。 当初一代神明们修建这条狭长的海岸,其思路和沈白术补天差不多,想用这条海岸将裂缝给堵上,只是他们发现他们低估了海岸的深度。 如果用伤口来做比较，无涯学宫就像是创面大的，但真正有多深还不一定，可猩红海岸这边看似狭长，就像人的眼睛一样，可以闭合起来。 然而当他们把炼制出的海岸糊上去时，才发现它那里的罡风可比无涯学宫这边严重多了。 它就像是已经深深的穿刺进去, 伤到了骨头, 而非无涯学宫这边, 还停留在表皮。 更恐怖的地方还在于这条裂缝好像只是一个开始, 它竟然在逐步扩大，就像是一双狭长的闭合上的眼睛，在以一种全海底都无法抗拒的力量要睁开。 谁也不知道当它彻底睁开的那一日,会不会又冒出一个当年与鲛人皇同归于尽的大魔神出来。 所以一代神明们发现这点后，将错就错也跟着不断扩大了海岸的宽度，主打的就是你扩大多少，我就建多少。 神明们的手笔可比沉白术的补天强多了，或许他们不像沉白术有火种可以克制猩红，有息壤之种可以提供强大的生机，但他们也同样有他们那个时代的力量与珍奇宝物。 于是很多人都说海岸是有灵的，后面哪怕是神明们逐一消失，它也一直存在与之进行抗争，使得这条天之裂缝不再扩大，最终就形成了这种弧形的弯月一样的海岸。 海岸正对着裂缝，挡住了最强劲的罡风，却也有猩红的力量从缝隙中溢出，弥漫开来，沿着这条圆弧的内弧，形成了扇形一样的区域，始终被猩红困扰着，怎么也除不干净。 后来人为了防止这些猩红一路扩散到全海底，就在内弧面上打下据点，设置东南西北镇守八方，中部距点居中策应。 其实说是东南西北，更像是梯形， 4个点与海岸的距离都差不多。 若说真有个安全的地方，那只能是位处大后方、作为后勤的中部据点，它也是猩红海岸最后的防线。 当然了，现实不可能跟数学模型一样标准。 不管是因为对据点的维护建设，还是镇守据点的领头人实力高低，去猩红海岸混的久一点的人都差不多能感觉到各个据点的风格。 比如最先沦陷的西部据点就是最弱的，不仅据点建筑设施老旧，还正处于很悲剧的顶头老大刚走，后面的接班人却不够强的青黄不接的窘境。 因此为了安全起见，西部据点不得不逐年往后撤退，远离海岸靠近中部据点，才勉强守住。 毕竟离海岸越远，猩红的浓度是越低的，这让它间接变得安全起来。 于是，网上的评价又开始发生变化，倒有不少新人跑去西部据点，还有一些老油子，有一种想躺平但又不怎么躺平的美。 是的，这些据点是可以挪动的。 最初知道的时候，沉白术真的很惊讶，她没有亲历战争的经验，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所以想当然的照搬了看过的古代战场的案例。 她以为是那种攻防战，攻方攻墙，守方守城，可这里不是陆地，进行战争的一方也不是人类，而是灵活的人鱼。 他们打造的据点，就更贴合人鱼与海底的特性，是可以随水漂流的战争堡垒，里面储备着大量的物资。 而战争堡垒的外皮是无涯学宫多年研究成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隔绝猩红侵染的多重复合的金属，甚至还融入了稀少珍贵的墨银。 他们可以使用净化剂进行定期清理，其效果虽不如沉白术的火焰来的彻底，但也是可以坚持很长一段时间的。 沉白术在开始会议之前，脑中有过种种的猜测。 她想，难道是人鱼这方有利欲熏心之辈隐瞒消息，其实在西部据点沦陷之后，又陆续有别的据点沦陷了，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把消息传出来？ 又或者自己和教授们在云端补天的时候，章校长为了不干扰到他们，封锁了消息？ 可当她听到于助理的讲解后，她才发现是自己错了，中部据点的沦陷，要始于还幸存着的东部、南部和北部。 猩红畸变体们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竟然绕到了人鱼的大后方，把他们包了饺子。 这些猩红畸变体在猩红海岸力量达到了最强，这里就是他们的主场，他们可以操纵猩红的力量，沉白术看着助理展示出来的猩红海岸的地形图，那地形图上面有着深深浅浅的红色，代表着猩红的蔓延趋势。 离海岸最近的是最深的，离得越远就越浅，可随着于助理的演示，那些深深浅浅的红开始变化，就像是有一双手搅动着深红色的海水，把那些分明的、渐变的层次融合起来，深深浅浅的快速混合着。 从远处看，整个猩红海岸变成了一个统一的圆形。 沉白术看着悬空投放的屏幕，只觉得那圆形就像是一轮幽红色的太阳般，让她心底发寒。 中部据点这个原本应该最安全的大后勤，也是其他地方支援猩红海岸的入口所在的红色尤为的深邃，反倒是同样被笼罩在红色中的已经熄灭的东部据点、南部据点和北部据点的红色要浅淡一些。 于助理脸色很难看，将这轮巨大的太阳缩小，从视觉上，这浓淡的区别就非常小了，那种太阳的即视感也就更强。 “我们都知道，猩红的浓度达到一定水平后就会改变当地的磁场，使得通讯手段不再管用，但也是在这事发生之后，我们才发现猩红海岸所在区域的地势早就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此前猩红在那些畸变体的操控下流遍整个猩红海岸，它竟然直接形成一个未知的天然大阵，大阵所在许进不许出，迄今为止，不管是原来就在猩红海岸里的人，还是后面走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过，一个都没有，也无法向外传递消息。” “我们试图从外界攻破，可无论是无涯学宫的超重火力，还是高层们联手，血脉之力、传承之力，甚至是物理强攻，试图一力破万法但都没用，所有的力量都像打进了黑洞中，被猩红海岸给吸收了，猩红的浓度甚至还略有提升。” 在场所有人倒吸口气：“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还不够明显吗？所有输入进去的力量都被转变成了猩红！”有个暴脾气的教授大声嚷嚷，可再大的声音也无法掩饰他的惊恐。 沉白术微微蹙眉：“不必现在就自己吓自己，目前为止，还没有一项数据可以证明猩红之力可以做到与其他力量互相转换。” “你们难道忘了学术界清气与浊气的说法吗？” “我知道，这个清气与浊气甚至可以借鉴人类的阴阳之说，阴到极处转为阴，阳到极处转为阴。”沉白术非常冷静，“但是比起这种学说，更有可能的情况是猩红在高浓缩环境下的快速变化，诸位别忘了猩红的最大特性，就是她的不稳定，这也是咱们很难一鼓作气研究出对症之法的原因。” 忽然想起一件事，沉白术又道：“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高浓度的猩红形成的阵法变成了封闭的环境，反而让猩红不会往外逸散了，有测过海岸附近海水中猩红浓度的变化吗？” 这种可能却是大家都没有想过的，顿时，或愕然或惊讶的看向于助理。 于助理面露尴尬：“此前没有测过，没有对比数据。” 章校长皱眉，面露不悦，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她反应过来了，不像荒海是全封闭的环境，所以即便只是带去一丝猩红，都会引起警觉。 在外界，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海水中含有极低浓度的猩红。 这点猩红甚至连感染都算不上，就像是沉白术曾经在荒海中感受到的辐射一样。 寻东教授面色微变：“猩红海岸现在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境，原先可以向海底各处倾斜的低浓度猩红，现在全部被封闭在里面，可这并非是一件好事，并不代表海岸对天之裂缝的镇压加大了，反而日久天长，海岸内部的猩红浓度会不断攀升，直到达到海岸的承受极限，这个天然大阵会因极度的高压从内部爆开，到那时恐怕无人阻止猩红的蔓延，而蔓延开来的猩红绝非是咱们现在所感受到的低浓度。” 沉白术目光沉沉：“所以我们必须进去，猩红海岸的问题只能从内部解决，它已经拖太久了，再拖下去，真会酿造出一个能把全海底都炸掉的炸弹。” 章校长面色微变，一下子明白了沉白术说这话的意思，她要进去？ “不，还没到那一天。” 寻东也皱着眉头：“你忘了吗？你现在极有可能是我们对抗猩红的唯一希望。” 这说的却是沉白术身上的火种，唯一能够灭绝猩红的存在，并不能像息壤之种一样分享给大家，它只认沉白术为主。 其他教授也纷纷开口：“这事没得商量，猩红海岸出问题，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顶在前头。” 沉白术想要坚持，毕竟鱼彤他们还在里面，因为据点的保护尚有一线生机，她不可能就在外面干看着。 章校长缓和了表情：“我知道你担心，可我们又何尝不担心？你想进去没问题，至少也得我们先探查一波情况，比如检测海岸周围海水中猩红浓度的变化，验证你的说法是否正确。” 第128章 这边沉白术等人在紧张地讨论猩红海岸的问题,她很担心鱼彤几人的处境，另一边被担心的鱼彤确实很倒霉，她就在目前风险最大的中部据点。 鱼彤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 之前她给老大发消息, 说某某个据点千万不能去，跟西部据点一样特别弱、特别不安全。 她自己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连夜带着小伙伴们跑路来到中部据点这个大后勤，准备一边观望局势,一边等老大过来。 然后最悲剧的情况发生了，他们直接被瓮中捉鳖。 肉眼可见，这个最安全的据点一下子变成了最危险的,原本她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别怕,就算是此地的猩红浓度一下子超级高,但中部距点在猩红海岸最边缘之处,抬脚一跨，他们就能游出去，离开这倒霉悲催的地方。 再不济，往后退一步，也能躲入中部据点这个大乌龟壳里。 只要把门关上，就会严丝密缝，外界的海水根本涌不进来。 如此猩红都被挡在外头。 期间,因为中部据点耗费资源最多,也最用心,还有强大的清理程序在不断运作,将蔓延进来的猩红给清除掉。 如此，除非畸变体强大到将中部据点给攻破，不然你们奈我何？ 以中部据点超丰富的物资储备,他们就苟着、熬着，总能等到救援。 可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往前一脚就能跨出去的猩红海岸变成了迷宫，这一脚成了天堑，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让鱼彤想起老大告诉自己的鬼打墙的故事。 她见势不妙，没有跟那些人似的傻在那里或者瞎转悠，而是迅速带着小伙伴们往后撤，打算进入中部据点这个乌龟壳。 眼看猩红浓度极度攀升，防护服不断传来警告，鱼彤的心也是越提越高，越提越高，终于他们进入了据点，身后的大门悍然关上。 注意，因为猩红海岸的特殊性，东南西北中五个据点的大门都是小且多，很密集，可以同时容纳许多人进来，但因为这个门开得非常小，它从设计上就是安排单进单出的。 这是为了防止海岸的猩红浓度出现变化，如果搞成那种特别大、特别宽敞、特别豪气的大门，怕一时关不上。 而且这种小而密集的门的设计也能不破坏战争堡垒的严密性。 鱼彤刚到时还暗自吐槽过，说自己等人就是蚂蚁，是蜜蜂，这个据点则是密密麻麻的蜂巢，看似大家都非常团结，再联合起来与畸变体作战，可同时他们又拥有惊人的独立性，门是单独的，住的宿舍也是单独的，根本就没有设计多人一起居住，对他们这种从荒海来的已经习惯集体狩猎人士真的非常不友好。 可她也知道，这是必要程序，是为了防备同伴感染猩红，而跟他同处一室的倒霉蛋也在无知无觉中被传染上了。 所以刚来那会儿，他们还很是练过一阵子快进快出的技巧。 她和小伙伴们卷在一起，大家嗖嗖的进，嗖嗖的出，无论此前吐槽过多少回，鱼彤都特别感激这个规定，大门从感应到他们身上的牌子开启然后关闭只用了短短一秒，也将身后向他们冲来的畸变体挡在了外面。 终于安全了，鱼彤平复着急速跳动的心脏，真不能怪她如此不淡定，这也得亏他们跑得够快，因为她才带着小伙伴转身，防护服就一个劲报警，显示附近出现大量畸变体，让她赶紧逃命。 “彤姐，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其实咱们出不去，遇到这鬼打墙，我就应该反应过来的，可那时脑子都是木的……” 这话还没说完，鱼彤忽然脸色一变，大叫道：“闭嘴，安静下来，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几人都是和她打了多次配合的，一听她这声音就觉得大事不妙，几乎是瞬间就收敛了，别说说话声了，连喘气声都被降到最低。 咔咔咔，咚咚咚，一开始像是指甲盖划在金属片上的声音，但很快又加上了巨大的撞击声。 鱼彤嘴角猛抽：“我忽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你们说，这玩意能扛住吗？”她指指墙壁。 贺向阳懂了她的意思嘴巴张大：“彤姐，不可能吧？据说每个据点的墙壁都用了无涯学宫最新技术合成的合金，每一项研究出来，堡垒都要被加固一层，尤其以物资最多的大后勤，得到的加固最多，还有澹台氏的人施展绝对防御。” “有人说这中部据点的防御几乎可以比肩那位澹台先祖的乌龟壳了。” “是啊，是啊，咱们中部据点靠着它扛过了那么多次危机，这一次也肯定能挺过来的。” 其他人连声附和，但鱼彤的脸色依旧没好到哪里去，声音冰冷：“以前的猩红浓度有达到这么高吗？以前的海岸有这样被封锁起来，咱们出都出不去了吗？以前攻击有东南西北四个据点顶在前面，畸变体能到得了中部据点这里吗？更别提……” 她之前进门时最后往外看了一眼，那个数量让她头皮发麻。 有人强行露出一个笑容，试图缓和气氛：“彤姐，你别杞人忧天，肯定没到那么坏……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让人牙酸的骤然放大的嘎吱声。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中部据点第一层防御已被攻破，请所有人立刻到达中央大厅，配合输出力量，清理猩红！” 广播一连叫了好几遍，明明是呆滞的机械音，却仿佛都能听出慌乱。 所有人都看向鱼彤，鱼彤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讲真，尽管她做出了好坏的预言，但她真不希望它会实现。 “还愣着干什么？咱们赶紧去中央大厅！ 如果，据点被攻破，谁也别想活下来，现在他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 至于齐聚中央大厅，会不会有哪个人突然体内猩红浓度超标，突然畸变满地乱爬，不幸波及到自己这种可能性，她已经顾不上了。 他们迅速的到了中央大厅，听从上层的指挥，真如蚂蚁一样，开始操作此处的各个仪器，输入传承之力。 又有人拿起净化药剂，快速配制，加入到清理程序里。 同时，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镇守中部聚点的高层毅然离开安全的据点，与包围过来的畸变体撕杀，鲜血、力竭，或死亡或畸变。 一开始人鱼这方占据上风，可不等他们露出笑容，一个空前强大的畸变体突然出现，强势的废掉了所有天花板战力。 是的，只是废掉，居然没有杀死他们。 然后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无数的触肢狂乱飞舞，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将据点生生撕开，不是一两层，是所有严密的防线。 最安全的中央大厅突然暴露在外，直面高浓度的猩红，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鱼彤本来以为荒海那布满辐射的海水已经够难闻了，来到外界，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操作的，这里的辐射其实要低不少。 即便其中掺杂了猩红。 但现在，人鱼们赖以生存的海水真的像老大曾经说过的生化武器一样，那都不是难闻，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明明身上还挂着防护服，警报声已经不再响起了，因为它坏掉了。 中部据点猩红浓度莫名攀升的原因找到了，海水本身自带的且不说，但绝对有大半是这些畸变体带来的！ 完了，鱼彤心想，防护服坏掉了，对战畸变体的大佬倒下了，还有比这更坏的局面吗？ 她要死了。 老大，丰一年，金子，我要死了呜呜呜，我也不想的…… 窒息般的感觉传来，鱼彤能察觉到这极速变化的海水内中蕴含的猩红之浓，连防护服都要挡不住了。 她想不出自己要怎么活。 “要畸变了吗？” 这时，一道莫名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极高的猩红混乱了她的大脑，也会影响她的五感，一开始她甚至没发觉这是来自他人的嘀咕声，还以为是自己在临死前吐槽，疑惑的想：对于要畸变我怎么没一点恐惧，反而带着奇怪的期待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昏昏欲睡的要坠入黑暗的窒息感忽然一空。 “还是不行吗，畸变了只是畸变了，没能像我一样保留理智，干脆杀掉吧。” 鱼彤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我！ 理智在回归，她觉得自己散落的思绪像是强行被拼合到了一起，她能思考更多东西了，她这才惊恐的发现，也不知是外界猩红太高，还是那奇特声音所致，她对外界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接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也看不到他们在哪，唯独这道略有些熟悉的腔调是清晰的，是响在耳朵边的。 她还在继续说：“算了，不杀了，没法保持理智，那就不是同类，是我的小弟，是我力量的一员，他们活着还是有用的，毕竟我现在只能待在海岸。” “我太弱了，外面有非常非常多的强壮的人鱼，他们肯定能扛住猩红的侵蚀，不会堕落成简单的畸变体，但他们轻易不会愿意，所以小弟的存在，也是有必要的，它能帮我推平一些讨厌的家伙。” “现在只能看看这些弱弱的人鱼了，看他们扛不扛得住，真希望他们能扛住，因为我好想要一个同类啊，我好孤独。” “小弟都不会回应我，只会听话，太笨了，我要同类。” “嗯，就从这个开始吧。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好像在很久很久前我闻到过，或许以前的我们就是好朋友，她会愿意吗？” “那些人鱼都大喊大叫，不愿意成为我的同类，这个肯定也不愿意，不过我太孤独了，还是不征求她的意见好了，等她变成我的同类，她就会愿意了。” 鱼彤有了一种被极为恐怖的存在注视的感觉。 她哪里还不明白这道视线的主人就来自于响在耳畔的声音，她非常想拒绝，想告诉对方，这种行为是非常不人道的。 但她知道，这个极有可能存在灵性与理智的畸变体中的特殊家伙，她不会听！ 她偏执的想要一个与她一样能保持理智的同类，她已经在那些高层身上做实验失败了，现在，她盯上了自己！ 等会儿！熟悉的气息？她在自己身上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呵呵鱼彤也反应过来了，这令她莫名耳熟的声音来自于谁。 那真的是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了。 是溪木，是那个家伙！ 是了，她被荒海的龙神放逐到猩红海岸，她竟然还保持了理智，混成了畸变体中的老大，猩红海岸的巨变、中央据点的沦陷，极有可能就是这个家伙搞的！ 也对，她有理智，她有着人鱼的狡猾，所以她不会木然地放任人鱼杀掉她的小弟，她绕后把他们包了饺子！ 妈呀！鱼彤强烈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天界，她迫不及待想回到荒海，对着龙神控诉，你看看你当初斩草不除根放出了怎样一个怪物？ 你把我们都害惨了！ 我们可不是那些外来鱼，我们是您的子民啊！ “你……熟悉的感觉更强烈了，我的心竟然在不忍，我竟然想要放过她，不去污染她，你是谁？看来你对曾经的我真的很重要啊。” 鱼彤只觉得漫天向自己扑过来、让自己快要窒息的猩红突然停下，她条件反射性的大口呼吸了两下似乎变得清新一些的气息。 得救了。 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溪木溪木……”你真的还记得我？ 鱼彤竭尽可能的要从嗓子里挤出这道声音。 管她是不是畸变体，只要她能放自己一命，畸变体她也敢套近乎！ 因为她想要活着。 “溪木？这是我的名字，你真的认得我？” 如蚊子般的溪木两个字在一片惨叫哀嚎中一点都不起眼，但居然被这道声音给敏锐的捕捉到了，“太好了。” 感觉到那道声音中的喜悦，鱼彤的眼泪真的落了下来，觉得自己倒霉到极致转运了，什么叫峰回路转，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就是。 “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你肯定是我以前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那道声音无比郑重道，“放心，我会轻一点，慢慢的提高猩红的注入，有着与我共同回忆的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同类，我保证！” 瞬间，鱼彤的喜悦就像被戳破的泡沫，啪的一下，丁点都不剩了。 啥？这可是他乡遇故知唉，你居然还是锲而不舍要把我变成畸变体？ 哪怕是有理智的畸变体，我也不稀罕啊！ 而且那么多人都失败了，你凭什么觉得我就会成功？ 鱼彤要疯了，溪木你这个王八蛋，亏我之前还给你送了那么多食物！ 第129章 随着窒息感不断加强,鱼彤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溪木给弄成理智全无的畸变体。 这样的活着比让她死了还难受，她绝对不能接受！ 在强烈的求生本能下, 她努力的发出了更多声音：“溪木, 是你吗？我是鱼彤，你还记得我吗？” “鱼彤？”那个声音有点陌生的说出这个名字, “好像没有印象，我以为你是叫沉,沉什么来着，又想不起来了。” 鱼彤惊得瞪圆了眼，合着溪木不是感觉到了她身上同出荒海的气息,觉得她是熟人,而是因为她老大！ 是了, 她跟老大分开的时候老大可给了她不少好东西, 都是老大用火种炼制的，她吃的多用的多，自然而然也染上了属于老大的气息。 想起老大提起过火种可以灭绝猩红，那么猩红应当也会对火种的气息格外敏感，所以她就是这样认出了她？ 不过溪木记得老大……鱼彤眼珠子飞快的转着，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溪木这狗东西成为畸变体后，尽管还保留了理智, 但这理智也没剩多少, 跟个智障一样, 还不好糊弄。 因为窒息实在难受,她用力的咳嗽着，边思考边提醒溪木：“你快把、把猩红撤掉一些，我跟你说那个沉什么……”是谁？她绝对是你最好最好的朋友,你如果错过她的消息，肯定会非常遗憾的。 她努力想要说出更多的话，可拼命挤却挤不出来。 鱼彤觉得，自己的身体内部肯定快要到畸变的临界点了，她得拖延时间。 幸好这个劝说起到了一些作用，周围的猩红真的在缓缓降低，鱼彤一边诧异于老大对她的影响是真的大，一边拼命呼气吸气。 喘了好一会儿，身体可以动弹了，她赶紧掏出空间中的食物，那是老大用火种给她烤的。 她快速的吃着，忽然手中一空，一大块肉消失在一片血红中，鱼彤一惊，就听到这道声音再次响起：“好熟悉的气息，有一点讨厌。” 鱼彤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火种克制猩红，猩红对火种的气息当然讨厌，她很怕惹怒溪木，现在的溪木完全不是正常人，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她。 可拿出这食物也是迫不得已。 因为她这会儿体内的猩红含量真的相当高，她手上戴着的检测仪器都已经逼近临界点了，她家不吃点老大给的东西把它降下去，她怕自己还没能说服溪木就先畸变了。 她也是赌一把。 毕竟溪木都这么强大了，都混成了畸变体的老大，而她手中的肉却只带上一丝老大的气息，这两者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就像水怕火，但一点点火进入大海，直接就被淹了，它会生气的愤怒吗？ 不，这就像被可爱的小猫挠了一爪子，连皮都没破。 果不其然，那道声音中只有好奇，没有生气，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这是食物吗？有点好吃，麻麻的。熟悉的气息更浓郁了，是沉送给你的吗？我很喜欢，还有吗？” 鱼彤面露愕然，麻麻的？ 这肉干是老大仓促之间给她烤的，根本没加调料，就放了点盐。 她自己吃的时候会调制一些，但这不是没来得及！ 不过很快鱼彤就想到溪木说的可能并不是正常的调味，也对，她都是畸变体了，怎么可能还能品尝到正常的味道？ 她说的应该是火种对她的刺激。 想起老大说辣味是一种痛觉，鱼彤松了口气，倒是因祸得福了。 她得寸进尺道：“你再给我撤掉一些，我给你拿，现在周围的这些实在太难受了，我怕我直接畸变，没能保持住理智，你想知道的那些都说不出来了。” 溪木貌似很好说话，居然真的撤掉了。 鱼彤就感觉面前的视野终于清晰起来，呼吸也不再灼痛，虽然海水中还是笼罩了一层浅浅的红，但因为她在此地待了快一年，已经习惯这种宛如加了一个滤镜的视野。 人鱼天生优越的视力也不妨碍她看清周围了一切。 哇，好多人。 此时在她旁边竟然躺了不少人，她还以为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自己和溪木的声音了。 他们跟自己差不多，此前大概也在努力的抵抗猩红，脸上的鳞片都冒出来了，表情很狰狞，但现在，随着猩红褪去，虽然还是有残留的痕迹，但鱼彤居然看出了茫然无措。 在自己附近的都是和她差不多年龄、差不多实力的年轻人。 可她记得，他们在中央大厅试图操作堡垒设备时并非如此，就像是有人根据他们对猩红的抵抗能力，划分了层次一样，差不多的就放一块儿。 鱼彤秒懂溪木的想法，这是选定差不多条件的样本做实验呢。 要庆幸她作为溪木认得的朋友，会被放在最后一个吗？ 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好吧！ 早死晚死不都得死？ “这是在哪，发生了什么？”有人呢喃出声，但有人却迅速恢复了冷静，目光中满是惊骇的盯着面前的人。 鱼彤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来人看着就是一条正常的人鱼，不，甚至比他们都要正常，她脸上光滑，没有鳞片处于应激状态冒出来，很是清秀的一张脸，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就连那暗红色的眼睛，也给她增添了一份危险的美感。 可如果往下看，就会发现那鱼尾哪里是鱼尾？ 就像章鱼的触须，不对，章鱼还只有区区八根呢！ 可溪木身上的触肢却是数也数不尽，狂乱的飞舞着，自由的生长着，向所有人昭示她的强大，而试图反抗者，会被触须直接撕碎。 鱼彤在脑海中不断报警的同时，竟然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好酷！ 如果当畸变体都是溪木这样，似乎也可以接受……不不不，她真是疯了，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真以为自己是溪木这个天选幸运儿，成了畸变体还能保持理智？ 更可能的是……鱼彤目光偏移，落到簇拥着溪木的其他畸变体身上，又瞬间把目光给移过来，太辣眼睛了，她绝不能变成这样。 不仅是溪木，其他人也意识到了她的不同。 “好了，你现在可以给我了，也可以说说那位叫沉的我的朋友的故事。”溪木无视其他人恐惧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鱼彤。 鱼彤心里在疯狂抗拒，却是不自觉的开始从空间中掏东西，等掏完后，她猛的反应过来不对劲，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这溪木竟有了魅惑人心的本事？ 鱼彤感觉到了大事不妙，她竟然把能稍稍影响到溪木的筹码给掏空了。 眼见着对方看着自己，期待她说出老大的故事，她很想拖时间，可她的嘴就像是不听话一样。 等她停下来，溪木似乎也意识到她说完了，微微一笑：“真期待呀，真想去外面见见我的那位朋友，所以就从你先开始吧。” 她向着鱼彤伸出了一根触须。 鱼彤根本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这根触须捆住了。 触须一点点的加重力道，似乎要通过这种接触，将猩红缓慢的注入她的身体，把她变成有理智的畸变体。 鱼彤这才发觉大事不妙，她对溪木来说没有价值了，而溪木在发现了她老大这个更好的目标，对自己也不再怀着能变成同类的期待，那么，她根本不会再那么精细的做实验，不，或者说他们在场所有人都是溪木的实验对象。 她要用在他们身上实验出的分寸去用在老大身上！ 溪木觉得孤独想要同类陪伴，可同类根本不需要太多，我真是蠢透了！ 趁着自己还保有理智，鱼彤大叫一声：“等会儿溪木！虽然我很想成为你的朋友，但是我太弱小了，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我老大，沉白术。” “她原先就是你的朋友，她还是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人鱼，只有她才能承受住你的实验变成你的同类。”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溪木暗红色的眸子竟然带着天真的色彩。 鱼彤心念电转，快速道：“我知道你非常孤独，非常想要朋友，可是猩红海岸没那么容易突破，外界肯定都在想办法应对，真到那一天，你面临的将是全世界为敌，你找不到我老大的，就算你把全世界的人都杀光，找到了我老大，这一天也太久太久了。” “作为猩红海岸王者的你，不需要忍受这么久的孤独。” 见在身上游走的触须停了下来，鱼彤知道有门路，迅速给出关键信息：“我、我能帮你把我老大叫进来，你马上就能拥有一个同类，我、还有他们……”她指着自己的小伙伴，“都是荒海的，我老大肯定不会不管我们，我们可以当人质，把老大钓进来，到时候你想怎样就怎样。” 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溪木的动作只针对鱼彤一人，她对猩红的控制非常的强，他们都没有感受到鱼彤所面临的压力，他们见到的只有一个，鱼彤为了活着，竟然出卖了自己的老大！ “无耻，你怎么能这么做？”有人义愤填膺？ “你这个人鱼的叛徒，我宁愿死也不会连累我的亲人朋友！”有人大叫。 鱼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知不知道什么叫缓兵之计啊？但她也清楚，围在她一圈的都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没一个老谋深算的成年人，他们不懂权衡，他们不服就干。 鱼彤觉得有必要让他们知道知道社会险恶，继续道：“我老大对猩红非常有研究，它的抗性也很强，理智几乎全海底无人能敌，所以它是最有可能成为你同类的，而当她成为了你的同类，她又很会研究，没准也能把我们都变成一样保有了理智的同类。” “全世界都是畸变体，我们就不会孤独了，不然只有你和我们老大会思考，这活着有什么意思？”鱼彤理直气壮。 是的，她不仅出卖了她老大，她还出卖了全海底的人鱼。 她努力的说服溪木：“现在你们畸变体少，所以你们看起来是异类，但是呢，等大家都变成畸变体了，像他、他、他。”她指着格外不服气的人鱼，“他们才是异类，他们才会被排斥、被看不起。”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沉白术不再是我老大了，你才是，你将是带领着我们畸变体、我们神之弃民崛起的王！” 这慷慨激昂的话语无耻至极，众人瞠目结舌。 可不等他们谴责鄙夷，那些在鱼彤身边的荒海鱼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纷纷对着溪木吹捧拜码头，要认她当王，要快乐的投入把全世界都变成畸变体这项伟大的事业中！ 外界鱼：“……”我们不一样，我们跟你们的画风不一样！ 第130章 沉白术随无涯学宫一众终于来到了猩红海岸附近。 其他在他们之前到来的势力, 在此地搭建起了新的据点，沉白术一开始还担心过，他们就不怕猩红海岸再度向外扩张, 把这临时据点也给淹没？ 可当她看到猩红海岸的时候, 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怎么说呢？猩红海岸所在跟周围完全是两种画风，就像是她曾经看过的澹台家的黄金内海,有一种肉眼能看见的明显的区分。 在外面，海水是正常的, 并没有带上属于猩红的红色，但在里面，就是一片深红。 其实她有看过网上的照片,是非常概括性的俯视图,此前的猩红海岸没有这么红,也是能看出那种从深红到浅红的渐变的,以至于它的边缘处和外围的交接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直到此刻，就像是完全分隔开来的两个世界。 猩红海岸海水的颜色越深，就越给沉白术一种绷得很紧的感觉。 她知道这是一代神明们的设置在发挥作用，别看猩红海岸已经沦陷，事情闹大了，这只能说明后来者不济，没有守住,但神明们的操作却是有用的,海岸就像一个框,牢牢的将一切都框在范围内。 可怎么说呢,有句话叫弦崩到极致是会断的。 一如荒海的设置，每过一千年，屏障就会开启一回,向外界泄压，有在打开这个阀门。 以前的猩红海岸是可以向外界倾泻少量猩红，这虽然对外界的海域造成了影响，却能维持住海岸，让它不要绷得那么紧，压力不要那么大。 现在固然是好事，它变得更完美，没有一丝猩红遗漏了，却是以耗损海岸的生命力为代价，这绝非好事。 神明们用了一个拖字诀，将它爆发的点无线往后延长，希望能把它给拖死，可到了该解决的后代们却没有了解决它的能力，只能束手无策。 沉白术叹息，还是发展的太快了，如果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在解决无涯学宫的海底空洞后，来到猩红海岸放出火焰清理一波，事情必不会走到这么恐怖的境地。 她并不知道海岸里面的变故，并不知道这不仅仅是缓慢堆积直到无法控制，所以爆发开来，更是畸变体里出现了一个变故，是量变形成了质变。 而这其中因果还跟她有关。 她紧跟在章校长身后，此时的脸依旧是观秦的，一起去找监察司的临时据点。 虽然猩红海岸的沦陷很突然，监察司大半的人被一网打尽，但到底还是有一些小组成员散落在外，处理猩红与畸变体的问题，章校长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她认为其他势力负责人这会儿也会去找他们。 大家正可以聚一起。 监察司的标志很清晰，是一个眼睛的形状，并不难找，她到的时候发现其他势力也到了，沉白术看到了一些熟人，澹台氏的组长澹台暮和跟在他身边的澹台晖。 选择回归谭氏，重新成为家主的谈月凌，这一对夫妻依旧站在一处，好似亲密的两口子，但彼此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分割线，让他们看起来很冷淡。 至于原先作为附庸地位的谈氏，并没有将澹台包围起来呈保护姿态，而是和他们并行，更像是从附庸下属转为了合作对象。 他们还是彼此需要，但处境已经大为不同。 沉白术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就像其他观察周围的路人一样，除了澹台氏与谈氏，还有天机阁的人。 圣女带着澹台明星也到了，她似乎敏锐的注意到了沉白术的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对师徒已经把脸上的面纱给摘下了，露出各具风情、但同样绝色的容颜，那种面纱带来的神棍气质少了一些，可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她们的眸子依旧深邃神秘，一对紫色，一对黑色，仿佛漩涡能将人也吸引进去。 不是绝色容颜带来的魅惑，而是一股沉沉的危险感。 明星的气息凝练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她也大有收获啊，沉白术想。 天机阁自然不是只有圣女，还有沉白术认得的澹台明光、澹台明微，以及天机阁长老游任静，与她的侄子游倍镜。 再往旁边看，是翡翠圣湖，钟山九带着师弟师妹们同样到了，面色很凝重，有不少脸上还带着惧怕。 也对，猩红严格来说是一种病，只不过这个病太特殊，已经超出了一般疾病以及医者能救治的范围，但它终究是病，翡翠圣湖的人从入门的那天起，就以彻底解决它作为使命，让它泛滥开来翡翠圣湖是觉得很没脸的。 不过因为时间太久，倒是有了种躺平任嘲的感觉，此次猩红爆发，在海岸的阵法结界还没彻底形成前，有一些幸运的人鱼逃了出来。 翡翠圣湖在一刻不停的努力救人，别人对于要不要进入猩红海岸还有存疑，可翡翠圣湖却是一定要进去的。 不提现在被困在海岸里面的人，他们作为翡翠圣湖的人必须冲在前线，第一时间了解猩红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异。 他们的心情最迫切，希望大家能拿出个解决办法以及什么时候进去，他们要做好准备。 最后，则是一些沉白术很陌生但可以通过他们身上的服饰、标志性徽章等物判断出的势力，在网上冲浪时刷到过。 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刚出荒海的土包子，对于海底的格局划分有了一些概念，最顶尖的势力无疑是澹台氏，无涯学宫翡，翠圣湖这三个从荒古就一直流传下来的存在。 嗯，或许还要加一个监察司。 但监察司性质特殊，里面的人是各家结合，并没有出现能强势的统治整个监察司的自我培育的嫡系存在。 所以它的凝聚力是不如这三家的，这也是最古老、最不可撼动的存在，都有自身极为独特的底蕴。 而且沉白术有一些猜测，这三家她已经去了两家，两家都镇压着一个海底空洞，那么翡翠圣湖极有可能也不例外。 就是不知道他们那边的情况也如何了。 而在顶尖势力之下，就比较含混了，还没有形成一个全海底都比较认可的什么一流二流三流划分。 不过比较知名的，像是新近崛起的天机阁，生产巫镜的大厂源光、梨子、小米鹿等，还有以华明珠所在华家为代表的大矿主，试图挑衅无涯学宫地位的赫连家，搞机械的等等。 这处地方几乎被站满了，每家都派了几个代表。 比较强的，来的人就多些，弱的，就一两个，多了根本没地占。 无涯学宫的到来算是让整个会议迎来了高潮，自此，荒古三大势力全部到齐，会议可以快速高效地进行下去了，而不再只是扯皮。 沉白术在一旁安静倾听，发现聚在此地的不愧是全海地最顶尖的能人，没有人说一句废话，提出的都是切实可行的建议，一些之前他们想到的、没想到的问题都在会上拉了出来，供众人讨论。 往往不会卡壳，就算短时间内没能解决的，也都有了思路和章程。 讨论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进猩红海岸？ 是的，直接就是确定时间了，至于不进这个可能性完全没人提出来。 人鱼没一个孬种，他们不可能等着猩红海岸的问题发酵到无法控制了再去被动的处理，必须进去打探清楚情况。 而沉白术所想的会不会有人推卸责任、害怕进去？ 至少在会上，大家都表现出了担当，自家势力会派人，不过派谁去，那就是私底下商量了。 沉白术没有贸然开口，在来时的路上，章校长已经和她达成了共识，现阶段她留在外面比去里面更好。 他们想借助她的火种研究出对猩红、对畸变体更有利的打击武器，即便火种无法从沉白术身上分享到别人身上，那沉白术用火种炼制的丹药，用火种锻造的武器呢？ 她留在外面，一个人就可以顶一个团队，去里面，若死在其中就太可惜了。 沉白术就挺茫然，挺被动的。 好像我一下子成为了全村的希望 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沉白术的手臂忽然发烫，她心头一跳，紧接着一道声音就在脑海中响了起来：“王是溪木。” 这是鱼彤的声音，在他们分开之前，沉白术和每一个小伙伴都有签订契约，确保他们不仅仅是能通过巫镜联系上，刚得知猩红海岸沦陷的消息，她是各种手段齐上，可惜无论是巫镜还是这种更隐秘的在龙宫里得到的契约之法都不管用。 这才是沉白术会那么慌的原因：完全失联了。 如今终于又得到了鱼彤的消息，沉白术惊得差点当场站起来，饶是如此，她脸色也是大变，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关注她。 因为所有人的巫镜几乎是同一时刻响了起来。 “是中部据点的官方号，它发消息了？！” “它怎么可能还发消息出来？！” 沉白术愣了一下，拿出巫镜点开无涯论坛，果然这一条新闻直接爆了。 中部据点是有官方号的，监察司自己独有一个，然后五个据点各自都有一个，自从猩红海岸沦陷后，这六个官方号只有监察司这个号出来道歉，大概是在外头侥幸躲过一劫的监察司之人登录了账号发的，对公众作出表态。 但据点的官方号没有动静。 哪怕有据点的高层也在外头，没有卷入进去，可没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个时候发消息。 是哪个愣头青的实习工吗？这个想法只在沈白术脑中一晃而过，就迅速的被她略过，因为她想起鱼彤通过契约给自己发的信息。 不是不能发更多，是这种传信本就极其隐秘，对发行者消耗很大，再者，沉白术的目光落在官方号上，它有一个特殊的代表上线的标识。 现在又暗淡下去了。 “怎么样？能联系上那头吗？” “到底怎么回事？” 有很多人甚至来不及去看这个官方号到底发了什么，就迅速的询问身边的助理，试图跟此时困在猩红海岸的人交流。 助理遗憾的摇了摇头：“没有发进去，那边信号又断了。” 他们自己再三尝试发现也不行，只得失望的作罢，这才去看内容。 沉白术没有做多余的动作，给鱼彤发巫镜？对方用这种隐秘的契约手段已经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什么，她只是在思考这信息代表的含义。 王指的是猩红海岸的王吗？溪木变成了猩红海岸畸变体的王？ “沉白术？”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沉白术诧异的抬头。 “为什么要沉白术进去？还一个小时内没见到就开始杀人？” “啊，这是我师兄的名字。” “这是我小师姐，不要啊！” 有人看到了人质的照片。 沉白术快速点进官方号里，终于看到了那条公告，为首一张人质，鱼彤的脸赫然在列，只是与其他人的如丧考妣不同，她笑得特别灿烂，还对着镜头挥手。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0-140 第131章 “沉白术？”有人还记得这个名字, 露出回忆的神色。 有人已经快速的搜索起了新闻，他们想起曾经沉白术搞了个大热闹，头版头条都是她, 是荒海来客, 也是传言中最有可能的龙神的继承人。 他们不太明白，这次的事件跟沉白术有什么关系？ “她被困在里面了？不对, 如果她在里面，就不可能里面的畸变体拿人质要求她进去！” “是跟她相关的人在,所以才能威胁到她吧？我看看啊，这几个人好像是荒海鱼，但他们荒海的恩怨为什么要牵连到我小师姐啊？” “蠢货, 这根本不是一家两家的恩怨, 这是全海底的灾难！” “是啊,你们想想看,一直沦陷，无法传递消息的中部据点为什么突然有消息了？这个天然大阵所造成的屏障能是那么轻易就打开的吗？这代表着猩红海岸之中有个存在，它强势到能干涉整个海岸，它想让海岸开启信息传递出来，它就能这么做！” “你们知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这个人肯定不是人鱼，是畸变体突然有了理智，恢复了灵性。” 妈呀, 后知后觉的人鱼们终于意识到了这条公告传出来所代表的含义。 畸变体中竟然出现了有理智的存在？ 它知道人情关系, 它会拿人质威胁他们外来者送某个人进去, 在他们不知不觉中, 畸变体竟然已经悄无声息有了这样恐怖的进化？ 此刻没一个人的脸色能好看起来。 沉白术却在想王是溪木，溪木肯定是有理智的存在，那么畸变体中还有别的吗？他们是否出现这样的趋势？ 她感觉到了棘手。 她本来已经被说服, 留在海岸外面，先静观一段局势的变化，可现在，她知道等不下去了。 鱼彤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不会给她传达这样的信息。 不仅是用隐秘渠道传到她这里的，还有她那张带着笑脸的照片，很是意味深长啊。 鱼彤的性格不是那种强颜欢笑的，她有什么说什么，或许在面对敌人、面对狩猎的海兽时会变通、会狡猾，但她的性格是很直白的，那笑容也没有丝毫勉强，不像是被逼着的。 这个笑容是否说明是友好的。 当然，结合当下猩红海岸沦陷的诡异境地，友好两个字值得打上一个引号，再想想溪木，沉白术又沉默了。 溪木还记得他们吗？溪木要自己进去是否意味着她是友好的？ 友好……友好！沉白术一惊，她终于品读出了这里面的含义。 猩红海岸的畸变体极有可能只有溪木一个有理智，它是他们的王，而王之所以为王，必然是因其特殊性。 再想想溪木曾经的族人都被永生教给害死，用来炼化溪木，因为溪木的特殊体质。 沉白术想起龙英曾经说过溪木的信息，她在被无数族人的绝望与残魂侵入后难得保住了理智，现在的她或许依旧有理智，但她的心性势必发生了很危险的偏移。 或许她是很渴求同伴的，可她的友好没准是想把别人变成和她一样有理智的畸变体！ 自此，线索已经完全连了出来，她必然是发现了鱼彤的特殊，鱼彤他们身上有自己送的物品，是火种，溪木可能已经做过了许多次的实验，只是畸变体改造计划都失败了，但她又确实想要一个同类。 她盯上了鱼彤他们，认为他们有潜力，鱼彤扛不住才把自己推了出去，才有了这一次显得很荒谬的官方号公告换人质！ “这个沉白术现在在哪？能不能把她找出来？” 有人没想太多，只想赶紧把自己的亲人朋友救出来。 有人则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利用沉白术和对方谈判，我们要知道猩红海岸的情况。” 章校长没有看沉白术，脸色沉沉：“我不同意。” “为什么？”有人不解，但也有人面露恍然，“我想起来了，那个沉白术和你们无涯学宫的观秦观少宫是好朋友吧，你是为了自己的徒弟维护她？” “我知道这事让你很难受，但是一人分量和众人分量孰轻孰重？” “而且也不仅仅是他们作为人质的事，我们需要以沉白术为筹码，知道更多信息，畸变体这么多年都是没有理智的存在，突然间冒出一个恢复了理智的，我觉得这个人是关键。” “我倒觉得这是一个不祥的信号，畸变体有了理智之后谁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他们心性那样偏执，肯定会恨我们。” 众说纷纭，众人各执其词。 “她现在在哪？”有人不由得看向澹台氏，“之前沉白术不是在你们那吗？你们不知道她的下落？” 言下之意就是怀疑怕沉白术跟他们有私交，他们想把人藏下来。 澹台暮和澹台晖都会感激沉白术，但这个时候，他们诚实的摇头：“自从黄金内海坍塌后，她就不见了，跟我们也断联了，我们不知道她在哪？” 又有人看向圣女：“能不能占卜出她的下落？” 还有人看向章校长：“你们刚才那般反对，听这话里的意思，怕是私交很浓厚啊，就把人喊出来吧，这可是事关全海底的大事，不能只自私的想到自己。” 章校长刚才一直在沉思，闻言抬起头冷笑了一声：“哦，各位的说法倒是听着新奇，怎么，这畸变体还没有跟我们开战，你们就已经低头认输了？还有一点人鱼的血性吗？” “今天他们要我们把沉白术送进去，明天各大势力继承人甚至是势力首脑，你们是不是也要送？” “还是你们只欺负沉白术是荒海来的，觉得孤零零一个，想让她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你们可别忘了，荒海现在封闭，但沉白术身后依旧站着龙神，还有——”她看向澹台氏的人，“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沉白术与你们澹台也颇有渊源，她可是得了你们老祖宗的喜爱，也不怕告诉你们，我们无涯学宫的老祖宗机械之神同样很喜欢她，且不提在荒海就已经代为收徒，后来我们也得到了老祖宗的指示。” “荒谬！机械之神已经过世，这从哪得来的指示？”有人拍桌子。 章校长表情平静：“各家都有神明留下的遗泽，也别跟我提什么神明已经过世，他们的话就不作数了，她在我们无涯学宫的权限可是很大的，这一点连观秦都比不过。”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观秦那可是确立的少宫主啊，什么时候沉白术的权限竟然越过了她？那岂不是说仅次于校长？ 终于有人察觉不对了，无涯学宫对沈白术的维护绝不可能只是出于观秦和沈白术的私情，这里面一定有更重要的事。 有参与过云端封印的教授和其他势力却是神明之脊主人的笑而不语。 那哪里只是一个少宫主，简直是无涯学宫的小祖宗！ 海底空洞被填上，无涯学宫从此摆脱这一处阴影，还可以对祖宗们、前辈们交代了，这么大的恩情，那可不得上下供着？什么资源都对她敞开。 一片僵硬，问题卡住了。 在安静中，圣女清咳两声开口：“我说句公道话，要不要把沉白术送进猩红海岸作为人质交换这件事且两说，但事关她本人，得把她叫出来吧。” “章校长也不用这么看我，我好歹也让她叫了一段时间的师父。”她神秘的一笑，“没准她自己想进去呢。” 章丹惊讶的看着她，不是说不能占卜沉白术吗？但很快又想起来，这事其实不用占卜，只要稍微了解一下沉白术的性格，就知道她不可能放着鱼彤等荒海鱼不管。 她思索起来，沉白术闹出的新闻其实不多，光靠那些还不足以让大家知道她的分量，不足以让所有人都认可去保下她。 这些人在会上装的文质彬彬，话语还算客气，是让他们这些与沈白术有交情之人把她叫出来，可私底下谁知道会用什么手段。 占卜又不只圣女一个人会，说是龙神庇护，但猩红海岸环境特殊，再付出一些代价，比如神明之物龙神的保护就不一定管用了。 还有他们无涯学宫发布的巫镜，尽管他们没有研究什么定位技术——在海底也很难复原定位技术，因为环境太复杂了。 但保不齐就有人一直关注沉白术呢。 ——她身上还有一个龙神继承人的嫌疑。 章校长想，或许确实应该让沉白术在众人面前晃一圈，他们才知道她有多重要，最最关键就是她的火种一定要亮出来。 她现在把人藏着，稍后也肯定是要把人叫过来的。 因为他们要尽早对她的火种进行研究啊，正好全海底的能人都聚集在此地了，也能尽快的破译火种之谜，尽快对海岸作出处理。 于是章校长看向沉白术，给了她一个眼神。 沉白术知道她纠结出了结果，笑了笑，拍了拍巴掌，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轻笑一声：“你们想要找沉白术？不用去想什么办法，我就是。” 说完，她运转血脉之力，将体内易容丹的药力消耗殆尽，属于观秦的伪装褪去，露出她真实的脸。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住了，那些原本憋着、苦心隐瞒着沉白术就是观秦消息的神明之脊主人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算不用瞒着了，他们一定要跟自己的老朋友，好好说道说道这沉白术的英勇事迹。 她可不是江郎才尽，泯灭于众人了，她前不久刚干了一件大事呢！ 这传出去，绝对会是又一件轰动全海底的新闻，头版头条都给报道起来，大大小小的媒体都得追着沉白术要采访、要直播。 没想到观秦竟然是沉白术，不会把他们刚才说的话都听了进去吧？一些人脸色发绿，尴尬极了。 又很快反应过来，一个小辈而已，听就听去了，他们跟沉白术又没有什么交情。 想让她把自己的亲朋好友换回来，这岂不是再正常不过？于是他们又理直气壮了。 还有人惊怒交加，第一时间的看向无涯学宫：“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玩这一手呢，故意耍我们是吧？” 章校长冷哼一声：“观秦闭关去了，但我想着这种场合，她这个少宫主总不好不出面，正巧沉白术在我们无涯学宫做客，她听了，就说想来，我一想，左右老祖宗都那么看重沉白术，将她视作自己徒弟了，她这个少宫主岂不比观秦我们这些后辈定下来的更加名正言顺，就让她一起来了。” “怎么？你们有异议？” 不等那些人点头，她就冷声道：“有异议也给我憋着，这是我们无涯学宫内部的事，沉白术已经是我们无涯学宫的一员，前不久通过了测试，她想代表我们无涯学宫出面，我们无涯学宫一众教授投票表决就行了，关你们这些外人什么事？狗拿耗子闲得慌！” 没想到章校长这么粗俗，直接骂人，这话说的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啊，但已经没人跟她硬顶着了。 猩红海岸的大势面前，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校长啊、家主啊、圣主啊，再加上无涯学宫网络的普及，多多少少拉近了高层和底层人的距离，这就让他们一时间没什么顾忌。 但她都明晃晃的摆出自己态度了，他们还揪着这事不放，就太没有眼色了。 无涯学宫是不能就这事惩罚他们，可如果他们小心眼，在一些技术上卡，那就十分操蛋，君不见刚才说这话时学宫一众教授都对他们怒目相视。 这沉白术是哪来的万人迷？不声不响去无涯学宫一趟，竟然把这些教授都给征服了？他们心里颇为的不可思议。 第132章 在一片安静中, 圣女忽然道：“既然沉白术自己站了出来，那想来她是愿意前往猩红海岸去把人质们给换回来的。” 她似笑非笑：“章校长，就算她是你们无涯学宫的一员, 你们也应该尊重她的意见, 不是吗？” 见到圣女居然支援自己等人的说法，一部分人颇有些受宠若惊, 但另一部分人却像是找到了支柱一样。 “说的对，沉白术一人的分量如何能与那么多人相比,我支持现在就把她送进去！” 又有人说：“她还算有觉悟，没有堕了荒海的名声。” 钟三九和澹台明星面色一沉，尤其是澹台明星,脸上隐隐带着焦急,她不知道她师父为什么会这么说,要站在沈白术的对面。 明明她师父也是沉白术的师父不是吗？ 哪怕是半路出家的, 她也教过沉白术啊。 唯独事情涉及的当事人沉白术一片平静，不为所动，也没有被这话给伤到，因为她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圣女这么说的目的，是在和章校长打配合呢。 果不其然，就听章校长猛的一拍桌子，大声道：“我不同意, 你们以为我这是为了私心, 事实上, 我更是为了猩红海岸的事能真正解决, 也是为了全海底的安危。” 然后她郑重地向在场所有人介绍了沉白术的火种，还有他们在云端的壮举。 “若无沉白术，我们无涯学宫镇压的海底空洞至今都会存在着,我们现在还在为云端崩坏数据超过限定而忙忙碌碌，绝不可能有如今的轻松，诸位要是不信我这话，可以问一问在场神明之脊的主人，问问他们，是不是猩红真的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沉白术身上的火种是唯一克制猩红之物，是当年龙神留下的最后一张底牌，绝对不能就这么葬送在猩红海岸，她还太弱小，我们至少也要撑着，等她成长起来。” “她不是炮灰，而是唯一的希望。” 似乎猜到有人会说那就把火种转一下，又或者有人已经双目放光盯上了沉白术，她干脆的对着沉白术道：“把你的火种放出来，我倒要看看谁能抢走。” 沉白术这时候表现的格外像一个乖巧的小辈，默不作声就把它放出来了，还很欠揍的露出了略微挑衅的笑容。 似乎是在说你们倒是来抢啊，抢得走哦，我跟你们姓。 一直以来，这个火种就是跟她的灵魂绑定的，沉白术自己没有攻击意图，那些人触碰到火种都会觉得滚烫，更别提后面沉白术几次升级，尤其是云端一战，它不再只是一个火苗，已经彻底的步入了成熟期。 沉白术曾经做过实验，越是强大的人对火种的反应越是厉害。 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沉白术和其他人都下意识看过去，却见一条人鱼突然抱住脑袋，痛苦的打起滚来。 沉白术勾起唇角，凉凉一笑：“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可能忘记了说，那就是我这火种不仅挑人，骨头硬，越是强者越想挑衅一下，它还特别针对一类，那就是对我心存恶意之辈。” “妄图抢走别人的东西，那就做好烈火焚身的准备吧，这种心态越重，火种的攻击力就越强了，这可是我龙神师父给我留下的保命底牌，真当我们荒海封闭，就没人给我撑腰了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就连章校长都挑了挑眉，没想到沉白术会这么果断，直接就把自己是龙神继承人的身份给公布了。 尽管众人在知晓火种的特性后，基本就能猜到这个事实，但这层窗户纸有没有捅破，那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有人就忍不住问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龙神的徒弟？不是说一直在存疑吗？” “这里要跟我的小伙伴们说声对不起，我龙神师父放这个烟雾弹，也是为了保护我。” 钟山九和澹台明星终于放下心来，知道沉白术是早有准备了。 钟山九道：“不必客气，我们也拿了龙神给准备的传承，严格来说，叫她一声师父亦不为过。” 澹台明星冷声道：“龙神的考虑非常有道理，这世上就是存在一些人，自诩强者，却是弱者向更弱者拔刀。” 这话说的太犀利了，不免就有些人被戳中心思，对澹台明星怒目而视。 澹台明星懒得搭理对方，这种人多给个眼神，算她输，也就仗着年长的福利，等她们到对方这个年龄……呵呵 证实了火种的唯一以及火种的作用后，原先逼着沉白术进入猩红海岸的人立刻就改了口风，要求沉白术必须留在外面。 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很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如果沉白术在外面，他们不幸深度感染了猩红，还可以靠着沉白术来驱除，不至于走到畸变这一步。 可如果沉白术进去了……他们之前研发的种种针对猩红的药物，竟然都不如她的火种管用！ 如果是以前，只能这样熬着也就熬着罢了，但现在猩红海岸突变，偏偏他们又发现了火种的存在，他们就无法接受跟之前一样。 可这时却是沉白术反过来说：“我要进入猩红海岸。” “你疯了吗？” “这怎么可以？现在猩红海岸那么危险，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 众人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沉白术，但沉白术坚持一个点，那就是她朋友在猩红海岸，还等着她进去救人，所以她一定要进去。 不管众人怎么苦口婆心劝说，她都只有这一个结论。 她认为她进入猩红海岸，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不能再拖下去了，拖得猩红海岸成为了彻底割不掉的肿瘤，那才是大麻烦。” 反正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一点信息都得不到，还不如直接进去，破釜沉舟。 沉白术很坦然：“诸位愿意进去，就跟我一起进去，我们一起复制在云端的奇迹，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猩红海岸的局势很危险，沉白术也是觉得之前的自己很弱小，得在外面再升级一段时间，但鱼彤面临的威胁近在咫尺，没有时间等自己慢慢升级，那就只能冒险一些，进入猩红海岸，看看利用猩红的刺激，能不能促使火焰尽快完成蜕变。 跟别人不同，她的火种也同样能从猩红中吸取力量，没准她在里面不会比畸变体差到哪里去，会和他们一样如鱼得水。 而当沉白术作出这个决定，无论是章丹还是圣女，竟然都没有说话。 就算有人把她们拉下水，让她们劝说沉白术，她们也只是保持沉默，圣女似笑非笑：“这不正是一开始的你们想要的吗？” 她们何其聪明，已经猜到了这点，从沉白术选择公开自己是龙神继承人这个身份时。 如果单单只要不受人威胁，亮出火种就够了，尽管亮出火种，火种的唯一性还是会被猜到她是那个特殊的继承人，像这样的宝贝只有她有。 但公开和不公开，其意义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这一层窗户纸再怎么薄弱，也必须要。 接下来的会议沉白术就没有参与了。 他们进行了非常激烈的讨论，最终，也不知是考虑了拗不过沉白术，而支持她的人又太多，还是综合各方面因素，他们选出了人陪着沉白术一起进入猩红海岸。 这选出的人里有各家高层、继承人，也有派进去纯凑数的人。 这一部分人基本就相当于被放弃了。 他们背后的势力派出来也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表明自己对此次行动的支持，是合群的，至于最终能不能获得成功，他们都不抱太大希望。 沉白术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她以极快的速度凑够人后就立刻进入猩红海岸。 踏进去时，沉白术只觉得虽然猩红海岸并非是特殊的独立的空间，但其特殊的阵法，俨然已经将它与周围的海水分隔开来，于是那种空间的异样感就特别明显。 她忽然抬头，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刷新了签到地图，宝箱出现了，还是黄金宝箱。 沉白术非常意外，犹记得她在澹台与无涯学宫，都是很久很久之后才找到宝箱的位置，可这一进去，签到点就冒头了？ 沉白术感觉到了古怪，直觉告诉她，这可能并不是好消息。 忽然，手上的腕表疯狂跳动起来，发出警告，这是他们在进入海岸之前，章校长给他们准备的装备。 靠着这个腕表可以测出附近猩红浓度，当然了，他们身上也穿着防护服，比鱼彤等人穿的更加高级，也更加轻便。 沉白术其实并不需要做防护服，毕竟她有神明之脊，不过章校长说，防护服除了防猩红，里面还内嵌了一些很高级的设备。 比如通话装置，利用防护服，能够与一定距离内的人沟通聊天，传达信息，这一点是巫镜做不到的。 猩红海岸超高的浓度会隔绝信息的交流，像这种防护服内的特殊设置是他们根据海岸的环境研究的，造价非常高昂，无法普及。 不仅是腕表开始报警，防护服内的频道已传出消息，要求沉白术退到他们身后进行保护。 尽管大家同意了沉白术进来，但无论如何，她必须是最后一个牺牲的。 或者说的现实点，他们挡在前头，感染了猩红，有沉白术，有无涯学宫的寻东教授在，就算畸变了，也能快速做个切除手术，然后由火种烧灼，还能抢救回一命。 但如果沉白术先死掉了，在场诸位都没希望了。 沉白术没有搭理频道内的留言，她直勾勾的看向一个方向，冥冥中生起一种感觉：有人过来了，这个人是向着她来的。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茫茫人海中，她散发着独特的求偶信号，牢牢的锁定住了你，哪怕你周围的人再多，也通通被她给忽略掉了。 沉白术心头明了，是溪木她来了。 所以说猩红海岸的签到点和宝箱在她身上？ 尽管非常不可思议——这宝箱还能是移动的？但事实好像就是这样，猩红海岸里面红色非常影响视野，但她还是很快的就看到了那绝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黄金色泽，一眼就与周围区别开来。 最初只是一个点，显示距离很远，但迅速的，她越来越近。 沉白术瞪着那个人形宝箱，一时有些懵逼。 这种情况她还真没遇见过！ 很妨碍视野，能不能关掉啊？这般想着，她用力眨了下眼睛，终于，宝箱刺眼的光芒消失，变成一个小小的点。 沉白术可算看清了来人，果然是溪木。 第133章 在沈白术进入猩红海岸后, 圣女忽然觉得心神不宁，手头上的事也处理不下去了，她索性唤出神胎开始占卜, 但是越占卜脸色就越难看, 终于，她找来章丹。 “你说什么？猩红海岸有可能认主了？”章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随便换一个人过来也无法相信这个占卜结果。 要知道从荒古时代神明们遗留下猩红海岸这个产物后，也不是没有人打过它的主意,就如同无涯学宫那些神明之脊可以认主，那么猩红海岸会不会也可以？ 就算这个认主的人不能用猩红海岸具体做什么的，认主之后,隔个几年对自己的法器一番打理,去温养她,更或者只是起一个预警的作用,那都是非常有用的。 然而想得再好，它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迄今为止试图与猩红海岸建立共感的，都根本承受不住海岸表面那一层泄露出来的猩红的侵蚀，几乎是瞬间就畸变了，后来者组织抢救都没办法。 而就算短时间内用尽手段，比如用无涯学宫的神明之脊挡住这第一波的侵蚀，快速的和猩红海岸建立共感, 可他们无一例外都再次倒下了。 因为还是承受不住, 如果以为认主猩红海岸最大的困难就是它外层的猩红, 那就大错特错。 事实上, 猩红只是其中最为不可见的因素，就像一座冰山，海面上只能看到十分之一的部分, 海面以下才是它最庞大的主体。 那位尝试认主的无涯学宫校长就此毙命。 要知道，她当时已经是八段临近九段的人鱼了，连她都失败了，后来者算是彻底放弃了认主猩红海岸的打算。 他们都把它当做是一栋超凡的建筑，建筑可以使用，它永恒地伫立在那里，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没有人可以让它低头认主。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因为这个结论而松了口气。 毕竟猩红海岸如果可以认主的话，难以想象若是不幸遇到一个心思不正、人品有问题的会造成怎样的灾难？ 他完全可以用猩红海岸来威胁他们，这就是一个恐怖的开关，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将威胁到全海底的人鱼。 它不能认主，只能按照神明们机械的设置，将猩红拦在里头，他们都觉得这简直再好不过。 怎么说呢？就有点类似机械有机械的局限性，但不妨碍它比人更可信这种观念。 反正至此之后无人再打猩红海岸的主意，可现在圣女告诉她，海岸认主了？ 那一瞬间章丹的震惊可想而知。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种种猜测：“”为什么突然就认主了？能让它认主的那个人是谁？ 事实上，紧随其后而来的那个更恐怖的猜测才是章丹不敢说出口的原因。 人鱼无法认主，那么神之弃民呢？畸变体呢？ 正巧畸变体中出现了他们的王，那个使得猩红海岸终于认主的存在，会不会就是它？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可能了，圣女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才那么难看，尽管她说的是有可能，但在她心里，这个可能已经有八成把握了。 八成，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概率。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章丹表情一变：“糟糕，我们不该把沉白术送进去的！如果猩红海岸真的认主，她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可我们把她送进去，现在的她根本抗衡不了得到了猩红海岸以及众多畸变体拥护的亡，她太弱小了。” 章丹对着圣女怒目相视，圣女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不，我倒是觉得，这时候沉白术进去刚刚好，就算猩红海岸认主，可它天性中对畸变体、对猩红的抵抗因素不会变，那个什么王强行认主，或许会让它处在一个力量冲突的很弱小的时期。” “如果沉白术能找到机会，以她之火种将王消灭，没准能顺带的把猩红海岸给净化一遍，复刻在云端的奇迹。” 章丹不认可：“你所说的这种可能是最好的情况，但现实中总会出现种种意外。”她站起身，“我打算去一趟猩红海岸。” “你去？不可！你如果死在里头，想过无涯学宫会怎么样吗？”圣女嘲笑道，“难道你以为观秦现在能撑起无涯学宫，不对，观秦都被你们给送去荒海了。” 章丹并不意外圣女会发现这一点，她微微一笑：“我们无涯学宫跟其他势力不一样的是，我的离开影响因素很小。” 他们的制度，跟其他势力那种家主制、头领制不一样，而更类似于长老制，多位长老统管一个势力。 当然，长老是过去的说法，现在的说法是教授们。 “你！”圣女哑然，她看出了章丹的决心，“没想到你才和沈白术相处多久，就已经那么在意她的生死了？” “我在意沉白术，不仅是沉白术这个人，更因为她的存在所代表的含义，她绝不能死在里面，我进去会支援她。” 她不仅自己要进去，还要带一些人进去。 圣女并不意外她带进去的是神明之脊的主人，因为在充满猩红的环境里，神明之脊会是一大利器。 至于如何说服他们，圣女以自己的名誉作保，得出了猩红海岸正在被认主这个预言，各大势力们当然不会全部信圣女的一言堂。 但他们私底下也有养自己的占卜者，而当圣女揭露这一事实时，原本比较弱小、占卜实力比较差的也纷纷的得出了相应的预言。 这下，就算舍不得自家长老，舍不得这一大助力的也不得不同意了。 所有人都非常清楚猩红海岸被认主的严重性。 只是这时，不免就有人想起沉白术来：“如果她还在海岸外面就好了，我记得她有一样特殊的宝物，能够将神明之脊传给下一个人。” 他们后悔当初做赞同那个决定做的太早，现在想继续保留这一力量都不能够，就算是神明之脊的主人大公无私，舍生取义，宁愿不要神明之脊的保护进入猩红海岸，也无法将神明之脊过渡到另一个人身上。 没有息壤之种的话。 也有机灵的跑去找无涯学宫的人，表示如果自家强者为猩红海岸牺牲，希望能够获得重新认主的资格。 是的，虽然神明之脊无法通过人为传递，但上一任主人死去后，它的灵就会回到最初的地方，也就是云端之上，然后接受新一轮的认主。 章丹这个时候倒是爽快的同意了，表示这算是重大功勋，如果后续没有更大的对整个世界的贡献，就一定选他们。 来人：“……” 这算是承诺了，还是没承诺呢？ 章丹和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如果猩红海岸的问题能解决，再没有比这更大的贡献了，如果她不能解决，进去的人都是为全海底人鱼的生命牺牲的，他们是英雄，英雄的后代也必须获得多一份的资源。” “我现在不敢做保证是因为事实总是变化无常，毕竟我也要进去，谁知道我说的话后来者还会不会遵循？所以一切都按照祖师爷定下的规矩来，对你对我都是一种保障。我保障我的信誉，你们保障你们的利益。” 来人直接被说服了。 章丹带人进入猩红海岸，这是沉白术完全不知道的，她看向溪木，蓦地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明明那张脸还是那张脸，可她下身鱼尾的变化，却说明她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更让沉白术意外的是，别人的畸变部位有一种特别狰狞的感觉，同时又是僵硬的，就算能努力控制，也很凝滞，就像那部分肢体已经切断了和大脑神经的勾连，完全靠着肢体本能运作，或者外力控制着它运作。 但溪木不是这样，溪木的肢体非常的灵活，明明是丑陋的畸变体，居然给沉白术一种异样的美感。 那种非人般的震撼，就好像她在更高的维度也是美丽而非丑陋的。 丑陋只是自己等人因为审美抗拒接受，实则那是不同于人鱼的另一种美，她好像变成了另一类别的生灵。 溪木有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就跟红宝石一样，她专注看着沉白术的时候，尤为的天真纯粹。 她呢喃道：“原来你就是我的朋友啊，你和记忆中长得一样。” 沉白术心中一动，这样的溪木给她的感觉本来是很陌生的，就有一种一个新生的物种，只是借助着溪木的躯壳重生了。 原来的溪木已经被粉碎。 但她没想到畸变体竟然还有溪木的记忆，这是否说明她的策反是可行的？ 她尽量温和的看着溪木：“你却和我记忆中不太一样。” “什么？”溪木露出好奇的眼神 “是啊，来时我想过你长什么样。” 溪木顿时更好奇了，沉白术很坦诚的说：“我以为你会和其他神之弃民一样。” 她特地用了神之弃民的词，避免去刺激对方。 谁知溪木很直白的一指旁边的畸变体：“你以为是像他们那样，身体的某个部分或扭曲或膨胀？” 沉白术安静下来，直觉告诉她再说下去不是好事。 溪木却没有在意她的安静，继续这个显得有些冒犯的话题：“其实以前我也跟他们差不多，我那时候是混沌的，模糊的，不管是外界还是曾经的记忆，不过我熬过来了，我抓住了一点理智。”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我觉得那样太丑了，所以我对自己做了一些改造。” 她竟然像古代的淑女提起裙摆一样，转了一个圈，展示着自己飞舞的触肢。 “很顺利，现在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沉白术觉得有点难评，可她看着被触肢绑着展示到自己面前的畸变体，然后看看正对她微笑的溪木，她忽然觉得这特么太对了。 “是的，就是这样。”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似乎是确认沉白术被自己说服了，溪木继续微笑：“你果然是我的朋友，很能理解我。之前，我向别的人鱼展示时，”她拧拧眉头，“他们都很没有眼光。” “是他们的问题。”沉白术尽量不刺激对方。 溪木一拍巴掌：“我们两个心有灵犀！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你变成我的朋友了，你放心，做了那么多次对比实验，我已经有了一些经验，我保证会轻轻的慢慢的来，绝对不会把你毁掉。” 这话沉白术可没法信，她觉得溪木的口吻不像是对待一个朋友，更像是在说起一个会很好玩的玩具。 她得自救。 毕竟她不像鱼彤能再拉来一个老大挡枪，她说：“既然你想要朋友，想要同类，是否想过回归原来人鱼的形态？你的族人也都是人鱼啊。” 溪木安静下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沉白术。 沉白术继续说：“最近我们对猩红的研究已经有了极其重大的突破，便是畸变体，我们也有办法将她改造回来，我知道你需要同类，你很寂寞，可就算你对我的改造侥幸成功，你也不过是拥有我这一个同类罢了，可如果你回归人鱼，那么全海底都是你的同类，并且你再也不用受猩红困扰了，你可以回到从前的时光，像是我们在荒海的那样。” 鱼彤等一众荒海鱼眼睛一亮，纷纷复合着老大，赞同这个决定。 “我们老大无所不能，而且她从不夸张，从不说大话！” “她既然敢提出，就是有把握！” “是啊，畸变体有什么好的？就算你成为了畸变体中的王，你还是被这该死的海岸困在此处，只能度过暗无天日的夜，可如果你能回归人鱼，咱们就可以出去了，海底这么大，想去哪里冒险就去哪里冒险，不回荒海也没什么，咱们可以在外界游历一圈，等老了，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再回荒海养老。” “是啊，虽然荒海现在封闭了，但我们老大有办法可以把你送回去。”鱼彤等人毫不吝啬的说出了荒海的关键信息。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溪木正在认主猩红海岸，等磨合成功，海岸不仅不会困住她，反而会成为她的力量之源。 溪木目前确实天真了些，但作为一个智慧生命，还是从一众畸变体中厮杀出来的生命，她非常聪明。 这类关键信息她才不会傻得对外说，从她安静数月，直接在后方包抄，打了人鱼们一个措手不及，让猩红海岸彻底沦陷就能看得出来。 如果她一步步去攻克那些小据点，或许早就引起了人鱼的警觉，可她没有，她直接选中中央据点，这是智慧的体现。 她眨了眨眼睛，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点心动了。” 这下不仅荒海鱼面露喜色，连一旁被迫安静听着沉白术和溪木交流的外界鱼也纷纷高兴起来。 他们当然不觉得沉白术有那么好心去帮助一个畸变体，他们只认为这是沉白术在迷惑畸变体，让她放松警惕的手段。 而现在凭着旧情，沉白术还真成功了，这是好事。 唯独被寄予厚望的沉白术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第134章 果然就见溪木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被流放到猩红海岸的最初那段时间,我也想过如果突然出现一个人，告诉我能将畸变部位给切除掉，我就能恢复人鱼形态,做一个正常人,我会非常乐意。” “因为当一个异类的感觉真的好痛苦。” 那时的她刚来到猩红海岸这个陌生的地方，强烈的孤独席卷了她, 她真的很想见到族人，很想和同类接触, 可是一旦靠近人鱼，他们或惊恐或兴奋的脸就打破了她的期待。 惊恐是害怕，兴奋是把她视作功勋, 杀掉她, 或者他们会有不等的功绩, 他们可以拿功绩去换取修炼的资源。 她看着同样是畸变体的神之弃民们被一个个猎杀,竟然对这个从前不屑一顾的群体有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现在她确实是变成了畸变体啊。 这个事实不会因为她不承认就消失，然而她根本来不及对她的同类生出多少同情，因为也有人鱼盯上了她。 她不想死！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她疯狂的吸收着猩红壮大自身，但同样的，这种吸收也是克制的,当吸收到达一定程度,发现这会泯灭自己的神志时,她又会艰难的停下来。 她克制着自己,因为不够强大，只得灰溜溜的逃走。 她避开人鱼，也避开会将她视作食物的畸变体们,她悲哀的发现，自己是不可能找到同类的。 无论是将她视作功勋的人鱼，还是她后来找到共感的畸变体，他们都会吃掉它，来强大自己。 幸运的是，因为她有理智会思考，不会像其他畸变体一样傻乎乎的等着对方来杀，她活了下来，没有死在最初那段最弱小的阶段。 也因为她有理智，她找到了快速提升的方法。 这个方法不是狩猎那些畸变体，将它们当做食物一样吃下去，而是靠近海岸，去吸取它所镇压的天之裂缝泄露出来的纯正的属于他们畸变体的本源。 当然了，这样一来，理智混沌的时间也过得特别快。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溪木终究是找到了办法，那就是同时吸收天之裂缝和猩红海岸的力量，让它们在她的体内达到一个诡异的平衡。 她费尽千辛万苦，经受无数绝望与折磨，才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让她放弃力量，让她恢复从前弱小的被人肆意欺压，挥挥手就能灭掉的人鱼？ 怎么可能？ 她没有忘记她的族人们是怎么死的。 她对着沉白术摇了摇头：“你来得太晚了，现在的我并不觉得猩红是什么讨厌的东西，它是我的力量之源，拥有它，没人可以将我视作蝼蚁，相比起来，同类反而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呢。” 沉白术有一种了然之感，尽管现在她与溪木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但不得不说，她诡异的能理解她。 人立身于世，最重要当然是握在手里的力量，而追求同类、追求认同不过是在掌握力量后的一点小消遣。 可惜认同归认同，对沈白术来说，现在的溪木是敌人，是抓了她朋友的绑匪，却唯独不会是朋友。 不过她也没有在此刻大力的反驳对方，斥责对方，她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就试试吧，试试看你能不能将我改造？”还是我会将你净化成人鱼？ 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对溪木的同情与欣赏已成过去，与沈白术而言，解决猩红海岸的灾难才是她进来的目的。 她不会去惹怒溪木，溪木有之前的经验，再想着改造她，那么她侵蚀的猩红必然是细水长流的，而自己正好可以借此突破自身。 鱼彤用力的捏了捏拳头，不太妙啊，她还以为有自己的提示在前，老大会带着外界的一众强者杀进来，把溪木给拿下。 没想到老大进来是进来了，也确实带了几个强者，但怎么都还没打起来，老大就先放弃了？ 她不由得看向那几个簇拥在老大身后的强者，使眼色的都快抽筋了，让我老大一个人面对畸变体的王，你们也有脸？ 殊不知那些人不是不想上，但一来，他们低估了溪木的可怕，即便对方还没出手，但那飞舞的触肢却传来了强大的压迫，二来极高的猩红，就算有神明之脊护身，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再加上在他们进来前已经商量好，决策权在沈白术身上，沉白术既然有了决定，他们贸然插手会不会影响她的计划？ 一时间众人都很踌躇。 鱼彤见他们没反应，心中除了急还有愤怒，靠！这些人不会是想吃现成饭吧？都让她老大顶上？还有澹台明星、钟山九你们不是老大的好友吗？ 为什么就这样干看着？ 沉白术察觉到了鱼彤的异样，给了她一个眼神，鱼彤明白这是让自己安静，她简直想怒吼出声，老大你把猩红侵蚀想的太简单了，溪木这狗东西刚才就让我体验过，非常糟糕，我差点就要成为畸变体，想保持理智，真的太难太难了。 溪木是一个不可能复制的奇迹，她的诞生有多种巧合，老大你别冒这样的风险了。 我知道你强，但这真的不是一回事，一旦侵蚀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鱼彤开始后悔，自己做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她不该把老大牵扯进来？ 是了，是她高估了老大的能力，没想到猩红海岸存在那么多年，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前辈们都没能解决，她凭什么觉得她老大就能解决？ 她之前把她拖下水完全是害了她！ 本来只有他们这些荒海鱼会遭殃的。 鱼彤在这里七想八想，沉白术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侵蚀已经开始了。 说实话，若不是火种第一时间在沈白术体内游走起来，她几乎没什么感觉。 溪木露出惊喜的神色：“果然，我的朋友！找你真是找对了，你对猩红的抗性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你跟我一样是那个特殊的存在，我相信你能完美转化成畸变体了。” 她看沉白术的目光满是欣赏，现在的她拥有强大的实力，还有猩红海岸这个地盘，她圈养了许多小玩具，但玩具并不好玩，她都腻了，所以她得给自己找新的乐子。 偏偏这时候的她有足够的资本来满足自己的需求，于是，在物质极度满足后，她想要一个同类，想要一个朋友。 现在这个能成为她朋友的人又来到了她面前，溪木感觉到了久违的被满足的喜悦。 自从成为畸变体后，她的情绪变得很淡漠，在最初那段时间，她还会纠正自己的偏执，可越强大，容纳的猩红越多，她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失去情感，她觉得这个世界非常无趣，无趣到甚至连一开始偏执的想要毁灭世界的想法都没有了。 她唯一坚持的就是没有自杀，她要继续活下去。 但活下去后呢？她又茫然了。 现在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目标，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朋友，她给她带来了喜悦，那是否也能带来其他情感呢？ 所以是同类，不能那么轻易的死掉，想着，她又减轻了猩红的浓度，她对待沉白术完全没有对待其他人的粗暴，就像是双手捧着一个易碎的玻璃。 沉白术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猩红之力进入体内，然后又被突然活过来的火种吞噬，她竟然感觉到了火种的激动，火种很喜欢猩红之力。 它仿佛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大声的喊着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沉白术当然不吝啬满足对方。 不过在火种清除体内的猩红时，她察觉到了一模异样，这猩红好像与外界、与她曾经感受到的都不太一样。 沉白术有一种它是活物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她见过的猩红都像是纯粹的能量体，即便带上了特殊属性，它也是无机质的能量体，但现在，她竟然觉得这猩红是有灵性的。 所以是因为产自有理智的溪木，也染上了它的灵性？这个认知一出现，沉白术的视野仿佛就打开了。 她收集到了足够多的猩红，然后一个画面陡然出现在脑海，她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那是溪木的记忆。 不过不是很久远的在荒海时的记忆，而是溪木来到猩红海岸之后 她有些意外，但又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她越了解溪木，才能越发找到她的弱点在哪，很残忍，但她们目前确实站在了对立面上。 她不愿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飞快的捕捉着眼前的记忆，在她这般动作的时候，她并没发现她也在动用自己的传承之力。 传承之力容纳进火种之中，火种当然不会伤害沉白术自己的力量，安全的穿过火种，也接触到了属于溪木的猩红之力。 两者交融的瞬间，沉白术与溪木都是一怔。 沉白术心道不妙，本能的切断了那段传承之力，传承之力不同于火种很安全，传承之力与神魂勾连，沉白术很担心溪木缠上自己的神魂，到那时就麻烦了。 虽然切断的很及时，但这段传承之力尤为给力，它勾回了一段溪木的记忆，沉白术看到的便更多了。 她看到了溪木在猩红海岸的成长，她仿佛能体会到溪木那时复杂的心情，对待进入猩红海岸清理畸变体的人鱼自卑又小心翼翼的心情，迎上前去，想和他们做朋友，告诉他们虽然我是畸变体，但我也有理智，我是智慧生物。 可理所当然的，面临的不是拒绝就是恶意，但沉白术也同样理解他们。 别说溪木没有恶意，就算那时的溪木能尽量控制住自己体内的猩红，不去感染他人，可是人鱼们不知道啊，人鱼会本能的避开危险，或者消灭危险。 这就像一把刀，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尤其那时的溪木已经不能算正常的人鱼，她性格更偏执，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点就会激起了她愤怒的情绪，到那时会发生什么犹未可知。 所以，那些人的行为是正常的，但很显然，溪木绝不会好心的去体谅他们。 她开始成长，她要努力改变这种处境。 画面破碎，这就是这段简短的记忆了。 不得不说，许是与神魂方面的接触，她看得的画面更清晰、更完整，同时被切断后收回的传承之力也很干净。 因为在回到沉白术识海之前，已经经过了火种的消毒。 不得不说，身体里藏着火种就是好，便是有再多的外来病毒，也别想突破这层防线，猩红又如何？火种就是你的克星。 沉白术涌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继续与溪木神魂勾连。 目前她还不知道火种能拦截多少，但溪木在一点点的尝试，这是一个非常适合的阶段，等到溪木确认她身体的承受能力远在其他人之上，她会加大猩红的灌注，到那时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于是沉白术又探出传承之力，溪木本来觉得那种感觉很奇特，她借由着沉白术的视角，体会到了她的情绪，自己也被感染得或是高兴或是失望或是难过，就如同沉白术能看到她的记忆，她也能看到沉白术的过往。 她想继续，那一点点的时间根本不够，不过不等她提出要求，沉白术就很自觉的要把穿成之力探了出来……她看沉白术就更顺眼了。 不愧是她的朋友，和她简直心有灵犀！ 沉白术感觉到怜爱的情绪，有点囧，这当然不是她的，是溪木传递过来的。 她到底把自己当成是同类，是朋友，还是长者看待小辈呀？ 可她也知道，这是手握力量之人的通病，上位者对于下位者往往如此。 现在的自己相对溪木来说，还太弱小。 不过这种怜爱的情绪对目前的她来说是有用的，意味着她还能在溪木眼皮子底下多苟一段时间发育，她心中升起微弱的歉意的情绪，又迅速用强大的意志力将其切断，不要传到溪木那边，免得引发她的警觉。 沉白术变得大胆了一些，她也不怕溪木看到自己的记忆，了解自己的隐私，火种她都光明正大亮出来了，她不觉得记忆中有什么需要瞒着他人。 溪木对现在的火种根本不忌惮。 “老大，你要把我们老大带去哪里？” “老大你快醒醒，你是不是被她迷惑了？” 沉白术沉浸在这种特殊的体验中，却不知道外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随着她与溪木共感，交换记忆，她的身体像是漂浮的云朵，往溪木的方向飞去，浓重的猩红色泽将她与溪木包裹起来，是个人都看出这绝对不是好事。 终于，久久不曾得到沉白术示意的其他人忍不住了，钟山九和澹台明星都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强者，不约而同道：“动手！” 他们担心沉白术已经被迷惑了神智，再耽误下去就醒不过来了，畸变可不仅仅只是身体方面。 第135章 众人想得很好,此次他们带进来的有足足三个八段人鱼选手，十来个七段的以及若干六段的，三个八段里面每一个都契约了神明之脊。 注意, 不是不带九段人鱼, 而是九段人鱼已经是各家老古董，属于那种势力或者整个海底生死存亡之际才会祭出来的底蕴。 他们也轻易不能出手, 每出手一次消耗的就是他们的生命力。 虽然人鱼可以通过不断晋升来延长自己的生命，但终究是有极限的,不进入神明之境皆为蝼蚁。 而就算是神明，其寿命也不过一万年。 当然一万年已经非常长了，算是一个纪元。 九段人鱼能活的就比一万年少的多, 像这样的老古董, 各家都是祖宗宝贝一样, 猩红海岸的问题尽管严肃, 但也没到动用他们的时候。 至少得让年轻小辈进去试探一番情况，如果真的孕育出了极为强大的存在，才会有各家老古董联合出手解决。 所以目前这个阵容堪称非常豪华了。 在他们想来，就算出现了畸变体中的王者，也不用畏惧，他们还能借用一番猩红海岸的力量。 结果，猩红海岸没有回应不说, 反倒有更多的猩红向他们倾压而来。 溪木的主场优势不是瞎说的, 更让他们惊恐的是, 他们低估了溪木这个王。 在外界几位占卜者占卜时, 虽然也表现出了大凶的征兆，但他们探查出敌人崛起的时间很短，这个预言大大的降低了他们对猩红海岸最强实力的预估, 他们哪能想到溪木是量变所造成的质变。 她不仅能统领一众畸变者，控制他们，自身还能影响到猩红海岸。 猩红海岸无法支援他们，但溪木却能调动猩红的本源，两相叠加之下，他们就被压制得很惨，溪木分出大半心神在试图反抗的敌人身上，看似柔软的触肢却变成了捆仙索、打神鞭这样强大的武器。 被捆住的无法挣脱，又或者挣脱后再度被捆上，砍断的触肢如同树木掉落的叶子般不重要，迅速的聚合在一处，宛若拥有了不死之身。 鞭子就更加可怕了，他们身上的防御法器、特制的防护服在飞快的破损，同时本来防护服有一定的缓冲，可他们依旧能感觉到那无与伦比的巨力。 不少人纷纷吐血，吐出的却不止是鲜血还有内脏碎片，一个个人鱼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溪木没有丝毫动容，她天真，却也天真的像个孩子，一个孩子般的恶魔，在她眼里，这不是同类，是脚下的蝼蚁。 人会因为踩死一群蚂蚁而悲伤吗？ 不会。 现在溪木就是这样，她不仅不悲伤，她还觉得好玩，就像抓住了蚱蜢，扯掉它的翅膀，捆着他们的身体，逼着他们相斗，又或者抓住夏天的蝉穿在棍子上烤熟，也不失为一种美味。 沉白术在抓紧时间获取溪木的记忆和她的弱点，可她哪怕已经是六段人鱼，相比起现在的溪木而言却也太弱小。 她根本感觉不到外界。 或者说就算她能察觉到外界的动向，也无法阻止，溪木在这场战斗中显得格外的从容，哪怕真的有小虫子伤到了她的触肢，用特殊手段毁掉触肢，使得其无法再生，她没有太多痛感。 只要不危及到她的生命，她依旧能以那种从容的看好戏一样的姿态观察着，甚至那种肢体损伤的剧烈疼痛被降低了许多，背后反而是一种麻麻的会引起她新奇的认知。 她觉得很不错，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发现了一些格外顽强的小虫子，这让她对他们来了兴趣，她不舍得杀死他们了。 沉白术的出现和与沈白术的共感给她枯燥无聊的生活带来了些许波澜，她想试试这几只格外顽强的小虫子是否也会像沉白术一样？ 对沈白术的建议她断然拒绝，但有一句话触动了她，是的，一个同类未免太少，她想要多多的多多的同类。 就像记忆里的某个画面一样，她记得自己有很多族人生活在一起，他们每天都在为食物奔波，但这样的奔波也依旧是有趣的。 她心中的想法渐渐成形，没错，她要建一个群落，属于畸变体的群落，所有族人都幸福的生活在猩红海岸。 如果哪一日哪个族人对外界生活感兴趣了，他们也可以一起出去游历，对，就像沉白术和钟然做的那样。 她的脑海中又冒出了一个熟人的名字。 溪木并不知道的是，随着自己的情感复苏，沉白术读取记忆变得更快，不断滑过的画面甚至快到沉白术都觉得眼花，以自己的大脑竟有点处理不过来。 她没有时间慢慢分辨，只能囫囵吞枣，尽量去捕捉一些她觉得有用的信息。 终于，她来到了一片星海，她不知道自己与溪木神魂交感，已经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地步，就算沉白术提醒自己不要陷进去，不要沉沦，她是要解决溪木，解决猩红海岸的问题，但她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她还有亲人朋友在外面。 可某些事一旦开始却是很难结束的。 这就像温水煮青蛙，身处温水中浑然不觉，直到某一天被煮熟了，想跳出去才发现已经没有力气了，意识失去了。 沉白术还没察觉到这一点，她看着这片星海——她会觉得是星海，便是因为这片星海除了纯黑色的夜幕，还闪烁着点点的星光。 等她凑近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一小粒星光，是一个发着光的泡沫。 不知怎地，沉白术看着这泡沫，心中奇异的柔软的起来，她伸出手，去捧起这个泡沫，不敢用力，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它就碎掉了。 而当她的手接触到泡沫时，关于泡沫的种种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终于明白了这一个个泡沫是什么。 是溪木那些族人的灵魂碎片，承载着他们欢快的记忆或许也有一些为生活奔波劳碌，因为吃不饱饭而肚子饿的不行，但这些记忆给她的感觉依旧是甜美的，温馨的。 直到一种骤然紧张的情绪来临，沉白术也被感染的紧张起来，但泡沫的内容却戛然而止。 她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那一瞬是因为溪木所在的群落遭遇了永生教，但那惨痛的悲伤的记忆被切断了，所留下的只有欢快的，只有遭逢厄运之前。 直觉告诉她，这些泡沫很关键，按理说她应该快速的寻找溪木的记忆泡沫，可她停住了脚步，她一一的看过去，她从他们的记忆中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溪木的模样。 从幼年到后来成为一个群落的领主，幼年的记忆比较模糊，等溪木成为领主，她才在这些族人眼中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从此族人追随着她，听从她的安排。 就算有不服气的，也很快被她打服，沉白术观看着记忆，也仿佛体会到了他们对溪木情感的不同变化。 就算族人之间有什么矛盾，但在溪木上位之后，他们已经将她视作领主。 难怪，难怪溪木会承载那么多族人的绝望，与绝望相对的是希望啊，她背负了这么多期待，她将族人都视作责任！ 难以想象当她发现族人们都被无比痛苦的折磨着死去时，那心情。 沉白术知道这世上很难有感同身受这句话，却还是第一次如此深刻的体会到，她知道溪木群落的悲剧，她也愤怒也悲伤，但这感情终究不如自己群落遭遇这一切来得剧烈。 可现在，她直接与这些族人的记忆共感，她能体会到了。 就像是当初他们群落所遭遇的老领主的死去，过往的回忆被勾起，她也生出杀心，哪怕理智告诉她，其他澹台氏之人很无辜，可她还是想立刻冲出去，将所有姓澹台的人都杀掉！ 沉白术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不对劲！ 倒不是说她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而是这种疯狂的杀戮的念头居然压过了她的理智，这就很可怕了。 她重新看向这片星海，意识到它漂亮的外表下也暗藏着危机，然而自己还是要继续看，她要这无数的灵魂碎片中捕捉到属于溪木的记忆、 另一边正折磨着众人折磨的兴起、试图找出他们承受极限的溪木却是一惊，沉白术竟然触及到了她的灵魂！ 是她疏忽了，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她立刻要把她拽出去。 是的，沉白术是她的同类，可那片星海却是她最宝贵的记忆，就是靠着那片星海，她才艰难的熬了过来。 它是禁地，谁也别想触碰到！ 但就在准备动手的时候，她意外的从沉白术身上察觉到了某个相似的气息，就好像是她从猩红海岸与天之裂缝掠夺的力量本源。 她呼吸一滞，本能的感觉到这对自己的好处，所以她心生动容，决定换一种方式。 沉白术走进了她的禁地，那么她自己也必须付出代价，她也要去沉白术的禁地，她要看看她的神魂中到底藏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能感觉到相似的气息？ 沉白术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后方已经悄无声息的被偷了家，溪木进入了沉白术的灵魂，最开始是很表层的，和其他人鱼没什么区别，是的，溪木在试图改造人鱼，把它变成自己的同类时，当然也想过从灵魂入手，一点点改造。 她不太明白，这就是一个不那么普通的人鱼神魂，为什么会发出那种吸引她的气息？ 她不断的进入进入进入，要一直触及沈白术的神魂深处，然后她惊呆了，脱口而出：“你不是人鱼？” 是的，她看到了沉白术神魂的本质，那并非是人鱼的模样，更像是她从古巫简里找到的记录中人类的模样。 人类？为什么一个人鱼会是人类的模样？ 又为什么这个人类会散发着与猩红本源极为相似的气息？难道沉白术才是一切的源头？她才多大呀？ 这般她想起了海底广泛流传的有关大魔神的传说。 以前她觉得这很荒谬，就如同之前所流传的种种关于人类的神话传说一样都是不现实的，但现在，她忽然觉得它能流传的这么广泛，据说还是神明时代就有的东西，是有一点道理的。 沉白术难道会是大魔神的转世吗？ 大魔神被一代神灵们所镇压、所杀死，但实则她还活着，她不仅给海底留下了天之裂缝这样永远的伤痕，实则还留了后手。 它偷偷避过神明们的耳目，转世重生了！ 出现在了一个谁也不会怀疑的地方，那就是据说极为纯净，根本不存在猩红的荒海。 她想起龙英把自己赶走，说荒海没有猩红，就算出现了猩红，也会启动最强大的净化阵法，不管是将猩红消灭还是将猩红驱赶到别的海域去，会耗费一切手段去保住荒海的纯净，她忽然觉得可笑无比。 如果龙英知道她最厌恶的敌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还获得了龙神的传承，她会如何？ 他们都被大魔神给算计了！ 这一局神明们输得彻底。 被屈辱的从荒海赶出，流放到猩红海岸的经历，多多少少还是在情绪淡漠的她心中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刻她真的很想回到荒海。 不过现在的她也无法强行进入荒海，或许要等将猩红海岸完全吸收后才有尝试，溪木五味杂陈。 忽然，眉头皱了皱，她又觉得不大对劲。 如果沉白术是大魔神转世的话，她身上那火种不可能认主的啊。 是的，她当然有注意到沉白术身上那给自己带来酥酥麻麻质感的火种，她也注意到自己的力量会被那火种净化。 不，与其用净化，不如说是吞噬。 如果对方是大魔神转世，她认主火种，岂不是自寻死路？ 溪木能看出哪怕火种现在还很弱小，却能吞噬猩红以壮大自己，迟早有一天她会成长到泯灭大魔神本源的程度。 即便是现在，她也同样不容小觑！ 溪木都糊涂了，如果她知道这火种只认沉白术为主，其他人想强夺都会遭受巨大的打击，她此时的感觉会更复杂。 就很矛盾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溪木表情阴晴不定，杀意渐渐升了起来，此时对待沉白术的怜爱或者同类的认可通通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威胁。 是的，威胁。 她不管沉白术是怎么认主火种的，她只知道沉白术极有可能是大魔神的转世，那么她势必不会像现在表现的那么柔弱，她会威胁到自己！ 对于威胁必须消灭，溪木可是非常有经验的。 她见过曾经试图杀她，却倒在她手上的人鱼和畸变体。 哪怕她是胜利的那一方，她也吸取了足够的教训，不能放纵沉白术成长起来。 既然如此，她这甜美的灵魂和与大魔神相似的气息，那就一并被自己吞噬好了。 吃掉她，自己或许能更进一步加快对猩红海岸的掌控，溪木赤红色的眼睛中，种种复杂的情绪已经掠过，变成了坚定。 同类以后还可以再找，但升级的机会却是难了。 迄今为止，她也只发现了猩红海岸与天之裂缝，然而这两样一时间却不是啃得动的，相比之下，沉白术就好掌控的多。 她直接冲向了沉白术那个人类的灵魂，仿佛有一只大嘴具象化的张开，要一口将这小小的人类给吞掉。 然而，在逼近即将吃下的瞬间，小小的人类却绽放出刺眼的不可思议的光芒，这些光芒如同湿润的雨，却带来腐蚀的泯灭的危机。 溪木大惊失色，疯狂的后撤，却已经来不及。 这温柔的雨点落在她与沈白术共感的灵魂上，还在这一抹灵魂碎片泯灭后，又追溯本源直接重创了她的本体！ 外界，沉白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好多的猩红之力，而且这猩红之力尤为的醇厚，没什么杀伤力，就像是一口一口的小蛋糕。 火种欢快的游动着，每转一圈就直接壮大一圈，它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 第136章 “发生了什么？”沉白术脑中冒出这个疑惑,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诡异的、喑哑的，却又蕴含着不可思议力量的惨叫。 她猛地睁开眼睛，然后就见到了非常可怕的一幕。 面前的溪木,她的触肢在疯了一样飞舞着,宛如一根根鞭子，可在即将抽到自己身上时,却直接消失了。 对，就是消失洇灭了, 她仿佛是遭到了某种重创，但沉白术有点茫然，自己没动手啊。 严格来说,自己正在努力收集信息,试图找到属于溪木的那个灵魂碎片,但还没等她找到,溪木却好像已经遭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害，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又有人进来了，趁溪木被自己迷惑，背后出手偷袭？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她迅速看向周围。 这一看她脸色更沉，没有看到陌生的应该是前来支援的面孔，只有一具具在猩红海水中沉浮的人鱼尸体。 他们被猩红浸泡着,已经陆续的开始发生畸变,溪木对他们动手了,这一看就是她的手笔。 之前沉白术知道死在溪木手中的有很多人鱼, 可她没多少真实感，她更知道人与与畸变体是天生对立的阵营。 人鱼要杀溪木，溪木要杀他们, 这都是正常的。 但脑海中构建的画面远远没有这一刻来的真实，她眼中浮起沉痛与杀意，再没有这一刻，她更深的意识到她们回不去了。 她视线飞快的逡巡着，当注意到澹台明星、钟山九还有鱼彤等荒海的小伙伴都还有呼吸时，她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又觉得很惭愧。 她庆幸他们还活着，不知道是澹台明星和钟山九格外难杀，还是鱼彤身上有自己的气息或者没有像钟山九他们一样反抗，总之他们还活着就好， 她只要他们还活着。 确认完这一点，她将视线挪在溪木身上，趁她病要她命，不管溪木是因何遭受重创，这对此刻的她来说是最好的机会，她放出了火种。 火种刚才吃了好几片十全大补丸，火焰的颜色变得更加纯粹热烈，同时范围延伸出来，将溪木整个包围，其力量竟然没有消减多少。 火焰相当霸道，不分敌我，也将那些正在逐渐畸变的人鱼尸体给吞噬掉，沉白术的手抖了抖。 按理说她应该将牺牲的他们带回去，由他们的家人父母亲朋安葬，可此刻没有那个时间留给她。 ——她注意到溪木遭受不知名重创时，她已经本能的开始吞噬起周围的畸变体。 哪怕那畸变体是她的下属，也没有丝毫留情，她要借着畸变体来恢复自己的力量。 如果不能以火种将他们埋葬，将所有的尸体烧光，猩红全部泯灭，这些倒下去的人鱼就会成为溪木的燃料，供她重新恢复生机。 这是沉白术绝对无法容忍的。 她目光中闪过一抹坚定，火种蔓延的区域更大，沿途的猩红都被火种吸收，沉白术仿佛回到了云端，就像她曾经封印海底空洞那样，她站在了神明的高度，对着庞大的力量迷醉不已，她只觉得自己在俯瞰众生，挥手间移山倒海。 然而相比那一次的勉强维持却差点失控，毫无疑问这一次她更强大，她对力量的掌控更加细致了。 她正准备绕过还活着的人鱼，但心中升起一抹奇异的感觉，火种可以直接过去，也对他们做一次清洗。 然后她也就真的这么做了，等做完她心头才升起一抹小小的慌乱。 她可记得火种对其他人来说是多么不可承受之物，根据她后面收集到的那些触碰到火种的人的控诉，他们有种灵魂都被灼烧的感觉。 沉白术并不同情那些人，因为他们想从自己手上夺走火种，可是这些人不一样，她没想杀了他们！ 下一秒，她感觉到了那些人逐渐旺盛的蓬勃的生机，他们已经处在昏迷状态，眉头之前一直紧紧皱着，但似乎感觉到了危机的离去，身体的松快，不再受猩红所困扰，以至于眉眼竟然舒展开来了。 在这个十分危险的猩红海岸，他们安心的陷入了沉睡，这很不可思议。 但手握火种的沉白术却得到了她的反馈，她对火种的炼化进入了更深层次，她可以控制着火种不去伤害人，而仅仅是清除一些异常。 甚至如果她想要的话，可以让火种安全的进入他们的身体内，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 是之前那些猩红本源碎片所导致的吗？明明自己从未亏待过火种，给它的喂养没有断绝过，但此刻沉白术竟然有一种自己一直饿着火种的感觉。 它就没有吃饱过！ 之前喂给她的食物只能算数量，却够不上质量，无法让它升级也让自己进一步掌控。 此时，外界。 圣女正在心不在焉的进行占卜，不久之前，章丹带着人进入了猩红海岸。 她虽然担忧，但也只能放任对方前往，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 章丹进去也有好处，沉白术的威望到底还是低了些，现在猩红海岸应该还有活着的人，章丹去了，正好把他们组织起来，而且章丹实力很强，已经快要达到九段人鱼的高度。 就算在历年的无涯学宫校长之中，也算是佼佼者，她会活得更长，或许她能找到破局之法打断猩红海岸的封锁，把所有人都救出来。 这般想着，圣女露出了一个笑容，这笑容不是笃定的淡淡的微笑，而是一种嘲笑。 她嘲笑自己，明明是一个能冷静分析信息，找到最坏结果提前预警提前布局的占卜师，怎么突然就信起了神明，就开始祈祷，祈祷章丹还有沉白术等人所迎来的一定是一个好结果呢？ 事实上，迎来最坏结果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 到底猩红海岸沦陷的太快，有很多信息都没能流传出来，以至于就算各大家族压箱底的占卜师齐聚，同时配合着外界，不断的对猩红海岸进行观测，也依旧没能得到多少有效的信息。 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在猩红海岸之内有一个存在，它强大到能干扰他们的占卜，这很可怕。 不过刚这么想，圣女就摇了摇头。 这不太可能，因为各大占卜师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不仅搭上了他们的实力与寿命，还搭上了他们身后势力的底蕴。 这里面有神明遗物。 如果猩红海岸真的已经诞生出了一个神明，那这个世界就不用再期待了，它毁灭毁定了，圣女觉得，就收拾收拾行李等死吧。 她最好给自己画一个美美的妆。 于是多方分析讨论后，他们所得出的结论就是干扰他们占卜的不是某个存在，就是猩红海岸本身。 唯有神明遗物才能抵抗神明遗物。 这个结果比之前的猜测要稍微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这佐证了圣女之前的占卜，那就是猩红海岸真的有可能被某个畸变体给认主了。 圣女知道，章丹和一同进去的强者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就会启动最后方案，以燃烧自己神魂的方式去清理猩红海岸，去支援海岸仅剩的神志，将那个强行认主的畸变体剔除出去。 他们并不觉得猩红海岸会那么容易败退，只不过多年消耗下来，它的力量减弱了。 它需要燃料，需要助力，那自己等人就成为她的燃料。 思及此处，圣女心情尤为沉重。 她跟章丹有竞争，也有合作，哪怕身处不同的势力，有不同的立场，彼此之间会斗起来。 或许在某日吃亏之际，她也想过章丹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没去死，他们无涯学宫每任校长不都活得很短吗？ 远远达不到他们实力应该有的寿命，她当然知道原因，就是因为云端的存在。 为了清理云端所致的。 可如今真的意识到章丹会牺牲、会死去，她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容易接受，她不想她死。 她取出金色的膏体，给神胎涂抹着龟背，一点一点，非常的细心。 神胎不同于其他的小宠物，如她这样的身份大可以随便交给人养，事实上，每一个觉醒的动物类神胎的都要主人亲自照顾，以加强自己和神胎之间的默契。 说简单点，就是刷够好感值。 涂抹的过程中，她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龟背上。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困住了一样，眼前一片迷障，她想要占卜到章丹和沈白术等人的生机所在，却发现不行。 忽然，一直静立不动的龟背动了起来，这又是神胎和普通乌龟不太一样的地方，它的龟背可以自行的排列组合，以传达出占卜的信息。 圣女读取到这新出现的信息，顿时精神一振，惊讶的站了起来。 一直朦胧的什么都看不见的未来竟然出现了转机，就像是黎明前的黑夜，身处黑夜中，不知道黎明什么时候会到来，可当突破那个点，当天空出现第一抹鱼肚白，她知道，太阳要升起来了。 就在这时，助理满脸欢喜的跑了过来：“圣、圣女。”她喘着气，大声道，“猩红海岸的猩红浓度下降了！” 难道是他们已经找到了海岸变成这样的关键存在？圣女立刻道：“走，去会议室，把他们都叫过来。” “是。” 各家势力首脑这几天正焦头烂额，一边对着测量出来的猩红海岸各项数据展开分析，一边忧心忡忡已经进入海岸内部的自家强者的情况。 突然被圣女通知开会，他们立刻反应过来，难道圣女占卜到了什么？ 不免看向自家的占卜者，却见对方惭愧的摇头，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大佬们顿时面露遗憾，他们一直在努力的培养自家的占卜者，觉得总有一日会超过澹台氏的圣女，但现在看来，人家果然是这方面的行家，都已经发展了那么多年不是虚的。 现在却顾不上较劲了，快速的往临时会议室跑，是最大的那间。 到了才发现好多人也都到了，粗略一数竟然是所有势力老大都到了。 助理重新把猩红海岸的地形图投屏到上空，人鱼们齐齐看过去，助理先展示了一幅图景，这是之前猩红海岸的，画面中浓重的红色笼罩着猩红海岸，扑面而来的危机让人心惊不已。 但现在，助理放了一幅视频。 他们看到忽然从某个点开始，血红一般的颜色瞬间淡去大半，然后就像是感染一样，周围的红色也开始退。 尽管越到远处，这个淡化的趋势就越不明显，但能感觉到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坚定的执着的将海岸里的猩红给净化。 “不可思议，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是章校长他们做的吗？” “中间的这个点我记得是中央据点所在，是不是他们杀了畸变体中的重要存在？” 众人纷纷讨论起来，圣女清咳两声，会场顿时安静下来，她道：“前不久我收到了章校长传出的信息，不是她做的。”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应该是沉白术。” “沉白术？” “怎么可能？她才六段呀。” 让他们相信是跟随跟沉白术一起进去的七段八段人鱼做的他们都能相信，但区区六段，她根本不足以改变乾坤。 圣女神情清淡：“你们莫非是忘了沉白术的底牌？” “什么底牌？有”人茫然，却有人意会到了圣女的意思，“我知道了，是火种。” “你们看这个淡化的趋势，像不像火种蔓延开来后在对猩红进行净化？” “是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她的火种是可以彻底清除猩红的。” “真是一个奇迹。” 所有人都赞叹起来，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消息，这不仅意味着猩红海岸可以平定，也意味着从此之后他们或许都不用受猩红与畸变体所困扰了。 还有人担心起沉白术：“唉，不应该让她那么没有防护的进去的。” “是啊，我们各家应该集齐底蕴，帮助沉白术再提升一波，如果她此时已经是七段甚至八段人鱼，那解决猩红海岸岂不是手到擒来？” 尽管普遍的认知中，升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要一点点积累，但各家的老古董们自然都有特殊提升的办法，他们还能用各种珍奇宝物来尽量的降低副作用。 可惜他们没有给沉白术用。 原因很简单，舍不得，沉白术又不是自家的后辈，将这般重要的底蕴用在她身上，哪里舍得？ 突然有个人提出疑惑：“这里，这一片都很符合火种蔓延开来消灭猩红的趋势，但一开始的这个，我觉得有点奇怪。” “是啊，如果猜测没错的话，最开始这个点就是畸变体中的重要人物，它身上的猩红褪去大半，代表着它遭受了重创，可是是谁重创了它？” “沉白术吗？” “我觉得不太可能，那可是一个能控制猩红海岸，有可能让猩红海岸认主的存在，或许是其他强者齐齐出手，给沉白术创造了机会。” 这个猜测很有道理，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圣女却面露迟疑，在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猩红海岸认主的可怕，她尽管没有得到鱼彤传出来的关键信息，王是溪木，不知道畸变体中已经出现了一个特殊的王，但她根据自己占卜出的猩红海岸已经认主这条信息，她知道这个首领有多可怕。 它能够借助猩红海岸来保护自己，在它的主场里，那些七段八段的人鱼真的能重创吗？ 那可是神明遗留下的猩红海岸啊！ 严格来说，猩红海岸其实比各家留下的底蕴都要强大一点，因为它不是一位神明的作品，是多位神明集齐力量创造出来的。 它应该是迄今为止最强的神明遗物，它的力量哪怕只能借助一丝，也不是七八段人鱼能承受的。 但除了这个猜测，还有别的可能吗？ 不可能吧，总不能又是沉白术做的？ 第137章 其实沉白术这会儿也在琢磨, 溪木到底是被谁重创了？ 跟她一起来的那些强者都倒下了，若说是后面又派来支援的人，但自己都放出火种控场了, 也没见谁跳出来或者发现陌生人影啊。 她莫名觉得重创溪木这个点很关键, 所以一边控制火种清理周围的猩红，一边也努力的回忆之前种种。 她的传承之力蠢蠢欲动,在周围摇曳着，试图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终于,她在自己的神魂中察觉到了一抹很浓重的猩红本源的气息，她倏地反应过来，自己深入溪木的灵魂看到了她珍藏的那片星海,那么溪木是否也发现了自己？ 她进入了自己的神魂？ 奇怪,我的神魂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是我的神魂重创了她？她觉得这个猜测很可笑,但笑着笑着表情僵住了,笑不出来了。 她看着溪木头顶的黄金宝箱，上面的倒计时只剩下十秒。 她记得之前还有很长的一截，她觉得想拿到这个黄金宝箱怕是很难很难，可此刻，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出来。 溪木遭受重创会不会是系统做的？ 她的神魂中可带着一个签到系统，虽然吧，这个签到系统存在感太低了,自从离开荒海,签到的机会变得很少很少,似乎也变得格外挑剔了起来,连白银宝箱都看不上了，只会给自己显示黄金宝箱。 但不可否认的是，它表现出来的种种奇特——那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颜色标志、宝箱形态,都说明它具有强大的力量。 溪木对自己动了杀心，签到系统当然不会放任不管，所以就变成溪木承受了反噬？沉白术觉得这似乎是迄今为止最有可能的猜测。 只不过签到系统到底是什么玩意？ 她之前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可现在，她有点无法遏制自己的好奇心了。 大概是因为这是签到系统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绝对的力量，十秒的倒计时转瞬即过，沉白术小心的靠近溪木。 此时她下半生的触肢都已经消失，只剩下一条残缺的鱼尾。 见到沉白术过来，她瞪大眼睛满是不甘：“你到底是谁？我看到了你的灵魂不是人鱼，你身上有猩红的源头！” 沉白术愕然：“我？猩红源头？” 她说自己不是人鱼，沉白术惊讶归惊讶，但还能勉强保持平静，毕竟她上辈子确实不是人鱼，有可能在她的灵魂深处表现的不是人鱼形态，而是上辈子的人类形态。 可猩红源头怎么可能？ 她快速挥手签到，然后又飞一般的退回去：“话可不能乱说，我如果是猩红源头的话，火种怎么会被我认主？它第一个就会把我反噬了。” 溪木赤红色的眼睛中闪过一抹茫然：“是啊，你的火种能伤害到我，我们两个应该是天生的敌人，但为什么？为什么你灵魂最深处的气息和猩红源头那么相似？” 她只是在喃喃自语，并没有要和沈白术讨论的意思，但沉白术听到这话却是悚然一惊，灵魂最深处？ 她的灵魂最深处有什么？当然是系统啊。 难道系统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派？ 系统一直没有从自己身上获取什么，是因为它在不断培养她，等到她成为七段乃至八段人鱼后就把她夺舍？ 然后，面具一掀桀桀桀，这肮脏的世界给我毁灭吧！ 系统：“……” 但就如同之前的理由一样，沉白术也很快否认了这个结果。 因为火种就是系统帮自己签到的。 “成王败寇，我输了。”溪木看着自己身上灼灼燃烧的火种，她能感觉到她的力量在不断的流失，那是她辛苦的积累，获得艰难，毁灭却是如此容易。 她到底没能挣脱这枷锁。 不过她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沉白术：“一切还没有结束，我很好奇你这个屠龙的大功臣，回去后是被高高供起来，还是卸磨杀驴？” “当外部矛盾结束，内部矛盾就开始了，更别提你身上还带着一个名正言顺的隐患，真的会只有我一个人发现这点吗？” 对于溪木这般蛊惑人心的话，沉白术的选择是开宝箱。 当看到宝箱中的东西，她愣了一下。 溪木还在说沉白术回归人鱼社会的结果不会好，她应该留在猩红海岸，和她一起称王称霸，因为她和她一样都是异类。 沉白术终于开口打断了她：“你想带着你的族人回荒海吗？” 溪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到了哦，我看到了你的神魂中有一片星海，那里装了无数个泡沫，每一个泡沫都是你族人的灵魂碎片。”她从别人看不见的宝箱里取出了一枚种子，对，就和当初在老领主身上签到的特殊种子一模一样。 “把那些灵魂碎片给我，每一个融入一颗种子，然后我会把他们带回荒海，交由钟然种出来，钟然你知道的，钟然身上也有一枚这样的种子。” 她将老领主的事情说了说，人鱼的世界没有灵魂转世的说法，她不知道这样重新以种子的形态种回来的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她也只是试探性的一说，并不期待一定能打动溪木。 “你没有骗我？” 沉白术笑了笑：“你不是也看到了我的记忆吗？” “是……”溪木飞快的回忆起来，有些地方非常模糊，她并不知道那是系统在签到，但她清楚，在沈白术身上有一个异常恐怖的存在，就是它重创了自己，所以关于那个东西的信息被加密了，她看不到。 她觉得很正常，仅凭着零碎的切割的内容，也足以让她拼凑出一个全貌。 她深深呼吸，又闭了闭眼，她在权衡，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沉白术这么说不是要放过她，而更像是交易，那么在临死前就做一件好事好了。 她问：“你想要我做什么？实话告诉你，就算曾经的我很强大，现在这苟延残喘的躯体也帮不了你太多，没办法成为你的打手。” “我不要你成为打手，我可不需要什么保镖，我需要你舍弃这具身躯，将自己融入猩红海岸，永镇天之裂缝。”沉白术的表情非常认真，“我知道你所掌握的不仅有天之裂缝泄露出来的猩红之力，更有海岸的本源之力，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夺取它的力量，获得它的认可，但我觉得再不会有比你更合适的人，更合适成为海岸的灵，我要你永远冲在湮灭猩红的第一线。” 也算是为那些被你杀掉的人赎罪，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对方不会认可，在成为畸变体之后，她更多站在畸变体的立场，一如自己站在人鱼的立场。 她不会觉得把人杀掉有问题，把人变成畸变体有问题，沉白术也懒得说那些大道理。 她只需要让溪木知道这是她唯一能活下来的可能。 如果她不接受，那么沉白术不会客气。 溪木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这个沉默期间，属于沉白术的火种依旧在净化溪木的灵魂，虽然吧，这对她来说更像是洇灭她的灵魂。 沉白术确实不会有丝毫客气，但奇怪的是，溪木竟然也保持了一种难得的淡然，就这么一点点看着自己的生命步入死亡倒计时。 沉白术并不觉得她这是死了跟活了无所谓，在侵入溪木灵魂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对方强大的想要活下来的欲望。 她认为她在权衡，为了活下去舍弃自由，永远镇守猩红海岸值不值得？ 而无论是自己，还是她，都清楚以火种这个净化速度，有足够的时间给她慢慢想，毕竟溪木的灵魂真的非常膨胀，她畸变的灵魂就像她畸变的躯体一样，烧起来很慢。 终于，溪木开口了：“我能相信你吗？” 沉白术只觉得眼前一晕，再睁眼时她已经来到了溪木那片灵魂的世界，不像是灵魂接触，更像是她的意识被拉了进来。 她已经伤害不到沉白术，就是这段意识湮灭，无非也就是损失了一段传承之力罢了。 那么溪木这么做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简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面前这片星海，是的，这是溪木最在意的东西。 沉白术看向她，此时的溪木褪去了身上那些畸变的部位，看着就像是回到了荒海之时，他们两个合作，救援那些被海底火山喷发而失去了群落的人鱼们。 她很清楚这极有可能是溪木给她制造的故意的假象，她想以情感打动她。 沉白术没有废话，她看向自己的手，此时手上依旧放着那枚种子。 签到成功，沉白术觉得与其说这些种子是自己的系统拿到的，不如说它本身就存在于溪木的心里，而系统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将它拿了出来罢了。 她微微一笑：“不如我们试一试？” 她递出手心，种子飞向溪木，溪木有些愕然的接住。 它看起来非常平凡，就像是随处可见的种子，可沉白术与溪木都能感觉到，这枚种子所散发出来的特殊的力量，柔和，坚定充满了生机。 握着它，就像回到了母亲的羊水中，她眼中闪过一抹眷恋。 此时的沉白术与溪木不像是刚才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死敌，而又回到了朋友的状态。 溪木对着那片星海招了招手，不管她外界的神魂是怎样被烈火灼烧，在这片星海里却始终保持着稳定，给了人满满的安全感。 从星海中飞出一个泡泡，无须溪木有更多的动作，它主动的扑向了沉白术手心的种子，就像乳燕归林。 下一秒，沉白术耳朵动了动，她听到了种子的心跳声。 这种感觉很奇特，明明没有融入神魂时种子也是有生命力的，但真正注入神魂后，它仿佛才活了过来。 溪木看向沉白术的目光中带上了一抹温情：“现在我相信你了，这枚种子确实能让他们以另一种状态活过来，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能带他们回荒海吗？” 虽然刚才沉白术向溪木承诺了，但这一刻她却忍不住问：“你真的决定要让他们回荒海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把它种在猩红海岸附近，让他们一直陪着你。” 她知道溪木是一个很怕孤单的人，某种程度上，她想要同类，也是出于原先已经习惯了和族人相处。 若不是这个执念，自己未必能等到鱼彤他们活着。 她难得有了一丝心软，这和她一定要杀死溪木并不冲突。 溪木听到沉白术这么说，眼睛一亮，她长相清秀，微微笑起来的样子，又仿佛是一个腼腆的内向的却努力生活的年轻人鱼。 她摇了摇头：“算了，他们还如此弱小，留在猩红海岸，等我变成猩红海岸的灵，我就不由自主了，未必能有力量护着他们。” 她现在也可以借助猩红海岸的力量，且保持了极大的自主权，但她知道沉白术口中的灵，却是以猩红海岸的意志占据主导。 她接受这一点，就要给自己身上框上枷锁，哪怕再度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可她也不确定那时的自己还能保护她的族人。 她觉得那种状态的自己，更像是变成了整个世界的天道，天道至公，以万物为刍狗，她又如何能仅仅对这一小部分人偏心。 所以还是回荒海吧。 她认真的看向沉白术：“在荒海，你可以保护好他们对吧？” “我知道，别说是树了，就算是人鱼也会面临着生老病死等很多不能自主的情况，但我希望在你的统领下，他们都能自由的活着，自由的选择一切。” “当然，只要这个自由不会去影响其他人。”沉白术眉眼间露出几分狂妄，但一点都不惹人讨厌，“当初你们溪木群落的悲剧不会再上演，因为我长大了，我将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我荒海的子民，我是龙神的继承人，遍布整个荒海的阵法有了主，它就会拥有更加强大的灵活性，而且就算你信不过我，不妨信一信黄金树。” “黄金树已经跨过神明劫，而现在荒海封闭，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祂按部就班的成为荒海的保护神，如果我的力量还不够，那我们的身后还站着最大的靠山，一位神明。” 有关黄金树的种种溪木还真不知道，沉白术手一挥，一片记忆被她取出递给溪木。 溪木接收后，释然的笑了：“好，我答应你，我会成为猩红海岸的灵，永远守护这个世界，我的身体将会成为外敌侵入的第一道防线。” 尽管沉白术的人品没得说，但溪木永远是更相信同族的，她从同族那里获得了最有力的支持，这是她的执念。 在她看来，族人们虽是人鱼，却以树木的形式复生，那么他们的种族只能算树人了，能不能再度拥有意识也不肯定，这个时候沉白术相当于异类，她更相信同为树种的黄金树。 那是树人一族的老大，祂还是神明，再没有比这更靠谱的保护伞了，她终于可以放心的去死。 第138章 海岸中的猩红浓度快速下降,所形成的结界阻隔效果终于减弱，靠着特殊手段定位，章丹找了过来,这一来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溪木残缺的身体破碎, 化作流光，飞向四面八方, 每一片都承载了一份灵魂。 章丹虽然还不知道溪木就是猩红海岸的王，是今天这一切的制造者,但她本能的感觉到了危机，她立刻就想毁掉，但她发现自己的力量竟然直接从那些灵魂碎片中穿透,根本无法伤害。她露出惊讶的眼神：“是海岸的力量,海岸居然在保护她,怎么可能？” 就算她不知道前因, 但看溪木这模样，也不可能是正常人鱼，只会是畸变体，海岸居然会去保护一个畸变体？ 这简直是地狱笑话。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灵魂碎片，飞向不可知的远方，她的视线无法穿透，但她知道那些碎片将会落在海岸上。 她忽然就意识到一个可能：“猩红海岸认主了？！” 瞬间她的脸都绿了, 这个新诞生的猩红海岸之主是畸变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实吗？ 没有了, 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完蛋了。 当然, 理智很快回归, 她意识到不对。 如果海岸认主还是畸变体的话，现在的猩红浓度根本不可能下降，只会持续升高, 越来越高，直到突破海岸的承受度，是的，她认为这才是可能的情况，海岸没能扛住猩红的压迫，认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溪木身体破碎后显露出来的人影身上，对方的脸露了出来，不是沉白术又是谁？ 立刻的，章丹就松了一口气，直觉告诉她沉白术在，不可能有事。 之前沉白术解决云端的事简直给了她一枚定心针，至少目前这个信心还没有人可以打破，她会冒险答应沉白术让她进来，有一个认知就是出于这强大的信心。 她赶紧飞奔上前，突然注意到沉白术的胳膊诡异的扭曲了一下，章丹心头一紧，专注的看过去，觉得她两只胳膊好像不太一样，是畸变了吗？ 沉白术畸变了？ ！ 不能让别人知道！电光火石间章丹有了主意，快速吩咐身后跟她一起过来支援的人鱼：“快，去救人。” 这个命令下的真不能算错误，因为其他还活着的人鱼真的就只剩一口气了。 “我去看看沉白术。” 这一次翡翠圣湖同样有人跟着，其他人鱼则拿出各种伤药，先喂一口吊住命，再等翡翠圣湖的弟子腾出空来，商量该怎么治。 “沉白术你怎么样了？”章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身后人的视线，手快速的给她喂了一管药剂。 这药剂是用净化剂做的，经过提纯，浓度极高。 章丹心想哪怕沉白术畸变了，但应该也只是刚畸变，她先把她畸变的流程打断，控制住她的伤势，而且沉白术还契约了神明之脊，无非就是复制当年观秦的流程罢了，不打紧的。 她比观秦还更有优势一些，她不需要像观秦一样重新冒险契约神明之脊。 当然，他们无涯学宫的人不忌讳，其他人却未必如此，所以要瞒着这个消息。 沉白术这会儿确实非常虚弱，对于章丹给喂的药当然信任无比，结果只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娘的，这啥玩意呀？怎么这么冲鼻？ 章丹察觉到她的抗拒，继续把药往她嘴里怼：“忍一忍，就是这个味道，我已经督促他们尽可能改进了，但水平不行没办法，改变味道的话，药效会降低。” 沉白术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净化剂自己根本不必去吃，本着赶紧恢复过来的信念，她硬生生把它咽了下去。 过了大概一分钟，章丹又去看沉白术的胳膊，竟然还是奇形怪状，像是使不上力，她觉得不对呀，指甲唰的一下冒出来就想把那段畸形的胳膊给切断。 沉白术都要疯了：“你干嘛？” 章丹嘴巴动了动，一道传音握住沉白术耳朵：“你畸变了，得赶紧把畸变部位切掉。” 这也是他们无涯学宫的惯常操作了。 是最快、最省事的治疗畸变体的办法，通常还得刚畸变的时候才能用，畸变久了，灵魂都被侵染了，切除畸变部位也没办法。 至于灵魂层面，以无涯学宫的技术还做不到切割，就像观秦是在很小很早的时候才开始改造，不然寻东的大胆计划也不可能成功。 沉白术都无语了，那一瞬间她还以为章丹疯了要杀自己：“那不是畸变部位，是我的胳膊从很早就出问题了。” 然后她对章丹说了发生在黄金海的事，她的胳膊鱼尾早就残缺，后续看着健全，完全是息壤神土填补上的。 “……因为我力量耗尽了，无法控制体内的神土，等我恢复一下就好了。” “哦。”章丹笑得很尴尬，“我还以为你正面与畸变体接触，那个啥了……” 沉白术倒也没有和她计较，她知道这是她还有她的火种出现之前所有人的正常操作，如果及时切除畸变部位，还能有救，如果心软了那就完蛋了。 比起身体上的残缺，当然是保住性命更重要。 这么耽误的时间，沉白术的力量已经恢复了些许，她动了动手，好像断掉的软趴趴的扭曲变形的左胳膊就恢复了正常。 章丹看的眼睛都在发出绿光：“这个神土好生神奇，竟然连残疾都能治疗好，我能不能取一些成分，我想研究研究。” 沉白术露出古怪的表情：“其实你之前已经见过了？” “见过，什么时候？”章丹一脸茫然。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吗？息壤神土……” “是息壤之种！”沉白术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章丹也终于想了起来，“息壤之种能变成息壤神土？” “我也不能肯定，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毕竟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息壤之种能孕育出息壤神土。” 章丹手腕一翻，一株息壤之种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她用一种狂热的眼神注视着她，沉白术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就听她说：“我会好好观察研究的。” 沉白术无语：“随你的便。” 把章丹忽悠过去了，她没察觉到异常，但沉白术心里却沉甸甸的压了东西。 溪木身体破碎，灵魂融入了海岸，她藏在神魂深处的那片星海，一个个泡沫也都陆续地融入种子中，被沉白术打开通道传去了荒海。 属于溪木的痕迹尽数消失，但她所说的话却刻在沈白术心中久久无法散去。 “系统，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沉白术目光沉沉，在心里沟通着签到系统，“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谁把你送到我身边的？” 事到如今，沉白术没办法在装聋作哑。 她这个人肯定很特殊，不仅仅是觉醒了前世记忆的那种特殊。 甚至签到系统会找上她，大概率也是因为这种特殊。 所以，我又是谁？ 我真的只是我奶用特殊手段嵌合了多段基因弄出来的人鱼吗？ 系统一直沉默，没有回应。 沉白术嘲讽的一笑：“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很积极的想让我去解决各种猩红的问题吧，澹台家的黄金海是，无涯学宫的云端是，此处猩红海岸亦是，尽管最难缠最可怕的溪木已经解决了，但这么大一片海岸需要火种净化，如果我不愿意……我宁可不让火种继续进化！” “系统，你不应该再瞒着我，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沉白术极为认真，“不然我这余生都将为剥离火种而努力，这个救世主谁爱当谁去当，我摆烂了！” 是，我是心软，是放不下我的亲朋好友们，就算不为我自个儿，为了他们，我也会努力的去解决这些困难，正如同她来到猩红海岸是为了鱼彤等人一样，但她也可以卸下重担，卸下自己的特殊性。 谁想成为救世主就让谁去。 可她相信做不到的。系统会选中她就是因为她的特殊性，她必须逼得系统跟她正面对话，被瞒了那么久，她要知道真相！ 终于。系统无可奈何的开口了：【宿主，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我说了反而对你有害，涉及神明，最初的神明，或许你可以看一看你身边的人】 沉白术心头一跳，涉及神明，然后又是她身边的人，这两个提示已经极为明显了。 是金子，是金子的母亲鲛人皇！ 难怪，鲛人皇是最初的神明，也极有可能是创世的神明，毕竟现在的智慧种族人鱼就是仿照鲛人的模样弄出来的。 签到系统是鲛人皇创造出来的？ 猩红之患的时间线竟然可以远到一代神明之前，那是天地初开，混沌将明未灭之际？ 沉白术感觉到了棘手。 她要探究系统的来历就会触及到一切的源头，不仅仅是什么海底空洞、大魔神，这些玩意极有可能只是这个源头的衍生品。 但沉白术目光中闪过坚定，就算如此，她也绝不愿心里糊涂着过去，哪怕她清楚，连神明都无法解决，只能选择一个拖字诀，将时间线无线往后拉长，留待他们这些后人来处理。 可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绝望到应该直接自杀，神明的布局是有用的。 黄金海那位澹台家的神明留下息壤神土与猩红互相折磨残杀，最终只留下一丝，就连本应该出现的海底空洞都被强行关上了，沉白术所做的只是放下了压倒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涯学宫的云端，问题要比黄金海严重一些，但机械之神所留下的神明之脊也在沈白术填补海底空洞的过程中起到了颠覆性的作用。 这是一场薪火相传，沉白术无需惶恐不安，一切冥冥之中会有最好的安排。 她相信她龙神师父，也该相信祂的一众好友们。 第139章 说起金子, 金子这会儿在哪呢？ 沉白术处理云端的事时他还在，眼看一切顺利，他本来还想见证一下沉白术的风光时刻。 结果姬寒衣接到族中的传信,说是困扰鲛人族的诅咒突然爆发,族长没能扛住，一下子病危了,紧急传信她回去，继任族长之位。 当时金子就有点心神不宁,沉白术知道他的来历——同样是鲛人，或许还是现今存在的唯一纯血，就劝说他也跟姬寒衣一起回去。 毕竟那不仅仅是姬寒衣的家族, 也是他的。 金子也有一些手段可以克制猩红,一是因为他所接受的龙神的庇护,在蛋中沉睡的那些年,他可不是真就什么都没做，也在睡梦中接受传承，二就是他和沈白术相处的久，沉白术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一分给他，严格来说，几个小伙伴里就他手头上沉白术给的东西是最多的。 如果金子回得及时，没准能保住族长。 姬寒衣与金子都契约了神明之脊, 即便是拖——把族长身上的诅咒过渡到自己身上, 也能拖到沉白术回来。 沉白术进入猩红海岸时还收到了金子报平安的消息, 说是一切顺利。 此刻想到金子, 她就拿出巫镜看了看，消息还停留在金子报平安上，导航一栏代表信号的健已经恢复了。 沉白术知道这是因为猩红褪去,海岸的封锁解除了，她给金子发了条消息，准备告诉对方半个月后就去鲛人族族地。 结果发出去的信息打着圈圈，最终竟然出现红色的感叹号。 沉白术目光一凝。 消息没发出去，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金子把她拉黑了，而是鲛人族族地断绝了联络，没信号了。 沉白术的心忽然不安起来，不会吧，她才刚把猩红海岸解决，金子那边又出事了，自己咋像一个救火队员？ 她感应了一下和金子的契约，金子没有回应。 起身，沉白术去找章丹，准备向她打听一下鲛人族的事，要论起对鲛人族的了解，当然离不开无涯学宫。 她记得姬寒衣之所以会从族地出来就是他们邀请的。 “鲛人族？”章丹一拍脑袋，“最近事情太多，我都把他们给忽略了，我这就找人去问。” 姬寒衣离开无涯学宫回归族地的时候，是有人向她汇报这事的，她还特地安排了一个八段的教授去护送。 毕竟是鲛人族的少族长，若在她手上出事，她可完全没脸见人了。 结果这一问才发现完全联系不上了。 章丹脸色铁青：“怎么回事？” 负责联络的助理战战兢兢，都快哭了：“回、回校长，我们之前与余教授通信时，一切正常，所以完全没想到刚才发消息给她……” 章丹直接打断：“把联络巫镜给我。” 沉白术面沉如水，走到章丹旁边，一起看起短信来。 鲛人族族地情况特殊，也处在一个封闭空间，而且这个封闭空间比之黄金内海更甚，它是完全与外界断绝的。 以前沉白术只觉得鲛人族避世不出，像一支隐士世家，但是跟章丹还有姬寒衣接触久了，她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了一些内幕。 比如无涯学宫的第一任校长机械之神曾经也去过鲛人族族地，留下了一座建筑，这栋建筑有点类似于荒海那座黑色巨塔，它的存在使得无涯学宫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与之联系，就如同荒海龙墓的七章一样。 当然了，这种避世不出到底不能与荒海相比，再加上无涯学宫科技的发展，使得鲛人族的联络不再像很久之前一样，只能每年报一次平安，跟外界汇报一下诅咒的控制进度。 在诸位教授的努力下，他们很可喜的把这种联络的频次提升到了一天一回。 联络的巫镜就在那位护送姬寒衣回家的余教授身上，为了防止中途出现意外，她会每天回复一条平安短信，同时也会附带上沿途的见闻，除非实在没什么好写的，就这一条报平安的信，确保一路安全。 章丹往上翻阅着联络短信，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沉白术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看不出来这联络短信哪里有问题。 无涯学宫自有一套特殊的密码传达信息，目前还没有人能破译，所发的短信并不是简单的一句我很安全。 可正因为没有破绽，反而显得有些古怪，尤其当她看到最后一条。 最后一条翻译过来的意思是，鲛人族族长情况堪忧，已近弥留之际，她将族长之位传给姬寒衣，他们会在族地里待一段时间，知道办完老族长的葬礼和姬寒衣的继任仪式。 这条看似没有问题，然而完全没有提到金子。 金子的身份很特殊，这一点不仅沉白术知道，章丹以及一些实力高强的教授也清楚。 越强大的人就越能感觉到金子血脉的特殊性。 如果说以前，肯定有人觊觎金子的血脉，毕竟沉白术就亲身体会过鲛人族的血脉确实能拿来提升自己的人鱼之血。 可偏偏鲛人族身负诅咒，越是纯血就越危险，他们是疯了才敢要鲛人族的血脉来提纯自己。 真是嫌命太长。 同时呢，因为鲛人皇对整个世界的贡献，那些人当然不能明晃晃的说你离我远点，谁敢把嫌弃摆在明面上？ 因此所有人很默契的保持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的身份就好像一个禁忌，谁也不曾提，但眉眼之间会交流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信息。 余教授身为八段人鱼也知晓金子的特殊性。 人鱼对金子态度敬畏，但是鲛人族本身又不一样，他们都已经身负诅咒了，难道还怕这诅咒更严重些？ 姬寒衣因为金子的刻意为之，可能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会产生同类般的好感，大概率并不清楚金子是纯血，但是他们族中的大佬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有金子在前，这个族长之位会给到谁还是未知数。 可以说就算不提金子母亲作为鲛人皇的遗泽，金子可是现今唯一的纯血，他会是最名正言顺的鲛人族继承人。 那些混血的鲛人，说句难听点，其实已经算不上鲛人，只能算人鱼了。 哪怕金子不屑于跟姬寒衣争这个，他也不像姬寒衣从小被培养，能扛起作为族中的责任，但这期间应该会存在争议啊。 比如鲛人族族中对于金子的看法。 沉白术回忆着短信的内容，在进入族地之前，余教授尚且在短信中有提到金子的名字，可在进入族地之后，金子这个人就像是隐身了一样。 太奇怪了。 看来变故就发生在进入族地之后。 沉白术与章丹对视一眼，明了对方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去。 助理是不知道金子真实身份的，她没有察觉到这短信内容的不对之处。 这恰好是余教授对她们隐秘的提醒，告诉她们族地出事了。 沉白术道：“我要去一趟。” 章丹无奈一笑：“就知道你会这样！刚好猩红海岸这边就差个收尾了，我让圣女留下处理，我陪你一起去。” 章丹也是八段人鱼，但她实力比余教授还要更强一些，快要到达九段了。 而九段是人鱼的极限，目前没有成神的存在。 全海底能到九段的人鱼寥寥无几，她的实力已经很够看了，如果她都不能解决，那也很难再拉来外援。 沉白术没有自大的拒绝，默默点头。 余教授实力不俗，她并不会因为自己身具火种就看不起高段人鱼。 是火种赋予了她与别人都不一样的特殊，她能去解决那些事，不意味着他们的实力比她弱。 毕竟好几次沉白术都是因为掌控神明遗物，短暂的借用了神明的权柄。 只是让她们两个人都没想到的是，章丹这次非常积极的抢了个先，没有像猩红海岸一样押后再来，但圣女居然主动的说她要去，让章丹留下善后。 章丹觉得很奇怪：“你在打什么主意？你可不是这样积极的人。” 圣女莞尔一笑：“你可别忘记了我的身份，可比你名正言顺，她是我的徒弟，不是你的。” 章丹：“……” 她嘴角用力的抽了抽：“你这叫什么话？她怎么不算是我徒弟，观秦去荒海的这几年，她取代了观秦的身份，就是我徒弟！至于你不过是仗着血脉之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占了便宜，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可没见你出手，你一个便宜的挂名师父有什么好骄傲的？” 这说的确实，当初黄金内海坍塌，圣女直接就带着白玉盘飞走了，完全没顾得上当时现在内海的沉白术一众人。 章丹觉得圣女现在回心转意想来抢徒弟了，无非就是看上了沉白术的利用价值。 很显然圣女也不是个脾气好的，温和的一面只展露一瞬，就用力的瞪过来：“有些事你根本不懂，沉白术在当时留下，比跟我们一起离开更好。” “这是你占卜出来的？你不是说她身上有龙神庇护，根本无法占卜吗？” “除了简单直白的占卜，我们占卜师的直觉也是很强的懂不懂？哦，我错了，像你们这种搞机械的理工女又懂什么？恨不得一根肠子从头通到脚……” 在沈白术习以为常的目光下，这俩人又吵了起来。 她摇摇头，没有插嘴，这是她们两个的相处模式，自己插嘴了，反而两面不是人。 她索性就乖乖等着她们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好了。 第140章 最终的结果是章丹退了一步,由圣女陪着沉白术前往鲛人族族地，与之同行的有澹台明星和钟山九，澹台明星会去沉白术并不意外,但钟山九……钟山九微微一笑：“我对鲛人族的诅咒也很感兴趣。” “你师父会同意？” “当然, 她派了一个八段长老保护我，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我比任何人都宝贵自己的性命，不会乱来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 沉白术就没再劝。 这确实是冒险，但又不失为一种历练，毕竟换成别的时候,想要进入鲛人族的族地基本不可能,它根本都不对外开放的。 除了他们, 自然还有各大势力派出的一些高手。 虽然鲛人族的事并不像猩红海岸一样关乎整个海底,但鲛人对世界的贡献，有点阅历的都知道，在不妨碍自己利益的情况下，他们也都不吝啬帮上几分。 鲛人族拯救世界的大功德，可半点都不低。 他们占不上这便宜，但如果帮一帮鲛人族也能卖个好。 深知这事不简单，急得很,众人很快就收拾好出发了。 沉白术跟着圣女和澹台明星坐在属于天机阁的大船上,圣女把自己的神胎唤了出来,是一只纯白的乌龟,她从戒指中取出龟粮，撒在周围。 白玉乌龟脑袋一点一点的吃着，她又拿出了一款金色的膏油与白色的刷子,将这些不溶于海水的膏油均匀的刷在了白玉乌龟的背上。 乌龟由纯白染成金黄，然后那金黄之色慢慢渗进龟壳里面，又恢复纯白之色。 她手上动作轻柔缓慢，沉白术看着，因为担心金子而焦虑的心情也变得沉静下来。 不能急，也急不来，她想。至少她与金子的契约告诉她：人还活着，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她现在可不是当初荒海来的乡下鱼，她认识很多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总能把人救回来。 想着，她也把自己的神胎唤了出来，墨墨。 白玉乌龟有一米多，而这还不是它真正的体型，只是对白玉乌龟和圣女来说都很舒服的姿态。 其实平时沉白术也喜欢让墨墨展现这个姿态，不过大概是出于对前辈的敬畏，墨墨很乖巧的让自己比白玉乌龟小了一圈。 见状，澹台明星也默默把自己的紫色乌龟放出。 沉白术很少见到她的神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愣住了，紫色仿佛自带神秘深邃的滤镜，但沉白术的目光却是落在它的尾巴上，这是一只雄龟，尾巴很细很长，似乎和她见过的雄龟尾巴没什么区别。 但隐隐的，沉白术就是有些在意。 有点奇怪，她脑中冒出一个想法，不像是乌龟尾巴，倒像一条蛇…… 这个想法一出，心头便是猛的一跳。 她努力回忆着过去和澹台明星的接触，以前她的神胎也给自己这种感觉吗？似乎没有，不然自己应该会很有印象的。 是最近的变化吗？ 再一看澹台明星的修为，确实有所长进，只略略逊色于她，要知道，沉白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收获的可不小，她可是两度掌握神明的权柄！ 难道以前在澹台家的时候，澹台明星被迫收着，离开澹台，到了天机阁，就是猛虎出闸，游鱼归海？ 不是没有可能。 沉白术觉得澹台家有些克女子。 呃，与其说是克，倒不如说是澹台家用女子来成全男子，助他们青云直上，至于这下方属于女子的累累尸骨，则无人在意。 如果是以前，沉白术略略想过就会放弃，但现在，她莫名有些在意这条紫色的龟尾。 它给她一种胆寒之感。 以前沉白术是很怕蛇的，不仅是因为蛇那种阴冷感，更是因为怕它有毒，她怕死，所以怕蛇，但这一世她当然不怕了。 那种胆寒不像是对一类生物的畏惧，更像是那种猎物被猎手锁定的致命危机。 真的很奇怪，龟与蛇合体不应该是玄武吗？玄武可不是凶兽，反而一向以厚重朴实的形象示人。 怎么会给自己这种感觉？ 摇了摇头，沉白术又不免看了一眼澹台明星，自从离开天机阁，圣女已经将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但她还是带着。 之前沉白术问过为何不取，总给人一种距离感，澹台明星却说要的就是这种距离感。 沉白术当时还开玩笑：是不是因为你占卜之术不过关，不如你师父，所以要刻意用这样来营造占卜者的神秘感？ 其实她想说神棍的，但当着神棍说神棍有点冒犯了。 澹台明星笑而不语，没有给出正面回应。 沉白术以为自己猜中了，但现在一想，或许她所修炼之法和她师父并不完全一致。 没有探究下去，这可能涉及到她的底牌，沉白术重新将目光放在面前的三只乌龟上。 相比起白玉乌龟吃的龟粮荤素搭配，墨墨明显更偏好肉食，当沉白术喂墨墨的时候，专注吃着龟粮的白玉乌龟也抬起头，看了过来，似乎是对这个小辈很感兴趣，凑了过来。 沉白术正欲让墨墨和前辈打个招呼，就见白玉乌□□一低，叼走了一块肉。 沉白术：“……” 圣女瞥了一眼沉白术烤制的肉：“不错，我跟你换一些。” 说完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坛子酒和几个木匣子。 沉白术也没拒绝，她知道这点东西对圣女而言不过是小儿科，而自己养了好几只吞金兽，好歹是圣女的便宜徒弟，来自师父的补贴能占一点是一点。 手指轻动，水流一卷就要将那些东西拿到手上，忽然水流滞住。 沉白术诧异的看过去，啊，不会舍不得吧，就只是意思意思一下？ 她看到圣女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拿起了其中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模样很古朴，上面还刻着一些奇特的花纹，根据沉白术的了解，其年代应该颇为久远。 “倒是没想到将它翻了出来。”圣女轻叹一声，看向沉白术，“看来到了它开启的时候。” 什么意思？ 沉白术不太理解。 圣女说起往事，这个木匣子竟然真的很有来历，时间线要追溯到澹台家那位神明老祖宗的时期。 沉白术的目光都瞪大了，不可置信：“那得是几万年前吧，就这一个木匣子，它能保持那么久？” 这可是海底，她看它好像也没做什么防护啊。 “这可是神明的遗物，不要拿你浅薄的认知来评价它。”圣女眉头蹙起，有些不悦，“它不仅存世了几万年，而且迄今为止也无一人能将它打开。” “嗯？”沉白术挑了挑眉，拿过木匣子，反复观察。 就这样必须用特殊的锁才能打开的箱子，她还真见到过，她觉得自己多少有一点经验，手上出现如头发丝大小的水流，不断的在匣子上摸索着，试图找到机关所在。 圣女露出有些好笑的表情，那是并不看好，但既然小辈想要就纵容她的表情，同时她也看向澹台明星：“你要不也试一试？” 澹台明星摇了摇头，相比起沉白术这个挂名徒弟，她无疑要受重视很多，一些族中的东西很早就盘过，自然也包括这个木匣子。 她都尝试过打不开了，又怎会继续做无用功？ 倒是——她看向前方，神色微微凝重起来：“师父，鲛人族的族地到了。” 圣女也跟着看过去，失笑道：“就顾着喂养阿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澹台明星有些探究的问：“师父，你来此地，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想和章校长争一争吗？” 她可是知道她师父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哪怕是看似无厘头，但事后都证明很有必要，且她师父往往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圣女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意味深长道：“当然不止如此，我来此地是见一见故人，也是清理门户。” 澹台明星一惊，清理门户？她快速的回忆着能让她师父用上这个词的叛徒。 一个名字出现在脑海中：澹台明箴。 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不对呀，澹台明箴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她从荒海龙墓回归后，她师父还特地找到她庆祝一顿，喝了不少酒。 她自然也明了澹台明箴死亡的缘由，胆大包天，竟然敢占卜龙神的徒弟，也就是沉白术，直接被反噬，一丝活路都不可能留下。 在这一点上，她非常信任神明的伟力，澹台明箴绝不可能还活着。 所以会是什么原因？ 她看向圣女，圣女的目光含笑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暗示什么，澹台明星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 澹台明箴已死，但与她相关的继承了她也就是学习了他们白玉盘秘术的后辈极有可能还活着，这也同样是清理门户。 说到澹台明箴，她就不由的想起了永生教。 难道鲛人族的变故会是永生教所为？ 不是不可能，护送姬寒衣回家的余教授可是八段人鱼，在全海底都可以横行无忌，让她都困在其中，只能用如此隐晦的求救方式对外传信……能导致这一切的存在并不多。 忽然，一身极细的咔嚓声响起，师徒两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沉白术得意洋洋的大叫：“哈哈哈你们说这个打开不了？！瞧瞧，这不是被我给打开了吗？” 圣女愕然的回头，就见沉白术手上高举着木匣子，而那木匣子敞开着，露出里面一块墨绿色的龟甲。 “怎么可能？”师徒两个惊呼出声。 “怎么就不可能……”沉白术的话还没说完，船身晃动了一下，传来广播的声音：“鲛人族族地已经到达，本次旅程结束。” 圣女心头一跳，这木匣子能打开，到底是因为沈白术，还是鲛人族的族地到了，亦或者两者皆是？ 她记得族中口口相传说的都是这个木匣子与鲛人有关。 不然她此次前来也不会带上。 至于为什么以前不来验证？鲛人族所在被诅咒缠绕，对于他们这种灵感高的占星者，是禁地，也就是现在她实力够了，又心潮涌动觉得时机到了，才敢过来一试。 沉白术的笑容一瞬间收敛住，看向圣女：“我们是现在就去吗？” “不急。”圣女的目光落在沈白术手上的木匣子上，“既然它都打开了，或许这是一种预示，此行怕是不会简单，得做好万全准备。” 她先拿出巫镜，快速的发布几条信息，然后取出匣子里面的龟甲。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这里面存储了一段预言。”她喃喃自语，“难道许多年前先祖就已经知道了鲛人族的变故吗？” 沉白术悚然一惊，什么意思？莫非他们来鲛人族族地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圣女开始解读龟甲。 这个时候，无论是沉白术还是澹台明星都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旁边干看着，解读的过程很漫长，期间钟山九还过来了一趟。 沉白术感应到她的气息，打开门出去，跟她嘀咕了几句，她便默默出去做事了，圣女不在，她勉强也算是一个主事的。 终于，看似平平无奇的龟甲上浮现出了一行特殊的文字，相比起现世的要简单很多，圣女轻声读出：“鲛人皇之子不可留在族地。” “大凶……” 一个凶字才刚落下，龟甲猛的炸开，往四面八方飞去，沉白术清楚地看到，龟甲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化作粉末。 她心中一紧，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去，身上的血脉之力、传承之力齐齐汹涌而出，握住了一片即将粉碎的龟甲残片。 “没用的。”圣女叹气。 一如作为龙神徒弟的沉白术被龙神庇护，占卜者无法再窥视她的信息，会被反噬。 金子作为鲛人皇之子，同样身负母亲遗泽。 事实上，能留下关于他死期的预言，圣女都觉得很惊讶，想必这不仅是他们澹台家老祖宗的功劳，定然还有当年鲛人皇的布置。 祂肯定是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蛋，在多年后遇到死劫。 可惜既然是死劫，连鲛人皇都只能用如此委婉的方式，让金子避开鲛人族地，这极有可能是唯一的生机。 然而他们得到这个预言已经太晚了，金子已经进入了族地。 到底是避不开了。 沉白术也感觉到了手中龟甲残片那种沙沙的质感，就像是马上要从完整的一部分也变成粉末。 她的力量在飞快的消耗着，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太久。 直觉让她摊开手，就看到手中龟甲残片显露出一个闪烁不定的字。 皇。 沉白术一怔，是鲛人皇的皇。 她还记得圣女刚才念出的预言，鲛人皇之子不可留在族地，大凶。 下一秒，龟甲残片粉碎，从沉白术的指尖散落，被海水带走。 圣女感叹：“难怪当年龙神要大张旗鼓的将鲛人皇之子带回荒海，这几乎是撕破脸的行为，当时还引起了一阵争议，觉得鲛人皇刚去，龙神就如此蛮横霸道，欺辱祂的族人，抢走祂的孩子，委实不该，原来背后竟有这样的缘故。”魔/蝎/小/说/m/o/x/i/e/x/s/.c/o/m 140-150 第141章 就算没有这个预言, 沉白术也是一定要进入族地找金子的，有了这个预言后，她更是要进去了。 其他人也没有因为这个预言就退却。 圣女一声令下：“传信,就说我白玉盘圣女前来鲛人族拜访。” 虽然现在的白玉盘已经实质上的和澹台家断绝了关系,自立门户，但考虑到鲛人族信息流通不快,说天机阁他们怕是不知道，干脆还是把澹台家拿出来,壮壮声势。 圣女没说直接闯进去，毕竟鲛人族出了变故只是他们的猜测，万一是误会呢？ 先礼后兵。 结果这一步还真走对了,传信后没多久,面前立着鲛人族石碑的空间一阵动荡,门开了。 一队面容格外妖异明显比人鱼强壮了一圈的鲛人走了出来。 沉白术打量着他们。 其实金子的外貌和荒海鱼差不多, 不过是容貌格外精致一些，然后不同于荒海鱼的黑发蓝尾，他是金发金尾，但考虑到龙神的影响，倒也并不意外。 而这些鲛人居然也是黑发蓝尾，但不同于人鱼干干净净的脸，他们脸上遍布颇有些狰狞的鳞片,让他们在容貌精致之余又多了几分兽性的狂野。 沉白术心中一跳。 人鱼不动用血脉之力, 再糊掉那条鱼尾, 看起来跟人类真的没有区别。 但此时见到鲛人,立刻就让她感觉到他们是不同的物种。 他们的目光冰冷漠然，看向沉白术等人的时候，就像沉白术看待猎物,有一个鲛人还舔了舔自己的嘴角，露出几分垂涎。 有点奇怪，她记得第一次见姬寒衣时也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非人的气质，但好像没有他们这样过分。 沉白术只是觉得奇怪，圣女却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 这些鲛人是活物，但莫名的气息很微弱。 正常来讲，如果谁气息微弱，无论是人鱼、鲛人还是只仅仅是一个活物，那就意味着他身受重伤。 可这些鲛人分明生龙活虎，实力很强。 圣女给了旁边下属一个眼神，她微笑着上前交涉。 这样的事本来应该让澹台明星出面，但澹台明星一向寡言少语，并不长于俗物，所以自然有这方面精通的人帮着处理。 一番交流后，为首的鲛人主动邀请他们进入族地。 下属回来低声向圣女汇报，她们用的是独特的声纹，沉白术没听到细节，从两人的表情中也看不出什么。 反正最终的决定是进入族地。 沉白术并不出头，走在中间的位置，一路走，一路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周围。 鲛人族的族地给她的感觉很像荒海，但比起荒海原始狩猎的画风，又多出了几分精致与华贵，而相比澹台那种世家的古老，封建气质又有退却。 同样是家族制度，但鲛人族明显要平和许多。 沉白术看着一栋栋鲛人族的房屋，偶尔有鲛人从中探出头来，惊讶地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是用的私密声纹，还是做了防护，听得并不真切。 但入眼种种，透露着生活的气息。 没有异常。 然而沉白术皱着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皱得更紧了。 就是没有异常才古怪。 他们都以为鲛人族的族地会是龙潭虎穴，或者已经被永生教的给占领了，就等着他们进来，来一回瓮中捉鳖。 但这幅其乐融融的生活场景叫怎么回事？ 她还看到了好几条与族人嬉戏玩闹的小鲛人。 这幅情景不仅沉白术很意外，其他人同样是，不过能被圣女选中过来的，不管实力如何，至少性格都很谨慎，并没有一人表现出异样，更没有谁当着鲛人的面就开始质疑起来。 他们默默的跟随着为首鲛人的步伐到了一处院子。 鲛人说这是给客人准备的，让他们暂且住下，她会去向族中汇报。 沉白术叫住了她：“你们的少族长姬寒衣可在，我是她好友，麻烦通禀一声？” 为首鲛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少族长正在准备族长继位仪式，暂时脱不开身，你既是少族长的好友，我会向她说明。” 至于她有没有空、能不能见人，对方并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 而沉白术也没有探究。 待这一行人离开，圣女手一挥，布下安全结界，道：“我刚才问过了她余教授的事，她表示余教授身负章校长之命，贴身保护少族长，暂时脱不开身，如果我们想见她，可以前往祠堂。” “祠堂？” “你可以理解为澹台与无涯学宫的禁地，祠堂是鲛人族最紧要的地方，别说我们这些外人了，就是鲛人自己也不能经常过去，往往是每隔一段时间举行某种仪式，才会所有人一同前往。”相比起沉白术所知道的，圣女无疑了解的更清楚一些。 “那我们现在应该……”沉白术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她本来想的是她和圣女过来，圣女控场，她放出火焰，一个劲清除诅咒就是。 虽然她对诅咒了解不多，但从姬寒衣身上，她知道诅咒这玩意跟猩红有些相似，她尽可把火种拿出来克制它。 可现在进了族地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都没有察觉到猩红的气息，火种安静的沉睡在她的眉心，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沉白术都想来一句这不科学了。 “祠堂暂时不能去，别看外面一切如常，但我猜的没错，对方极有可能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先去其他地方探探情况。”不同于和章丹争抢时的信心满满，圣女面对目前的情况也表现出了她的谨慎。 她的心头沉沉的，像是坠着什么东西，有一股隐隐的危机感悬在头顶，偏偏找不出出处。 而这，对于一个相信自己直觉的占卜者来说，极其罕见。 圣女吩咐下去，一部分人留守院落，静观其变，另一部分人则外出探查，被她派出去探查的，其实力、警惕性与灵活性都属顶尖。 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可他们汇报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跟他们一路走来看过的差不多，没有异常。 圣女面容沉静，似乎并没有被这个坏消息动摇，直到所有地方都转过一遍。 “没有？” “是，迄今为止都未发现余教授、姬寒衣等人的存在。” 他们几乎把整个族地都翻过来了，也没发现姬寒衣回归族地时带的无涯学宫的人，这不正常，就算鲛人族还存在一些隐秘的禁地，外人无法探知，也应该能察觉到异常之处。 除非他们如那为首鲛人告知的，真的在鲛人族的祠堂中。 那永生教的人？ 都在祠堂中？没一个在外面？ 这是早就知道他们会过来，故意前往祠堂防着吗？ 接下来怎么办？ 这是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 沉白术、圣女和澹台明星都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圣女问沉白术的想法。 沉白术直接道：“我想去祠堂一趟。” 澹台明星说：“祠堂必然存在诡异之处，确实应该去探索，但不能全去。” 于是这又存在一个问题：他们进来族地的人手都落入了鲛人眼中，一旦分散兵力，后续如何就容不得他们了。 圣女也是这个想法，只是就算祠堂是龙潭虎穴，他们也得去闯一闯。 因为他们来族地就是为了余教授等人，不然避开就行，毕竟迄今为止，他们还无法解决鲛人诅咒的问题，可不就只能拖延时间，暂缓此事？ 在几人的讨论中，一直沉默的钟山九忽然开口：“我不打算去祠堂，我要留在这里，那些鲛人给我的感觉很古怪。” 三人于是齐唰唰的看向钟山九，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我们接触的第一批鲛人还好，虽然也给我一种怪异感，但不是很明显，我能感觉到他们还是活人，但刚才我出去，遇见的一些鲛人，他们给我的感觉竟有点像死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沉白术握紧拳头：“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第一批迎接我们进族地的鲛人，仔细分辨的话，也能看出他们身上的活气其实很微弱。” 她身具息壤神土，对生物身上的生命力很敏感。 “只不过他们过于强壮的体魄模糊了这一点，让一切不是很明显。” 所以沉白术也只是有个猜测，并没有把猜测说出来，直到她出去转了一圈，竟然发现——“有些鲛人看似还活着，其躯体还能动，却已经死去，那种感觉就好像……” “傀儡！”澹台明星脱口而出。 “是的，傀儡。”圣女的目光从三个小辈身上掠过，露出一抹微笑，“不错，感知都很敏锐。” 她的目光深沉下来，傀儡，这可一向是永生教的好把戏。 而澹台明箴的加入，更是让他们如鱼得水。 她可是知道，此前永生教虽然也有至宝长明灯，但他们炼制躯壳供永生教之人附身却没有那么容易。 直到澹台明箴灵感如泉涌，弄出的那些邪法秘术竟然让永生教之人换个身体宛如换一件衣服那般简单。 白玉盘之所以抓着澹台明箴不放，一定要清理门户，也是因为对方的危害性实在太大，再放任她这样成长下去，还不知道搞出什么突破下限的发明。 圣女甚至可以容忍一些叛逃白玉盘的人在外活得舒服，却不能容忍从白玉盘出去的叛徒，将整个海底搅得天翻地覆，给后辈留下莫大的隐患。 这是作为强者、也是作为白玉盘最大的领导者应该有的担当。 她的目光瞥向外面或走动、或做饭洗衣忙活的鲛人，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哪怕澹台明箴已死，她的那些邪法秘术却远没有结束，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赫然将目光放在了鲛人族身上！ 是了，圣女想，她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鲛人的体魄可比人鱼强悍多了，他们的潜力远胜人鱼，对于永生教的人来说，可不就是一具怎么摆弄、怎么研究都不会坏掉的实验小白鼠？ 他们选择对鲛人族下手，是否已有手段解决附身后诅咒的问题？ 这一刻，圣女甚至庆幸起来，庆幸他们来得还算及时，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她做下决定：“我与沈白术、明星去祠堂，钟山九你就留下来，看看那些鲛人，其中的一些或许还有救。” 那些躯体已经完全死去，被炼化成傀儡的人自然是没救的，但还有人有一丝活气，只是里面的魂魄被永生教鼠辈给取代了，他们就得想办法找到原属于鲛人的灵魂，将鸠占鹊巢之辈赶出去，让一切回归正轨。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一切的重点将在祠堂。 这是一个阳谋。 阳谋在明明圣女已经猜出了一切，却依旧不得不踏足祠堂，因为此时握在永生教手中的人质已经不再只是金子等人，还有那些无辜的鲛人们。 想到其中还有连十岁都不到的小鲛人，她心中杀气越发浓郁，这些永生教之人都该死！ 第142章 “这里便是我鲛人族的祠堂了,诸位请进去吧，也是诸位身份特殊，来的时机也恰到好处,换成平时,要想进我鲛人族的祠堂想都别想。” 为首的鲛人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话说的听起来很有条理，也很有说服力, 但沉白术却是半个字都不信。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敞亮点, 偏偏还要来这种假惺惺的谎言，有必要吗？反正沉白术觉得很没有必要。 但看对方的想法，却是很有必要。 虽然之前沉白术已经做了决定, 要进这个祠堂, 但真的站在祠堂面前, 她的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 危机在一点点的加强。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很危险。 可是靠近祠堂所在，她与金子之间的契约隐隐传来感应，他就在这里。 她给了圣女一个眼神，第一个踏进了祠堂。 在跨出的瞬间，她立刻就感觉到了空间的波动，果不其然, 这个祠堂也不简单, 并不像单单看上去的那样, 只是一个宫殿, 而是一处域外空间。 沉白术心头一紧，有些担心和圣女等人分散，站在原地没动, 好在下一秒，圣女、澹台明星等的身形也露了出来，他们都进入了这片异域空间。 “师父，这里……”澹台明星露出惊讶的眼神。 “是魂界。” “魂界？”沉白术挑了挑眉，这个词很陌生。 她取出巫镜看了一眼，上面的信号已经被切断，无法联网搜索。 澹台明星嘴角抽了抽：“所谓魂界，也叫魂海，就是以某个人意识为主导的精神世界，在普遍的说法中，它是一片虚拟空间，但是在强者的魂界当中，假作真时真亦假，它是可以实现由真到假、由假到真的虚拟与现实之间的变化的。” “只要这片空间的主人想要、需要……” 她还要继续讲述下去，圣女的表情倏地一沉，忽然唤出了自己的神胎，那只白玉乌龟。 乌龟始一出现就快速变大、变大，直到以沉白术的目力，竟然看不出它的边界。 它从一座小小的岛屿变成了脚下的大陆。 看到白玉乌龟这个形态，澹台明星面色大变。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突然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让人无法分辨她的具体方位，“不愧是白玉盘的圣女，反应真快，我师父输给你不亏。” 圣女根本不理会这半空中陡然响起的声音，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她周身柔和的力量散发出来，落在身下的乌龟上，随着巨大的乌龟蔓延到更深更远处。 “但是自从你们踏进祠堂的那一刻起，便落入了我的陷阱，再怎么努力都是垂死挣扎，还不如放弃，还能给自己留个体面。” 来人声音依旧飘忽不定，仿佛是故意炫耀一般，“澹台明星，你是圣女的徒弟，你能通过这声音找到我吗？哈哈哈……”言语间带着绝对的自信。 澹台明星的养气功夫并不如她师父，她深呼吸了两口气，也学着她师父的样子盘腿坐了下去，闭上眼睛，排除干扰。 沉白术若有所思：“听你这意思，你师父才是白玉盘的叛徒？” 虽然眼前的魂海一切如常，但沉白术几度晋级，在空间上的造诣早已不再局限于现实中的空间，即便是在这个意识空间里，她依旧能分辨得出来，眼前的空间四分五裂，是靠着圣女的力量强行支撑起来，才勉强维持着。 其中她的神胎白玉乌龟取代了原先被拔除掉的地基所在。 有那么一瞬，沉白术想起了前世玄武的传说，玄武守土，镇守大地。 “是啊，我的师父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白玉盘的叛徒，澹台明箴。”来人好像就等着沉白术这一句捧眼，很有表演欲的说出自己来历，“而我则是我师父在永生教收下的弟子，我给自己取名为缄，缄言的缄，是不是很配，一听就知道是我师父的徒弟。” 沉白术冷笑一声：“配不配暂且不说，我倒是觉得你言语很是混乱，没什么逻辑的样子，这就是你们永生教的人一贯的德性吧，因为把自己的魂芯分出去了太多，以至于连完整的自我都不能保留了？” “这每一抹魂芯都会借助至宝长明灯长成一回，经历了太多回，新生的魂魄真的还是你自己吗？会不会早就融入了长明灯的意识，融入了他人的魂芯，比如掌握这项至宝的永生教教主？” “一个个把自己变成了他人的傀儡，却不自知。”她摇摇头。 哪怕缄知道沉白术是故意激怒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往这个思路去想。 一如他们炼制这么多鲛人躯体，为老去的永生教中人寻求重生的机会，他们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失去了本身的自我，成为了长明灯的一缕傀儡？ 有些事真的不能深想，越想缄就越心头发凉。 如果在以往，她还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偏偏是在这处特殊的魂海当中，这处魂海并不完全属于她，还被她融入了很多别人的神魂，这些也大大的分散了她的意志，混乱了她的思维。 她心里知道这样下去不行，立刻就要强行切断这段思绪，以避免受沉白术影响，但晚了一步，就见澹台明星忽然揭开自己的面纱，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沉白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找到你了！ 她与澹台明星的默契自然是不如她与钟然的，但沉白术从来不是自大之人，她对魂海了解不多，就不瞎搞胡来，而是把自己放在了辅助者的位置。 既然澹台明星和圣女都在努力找到敌人所在解决魂海即将倒塌的问题，她也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魂海，那就乱她心智。 不得不说，这次永生教也算聪明了一回。 大概是在沉寂的这段时间收集了很多沉白术的消息，先是在鲛人族族地故布疑阵，让人以为祠堂这里也会经历一番拉扯周旋，方能开启真正的大战，却不料他们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来了一个开门杀。 自己等人在踏进祠堂的那一刻就直接进入了这片魂海，这个意识空间里，而一旦魂海坍塌，他们的神魂也会被埋葬在这片空间，神魂一死，肉身如何能幸存下去？ 只会沦为永生教的一件衣服、一件任他们驱使的傀儡。 不过这里面存在一个破绽，沉白术眉头皱了皱。 就在这时，眼前动荡的空间忽然稳定下来，下一刻，澹台明星出现在沈白术面前，白玉般的脸闪过一抹红润。 沉白术有点意外，她怎么这幅好像吃了十全大补丸的模样？ 这时半空中又传来缄的声音，再不负之前的得意猖狂，透着阴沉和微不可察的惊慌：“澹台明星，你、你不是圣女的徒弟……不对，你、你不是占星者，你是噬星者！否则你怎么可能定位到我，还杀了我的一个魂芯，你、你丧心病狂，你竟然吃掉了我的魂芯？” 澹台明星扬起的嘴角拉平，还不待说什么，沉白术忽然扑过来，紧张的捧着她的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嘴上还说：“你吃了啥东西？快快吐出来，你不知道永生教都是一群垃圾吗？也不知道把自己的神魂掺了啥，你就敢吃，就算不嫌弃她臭，我还怕你中毒呢。” “快快，快点吐，是不是这样吐不出来？让我想想有什么催吐的手段。” 澹台明星目中闪过一抹无语，待看见沉白术俏皮的冲她眨了眨眼睛，方才明白什么吐啊吐的，这分明是沉白术寒碜缄的手段。 果不其然，几乎是同一时刻，沉白术和澹台明星都感觉到了空间中的一模异样，来不及交流，澹台明星只给了沉白术一个眼神，又从原地消失。 对于她这种仿佛瞬移般的身法，沉白术以前见过，还是在荒海并肩作战时，她拿出了自己的底牌，有点类似于在影子中穿梭。 不过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影子那么简单，倒有点像星辰的暗面……呃，用黑洞来形容更真切，噬星者可不就是黑洞？ 当然，现在不是探究她底牌的时候，沉白术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刚才的疑惑上。 永生教这一切布置唯一的破绽就在于她所了解的关于魂海的零星知识里，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魂海就是一个人的精神世界，是领域一般的存在。 魂海的主人就是这个领域世界里的王，她说干嘛就干嘛，她要魂海崩塌，那简直比人自绝还要迅速以及无法阻止。 既然他们都已经把自己等人引进来了，为什么不让魂海瞬间崩塌？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呢？ 这才是最完美的绝杀，他们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 但看缄的一系列动作，跳出来像犯罪者回到现场炫耀一样，又是夸自己师父如何，又是说明自己的来历，很像拖延时间啊。 突然，沉白术精神一振，她觉得自己隐隐捕捉到了一点东西。 却在这时，空间中传来一阵波动，不是澹台明星回来了，而是面前的这片世界就像是突然打开了头顶的盖子，沉白术看到了更多更大的世界。 她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这并不是某个人的魂海，它不是单一的魂海，而是由多个人的魂海拼贴而成！ 缄不是这片魂海唯一的主导者，她想要整片魂海都崩塌掉根本不可能在那一瞬间就达成，她只能决定她自己的这片魂海，其他的魂海她得作为引线去点燃。 所以圣女才能利用白玉乌龟支撑起这片空间，不让它立刻倒塌，所以缄才需要拖延时间。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搞这么大一片魂海呢？如果只是想将自己等人埋葬的话，她自己的魂海就足够了。 沉白术的眼睛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她终于反应过来，这片魂海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藏着消失掉的金子，还有姬寒衣等人！ 这里就是祠堂所在！ 所谓的余教授陪着少族长在祠堂准备继任仪式，就是在这里！ 金子以及还活着的鲛人神魂，他们一定是藏在了某处空间，意识到这点，沉白术片刻都等不下去了，她要立刻去找他们。 好在因为澹台明星又杀掉了缄的一片魂芯，沉白术和金子之间的契约变得更加明显，她立刻分辨出了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动用空间之力往那里瞬移而去。 至于被留在原地的白玉乌龟和圣女等人，她才不担心他们呢。 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以圣女的神魂强度，她在这片空间里可比他们更如鱼得水，她也相信她能撑到他们破局的时候。 澹台明星的定位是刺客，她要解决缄，那自己就去保护人质吧。 第143章 沉白术动用空间之力一路穿梭。 在这片意识海中, 时间是相当虚无的存在。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忽然精神一震，她感觉到了金子就在前方！ 距离自己已经很近很近了, 她立刻戒备起来。 金子在这里, 极有可能困住他们的人也在此处，她必须得小心谨慎, 不然人没救到，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那就麻烦了。 她沟通小蝴蝶，利用空间之力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得越发飘渺，就像她的魂魄已经变成了此处的海水,均匀的消散在其中。 就算是魂海的主人来此,也分辨不出她的这片海水与周围有什么区别。 几度掌控神明的权柄对沈白术来说, 最大的进步不是在修为上, 而是在空间的造诣上，毕竟空间这等至高法则本来就是神明的专利。 她师父龙神更是空间一道至高无上的王者。 然而出乎沉白术的预料，她在前方也确实感觉到了危险，但靠近后，居然不曾感觉到异样的气息，尽管永生教把自己装在鲛人族的躯体中，能够隐藏得很好,但也只是因为这层皮把他们的臭味完完整整的封闭了起来。 一旦脱了这层皮,那灵魂深处泛滥发酵的浓郁臭味,就会彻底暴露出来,再无一丝隐瞒的可能。 之前在面对缄的时候，沉白术就隐隐有所感知，可现在,她竟然只能感受到相当亲近的气息，还有快要爆表的危险。 这种反差勾起了沉白术的兴趣，她越发小心的潜行过去，没有，还是没有。 难道永生教还能想法子把鲛人族的神魂敷在自己的神魂表面，将他们的臭味给装起来？ 沉白术脑洞大开，眉宇间隐隐浮现出杀意，但是比起永生教之辈，她最先碰到的却是熟人，姬寒衣。 最先落入沉白术眼中的是一片有些暗淡的金色，那金色何其熟悉，就像金子的头发和鱼尾。 虽然皮相跟灵魂的关系不大，但看到这片金色，沉白术却是第一时间想起了金子。 他是真正的表里如一，灵魂也跟金子一样璀璨。 面前仿佛是一座金山，当然，沉白术走近了才发现不是金山，是一个金色的罩子，形成结界将内中之物保护起来。 而在金色罩子之内，有深浅不一的蓝色灵魂以及缠绕在灵魂之上，如附骨之疽一样的黑色。 纯黑一片，带着浓郁的不祥的气息。 沉白术的目光陡然瞪大，她不仅是找到了金子，她还找到了鲛人族的神魂，不是外面那群空有躯壳的鲛人，而是他们真正的神魂。 他们竟然躲在此处，被金子保护了起来！ 这就是金子的死劫，一旦他们没有进入祠堂，进入这片魂海，金子的力量就会一点点被消耗殆尽，直到魂海彻底坍塌，洇灭。 沉白术知道金子所做的事和圣女差不多，只不过圣女撑起的是整片魂海空间，而金子只支撑了这一小片，因为他还要保护他的族人。 沉白术喊着金子的名字：“纪川穹，金子，我是沉白术，我来找你了，你还记得我吗？我带你回家。” 虽然这里才是金子的族地，但她可不认可，她觉得金子在龙墓住了那么多年，更是在龙墓出生，荒海才是她真正的家。 金子没有反应，沉白术失望之余也有预感。 金子这个状态非常不妙，那黯淡的金色罩子就是他灵魂的显现，他怕是所有力量都用在对抗这片魂海上了，根本分不出心神去关注外界。 怎么办？沉白术快速的思索起来，她得帮忙。 她先绕着这座金山转了一圈，确认周围确实没有永生教的老不死，看来金子很机灵，把自己的位置藏得很好。 然后她走进金色罩子，正欲动用契约，想让金子察觉到自己是友非敌，把自己放进金色罩子里，谁知还没动用契约，她整个人已经毫无阻碍的穿过罩子走了进去。 沉白术心中一动，金子对自己的气息如此熟悉，如此信任，竟然都不需要契约的牵引，就对自己敞开空门。 那么她也必定不能辜负金子的信任。 不同于外界，金色罩子虽然暗淡，但在这片魂海中依旧给人一种璀璨发亮之感，穿过罩子，日夜陡然变化。 这里面暗沉沉的，只能瞥见微光，是属于大海的蓝色，更多的却是黑色、深灰色，掺杂在蓝色当中，显得灰蒙蒙的。 一时间沉白术竟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但她很快就有了主意，她除了跟金子的契约，还有跟姬寒衣的。 只是这个契约就没有金子那么亲近了，但都已经走到此处，摒除了距离的元素，这个契约也够用了。 没多久，沉白术就判断出方向，像是在一团杂乱的麻线中理清了线头所在。 约一刻钟后，她站定，手指一挑，一缕细丝般的传承之力蔓延进去，非常小心的落在一团糊糊的神魂上。 先在各处游走一遍摸清情况，然后那缕传承之力幻化成手指，轻巧的剥掉神魂上不属于姬寒衣的部分。 又过一刻钟，沉白术终于轻巧的将姬寒衣从这团金山中剥离了出来。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团金山，是鲛人族神魂的聚集。 他们应该是动用了血脉同调类的秘术，这等秘法之前沉白术在荒海时为抗击海底漩涡用过，能将所有族人的力量聚拢起来，对抗更强的外敌。 不过金子动用这个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外敌，沉白术的目光落在姬寒衣不远处一个小小的神魂上，更是想要保护那些年幼的鲛人。 在永生教大举入侵之际，成年的强壮鲛人尚且可以支撑抵抗更久，但年幼的鲛人其神魂却柔弱非常，根本无法抗衡，所以金子果断用了血脉同调的秘术，把所有鲛人拧成一股绳，变成了命运共同体。 只要金子活着，在他庇护之下的所有鲛人也都能活。 然而这个罩子一旦打碎，所有鲛人也将同一刻死去。 这类秘术非常强大，但缺陷也很明显。 一来是因为所有族人神魂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后续想要分开的话，极有可能就会缺胳膊断腿。 他们是族人，却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一旦神魂回归，身体难免就会出现排异反应。 二就是这种血脉同调，其原理是保短板，是把强者平均给弱者。 纵然他们聚合起来能发挥出极为强大的力量，可分开时对强者的削弱非常大，而力量消耗的越多，就连弱者也无法幸免，一次运用，可能后续可能要休养很多天才能缓过来，甚至留下永久的根基损伤无法补全，影响到寿命与后续晋升。 这些后遗症沉白术现在是顾不上了，但她想要尽可能将这后遗症的影响降到最低。 她将传承之力注入姬寒衣的神魂，努力将之唤醒。 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竟然没有在姬寒衣的神魂上发现什么诅咒之力。 她的神魂非常纯净，沉白术将其唤醒时也没受到什么阻力，几乎是下一秒，她就睁开了眼睛。 最开始眼中还有着茫然，但很快发现所处环境，见到沉白术这张脸，就变成了惊喜。 “沉白术你来了，快快，快救金子！”她下意识喊道。 沉白术眉头皱得很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应该怎么做？” 姬寒衣目光往周围看去，沉沉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然后她快速的给沉白术解释起来，原来当初他们回到族地，姬寒衣还没发现问题，但金子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也是多亏了他的警惕，他们才没有立刻落入永生教的陷阱，偷偷和藏在禁地中的族人会合，这时候的鲛人族已经有大半的人都落入了永生教的敌手。 无论是金子还是姬寒衣，都不可能苟且偷生，就带着这一小波人跑路。 而且鲛人族的诅咒也不适合跑到外面去，躲在族地中才是抗击诅咒的正确之路，一旦离开此地，如无宝物护身，诅咒就会发展得很快。 商量之下，他们还是决定利用族地的种种布置，发起反攻。 幸运的是他们成功了，不幸的是，他们也失败了。 成功就在于他们救出了大半组人，并将他们的身体藏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就算他们的神魂陨落在这片魂海，永生教也别想找到他们的躯体炼制成傀儡。 因为他们的躯体会自行毁灭。 这就是鲛人族的傲骨，他们宁可死去，也绝不会让自己沦为永生教的帮凶。 不幸的是，还有小半族人落入了永生教手中，死的和活的都有。 这片魂海有大半构成是永生教不知从哪弄来的神魂力量，有一小半属于永生教，受他们操控，但还有另外一小半则属于金子和全体鲛人。 沉白术听到这里便是了然，难怪他们躲在此地暂时还很安全，自己更是不曾发现永生教的踪迹。 因为这是他们的领域，如果轻易就被对方发现，必然支撑不到沉白术过来。 她快速将自己这边的情况也说了一下，姬寒衣听得眼睛一亮：“圣女也到了，她还支撑起了这片魂海？那我们再无后顾之忧，沉白术，你和我一起，我们将族人剥离出来，然后我打开一条口子，把神魂都送回躯壳，你跟钟山九联系上，让她帮忙救治。” 虽然神魂是本人，躯壳也是本人，但经历这么一遭，必然会存在排异反应，会需要长时间的磨合。 而且会有血脉同调的后遗症。 可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休养，永生教还在旁边虎视眈眈，有钟山九在，就可以加快恢复时间，尽快投入战斗。 “对了，余教授呢？”沉白术想起一个事，问。 “余教授！”姬寒衣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她也是永生教一员，她叛变了，本来我们差点就成功了，金子手里有不少龙神给予的秘宝，我们本不必走到血脉同调这一步，但余教授暗中偷袭金子，逼得他血脉爆发。” 她有些复杂的看了沉白术一眼：“也是这时，我们才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是我们鲛人族的少主。” 她目光有些幽怨，“你们瞒得我好苦！” 沉白术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她也不想的，这不是金子自己乐意吗？ 第144章 当然,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姬寒衣也知晓轻重，轻咳一声：“我来帮忙, 你把那些神魂剥离出来, 我来清理，这些都是我的族人, 我比你更了解。” 她愿意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沉白术也没客气, 传承之力转头探向另一个神魂。 见到她这般精细的剥离动作，姬寒衣摇了摇头：“无需如此谨慎，我们鲛人族神魂很强大,快些,金子撑不了多久。” 她言语间带着担忧,哪还有之前对金子漠不关心的表现？ 沉白术嘴角一抽：“你不会是为了降低金子的后遗症, 所以根本不顾你族人缺胳膊断腿吧？” 姬寒衣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嘴上却道：“没有，你手快点把他剥离，我来帮忙缝补上，这个我比你更熟悉。” 见到她传承之力涌出，就将旁边的一团神魂黏在某个鲛人神魂身上，又将她身上多余的部分撕开。 虽然动作粗暴了点, 确实很准确, 如此沉白术也就放开了手去干。 结果姬寒衣还在旁边催她快点,再快点,手上动作再粗暴点，无需那么精细，有我在你身后查漏补缺。 于是到了后期,沉白术的动作都不能叫剥，而几乎是拿着大砍刀，将那一坨金山啪啪啪砍成几段几段。 见到被劈成两半的神魂，沉白术还有点心虚，结果姬寒衣脸色都没变一下，咔咔咔，就把断掉的那半截找出来，拼上去。 拼在一起的神魂很快融合，连一丝裂缝都看不出来了。 尽管神魂本就不能用身体来衡量，身体劈成两半，即便以人鱼的生命力，也要奄奄一息，并且躯体很难再找回来。 但是神魂则要更具有流动性，更具有可塑性，尤其这还是魂海。 魂海之中，神魂就像流动的云，短暂受了些伤，只要神魂之力未曾耗尽，就无需担心，不过灵活到鲛人族这个程度也有点太过了吧。 神魂在魂海中只是比身体更坚强一些，但不是橡皮泥，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啊。 沉白术心中一动，忽然觉得永生教要把他们困在魂海中，或许并不单纯只是把他们湮灭那么简单，这么大的魂海是怎么来的，不正是永生教窃取了他人的神魂之力，泯灭了其中意识化为己用吗？ 鲛人族的神魂之力如此强大，若是窃取了他们，岂不是能制造出一个更庞大的魂海？ 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突破局限，并不能把这种人造的魂海变成自己的魂海一样，作为领域内的王者，想怎么造作就怎么造作，但这种创新、这种巧思很可怕。 也许有一天他们就能突破这个局限，那时所能制造出来的魂海……沉白术心头猛跳，不敢再深想下去。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必须把鲛人都救下！ 沉白术把所有神魂都分开后，就帮着姬寒衣开始缝补，终于，所有的神魂都缝补好，然后姬寒衣用鲛人族的秘术唤醒了他们。 其中有一个老头赫然就是鲛人族这一任的族长。 她看着眼前暗淡的金色罩子，脸上满是懊悔之意：“他不该，他不该进入族地的啊！” 沉白术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你也知道那个预言？” “什么？你也知道？”族长看一眼周围目光炯炯、虎视眈眈的族人们，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们了，确实有一道预言传下，鲛人皇之子即我们鲛人族的少主，不可进入族地。” “不然当初龙神将他带走，就算我们不敌龙神，也是要跟祂拼命的，也正是因为这个预言的存在，我们才默认了此事，默认少主跟随龙神而去。” 沉白术不想听她讲古，急切的打断道：“既然你们早有预料，那可有留下讯息，预言是否有破解之道？” “对！”姬寒衣也追着问，“往事不可追矣，他都进来了，我们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就得想办法破解，原先我们族地迎来死路，少主确实会和我们一起死去，但这不是沉白术他们这些援军到了吗？有他们在，我们应该能活着吧。” 然而族长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姬寒衣这一段宽慰就放松，依旧面色沉重。 沉白术见状，心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金子的危机竟然还没有解除？ 族长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道：“寒衣，你配合我打开魂海，将族人们的神魂送归他们的身体，既然援军已经到来，也到了我们反攻的时候。” “永生教，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她眼中含煞，语气中尽是决绝。 沉白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深究她这话说的像是为金子报仇，宁可跟永生教同归于尽。 他们放弃了，她却没有。 似乎也知道在自己保护范围内的族人们都安全了，暗淡的金色罩子也在逐步缩小，直到消失，化作金子灿金色的神魂。 族长看着沉白术将沉睡的金子神魂背在背上，先放出了一只蝴蝶鱼，又放出了一只乌龟，再就是第五个神胎，呈章鱼形状的小章。 小章的八根触手蔓延开来，牢牢的将金子捆住，而墨墨的龟背则放大，将他们完全笼罩起来，避免有人从背后偷袭。 按理说这是他们的少主，她应该把人抢回来保护着才安全，但不知怎地，她没有动作。 她能够看出两人身上连着的契约，她对那个预言深信不疑，也无法怀疑，毕竟是祖祖辈辈代代族长口口相传。 所以尽管伤怀，可她也对金子能活下来不抱任何希望，索性死马当活马医。 她同样知道沉白术的身份，知道她是龙神的弟子，联系龙神当年将金子带走，她忍不住升起一抹期待：或许龙神早有布置，这姑娘就是少主唯一的希望呢。 其他鲛人都被送出了魂海，现场便只剩下沉白术、族长、姬寒衣与沉睡的金子。 沉白术道：“现在我们去和圣女会合。” 族长道：“永生教此次有备而来，设下诸多陷阱，连无涯学宫那位八段教授都是他们埋下的钉子……” 她想说我们要不要商量一下，做什么防备？ 她觉得和圣女等人会合途中不会那么安全。 沉白术却是摇了摇头：“我想他们已经将一切处理好了。” 她相信圣女和澹台明星控场的能力，以澹台明星那个噬星者的刺客身份，目前还有没有一个缄的魂芯留下都未可知呢。 事实证明，沉白术的思路与圣女师徒两人还有一点点距离，魂芯并未全灭，还留下了一个。 不过不是澹台明星心慈手软，而是要留下一个作为活口，询问情况。 沉白术带着族长等人到的时候，一切已经落幕，只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仿佛影子模样的神魂，于瞬息之间破碎。 同时，她明显感觉到这片魂海有一处空间塌了。 那是主人死去，于是无法再存在的魂海。 沉白术问：“有没有审问出什么？” 圣女摇了摇头：“就知道他们会来这招！幸好针对这种情况，我们这边也不是没有应对方法。” 她的指尖凝聚出一个泡泡一样的球，那正是她以秘法获取的缄的记忆。 圣女并没有详细解释，只简短道：“走吧，去帮钟山九扫尾。” 沉白术的目光落在这片意识海，圣女嗯了一声，给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沉白术于是不再说话了。 她分明看到那只白玉乌龟像是吞吐云雾一样，嘎嘣嘎嘣的吃着这片魂海，显然永生教的东西变成了她的战利品。 尽管圣女很像个传统的占星者，但这一刻，沉白术却觉得她也挺像噬星者的。 不同于澹台明星仿佛天生般的能力，圣女的这神胎吞噬魂海的方式倒更像是修炼出了什么秘术。 也不知是她自己多年体悟，还是从澹台明星这个徒弟身上有所感悟。 沉白术没再开口，族长倒是开口了，她看向沉睡在沈白术背上的金子：“他暂时不能离开魂海，一旦离开，所有的诅咒都会施加在他的身体上，到时神魂与身体合一，就是真的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圣女眉头这才皱了起来，她眼中有紫光流转，落在金子身上转了一圈，像是看出了什么东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先把你们送出去。” 沉白术抢先道：“我也留下。” 她给了圣女一个示意的眼神，圣女瞬间知道她有话要说，遂点了点头：“好，你留下。” 待他们离开，沉白术立刻问：“师父，既然无论是龙神还是澹台那位先祖都有留下遗物，那么鲛人皇是否有留下存在？”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沉白术说出自己的猜测：“之前占卜时，我捕捉到了一个写着皇字的碎片，虽然可能是巧合，但我觉得这或许是一种预示，预示金子的生机在鲛人皇那里，而我也相信作为一个母亲，她既然早就预知到了金子的死劫，她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 她已经看过了，金子的问题不仅在于血脉同调的巨大消耗，更是因为那笼罩在鲛人族身上的诅咒。 她也彻底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预言，金子不可留在族地。 因为当年与鲛人皇一战的大魔神留下的针对鲛人族的诅咒！ 鲛人因为是同族，所以他诅咒了鲛人们，然而大魔神最恨的是鲛人皇，母债子偿，相比起已经传了不知多少代血脉，早就淡得不能再淡的鲛人族，金子可谓是个显眼包。 他大概是才刚踏进族地，就瞬间被那些诅咒锁定。 沉白术刚才剥离鲛人族神魂时看过了，那些黑色的诅咒没有一丝存在他们蓝色的灵魂上，全部如丝丝缕缕的毒物一般浸透入了金子的内里。 他的外表看起来还是金灿灿的，但他的每一缕神魂都已经被这诅咒缠上。 因为附着太深，光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也只有沉白术这样与猩红多次打交道的人，才能窥见一丝内里，当然，她也是因为火种的存在，才对与猩红类似之物如此敏感。 可让她深深不解的是，火种竟然无法奈何诅咒？ 族长对金子能活下去不抱希望的原因也在此，作为和诅咒打交道了多年的鲛人，她继承了每一任族长对于诅咒的研究，她深深知道它有多么难缠。 诅咒分散在每一个鲛人身上都让他们如此痛苦，更别提全部针对金子一人！ 之前圣女不知道这点，但她以秘术看过金子，又听沉白术一番解释，便深深的明白了事情的棘手。 她眉头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否和大魔神沾边，有关鲛人皇的种种记载都讳莫如深，非常的少见，祂所留下的东西更不像其他神明的遗物一样能够存在很久。” 沉白术秒懂，只要是鲛人皇的东西，哪怕只是记录祂的言辞都会带上诅咒之力，让研究的人沾染上诅咒，或许情况并不像鲛人这么严重，但人鱼也没有鲛人那样能扛住诅咒的体魄和与诅咒打了多年交道因而进化出来的抗性。 因此海底有关鲛人皇的记录都非常少。 第145章 “我们澹台能找到的巫简我都看过了,唯一与鲛人皇相关的就是之前那个匣子，上面有着与金子有关的预言……” 不等沉白术露出失望的表情，她话语一转, 又说道：“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地方, 或许也知道的不多，但肯定比我们多。” “是哪里？”沉白术焦急的问。 “翡翠圣湖。” “翡翠圣湖？” “是,翡翠圣湖的祖师爷曾经跟随鲛人皇学习过一段时间，不过并未被承认师徒名分,外界皆不知晓此事，就连翡翠圣湖内部弟子怕是也不清楚，但钟山九身份特殊,你可以去问一问她。” 本来沉白术还想质疑一下这消息靠谱吗？但迅速的, 她捕捉到了圣女特地强调的师徒名分四个字。 有句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师徒名分的因果可半点不比血缘浅，就算鲛人皇心里再怎么满意这个徒弟，怕是也会受制于诅咒，不敢言表。 正如外界完全不知道鲛人皇有金子这个儿子，外界也并不知道鲛人皇曾经教导过一个徒弟。 因为语言传播、大众认知也是有力量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才能瞒过天道，瞒过因果线，她若有所思。 …… 离开魂海的那一刻,沉白术挺担心的,之前根本顾不上,现在想来,他们留在外界的身体也很危险，万一那些占据了鲛人躯体的永生教鼠辈趁机对他们身体下手，把他们身体毁掉了,那就算他们的神魂还活着，也很不妙啊。 可等出来后，沉白术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他们的身体处在一片白茫茫中，第一眼根本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何处，直到圣女唤了一声阿白，眼前白茫茫色才快速褪去。 一只巴掌大的白玉乌龟落在圣女手中，看到它，沉白术又想起了魂海中那只铺天盖地般镇压守土的超级巨龟，她的感觉一下子微妙起来。 怎么说呢，神胎都是能量体，即便看似是小动物模样，它也是能量体，她以为圣女将阿白在魂海中唤了出来，外界就不会存在阿白了。 但现在看来，区区一个分身般的技能对阿白来说不算什么，甚至这可能不是什么分身术，就是跟他们一样，外界的阿白是身体，魂海中则是神魂。 圣女的白玉乌龟竟然修炼到了这个程度吗？沉白术若有所悟。 她觉得墨墨也可以走这个修炼方向，白玉乌龟消失后，沉白术环顾四周，看到了守在不远处的钟山九。 她见到他们活着出来，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笑容。 而在钟山九的不远处则是倒下的鲛人族。 这群鲛人族被均匀的分成两排，那整齐排列的模样一看就是钟山九的操作，沉白术注意到右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一看就还活着，但左边的，她的眼神暗了下去。 在她之后，族长和姬寒衣也看到了一切，他们面色俱是一变，快速的冲了过去。 生离死别，总是惹人伤怀。 哪怕两人都有所预料，但真的直面这一幕，情绪依旧无法控制，族长尚且能勉强保持不痛哭出声，姬寒衣却到底年轻。 沉白术叹口气，收回目光，走到钟山九身边。 钟山九露出歉意的表情，沉白术拍了拍她的肩膀：“无需自责，让我们来之前，他们就已失去生命，你能保全剩下的人，这医术已经很厉害了。” 她还以为除了那些被族长和姬寒衣藏起来的鲛人，剩下在外活动的一个都保不住，毕竟他们的神魂在魂海里经历了血脉同调，身体又被永生教鼠辈占据，活下来的希望真的很渺茫。 没想到还能被钟山九带领翡翠圣湖的弟子救回来，这个水平真的相当高明了。 钟山九也知道这一点，再加上作为医者，见多了生死，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询问沉白术祠堂内的情况。 沉白术大致跟她说了说。 “那金子……”她面色骤变，看向沉白术的眼中藏着担忧。 关心鲛人是出于医者仁心，但金子是他们的朋友，她常在沈白术身边见到他，他出事，这感觉又不一样。 “圣女师父暂时把他体内的诅咒封了起来，所以他的神魂虽回归身体，但与身体还隔了一层封印，既让他的神魂不至于离体太久，也不至于那么快神魂合一，让诅咒彻底爆发。”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就像被毒蛇咬了，可以把伤口处用力捆住，使毒血不至于流通，但不能一直捆着，时间久了那处会坏死。 金子的神魂也不能一直离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沉白术：“阿九，你们翡翠圣湖……”是否留有鲛人皇的遗物？ 忽然，上方看似正常的海水微微抖动，露出一座黑色巨塔，巨大的响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沉白术面色一变，钟山九也看了过去：“哦，那是鲛人族的定界之基，据说是当年机械之神留下的。” 这处鲛人族地本就是强行开辟出来的空间，必须得有一件至宝作为支撑，这一点沉白术清楚，就像澹台家黄金内海有息壤神土，还有后来的黄金树作为根基，才能一直维持着。 无涯学宫亦是，只是她没想到鲛人族的定界之基竟然是机械之神留下的？ 可仔细一想又不奇怪，他们倒是有一位神明就是鲛人皇，但鲛人皇的东西大概率都留不下来，她留下遗物作为定界之基，怕是这片族地要更快的被诅咒侵蚀掉。 这族地种种，极有可能都是除鲛人皇以外的几位神明联合打造的，每一草一木都有克制诅咒的作用。 不过看到这座黑色巨塔，倒是让沉白术想起了龙宫的那座科创未来的巨塔。 她和钟山九等人还在里面进行过历练考核呢。 沉白术忽然道：“你说能用它和七章通信吗？” 钟山九微微愣住，不太确定的说：“应该可以吧，我记得无涯学宫的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就能和龙宫通信。” 所以他们考核的时候，才有那么多非常新鲜的知识。 荒海的信息渠道从哪里来？可不就是无涯学宫。 论起信息收集的最前沿，论起资料库的全面，海底无一个势力能比得上无涯学宫。 沉白术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可真是昏了头，怎么就忘记问他了？” 澹台家纵然古老，对荒古时代种种很了解，但又哪里比得上身处荒古时代的人？ 更何况鲛人皇又是这样的禁忌存在！ 外界都很少提到有关祂的信息，一问三不知，可作为龙神分身的龙英，是与鲛人皇亲自接触过的，还有七章、空空等人，他们跟在龙神身边，有金子这颗蛋作为话题，哪能不提到她的母亲鲛人皇？ 向别人询问鲛人皇，那是舍本逐末！ 真正知道祂，了解祂的人近在咫尺啊。 她对钟山九道：“谢谢你阿九，这次你提醒了我，这个事太重要了，我先问他们，然后再来问你。” 说着，她向族长等人走去。 虽然很抱歉，但还活着的人更重要，她一定要把金子救回来。 没有管还在痛哭的姬寒衣，她把族长拉到一边，问起如何动用那座塔和荒海的七章交流。 或许他们知道鲛人皇有什么遗物留下，或许这个遗物就能用来救金子。 族长对于沉白术所说抓住了一个甲片，上面写着皇，是提示金子唯一的生机在鲛人皇身上将信将疑，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希望。 她也死马当活马医：“好，我这就带你去启动通信装置。” 虽然每启动一次耗费能量巨大，但为了少主，值得。 而且每一次通信，除了即时通话，也能传递大量其他资料，算是一种信息的互通有无。 鲛人龟缩在族地不出的那些年，就是靠着从荒海、从无涯学宫传递来的新鲜东西打发时间呢。 族长带着沉白术进入巨塔，期间沉白术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许异样，但她没说什么，沉白术就没过多关注。 她并不知道这座巨塔向来被鲛人视作圣地，只有本族人才能进入，而且就算是本族人，平时也不会乱进。 因为这座塔是知识的殿堂，他们进来就跟进图书馆一样，但比图书馆还更神圣的一点，他们在里面，只会安静的阅读，吸收知识，不敢浪费在这里的每一秒。 按理说沉白术是一个外人，她没有资格进入这座巨塔，但族长想到金子曾经提到沉白术，言语间把她当自己认定的对象，那就是他们族中的少夫人了。 确实不能算外人。 再加上她亦是龙神弟子，这联姻恰到好处，再没有比沉白术更适合的人选了。 这不就是龙神钦定的少夫人吗？ 沉白术哪里知道金子还在背后造谣？对此一无所知的她进入巨塔，发现这里面的构造比起万丈高楼与桃李不言，倒是更像荒海的科创未来。 族长带着她来到了总控制室，选择超远距离通信。 沉白术注意到通信的目的除了荒海与无涯学宫，还有其他位置，不过是暗着的。 她在心中快速的数了数，荒海一座，鲛人族族地一座，无涯学宫两座，这就是四座，而章鱼有八根触手，也就是说如果机械之神真的把自己切割了，还有四根触手在未知之地。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面前一座巨大的光屏已经亮了起来。 很快，沉白术就看到了久违的龙宫的背景，它依旧是金灿灿的，奢华无比，然后屏幕中出现一个年轻人，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模样，不是七章又是谁？ 七章本来是很严肃的，像在会见外宾，但等看到沉白术的脸，那挺直的脊背瞬间就垮了下去：“是你啊，小树丫，你总算记得跟我通信了，我还以为你就知道往荒海扔垃圾，把我们这些人都给忘了，我可是知道你又新拜了别的师父。” 沉白术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 她想起在无涯学宫那回，近在咫尺，她愣是忘记两边可以传信，忘记见一见人了。 不过她觉得这也不能怪她，章校长都不说提醒一下自己的，她哪知道两座巨塔之间还有视频见面这个功能呢？ 可是想起每一次启用耗资甚巨，她又明白过来。 章校长怕不是没想起来，而是舍不得。 “时间紧迫，无关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这次动用鲛人族的紧急通讯是问你一个事，你知道鲛人皇有留下什么遗物，能够从荒古时代一直传到现在、迄今还存在着的吗”？ “什么？”七章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知道沉白术绝不会无缘无故问这样的问题。 “是这样的，金子现在在鲛人族族地……”沉白术快速将此间发生的种种给七章过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他面色有些懊恼，“龙英、龙英肯定知道这个预言，她竟然没告诉我！” 沉白术心中一动，或许这不仅仅是金子的死劫，更是他命中注定的一劫。 他终究要应劫。 这时，对面的屏幕一晃，龙英现身，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你们去翡翠圣湖。” 第146章 竟然也是翡翠圣湖？ “翡翠圣湖里有什么？” “你既然已经见过了魂海,对于魂海的构成应当了解的很清楚了，当年鲛人皇献祭自身，别说她携带的宝物了,她自己都算是尸骨无存,但是她强大的神魂却没有完全消失，和其他人身死魂散不同,这片魂海迄今为止依旧存在，然而世人已经遗忘它的来历,他们称呼它为巫海。” “巫海？！”沉白术震惊的甩了下尾巴。 她当然知道巫海，无涯学宫之所以能把网络铺到全海底，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跟人类学习建设了基站, 更是因为巫海的存在。 海底环境复杂, 就是有同样耐腐蚀的材料, 也终究会存在某些地方信号微弱, 甚至根本接收不到。 但是沉白术早就实验过了，不管身处何时，信号总是很流畅，她那时只以为是无涯学宫的教授太厉害，他们的网速已经超越5G，达到了6G、8G乃至10G的程度。 可现在听龙英提起巫海，她瞬间就明白了。 这看似科学的通信技术, 其中还加入了玄学的成分。 难怪手机要被叫做巫镜,还有所谓的巫币,都是为了致敬鲛人皇！ 是因为祂死后, 魂海化作的巫海！ 龙英道：“这片巫海无形无状，飘渺的就像人类世界的流云一样，谁也说不清它在哪, 也捕捉不到它，但它确实像我们所生活的海水一样，无处不在，无涯学宫所铺设的网络，就借助了巫海的便利。” “是巨塔，是机械之神的触手！”沉白术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就像科创未来在荒海龙宫坐镇，万丈高楼与桃李不言在无涯学宫的内海坐镇，必然也有机械之神的触手在巫海坐镇！” 这才让信号在全海底通行。 龙英点点头，确认了沉白术的猜测：“你想救金子，想解除他身上的诅咒，就去巫海，那里有祂母亲留下的宝物，能解他这死劫。” 沉白术不明白：“既然这东西都已经弄出来了，为什么不直接留在龙宫？金子就在龙宫，等他成年后直接给他护身不就挺好？” 龙英眸光暗了暗：“因为在那场大战之前，我们都不太清楚那个宝物是否有用，它仅仅只是一个半成品，需要打磨，需要时间酝酿。” 沉白术心头一跳：“半成品？那这玩意到底成功没？万一她不能解除金子身上的诅咒怎么办？” 龙英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反正你要知道它已经成功了，我很确定！而且迄今为止也只有这个办法，你既然得到了鲛人皇这个预言，说明当年的设想是有用的。”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所以还是死马当活马医？” 她忽略了龙英笃定半成品已经成功的语气。 而龙英就像是没听到她这句嘀咕一样，继续道：“你要去巫海，就先去翡翠圣湖，巫海的入口就在翡翠圣湖。但据我所知，巫海并不好进，翡翠圣湖也发生了一系列变故，他们宗门所在经过了几次变迁，原先的旧址早已废弃……” “等会儿！既然巫海里有机械之神留下的布置，祂不可以给我个定位吗？就算定位不了，七章能通话指导我找到吧？” 沉白术心头忽然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所谓巫海入口怕是没那么容易找到。 “巫海无形，机械之神纵然在其中坐镇也会随着巫海变作无形，同时它既是无形，也是无处不在，谁都可以接触到巫海，因为我们就身处在巫海之中，但也可以说谁都接触不到，因为我们触摸到的只是巫海的表面。” 龙英脸上满是认真：“要找到它并不容易，不过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 她认真的目光穿过屏幕看过来，像是落在沈白术身上，又像是不仅仅在看她。 沉白术心中一跳，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看的会不会是自己体内的签到系统？ 她身上最特殊之处就是这个签到系统，那么签到系统会不会与鲛人皇有关？ 这般想着，她也在心中询问：“我一直以为你并非这个世界之物，你具象化出的宝箱、我所能看到的血条、倒计时等等都像是在万事万物上凭空加的滤镜，仿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这一切只是你想给我的感觉，其实你属于这个世界，你的主人是鲛人皇对不对？” 一直沉默的系统这次没有继续沉默下去，只道：“当宿主到达巫海，就能知晓一切。” 但这话已经变相承认它与鲛人皇的关系。 可事到如今，沉白术竟然没什么惊讶，只有了然。 是了，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一位神明能将它炼制出来，那无疑就是鲛人皇。 龙神虽然强大，但更擅长战斗，要炼制出系统这样的神器，不仅需要多种宝贝，更需要其精妙的工艺，沉白术不由想到了机械之神。 系统这样的高科技倒有点像机械之神的手笔，而翡翠圣湖的祖师爷既然向鲛人皇学艺，鲛人皇应该更像是医生的定位，这两者不太相关，但沉白术转而有了另一个猜测。 系统这件神器不仅仅是鲛人皇的作品，更有其他神明的助力。 这一点在猩魂海岸上就已经窥见端倪，但猩魂海岸和签到系统是完全不一样的神器。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屏幕：“龙英师父，关于巫海、关于翡翠圣湖，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 “”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沉白术眉心蹙起，置之死地而后生？ 别看是生，这语句中透露出来的话却很是不祥啊。 难道说此行会遭遇极大的危险，一路将他们逼到绝境？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退缩。 哪怕没有这生字，她也要去，这是生机，是金子的一线生机，希望他们真的能在翡翠圣湖这著名的治疗圣地找到生机。 钟山九等在巨塔门口，她其实很想一起进去的，但族长拒绝了她。 她一想金子的关系和族长看沉白术的怪异眼神，顿时明白，这个自己还真沾不了光，也没法要求他们鲛人族一视同仁。 行吧，等在外面就等在外面。 她相信如果是能说的事，沉白术肯定会告诉自己。 等了许久，两人终于出来，神色俱是沉重，钟山九赶紧问：“有结果了吗？对了，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沉白术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定了定神，问：“关于你们翡翠圣湖祖师爷的来历，你知道多少？” 钟山九眉心猛跳了跳，沉白术也不隐瞒：“我得到一个消息，在你们翡翠圣湖可以找到巫海的入口，想救金子就必须去巫海。” 这里说的巫海当然不是周围无处不在的巫海表层，而是内部，据说存在一个小空间，存放着鲛人皇为自己的孩子准备的秘宝。 钟山九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你这事还真问对人了，若换个翡翠圣湖的弟子，他们还真不一定知道。” 她证实了他们的祖师爷确实是鲛人皇的弟子这件事。 “这个消息极为隐秘，只有宗主和一些高层知道，而我也是因为被定为下一阵宗主才得以知晓片段消息。” “那你知不知道入口到底在哪？” 钟山九深吸了一口气，说：“在我们翡翠圣湖的旧址，虽然鲛人皇并不承认是祖师爷的师父，而我们也默契地对外隐瞒这个消息，妄图蒙骗天道，但到底有着师徒之谊，我们翡翠圣湖在鲛人皇故去后还是遭遇了不幸，于是几度搬迁，改头换面，最终在现在的位置定居，但是我们翡翠圣湖仍然有派人去看守故址，一方面是那毕竟是我们的故地，不能让外人侵入破坏。” “另一方面，故地遭受的诅咒虽然不如鲛人族这边严重，但对外人来说也很危险，我们一度很担心那处位置会出现如无涯学宫一样的海底空洞，好在当年祖师爷留下的布置很完善，一直都没有恶化，引发更大的动乱。” “只不过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进入，因为当初离开时就是抱着再也回不来的念头，将那个地方给封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族长也在旁边听着，闻言插了一句嘴：“既然神明们有所准备，就是给少主留下的生路，那我想你们翡翠圣湖的祖师爷应当也不会”毫无准备，也许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小门，可以供他们进入。 沉白术拍板：“无论如何还是希望你带路，我要带金子去一趟。” “这个没问题，我这就给师父传信。” 留时间给钟山九安排，沉白术这才去见金子，此时金子的神魂已经回到了他的身体。 为了延长时间，他依旧沉睡着，沉白术走近就能感觉到他的神魂隐隐脱离身体，并不完全契合，她知道这是圣女留下的封印起效果了。 永生教的人或抓或杀，或自杀，被圣女留下的人手处理干净，澹台明星便请求一个鲛人高层去把门打开，把留守外界的某些人放了进来，其中就包括鱼彤等荒海小伙伴。 此时大家都围在金子身边，见到沉白术过来，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老大有办法了吗？” “能不能想办法解除他身上的诅咒？丰一年急急道。” “已经有思路了，需要去翡翠圣湖。” 他们毫不犹豫道：“老大，我们跟你一起去。” 沉白术倒没有急着拒绝，不过她心里有种预感，此行前往巫海，怕是只能她和金子两个人去。 当初翡翠圣湖的祖师爷既然把固故地给封死了，就算为金子着想，留下了什么入口，大概率也只能去一两个人。 不存在大家一起去搞团建。 不过也不必在这时候说出来打击大家，一起去长长见识也好。 “已经决定好了？”圣女也在此处，就问沉白术。 沉白术点点头，圣女道：“我记得翡翠圣湖的故地可不好进，曾经不是没有人打过它的主意，但都无一例外死在其中，不仅是当年迁徙时特地留下的陷阱，更有诅咒的缘故，你应当知晓，在咱们这个世界，师徒名分某种程度上还要胜过血脉之情。” 这一点沉白术当然知道，因为徒弟会传承师父的衣钵，而血脉只是单纯的血脉而已。 若后辈不成器，除了那点血脉上的相似，真的就跟外人差不多。 传承讲的是思想的延续，而大魔神如果哪一日想要复活，它最忌惮的不应该是所谓血脉，而是是否有人传承了鲛人皇的一切。 因为鲛人皇的后人极有可能再次打断它称霸世界的伟业。 “无论有什么危险，我都要去，因为我可能是他唯一的生机。” 圣女挑了挑眉，沉白术深吸一口气，她只跟圣女学了半年多，但在占卜在这方面出人意料的有天分，大概是因为墨墨的加持。 “你知道金子叫什么吗？他叫纪川穹，是纪川穹而非姬川穹，不然他或许应该死定了。” 作为鲛人皇的孩子，金子自然应该跟鲛人皇姓姬，但机缘巧合他们听错了，变成了纪川穹。 这一个纪姓，也有了蒙蔽天机的效果。 “如果这是一场必死局，我要加上我的分量，把高高翘起的另一边天平给压下来，就算是死神想要夺走他的命，我也敢去抢一抢！” 圣女看着沉白术这满身煞气的模样，忽然笑了笑：“看来不需要我安慰你了，既然你已作出决定，就按照你所想的去吧，我也认为你是他唯一的生机。” 你的存在本就是一个奇迹，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念叨。 也不知他们花费了多少，才创造出了一个你。 这所谓的他们自然指的不仅仅是沉白术她奶沉苍，更有暗指龙神等神明的存在。 圣女眼中紫光流转，隐隐窥见了一些东西，但这背后涉及的意义太过重大，她不敢深想下去，她觉得自己触及到了禁忌之门。 第147章 “出发,去翡翠圣湖旧址。”圣女一声令下，大船启动，向着设定好的方位驶去。 钟山九已经提前和她师父沟通过了, 她师父通知了目前在旧址镇守的秋长老, 钟山九跟对方联系上，对方表示已经安排了人在门口迎接, 让他们到达一个位置。 她居然还发了个定位过来，这作风倒是和沈白术想象中的宗门与家族的古老不太一样。 注意到沉白术的眼神,钟山九失笑：“虽然我们没有无涯学宫先进，但那只是受限于本身条件，谁能在顶尖科技上与无涯学宫掰腕子？不过,别把我们翡翠圣湖想的那么落后。” 她压低声音, 悄悄嘀咕, “我们和澹台家不一样。” 说是压低声音, 但那音量其实大家都能听到，不过是意思意思的礼貌一下。 沉白术不免看了一眼澹台明星，她腹诽的可是她的家族。 当看到澹台明星一如既往淡定，她反应过来，自己揶揄错人了。 白玉盘早就和澹台家切割，或者就算没切割，不少澹台家的年轻人都自己吐槽自家长辈封建腐朽, 无可救药, 他们才不会在意这话呢。 经钟山九这一提醒, 沉白术想起以前在网上搜到的翡翠圣湖的资料。 这是一个医生宗门,大概是出了太多仁心医者，他们整体上显得很包容，整体氛围介于无涯学宫和翡翠圣湖之间,看似没什么特色，实则就像他们的宗门名字——圣湖一样，如水般包容，上善若水任方圆。 沉白术拿出巫镜搜了搜翡翠圣湖的位置。 几度搬迁后，他们的地址挺优越的，处在一个比较中心的地段，距离澹台、无涯学宫，甚至是后来居上的天机阁，都不算太远。 她又翻了翻，以前这算是一个三不管地带，似乎是因为位置太优越，被人嫉妒争抢，但偏偏谁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守住它，直到翡翠圣湖搬迁过来。 因为医生的特殊地位，大大小小的势力往往都有求于他们，倒是显得翡翠圣湖如众星拱月。 但是在搬迁之前，他们如同澹台家、无涯学宫一样偏远。 那种偏远给沉白术一种感觉，就好像这几大从荒古传下来的势力是在镇守八方。 她又想到了无涯学宫的海底空洞，这又怎么能不算是一种镇压呢？ 不过既然翡翠圣湖放心的选择了搬迁，是否说明以前存在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沉白术觉得如果这样一来，自己只用专心解决金子的问题，而不用去当救火队员了。 现在的翡翠圣湖不远，但要前往它原来的旧址却并不近，好在白玉盘精心打造的这艘大船确实非常给力，他们从猩红海岸前往鲛人族地有多快，此时从族地离开，前往圣湖旧址就有多快，才三四天就到了。 钟山九提前通知了秋长老，秋长老派去的弟子顺利地接到了他们。 秋长老还在外面巡逻，但她远程遥控指挥驻地的负责人给他们安排了一场小小的接风宴，当天晚上，沉白术礼貌出席后，次日就催促出发。 大家都知道金子的情况耽误不得，也体谅她焦急的心情，钟山九找了一个已经在此地镇守了九年的老手，充当向导给他们带路，当天上午就出发了。 越往里走，沉白术越发能体会到翡翠圣湖为何将驻地设立在此处？ 驻地就好像一条防线，内外完全是不同的风景。 驻地外非常宽阔，海水浩浩荡荡，完全可以容纳大船行驶，等到了驻地内，草木却陡然旺盛起来，有高可参天的大树，有到脚踝在随风招摇的水草。 就算没有因为诅咒导致此地磁场紊乱，信号不辨，大船会失控，光这个环境，以大船的体量怕是很快就会被困守在原地，只能艰难的跟挪动一样的前行。 所以他们听从秋长老的建议，舍弃大船，只随身带了些类似帐篷、小船坞之类的法宝，方便在疲惫的时候短暂休息，恢复体力。 相比起其他人赶路时的疲惫，无疑荒海鱼非常适应这种仿佛原始丛林一样的环境。 在见到一丛模样熟悉的海藻时，鱼彤更是惊喜地扑了上去：“这是赤血藻……” “别！” “快停下！” 钟山九与负责带路的周向导几乎是异口同声喊道。 却已经晚了，在鱼彤靠近赤血藻约有五六米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伸出一条长长的藤蔓，向着鱼彤捆去。 鱼彤目光一厉，她可不是什么傻白甜，尽管在荒海见过的能攻击人的植物少，但不妨碍她在离开荒海后疯狂补课，努力摆脱身上乡下鱼、见识短的标签，她敏锐的直觉、利落的身手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一拳砸过去。 没有动用血脉之力，但巨大的力道居然生生将藤蔓砸碎，汁液飞溅。 鱼彤神采飞扬：“敢偷袭我……” 话未说完，她的身子忽然摇晃了几下，紧接着又一根藤蔓将她整个人捆住，就要往那一片海藻丛中拉去。 沉白术叹了口气，血脉之力涌出，凝聚水流，将鱼彤整个人卷住，拉了回来。 同样带回来的还有一节断裂的藤蔓。 但她可不像鱼彤傻不拉叽的接触，她直接设定一个结界，将它们圈了起来。 周向导这才松了口气，利落的从储物戒中掏出几个口罩模样的东西：“快带上，从这里开始，我们会遇到很多有毒植物，很多很多。”她特地强调。 此时鱼彤已经缓了过来，荒海鱼的身体素质不是吹的，那几秒钟的眩晕后，她就恢复了正常，她怒气冲冲地接过口罩戴在自己脸上。 感觉到口罩质地特殊，并不隔绝海水，但呼吸到的气息清新了不少。 “有这好东西为什么不早说？” 周向导撇了撇嘴：“我也没想到你会突然冲动行事，而且没想到你这么弱鸡。” 她看了一眼鱼彤健硕的体型，到底还是没说出更难听的话，虽然对方差点被毒倒，被那一丛海藻拖进去吃掉，但这个体态一看就是实心的，绝对能打，她可不想挨揍。 “我们翡翠圣湖的弟子在此地待久了，对毒物的抗性自然而然就提升上来了，而这里很少有外人过来，所以我也忽略了这点，其实这口罩是给后面的地段准备的。” “我还以为你们既然决定来这里，应该在网上搜索了不少资料。” 钟山九主动开口：“是我疏忽了。” 圣湖旧址其实算是一个不错的历练之地，首先它分层次，从外圈到内圈呈现一个递进的趋势，越往内圈越危险，凶猛的植物越多，当然也越毒，能配合不同阶段的人鱼历练，但最好的一点就是，这些有毒植物翡翠圣湖收，其价格还不低。 可另一方面，身手可以历练出来，抗毒性却没那么容易。 就算是武力值强大的，也往往容易栽在各种效果莫测的植物上，翻车不说还会被坑死在此地，也就让它没那么受欢迎，是一个很小众的历练地点，网上关于它的资料介绍并不多。 之前坐船的时候，钟山九的注意力更多在沉睡的金子身上，她没说谎，她确实对鲛人族的诅咒很感兴趣。 她本来是打算一路走，一路让周向导向众人介绍的，毕竟钟山九前来旧址镇守，是几年前的事了，她所了解的信息并不如周向导多。 哪想到鱼彤手这么快，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鱼彤脸上有些讪讪的：“是我大意了，我就是看到它，想起了以前吃过的赤血藻，相当美味，可惜后来那个地方坍塌了，老大试图养活，但养的不多，都给小崽子们吃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一丛藤蔓真的和赤血藻很像！” 当然，海藻变藤蔓向她攻击的时候就完全不像了。 钟山九取过沉白术用结界封印的那节藤蔓，仔细观察、摸索一阵，眉头微蹙：“它比起我当年来的时候毒性更强了，其外表也有了一些改变。” 周向导像是见惯不怪，很淡定的说：“师姐，你也知道此地颇为特殊，生命力很旺盛，别说是几年前没来过，就算是昨天与今天对比，都会有一些细微的改变。” “生命力旺盛，好像是有些，但又怪怪的。”鱼彤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作为差点和那从海藻亲密接触的人，感受很深刻。 这些植物很古怪，她也不是没见过会绞杀人鱼的植物，但…… 周向导叹了口气：“你的感觉没错，此地本来是我们翡翠圣湖的风水宝地，非常适合植物生长，还会加快它们的繁衍，那丰富的物种与数量让我们完全不缺少药材，可是后来沾染了诅咒，就完全变了。” “虽然还是能作为药材使用，但往往会有这样与那样的后遗症，需要很精细的处理与搭配，水平浅一点的都不敢用此地的药材，生怕治病不成反而是给病人下毒。” 沉白术挑了挑眉：“我还以为诅咒之力存在的地方会寸草不生，海兽绝迹。” 毕竟连鲛人那样的体质去扛诅咒都有点吃力。 周向导明白沉白术的意思，得意一笑：“那是因为其他地方都不是翡翠圣湖，我们所修炼的功法，本身就具有治愈之力，方便我们给人治病，我们的力量会在不知不觉中对所处的环境进行改造，此地作为我们翡翠圣湖的旧址，更是祖师爷曾经呆过的地方，其治愈之力又岂会简单？早就和诅咒之力融合、不分你我了，所以反而形成了一种古怪共生的状态。” “是吗？”沉白术不置可否，却是想起了钟山九的底牌。 她既是医者，也是毒师，生与死本身就在她身上共存，或许翡翠圣湖的旧址变成这样，还真不仅仅是因为诅咒之故。 第148章 “这里真是改变了我对植物的认知。”鱼彤难得有些语重心长的道。 丰一年赞同：“是啊, 以前在荒海，我们都特别喜欢吃肉，对素的不屑一顾。” 出来后, 吃的种类倒是丰富了不少, 主要是他们很少自己做饭，都是在外面吃, 外面哪怕是肉食也会加上各种素的做配菜，不过也是以肉居多。 长久以来的观念,让他们不可避免的小瞧植物，现在见识到的植物可不就是颠覆了他们的观念？ 钟山九笑了笑：“所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里的植物都不简单,比起所谓吃素的,更像是肉食动物,我这里所说的肉食,不仅代表着它可以用强硬的物理手段绞杀我们人鱼，更包括以毒素迷惑诱捕我们，在接下来的路途上，我们会见到各种有毒植物，相比起纯物理手段，我认为你们要更防备这种。” 这话说的众人都是一愣，沉白术犹豫了一下,问：“会有很多吗？” 其实她明白, 只是物理手段的话, 这里还有一个八段人鱼的圣女与几个七段大佬呢, 反倒是毒素更让人防不胜防。 只是，很多？ 钟山九还没开口，周向导肯定了他的说法：“医毒不分家, 我们在这里种植了不少有毒植物，论起新奇和种类，比澹台家那位只有多不会少，同时除了我们在全海底搜寻的各种有毒植物，还有植物之间的嫁接繁衍，因此地生命力旺盛与诅咒之力的加入，这里的繁衍规律，相比外界有了一点点区别……” 还不等周向导继续说这其中的区别，在场中人面色陡然一变。 “又来？” “不是吧？！” “周向导，你这口罩行不行啊？扛不扛得住这毒素？那我冲了？” “冲吧冲吧，肯定没问题。这可是我们升级了好几代的最新一款的口罩。”有周向导做担保，其他人也不束手束脚了，血脉之力、传承之力齐上，迅速地解决了陡然冒头的又一波有毒植物。 这一次沉白术见识到了周校长所说的植物间的嫁接杂交，因为拜过一个植物专家的师父，沉白术所知道的植物种类，怕是能超越海底百分之九十的人。 越是新鲜越是罕见的，她反而见得越多。 没办法，太大众的，她师父根本瞧不上，她老人家也喜欢研究犄角旮旯里的，但是入眼所见，竟然能做到每一株都很熟悉，但又每一株都很陌生。 熟悉是它们身上的某个部位，陌生则是沉白术以为这是某株植物时，它立马就在攻击中给变出绝对不可能存在于它身上的特征。 它分明是人为的与另一株植物进行了嫁接！ 说真的，沉白术也不是没见过嫁接植物，在澹台家、在白玉盘见过老多了，但多多少少那些嫁接植物的生命力，那种野性、那种活力是不如原始植物的。 这一点沉白术其实很意外。 毕竟按照上辈子的经验，很多嫁接植物是吸取了双方的优势，不应该更弱，但偏偏在此处就是存在这个趋势。 所以她觉得这可能是陆地植物与海洋植物的区别？又或者换了个世界，一些自然规律发生了改变？ 总之沉白术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个世界的植物规律，如今在翡翠圣湖旧址又告诉她，你错了。 现在你应该把两者颠倒过来，一时间，她的脑子还真有点混乱。 “老大我饿了，急需补充能量！”鱼彤垂头丧气的走到沉白术身边。 见她眼巴巴跟小狗一样的表情，沉白术立刻就明白了她想要什么。 从系统空间中掏出一块烤肉递过去。 这是过去三天在船上准备的食粮，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这一行什么时候能结束，期间又会发生什么，于是食物是最重要的。 准备非常充足。 有鱼彤开了个头，其他荒海小伙伴便欢快的跑了过来。 “还是老大烤的肉好吃！” 他们也不多要，知道老大担忧金子，没心情弄那么多，比起所谓饱腹的食物，更像是一个抚慰的奖励。 吃完，他们就吃起了自己空间里的口粮。 对这种现象，钟山九已经见怪不怪，周向导却是第一次看见，颇有些新奇：“能给我一块肉吗？你拿出来的这肉和他们的肉看似是同一种，但他们给我的感觉却像是你烤的肉能量更充足。” 沉白术：“……” 她没法说自己作为老大，亦是精神领袖，只默默的递给了他一块烤肉。 谁知周向导吃了一口后大为赞扬。 一开始沉白术还以为他说的是这肉的口感，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是因为肉里面蕴含的火种的力量。 其实沉白术每一次烤肉，为了节省时间，都是大块大块的烤，一来是她烤肉的火候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就算是一整条鱼，一次性烤了，也不会影响到肉的口感， 另一方面则是就算他们已经尽可能的挑了能量高的，但荒海的小伙伴食量普遍都很大，似乎并不因为能量高就很轻易满足，一次性烤少了根本不够。 纵然火种几次升级，但分散到这么庞大的一只海兽身上，加上沉白术并未刻意注入能量，甚至为了不把肉给烤坏，还要刻意降低……使得这其中蕴含的火种能量是比较少的。 没想到还是被周向导给吃了出来。 沉白术心头一动，是因为时时刻刻处在这种危险诅咒之中，以至于对火种能量格外敏锐吗？ 之前发现火种无法奈何诅咒时，她很失望，但现在沈白术忍不住想，或许它们两个并不完全不相关，火种无法消灭诅咒，是它还缺少了某些关键之物。 如果自己能找到，那金子体内的诅咒就有办法了。 因为这只是沉白术的猜测，还没法验证，她也就没有说出来，却是更加关注起了周围的环境。 她很信任一个理论，万物相生相克，就如在毒蛇出没的地方可以找到解毒的植物，或许这个存在了几万年的翡翠圣湖旧址，已经衍生出了能够克制诅咒的植物。 但同样缺一把推手，又或者这个物品还处在弱小时期，其净化之力非常弱小，没有显现出来被镇守的圣湖弟子发现…… “不、不行，我扛不住了，这些植物是跟我们杠上了吧！” 又遇上了几波攻击，终于将他们打退，鱼彤气喘吁吁。 这不仅是因为多次运用血脉之力的疲惫，更是因为此地海水中蕴含的毒素已经有点超出她身体的承受力了。 “周向导，你这口罩不行呀。” 周向导的脸色也很难看，如果是平时，对于这种对他们医术水平的质疑，他肯定很生气，可现在实打实的真相摆在面前，他无法辩驳。 他百思不得其解：“太奇怪了，难道是你们身上的生人气息太过浓郁，被这些植物给闻出来了，所以才会逮着你们攻击？” 钟山九眯了眯眼睛：“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因为此地最近出了什么变故。” “变故？”沉白术心头微动，看向圣女。 巧合的是，圣女也在往这边看过来，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味，但她们并没有说出来。 沉白术问周向导：“这附近有你们圣湖的驻地吗？把鱼彤他们送过去。” “老大！”鱼彤表情一下子激动起来，“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不要把我丢下。” 沉白术知道这是因为猩红海岸的阴影，她摇了摇头：“越往里走，此地的毒素就越可怕，你们坚持下去，对我并没有什么帮助，相反，如果留下的话，或许能发挥意想不到的用处。” 周向导撇了撇嘴，觉得这不过是不想他们太难堪安慰两句，实际就是他们拖了后腿。 鱼彤仿佛也领会到了，神色一下子颓败下来。 沉白术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这里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历练之地，你们好好提升实力，至于我和金子，自有别人护送过去，相信我，我会带着活蹦乱跳的他回来。” 除了鱼彤，还有一些实力比较弱或者对毒素抗性比较低的人鱼也被迫留下。 都是荒海鱼和圣女带来的天机阁的人，至于翡翠圣湖的则一个都没少，他们在这方面确实有独到的优势。 尽管知道翡翠圣湖医毒不分家，但一直以来圣湖弟子展现的都是医生的一面，沉白术基本没见过毒师，此时看到他们兴高采烈的扑向那些有毒植物，快速采集起来，甚至为了不破坏完整性，还坚决拒绝他们帮忙，宁可被植物绞杀得喘不过气来，也坚持着完成手上的采集，那诡异的兴奋实在让沉白术无法再把他们看作白衣天使。 她摇了摇头，觉得有机会的话可以去他们现在的地址参观一下。 一天之后，众人在翡翠圣湖的一个驻点休息。 吃过晚饭，周向导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开班授课：“过了这个驻点，就进入了内围阶段，除了原先那些有毒植物，也会多出颠覆你们想象的海兽，不要拿你们对外界海兽的判断来估量它们，保持高度警惕，多观察，能用血脉之力的就不要亲身上阵，这是我对你们的忠告。” 众人互看一眼，面面相觑，沉白术问：“能具体说说吗？” 周向导道：“你们之前已经看过了那些嫁接的植物，现在想一想，同样的嫁接发生在动物身上……” “那不就是畸变体？”一人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不少人面色发白。 周向导深知猩红的危害，也知道众人顾忌所在，赶紧解释：“不是畸变体，如果是畸变体的话，我们哪还敢在这里驻扎？早就全体撤出去了。” 虽然弟子历练很重要，但毫无疑问生命更重要，海底这么大，为自家弟子找一个安全的历练之地并不难，毕竟翡翠圣湖家大业大，作为医生又哪里会缺钱？ 多的是愿意给他们送钱的人。 猩红可不同于别的疾病，它是会传染的。 周向导的理由说服了他们，面色发白的众人冷静下来，钟山九却是开口：“诸位应当知道我们翡翠圣湖分为两个派系，一个主望闻问切，一个却是手术派。” 沉白术眉头微蹙，有了一个猜测。 就见钟山九果然说：“望闻问切是传统流派，就是正常的判断病症，给人治疗，但手术派则是最近几百年间发展起来的，原因就在于猩红的扩大蔓延，感染者越来越多，乃至进行了更深层次的畸变，无涯学宫提出了切除理论，而实操部分则是由我们翡翠圣湖来进行。” “他们提供了设备，创造了手术的环境，虽然这话有点难听，但确实是猩红让手术流派大力发展起来，我们开始通过手术，解决一些以前很难解决的问题，不过我这次重点要说的却是肢体移植，器官移植。” “为了阻绝畸变，不得不将感染者的肢体切除，但身体的残缺带来了诸多不便，我们翡翠圣湖一个常年不变的命题就是如何让残缺的肢体重生？原装接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随着她娓娓道来，沉白术的惊讶变成了麻木。 应该说是科技发展到某种程度的殊途同归吗？人鱼们也想到了克隆器官，甚至是克隆人，在把这个人身上的器官换到主体身上，同样的，因为这个实验严重侵犯了伦理学，目前还无法光明正大的在人身上使用。 翡翠圣湖就用这些海兽来做实验，他们把海兽当做小白鼠，进行了肢体之间的切割与拼贴。 此时众人对于畸变体的恐惧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兴致勃勃讨论起所谓拼贴的海兽会是什么样。 周向导和钟山九等一众翡翠圣湖的弟子都没有细说，只道：“等明天进入内围，你们就知道了。” 第149章 看到之前, 大家都很期待。 看到之后——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要瞎了，这些玩意到底是怎么长的？他们是没有生殖隔离吗？” 大家捂脸的捂脸, 惨叫的惨叫, 一瞬间想穿越回昨晚期待的那一刻，扇死自己。 他们真的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沉白术看着比狂魔乱舞还要像牛鬼蛇神的海兽们,想起了前世的一个传言，具体内容她已经不记得了,好像是因为把鸡鸭拆分了卖，有人看到市场上单卖鸡爪、卖鸡翅膀的，就延伸出某些实验鸡被培养出八个翅膀、六只鸡腿的谣言。 当时沉白术还小, 还真相信了。 等长大后才意识到这个传言是多么的荒谬,荒谬得什至让人觉得他还活在另一个古代时空里,对现代生物常识没有一点点了解。 而此刻沉白术亲眼见证了这个谣言变做现实。 真的有海兽长着十八条腿、八个脑袋、十个尾巴……更有海兽没有脸,整个脑袋都是眼睛，那种畸形和猩红完全不一样，却同样的辣眼睛，能让人理智值瞬间清空。 “什么想法？”钟山九一边清除靠近的海兽，一边颇有些恶趣味的采访沉白术。 沉白术手上动作没停，嘴上却是一副大哲学家的姿态：“时至今日，我终于感觉到生殖隔离的必要,它的存在是造物主在保护我们。” 见钟山九一瞬间面色极其古怪, 沉白术心中一跳：“你这个表情给我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钟山九摸了摸鼻子：“此地的生殖隔离确实被大半打破了, 不能说完全不存在, 但确实有不同的物种可以杂交出新物种，我们甚至还发现了一例动物与植物的结合。” 沉白术：“……” 惊讶之下，她脱口而出：“你们翡翠圣湖到底干了什么？” 周向导不太满意沉白术这个质问的口吻, 她大声道：“虽然这是我们翡翠圣湖的旧址，但也不能把锅全推到我们头上，分明是诅咒导致的。” “诅咒？” “没错，在我们宗门留下的记载中，以前的翡翠圣湖纵然物种丰富，但生殖隔离并未打破，更多是长老们进行拼贴实验，让它多长一条胳膊、两个尾巴……这不是有的人尾巴断了，有的人胳膊断了，有的人要换器官，如果只是进行器官的培育比较麻烦，营养液不好控制，但像现在这种，就可以由身体提供营养，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排异反应，而多搞几个就避免了多培育、多克隆，只要一只海兽，就能实现数只海兽的器官移植，肢体移植，这不是很便利？” 她越说还越兴奋起来了。 沉白术一言难尽，看向钟山九：“你们翡翠圣湖的弟子，是不是脑子有些毛病？” 周向导愤怒的瞪着沉白术。 钟山九则很淡然：“其实在我们圣湖内部，以你们大众印象中的正常医者居多，但镇守在旧址这里足有十年不得出，出去的话还要经过一系列检测，再加上这里的环境——诅咒的存在，滋生了心理变异，我们会因为压抑太久，产生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这很正常，大家体谅一下，一般来说等他们离开此处，我们也不会马上把人放出去，而是经过一番感化教导，确认正常了才会让他们出门。” 那我们还得感谢你们喽，这话沉白术没有直白的说出来，但她的眼神分明透露出这个含义。 钟山九避过她谴责的目光，大声道：“又有海兽扑上来了，我去解决。” 这分明就是转移注意力，但沉白术已经无力去和她吵架了。 也不知是身在内围，还是海兽特殊，他们的战斗力要比那群吃肉植物强，而且是群殴，是一股脑的涌上来。 大家埋头战斗，根本分不出心力去管别的了。 几波畸形海兽涌上来，大家可算知道了他们有多难缠，钟山九话没有半分夸张，完完全全的写实。 沉白术也意识到了一点，可能是此地生命力特别旺盛，这些畸形的海兽实力也出乎意料的强大。 是因为海水吗？ 翡翠圣湖的生命力旺盛，却和澹台的息壤神土不一样，他们偏向水系，在海底这个环境有特殊加成。 同时因为水能滋养万物，就不像澹台的土一样，只表现在植物种植方面。 某种程度上挺符合沉白术这个荒海出身的人鱼的认知，动物比植物强。 几波海兽袭击下来，很快又有人鱼扛不住了，这里依旧有圣湖的驻点，不过在周向导带领下，他们赶过去的时候驻点并没人。 周向导解释道：“深入到此地，敢过来历练、也能过来历练的弟子相当少，而且如果人聚集太多的话，也会吸引海兽冲击驻点，所以，我们选择了小而精的方式建设驻点。” 不过说是小而精，重点不在小上，而在精上。 “哪怕驻点只能容纳两三人居住，补充物资，我们也没有敷衍，将它打造的相当牢固，绝不会轻易的被海兽冲击毁掉，不过为安全考虑，我还是建议你们休养一段时间后，返回安全区。” 这里的安全区就是大船停靠的所在，是秋长老远程遥控给他们举办接风宴的地方，也是圣湖弟子的大本营。 能活到现在的，没一个蠢货，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固执，大家都听从了周向导的劝告。 为了他们返回路上的安全考虑，圣女决定留下一些强者，保护他们撤退。 “你在看什么？”休息途中，钟山九走到了沉白术身边。 沉白术面露迟疑：“自从进入内围，大概是暴露在了海兽的视线内，追逐我们的敌人变多，我总感觉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很危险。” 钟山九呼吸一滞。 察觉到异样，沉白术看过去：“怎么了？” 钟山九张了张口，又闭上，很犹豫。 “直接说吧，别扭捏。” “我觉得我这样有些不讲义气，你的处境很危险，接下来还会更危险，按理说我应该陪着你，继续走下去，但是……我是一个医者，哪怕有底牌，也是不擅长战斗的医者，而且底牌不能随便揭露，所以——”钟山九露出一抹苦笑，“我也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虽然还能走一段时间，但大概率也到不了旧址所在。 为了避免中途折返，又要损失人手护送他们离开，钟山九决定留在此地休养一段时间，然后和他们一起走。 出于愧疚，她说，“我把刘长老留给你。” 钟山九作为翡翠圣湖的继承人，自然是有贴身长老保护的。 她自己留下八段的，把另一个七段长老给了沉白术。 倒不是不愿意给沉白术更多保障，只是这样的话，一个都留不下。 毕竟这些长老的任务是保护钟山九，还不能算是她的人，比起她的意志，更注重的是她的安全。 对此沉白术也很清楚，她收下了钟山九的好意。 这个时候没必要矫情，她现在肩负的不仅是自己的安全，还有金子的。 她还承诺过荒海小伙伴，要把活蹦乱跳的金子带回去，她会做到。 沉白术给了钟山九一个拥抱，钟山九眼睛瞪大，似乎有些惊讶她这个动作，但很快露出一个笑容，重重的拍了拍沉白术的背：“我相信你。” 这一声相信一如当初在荒海龙墓过最后一关考核作战时，听从沉白术指挥的坚定。 目送他们离开，沉白术感叹道：“翡翠圣湖的人不简单啊。” 周向导投过来奇怪的眼神：“我们圣湖弟子咋了？” 沉白术笑了笑：“我以前觉得你们都是医生，悬壶济世。” 周向导目光微闪，却是大笑起来，明白了她的意思：“现在我们也是医生，只不过医生跟医生也不一样……” 沉白术抢答：“是我忽略了，你们翡翠圣湖可是跟澹台、无涯学宫并列的三大从荒古传下来的圣地级势力，迄今为止，有无数后来者追赶，却无一家可以超越。如果光有仁心、光有悬壶济世，又如何坐稳圣地之位？怕是早就被吃掉了。” “夸张了夸张了。”周向导谦虚道，“其实有一些势力实力也不差，但论起存在的时间，确实没法跟圣湖比。” 沉白术勾了勾唇角，眼神有一瞬间很古怪，但在周向导看过来的时候，已经很自然的消失。 “确实。” 目前天机阁就很强大，不过越古老的实力底蕴就越强，毕竟他们是出过神明的，总会留下一些别的势力无法匹敌的遗泽。 也是因此，他们也有一些困扰，家中藏金不免就会有不怀好意之辈觊觎。 所以也迫使他们必须强大，才能守住自己的东西。 沉白术感叹着，一副领悟很深的样子。 她想起了被觊觎的龙墓的宝贝，但这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短暂的休息后，他们继续出发，没多久又遭遇了一波海兽。 这次的海兽论实力与数量都是之前之最，浩浩荡荡，竟然形成了庞大的兽潮。 圣女试图控场，但她本身不是主攻击的，以传承之力牵制海兽，偏偏这里的海兽因其强壮的体魄，更擅长物理攻击。 再加上似乎经过了某种变异，一时间她维持的有些吃力。 沉白术不久前刚晋升六段人鱼，在兽潮之下更加无助，只能勉强自保。 她把所有的神胎都召唤了出来，海兽的冲击大大影响了此地的空间，沉白术无法遁入空间中躲避。 每次待了没多久，就被逼着挤了出来，无法脱身不说，还打断了战斗的节奏。 后来她索性就只利用空间之力战斗切割海兽。 这种神出鬼没的刀伤，倒是让一部分还有理智的海兽有些惧怕，没有再一味追着她跑。 战斗之中浑然不觉，等周围的压力终于减小时，沉白术环顾一圈，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被兽潮冲击到了哪里。 周围竟然只有两个熟人。 一个是受钟山九命令保护她的刘长老，一个也是翡翠圣湖的弟子。 沉白术勉强笑了笑：“长老可知这是何处？距离你们圣湖的驻点还有多远？” 她现在精疲力尽，必须的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恢复。 刘长老亦是身上伤口不少，大半都是因为刚才保护沉白术之故。 他赞同沉白术的决定，只是——“我最近几十年都没有接来旧址镇守的任务，对这片地方已经不怎么熟悉，虽然之前临时看了一些内部的资料，但……” 他摇了摇头，只得看向另一个翡翠圣湖的弟子。 对方并不是钟山九带过来的，而是和周向导一样在此地驻扎的人鱼。 沉白术和刘长老交谈时，他正在努力判断周围的环境，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之色，好在似乎看到了什么标志性的东西，他大大的松了口气，指着一处对两人解释：“太好了，这是秋长老的刀口留下的痕迹，我还感受到了她的气息，给我点时间分辨一下，应该能在附近找到相应驻点。” “如果再幸运一点，还能找到她本人，接下来由她带路前往旧址所在，我们的安全就能得到大大的保障。” 这片海域先是因为翡翠圣湖的祖师爷，充斥了旺盛的生命之力，使得植物与海兽泛滥，这些本来就会影响到此地的磁场，后来又遭受诅咒，且诅咒在不断蔓延壮大，让这里的磁场更加混乱。 进来后，沉白术基本不报期待能通过巫镜联系，信号早就断了。 她还一度疑惑过，如果通过翡翠圣湖能找到巫海的入口，那此地巫海的力量不应该很强吗？ 按理说信号也会是更强的。 不过圣女和钟山九都表示是诅咒导致信号紊乱。 沉白术想了想自己曾在网上查到的资料，姑且信了。 无论是猩红还是诅咒，都像是一个bug，都会影响到一片海域的环境，后来沉白术又实验过，高科技不行，传统的传讯手段也不行。 当然，这并不是一日之功，翡翠圣湖的弟子针对这种情况也有他们的办法。 建立标志性建筑是行不通的，会很容易被植物与海兽破坏，他们索性就在植物身上做标记，因为植物不像海兽一样能跑，就算他们可以把枝叶甩过去，藤蔓甩过去，绞杀外敌，但它们相比起海兽还算是比较宅的。 翡翠圣湖日常总结了一些植物的特征，用它们当标志来记方位。 同时圣湖的弟子来此地镇守还有一件任务，那就是尽可能的猎杀、清场。 不仅仅是收集制药、制毒的材料，也是避免它们自相残杀，养蛊出更强大的存在。 于是渐渐就形成了一种习惯，大家通过判断植物身上的伤口，来分辨现阶段有没有同宗门师兄弟经过。 当然了，因为植物旺盛的生命力，哪怕用了标志性的法门，也不能维持太久。 不过这样倒是更好做判断了，植物身上伤势恢复，标志就消失，说明人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这样的标志也就不具备参考价值。 这位李师弟说出其中关窍，沉白术笑了笑，夸道：“虽然和圣女他们分散很倒霉，但也不算倒霉到家，好歹我们这一行还捞了个东道主。不然就我跟刘长老，根本不知道一丛残缺的植物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 “到时候我们一通瞎走，别说是找到圣湖的驻点了，怕是闯入海兽窝里，捅一个大篓子都不知道呢。” 被这样恭维，李师弟脸上的得意之色有点抑制不住，嘴角翘起，尽量谦虚地说：“所以这就是钟山师姐让我们给你们带路的意义所在了，不过你们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钟山师姐是以发布任务的形式请的向导，我们既然接了这任务，那就肯定要把你们送到最内围的咱们圣湖旧址所在。” 沉白术又笑了笑，她最近好像挺喜欢笑：“那接下来就拜托李师弟了。” 李师弟在前面带路，沉白术的笑容自然的收起，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她的眼神竟然有一瞬间的阴沉。 大概是秋长老事先把这一片清理过，接下来他们的路程顺利了不少。 到达最近的驻点之前都没再遇上发疯的植物和海兽，更巧的是，他们到达的时候，秋长老也在这个驻点休息。 第150章 “见过秋长老, 秋长老好！”李师弟立刻行礼。 沉白术拱了拱手，作为后辈，礼貌的打招呼。 刘长老则只是微微点头, 他和秋长老是差不多的级别。 秋长老也对着三人点了点头,回礼，目光重点落在沈白术身上：“你的来意我已经听少宗主说了,我等在此处便是想着或许能撞见你们，现在看来时机恰好。” 沉白术苦笑一声, 说了她和圣女等人分散的事。 秋长老手一挥：“无需担心他们的安危，圣女的实力在我们之上，虽然这片海受诅咒影响占卜没那么准,但我相信她很快能跟上来,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把你送到故地所在,毕竟——”她看了一眼伏在沈白术旁边的乌龟, “人命关天。” 墨墨非常小，在沈白术手边游来游去时就像一个摆件，但秋长老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看出在乌龟的内部空间里放了个人。 联系钟山九告诉她的，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秋长老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这种利落甚至显得她的举动有点着急。 沉白术看过了金子的状态，还好,圣女很给力,封印状态下给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但对于她的催促,她没有拒绝。 无论如何，她不可能拖到金子生命的最后一天再去解决。 所以沉白术立刻答应下来，倒是秋长老看了看三人面上的疲态：“你们先休息,尽快恢复，我去做一些准备。” 她颇为雷厉风行，说完后就起身走了出去，并没等到三人回答。 沉白术不由得看向李师弟，李师弟微微一愣，然后明白了沉白术的暗示，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在此地停下了，无法再往前走。” “理解，你已经完成了你作为向导的任务。” 大概休息了一小时，沉白术因为透支有些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刘长老更是提前就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于是三人出发。 走的时候少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个人，刚刚好。 秋长老同样是七段人鱼，和刘长老差不多，但大概是在这里历练久了，实力在刘长老之上，她对此地的海兽明显非常熟悉，更多时候不需要斩草除根，就能带着他们甩脱海兽，节省力量。 一天后，沉白术远远的看到了一个建筑的影子，她眉眼舒展开来：“那里就是圣湖的旧址所在吗？” “没错。”秋长老肯定了她的说法，一贯强势如她终于到达目的地，那严肃的面上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喜色。 倒是刘长老面上闪过惋惜：“我还记得宗门内留下的记录，此地全盛时期是何等的辉煌宏大，可惜搬迁后无人维护，渐渐落败，又被植物扎根、海兽筑巢，看着已经不太像样了。” 刘长老的感叹就好像这里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但接近后，沉白术才发现不至于，真不至于。 没有崩塌成废墟，不知道是建筑所用材料特殊，还是阵法之故，破败归破败，但还是能看出大体轮廓的。 感受到海兽的气息，沉白术挑了挑眉：“我以为这里会是受诅咒最严重的地方。” 秋长老解释：“从前我们亦有圈养一些海兽，它们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一如猩红畸变体喜爱呆在猩红海岸，它们也早已离不开此处。” “这样啊。”沉白术若有所思，“你们是否在此地设立驻地？” “驻地算不上，应该只能叫做驻点，偶尔是我这样的七段、八段人鱼在镇守巡逻的时候会过来逛一圈，虽然已经间接把地盘让给了它们，但也不能让它们无限糟蹋下去，不过这里毕竟太过深入，弟子实力太弱的话，我们是不建议过来的。”刘长老说出自己曾经镇守此地的经验，随后想起什么，看一眼秋长老，“我说的对吧？宗门内规矩应该没有太大变动。” 秋长老淡淡点头。 沉白术眸中闪过一抹暗光，仿佛突发奇想一样的开口：“我看这里建筑保持的很完整，还担忧过会不会有不知名的势力趁你们不注意占了此地，既然圣湖有所准备，常派七段、八段长老来此地巡逻，那应该是我多虑了。” “这怎么可能？”秋长老有些好笑，哈哈笑了两声，“就连我们翡翠圣湖都无法在这里待下去，其他人？除非是他们不怕死！” “说的也是。”沉白术打量周围种种，深以为然。 秋长老并未在这个事上深究，问起沉白术的打算。 沉白术也没隐瞒：“目前无论是圣女那得知的占卜，还是跟荒海那边通信得到的消息，都说圣湖这里有线索，可以找到巫海入口，但具体怎么找、入口又在哪……他们都神神叨叨的，没有给我个准话。”她皱着眉头很烦恼的样子。 倒是刘长老说了句公道话：“涉及到鲛人皇，一些信息本就非常隐秘，无法正常传递，或者说就算能传递，他们也未必知道，时光遮掩了太多东西。” 沉白术眉眼间露出一抹焦急：“也就是说只能咱们自己想办法了？秋长老，你们常年在此地镇守，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着你了，金子是鲛人皇的儿子，既然当年鲛人皇已经预料到此事，那她应该有设定巫海什么时候打开，让我们好进去，解决金子这诅咒缠身的问题。” 秋长老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异样？我不曾发现。”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态度太冷漠了，她又补充一句，“自从收到少宗主的消息，我就扩大了巡逻的范围，但可惜，这片区域变化太快，我无法分辨某些变化是应该的，还是巫海出世的征兆。” “这样啊。”沉白术非常失望，忽然目光落在眼前的建筑上，心中一动，说，“不知当年你们翡翠圣湖迁徙的时候是否有留下无法带出的资料，会不会那些东西里就藏着巫海的线索？” “不可能！” 沉白术不由得看向秋长老。 秋长老也发现自己的态度太过笃定，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你们也知晓我们圣湖的祖师爷乃鲛人皇的徒弟，就算因为诅咒之故无法承受，不得不抛弃旧址所在，但关于她的一切，能带走的肯定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也保存不到现在。” “有道理。”沉白术无法反驳，又看向刘长老。 刘长老沉吟片刻，说：“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暂且在这里找一找吧，或许有什么线索从前未知，但现在暴露了出来呢，又或许——”他看向墨墨，仿佛通过沉白术的乌龟壳看到了壳里面的金子，“或许，有些东西只有鲛人皇的儿子能触发。” 于是这个事就暂时定了下来。 因为赶路了一天，比较疲惫，秋长老带他们去驻点所在休息了一晚，没有急着开始寻找。 次日醒来，沉白术伸了个懒腰，状似无意的说：“真是太累了，昨晚我睡得好沉，怕是这时有敌人过来，我都不会发现。” 刘长老不置可否：“你最近的警惕性确实有些低，但也许是此地诅咒所影响的磁场问题，也许是你一直在提心吊胆，担忧金子，如今咱们到了这里，也算有了门路，放宽心。”他安慰沉白术。 沉白术有些意外的看他，像是没想到刘长老倒是个热心人。 她一直以为一路上他冷冰冰的，就只单纯保护自己，是那种暗卫一样只做事不多说话的性格，没想到还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刘长老仿佛看了出来，沉默了一下说：“无论如何，你是少宗主的朋友。” 就算看在少宗主的份上，他也不可能对沈白术真正冷漠。 沉白术认真的点头：“是了，我背后有人，我的朋友就是我最大的靠山。” 这种一本正经的姿态颇有些冷幽默，刘长老和秋长老都很给面子的扯了下嘴角。 简单交流后，他们在秋长老的带领下开始在周围搜寻。 沉白术干脆把金子放了出来，把墨墨体型放大，金子就捆在龟背上，跟随左右，颇有用金子来触发某种冥冥中禁制的感觉。 就是一人站着，一人躺着，总有点古怪，幸亏没把金子放在棺材模样的容器中，就这样大大的敞开着，不然就更古怪了。 一路搜寻，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真正想要找的是什么。 这第一日当然没什么收获，两位长老都很热心，先帮着排除了一些一看就不太可能的建筑，比如以前弟子居住的地方，那里人来人往，如果真有放什么东西的话，很可能被弟子自作主张带出去，与类似于发布任务的任务大殿等等。 倒是藏书阁这样的地方被列为重中之重，还有翡翠圣湖一些隐秘的禁地，历练场所…… 总之，越是犄角旮旯类的地方，越是暗黑隐蔽他们就往那里钻。 从上面的大殿一路往下走，说真的，饶是沉白术胆子大，也被某些翡翠圣湖的传统项目吓得不轻。 这个时候反倒是翡翠圣湖的两位长老更加淡然。 沉白术不禁感叹，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过你们圣湖的手术流派是真有点暗黑。” 让我想到了一个老熟人，但这句话没有说出来。 秋长老随口道：“毒师那边更暗黑，只不过已经废弃，所以你见识不到那些活蹦乱跳的小东西。” 刘长老更是不曾开口，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寻找巫海入口上。 沉白术看到他们比自己更专注、更着急的样子，眼神闪了闪，正欲再说一些，忽然面色一变，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一个闪闪发亮的宝箱，黄金色泽，璀璨无比。 实锤了，沉白术想。 她轻轻叹了口气。 两长老不曾注意到她这个举动，还在专注搜索整个房间，然后就听到沉白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其实我不太明白，翡翠圣湖的待遇不够好吗？身为它的一员，其身份不够光荣吗？从荒古存在到如今的势力也就只有三个，翡翠圣湖正是其中之一，作为医生，更是备受其他势力的崇拜和尊敬，走出去亮明自己的身份，谁都要高看你们一眼。”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背叛翡翠圣湖？” 一开始，刘长老和秋长老都没在意沉白术的感叹，只以为她像之前一样拉着他们聊天，可能是为了发泄被圣女扔下的恐惧吧。 直到那背叛一词一出，两长老表情陡变。 他们是背对着沉白术的，仗着沉白术看不到他们的表情，迅速收敛。 刘长老疑惑的转过身：“你在说什么？背叛，谁背叛了翡翠圣湖？” 秋长老也准备装聋作哑，但很快，她面色大变。 她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波动：“快、快动手——” 一道深寒的声音响起，空气快要被冻结：“”我也很想知道，你们为何要背叛我翡翠圣湖？ “背叛就背叛了，你还指望叛徒给你一二三四个理由吗？” “对于这类人无需客气，动手就是！” 一时间，接二连三的声音在原本只有三个人的空间中响起。 两长老淡定的表情不复存在，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整片空间刷刷刷，一大片熟人出现在眼前。 之所以说是熟人，正是因为就算他们不隶属自己所在势力，也绝对会认出这张脸。 因为他们就是经常在公开场合路面的各家主事人。 比如无涯学宫的章丹章校长，原先属于澹台现在属于天机阁的白玉盘圣女澹台明月，以及本势力的高层，还有依附他们的势力的高层。 “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些小老鼠！”圣女面无表情，眼中流露出一丝嫌恶，“我理解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大家都想活着，活得更长久，但正统的延寿之法那么多，偏你们非要走歪门邪道，用他人的生命成全自己，我真的真的忍你们够久了，今天必须要做一个了结！” “竟然是永生教的老巢吗？”章丹瞬间领会到圣女话中含义，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又要像之前一样虎头蛇尾，无非是钓的鱼会大一些，没想到啊没想到，沉白术你果然是永生教的克星！” 沉白术谦虚一笑：“在此之前，我也没想到，我就是试一下，只有六分把握，还是圣女师父更厉害一点，一来就抓住了重点。” 然后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圣女，圣女却是看向翡翠圣湖的圣主：“我想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圣主是在场中人表情最难看的。 “诸位先与我联手，将永生教鼠辈拿下，至于之后，我翡翠圣湖清理门户，欢迎各位前来参观与监督”。 钟山九就站在她师父圣主的旁边，对着沉白术耸了耸肩，心中亦是十分无奈。 之前看澹台家被永生教混进去，妄图夺走他们的息壤神土和黄金树，她还搅过浑水、看过好戏。 要说没有一点幸灾乐祸，那是不可能的。 还有无涯学宫，看似光鲜也同样被永生教渗透过。 然而现在，回旋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她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一如沉白术所说，他们翡翠圣湖可是荒古三大势力之一，结果就他们被渗透的最深！ 哪怕是因为圣湖旧址孤悬在外，没有放太多力量在这边镇守，但属于他们的故地成为了永生叫的老巢？ 要说这其中没有圣湖内部人员做手脚，怎么可能？谁都不是傻子。 她轻轻一抬手，一只小小的蝴蝶鱼穿梭空间来到了沉白术身边。 小蝴蝶明显非常累了，也不等沉白术说什么，直接就遁入了伴生空间。 当初沉白术安慰鱼彤，将她留在圣湖的驻点，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妥。 不过一直以来她都算是目光焦点，如果直接找圣女或者钟山九，澹台明星这些人商量的话，绝对会引起暗中盯梢他们的永生教的怀疑。 所以她暗示鱼彤，鱼彤也是一个比较能跳的，但她性格冲动，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个莽夫，而且她实力太弱，连那些植物的毒素都扛不住，在很早就留下，自然而然赢得一片轻视。 又有丰一年、贺向阳等荒海小伙伴打配合，沉白术顺利在刘长老还有周向导等人的监视下，提醒众人自己的怀疑。 其实不仅是她怀疑，圣女也怀疑，但圣女以其占卜的特殊性，比沉白术还显眼，被叮得更紧。 她不能做什么，免得打草惊蛇，最终就由沈白术来联络来操作。 她把小蝴蝶放在了钟山九身上，像当初对钟然那样，小蝴蝶藏入她的眼睛，通过神胎与宿主天生的、就算是此地磁场特殊也无法断绝的联系，顺利的充当了定位的功能，为一众大佬指引方向。 是，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小蝴蝶没法做到群体传送，但众人合力就变得轻松了。 关键就在于沉白术什么时候传递信号，以及能否钓出最大的那条鱼。 当她看到建筑很深的地下一个闪闪发光的黄金宝箱时，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时机到了。 也有那么一瞬，她怀疑自己猜测出了错。 她记得黄金宝箱，曾经出现在澹台家，是因黄金树、因息壤神土而起，也曾出现在无涯学宫，是因神明之脊而起。 她以为这个黄金宝箱是因为翡翠圣湖留下的祖师爷的宝贝，当然，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一个猜测。 翡翠圣湖不蠢，如果真的是神明遗留下来的至宝，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回收走。 然后另一个猜测浮现在脑海，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永生教的资料，据说他们有一件至宝，叫做长明灯。 一瞬间，所有的猜测连成了线。 这里不仅是翡翠圣湖废弃的旧址，更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永生教的老巢。 只有这样，也只能是这样。 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她的猜测出了错，这黄金宝箱真的是因为翡翠圣湖过于无私，奉献自己，为全海底做贡献，将宝贝留在此处镇压诅咒，那也不慌。 大概率不是连通着巫海，就是有巫海的线索，把钟山九还有她背后的大佬召唤过来，也方便大家团团坐，想个办法将其回收。 沉白术觉得，他们还得感谢自己。 事实证明，没有出现那万分之一的概率。 这里就是几百年下来谁都没找到的永生教的老巢。 翡翠圣湖来人比沉白术想象的还要多，他们仿佛出动了宗门一半的强者，联合澹台与无涯学宫的势力，将这片建筑彻底封锁起来。 天上地下，连一只蚊子都别想跑出去。 当一切平息下来，沉白术跟着一众大佬前往黄金宝箱所在，她不禁感叹，这大概是自己找到的、最容易的一个黄金宝箱。 想当初，每一个都出生入死，很艰难才拿到，就这个，是在全海底大半大佬的护送下，安安全全平平顺顺的抵达。 哦，沉白术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也挺容易，就是金子的那个。 但它只在沈白术面前闪现了一下，昭示了下存在感，就直接给降级了，从黄金一跃跌成白银。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戳了戳墨墨的龟背，她戳的不是墨墨，是此刻躺在墨墨内部空间的金子： 喂喂，你还欠我一个黄金宝箱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 150-160 第151章 虽然因为磁场之故,让此地空间很不稳定，但这么多大佬联手，短暂的封锁住整片海域是没问题的。 沉白术并不意外永生教的老巢在这片圣湖旧址的下方, 虽然他们在这里驻扎已经显得很胆大包天, 但到底没疯。 哪怕有内部人员策应，也大概率不会摆在明面上, 所以他们应该是利用了长明灯这件至宝，在旧址下方拓展出了一个空间。 就如同澹台家的黄金内海是以息壤神土为依托、为基底, 此时长明灯起到了同样的作用。 翡翠圣湖旧址这栋纵然废弃，却仍显得壮阔华美、还带着几分颓败的建筑，成为了遮掩的外壳。 沉白术不免感叹：“如此谨慎,也难怪他们能一隐藏就是几百年,连你们三家都没能把他们给挖出来。” 钟山九持不同意见：“之前永生教非常低调,他们的许多小动作都藏着掖着,没有暴露出来，我们三家也没想到他们背地里竟然搞了这么多龌龊事，等到反应过来，他们已成气候，还不知从哪搞来了长明灯，借助它遮掩天机的能力，才把自己藏的滴水不漏。” “你说这说明什么？” 沉白术挑了挑眉：“说明要防微杜渐, 千里之堤, 溃于蚁穴？” “没错。”钟山九打了个响指, 看沉白术的目光特别赞赏, 不愧是她的朋友，一点就通，她们两个真默契呀。 澹台明星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但听到这里却是难得开口，一针见血：“过去信息流通的很慢，这才让一些事情隐藏在水面之下，但如今巫镜的流通、网络的存在，谁都可以将不平之事上传发表，引来关注，这就让我们监控全海底变得容易不少。” “我相信以后不会有一家势力能像永生教这样，一藏就是几百年，还真让它成了气候。” 沉白术仔细一想觉得非常合理，有些事是不能放在阳光底下的，一旦暴露出来，就会引起群起围攻，这可是民愤。 当然，也要防备网络时代舆论更加被操控，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可能。 只是这些就不需要沉白术去操心了，她相信这些大佬们会比她更先考虑到这一点，防微杜渐。 这一场小辈们的讨论只发生在她们之间，大佬们听在耳朵里，倒是也挺欣赏他们的远见，不愧是大家族精心培养的，哦，这里面还混进去了一个荒海来的沉白术。 当然，她虽然没有澹台明星和钟山九这样的能力，但她同样是龙神弟子，他们并不觉得龙神会收一个莽夫当弟子，她必有她的过人之处。 “到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沉白术立马低头看了过去，面前的结界宛如纸糊的一般轻易被瓦解，露出了房间中的人鱼，很陌生。 但沉白术也并不意外，此人应当是永生教的教主。 他神色平静地看向所有人，像是对他们的到来做好了准备，只是目光掠过沉白术时，才露出了几分惋惜：“我原本以为计算得很好，通过你还有鲛人皇的儿子，能找到巫海入口，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很惊讶你到底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沉白术摇了摇头：“两位长老的演技并不算太好。 “但只能说明他们背叛了翡翠圣湖，对你别有用心。” 教主奇怪的是沉白术为何能肯定这里是他们永生教的大本营。 不过这一点沉白术就不会跟对方解释了，她怎么可能告诉她我开挂了，你们家那个黄金宝箱可别提多显眼了。 “罢了，成王败寇，诸位动手吧。”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得人头皮发麻。 有人忍不住喊道：“小心有诈。” 永生教教主又岂会是这般轻易就认命的人？ 只看他们的名字和教义，就知道这是一群为了永生可以疯狂的存在，他们对生命的执着无与伦比。 谁能相信、谁敢相信他会轻易放弃生机？ 大家都抱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出手，教主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今日我死在此地，只是因为我棋差一招，没能算计过你们，但我们永生教不会死，因为世人如蝼蚁，只有神明才能实现真正的永生，这是根植于心底的欲望，无人可以将之毁灭，它就像猩红、像诅咒、像世界的暗面。”他的目光一一略过众位大佬们，“今后你会是我，你也会是我，我在时光的尽头处等你们！” 话音刚落，就有人察觉到不对：“快阻止他、快封锁空间，他要自爆——” 几乎是瞬息之间，沉白术就感觉到一股轻柔的力量笼罩住自己，将他们这些小辈抛飞出去，她来不及与钟山九澹台明星沟通更多，又听到了永生教教主的声音： “沉白术，你到底是谁？我分明在你的神魂中察觉到了相似的气息，你跟我们跟猩红跟诅咒是同类，我想通过你找到鲛人皇遗留在巫海的宝物，但长明灯却告诉我，你身上有神器……” 分明他自曝的力量搅动得此地海水动荡，直接形成海底漩涡席卷而来，巨大的声浪和混乱的画面混淆了所有人的视听，但这道声音却宛如刻在神魂之上，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作为被永生教教主针对的重中之重，沉白术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她直接昏迷了过去。 等到她再度醒来，意外的发现眼前一片璀璨金光，她反应了一下：是黄金宝箱！ 明明之前找到永生教教主时，还能感觉到这个宝箱距离自己比较远，没想到他的自曝反而把自己送到了宝箱面前，沉白术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调动血脉之力，才适应这耀眼的光线，渐渐看清周围。 第一眼，沉白术看的是黄金宝箱，然后才看到黄金宝箱旁边，一朵小小的烛火。 乍一眼她几乎以为又遇到了一缕火种，何其相似？ 当初她在龙宫把火种签到出来的时候，火种也是这样，小小的一朵，看着一点都不起眼，只是比起火种的灿金色，面前的火焰却更逼近火焰的本色，橘红。 这种色泽显得很温暖，很治愈，让沉白术想起了烛光、灯火，据说这种光自带氛围感滤镜，让人想起温柔的母亲、美好的童年。 沉白术仿佛也被它迷惑，甩动尾巴向它游去，眼睛直勾勾的，一刻都离不开。 近了，更近了，烛火摇曳，仿佛在说：过来，再过来。 终于，沉白术停在了烛火面前，情不自禁伸出了手，眼看着那白皙的手掌就要接触到烛火，烛火摇曳的弧度更大，像是激动的在颤抖。 然而下一秒，那只手略过烛火，精准的落到了它旁边的黄金宝箱上。 烛火：“……” 沉白术迅速的在心里喊了声签到，随后将火种释放出来，蔓延至全身，保护自己。 那防备的姿态，如果烛火是人形，怕是已经要气得笑出声来。 沉白术根本没有被它迷惑，这个贱人是故意在耍它！ 烛火看不到自己旁边的黄金宝箱，直觉这样认定。 它毫不犹豫向着沉白术扑了过去，原先微小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扑灭的烛火瞬间放大，像是巨兽张开狰狞的巨口，将沉白术给吞没，哪里还有半分柔弱的样子。 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 沉白术不被它迷惑又如何，它可以主动碰瓷！ 反应过来这一点，烛火也觉得是自己犯蠢了，这么多年一直伪装出一副弱小无辜的样子，好钓来更多猎物，以至于形成习惯都忘记像沉白术这样弱小的六段人鱼，自己完全可以强制。 事实证明，沉白术的动作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她一点都没有因为烛火的外表就放松警惕，在放出火种后，她的下一步动作就是召唤圣女。只是她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却还是快不过烛火，毕竟这可是长明灯啊。 长明灯的意识直接传递到沉白术的脑中：“你倒是叫啊，我看你能把谁叫过来？！” 那得意猖狂的样子，仿佛能从言语中透出。 ” 沉白术叹了口气，像是已经认输一样：“我就知道能在海底升起的火都不简单。 烛火的伪装，直接伪装了个寂寞。 虽然从荒海出来后，沉白术见证过一些人鱼用特殊容器加热食物，但如此原始的火焰，她只见过自己手中的火种，哦，现在多出了一个烛火。 再联系永生教的至宝，很容易得出结论，这个佯装柔弱的小蜡烛就是长明灯，可不就是伪装了一个寂寞。 长明灯领悟到沉白术话中的含义，小小的火焰一下子就不跳了，下一秒，一道含着怒意的声音传出：“凭什么这样说，我明明见过不少人生火？” 沉白术知道它说的是永生教的人。 她既是不想惹怒对方，也是拖延时间，便解释道：“那种感觉很不一样，我能感受到你和我的火种所蕴含的那种磅礴的生命力，就好像……”她脑中回忆起了天然气的火与原始的柴火，虽然两者都是火，但就是不一样。 这话她当然不可能告诉长明灯，她只说了一句在对方看起来很莫名其妙的话：“你一定没有吃过柴火饭。” 长明灯虽然听不懂这个梗，但感觉到了沉白术的蔑视，它瞬间暴怒：“本来还想跟你这个破坏了他计划的人聊一聊，看你有什么突出之处，现在看来不必了，你唯一的作用就是为我提供一具很有潜力的身体与清白的身份。” 它桀桀冷笑了起来。 沉白术挑了挑眉：“你要夺舍我？” 电光火石之间她反应过来，“你之前夺舍了教主，根据我看到的资料，近期活跃搞事的都是副教主，教主显得神秘的多，”不仅外人对他知之甚少，就连你们永生教内部，都没怎么见过他。 她想起了圣女从缄那里获得的记忆片段，觉得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并不是教主不想搞事，他只是被动神秘，不得不安静蛰伏下来，因为有一个长明灯的意识正在抢夺他的身体，他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把对方镇压下去。 他不能受伤，不能让自己有任何虚弱的可能。 沉白术一边继续言语相激，一边催动火种抗衡着烛火的侵入。 火种竟然没有在长明灯面前一触即败，沉白术先是惊讶，然后倏地明白过来，长明灯远没有他表现的那么不可一世。 自己不应该小瞧永生教的教主，能坐上教主之位，必然有可取之处，能镇压下其他为求长生的老不死，实力绝对不可能弱！ 这样的人会放弃身体任由长明灯夺舍吗？不可能！ 长明灯在与他的抗争中必然也受了重伤，其次，火种的质量应该很高，就像金子这种，虽然年幼，但血脉很古老的纯血，会对杂血造成一定的血脉压制。 不过话又说回来，长明灯作为火焰，它的强大达到了神明遗物的级别，竟然不是因为火焰的纯粹吗？ 还是说火种先天条件太高？ …… 这些分析看起来多，其实只在沈白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觉得自己隐隐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此刻黄金宝箱已经被开启，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使用。 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但能感觉到它直接融入了火种当中，几乎是瞬间，火种的气息开始暴涨，它在进化。 “你做了什么？”长明灯大吼。 居然连一个六段人鱼都没有瞬间拿下，本来就令它很屈辱了，万没想到面前抵抗它侵蚀的火种莫名开始壮大，就像是吸取了自己作为养分一样。 尽管长明灯紧张的检查自身没有发现力量的不正常虚弱，但直觉告诉它，面前火种的异样绝对与自己有关。 作为一件天才地宝，它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沉白术当然不会告诉对方，不仅如此，她还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其实我很奇怪，作为一盏灯不好吗？好不容易诞生了意识，灯的躯体并不妨碍你做什么，偏偏要夺舍人鱼，改变物种换了自己的根？” “这种对自身的厌弃也会妨碍到你的道心吧？” “你懂什么？只是一盏灯的话，我就永远受她摆布，我为什么不能当人鱼？人鱼才是真正夺天地造化的存在，是这个世界里的主角。” “我，天才地宝，受天地供养？可笑！” 沉白术瞳孔微微放大，长明灯气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泄露了一些东西，她飞快思索起来。 黄金树情况特殊，本身就是神明预备役暂且不说，但息壤神土与神明之脊，甚至是猩红海岸，都是神明制造的，是流传下来的神明遗物，对应着一个黄金宝箱。 如果长明灯也遵循着这个规律的话，它会是谁制造的？ “鲛人皇，你的主人是鲛人皇！”下意识的，沉白术呢喃道。 “滚滚滚，我的主人才不是鲛人皇，不，我就没有主人，我只是长明灯！”暴怒之下，长明灯的气息也是暴涨。 它失去了理智，直接顶着火焰灼烧，冲进了沉白术的识海。 第152章 沉白术只觉得眼前一暗又一亮, 当看清周围的时候，她意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发现自己来到了识海当中。 不过和她往常进入识海有些不一样，她先看到了一个橘红色的团子。 按理说这是很温暖的颜色,但在识海中,一切都回归最本质的状态，灵魂的污垢更是无法掩藏。 明明橘红的颜色, 却暗沉沉的，仿佛蒙上了不祥的阴影。 沉白术皱了皱鼻子, 闻到了那股腐朽的气息。 橘红团子一下看出了沉白术的嫌弃，嘲讽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你不如看看你自己，也没比我好多少。” 沉白术下意识低头, 其实也不需要这个动作, 在识海中并不是单纯的用眼睛视物, 严格来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在她心念一动间,也看清了自己目前的形态。 她居然也是一个团子，但并不是橘红色，甚至都不是一个色，分了三个层次，最内层是一种深沉的黑色。 中间的一层则是大海般的蓝色，最外围就是金黄之色了，正是火种的颜色。 虽然火种后面又融入了其他颜色, 比如代表生机的绿色, 但在此地倒没有刻意显现出来, 沉白术思索起来, 团子代表的是自己的神魂。 神魂由火种包围，由它保护起来，中间是蓝色,代表人鱼的灵魂，那最里面的黑色又是什么？ 是自己前世的灵魂！心中一动，她想到了溪木说过的话，我是一切的源头。 又想到了刚才教主临死前的呐喊，与猩红与诅咒与他们相似的气息！ 猩红与诅咒暂且不说，他们？ 难道是早该死去却死赖在这个世上不走的属于腐尸的臭气？ 某种程度上，沉白术无法辩驳，她有着前世记忆，确实能算是一个早该死去的人。 但是把自己与那些老不死的相比较，沉白术不服。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出第二世。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有人帮着解答一下。 就在这时，那个橘红团子开口了：“你果然不对劲，正常人鱼怎么会像你这样？！” 说罢一下扑上来，用力的咬在金黄色的外层上，咔嚓咔嚓的咀嚼着。 沉白术感觉到了剧痛，瞬间，她也顾不上探究自己的能力了，长明灯要吃了她，她当然也不会客气，张大嘴巴，反咬住扑上来的橘红团子。 有点烫嘴，闻着还有点臭，但生死关头勉强能忍。 奇特的是，当沉白术将咬下来的橘红色吞进肚子里时，竟然一点都不反感，反而体会到了久违的美味。 想吃。 那是从灵魂深处透露出来的欲望。 感觉到面前的橘红团子对自己来说是大补，甚至让她忽略到了灵魂被长明灯啃咬的疼痛，就像镇痛的麻醉剂，沉白术顺应直觉，丝毫没有客气。 而随着她吃下的橘红色越多，意识中开始出现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 是长明灯的过去。 沉白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只是轮廓，分不清五官，甚至连男女都不确定，但那一瞬，过往的记忆被勾起，她想起了龙神。 是不是神明都这样，普通人的视网膜无法留下她的音容相貌？ 只能模糊的感觉到她的强大。 这种敬畏之情通过记忆片段完整的传递给了沉白术，这就是鲛人皇，不会有错了。 肯定是她。 她看不清鲛人皇在做什么，这仿佛不仅是因为她的局限，更是因为拥有这个片段的长明灯也不知道。 她只能感觉到鲛人皇很忙碌，很忧虑，似乎是她想做的某件事出现了瓶颈，无法跨越。 “还是不行吗？” “我已经按照预示，选择了最适合的载体。” “我就说行不通的，水火不相容，海底怎能燃起火焰？直接放弃吧。” …… 似乎不只是鲛人皇一个人在喃喃自语，她像在与好友讨论某件事。 “越来越严重了，我今天又发现了一处……” “诅咒？不，像因果，像孽力。” “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明明咱们这个新世界才诞生没多久，不是吗？一切应该是全新的，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因果孽力？” 终于听到一句比较完整的话，沉白术目光骤然瞪大。 这一瞬她感觉自己窥见了世界的真相。 按照七章所说，龙神、澹台、机械之神等生活的荒古时代，更像是自己前世的洪荒神话故事，那时没有人鱼，自然更没有人类。 大家都长得奇形怪状的，分为开了灵智和没开灵智。 当然，一些先天基础比较好的，生来就很强势，荒古时代遵循着最原始的食物链，彼此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就算是现在已经传下了友好佳话的龙神与她的朋友们，在最初的见面时，也都是不打不相识，我想吃你，你想吃我，吃了对方就能强大起来。 沉白术还想起了苦逼的七章，机械之神切割自身，将触须放在不同的地方，使它成为顶天立地的巨塔，以献祭自身的形式来维护海底的和平。 看似悲壮，但在荒古时代，他的触须曾被多次做成了章鱼烧，龙神吃的最多，七章说起这事时很哀怨。 不过看情况，长明灯诞生的时候，一众神明已经握手言和。 沉白术想过握手言和的原因，是谁都奈何不了谁，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甚至站在神明这个高度，他们无法杀死对方。 死又死不了，打多了也无趣，在漫长的岁月中，自然而然成为了恩怨多多的朋友。 可现在看来，不仅仅如此，或许这种和平还有某种外力促使的因素在，这个因素会是所谓的因果孽力吗？ 沉白术咀嚼着这四个字，觉得很微妙。 如果因果孽力才是一切的源头，是否是它衍生了诅咒衍生了猩红？ 它从何而起？ 听神明的意思，这个世界更像是爆发大洪水后，人类灭绝，地球洗牌新生成的，所以才会有一切都是新的、怎会沾染因果孽力的说法？ “这下真的变成了上个纪元的亡魂了。”沉白术不由得苦笑。 长明灯的记忆还在继续。 这个时候它应该只有模糊的意识，对外界的感知断断续续的，并不像现在的长明灯俨然已经生出完整的灵智，所以站在她的角度，有时候沉白术也搞不懂鲛人皇在干什么。 好在似乎随着长明灯被鲛人皇渐渐锻造成型，它对外界的认知也日新月异的成长着，借着它的光，沉白术总算把鲛人皇正在做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似乎是因为因果孽力的存在，荒古时期也有猩红，也有诅咒，有不少生灵沾染诅咒，求到了鲛人皇面前。 高高在上的神明并未视若无睹，而是从一开始对从未见过的疾病的新鲜与研究欲，变得渐渐察觉到病症背后的严重性。 她应该是想了很多办法去去除诅咒，可惜效果不太理想。 在长明灯之前，她已经研究了不少法宝，但都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直到长明灯的诞生。 长明灯给那些感染诅咒的人治病应该是它最深刻的记忆，同时因为治了很多人也很熟练，所以沉白术看的最完整，看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严格来说，和现在针对猩红畸变体的方式有点像，是手术切除。 但不知是因为荒古时代的狂野，还是信息面比较窄，鲛人皇的切除要更加粗暴狂放，她发现一个人感染诅咒，没救了后，就用自己研究出来的长明灯火进行灼烧。 呃，或许用焚烧要更精确。 这种诅咒最先感染躯体，等躯体完全没救了，才会深入到灵魂。 鲛人皇就是卡准这个时间差，将感染的部分烧光，让沉白术觉得很奇特的是，长明灯似乎还自带治愈之力。 在把感染的躯体烧光后，竟然能够把原版孕育出来。 简单点说，如果一个生灵的躯体完全被感染了，鲛人皇把它放在长明灯上，烧光躯体后会自然而然依照它的灵魂，孕育出一个百分百匹配的全新的身体。 这个新身体不会产生灵魂排异反应，也不会有诅咒，那么这个生灵就算是治好了。 沉白术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想：这莫非就是荒古时代的巫医？ 不过人家是放血疗法，她更绝，直接换身体。 鸡皮疙瘩都要涌出来了，一时间不知该说是愚昧落后，还是比现在更先进，毕竟现在想要换器官，换肢体都很困难了，卡在伦理学上，禁止深入研究。 号称拥有最先进技术的无涯学宫与负责手术的翡翠圣湖都只是在追赶前人的进度，还无法将之复原。 都说时尚是一个轮回，技术亦是。 当然，现在不是深究鲛人皇的时候，沉白术的注意力还是更多放在长明灯上。 她记得从圣女那儿拿到的信息，永生教的人只需要从神魂中剥离出一缕魂芯，再把这个魂芯放在长明灯中孕养，就能得到一具完整的神魂，再匹配上他们不知从哪搞来的躯体，就可以复活了。 虽然这样复活有很多缺点，但对于濒临寿命极限的老不死，却到底是活了下来，活着就有希望。 难怪她当初听到长明灯的用法就觉得好超前，还一度疑惑过是什么样的神人，居然能炼制出这般至宝？ 没想到居然是鲛人皇的作品。 不过鲛人皇是用它来解决诅咒，是治病救人，长明灯倒好，自己搞歪门邪道，走上了邪路。 忽然有个想法从沉白术脑海中一闪而过：鲛人皇在荒古时代布局，最终在现世实现，一因一果达到完美闭环。 这般以世界为棋局的神明意志，竟然看不出长明灯的小心思，知道它日后必然会为祸一方吗？ 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生了起来，会不会这一切是鲛人皇故意放任，为的是多年之后达成某个目的？ 又想到了长明灯的怒吼，它试图夺舍人鱼，丢掉自己长明灯的跟脚，是否是一种抗争，意图摆脱这命运？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沉白术就猛的摇头，呸呸呸！ 想什么呢，鲛人皇肯定没有这么坏，绝对是长明灯触犯了鲛人皇的底线，让她决定废物利用。 虽然目前完全没有线索能证明这一点，但沉白术就觉得是这样，无他，鲛人皇可是金子的母亲唉，她当然无理由站她这一边。 不然难道还要去共情这个想夺舍自己躯体，成功后指定要冒充自己身份为非作歹，让她死后连清白都留不下的长明灯？ 她还没这么圣母，也没这么蠢。 嗯嗯，再多吃点，再多吸收长明灯的记忆。 一方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方面也是沉白术好奇心发作，想知道更多荒古时代的秘密。 结果她直接扑了个空，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沉白术一愣：“咦，橘红团子呢？” “被你、被我吃光了。”一道颇为稚嫩且陌生的声音响起。 沉白术被唬了一跳：“你是谁？” “主人，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最亲爱的小火苗啊。” “小火苗？”沉白术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是养在我眉心的火种，你诞生神智了？” 第一时间她不是高兴，是想起了长明灯：哦吼，这家伙不会也造反吧？ 火种有些委屈的声音响起：“主人，你怎么能把我和那个肮脏龌龊的家伙看作一类人呢，它那黑得仿佛根本洗不白的灵魂碎片，我可是灼烧了又灼烧，才硬着头皮吞噬的。” “如果不是为了强大，为了更好的陪伴主人，我就直接让它进焚化炉了。” 合着吃了那么多来自长明灯的神魂力量，终于得以生出神智，还把你给委屈坏了？沉白术嘴角猛抽。 再听着她这看似柔弱委屈无辜的声音，就觉得这不是一朵小白花，这是能吸血能要命的菟丝子啊，头都麻了。 “主人你冤枉我了，我能诞生神智，靠的才不是它，它的参考经验只会让人走入歪门邪道。” “那你化形？” “当然是靠了主人你！” 沉白术一愣：“靠我？” 她可没觉得自己帮了什么忙……不对，她很快想起来，在长明灯夺舍之前，她签到了一个黄金宝箱，还直接使用了。 再感受一下自身实力没有半分增长，莫非那宝箱里的东西全被火种给吃了？ “没错，就是我。”火种有些小羞涩，赶紧对着沉白术承诺，“主人你放心，长明灯的力量我们一人一半，绝不会亏待主人，以后吃掉的所有东西我都会跟你平分。” “那你人还怪好的哦。”沉白术想。 虽然完全不知道黄金宝箱里有什么，挺遗憾的，但长明灯的夺舍能这么轻松解决，她也松了口气。 然后她想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对了，既然你进化了，能不能解决金子身上的诅咒？” 沉白术问得直白，火种也回答得相当直白：“不能。” 她被噎了一下：“怎么就不能了？连长明灯都能处理……” “不，长明灯不能处理诅咒，它只是换了一个取巧的办法。”火种很直白地指出事实。 “那金子怎么办？”沉白术的精神头一下子低落起来。 “主人，虽然我无法解决你男朋友身上的诅咒，但我知道有人可以解决。” “这个我也知道，鲛人皇嘛，但是我们找不到巫海。”太过丧气让沉白术无意间默认了火种的形容。 “我知道巫海的入口在哪。” “在哪？”沉白术的目光噌的一下亮了，这一瞬火种竟然觉得那亮光比自己的火苗更甚，她都哆嗦了一下，“在黄泉的彼岸。” “黄泉的彼岸？” …… 离开识海回归身体去找圣女会合时沉白术一直在琢磨这句话的含义。 要找到黄泉的彼岸，得先找到黄泉在哪。 说起黄泉，她想到了一个对应的词：碧落，上穷碧落下黄泉，然后碧落又让她联想到了翡翠圣湖，直觉告诉她这两者有关联。 “碧落黄泉。”沉白术苦笑一声，“海底真的会有黄泉吗？” 她想到了黄泉的传说，那可是地府才会有的东西，是属于亡人的世界，如果想要渡过黄泉到达彼岸，难道还要找一个摆渡人？ 沉白术应该为想到前世种种露出笑容，但她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她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 “师父，永生教的人都抓起来了吧？长明灯有没有找到？” 终于感受到圣女的气息，沉白术大大咧咧地推开大殿的门，走了进去，当见到大殿中满满当当的大佬，她像是被吓了一跳，“这么多人？” 圣女似乎正在和章丹说什么，见到沉白术闯进来也不意外，瞥她一眼，轻轻点了个头就挪开目光，继续和章丹还有翡翠圣湖的圣主交流。 反倒是不少大佬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沉白术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探究，还有隐藏极深的贪婪之意。 想到永生教的教主自爆之前还不死心，特地公布了一些自己的秘密，像什么灵魂相似，与诅咒与猩红有关，那都不叫事，她完全可以推到金子还有鲛人族地身上，说自己在那边泡久了感染了相关气息。 反正溪木那话只对她说过，不是接二连三洗脑的话，想澄清并不困难。 真正麻烦的是那一句说她身具神器。 如果是以前，沉白术肯定觉得很荒谬，是人故意陷害，但如今，她多多少少意会到了所谓神器是什么。 除了她的系统，还能有谁？ 沉白术可不会傻不拉叽把系统交出去，谁敢觊觎她的系统，她绝不会客气！ 现在的她，可不是刚从荒海出来孤立无援、还弱不拉叽的小人鱼。 她直接无视这些目光，淡定的尾巴一甩，游到钟山九和澹台明星身侧，询问她们这期间发生的事。 这才知道哪怕有众位大佬联手，尽可能将永生教教主自曝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但所造成的巨大海浪还是将大家都给冲散了。 好在他们联手制造的封锁结界没有打破，永生教的人一个没逃掉，他们这些小辈也没有被甩出去直面异变海兽攻击。 其他人被找回的很快，唯独沉白术一直没有消息，甚至一度被人怀疑，因为拉的仇恨太大，被教主激愤之下给弄死了。 好在圣女告诉澹台明星，沉白术还活着，不用去找她，她自己会回来，才阻止了大家大张旗鼓寻找。 “然后你果然回来了。钟山九做出夸张的松了口气的表情。” 两人都没有问及神器，沉白术也确实不想说。 哪怕可以插科打诨过去，但她并不想欺骗两位好友，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等从巫海回来，或许能有个结果。 接着她问起长明灯的事。 “尽管永生教都不是一群好东西，但我不得不承认，教主临死说的那番话有一定道理，只要长明灯还存在，肯定会有人孜孜不倦的接他们的班，人心的欲望是难以满足的，与其全网监控处处防备，不如从源头切断。”沉白术做了个手势，目光状似平静实则凶狠，“直接将长明灯给毁了，一了百了。” 她先下手为强，打听长明灯的消息。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长明灯既然决定夺舍自己，肯定有安排后路。 教主说她身具神器，把沉白术推到风口浪尖，是他不甘的反抗，临死也要给长明灯的重生添加阻碍。 可他身为一教之主，却只能做出这样不痛不痒的反击，足以说明长明灯才是永生教大权在握的那一个。 它必然把一切安排好了。 果不其然，钟山九下面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他们真的在此地——永生教的老巢找到了一盏长明灯。 这小东西竟然搞了一出金蝉脱壳。 澹台明星眉头轻皱：“不过许是长明灯被永生教的人糟蹋的太狠，她的力量大大的被削弱了，灯壁上出现了无数裂痕，之后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修复。” 沉白术立马就听懂了她的暗示，长明灯无法发挥用处，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冒出第二个永生教。 至于后续，她嘴角撇了撇，既然都破败成这样了，那修复失败也是很正常的事。 沉白术不想它修复成功，固然有不希望第二个永生教出现，好杜绝未来会重现的一些惨剧，但也有她自己的私心。 她不知道长明灯做的伪装能维持多久，所以直接将之毁掉才能断绝隐患。 本来她身上带着神器，就已经变成了香饽饽，若再让人知晓她把长明灯给吞了，她都无法想象那些人得嫉妒成什么样。 纵然她不惧，也很麻烦啊。 没多久，圣女、章丹等人主持的会议解散，圣女对着沉白术招了招手，章丹目光一转，也跟了过去。 其他人想跟，却畏惧于她眼中透露出来的威胁，只得作罢。 待到达圣女暂时的居所，她抬手设下结界：“说吧。” 刚才沉白术跟眼睛抽了一样给她使眼色，她能看不出来才怪。 “我之前被自曝的巨浪席卷，倒是机缘巧合进入一处密地，获得了一个巫海的关键线索。”沉白术开门见山，对于获得奇遇的种种一笔带过，直接说重点，“它的入口在黄泉的彼岸。” 怕这一句提示还不够，她索性又补充道：“我还听过一句诗，上穷碧落下黄泉。” 圣女和章丹秒懂，碧落指的是翡翠圣湖。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要请圣主过来一趟，或许他会知道黄泉所在。” 圣主到了后，听到黄泉两个字，眉梢动了动：“我知道黄泉在哪，但如果巫海的入口真的在黄泉彼岸，我不建议你们过去。” “因为这是一条死路。” 想到龙英对自己的提示，置之死地而后生，沉白术自信一笑：“巧了，我还真的要找一条死路，如果是活路，我还不太愿意去。” 圣主：“……” 他露出无语的表情，看看圣女，又看看章丹，那双淡漠的眼中竟然分明的透露出这孩子是不是有病。 沉白术只好把龙英的提示说了出来。 圣主若有所思：“若是如此，或许你们前往黄泉会有一线生机。” 沉白术只以为要渡黄泉到达彼岸需要一个摆渡人，好吧，没有摆渡人，但应该需要一条船，可等听了圣主的话，她神色凝重起来，事情比她想的要麻烦不少。 第153章 说起黄泉, 就要提到翡翠圣湖祖师爷钟山之神的神通。 沉白术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当年钟山之神在了解了人类神话中关于钟山之神烛九阴的传说后，发现可以跟自己的本命神通对照起来, 就索性取了这个名字。 在神话中, 烛九阴为人面蛇身，睁开眼睛为白昼, 闭上眼睛为黑夜，它口含一根蜡烛, 可以照亮幽冥之地。 圣湖的祖师爷亦是人面蛇身，当然他不是赤色，而是神秘魅惑的幽蓝紫色。 毫无疑问, 这是一条剧毒之蛇。 它的毒性有多强呢？强到曾经都把龙神给毒倒了。 虽然人鱼的神话传说里并没有蛇变蛟,蛟变龙这种层层递进的说法,作为一条蛇,只要他实力够强，就没有人敢将他视作龙神的下位。 但同为神明，他们的身体都非常强大，即便只是脱落的一个鳞片，传出去都足以作为一件法宝。 圣湖祖师爷能将龙神毒倒，可见她毒素之烈，毒倒之后当然是要吃掉,这也是荒古时代的传统了。 大家都打来打去, 吃来吃去, 竭尽可能让自己强大。 好在鲛人皇及时赶到,帮龙神清除了毒素，两方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那时诅咒已经露出端倪，鲛人皇作为荒古时代第一个成神的,比其他人都先感觉到危机，一些凶兽也就罢了，神明真的是死一个少一个，所以她并不想下杀手，但又觉得圣湖祖师爷杀伤力太大，就把他留在身边教育，教他控制毒素，教他明理，感化他的杀心，把一个徒有力量的凶兽变成了真正的神明，这便是他们的师徒之谊。 之后祖师爷跟随鲛人皇一面学医一面学毒，偶尔从鲛人皇那里知道烛九阴的特性，就自号是钟山之神。 虽然他无法睁眼是白天，闭眼是黑暗，但医术与毒术，治愈之力与致死之力，能将两种极端的力量融合为一身。 他说自己是钟山之神，谁反对？ 虽然后续因为鲛人皇的影响，他在治病救人方面造诣很深，一度超过了用毒素杀人，但后者才是他真正的本源之力。 就如同澹台先祖留下的息壤神土还有玄武神龟，他也留下了他力量的演化，碧落与黄泉。 碧落这件至宝在翡翠圣湖搬迁时已经被带走了，黄泉却还留在此地，镇压诅咒。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也无法带走，他们控制不了黄泉，毕竟碧落之力至少是治愈性的力量，是生机，黄泉却弥漫着死气。 就算是翡翠圣湖修毒素的那帮人，也只是隔一段时间过来取黄泉水，万万不敢将自身浸泡在其中，那是纯粹不想活了。 翡翠圣湖的圣主说到这里，难得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神情：“按理说，神明遗泽留到现在，其力量多少有些消耗，但黄泉水不知是格外契合咱们海底的环境，还是受此地诅咒影响，发生了一些古怪的变化，不仅没有消耗，还变得更加神鬼莫测。” “我记得宗门内留下的记载中，在一万年前我们尚且可以做出小船游到黄泉中心，摘取一些黄泉的产出，但近些年，我们试过很多种材料，所做成的船只无一例外离岸不久就会沉下去，等把它打捞出来，已是灵性全无，遍布满满的黄泉死气，无法再用。” 圣女干脆直接点出其中关窍：“我看不仅仅是诅咒的影响，还因为你们把碧落带走了吧。” “固然生机与死气这两种力量在钟山之神的调和下能彼此相生，但失去钟山之神这个主人，他们还是会互相消耗，以维持一个平衡，可因为当年你们的决定，两者分开相隔太远，这种制衡消失了。” 圣主安静不语，但这种沉默就是一种默认。 “现在我们要度过黄泉到达彼岸，能把碧落带回来吗？”章丹则更加直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没有黄泉辅助，你们的至宝碧落应该也出了问题。” 其实都不用猜，看他们无涯学宫的神明之脊就知道了。 哪怕是神明造物甚至是神明躯体，也扛不住时间的流逝，需要后来者用自身力量对其孕养，其效果当然比不上神明本神，但也勉勉强强能凑合一用。 章丹非常清楚，如果只是拿沉白术和金子说事，他们未必愿意出动碧落护送。 她干脆以利诱惑：“想来我们无涯学宫的神明之脊焕发新生的内幕你们已经听过了，我只说一点，既然沉白术的火种能够淬炼它们，想来也能为你们的碧落洗去尘灰。” 圣主不由得看向沉白术，沉白术可不敢大大咧咧做担保。 她只说：“火种是我在龙宫中所得，由我师父龙神赠予，最开始只有一点小火苗的大小。” 沉白术比了个手势，“伴随我几度成长，它也壮大不少，但能不能对碧落起效，达到你们想要的效果，我不敢肯定，只能说是一试。” 章丹故意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坦诚，有时候也是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的。” “现在金子的安危多重要，他可是鲛人皇的儿子，没有鲛人皇献祭自身，咱们这个世界早没了，又何来我们这些后来者？她已然逝去，我们能为她做的也就这一点点小事了。” 圣主瞥了她一眼，哪里听不出章丹看似在训斥沉白术，其实是在点自己呢。 但他也能看出沉白术的坦诚并不是故意讨好自己，是真这么想。 沉白术当然不会傻的说谎，先不说她能不能瞒过活了几百岁、人老成精的一宗之主，她还得考虑她和金子从巫海中出来的后续呢。 得罪圣主以及翡翠圣湖这么个庞然大物，他们还想不想活了？ 恩情加利益诱惑，重点是利益，他们圣湖内部确实已经为碧落力量衰败忧心许久，所以最终圣主还是点了点头：“我与众位长老商量一番。” “那得赶早，金子可不能等。”章丹催促。 圣女则安静下来，素手把玩着变成巴掌大的白玉乌龟，若有所思。 圣湖圣主嘴角抽了抽，终是道：“一天之内，我给你们消息。” 虽然圣湖旧址磁场混乱，没办法召开线上会议，但他们到底在此地待了许久，想联络众位长老还是有一些办法的。 一天之后，沉白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圣湖同意将碧落运到旧址。 他们也很好奇黄泉彼岸的风景。 听到这话，沉白术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难道翡翠圣湖的人也没有到过黄泉的彼岸？ 想罢，她决定去找钟山九问问情况。 正巧澹台明星也在那，两人想到了一块去，她也对黄泉彼岸很好奇，可惜搜遍网络都没有黄泉相关的资料。 结果钟山九面露难色：“关于黄泉彼岸，我还真知道的不多。” “嗯？”沉白术挑了挑眉，“你们守着黄泉，就一直没去过吗？” 别人不敢去还说得过去，但他们可是有至宝碧落的。 而且通过周向导的话，她也知道圣湖弟子生命力很旺盛，他们修炼的功法特殊，既然如此，应当不会像别人一样畏惧于黄泉死气——他们还会将黄泉水当做材料入药呢。 钟山九摇了摇头：“黄泉很特殊，就算我们修炼生命之力，能抵抗黄泉死气，但一般的弟子无非是在黄泉岸边打转，小心的取一些黄泉水。强大如长老们倒是能借助自身法宝走得远些，但我从未听过有人能走到黄泉彼岸。”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补充一句：“不过我倒是在宗门内见过有关彼岸的记载，据说彼岸生长着一种特殊的花木，叫做曼珠沙华。” 沉白术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你们就没想过采一些入药？” “当然想过，但祖师爷明确警告过我们，此曼珠沙华乃是亡者之花，唯有亡魂才能采摘到，生者想要强行采摘或有不祥之事发生。你想想这片海域可遍布诅咒之力，谁敢把不详一说不当一回事？” 她看着沉白术，欲言又止。 沉白术明了她的意思，迄今为止，无人到达过彼岸，哪怕彼岸真实存在的信息可以通过那一句“巫海入口就在彼岸”得到验证，但如果渡一次黄泉就要把自己变成亡魂，那么即便能到达彼岸，到达巫海，又有什么意思？ 人都变成亡魂了，难道还能来一出亡者归来？ 之所以没把劝说的话说出口，钟山九不过是想到了金子对沈白术的意义，还有那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预言。 忽然，钟山九心头一动：“如果永生教还在就好了，虽然他们没干过好事，但只要到达彼岸时，你们的神魂还保留着，或许能给你们配一具身体。” 对于永生教的恶行，他们自然是谴责的，可如果涉及到自己朋友的安危，那原则问题底线问题，貌似也可以再退一丢丢。 澹台明星若有所思：“永生教教主自曝，一些长老罪恶滔天，当场就被处决，但还留下了一些用来审问，或许可以从他们口中得知长明灯的修复之法。” 沉白术见她们越说越过分，赶紧打断：“停停停，我知道你们是为我着想，但如果活着就要像永生教那样换一具别人的身躯，我做不到。” “一是灵魂排异问题，就连换器官都会存在排异，更别提整个身体都换掉，谁知道换一具新的能坚持多久？难道还真能像换衣服一样，这件躯体损伤了，不能用了就搞个新的？” 哪怕沉白术知道自己不会像永生教那么恶心，直接抢夺别人还活着的身体，但克隆一具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尤其是她已经修炼到六段人鱼，想要连同她的实力一起复制下来，所用天才地宝绝对不少，这其中的消耗是天价。 结果用了几年就不能用了，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活头？ “第二，心理膈应问题，我现在的身体我就用得很好，不想用别人的。” 虽然大脑主宰意志，身体受大脑指挥，但前世就有一些换了器官，性格方面有了一些改变的例子，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她不想换。 她可没忘记自己这具身体很特殊，被她奶不知融合了多少套嵌合基因，是最适合她现在这个灵魂的。 谁知道换了后会出什么问题？ 她可跟别人不一样，她有前世灵魂。 “第三，有句话叫以人为鉴，我们都看到永生教的下场了，更应该吸取他们的教训，而不是去趟他们趟过的雷。” 沉白术可不会自诩正义，骄傲的觉得自己跟永生教做同样的事，但因为心是正的，就一定不会落入永生教的下场。 她从不高估自己的意志力。 排异反应和心理膈应这两点，钟山九和澹台明星都觉得可以克服，但第三点说服了她们。 两人亦不妄自尊大。 永生教输了，绝对不是他们蠢，一些高层可都或多或少是自己等人所在势力叛变过去的，其心志、气运等成为一个强者的必要条件绝不会缺少，但无一例外，无人成功。 这就不是能力问题，是他们的路子本来就是错的。 于是两人干脆利落作罢，转而琢磨如果真走到那一步，至宝碧落无法将沉白术完整地送到黄泉彼岸，应该有什么折中之法。 也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中的生机到底在哪。 沉白术目光闪了闪，她们还在思索，但她心里却多少有了思路。 为了赶时间以及安全，圣主亲自回去了一趟，大概还运用了一些特殊的加速渠道，才两天，他们就回来了。 沉白术得到通知赶紧过来，刚打开门，就看到一排人鱼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 除了原先碧绿的人鱼，多出了许多蓝紫之色，当然也有纯蓝色的，但是他们的蓝色鱼尾却和荒海的蓝色鱼尾完全不同，多出了几分诡异与危险。 荒海鱼的蓝色鱼尾就像大海，粗犷且包容。 沉白术瞬间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翡翠圣湖毒师的那一派。 也不知道是因为危险性还是性格更低调，翡翠圣湖在外行走的弟子多以医生，也就是绿色鱼尾居多。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蓝紫色鱼尾的，她还挺新奇。 那闪闪发亮的目光看得圣湖长老颇为无语，他们本来是想给沉白术一个下马威的，毕竟他们已经了解过了沉白术火焰的杀伤力，要把自家至宝交到一个外人手上，任由她用火种灼烧……啊，这是什么作死的行为？ ！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没人说话，但沉白术可不是拘束的，迫不及待就问。 “你准备好了吗？”圣主问。 “我今天就可以。” “那好，今天就过去。”圣主难得言语中透露出几分期待。 如果沉白术真的能够让碧落焕发新生，真的能解决此地诅咒，或许他们圣湖内部一直商量的回归计划，就可以实现了。 因为已经将此地永生教老巢一锅端了，再加上众位大佬铺路，这片海域变得十分安全，就连鱼彤等人也可以轻松抵达此地。 不过黄泉毕竟不同于别的险地，沉白术没有大张旗鼓，让大家来给自己送别。 她提出现在就走，也是出于这个顾虑。 翡翠圣湖是没说什么，但沉白术心中有数，碧落与黄泉对立，要用碧落送自己抵达彼岸，对碧落力量的消耗怕是不少。 翡翠圣湖肯定不可能跟送大家郊游一样，把所有人都送到彼岸。 不过直觉告诉沉白术，此行她和金子去就足够了，他们悄悄的过去，也免得大张旗鼓了。 最终跟随圣主一同来到黄泉的，就只有沉白术的那些熟人。 荒海小伙伴、圣女、章丹、钟山九澹台明星等少数几人。 黄泉水与幽蓝海水层次分明，让人第一眼见到就不会把它们混作一处，不过远远的，沉白术就感觉到了弥漫的死气。 同行者都皱起眉头，面露厌恶，沉白术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莫名的，心底居然还生出几分亲切。 “如果跳进去，不会感觉回到了快乐老家吧？”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沉白术抖了抖。 她偏头去看圣主，圣主将至宝碧落取了出来，这居然是一枚天青色的宝石，让沉白术想起了春雨后的树林，也想起了浩渺的天空。 话说她都好久好久没看到过真实的天空与太阳了。 不过不同于黄泉死气的外放，碧落非常内敛，就算站在它旁边，也感觉不到任何生机之力，圣祖将碧落投入黄泉，它快速变大，变成了一叶小舟。 圣主甩动鱼尾，沉白术也觉得周身一轻，再一看，她和圣主已经站在了碧落化作的小舟之上。 他们的上头依旧是幽蓝的海水，下方黄泉之水沙沙，显得特别浑浊，却被小舟隔绝在外，并不让他们沾染分毫。 圣主对她道：“将鲛人皇之子取出来吧。” 沉白术心中一动，伴生空间只能收入神胎，不能收入活物，墨墨自带的船舱放入金子后他就无法回归，但沉白术可以把它变得很小，像一个巴掌大的装饰玩偶，随意挂在衣服上。 想着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讲究，她心念一动，将墨墨从怀中取出。 墨墨张了张嘴巴，金子就像是被他吐出来一样。 沉白术拨了拨，让他平躺在碧落小舟上，将墨墨收回。 圣主是第一次见到金子，作为翡翠圣湖的宗主，他日理万机，非常忙，平时也不怎么刷巫镜。 看到对方那金灿灿的头发和尾巴，他若有所思： “如无意外，鲛人皇之子应当同她一样是蓝发蓝尾，没想到竟是这一身金色，倒是十成十像足了龙神。” 沉白术随口猜测：“或许是为了躲避天机。” “有道理。”圣主认真点头。 他们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圣主抬手一挥，碧落化作的小舟开始向前方驶去。 沉白术往后看，荒海的小伙伴正在向她拼命挥手，她笑了笑，大声道：“我还会回来的。” 一刻钟后，他们又回到了岸边。 众人一脸懵逼，沉白术也很懵，她是说她会回来，但她的意思是他们从巫海转回呀，他们的目的是彼岸，不是此岸。 这么在外边打转了一圈有什么意思？ 她不由得看向圣主，其他人也齐刷刷看向圣主。 圣主眉头紧皱：“我再试一次。” 小舟进入黄泉之中，肉眼可见都是沙黄之色，根本分辨不出哪头才是彼岸，沉白术对黄泉的印象只有上一世的神话传说，对钟山之神留下的黄泉水一点都不了解。 所以她全程没有发言，都是听圣主的，他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然而有了上一次的意外，她没法再淡然处之，盯着航向，心里在失望之余也暗道一声果然。 果然，她就知道巫海不好找，不然也不会迄今为止都没有关于它的半点传言。 如果说网络上没有传言，还可能是有人刻意藏着，但连翡翠圣湖等三大势力都一无所知，那就是真的了：在此之前，无一人进入过巫海。 “或者——”沉白术心中一动，“抵达过的都死了。” 她不由得瞥向圣主，只见对方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沉白术没死心，询问道：“你们当初是如何前往黄泉彼岸的？” 圣主摇了摇头：“搬迁一事发生在几万年前，宗门留下的记录中，前来黄泉都是为了取黄泉之水，就算偶尔突发奇想，跑得远了些，远处的黄泉水与岸边也没有区别。”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在此之前我们没有动用碧落，受限于此地黄泉死气，一般宝物无法隔绝，我们也没有跑得太远。” 他也提起了祖师爷关于曼珠沙华的警告。 两人沉默下来。 圣主其实早就知道彼岸没那么容易到达，只是他以为有鲛人皇之子在，会触发一些不同。 他驱使碧落，尽可能沿直线行走。 既然是黄泉彼岸，他们这样一直走着，总有到达对岸的时候。 作为翡翠圣湖的一员，要说对彼岸、对曼珠沙华没一点好奇心是不可能的。 沉白术也不想走到那一步，虽然她心里知道她的生机是长明灯。 看过长明灯的记忆，她知道长明灯除了能将一缕魂芯孕养成完整的神魂，还能助人重塑躯体，但永生教的教训让她记忆深刻。 纵然长明灯已死，留下的力量被火种吸收，以她和火种并肩作战的经验，她应该对火种多一些信任，相信它，就算自己的身体被此地黄泉水泯灭生机，火种也能帮助重塑一具百分百匹配的躯体出来。 这一点，她私下估算过了。 吞下长明灯后，这份力量她和火种对半分，重塑躯体的成功率不低，如果巫海那边没有关于金子的布置，还能帮一下金子。 但她想到了长明灯对鲛人皇的背叛，她不能不心中存疑。 说真的，她觉得如火种这样的存在，作为一个单纯的工具反而更好。 倒不是她见不得它诞生神智，只是火种克制猩红，与诅咒近距离接触，无疑会受它影响，长明灯就是在治病中长歪的，沉白术不得不防。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走这条路。 所以她默认了圣祖的做法，放出一缕火焰，落到小舟之上，给她做保养。 如果是之前，她还真未必敢，毕竟火种的属性是灼烧，是洇灭，可不会分辨敌友，对于猩红，它一通乱杀，可对生机之力，它同样能克制。 然而猩红海岸一行，火种的性质发生了颠覆性的进化，它能随沉白术的心意辨认敌友，对敌人自是毫不客气，但对友方，却能直接无视掉。 等到融合了长明灯那个黄金宝箱，更是多出一抹与治愈类似的力量，仿佛真的能作用于灵魂，洗去尘垢。 哦，或许用烧去尘垢要更精准些。 圣主原本没有在意，沉白术的火种是有些特殊，但并不至于伤到碧落，毕竟碧落也是神明遗物。 尽管章丹说是沉白术的火种让神明之脊焕发了生机，他也确实升起了一些期待，但并不多。 因为他知道沉白术的火种主要是针对猩红，于神明之脊而言是对症了，但对他们的至宝碧落却不是这样，他们把碧落保护的很好。 它并没有感染太多猩红，毕竟他们很早就搬迁了，这片区域的诅咒更多是由黄泉一力扛住。 但几乎是立竿见影般，作为这一代和碧落契约的人，他迅速察觉到了碧落的变化。 以前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碧落仿若从一个强壮的人鱼逐步虚弱下去，直到迫不得以更多时间处于沉睡状态，是他们需要时才会将之唤醒，当然，更多时候不唤醒，仅靠碧落逸散的力量就足以。 可沉白术的火种落下没多久，他就感觉碧落变得活跃了一些：它还在沉睡着，但没有以前那么死气沉沉了。 圣主颇有些意外的看向沉白术。 沉白术低头，看着脚下的小舟，目光专注的施展火种。 虽然知道火种不会伤害碧落，但谨慎如她，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也不敢像对待猩红海岸那般大开大合。 倒是圣主在察觉到她的谨慎，欣赏之余直接开口：“无需这样，直接按你的节奏来，我能感觉到碧落很舒服。” 沉白术略略点头，既然他这么说，自己就不客气了，只希望碧落吸收了火种的力量，能振作起来，穿过迷雾，带他们找到彼岸。 一天之后，沉白术的梦想实现了一半，碧落完全苏醒了，非常活泼，兴致勃勃地带着他们在黄泉之上畅游，彼岸却依旧没有线索。 沉白术在脑中建模，只觉得黄泉的每个角落他们都去过了，很多地方她都感觉是岸边，但岸边都没有生长着曼珠沙华——这是唯一可以判断彼岸的标志。 和沈白术所知道的神话故事不太能对上，但一切就是如此，气急败坏之余，她不免在心中暗骂钟山之神，这头后天被教化的文盲神兽肯定是没有好好跟着鲛人皇学习，只学了个半桶水。 她不死心，选择上岸，走了一圈后，找到了还停留在岸边等待的圣女等人。 他们回到了原点。 沉白术：“……” “怎么又回来了？” “事情很不顺利吗？”大家纷纷凑上来。 这一次倒是比上一次久了点，但也只有一天，没人觉得一天时间就能解决金子身上的诅咒，果不其然，他还躺在碧落小舟上沉睡呢。 以他的性格，如果醒了，肯定早就跳下来了。 沉白术看了一眼金子，下定决心：“碧落不行，我打算带上金子单独去找彼岸。” 鱼彤一愣：“单独去，不用碧落？”她瞬间反应过来，“你要拖着金子游过去，你以为你的肉身能扛住黄泉死气的侵蚀吗？老大你疯了？” 她眼睛瞪大，“我不同意。” “否认无效，这是唯一的办法。”沉白术将自己对彼岸的猜测说出。 荒海一众小伙伴当然不会答应她这样去寻死，哪怕是为了救金子也不行，不过沉白术再度将龙英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名言祭了出来。 “巫海本就是灵魂的演化，是精神，是意识之海，我怀疑只有神魂能够进入，而鲛人皇既然将巫海入口安排在黄泉彼岸，对这种情况必然有所预料，会设置能让我们肉身重塑的宝贝。” 不得不说，这种猜测很有道理，但鱼彤却怀疑的看着沉白术，她老大可是有前科在的。 她表示想和老大一起去。沉白术轻咳两声：“这般能重塑热身的宝贝肯定很罕见，绝对是为金子准备的，给我用已是勉强，不可能有其他人的份，所以只能我和他去。” 事实是长明灯遗留的力量只够她和金子用，为此她还不得不大出血，从火种那里换了些——他们当初是平分了长明灯的力量的。 钟山九和澹台明星对视一眼，也走过来劝说。 几方争执，沉白术也挺头疼，再这样吵下去，她就要把长明灯这个底牌暴露出来了。 正打算不管不顾，强硬定下此事，忽然，一直沉默抚摸着白玉乌龟背部的圣女开口了：“巫海是肯定要去的，但去之前，不如先占卜一番？”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她。 章丹皱了皱眉：“我记得你说过，你无法对沈白术展开占卜。”她又看向鱼彤等人，“难道是要借助他们，间接占卜她的运势？” 鱼彤和沈白术都来自荒海，又据说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丝毫不逊色于血缘联系，强大的占卜师可以利用这一点。 不过这样一来，多少会有些损伤，而且不怎么准。 鱼彤却听得眼睛一亮：“这个好，让我来，不过是一些运势的受损，我从小运气就不咋好，根本不信这个。” 丰一年却是赶紧开口：“不，让我来，我运气好，只是受损一些才是不妨碍。” 沉白术有些无语，圣女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此行凶险难定，光靠他们间接占卜，所得信息不一定准确，还会误导沉白术，所以我想的是让她自行占卜自身，不过她于这一道造诣甚浅，如今要占卜的又与神明相关，肯定有所不足，所以我会辅导她入梦。” 她看向沉白术，征求她的意见。 沉白术愣了一下，点点头：“我同意。” 梦境是一种潜意识的显化，梦境会梳理平时接触到却往往忽略掉的信息，光龙英那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确实有些没头没尾。 如果能从梦中获得更多，就太好了。 “宜早不宜迟，就现在吧。” “现在？”沉白术吃了一惊，就看到圣女有条不紊的从空间中取出许多东西，一一布置好，澹台明星在旁边帮忙。 看这动作，她早就知道他们会无功而返。 沉白术挑了挑眉：“师父，你是不是早就想占卜我了？” 圣女并不否认，凡占卜者，都对命运很好奇，越不能占卜的存在，就越是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她的未来。 但她还有理智，不会去作死挑衅龙神的威严，不过沉白术自行占卜就不妨碍了。 与其说是占卜，更像是一种预示，一种天启。 沉白术被龙神选中，出生非常神秘，似有复杂因缘，绝对称得上是得天庇佑、大气运者。 她如果进行天启，成功率很高，毕竟这样的人天道珍之爱之，不会愿意她夭折于途。 因为圣女早有准备，这开始自然很快，这还是沉白术第一次见到她辅助他人入梦。 以前跟随圣女学习占卜时，倒有听她介绍过，沉白术很新奇的看她临时搭建出了一个祭坛，而自己被她要求坐在祭坛上。 她心血来潮问了一句：“可以躺着吗？” 圣女静静看过来，沉白术讪讪的笑了笑：“我想，既然是入梦，这做梦还是躺着比较舒服。” 被圣女驱逐，只得远远围观的众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想当初，他们也不是没有亲眼见证过圣女占卜，但气氛那叫一个肃穆。 刚才她摆祭坛时，大家大气都不敢出，结果沉白术这句话一出，直接破功。 倒是圣女依旧淡定：“你躺着吧。” 她已经习惯了沉白术这有些跳脱的性格，她大事上还是很靠谱的。 沉白术打了个哈欠，她真不是故意挑事，但坐在这个祭坛上，莫名犯困。 原本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忧虑金子的事睡不着，现在不用担忧了，一切都在圣女的预料之中。 沉白术闭上了眼睛，入睡飞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做梦，但梦境中的场景居然和此刻一样。 也是圣女提议占卜，她同意，坐上祭坛，然后她得到了天启，看到了一种秘法，该秘法能将金子身上的诅咒引入自己体内。 她选择使用，她体内那个深黑色的前世神魂嗷呜一声，张开巨口，直接将诅咒吞下。 沉白术瞠目结舌，她不敢想象，连火种都无法消灭诅咒，只能说做克制之用，结果自己前世的灵魂竟然那么强大吗？ 她观察一番，发现吞下诅咒后，灵魂的颜色只是略略转浓，变得更黑了一些，但这种变化很微弱，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它对她影响不大，梦境中的自己得出了这个认知。 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做梦的沉白术也快速将秘法记下，金子的神魂中没有了诅咒缠绕，圣女检查一番，解除封印，让他的神魂顺利回归身体。 既然诅咒问题已经解决，他们就没有再寻找彼岸。 之后百年，沉白术与金子在海底到处历练，顺顺利利的达到了人鱼八段，他们在外玩够了，选择回荒海养老。 然后顺便把观秦放了出来，对此沉白术有些小抱歉，让她与亲朋好友分隔半年。 观秦倒是不介意，人鱼的寿命长着呢，这百年间她在荒海呆得很开心，乍一说要离开还有点不舍。 最后沉白术与金子等人在荒海终老，这一生有过跌宕起伏，却最终归于平淡，也算美满的一生。 醒来时，沉白术心中还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幸福感。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依旧在梦中，刚才那个未来是梦中梦，她又回到了原点。 圣女搭建祭坛，她坐了上去，进入了一个新的梦中梦。 这个梦中她同样得到了能将金子身上诅咒引入自身灵魂的秘术，可比起简单将金子治好，她心中却存有更多疑惑。 她想知道自己前世那个深色灵魂是怎么回事？她还想搞清楚签到系统这个神器，总不能它的存在就是无条件帮助自己吧。 这些疑惑无法解答，她始终不能心安，不能放心去走梦中梦那样平淡美好的未来。 左右是梦，那就看看吧。 她选择了另一条路。 就算有了秘术，她依旧带着金子前往彼岸。 没有碧落，她将金子放在墨墨的体内空间中，自己坐在龟背上，在身体完全被黄泉死气浸透，灵魂脱离的瞬间，她看到了盛开的曼珠沙华。 一道流光溢彩的门在面前开启，直觉告诉她，这里就是巫海入口。 沉白术收回墨墨，一把抓住金子，鱼尾一甩，跳进了那扇门，也就是曼珠沙华的花蕊处。 第154章 门后面有什么？沉白术非常期待。 结果——拉灯了。 字面意思, 眼前一黑，再睁开时她和金子已经从巫海中出来。 她看到自己鱼尾一甩，竟然瞬间就跨过了仿佛没有边际的黄泉, 她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表。 要知道就连八段人鱼的圣湖圣主想要渡黄泉都只能靠碧落, 根本没办法动用空间之力。 因为黄泉是神明的遗泽，本身就会影响到周围的磁场。 蓦地,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上心头，她不禁想：不会吧, 不会吧，我不会从巫海中出来后，就成为了九段人鱼甚至神明？ 只有神明才能抗衡神明。 她眼中满是火热,回溯！毕竟是在梦境中,应该能回溯到之前那个时间点吧,她看看巫海里到底有什么。 可惜这虽然是沉白术自己的梦,也是她的天启，但大部分力量却来自于圣女。 沉白术掌控不了主动权，只能看着时间无情的流逝，她看到了等在黄泉岸边的亲朋好友，每个人脸上都很激动。 金子的诅咒应当是解决了，在梦中的沉白术却仿佛忽略了这一点，没有对金子有更多关心。 视角没有落到他身上, 沉白术无法获知解除诅咒后金子的情况。 他们在圣湖旧址停留了一段时间,她看到自己催动火种,经过巫海这一遭,火种再次进化，直接将此地的诅咒焚烧殆尽。 所有圣湖弟子都很高兴。 沉白术还听到钟山九期待的说要搬过来。 这是他们的故地，就如同无涯学宫所在的无涯学海, 这片海域早就被圣湖一代又一代的弟子治愈力量改造，无比适合他们生存。 她绝对要申请在这里待个百八十年，完成自己的许多设想！ 相比第一个梦中梦的意气风发，沉白术明显能感觉到这第二个梦中梦的自己心情要沉郁不少。 她依次拜访了圣女，章丹还有圣湖的圣主，向他们挑战。 说是挑战，却更像是让他们给自己做陪练。 她要消化巫海一行获得的力量。 虽然沉白术的基础打得很牢，但毫无疑问，从六段一跃跨到九段，她的经验、她的反应速度绝对跟不上加强后的身体。 时间过得极快，梦境中的自己仿佛能感觉到那种焦虑的心情，快点，再快点！沉白术不明白自己在着急什么。 她用时三年，向各大势力高层一一挑战过去，终于适应了目前九段人鱼的自己。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决定： 她要打开荒海阵法！ 要知道荒海的阵法每千年开启一次，距离上一次开启甚至连一百年都没到，看到大家都很不理解，尤其是一些知道荒海阵法内情的势力高层更是阻止她。 只有圣女以及大概是被圣女说服的章校长和圣湖圣主支持她。 在他们四人合力，再加上沉白术作为龙神继承人的身份，她拥有的最高权限，最终荒海大阵还是打开了。 然而饶是沉白术也不明白梦境中的自己为何要这么做的。 不过荒海大阵能开启，她能见到自己的亲人还是很期待的，但就在这时，原本清晰稳定的梦境忽然变得模糊，还伴随着令她难受的颤动，就像是这个梦境要被打破了。 隐隐的，沉白术听到了圣女仿佛自天外传来的声音： “抓紧时间。” 这像是一个预告，梦境的颤抖止住了，但模糊更快更多，沉白术下意识运转传承之力，想要看清更多的画面。 她的努力是有用的，真的有模糊的片段被她擦拭得清晰起来。 她看到荒海人鱼大包小包跟逃难一样离开，她看到漫天的火焰席卷开来，火焰最亮处赫然是繁华至极的龙宫。 在升腾的火焰中，龙神死去的躯体仿佛活了过来，她从容地迎向火焰，被其吞没。 以身体作为火焰的燃料，让这场大火越烧越旺盛，最后的画面是剧烈的震动，不是梦境在震颤，更像是因为龙宫坍塌所导致的海底震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越卷越大，将整片荒海都卷了进来。 慌乱、崩溃的情绪中，一个清晰的概念融入沉白术脑海：龙宫、龙神是荒海的根基，它们毁了。荒海也就塌了。 她看到自己毫无反抗的被卷入漩涡当中，露出一个苍白的“一切终于结束了吗”的笑容，消失不见。 …… “沉白术，沉白术你醒醒！” “回神了吗？树丫。” 一个久违的称呼唤回了沉白术的理智，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焦距，仿佛还沉浸在连环的梦中，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她看到自己躺在祭坛上，几乎觉得现在还在梦里。 “树丫树丫！”钟山九叫了好几声这个名字。 圣女道：“行了，让她缓缓。” 钟山九讪讪地笑了笑，转头去看旁边的鱼彤：“树丫这个名字好可爱，是沉白术的小名吗？” “是，以前我们在群落中就这样叫她，家里人也都这么叫。” “这样啊，难怪喊沉白术时都没反应，喊树丫她眼睛里就有了波动，是想家人了吧。” “我也想我妈我奶我爷了，我们已经离开荒海好久了。” 对于他们的蛐蛐，沉白术很缓慢的眨动着眼睛，也不知是天启的后遗症——传承之力消耗过多，还是她的思绪无可避免的沉浸在梦中难以走出来，她现在的动作有点一卡一卡的机械感，足足过了一刻钟才恢复正常。 沉白术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圣女。 圣女的脸色发白，显然刚才的天启对她的消耗亦是不小。 沉白术张了张嘴，圣女察觉到她想说什么，略带几分警告的抢答：“别说！与天启相关的任何事都别告诉别人，记住，是任何人！” “还记得我教你的吧，每个人的未来都有千万种可能，我们占卜不过是根据这个人过往的经历、习惯，特地选出他最有可能走的一条路，但也有一些，是前人花费巨大代价定好的结局，无论你是想把结果改的好一点，还是不想让他变得更坏，都最好只有你知道。” 她表情意味深长，“我们提前窥见了命运，看似是定数也是变数，别让一个微弱的细节毁了所有。” 沉白术心中一动，蝴蝶效应？ 按理说龙宫被毁荒海崩塌绝对是坏事，她恨不得它改变，可沉白术现在还能回忆起梦中自己最后被海水吞噬的心情，是放松的，是那种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可以躺下的轻松。 这就说明这个结果是经历了很多且多方权衡后的自己所期待的。 再加上圣女那一句前人努力的暗示，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代神明们。 龙神年纪轻轻为什么要死？机械之神为什么要把自己切成八瓣？鲛人皇为什么要献祭自身，只把一片荒芜的巫海留给自己还在蛋里的孩子？ 沉白术轻轻点头，圣女说的对，她不能让自己毁了前人的布置。 既然圣女都这么提醒了，章校长和圣湖圣主便也什么都没问，只是道：“还渡黄泉吗？” “渡。”沉白术郑重的点头，“不过不需要您用碧落护送我了，我带金子游过去，就我们两个人去。” 章丹问：“需要什么准备吗？” 沉白术摇了摇头。 圣主饶是明白沉白术已经从天启中找到了抵达彼岸的正确方法，但听她这么说，还是不免蹙起眉头：“你们就这么光身游过去？黄泉的死气何等恐怖，你们的肉身扛不住的。” “就是要扛不住。” 没有了肉身才能以亡魂状态等到曼珠沙华盛放，叩开巫海的门，但这句沉白术没说。 其他人安静下来，沉白术想了想，把墨墨放大，自己坐到了墨墨的背上。 至于其他的神胎，既然梦境中只有墨墨的存在，那便也维持原样。 墨墨与她心意相通，滑动着小短腿进入了黄泉，身后圣女、钟山九等人目送她离开，大家都没开口。 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既然是天启，既然这是沉白术的选择，他们就不要再给她增加压力了。 也幸亏他们不知道黄泉的传说，不然这样的安静就像是在给沉白术送葬。 可某种程度上，又不能说不是。 毕竟，虽然是梦，但沉白术确实得到了那个能将金子神魂中诅咒吞噬的秘法，她直接就能在现场解决，然后离开。 要知道在第一个梦中，梦里她与金子与荒海一众是寿终正寝的，并没有走到荒海崩塌，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活下来那一步。 可她终究走向了前人为她定好的结局。 当然，沉白术冷静得很，对这个决定也不仅仅是好奇，是想解开一切谜题，而是更理智的，第一个梦中梦的他们寿终正寝，看似完美，可事情真的结束了吗？ 那更像一个泡沫，一个幻梦。 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 或许沉白术可以自私的觉得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可在这个想法升起来之前，先冒头的是另一个：一代神灵耗费那么大的代价，推算出了这个结果，如果自己不去补上那最后的一环，会不会一切都无法挽留了？ 这个世界上终究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更何况——沉白术咧嘴一笑，结局未定，自己未必会死，她可是屡屡创造奇迹甚至被称作奇迹本身的沉白术啊。 强渡黄泉这一路在梦中最是清晰，发生的事也和梦境中差不多。 不过虽然只是个梦，但沉白术却仿佛真的从梦境中吸取了经验一样，感受着身体一点点被死气侵占，却并不慌乱，冷静的注视着前方，一眨不眨。 只要曼珠沙华出现，她绝对能第一个看到。 终于，来自黄泉的死气已经浸透她的每一寸身躯，原本沉白术还有些担心这要怎么脱离？谁知，她只感觉到灵魂一轻，就像出窍一般，而她的身体则沉沉的往下坠落。 墨墨一愣，下意识的要去接。 墨墨并非真实的动物，更偏向于能量体，只要沉白术还活着，它作为神胎也会活着。 它不太懂，明明主人一直坐在自己的背上，自己游得很稳，为什么会掉？ 沉白术制止了她，冷静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下坠再下坠。 这样看着自己尸体的视角本以为会非常诡异，但竟然很轻松，灵魂轻飘飘的，仿佛卸去了什么累赘，视野都变得清晰清澈了不少。 就像是原先的她与整个世界隔了一层的纱被撕开了。 沉白术留了个心眼，切出一半的传承之力放在身体内，这却是梦境中未曾发生的事，她想看看自己的身体会掉到哪里。 会不会穿过黄泉，落进海水中？ 毕竟这黄泉又和神话故事的不太一样，它只是一条河，没有搭配相应的地府设施。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捡到我的尸体？”沉白术心道。 身体里布满死气，大概率是不能再用了，但沉白术也不想她落到有心人手中，她甚至想过直接放火把她烧掉，但最终没有。 不是狠不下心，而是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制止了她，告诉她真烧掉的话，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那就算了。 但沉白术很好奇，一边往前游，一边保持着和留在身体的传承之力的连接。 忽然，她瞪大眼睛，她看到了一条庞然大物，是一条幽蓝紫色的巨蛇。 钟山之神烛九阴！沉白术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他还活着？ 不，不可能，就算他没有像鲛人皇、龙神等一代神明一样献祭自身，但就算神明寿命漫长，也不应该能活这么久！ 这条巨蛇游曳着，靠近沉白术的尸体，然后张开巨口就将之吞了下去。 沉白术猛地闭上眼睛，传承之力断了。 她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尸体从巨蛇的食道向着肚子滑落下去，但也是这一刻，她反应过来，巨蛇不是活物，他也是亡魂，是能量体，是黄泉中的清道夫。 沉白术蓦地明白过来，为什么同样是神明遗物，其他至宝力量都有削弱，但黄泉不仅产生异变，还略有增长。 明明应该是平衡的碧落和黄泉，但此刻两者差距堪称天壤之别。 不仅是诅咒之故，还有因为各种目的来到黄泉被黄泉吞下的死尸。 沉白术可以自豪的说，就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具尸体，依旧能量充足，绝对管饱。 毕竟不提她平时对自己身体的打磨，她有一部分躯体可是由息壤神土构成的！ 神土的能量何其充足！ 难怪自己想要把尸体烧掉时，会有一种头皮发麻的危机感。 尸体烧掉，力量会被火种回收，那条巨蛇什么都捞不到，肯定觉得很亏，没准会发怒过来吃她的灵魂，得不偿失。 沉白术摇了摇头，看向前方，像是有迷雾在眼前散开，原先依旧一望无际、看不到头的黄泉陡然间出现了一抹亮色，巨大的曼珠沙华盛放，彼岸到了。 不过怎么只有一朵？疑惑一闪而过，沉白术赶紧将墨墨收起，抓住从墨墨船舱中出来的金子——果然，他也变成了灵魂状态，躯体应该也下坠被烛九阴吃掉了。 沉白术抓着他快速向那朵花游去，赶在曼珠沙华闭合前，跳进了门里。 仓促间，她看到无数朵曼珠沙华在更远处摇曳盛放，瑰丽而神秘，一眼望不到头。 原来彼岸不仅仅只是一条河岸。 第155章 沉白术本以为巫海也是精神之海,会像之前在鲛人族地被困时遇到的那个魂海一样，虽然也是海洋的形态，却更是类似于天空,有种白云般的轻盈与漂浮感。 但是她错了, 大错特错。 她带着金子刚钻入巫海时，甚至有种时空错乱感,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正在那种被维护得很好的私人海域里游泳。 海水无比干净,带着纯粹的海腥气和咸味，海水湛蓝，甚至给沉白术一种喝下去比什么万里高山深沉冰泉还要凛冽的清澈感。 不过作为人鱼, 好像是可以空口喝海水。 这般想着她情不自禁的喝了一口。 哇, 好真实, 真实的她很难怀疑这是一片精神海域。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才六段，面对鲛人皇神魂化作的巫海，以她的实力根本辨不清真假。 鱼尾有些激动的翻腾着，比起沉白术这个忘了喝孟婆汤的不正宗人鱼，鱼尾显然更加敏锐，舒适得就像回到了母亲的羊水中。 不知不觉中她放开了抓着金子的手。 直到看到金子向着前方飘去，沉白术才强打精神,跟着游了过去。 虽然这片海域一望无际, 无法判定方位, 但她相信金子的选择。 哪怕昏迷着,作为鲛人皇的儿子，这片海水必定也指引他去往最该去的地方。 没让沉白术等太久，她就看到了一个闪闪发亮的宝箱, 但居然不是黄金色泽，而是七彩的，像是钻石一样。 签到系统也在此时恰如其会的展示存在感： 【叮！恭喜宿主触发钻石宝箱签到点，请尽快签到】 黄金之上居然是钻石吗？沉白术想，这个钻石宝箱必定比黄金宝箱更加珍贵。 果然是鲛人皇，一出手就把之前的神明都给压了下去。 在钻石宝箱的诱惑下，沉白术鱼尾游得更欢快了，几个跳跃竟然赶在了金子的前头。 她往身后看了看，金子还闭着眼睛，并没有因为这一系列变故惊醒。 和沈白术差不多，灵魂同样没有因为身体的死亡受到什么影响，反而给沉白术一种更自如的感觉。 不会也跟自己一样，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吧？沉白术摇了摇头，终于游到了钻石宝箱面前。 宝箱的光泽太过明亮，远远的根本看不清细节，此刻来到近前，它自发的收敛了那璀璨的光华，但沉白术的第一眼竟然不是去看宝箱，而是看向了宝箱旁边的东西。 一座水晶冰棺。 冰棺中躺着一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人，相比起年少时纯粹的精致，长成的眉眼粗犷了一些，却极富成熟男人的魅力，他的眉眼很是深邃，鼻梁高挺，皮肤极白，唇色却很艳，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哪怕是闭着眼睛，却依然有着极强的侵略感和威胁感，上位者的气质彰显无疑。 绕是沉白术已经很熟悉这张脸的少年版，还是没忍住升起了几分陌生以及戒备。 毫无疑问，这是金子，成年后的金子。 这个结果是沉白术没想到的，鲛人皇竟然把金子的躯体藏在了巫海里。 等会儿！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金子真的是最近才破壳的吗？ 这时，落在后面的金子神魂也飘了过来，沉白术惊讶地看到他少年的灵魂在几夕之间快速长大，变得与水晶棺中的成年版金子一模一样，然后进入棺中，与身体重叠，消失不见。 沉白术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睡美人的故事，可她现在去哪里找一个王子，不对，是公主来把金子这个睡美人给吻醒啊？ 这里就只有她一个女的……意识到这点，沉白术倏地升起了几分不自在。 她摸了摸鼻子，移开目光去看旁边的钻石宝箱，将手放在宝箱上选择签到。 【是否开启宝箱？ 】 “开启。” 【检测到系统缺失的配件，立即融合，融合中……融合完成！ 】 【恭喜宿主触发主线任务，女娲补天】 沉白术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这签到系统居然还有主线任务？” 她记得系统的提示音一直都是触发了什么签到点，刚开始倒是说了个新手任务，但后面就没再提到了，她都给忘了。 不过女娲补天，这什么鬼？ 沉白术打开面板，一眼就看到了面板主页再明显不过的主线任务四个大字，点开，下面的备注居然是三段视频。 她看向第一段，视频的封面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眉眼非常精致，与金子有几分相似，比他更温柔些，但眉宇间也带着威严。 就像是那种平时很接地气和很具有亲和力的温柔领导，但一沉下脸，你屁都不敢放一个。 毫无疑问这是鲛人皇。 沉白术迟疑的点开，视频的内容很长，这不是鲛人皇给后来者留的遗言，更像是一部纪录片。 这种科学记录的方式先进得不像那个荒古时代的作品。 开头先简单讲了鲛人皇从一条鲸鱼成长为了神明，成神的第一件事便是运用自己所掌握的神通——时间法则，获得了上个世纪关于人类的一些片段。 当然，虽然她拥有时间法则，但并不能跨过纪元的距离，获取真实存在的上个世纪的物品。 她获得的也只是一些影像，一些声音。 这个时候的鲛人皇虽然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但目光懵懂，宛如一张白纸。 这也是荒古时代的共性，大家都好像处在蒙昧时期，哪怕是成神了，也不过是更强大一些的野兽。 他们的智慧，就仅仅只是野兽的狡猾，更遵循本能。 所以人类的文明真的给了鲛人皇很大的震撼。 沉白术就这么看着一张白纸渐渐被人类的文明染上缤纷的色彩，有红的绿的白的黄的，自然也有黑的灰的。 她觉得鲛人皇真是得天独厚，不愧第一个成神的，天地真的太宠爱她了，在一片蒙昧中，她掌握了智慧，拥有了计谋。 只能说幸好就算人类复杂的内斗史再怎么侵染，鲛人皇善良的底色也不曾改变，不然原本就吃来吃去的荒古混乱时代还能更暗黑些。 拥有了智慧后，鲛人皇感觉到了孤独，不在宅在自己出生的那片海域，开始到处游历，她期待能找到同类，不，更准确的说法是给荒古时代的生灵启智。 这期间有无数生灵想杀她，想吃她。 虽然鲛人皇可以用神明的位格压制他们，但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外放着，一旦收敛，就会有无数海兽像蜜蜂闻见花蜜一样扑上来。 他们崭新的脑袋，完全没有这人是神明我惹不起，我应该躲的念头。 直到鲛人皇放出威压，他们才会瑟瑟发抖等着被吃掉。 这些只简单截取了几个片段，但沉白术却从中看出了荒古时代的残酷。 哪怕贵为神明，依旧不得安稳，除非选择龟缩在在领地中不出去。 鲛人皇第一个遇上的熟人是龙神，这时龙神还没有成神，但她显然战斗力极高，经验也特别丰富，一眼看出鲛人皇大补，就很莽的冲过来打架。 饶是两者间存在神格的差距，鲛人皇也很是费了番功夫才将她压制住。 她看出了龙神的潜力，没有把她扔出去，而是带在身边，教她东西。 比如人类文明中的厨艺一道，尤其是某个黄皮肤的人种，他们的厨艺文明真的太丰富了，鲛人皇每次都会从一波不长眼扑上来挑衅自己的海兽中挑出一只，然后翻开珍藏的做饭视频开干。 “这个绿色植物，嗯，找到了，它们长得差不多，味道也相似，还有这个……” 她甚至没有用自己的指甲刀，而是精心的选择材料打造出了一把菜刀。 其锻造过程也是跟人类的打铁视频学的。 沉白术不禁感叹鲛人皇真的太聪明了，简直是个全才，一条鱼就走完了人类从原始石器时代，发展到封建农耕文明得过程。 目测还有向着她前世那个社会进步的趋势。 当然了，过于先进的科技她还没看到，可想到自己绑定的签到系统，毫无疑问是鲛人皇打造的，她对于她能走到星际社会都不怀疑了。 在掌握了这么多知识后，鲛人皇也不例外产生了向外输出的冲动。 她把龙神带在身边，当做自己的徒弟一样教导。 龙神也很聪明，启智飞快，可她却对战斗方面更感兴趣，鲛人皇一面遗憾的嘀咕打架哪有做菜好玩，一面却也把自己收集到的人类文明的战斗技巧教给了龙神。 沉白术看到这里，真是捏了一把汗。 她可是知道龙神后来成神了，她怕鲛人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尽管她知道龙神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前面对于荒古时代的记录，实在让她无法心怀侥幸。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龙神确实成神了，也确实桀骜不驯，想挑战鲛人皇，一雪之前多次被胖揍的耻辱，结果那一天是龙神成神的大好日子，她依旧被揍得整条龙胖了一圈。 只能说鲛人皇不愧是荒古时代第一个成神的，底子就是厚。 而且她能用那些战斗技巧来教龙神，自己怎么可能学不会？沉白术失笑。 这一战彻底奠定了鲛人皇老大的位置，龙神低了头，后续虽然会挑衅鲛人皇，但更像是好友间的战斗，气氛变得好了不少。 鲛人皇继续上路，又捡了一条章鱼，一条乌龟，一条蛇，他们分别成为了开创无涯学宫的机械之神，黄金辅助世家澹台氏的先祖，以及翡翠圣湖祖师爷钟山之神。 五位神明一起钻研人类文明，打打闹闹，欢声笑语，那真是一段很温馨、很和谐的发展时光。 看到这里，沉白术才明白过来，钟山之神确实是鲛人皇的弟子，但其他神明亦是。 鲛人皇与他们都有半师之谊，所以这才是其他人的称号都是某某神，也唯有她冠以皇字的缘故吗？ 这是女娲补天主线任务的开端，一代神明们积累了丰富的知识基础，在视频的结尾，变故出现了，钟山之神在自己的领地捡回了一条鱼。 钟山之神虽然是一条毒蛇，性情中不乏阴暗偏执的部分，但毫无疑问，他是受鲛人皇影响最深的。 现在人面蛇身的他温文尔雅，就像是一位翩翩君子——自变成人形后，他们就学人类披上了衣服，他最喜欢白色，乍一看还真像一个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 鱼尾的蓝紫颜色尽管没有被他用障眼法变没，但也藏在了修长的白大褂下面。 因为鲛人皇不吝啬传授知识，除了这五位神明，其他生灵也或多或少接触了一些智慧，这条被钟山之神捡回来的鱼就是被他的好名声迷惑，在生病后千里迢迢跑来求医。 别说，钟山之神还挺耐心的。 也是，他们神明寿命漫长，在接触了智慧、脱离了愚昧期后，也确实需要一些东西打发时间。 除非是有人不长眼，钟山之神是懒得吃这些小鱼小虾的，不过他之所以会把对方拎到鲛人皇面前，是因为他发现这个鱼的病很奇特。 是的，这条鱼感染了猩红 沉白术看到这里，脸上轻松的笑容不复存在。 “原来猩红从这么早就开始了……不对！”她忽然反应过来，把进度条拉到前面，一代神明们一家亲的时候，海水就如同眼前的巫海一样澄澈见底。 她再把进度条拉到结尾，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名觉得海水染上了一抹浑浊。 现在的海水不仅有猩红，还有辐射。 “辐射是怎么来的？是后期为了解决猩红滋生出的新问题，还是跟诅咒一样，是同一种源头的不同衍生物？” 沉白术抿着唇，点开了第二段视频。 接下来的种种和她所看到的长明灯的记忆有点像，不过要更详细一些，鲛人皇发现了猩红的特殊。 因为会像病毒一样感染，他们还特地找到病例比较多的地方，把它圈起来，禁止海兽们进入，五位神明用了很多办法都发现不能根除，甚至这种传染还在扩大。 沉白术敏锐的注意到海水的颜色发生了变化。 鲛人皇还仿照人类做了个口罩戴在面上，有更多的人生病。 忽然，沉白术目光瞪大，停住视频，将那个片段放大，她没看错，这就是皮肤因为接触辐射度很高的海水而导致的红肿、发炎甚至是进一步的腐烂。 辐射不是神明们弄出来的，它一直存在！沉白术忽然就有了这样的笃定。 她面色阴沉下来。 猩红还未解决，又多出了一种传染式的怪病，神明们的表情同样不好看。 好在他们很快发现这种疾病和猩红不一样，没有猩红那么难缠，之所以无法断根，还显得像传染病，仅仅是因为问题出在他们赖以生存的海水上。 鲛人皇统计了病例的发生地，一路寻找，沉白术就看到他们不断的往下游，往下游。 “不对，辐射不是在海水上层吗？”沉白术反应过来，神明们和海兽生活在海底，他们的认知与人类是颠倒过来的。 此时在拍摄视野中是在往下，可在沈白术这个人类的判断中，却是往上走。 一代神明们发现了海底深处的辐射，黑的好像是洗不干净的煤球，带着一种古怪的令人恶心的黏腻感。 它原先应该是一种胶质的形态，沉淀在海底深处，与清澈的海水互不干扰，但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表面的胶质开始挥发，更诡异的是鲛人皇还发现了一个遍布无数裂缝的结界，挥发的黑雾中挤出来，不仅溶于海水，还开始上浮。 更糟糕的是，这些玩意不止一处！ 虽然鲛人皇用长明灯简单粗暴的给一些感染不深的海兽们解决了问题，可毫无疑问，源头在这里。 只要它存在，猩红与辐射就永远也无法断绝。 而长明灯的力量是有限的，哪怕有神明不断灌注神力，又哪里救得了芸芸众生？ 鲛人皇推算下去，如果放任这些东西一直扩张，要不了多久，海底就会迎来末日。 可这种末日，一般是文明发展到极限处以求突破，不成功就成仁时才会出现的。 然而上一个纪元才刚过去，海底分明是一个新生的世界，怎会如此？ 与此同时，鲛人皇收到消息，各处灾难频发。 沉白术觉得海底的三大灾难：海底漩涡，海底寒流以及火山爆发非常恐怖，但在荒古时代，其可怕程度还要上升好几个级别，且天灾的类型远不止于这三样。 就像是整个世界迫不及待要进行一场清洗，从头来过。 这并不是沉白术瞎猜测，而是鲛人皇的判断。 作为神明，他们是最接近世界意志的存在，他们于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世界意志的打算。 这当然不是世界意志对他们心软了，想要放他们一马，而是这场世界的劫难并不简单，不是单纯的因为造物出了错，世界意志判断他们发展不下去，于是自行终止洗牌重来，而是来自上个世界的因果孽力。 它如附骨之蛆一样缠绕着新生的世界，要把他们拖入地狱。 世界的洗牌会灭绝全部生灵，相当于重开，一切都是新的，是重置，过程中世界本源之力一般会因这一纪元文明的发展有所增加，它是呈上升曲线的。 但偏偏因为上个世界主体生灵造的孽，不仅没有增加，还即将跌到谷底。 这些因果孽力只要一直存在，就会不断吞噬本源之力，迟早有一天，世界会迎来真正的毁灭。 于世界而言，生活在它上面的生灵就像蚂蚁一样，死了这一波，还可以生出下一波，淡看他们亘古不变，如同四季交替。 可一旦本源消失，这种循环就会被打破，世界将彻底迎来末日，再也无法孕育出新的生命，这绝对是世界意志所不能忍的。 于是它难得选择和大一点的蚂蚁合作。 世界想活下去，鲛人皇等人同样，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世界就会马上启动循环，这种清洗如同荒海的阵法一样，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能拖延更长时间。 也许哪一届孕育出来的生灵就能解决问题呢。 第二段视频也放到了末尾，结束于一代神明们查清源头。 沉白术心情复杂，虽说她前世就有听过岛国排放辐射的事，但很显然，她低估了事情发展到后来的恐怖。 只能说论起作死，人类这个种族简直没有对手。 强大如世界意志，都被他们给搞崩溃了。 “既然查清源头，那么这第三段视频就是如何解决了？”沉白术点开最后的视频。 神明们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既然是因果孽力，先有因才会有果，因果循环是最强大的链条，无法强力破局——连世界意志都没办法，更别提在它之下的一代神明们了。 但就算不行，也必须想办法，除暴力破局外的其他办法。 这是整个世界的大事，没有生灵可以幸免，鲛人皇还联络了在龙神之后又陆续获得神格的新生神明，大致有了思路。 他们认为万物相生相克，这是恒定不变的真理，他们要解决因果孽力，就要找到克制它的存在。 他们选择净化因果孽力。 试验了多方渠道后，最终还是把注意力拉回到了火焰上，火克水，自海底燃烧起的火种必定能给世界带去一场彻彻底底的清洗。 在人类的记录中，火能焚烧万物，应当能将上个纪元的一切烧个干净。 想法很好，可惜在实践后被卡住了。 纵然他们想办法搞到了能在海底燃烧的火种——是的，海底的规则和沈白术前世不太一样，在前世是有海中火存在的，但这一世原来没有，海底三大天灾之一的火山爆发根本不存在，是一代神明们竭尽可能创造出了火种。 火种桀骜强大，毁天灭地，然而依旧没用。 因果孽力只是看起来像黏腻的胶质物，可实则不是实物，更像是一种虚无的概念性的东西，它是因果的产物。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需要一个引子，一个能赋予火种独特的净化因果孽力属性的引子。 看到这里，沉白术彻底明白过来：“所以，我就是那个引子？” 她的前世记忆与这一切对应起来了。 第156章 这说起来是一件复杂的事, 但从结果往前倒推却并不难。 第一沉白术有前世关于人类的记忆，第二，一代神明们创造出来的据说有毁天灭地能力的火种在她手中。 沉白术定了定神, 继续往下看。 找到这个引子并不容易,一开始神明们简单粗暴的认为，可以利用鲛人皇的时间法则,获取与人类有关的物品。 毕竟只是引子，就像一点火星, 拿到了便可以点燃一切。 鲛人皇一个人做不到，只能获取一些虚无的影像与声音，那么就他们多位神明合力,辅助鲛人皇穿越时空。 尽管只有鲛人皇一人掌握时间法则,但修空间法则的除了龙神却还有几个。 然而最终他们失败了, 连世界都无法回到已经毁灭的上一个纪元, 他们自然也做不到。 或者就算能做到，可也绝不是眼前的事，等成功了，没准世界都已经毁灭了。 此路行不通，鲛人皇又想到了另一条路子。 既然因果孽力是人类做的事，那她就把人类创造出来。 她要仿照女娲大神造人。 沉白术看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主线任务叫做女娲补天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不是女娲造人,而是女娲补天,因为造人的工作已经由鲛人皇完成了。 自己只用补天, 补的当然是如无涯学宫那般的海底空洞。 虽然不知道这种地心深处的污黑胶质怎么会演化成天阙破裂，但云端之上不断向学校内侵入的猩红之力，确实来源于一个黑洞。 忽然, 沉白术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种因果孽力会吞噬世界本源，本源被吃掉了，那层保护世界中生灵的大气层不就出现了臭氧层空洞？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虽然鲛人皇修的是时间法则，并不像神话中女娲那样修的是造化之道，但她也有她的办法，捏泥土造人失败后，最终还是从那团污黑胶质中提取出了人类的基因。 一番捣鼓，科学+玄学齐上孕育出了人类。 也不知是世界的恶意，还是神明们太过谨慎，一板一眼，几乎是将人类按照他们获取的资料等比例复制。 新生的人类非常脆弱，只能活在神明们紧急为他们锻造的实验室当中。 这个实验室是特殊抽离出来的没有海水的真空，然后又调配出各种人类呼吸需要的气体。 沉白术看着这个像潜艇又像堡垒一样的东西，不得不感叹神明们的大手笔。 这是人造了一个大陆出来呀。 虽然这个大陆小的只能称作海岛，但也非常了不得了。 这里可是不知多少深度的海底，最简单的一个海压问题就没那么容易解决。 可惜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火种依旧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净化。龙神很不耐烦：“要不让火种吃一个人类试试？” 她真是烦死了这些人类，死了都不安生，给他们的新世界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钟山之神温柔地笑道：“我也觉得可能是人类的浓度还不够，咱们多造一批都喂给小火苗算了。” 这里的小火苗指的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火种。 不过沉白术也发现了，大概是吃了长明灯的教训，他们用了手段限制，没有让小火苗诞生神智，只将它作为工具使用。 虽然沉白术并不觉得那些住在实验室中的人类是自己的同类，但还是冷汗涔涔。 这些一代神明哪怕是被鲛人皇教化过，但也都不是好惹的。 别说是陌生的弱小人类这个种族了，同样拥有灵智的海兽他们也没少吃。 不过最终还是鲛人皇阻止了他们，倒不是说她突然心慈手软了，而是——“我赞成钟山的说法，可就算章鱼的实验室里创造出再多所谓人类喂给火种，怕是也达不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她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你们没有发现吗？这些人类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类。” 所有人齐刷刷隔着特殊材质的结界看过去，这个场景就特别像人类隔着玻璃看猴。 不过话说回来，弱小的人类之于他们确实不能称之为同类，说一句猴都比较尊重了，更像是要小心对待防止一脚踩死的蚂蚁。 拍摄的视角转到人类身上，沉白术自然而然跟着看过去。 就见一排排的小机器人正在给歪着的人类喂饭，另一边人类在随地大小便，甚至是直接拉□□里，任劳任怨的机器人正在清理。 再往更远处看，人类正在打架，如同野兽一样的嘶咬对方。 如果不是机器人赶到及时，怕是已经出现了伤亡，好一幅混乱的场景。 这确实不是人类，更像是一群弱智的残次品，徒有人类的躯壳，内里是没有教化过的野兽，甚至不如荒古时代的海兽聪明。 被鲛人皇这一提点，龙神也注意到了，他们搞出来的人类和影像资料中的人类——那一群虽弱小，但充满智慧的生灵完全不同！ 她奇怪的皱起眉头：“你不是已经在循环播放教学资料，还特地让章鱼做了几个机器人老师教导他们了吗？” 就像是鲛人皇曾经教化他们一样，神明们也安排了相应的教程给这些刚出生如白纸一样的人类。 钟山之神却是明白了，恍然大悟：“火种需要的引子不是某个单一的人类个体，而是整个人类文明的凝聚，一如因果孽力，引子其实也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较真的算，就显得很可笑。 再看结界里的人类，有什么文明吗？ 丝毫没有，喂给火种，就像是对于一亿这个庞大的基数却是连零点零零零一都达不到。 乌龟慢吞吞的开口，却是一针见血：“人类的文明需要沉淀，按照影视资料中透露出来的，人类其实不是女娲造人，是猴子变的，他们花费了百万年才学会直立行走，又用了许多许多年，才创造出那般璀璨的文明。” “可就算我们可以帮这些人类活下去，世界也等不到那一天。” 钟山之神脸上常挂着的笑意敛了敛，道：“我记得有一个文明的历史是五千年，咱们就按五千年来算，有我们帮着推着，还不够吗？” 然而世界能不能撑过五千年，谁也无法作出肯定的回答。 固然，在他们成神之前这个新世界同样经历了很多年，因果孽力一直没有造反，但这种变化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更像是呈指数级增长。 前期曲线平缓，越往后积累已经足够，可能只要一年甚至是一天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他们不能去赌。 事情到这里就卡住了，沉白术轻轻叹息一声，有些不忍再看下去。 因为她已经知晓他们的结局。 不过在变故到来前，还过了一段较为平静的日子。 鲛人皇有感而孕，生了一个人鱼蛋。 这个蛋就是金子，是漂亮的海蓝色，一如眼前的大海 他很活泼，因为与海水颜色的极度相似，经常往海水里一钻，别人就看不见了。 金子很快孵化了出来，果然和他的母亲鲛人皇几乎一模一样，但比她更娇小，更精致。 出乎意料，他不是一条鲸鱼的形态，他是鲛人。 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他这样当然和人类没有关联，是因为继承了神明的血脉，保留了鲛人皇惯用的形态，而非弱小时鲸鱼的模样。 可金子这样子看在鲛人皇眼中，却是一个预示，她眸光深了深，下定决心。 鲛人皇陪伴着金子，长成沉白术陌生的模样。 她并非还在蛋里，就把金子给抛弃了。 孩童时的蹒跚学语，少年的意气风发，成年后成熟稳重能扛事，鲛人皇都一一见证过，终于可以放心将手头一摊子事交给金子。 她打破结界，选择献祭自身。 鲛人皇的自曝非常的温柔，她的灵魂化成一片海域，散落在世界各地，继续她生前未完成的布置。 她的血肉一滴一滴融入人类的身体。 来自神血的洗礼，让这些新生人类脱胎换骨，他们在痛苦的哀嚎中迎来了新生，更强壮的躯体以及由双腿变成的鱼尾，他们终于可以在海水中自由呼吸。 这便是人鱼的始祖，最初的一批鲛人族。 他们的获得远不止于强壮的体魄，能让他们在海底活下去的结构，还有由神明开启的智慧。 蒙昧退去，所有鲛人俯身下拜，口中唱起了歌，为他们的母亲送别。 这便是海底的女娲造人。 鲛人皇虽不修造化之力，可她用自己的一身血肉弥补上了最关键的一环。 母亲死去，还是用如此惨烈的方式，金子不能接受，他丢下母亲的领地，对龙神等姨姨叔伯口出恶言，负气出走。 其他神明们当然不会怪她，但也没去找他，金子的实力无需担忧，不如让他独自冷静一下。 现在金子认为他们所有人都瞒着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不过神明们也不是没事干，鲛人皇献祭自身，她留下的一摊子事金子不管，自然就落到了他们手里。 更何况危机并未过去，冥冥中世界意志告诉他们，鲛人皇的牺牲并不代表一切结束。 本来按照鲛人皇的估算，她将火种藏在遍布全海底的巫海当中，此火种会随着鲛人的成长、人类文明的成长一同成长，始终比因果孽力的爆发更快一步，将它克制，将它挥发出来的黑雾净化。 直到哪一天，火种的力量积累足够，彻底将一切罪恶焚烧殆尽。 但鲛人皇低估了因果孽力的成长速度，它是上个纪元的糟粕，却也在新的世界如鱼得水，它吸收着新世界的负面情绪壮大。 鲛人皇掌控时间，利用时间埋下诸多布局，却也同样没能算过时间。 海底空洞终究还是出现了。 而神明们有所预感，却无法阻止。 虽然鲛人不算少，但这个数目相对于偌大的海底而言，真就是一滴水落进大海。 为了让人类文明早日复苏，不至于辜负鲛人皇的布置，机械之神和钟山之神接替了鲛人皇的位置，继续在实验室里创造人类。 不过这次他们融入了鲛人的血液，又为了数量在一定程度上牺牲了体质、潜力等先天条件，他们认为人类文明富有创造性，先天不足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来补，但数量上的繁衍扩增却没那么容易。 就这般，鲛人皇创造了鲛人族，其他神明以鲛人族为先例，又创造了低配版的人鱼。 鲛人族为鲛人皇启智，接受知识的速度非常快，他们分散开来，作为人鱼的老师，帮助他们度过了最初不适应的阶段。 因为人鱼数量实在太多，尽管他们弱小，但他们团结，还有神明们创造的法门供他们修炼。 尽管在面对荒古时代强大的海兽仍处于弱项，倒也不至于一直被吃。 他们联合起来，还是能反杀海兽的。 这些人鱼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天赋，也在往不同的方向发展。 神明们处于观望阶段，除非面临灭顶之灾，不会干涉太多。 也因为这些不同，渐渐就有了偏向。 比如有人鱼喜欢战斗，更喜在与海兽的厮杀中成长，就渐渐把自己搬到龙神的领域中。 有人鱼头脑非常聪明，善于机械造物，就去机械之神所在。 有人鱼比较憨厚，不喜争斗，性子慢，就跟玄武之神，即澹台家那位先祖学，白天找一个舒适的地方，一躺就是一天，晚上回洞穴继续躺。 …… 一代神明们并不会驱逐他们。 若说鲛人还有点够看，人鱼就弱小得跟蚂蚁一样。 生活在他们的领地中，如果不是神明们出于对鲛人皇的敬重，那就真跟养在领地里的储备粮差不多。 这便是荒古三大势力的雏形。 机械之神建立了无涯学宫，钟山之神建立了翡翠圣湖，玄武之神不喜战斗，却很团结，渐渐就形成了以血缘亲缘为纽带的黄金辅助家族。 至于龙神，她和鲛人皇是第一个认识的，感情也深厚些，在金子走后更多的承担起了照顾鲛人族的责任。 尽管她手上也分到了一些人鱼，但她天性自由，不爱拘束，就放任他们自由发展。 这样的悠闲结束于第一个海底空洞的出现。 和平安宁的生活被打破，一番探查后，终于发现是因果孽力还能吸收新世界的负面情绪，原先荒古时代人少，所以不明显，可随着人鱼的扩大，他们受上一个纪元人类文明的影响越多，因果孽力便也随之壮大起来。 有激进的神明产生极端想法，想通过杀死人鱼来阻止海底空洞降临。 毫无疑问，这种行为被龙神等阻止了。 激进神明嘲笑龙神等人被鲛人皇洗脑久了，心慈手软，但龙神等人却有不同的想法，他们感觉到了火种的蜕变。 这说明鲛人皇的布置是有用的。 至于因果孽力的猖獗，说真的，它造作起来彰显存在感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就像受了伤，要把脓包挑破才能真正好转起来。 如果放任因果孽力一直潜伏，就会像温水煮青蛙，等到他们察觉的时候，已经快要被煮熟跳不出去了。 然而这种猜测无法说服他们，于是战争开始了。 龙神等人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鲛人与人鱼灭绝，既然说不通，那就只能战。 或是正面战争，或是坑蒙拐骗……荒古时代仿佛一夜之间迎来末日，正面战死的变成了材料，坑蒙拐骗的被骗去填了黑洞，以强行燃烧神魂的方式去消耗因果孽力。 等到只剩下龙神等四位神明时，海底空洞也被填补不少。 这期间他们负责征战，机械之神始终在实验室，他集齐众位神明之力，以及他们血腥薅来的羊毛，创造出了世间唯一的一件神器。 这件神器继承神明们的遗志，将辅助火种也是盯着火种完成清洗工作。 毕竟如果火种诞生神智，走上长明灯的老路，毁了他们的心血，那一切都完了。 鲛人皇遗漏的地方，将由他们来补上。 不过说是神器，但在机械之神的心中，它最强大的不是品阶，而是学习能力，总结能力。 它只有一个主线任务，也是贯穿它生命始终的任务：女娲补天，填补海底空洞，彻底解决世界本源受损的隐患。 它将观测整个世界，收集每一种元素的数据，去应对变化莫测的因果孽力。 这也是为了防止他们计算失误，能克制因果孽力的引子迟迟未能出现，火种无法孕育出特殊的净化属性而打的补丁。 ——神明们算的是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之后的事，自然不能单薄的把所有希望放到火种身上。 如果说火种是单一，那么神器在任务明确的同时却也称得上一个全才，它收集够了全海底的数据，在自己的储存空间中建模，等比还原出了一个游戏世界。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但各项数据却无比真实。 看到这里，沉白术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契约火种之后，能用火种以游戏视角看待面前的一切，分析数据。 这并不是火种的能力，是签到系统的。 之所以现在才触发，不过是她与火种契合，签到系统确认了她就是神明们要找的那个引子。 为了防止她中途夭折，系统当然要给她更多自保手段。 视频还在继续，沉白术定了定神。 继鲛人皇之后，仅剩的四位神明也相继走上了献祭的道路。 第一个献祭的是玄武之神，一处海底空洞成长到了用尽手段也无法封印的地步。 玄武守土，玄武之神化作原形，将自己的神格具象化，单枪匹马冲向了海底空洞。 巨大的乌龟消失，一块金灿灿的土壤出现，飞快生长，将恐怖的还在蔓延中的黑洞堵了个严严实实，牢牢的与世界壁垒连接起来。 力量流转，仿佛那不是后天补上去的，而是天生的世界壁垒，纵然因果孽力再怎么不甘，也无法冲破这封锁。 危机解决，只是玄武之神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麾下的人鱼遵从遗志，留在此地，既是给玄武之神守墓，也是负责看管这一处海底空洞。 如果玄武之神的神格化作的息壤神土能将因果孽力消耗殆尽，那自然最好。 如果不能，就得他们顶上了。 一群人鱼明明长相继承了鲛人皇的精致，却因为性子慢，做什么都不急不慌颇有几分憨厚，他们眼神坚定，已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如同愚公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他们的后代也会牢记这一使命。 这一刻，他们不像鲛人皇，反而像极了玄武之神。 不过也对，能传承衣钵的从来不是血脉，是道同，便相为谋。 沉白术见惯了澹台氏的污遭，尤其白玉盘还好，黄金台简直了，那股子封建腐朽的味道恶臭无比。 此时看到他们先祖的风采，她不由得摇头叹息，子孙不肖啊。 玄武之神的献祭不是结束，反而只是一个开始，甚至他的牺牲神明们其实也有所预料，玄武之神是布置好了一切才慷慨赴死的。 龙神道：“活了这么多年，没死在别人肚子里，我这一生，不亏！左右这个世界已经被污染了，继续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就是献祭自身去当一根撑天柱，不让它塌下来吗？反正我个子高能顶！” “只是——我放心不下崽崽，别看他长了老大一高个，但心智还很稚嫩，当年鲛人皇离去，都伤心成那样，迄今不愿回这里，如今我们这些唯一还能陪他说说话的，也要跟着没了，我怕他受不住。” 钟山之神道：“确实应该考虑好他的后路，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没了也就没了，他还年轻，生下来就没过过多少好日子，跟着师父到处奔波，海水也变了味，这可怜孩子怕是都没见过真正干净的海水是什么样。” 机械之神似模似样的推了推眼镜。 他当然不近视，只是觉得这一戴就显得他很有智慧：“看来大家的想法差不多，都打算把他送去后世，想来那时因果孽力已经解决，海水也将恢复到世界初开之际，这才是小宝宝应该待的时代。” 那时尚且活着的玄武之神憨憨一笑：“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给他起个卦吧。” 就是这一卦，算到了金子的死劫。 原本打算慷慨赴死的众位神明不淡定了，他们付出一切不就是为了让后辈好好活着？ 结果连唯一的崽都保不住！ 瞬间就觉得这世界毁了算了。 玄武之神赶紧说：“虽然存在死劫，但死劫中尚有一线生机，他的命运似乎与整个世界都关联了起来。” “这不就是天道之子，大气运者？”机械之神脱口而出。 呃……接触太多人类信息，他明显有点中二。 钟山之神瞪了他一眼，不太满意他这个说辞，什么叫天道之子，当他们乐意？ 如果不是天道顶不住，把压力给到他们身上，他们也不用面对这些糟心事了。 但机械之神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说起来师父突然有感而孕也是怪奇特的，后来金子直接破壳就是人身鱼尾，和鲛人族、人鱼族都对应上了，他这个出身很是玄妙啊。” 机械之神道：“既然金子是大气运者，我们倒不用担心他度不过这一劫，不过为了防止世界过河拆桥，我也得给他留下一些保障。” 他说着就把一个巫镜模样的东西拽过来，那正是他创造的神器，一番捣鼓：“行了。” 心事了却。 玄武之神献祭后，老朋友们又聚在一起喝了一场。 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钟山之神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哦，差不多该轮到我了。” 沉白术眼睛有点酸，哪怕知道那已经是过去发生的事，也是神明们的选择，可看着他们慷慨赴死的模样，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说什么活够了，强大如同神明，他们的老年期根本不会像人类一样这病那病，身强体壮，又有朋友陪在身边，这个世界那么美好，又怎会觉得活够了？ 至于龙神口中嫌弃海水不纯净的问题？沉白术也觉得影响不大。 蒙昧期时海水倒是纯净，但彼时尚未成神的龙神难道没过过苦日子？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若不是世界足够美好，又怎会为了让它延续下去选择牺牲？ 自己等后辈能有今天，全靠前辈们缝缝补补啊。 沉白术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但也知道能被神器也就是签到系统收录的都是精华，不能放过每一个片段，免得错过关键细节。 钟山之神后面是机械之神，机械之神献祭自身前，留下了自己最满意的机器人作品。 以龙神为模板的龙英，以自己为模板的七章。 是的，只有七章一个。 他虽然有八根触须，八座巨塔，但唯有七章是特殊的。 至于空空等后来者则是龙英与七章联手的作品。 龙英虽然是以龙神为模板，但机械之神在她身上耗费了许多心力，她与机械一道上的造诣并不逊色于七章。 机械之神倒也想做钟山之神和玄武之神的智能机器人。 可玄武之神牺牲太早，那时他接触的科技尚不足以让他创造出永生的智能ai生命，钟山之神则另有想法。 别看他仿佛是个温柔君子，可心里的狂傲并不逊色于机械之神。 他不喜欢那时尚且呆板的机器人，觉得以自己为模板简直丢脸，机械之神便只保留了他们的影像资料，存在神器的储物空间里。 或许后来者能帮他把他们完善。 他们虽已死去，却能用另一种方式永恒的活下去。 “钟山之神的创造是什么？”沉白术想到了黄泉中那条巨蛇。 别看是死物，是能量体，游曳在充满死气的黄泉水中，但巨蛇一点也不呆板，活泼得很。 沉白术心中一动，如果说机械之神的长处在造物，在游戏世界，那么很明显，钟山之神受人类神话传说的影响更深。 或许他是想要以黄泉为基础，创造出一个地府来呢。 老朋友一个接一个的离去，最后便只剩下龙神。 龙神取出了他们曾经酿的酒，喝了起来。 虽是自酌自饮，但她每喝一杯酒，都敬一杯，就好像其他老朋友都还在。 此时的龙神已经没有了最开始出现在视频中的桀骜不驯，经历了这么多，她毫无疑问成长了。 原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神明脸色平静，藏了太多情绪，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她喝着酒，姿态依旧大开大合，却让人感觉到了深深的孤独。 沉白术按住胸口，很难受。 所有的酒都喝完了，龙神却没有丝毫醉意，她将酒杯收起，来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房间中央有一具冰棺，冰棺中沉睡着金子。 沉白术有点惊讶，自从金子离家出走，后续的视频中就没再出现他。 她有想过他知不知道其他神明献祭的事，如果知道，他该有多伤心。 没想到龙神考虑如此周全，怕是在玄武之神卜出那个卦象，知道金子将有生命之危时，就已经将他带了回来，用秘法让他陷入沉睡。 如此他就不必去经历那些残酷的事。 神明们真的好宠他。 也对，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崽。 就算是以血脉传承的黄金辅助世家——澹台先祖亦不曾留下血脉。 金子的身世又那样特殊。 龙神抬手，揉了揉金子的头发，一心只有战斗的姨姨面上难得露出温柔的笑意，然后她收敛神色，开始施法。 她将金子的神魂从身体中抽出，放进了一个蛋里。 这个蛋金灿灿的，和龙神身上的颜色如出一辙，就好像这个蛋是龙神亲自生的。 不过虽说不是亲生的蛋，可它是以龙神用自己的血脉之力和传承之力结合数种极为珍贵的材料锻造的。 等到未来某一日，金子从蛋里孵出来，说两人是亲母子也差不了多少。 这个蛋中的血脉之力会对金子的身世进行改造，能帮助他蒙蔽天机。 鲛人皇以一己之力，坏了因果孽力的灭世计划，使得它不得不从潜伏状态跳出来，其因果之力当然会反噬到与鲛人皇血脉相连的金子身上。 这是他们在卜算出金子死劫后才想明白的事。 龙神的血肉以及一身大气运能帮他短暂改命，至于之后： “小崽崽就看你自己了，我们耗费那么多帮助世界意志逆天改命，它总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龙神喃喃自语。 传承之力则是龙神将自己一生的战斗经验凝聚在蛋中，让金子于睡梦中学习。 做家长的总是这样操心，既希望孩子快快乐乐的，又希望他能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不说勇夺第一，至少也不能太差不是？ 他们的崽崽必定是最棒的崽。 为了达成这点，龙神可是难得跑去钻研了与战斗与武学无关的东西，更是违背原则帮助金子走捷径，让他醍醐灌顶。 这其中既要他少费力气，又要他不至于被困在龙神的道里，防止似我者死，毕竟再怎么溺爱，荒古这个大环境养成的三观，实力才是第一位，崽崽肯定要走出自己的路。 龙神打造出了一个华丽的龙宫，将蛋放在里头，给他开了最高权限，所有的门都对他敞开。 他回这里，就像回自己的家，想咋样就咋样。 当然，为了崽崽快乐成长，她也封印了他这段记忆，直到他找回自己真正的身体的那一天——他真正的身体被龙神放进了巫海里。 龙神认为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做完这一切，龙神心愿已了，也不容得她再耽搁下去，她驱动着龙宫，化作万米长的巨龙，直接堵在了最大的海底空洞处。 而这，也是一切的源头。 如果说龙宫连同遍布整个荒海的大阵是为了镇压此地海底空洞，那么龙神本身就是阵眼。 视频放到了结尾，镜头不断的上升，繁华璀璨的龙宫越来越小，光也越来越暗，在幽蓝的海水中，仿佛一颗美丽的明珠。 荒海关闭，跟随龙神的那一批人鱼黑发蓝尾挥着手与外界的同族告别。 他们将保留着最纯粹的原始基因，如果真的等来了世界净化的那一天，而外界的人鱼却因为猩红与辐射的存在面目全非，或许能通过他们恢复。 纵然荒海也有辐射，但仅是辐射，可不会让基因也一并崩溃。 所有的前情都已经看完，就只差最后一环收尾，沉白术知道会由自己来补上。 就像天启中发生的，她前世的灵魂作为引子，补全火种唯一的缺陷，她将回到荒海，燃起火种，把一切的源头都净化掉。 这是数万年前，神明们就安排好的结局。 只是——沉白术怅然若失，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我？”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特殊。 签到系统，不，应该说是神器从沉白术的神魂中飘了出来，是巫镜的模样。 它漂浮在沈白术面前，黑曜石般的屏幕上显出一行字：【其实在你之前，我还有过一位宿主】 沉白术：“……” 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又有字一个一个浮现出来：【签到系统是最方便你理解的方式】 沉白术只好道：“那上一任宿主是谁？”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名字。 果然签到系统说：【沉苍】 果然是她奶。 【数万年后，人类虽然消失了，但人鱼却把人类的文明发展到了极致，得以与上一个纪元产生强烈的共鸣，终于孕育出了一个机会，一个将上个纪元人类灵魂带回来的机会，原本我经过计算，选中的人是你奶沉苍，沉苍是当时气运最强者，甚至不逊色于金子，本来应该是她觉醒前世的记忆，但是我选错了】 沉白术挑了挑眉：“这里的前世记忆真的是前世记忆吗？” 上一个纪元都毁灭了不知多久，谁能活下来？她怎么感觉更像是两个灵魂融合在一起？ 【这么说也没错】签到系统道，【每个人的灵魂初始其实是一样的，可因记忆不同才绽放出了独特的璀璨，灵魂是记忆的载体，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可以这般想：是我选中了你，然后挑中了上个纪元万千灵魂中与你最匹配的一个，将她召唤回来，你们可以看作是平行世界的同位体】 “然后呢，我奶为什么不行？” 【因为记忆，每个人的灵魂特质都不一样，我绑定沉苍后，她觉醒的神通是战斗，如果她有机缘，或许能成长为龙神那样的存在，但——】签到系统的声音冷冰冰的，【这与我的初始程序不符合，龙神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毫无意义，终究百密有了一疏】 沉白术居然听出了一丝心灰意冷。 【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注定的结局吧，神明们竭尽可能寻到的生机，终究没有等来那个适合的人，不过也不算一事无成，至少为这个世界延寿了数万年，至少因果孽力被消耗了一部分，至少世界本源比预计中因果孽力失控吞噬的要少很多，就把未来交给下一个纪元的生灵版，那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等会儿！沉”白术忽然打断它，“既然选错了人，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奶解绑，重新寻找？” 【我以系统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但我并非故事里的系统，我乃神器，本就只是从万千个绝望的未来里，为这个世界截取一丝生机】 “所以是一旦选中就不能反悔？” 【是】 “为什么不多观望一段时间？”她也不说让系统更谨慎些，系统更类似于大数据，通过观古测今来选人，某种程度上计算能力比神明都可靠。 她奶应该是系统所发现的从荒古时代到如今最适合的人选。 沉白术只是觉得，越往后，人类文明发展就会越昌盛，如果再等一段时间，或许就能出现更合适的人选呢。 系统道：【没有时间了】 沉白术默然，她差点忘了，他们能有这么多时间挣扎是五位神明牺牲自己，献祭于天地。 “那最终……”怎么会变成这样？结果可是自己又重新绑定了系统，沉白术不解。 系统的声音里带了一抹笑意：【或许，这就是连神明都惊讶的人类文明的创造力，我曾为我超级ai的身份无比自豪，悲观的觉得当年众位神明为你们牺牲，不如创造无数个机械智能生命，我们没有情感，没有负面情绪，我们的存在可以让这个世界延续得更久，可沉苍用事实告诉我，超级ai也永远都无法取代人类的灵魂】 【她把断掉的生机续上了，她创造了一个奇迹，这个奇迹就是你！ 】 签到系统的屏幕一闪，又是一段漫长的视频，是它截取的沉苍的人生片段，沉白术赶紧看过去。 她奶是毋庸置疑的底层人鱼，出自一个很小的家族，某种程度上处境没比她好多少，她竟然也没有在十八岁时觉醒神通，但外界可比荒海残酷的多，她奶被放弃了。 所有人都以为无法觉醒的她很快会被辐射弄死，但她却顽强地活了下来，用脑子、也用豁出一切的狠劲。 还在机缘巧合之下绑定了系统。 沉白术啧啧称奇，觉得她奶这简直就是废柴逆袭文的主角模板。 此刻屏幕中，她奶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却丝毫不慌，反而挑衅的望着对方，那桀骜不驯的样子就很欠揍。 签到系统说她奶会变成龙神那样，沉白术觉得不对。 固然龙神也是慢慢成长起来的，但她根脚好，天赋极佳，又遇上了鲛人皇这个贵人，成长过程中根本没遭受过太多挫折。 她奶却不一样，她奶是真正的草根，比起龙神的讲究，明显要痞气邪狞和不择手段一些。 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面对多人围殴，她瞅准为首的人鱼直接冲了上去，逮着对方就打。 那人鱼被蒙头蒙脑的一顿揍，疼得龇牙咧嘴。 作为局外人的沉白术却能看到她奶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她的头顶，那人头顶有一截长长的血条，每当她奶攻击到致命部位，就会少一大截。 沉白术记得曾经自己也能看到对她满含杀意之人头顶的血条。 不过越到后面，刷出的签到点越多，渐渐就看不到了，只能看到签到点宝箱上的血条，她若有所思。 沉苍干脆利落的解决了这个敌人，尸体上冒出了一个宝箱，她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喜色，选择签到。 她也没去看宝箱里面有什么，又将目光对准了其他人。 最终，她杀了一部分，跑了一部分，沉苍没有去追，开始检查自己的战利品。 每一个她杀死的人鱼都会给她贡献一个宝箱。 宝箱有不同大小，但统一是红色，只是有深浅之分罢了，并不像沉白术现在看到的黑铁青铜白银黄金钻石。 【这是沉苍留下的痕迹，她提出了建议，我进行了改造，至于你之前能看到血条，是受她力量影响的残留，后续与你绑定越深，这痕迹就消失了】系统解释。 沉白术明白系统为什么说她奶不行了，她奶就是个战斗狂，纵观她的过往，还是一个凤傲天类型的战斗狂。 她的人生，就是不断的出现敌人、打倒敌人、往上爬，她无法触发净化属性。 【后来你奶想到了一个办法，通过血脉之间的联系，把神器继承下去，她需要弄出一个能觉醒净化属性的后代，她的思路与我的诞生方式相似，通过嵌合多个人鱼精英的优秀基因，去撞一个可能，她认为，世界意志肯定也在努力，因为他们是最接近能解决因果孽力的一届，只不过被因果孽力盯着，无法有大动作，而我们需要去创造这个可能！ 】 【她说，既然在我的计算中，这个引子应该出现了，说明人类文明的孕育已经接近成熟，只要融合多个可能是备选救世主的基因，就一定能获得那个真正的救世主】 签到系统屏幕一闪，出现年轻时意气风华的沉苍，她躺在一处群落的最高处，眉眼飞扬，目光仿佛能穿过重重海水，抵达天穹之上。 她无比肯定，像是说给某个存在听：“世界会给我们开后门的！” “只要它不傻。” 第157章 沉白术津津有味的看完了以她奶为主角的纪录片。 她觉得系统真的非常适合剪辑的工作, 纵然是记录性质的影像资料，也看得人热血沸腾，整体节奏把握得特别好, 让人很有代入感, 为主角被压迫而担忧，为她获得的成功而高兴。 如果拿去她前世投放的话, 肯定是一部爆款。 可惜目前这个观众还只有自己一人。 海底世界虽然有娱乐文化，但似乎没发展起来电视电影, 天机阁的主播都已经算是非常大胆新潮了。 沉白术觉得这和人鱼对武力值的吹捧有很大关系。 主播尽管也同样是娱乐，但更偏向于展示自己的优秀，有些主播还会去一些危险之地的狩猎, 这不失为一种长见识的方式。 她轻轻叹息一声：“如果我还能活下来, 我肯定找天机阁的人把它上映, 让所有人都见到奶你的风采。” 她说这话时,浑然未曾想到她奶愿不愿意出这个风头，会不会尴尬的脚趾头抠地？ 毕竟沉白术认为她奶怎么会不愿意出风头？她明明是个很高调的人。 “差不多了，该干活了！”沉白术关掉系统面板，“”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从解决金子灵魂中缠绕的诅咒开始。 这也是她来巫海的目的。 不过，沉白术皱眉问系统：“”这都有好一会儿了，金子怎么还没醒？ 【或许, 你可以解决诅咒后亲他一口】系统幽幽道。 沉白术翻了个白眼, 找出秘术开始学习。 这秘术毫无疑问是鲛人皇传授给她的,是鲛人皇利用自己时间法则埋藏的小惊喜。 话说她之所以能签到到鲛人血鲛人泪乃至能量空石这些东西,也都是因为鲛人皇的时间法则。 鲛人跟海兽打架出血，鲛人因为亲人离世伤心哭泣，他们可不会特地收集起来,但遍布整个海底的巫海会。 尽管鲛人皇自爆时机械之神还没有把神器打造出来，但巫海人鱼找不到，机械之神自然是能找到的。 或许最初这样做，只是让鲛人皇也有参与感，他们五位神明不想缺了谁，但毫无疑问神器身负的使命让它与火种存在天然的联系。 鲛人皇的布置被神器以一种巧妙的方式挖掘出来，去促成女娲补天这个伟大的目标。 秘术并不难学，沉白术本来就聪明，自然是很快学会了。 只是让她眉心一凝的是：似乎是为了让她更好的解决诅咒，在秘术中还包含了操控火种的技巧。 如果面对的是圣湖旧址那样遍布整片海域的诅咒，大开大合自然没问题。 可如果是针对一些个体，比如沉白术要先引导火种，吃掉自己前世的灵魂，为火种孕育出净化属性提供引子，然后用成长后的火种解决金子身上的诅咒。 这会涉及到神魂的层面，就得小心了。 沉白术并不排斥学习这些技巧，但技巧中竟然还包含了一个，如果发现火种生出神智，就要将其神智泯灭的警告。 鲛人皇似乎生怕她学不会，堪称是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教。 比如先感应自己的神魂，因为与火种的契约，这种查看方式非常完善，火种有无神智会很快暴露出来。 “如果有的话，不要心软。”鲛人皇语重心长，并非她冷血无情，容不得一个新诞生的生命，而是火种实在特殊。 看似是以火焰的天生天赋来焚烧诅咒，实则这是它成长的方式，它是在吞噬诅咒的力量。 长此以往必然会受诅咒影响，心性相左。 无论是为了自身安全，还是女娲补天这个使命，都最好不要留下隐患。 “此时应当是火种神智刚诞生的蒙昧时期，下手利落些，它也不会感觉到痛苦。” 就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对死亡没有概念，也并不知道永远闭上眼睛失去的是什么。 一时间，沉白术却有些犹豫。 毫无疑问，这个秘术来的有些晚了，火种已经生出神智有一段时间了，并不处于蒙昧时期。 诞生神智的火种与没诞生前完全是两个样。 之前或许有一些偏向，但往往是沉白术需要的时候把它召唤出来，然后咔咔咔一顿吞噬。 现在嘛，时不时就会自作主张，从沉白术眉心跳出来这看看那看看。 在沈白术查看系统面板时，它也溜了出来，快活得比他们还像一条鱼，在巫海飘荡着，时不时去冰棺那里瞧上一眼，又很快觉得无趣跑走。 小火苗如同顽皮的火焰精灵，吐着舌头张牙舞爪，它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要杀了她吗？沉白术沉默了。 按理说她应该相信鲛人皇的判断。 长明灯可不是好东西，它本是鲛人皇为了给人治病而生，却充满怨气，觉得谁都对不起自己，想要反过来吞噬那些病人的生命力壮大自己。 要知道他们躯体被毁，只能重生，本就处于虚弱状态，被长明灯这么一吸，若不是鲛人皇发现及时，怕是要跌落境界，根基受损，再无向上晋升的可能了甚至死亡。 其实如果它想成长，大可以去挑战那些健康的海兽，没有人会说什么，荒古时代，海兽们吃来吃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这些来求医的人就是本着对鲛人皇的信任，才放松戒备，任由对方动作。 这就很下作了。 发现这一点后鲛人皇也没有立刻动手处置，她认为它的心性歪了是诅咒导致，应该再给它一个机会。 可面对鲛人皇的教化，长明灯没有丝毫反省，反而因为害怕鲛人皇会磨灭自己的神智，胆大包天的偷袭于她，想要夺舍她的身躯。 别说，因为火种的特殊性，虽不至于真的成功，却也给鲛人皇造成了大麻烦。 这算是个教训。 鲛人皇明白过来，只要有灵智，就不可避免会被蛊惑，会被因果孽力影响。 鲛人皇在反思，神明们却大怒，本打算将它毁去，被钟山之神阻止： “这个小东西就交给我吧，或许能拿来废物利用。” 等从玄武之神那里得到金子的预言，更是联合机械之神对长明灯进行改造，让它从原始的火种状态，变成了灯的状态，给它加了一个灯罩。 这个灯罩看似是保护，其实是一种限制。 然而纵有再多理由，沉白术却忍不住想起了她奶。 如果她奶在系统判定已是死局、无转圜之机后放弃就不会有她。 沉白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当一件事她无法做决定时，不妨先搁置，缓一缓，也许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呢。 先解决金子身上的诅咒再说。 她环视一圈，感叹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让火种进化的地方了。 闭上眼睛，运转秘术，沉白术没有选择操控火种进入神魂深处，找到前世的灵魂，而是借助魂海的便利，直接将前世的灵魂掏啊掏的掏了出来。 有那么一点点的痛，但不影响。 刚掏出来时，就像一个纯黑色的小手办，双眼紧闭着，很快，就开始膨胀，直到和沈白术一般大。 沉白术对着小火苗招了招手。 小火苗有些狐疑地歪了歪头，快速飘了过来。 尽管它没有五官，但沉白术仿佛听见了它的心声：“你召唤我过来干嘛？” 沉白术努了努嘴，指着纯黑色的前世灵魂：“你的食物来了，吃吧。” 说这句话时，她心头升起一抹古怪，不免在脑海中询问系统：“把我前世的灵魂吃掉，我会失去那段记忆吗？” 【会】但系统又很快补充，【不过我已经在储存空间里做了备注，宿主可以选择回收】 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不见，沉白术坦然一笑，看向犹豫不决的小火苗，催促道：“吃吧，她看似是我，但也不是我。” 她和系统抱有同样的想法，比起灵魂能量，记忆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眼前的纯黑灵魂与其说是她，倒不如说是文明的具象化，代表了上一个纪元人类所犯下的罪孽。 而且沉白术还有一个想法无法对系统、对任何人言说。 火种的诞生是为了毁去上一个纪元的因果孽力，那自己这个旧人真的能存在吗？ 只要存在，是否因果孽力就会以自己为基点卷土重来？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沉白术觉得，现在火种把前世灵魂吃掉其实是一件好事。 她的身体已经落在黄泉中，被那条巨蛇吃掉，现在前世灵魂也吃掉，等离开魂海，她就能借助长明灯的力量，搭配自己这一世的神魂，重塑出完全契合的身体。 这样的身体才是适合这个新纪元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神明们的安排相当完善。 就是吧，眼睁睁看着火种在自己的三请四催之下，犹犹豫豫，一改之前的凶狠，用一种堪称温柔的弧度将她整个人包裹，还是莫名觉得怪怪的。 “我被火种吃掉了，这算不算是火种噬主啊？”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变故陡生！ 沉白术眼睁睁的看到，忽然有一抹橘红从金黄的火焰中飞出，向自己冲过来。 接着，属于另一个神魂的意识快速的在她体内扩张，想要占据、想要吃掉她的神魂。 沉白术脸色一沉，她已经认出了这橘红是谁。 是长明灯！ 她还以为长明灯已经被自己和火种吃掉了，力量分别瓜分，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不愧是从荒古存在到今天的至宝。 火种本来吃掉纯黑的灵魂，打了个饱嗝，正要陷入沉睡，消化这股奇特的力量。 长明灯突然冒出来，要造反，它大惊失色，想要强行抗拒沉睡的冲动过来帮忙。 虽然长明灯算是它的前辈，比它活得久，比它经验多，但自己的潜力可比它高，又几度升级，它才不怕它！ 相比之下，它柔弱的主人反而更无助些。 一人一火种因为契约之故，心神相连，沉白术当然也捕捉到了火种的想法，她嘴角抽抽，快速制止：“你消化你的，这里交给我，别添乱，你那边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能把净化属性孕育出来，咱们都得完蛋。” 她并不觉得自己还能像她奶一样再生个孙女，搞一波系统继承。 沉白术接收到的信息会一并传递给火种，火种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往前扑的动作停住，沉白术傲然一笑，直接启动了秘法。 她不舍得对火种用，还能不舍得用在长明灯身上？ 长明灯感受到自己的意识竟然在渐渐消散，大惊失色。 本来它想的很好，偷偷潜伏起来，等沉白术离开圣女、章校长这些大人物的视野，它就偷偷夺舍沉白术，没人可以阻止。 可它万万没想到沉白术作死跑到黄泉上，让它垂涎万分的身体就这么没了。 第二次，它附在火种上，跟随沉白术进入巫海，一眼就看到了金子那具得天独厚的身体，大喜过望。 可还不等她动作，金子灵魂回归，散发出令它惧怕的气息。 它一下子明白了金子的身份，再怎么垂涎，也知道被削弱了不知多少道的自己是万万无法与金子匹敌的。 这可不是弱小时期的他，是完全长成，力量全部回归的鲛人皇之子啊！ 它只能继续潜伏下去，想着等沉白术出了这鬼地方，利用自己金蝉脱壳的力量重塑身躯，它再行夺舍。 至于为什么不自产自销，跟医者不自医是一个道理，它曾帮助那么多人重塑身躯，自己化形的难度根本不敢去想，这便是一种平衡。 再者它夺舍，是为了在保留力量的同时，彻底脱离长明灯因果的桎梏。 长明灯恶狠狠地发誓，下一次，下一次自己肯定不再犹豫，瞅准时机就上。 可是火种吞下纯黑灵魂，它立马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明明弱小如斯，虽然是纯黑色，但表情颇为无辜良善，一点都不像凶残的人鱼，更别提鲛人，反而像是它曾经跟在鲛人皇身边所看到的人类的模样！ 可这个弱小的灵魂竟然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火种才刚吞下，都没来得及消化，就开始发生蜕变，散发出令它恐惧万分的气息。 这种感觉尤甚过鲛人皇等神明所带给她的！ 这是克星，这玩意绝对克自己！不能再潜伏下去了，等火种再晋升一些绝对能发现自己的存在，到时候一口吞来，它就要神魂俱灭了！ 于是长明灯果断动手了。 火种发现它的存在比它想的还要快，它心悸无比，没想到沉白术这个傻x竟然阻止对方，那么就不客气了。 结果沉白术还有底牌！ “这秘法，这秘法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气息、这路数绝对是鲛人皇研究出来的！是她教给你的对不对！”长明灯惊恐万状，崩溃的大喊。 它知道自己这回肯定要死了，没有下一次了。 这秘法会泯灭掉它的神智，如果它还像火种一样，只会变成一个纯粹的工具灯，可偏偏它的力量已经被沉白术和火种瓜分了。 神智泯灭之后，它会化作一团纯净的灵魂能量，这样的大补之物，沉白术和火种又岂会放过？ 濒死的恐惧之下，长明灯心中满是怨恨与不甘，它决定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让这两个好过！ “火种！火种你个蠢货，你以为你主人是什么好东西？你在战战兢兢给她干活，但她已经准备好了能抹去你意识的秘法，你会被格式化掉！” “就算后面又生出新的神智，那也不是你了，你会死，你会被榨干所有价值后无比凄惨的死去，我就是最好的例子……”长明灯的声音戛然而止。 沉白术阴沉了脸，就在那一瞬，她加快了秘法的运作，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秘法的秘密竟然泄露了出去！ 这是离间之计，沉白术可以舌灿莲花说出一万个理由，长明灯挑拨离间不得好死！ 但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发下天道誓言，她真的不会对火种动手。 这般变数，为大局着想，铲除是最好的选择。 沉白术一步一步向火种游去，她面色阴晴不定。 火种一动不动，像是被这个陡然爆出来的真相给吓到了 沉白术伸手，白皙的指尖落在火种之上。 自从火种诞生神智之后，它就不再对她完全敞开，魂海阻隔，一时间，沉白术竟感受不到它此刻的状态。 当然，其实他们的契约本就是双向的，之前完全敞开是火种根本没有隐私观念，不会刻意去屏蔽她，但诞生了神智的生灵是不一样的。 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沉白术勾了勾唇角，喃喃自语：“吸收了我的灵魂力量，就直接陷入沉睡了吗？” 这句话的潜意识仿佛是睡着了，就没有听到长明灯的挑拨之语。 沉白术转身去看金子，在她身后，安静不动的小火苗陡然跳动了一下，但沉白术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这才露出真正的笑容。 她摇了摇头，心想：果然刚诞生神智的小东西，无法与老奸巨猾的人类相比。 不过话是这么说，沉白术觉得自己还是得找机会与火种谈一谈，之后应该怎么办。 她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金子还在沉睡，沉白术探出传承之力，检查了一番。 很好，金子的神魂看似回归了身体，实则两者间还存在一个薄膜。 圣女的封印并未失效。 不过这句冰棺很特殊，在缓慢的孕养金子的神魂，避免了他神魂脱离身体太久出现问题。 金子不用操心，沉白术闲着没事，索性摆弄起了签到系统。 她将为了方便播放视频扩大到电视大小的巫镜，缩小成手机的模样。 等看到一个标识，她都惊呆了：“这里竟然有信号？” 要知道，自从进入圣湖旧址，受磁场影响，巫镜基本废了。 系统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骄傲：【我可是机械之神的作品，又融合了他的触须，你拿着我，将来不管去海底哪个偏僻的地方，都能有信号，都能联系上你的朋友们！ 】 沉白术心中一动：“钟然可以吗？观秦可以吗？” 以为她会和等在黄泉外边的鱼彤、澹台明星等人联系的系统：【……】 见她沉默，沉白术摆了摆手：“我知道这个有点为难你，算了，我就给圣女报个平安。” 沉白术不说这话还好，说了系统只觉得憋得慌。 仿佛刚说出去的大话变成了巴掌，狠狠甩在它的脸上。 虽然吧，作为一个超级ai，它没有脸这种东西。 它哽了哽，终是道：【荒海情况特殊，目前处于封闭状态，如果想要和荒海的人通信，就得和当初你在鲛人族地向荒海七章传递消息一样，动用特殊渠道所耗力量非常庞大，你确定要用吗？ 】 虽然系统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但莫名的，沉白术听出一股豁出去的坚决。 她赶紧摇头：“不至于，真不至于，反正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回荒海了。” 系统默默松一口气，它不是做不到，但能省点能量还是省点，它平常的消耗已经够大了。 相比起与荒海通信的麻烦，和圣女通信简直堪称近在咫尺，沉白术不仅报了平安，还上线和钟山九打了几盘游戏。 外界，钟山九脸都是木的。 他们本来还在为沈白术担心，结果圣女通报沉白术没事了，顺利找到巫海，正在解决问题，她放松之下，决定打盘游戏缓缓，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亮了起来。 沉白术还跟没事人一样招呼她：“打这里，打那里，给我经济，不许抢我人头……” 钟山九再也忍不住，直接发语音：“沉白术你个辣鸡，不懂就别瞎指挥了好吗？” 这话嚎出去她才觉得爽了，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放松的笑容。 “往这边走，放大招……”沉白术正沉浸在游戏中，忽然听到一个指挥的声音，下意识照做。 等赢下一盘游戏，她才发现不对劲，偏头一看：哦豁！ “你升级完成了，这么快？” 这个指挥她的声音竟然是属于火种的，相比起之前的稚嫩天真，明显这一道声音要成熟的多，显然，沉白术的前世记忆大大的助益了它心智的成长。 火种幻化出了一个有些抽象的人脸：“本来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居然连成语都能说正确了？沉白术笑意收敛，认真的道：“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需要好好聊一聊。” 她不避不闪，开门见山直戳痛点：“你打算学习长明灯夺舍我吗？” 火种瞬间僵住，沉白术道：“无需隐瞒，纵然你现在用了隐私权限，但你我之间的契约应该能让双方都察觉到对方有没有说谎，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坦诚一点，你现在的实力也足以与我平等对话。” “所以——说出你的需求吧。” “说起来我这个身份确实不错，很清白，还是一个大势力的继承人……” 火种一愣，脱口而出打断：“什么大势力？” 别想蒙它，尽管它产生神智的很晚，但也知道，沉白术就是个草根，从荒海来的乡下鱼。 面对它的质疑，沉白术很厚脸皮的说：“当然是荒海的、龙神的，荒海民众信仰龙神，我是龙神的继承人，对于他们来说，可不就是统领的地位？而且我这继承人还和钟山九澹台明星不一样，他们有多大权利，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我呢？我们荒海一盘散沙，大家不会给我压力，只会让我自由生长。” “我目前已是六段人鱼，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待我吸收这片魂海的力量，继承鲛人皇的遗泽，我将会晋升为九段人鱼，你若夺舍了我，简直一出生就站在了终点，是不是很心动？” “不心动。”只见火种用力的摇了摇头，原本模拟出来的天生般的笑唇直接拉平。 “为什么？”沉白术面露惊奇。 “你的身份太复杂了。”既然沉白术如此坦诚，火种也不再藏着掖着，它还能比不上沉白术的心胸？ “你是一个很能惹事的人，你有多少厉害的朋友师长，就有多少麻烦的敌人，而且我很肯定，如果我夺舍了你，只会继承你的敌人，至于你的朋友，也会变成敌人。” 沉白术摸了摸鼻子，她感觉到了火种的控诉。 “你这样鲜明的个性，独一无二的性格，谁能轻易模仿？” “更何况圣女这个占卜师，澹台明星这个噬星者都不是吃素的，她们绝对能分辨出你我的不同，将我从你的身体里揪出来，纵然那时的我已经是九段人鱼，不畏惧他们，但圣女掌控的天机阁，绝对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到时我在海底就是人人喊打，谁不忌讳夺舍之辈？” 沉白术惊得眼睛都瞪大了，绕着火种转圈圈，打量着它：“你真的只是去升了个级？我感觉像换了个神智一般，这成长也太快了，明明之前还一副天真无邪叫我主人的样子，现在居然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火种傲然一笑：“我融合了你的记忆，却又不只是你的记忆，我继承的可是人类璀璨的文明，那庞大的智慧足以让我受益终身，哪怕现在只吸收了一部分，分析出这些不也是绰绰有余？” “至于你所说的你高贵的继承人身份，我将灭绝因果孽力，成为新世界的第一抹业火，这可是初火，是文明的标志，不比你高大上多了？我夺舍你，是自甘下贱。” 这话沉白术就不爱听了：“喂喂你夸自己归夸自己，踩别人算怎么回事？我怎么就下贱了？” “自甘下贱，即自以为身份低贱，你想到哪里去了？”火种声音带了一抹促狭的笑意。 沉白术：“……” 一阵无语的安静后，火种认真的声音响起：“沉白术，我们合作吧。” “这里是个好地方。”它环顾四周，“鲛人皇虽已逝去，魂海中属于她的意识也所剩无几，但这股庞大的灵魂力量却也足已为我们屏蔽天机。” “这是最好的机会，咱们也该好好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为你，也是为我。” 第158章 “咋样？差不多了吧？” “应该清理干净了, 我还检查了一遍，你要相信我的技术。” …… 迷迷糊糊中，金子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一个很熟悉, 是树丫, 一个就很陌生。 莫名的，他心里生出不爽, 这家伙谁呀，一副跟树丫很亲热的样子。 有股火直接窜了起来, 金子猛的睁开眼睛：“树丫！” 沉白术惊喜的瞪大眼睛：“金子你醒了？” “这就醒了？我还想说这家伙跟睡美人一样要你亲一口才能醒呢。”陌生的声音有些欠欠的说道。 亲一口？金子立刻抓住了重点，顿时面露懊恼，他就不该现在醒, 应该再缓缓的。 他的情绪实在太直白了,鲜明的展现在脸上,沉白术嘴角抽了抽,原本对着这张成熟的脸还有些怪怪的，可现在看着熟悉的神情，那股亲切感一下子就回来了。 说话欠欠的自然是火种。 沉白术见金子盯着对方，正打算跟两人介绍，火种挥了挥手：“我来跟他聊聊，你去干正事吧，抓紧时间。” 沉白术神色一下郑重起来, 认真点头。 “喂, 你是谁呀？”火种要把金子拽到一边, 金子抗议道。 本来还因为它亲一口的提议, 对它生出些许好感，可见到两人如此熟稔，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懂, 他一下又酸上了。 火种压低声音：“沉白术快死了，你想不想救她？” 金子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你你，你什么意思？” “说起来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你听我跟你一一解释。” 尽管他们刻意将声音压低，但沉白术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被火种说自己命不久矣，她却已然没有了刚得知这一切的心头沉重。 尤其是看着两人偷感很重的嘀嘀咕咕，她哭笑不得，不再关注他们，摇了摇头纵身一跃，随意选了个方向：“嗯，就从这里开始吧。” 沉白术闭上眼睛，传承之力蔓延出去，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要知道系统可没给她传授吸收这片魂海的秘法。 谁知传承之力刚放出去，魂海就像是有所感知一般，源源不断的力量如乳燕归林般涌入自身。 沉白术的气息开始壮大，如果她现在还有身体，肯定还要考虑血脉之力，两者应当齐头并进，可偏偏此处只有她的神魂。 神魂吸收魂海的力量，自然没有身体拖累，那壮大的速度嘎嘎的。 这边的动静瞒不过那边的一人一火种，但沉白术没事，金子更关心火种的话，就都没有过来打扰。 直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给完完整整的了解一遍，一人一火种才惊讶的发现沉白术这动静闹得有点大呀。 火种眼中满是羡慕：“这么多的能量都给沉白术一个人吸收？神明们对她也太好了。” 它又看一眼金子，嘴巴依旧欠欠的：“我有一瞬间怀疑，到底你是鲛人皇的孩子，还是沉白术是，你真的是一代神明们的团宠？” 金子傲娇的哼了一声：“你别挑拨离间。” 他不屑的瞥了一眼火种，“”我现在实力可半点不差。 不仅仅是他找回了自己真正的身体——荒古时代能量可比现在充足多了，他从不缺天才地宝，又有神明们指点，把自己的身体打磨得特别棒，再加上沉睡多年，龙神一一于梦中传授给他的传承，他已经是八段人鱼了，基础夯实的很，完全不像沉白术，要适应骤然从六段到九段的跨越。 他觉得火种的酸挺没道理：“你明明是树丫的契约之物，她强大不是一件好事吗？” 火种哀怨道：“你懂什么？那到底是不一样的，我都跟沉白术约好了，将来有什么机缘都平分。” 但这一次它沾不上光。 因为这是鲛人皇的布置，只给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当然了，它也知道沉白术将和自己一起冲在焚烧因果孽力的第一线，绝不能太弱了，他们两这深度契约，它还吃了她前世灵魂的关系，只有沉白术足够强大，才能将它的力量发挥出来。 不然六段……呵呵，完全是拖后腿。 眼见着沉白术的实力向着七段进发，然后是八段，魂海的区域也在逐渐缩小，直到火种与金子眼前出现了一抹亮色。 “是曼珠沙华！”火种惊叫一声。 经过火种的解说，金子也知道曼珠沙华的事，瞪大眼睛看过去，在魂海的边缘处出现了一朵，不对，是一排曼珠沙华。 随着魂海以他们所在的地方为中心，缩小圈层，露出的曼珠沙华就越发的多起来。 火种立刻明白过来：“难怪，难怪黄泉的彼岸会生长曼珠沙华，它本来就是亡者之花，死在黄泉中的亡魂会滋养它。”同时能长出这一片也是因为有鲛人皇的神魂在滋养，可惜…… 后面的几句顾及着金子，它就没说了。 但它没说，金子也懂了，怔怔的看着越来越多的曼珠沙华冒出来。 火种突然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它们都采摘了，这曼珠沙华不知生长了多久，肯定是宝贝。” 怕金子有所顾忌，又补充一句：“就算你不采摘，这里、这里……大概率也是要枯萎的，因为魂海的力量在不断被沉白术吸收，最终能留下的曼珠沙华大概只有彼岸那一小片。” 黄泉的恶名早就传出，除非是实在耳目闭塞，或者觊觎黄泉水让贪婪蒙了心志的，可这样的亡魂能有多少？更远处的曼珠沙华都养不活的。 金子如梦初醒，快速跑了出去，开始采花。 从前馔玉炊金的金子，大概是受了沉白术的影响，没有傻的直接摘花，而是连根拔起来，不管以后能不能种活，这是个尝试。 他采够了就直接往魂海里扔，火种赶快躲开，它可不敢去碰这些娇嫩的花朵。 沉白术的实力提升到九段，也依旧没有停下来，一路向着神明之境奔去，火种火焰都颤抖了一下：“沉白术的基础比我想的还要深厚，这片魂海也保留得很完整，再这样下去，她或许真的能到达神明之境。” 话是这么说，火种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轻松，满是凝重。 倒不是它见不得沉白术好，而是想要成神就必须度过神明之劫。 巫海情况特殊，算是鲛人皇的鲸落，里面有鲛人皇破碎的神格，沉白术吸收这神格某种意义上可以走后门逃掉神明之劫，但这样做对她未来的发展没有意义。 她就算成神，也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神，只能是伪神。 她可以消化鲛人皇的神格，尝试去感悟她的本命神通——时间之力，但她绝对不能将此作为自己的道，作为她成神的根基。 “哪怕巫海中鲛人皇的意志再怎么消散，这也是别人的东西，可别犯傻啊。”火种嘀咕。 沉白术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眉头紧紧皱着，她在抗拒巫海力量的吸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沉白术不仅在对抗巫海，更是在对抗自己的心魔、自己对力量的渴望。 终于，她狰狞着脸，分出一股力量，落在火种身上。 火种高兴的火焰扭了扭，像是快活的要飞起来，但嘴上还要占便宜：“这是你主动为之，可不是我非要占你便宜，哦，严格来说我还是在帮你。” 话未说完，她就看到沉白术又分出一股力量，力量的连接点赫然是金子。 金子正在采花，突然被沉白术喂了一口，也挺茫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喜滋滋道：“我就知道树丫你不会忘记我。” 火种差点一口火焰吐出来：“沉白术你这个重色轻友的！” 金子眉头一皱，很想反驳你算什么友，明明我和树丫在一起的时间才是最长的，但又想到那一个色字，又变得高兴起来。 哈哈，他和别的人可不一样，就连火种这个局外人都知道。 看在你挺会说话的份上饶过你。 有了火种和金子分担，沉白术的晋升总算慢慢停了下来，悬崖勒马，将实力稳固在九段人鱼巅峰，没有冒冒然的去冲击神明的瓶颈。 金子收回目光，开始在自己身上掏啊掏的，结果掏半天没掏出一个储物戒，这时，系统化作的巫镜默默的飞到金子面前，将那些曼珠沙华收入系统空间。 金子一把抓住它，强行探查了一遍空间，瞬间高兴了：“这个好，居然能保存活物。” 系统赶紧提醒：【只是植物，动物不行】 它可是知道，从前被一代神明们团宠的金子有多调皮的，虽然他貌似找回了成年的人格，但自己可不敢低估一个大龄熊孩子的威力，金子的成熟稳重与讲道理可只对着某些特定的人。 不不不，更准确一些的形容是只看他想不想。 就算他讲道理，可如果想要达成某个目的，也不是不会耍赖的。 “这也太遗憾了。”金子挑挑眉，“我本来还想着如果能养海兽的话，在你的空间里养一群，之后不管我跟树丫去哪里，都不用发愁吃喝问题。” 系统：“……”它很悲愤，它就知道会这样！ 打打闹闹没多久，沉白术的气息终于平复，慢慢睁开了眼睛。 金子一把扑到她面前：“树丫，你终于醒了！” 沉白术有些不自然的推开他，按理说她看着金子破壳，对待他是长辈看小孩的心态，可没有一丝丝准备，金子就直接从少年跨越到了成年，肩宽腰细腿长。 沉白术觉得自己有点遭不住。 如果说少年时的金子是花美男，仅仅保持纯粹的欣赏，那么五官长开后，这张脸，这身材简直是她的理想型，但老牛吃嫩草是不是不太好？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等会儿！沉白术忽然反应过来，金子可是荒古时代就出生的人，比自己大了数万岁，他才是老牛，但话说回来，自己多活了一辈子，人生从上个纪元开始……呃，算不清了。 算不清就不想了，沉白术选择搁置。 她对着火种勾了勾手：“来，分点长明灯的力量给我，我估算了一下，距离重塑身体我这边的还有点不够。”本来是够她跟金子两个人用的，可这不是她低估了九段人鱼的消耗吗？ 火种立马后退一大步，没有人能从它手里扣东西！ 沉白术一把扑过去，抓着火种就开始强抢：“别这么小气，好歹我把巫海的力量分了你不少，足够你平账，不然没有身体我怎么去荒海？只能待在黄泉这里了，还是说你想一个人去解决？” “金子过来，帮我按住它！” 金子兴致勃勃：“好嘞。” 火种发出惨叫：“金子你没有心！亏我还帮你助攻。” 金子眼中闪过一抹心虚：“那我肯定是站在树丫这边嘛。” 凑够重塑身体的能量，沉白术立刻运转起秘术。 不过这不是从天启中学到的，是吸收了长明灯的记忆。 没用多久，沉白术就拥有了一具全新的身体，与灵魂无比贴合，就像是她刚出生便这样。 她握紧拳头，拳头捏得嘎吱作响，眼中满是喜悦，嗯，她就喜欢这样强壮、充满力量的身体，直觉告诉她，这具身体的潜力比融合了息壤神土都要高。 这一次巫海之行，赚翻了。 最后一根头发也完美还原，巫海彻底消失，沉白术出现在了黄泉边上，她眨了眨眼睛，签到系统的特殊视角发挥作用，她能看到这片海域都弥漫着一股黑气。 毫无疑问，这就是诅咒之力。 沉白术抬手，火焰铺开，轻柔的绕过海域中的所有生物，只针对诅咒发作，转瞬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清洗，黑雾消失。 仿佛一直压抑在头顶的大山被挪开，明明没有太多变化，但就是生机强盛了许多。 哪怕沉白术刚才看惯了巫海的清澈，再看这浑浊的海水都觉得顺眼不少。 慢慢来，迟早有一日，海水会变成她记忆中的模样。 净化完成，火种回到沉白术身边，学着人似的打了个饱嗝。 沉白术对金子伸出手，金子的脸微微泛红却是毫不犹豫的伸手握住沉白术的。 沉白术半搂住金子，鱼尾一甩，几个跨越就离开了黄泉。 虽然实力不同于以往，但还是沾染了些许死气。 好在从此岸到彼岸容易，从彼岸回到此案却简单，只花了十多秒，沉白术血脉之力运转全身，就顺利驱逐了死气。 “老大，金子你们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能成功的！”鱼彤直接扑了上来。 “树丫你没事吧？”钟山九打量着沉白术，关心地问。 虽然看她还有心思打游戏就知道问题不大，但到底不曾亲眼所见。 沉白术直接转了个圈：“有没有发现我的变化？” “什么改变，你不还是你？”钟山九挑了挑眉。 澹台明星却若有所思：“你的气场更圆融了。” 这个沉白术倒还没发现，但想想澹台明星的敏锐，就觉得没准还真是。 她奶强行给她搞得契合了多套基因的身体到底不如重塑的完美。 不过她要说的可不是这个，沉白术带着得意的笑容放出了一丝气息。 众人瞬间愣住，看着他们惊呆的表情，沉白术叉腰大笑：“”没想到吧，我九段了。 一口气从六段跨越到九段，就说吧，全海底的记录中除了她还有谁？ 嗯，还有九段人鱼的最小记录，创造了历史，不会有比她更年轻的。 “九段人鱼？你九段了？”钟山九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你没发现？” 澹台明星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她惊讶的是你脸上的鳞片。” “是啊，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之前不管怎么动用力量，这鳞片都没有上脸吧？” 沉白术有些意外的抚摸上了自己的脸，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还真是！” 不好对外人言说，但她忍不住心想：我现在也算是个纯血人鱼了。 圣湖旧址的诅咒解决，沉白术又顺利晋升九段，这两件大喜事，钟山九作为东道主决定开宴庆祝一番。 沉白术没拒绝，其他势力的人也没走，大家欢欢喜喜的蹭起了饭。 圣女、章校长还有圣湖圣主坐一桌，沉白术耳朵尖，听到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起圣湖要搬迁的事。 钟山九拿出巫镜，诅咒消失，此地的磁场终于稳定下来，可以收到外界信号了，她开始刷新闻。 其他人吃的也差不多了，动作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大家都是低头族啊。 沉白术却是心中一跳，赶紧问系统：“巫海消失，巫镜信号还能存在吗？” 【放心吧，无涯学宫在各地铺设的信号基站也不是吃素的，而且还有我，我也能监控全海底，所以能取代魂海的作用，而之所以信号可以在全海底畅通无阻，靠的可是机械之神锻造的巨塔，魂海只是起到一个连接的作用】 沉白术不懂其中原理，但系统很懂，她这么说沉白术也就放心了。 鱼彤忽然凑过来，八卦的问：“老大，你既然九段了，把其他的神胎也都放出来，大家认认脸呗。” 沉白术摇了摇头：“没有。” “啥？” “我只有五个神胎。” 虽然有的人终身只有一个神胎，此后每一次晋升都是出的材料，以供神胎成长，但沉白术不是这样。 “可能是先在魂海晋升的九段，后面又以特殊秘法重塑身躯，直接跳过了身体晋升这一步，就不会孕育神胎了。” 也有可能是我的天赋其实没那么好，沉白术心中一动。 她奶搞的那个嵌合基因，是很反人类的。 她怀疑只有前面的海马、小蝴蝶和鱼竿是自己真实的神胎，墨墨、小章这俩是系统搞的花活，毕竟太像玄武之神与机械之神了。 结果系统直接在沈白术脑中出生：【不是哦，宿主你忘记了吗？你本来是夭折的命】 沉白术想到自己恢复前世记忆之前觉醒失败的事，满头黑线。 忽然想到她奶，沉白术失笑：算了，原始天赋垃圾就垃圾吧，左右还不是走到了这一步。 废柴逆袭什么的听起来也很励志。 “树丫你快看无涯论坛的热搜，有人把你的身世挖了出来。”钟山九忽然开口，“热度涨这么快，绝对是有势力在背后操纵！” 买热搜这事在无涯论坛是不存在的，因为无涯论坛的老板是无涯学宫，他们财大气粗的很，根本看不上这点钱。 能上热搜的，都是真实的热度，但这世上办法总比困难多，真要把一个话题刷上去，也是有黄牛、有水军、有工作室可以找。 沉白术拿出巫镜，这就不是她原来那款，是系统的本体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火种影响，它也不喜欢在沈白术脑海里呆了。 都不用沉白术操作，系统自发的锁定钟山九说的那篇文章，在她眼前展开。 哦豁，她发现钟山九还是提得浅了，不仅有身世还有——神器在她手中。 也不知道是哪个狗仔脑洞突破天际，将一些挖到的线索完美的串联了起来。 她奶，原名苍术，他们并不知道她妈沈冬夏的存在，但也很严谨的用了后代这个词，编者表示根据内部消息，曾经震撼全海底、引发大混乱的神器在沈白术手中。 还放出了一段视频，正是混乱中永生教教主自曝，临死前说出的话。 这不算铁证，但编者很快又通过蛛丝马迹确认了沉白术与苍术间的血脉关系。 再联系苍术被逼逃亡荒海就是神器暴露，事情一下子清晰起来，苍术手中神器被她传给了她的后代沉白术。 这篇文章明显是精心打磨过的，编者很会蛊惑人心，那都不是暗示了，是直接明示神器中不仅含有统一全海底的巨大力量——沉苍的逆袭就是最好的例子，还藏着成神的秘密。 这可是神明，一旦成神，就拥有至少一万年的寿命，可以庇护家族至少一万年，而且成神后，神明之下皆为蝼蚁，这样的前景又如何能让人不心动？ 这“人绝对不怀好意！”章校长直接说，“我这就让人去查。” 无涯论坛可掌握在无涯学宫手里，谁敢在她的地盘上弄鬼？ 背后之人这是要让沉白术成为众矢之的，问过他们无涯学宫了吗？ 圣湖圣主则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围攻永生教教主那一日，只有他们在，对方发上去用作证明的视频绝对是自己人上传的。 沉白术轻笑着拒绝：“不用，想来就算查出来，也不过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弃子，没什么不能见人的，神器确实在我手中。” 她把玩着手上的巫镜，忽然将它往上方一抛：该你了系统，上！ 系统无奈的配合沉白术玩了一圈花活，一会儿变作特别大的电影屏幕，一会儿又缩成电视大小，展示那篇文章。 “具不具有成神的秘密我不知道，但它确实帮了我和我奶很多，如果有谁觊觎，大可向我挑战。”沉白术冷笑一声，“当年我奶只能被逼着逃走，但我可不是软柿子。” 她都九段人鱼了，纵然经验不足，也不至于缩在龟壳里怕这怕那。 而且沉白术私心觉得这一波曝光来得恰到好处，她正缺陪练呢。 圣女、章校长等人倒是不会拒绝她，但他们势必不会下狠手，于六段人鱼的沉白术来说是控场，可以压榨出她的潜力，但沉白术都九段了，她需要一些生死危机。 所以，放胆子来吧。 第159章 三年后,沉白术联合一众势力亲手打开了荒海的阵法。 她拥有的权限是一方面，龙英、七章等人的配合是另一方面。 沉白术利用巨塔，提前跟他们沟通过,七章还神神秘秘的说：“沉白术,你肯定不知道现在的荒海变成什么样了！” “变成什么样了？”沉白术歪了歪头，眼中闪过若有所思,这句话本身就是一种提示。 她想到了被她扔进荒海的观秦，对方出自无涯学宫,最擅长的是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难道观秦在荒海把巫镜的基站铺开，现在荒海也可以用巫镜了吗？ 某种程度上，巫镜是信息时代的标志,拥有巫镜,就有了无数种便利,她微笑着对那头说：“那我就等着看了。” 荒海大阵完全打开,沉白术心情复杂，她从未想过她这么快又回来了。 “说起来，距离我们上次到荒海，连一百年，不对，连十年都不到吧，真是难以想象。”钟山九站在沈白术旁边感叹道。 沉白术说：“那你以后可以常过来看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她这次来就是为了彻底解决荒海封闭的问题。 钟山九面露好奇之色：“你还没说你要怎么解决？真的不可以说吗？” “不可以！”沉白术很坚定。 她谁都没说, 她还记得圣女的警告, 蝴蝶效应。 当然了, 这个事从沉白术从头到尾清楚，还有一些例外也清楚，比如火种。 但火种身份特殊,它将与沈白术参与最后一战，又作为沈白术的契约之物，与她心神相连，自然知晓全貌。 再知道的多一点就是金子了。 想到金子，沉白术眼中露出复杂之色。 “走吧，回家。”她挥了挥手。 “回家，爸妈，阿爷阿奶我们回来了！”鱼彤等人跟着一股脑的冲了进去。 大家都激动的不行，相比之下，反倒是沉白术显得最平静，她没有跟大家伙争抢，坠在后头，一边游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景致。 “感觉荒海的海水纯净了不少。” 钟山九惊讶：“你这都能看出来？” 澹台明星想到什么，说：“或许是因为之前龙墓开启时阵法对这片海域做了一场大清洗吧。” 她想起了猩红被永生教的人引入荒海，逼得龙墓开启最高级程序的事。 “不仅仅是这样。”沉白术摇了摇头，她抬手感受着海压，跟众人解释，“如果是以前这个深度的海水，没有这么有营养。” 沉白术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或许她知道是谁做的了。 “营养？”钟山九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确实，你看那边海藻生长很丰茂啊。” 澹台明星更是直接道：“我感受到了我们澹台息壤神土的力量，是钟然？”她也猜了出来。 沉白术道：“看来我们在外面打拼的时候，钟然在荒海也完全没闲着。” 忽然，沉白术眉头一皱，她感觉到了极速涌动聚集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的力量： “是海底漩涡！” 闻言其他人面色也变了变，没想到他们刚一进入荒海，就遭遇了天灾，虽然是天灾，但沉白术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她能感受到这天灾对自己影响不大，就像是小猫会对她挠挠爪子，不过她一手就可以制服。 只是沉白术察觉到这海底漩涡中卷入了人鱼，是生命的气息。 鱼尾一甩：“我去救人。” 尽管现在的她抬手就可以控制住海底漩涡，利用海马的能力将这片海域定格住，但沉白术已经深深的明白了其他人于自己而言有多脆弱。 她担心她骤然定住海域，被卷入海底漩涡的人鱼会因为惯性出事，所以还是先把人都救起来再说。 只是等她到达她感受到的生命气息存在的位置，却惊讶的见到一人鱼一手死死的抱住群落一角，另一只手抬起，对着手腕处的手表大声的喊着救命，还说自己在海底漩涡中心，要启动最高级救援。 沉白术见到她脸上竟然没有什么害怕之色，只有满满的心疼。 等挂掉腕表，她还嘀咕：“亏大了亏大了，这一趟出来不仅没赚，还要损失一大笔，唉，早该知道的，荒海联盟都已经发布了这一带的橙色预警，不应该因为侥幸就跑出来的。” 沉白术：“……” 荒海联盟是什么？橙色预警又是什么？还有她这手表让沉白术想到了小天才。 下一秒，更让沉白术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仿佛是从虚空中伸出了一根藤蔓，准确的卷住了那求救的人鱼，把她捆得严严实实。 人鱼疼得龇牙裂嘴：“黄金树前辈，您轻点、轻点！我受不住，我真心受不住！” 沉白术眨了眨眼睛，这藤蔓是黄金树，不对，气息是有点像，但她可知道树是树，藤是藤，这个状态倒有点像息壤之种。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当初钟然带走的确实不只是黄金树，还有息壤之种。 息壤之种可以孕育神土息壤，神土之上，那长出来的芽苗可不就和眼前的藤蔓很是相似？ 沉白术的表情有点微妙，她还记得息壤神土与黄金树的恩怨情仇，如今两方这是和解了？ 神土养黄金树，黄金树让藤蔓在它身上栖息？ 有一种说法是绕树的藤蔓会吸收树的生命力，简而言之，就是树又反过来养了神土，他们之间形成了完美的闭环，啧啧。 “沉白术，你回来了？”顺利救人的黄金树正要开启空间传送，把这人鱼送回家，忽然就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藤蔓都随之活泼的抖了抖，一道有些稚嫩的少女声音传了过来。 沉白术一下子辨认出这是加密过的声纹，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便也同样加密回了过去：“是啊，我回来了，你现在是住在我们群落吗？” 当年她把黄金树托付给了钟然。 黄金树纠正：“现在它叫荒海联盟，是钟然一手创建的，荒海联盟是整个荒海的老大，钟然给你留了个位置，你快回去。” 说着，一个藤蔓伸过来就要卷住沉白术。 沉白术赶紧摇头：“我还带了朋友，得给他们引路，放心，等会儿开启传送阵法，我就能到家了。” “哦哦。”黄金树消失在漩涡当中。 沉白术是为了救人才停下来的，现在知道没准黄金树在荒海中充当了救人的角色，她也不跟她抢任务。 算了算距离，差不多了，感应一番果然召唤出了传送阵。 然而和之前全靠人体雷达不同，一道星光闪过，竟然有一幅阵图瞬间在面前铺开，都不需要沉白术额外让系统打听，她就知道了荒海联盟在哪。 是正处于阵图中心最亮的点。 “大家一起吧。” 传送阵的光芒还未完全消散，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陌生麻木的声音： “超远距离传送，承惠每人一千巫币，扫码吗？” 所有人：“……” 钟山九不确定的问：“外面的巫币这里也能用吗？” “当然。”那人有气无力的说，忽然反应过来，“等会儿你说外面是指荒海外面？我记得上头上个月就发了公告，说荒海屏障将开，原来是真的！你们就是外来者，快说说咋回事？” 传送阵的光芒彻底消散，一个身材高大健壮，完全是荒海风格但面相却颇有几分机灵的人鱼直接扑了过来。 她是认准钟然的声音扑过来的，但立刻就看到了钟然旁边的沉白术，瞬间一声惊叫，几乎突破天际：“老大！” “是你，黑鱼！”沉白术也认出了对方，面露惊喜。 人鱼自从成年后，鱼尾虽然会随着实力上涨变粗变长，但容貌却不会有多大变化。 她认出了对方，正是原来群落的一员。 老领主还在时不包括后面扩张吸纳的这一部分人鱼，沉白术印象最深刻。 差不多的年龄，当然是和她同一批觉醒的同届人鱼，这感情就更加不同了。 黑鱼身形诡异的一扭，灵活的很，舍弃钟山九扑过来抱住了沉白术：“老大，你终于回来了！自从领主发布公告，我们私下讨论了好多遍，都说你肯定会回来，而且荒海屏障也一定是你打开的……” “喂喂，差不多得了。”金子不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说话就说话，抱什么抱？” “你谁啊？”黑鱼目露凶光，可等看清说话之人，表情立刻变了，“你是金子，你也回来了？” 她一把放过沉白术，又转头去抱金子，结果不等金子嫌弃的推开，就迅速收回，没有半点留恋。 抱一抱是同出群落的朋友情，代表久别重逢，但像老大那样一直抱着，还是算了吧。 谁不知道当年金子在蛋里的时候，就调皮恶劣的不行。 他们这一辈被领主派去照顾小人鱼的，可没少被他溜着玩。 “喂，你什么意思？”金子被这个嫌弃的动作搞得很不爽。 黑鱼赶紧转移话题：“老大，我带你去见领主。” 沉白术好笑的拍了拍他胳膊，黑鱼飞快的往这边瞥一眼，见金子面上的怒色消下去，没有惊奇只有了然。 果然，这世上能让金子消停下来的只有老大，领主都不行。 啧啧。 “沉白术，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说领主领主到。 既被黑鱼扑了一下后，又被钟然给扑了，沉白术都无奈了。 算算时间，她记得她也没出去多久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确实经历了不少事。 沉白术并不意外钟然能知道他们回来，七章跟她说了，将荒海一部分阵法的权限授予了钟然，沉白术原本以为是因为钟然好歹也进入了最终考核，也是因为自己的移情作用，但想到荒海的变化，她立刻明白过来，怕是更多为了方便钟然将这个荒海联盟发扬光大。 联盟的含义是什么？当然是要团结荒海一切能团结的人鱼。 也唯有遍布荒海的传送阵，才能做到这一点。 旧友重聚，自是好一番热闹。 沉白术一边喝着钟然酿的酒，一边听她说起荒海的种种建设。 毫无疑问，荒海联盟是如今荒海最大的势力，尽管钟然没有称王，但她已经成为了实质上的荒海之主。 难得的在荒海圈地不全是靠战斗，而是粮食。 没错，钟然凭借着自己的神胎成为了养殖大户，她培育出了一种多产的粮食，有点类似于主食和肉类的结合体，非常适合荒海人鱼的体质。 这种粮食只一面世就被钟然拼命推广，几乎整个荒海的群落都有种植这种粮食，此外荒海联盟每一个战士外出时都会携带种子，随意的播撒一些。 虽然是刀耕火种的形式，并不如精耕细作收获的多，但到底存活了些。 荒海如今因为饥饿而死人都非常少了。 更别提荒海联盟的存在可以调度各方物资，进行针对性的救灾，至于灾难的讯息，也因为联盟得以以最快速度获知。 沉白术忍不住给钟然比了个大拇指：“能干，太能干了！” 相比起刚继任时稚嫩的模样，现在的钟然是一个非常合格的领主。 她的领主之位不仅他们群落认可，更是范围扩大到凡荒海联盟名声所及之处。 钟然嘴角翘起，跟沉白术干了一杯，借喝酒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喜悦与得意。 作为荒海联盟的领主，她俨然具备了上位者的素养，喜怒不形于色。 若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沉白术，她都不会做这般小女儿姿态。 另一头，观秦与她师父章丹章校长久别重逢，自然也得说一说自己的丰功伟绩：“师父，你肯定想不到我是怎么给荒海搭建基站的，我跟你说……” 一系列专业术语轮番飚出，听得他们旁边的人默默的退退退！ 这种专业领域就属于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连起来就跟天书一样，实在不是他们这样的学渣能涉及的。 而作为和观秦同款学霸的章校长，听得双目大放异彩。 师徒两个激烈的讨论起来，而在这场接风宴中，还有一个让除了沉白术的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存在。 黄金树。 圣女与澹台明星和黄金树坐在一块儿，都是神色复杂。 黄金树跨入神明之境，能够自由的选择幻化的形态，她理所应当的选择了人鱼，一头金灿灿的头发，黄金瞳和金色尾巴比任何黄金台的人都更纯正。 黄金树讨厌黄金台的人，可对白玉盘还是挺有好感的。 因为旧友第一代圣女将她带回澹台，辛苦布局，助她晋升神明，这恩情她记着，所以她很大手笔的给了圣女等人一些承诺：“我现在有钱，非常有钱！” 黄金树展示着自己的财富。 原来荒海的基站竟然是构建在黄金树身上的！ 虽然沉白术将黄金树与钟然送回荒海时，她才一丁点大，刚度过了神明之劫，但她算是重修，后续吸收荒海人鱼的喜悦、感激崇拜等情绪之力，体型那是噌噌噌的涨。 又有息壤之种滋养，虽然不至于将根系蔓延到荒海的每一个角落，却也差不多了。 因为作为神明，她同样掌握着空间之力，龙宫的七章等人对黄金树很客气，还给她共享了一部分阵法权限，这就使得荒海的基站搭建得比外界还要完美。 黄金树直接成为了类似无涯论坛一样的平台。 比起无涯论坛一开始建立初衷更偏向学术性，黄金树这个平台就要接地气的多。 首先是作为通讯使用的巫镜，然后是与巫镜连通起来的购物、快递、救援三位一体。 购物是钟然起得头，为了方便售卖他们群落过剩的物资。 这个网站做起来后，钟然在巫镜上一宣传，其他群落的主事者也纷纷注册，将自己群落的特产上架，供顾客们挑选。 如果谁看中了，想买直接用巫镜刷无币就行。 至于如何将物品送到顾客手中，则由快递来承接。 而最后的救援……钟然向沉白术介绍到这里，一直轻快的面色不由染上了一抹凝重：“树丫，你大概不知道，最近几年我们荒海的天灾多了不少，原本以为是龙墓要开启之故，后来以为是猩红污染导致，但龙墓开启过了，污染也被荒海的阵法驱逐了，结果我们只过了几年平静日子，天灾又变得频繁了起来。” “在你回来的前几天，我还带人去支援了一个群落，唉！”她叹了口气，这个事就很糟心，“我总觉得天灾这么频繁发作一定有源头，然而去问了龙宫一众，他们像是知道什么，但没告诉我。” 她探究的看向沉白术，“你突然将荒海屏障打开，是不是知道内情？” 沉白术往身后一靠，海水轻柔的托住她的背：“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解决吗？”钟然迫不及待的问，“损失方面还在其次，咱们荒海真的不能再死人了。” 人鱼繁衍困难，荒海因为原始狩猎的作风，族人存活率本就不如外界。 荒海明明是挺大的一片海域，论起规模，甚至要胜过无涯学海、澹台的黄金海以及翡翠圣湖那一片加起来，但总人口甚至连他们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足见荒海有多荒芜。 沉白术迟疑一瞬，说：“解决之法我有，但……” “但什么但？是缺物资还是缺宝贝？你跟我说，我立马去搜罗，只要能彻底解决源头，就算把我这几年的积蓄都搭进去，我也认了。” 自从开启种植大业后，她算是知道了积累扩张能有多快，但是需要一个和平的环境。 天灾实在太打击他们的商贸了。 钟然本就不像其他荒海鱼一样喜欢打打杀杀，种植多了更爱和平，她现在财大气粗的很，就算沉白术说其代价大到要把澹台买下来，她也豁出去干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担心了。”沉白术露出放松的笑容。 钟然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她道：“迁移吧。” “你说什么？”钟然霍地站了起来，拔高声音。 “我说迁移。” “你让我们抛弃家乡！”钟然的脸色变得不善起来。 “不是抛弃，是荒海能撑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黄金树出了不少力吧，但这只治标不治本。”沉白术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肃容道，“我现在要在荒海做一件事，去治本，你必须配合我，着手把所有荒海的人都迁出去，这是为了整个海底的安宁。” “经此一事，荒海会塌，但我们也将迎来永远的和平，之后你可以在组织人在废墟上重建。” 钟然冲过来，一把揪住沉白术的衣领，激动的吼道：“荒海崩塌，废墟重建，你在说什么屁话？” “你知道我把原来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荒海打造成现在这样，花费了多少心思吗？多少人的努力才有了这一切，你现在嘴一张就让我们配合你？” “还在废墟上重建？重建是那么简单的事？” 或许以前的钟然不懂重建工作的难度，但她是真正从无到有把荒海发展起来的，再没有人比她更懂了。 澹台明星走过来：“”钟然，你冷静点，沉白术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这些年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来跟你慢慢讲。 “好啊，你们倒是说说，到底为什么要把荒海搞塌再重建？我就在这里，用我的两只耳朵听！”观秦亦是面色铁青。 她注意到她师父面上没什么意外之色，便知晓此事她师父也知道，心顿时沉到谷底。 她明白自己怕是阻止不了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谁也别想着荒海塌掉，谁敢这么做，就是跟我黄金树作对！” 只见光华一闪，璀璨的金色人鱼已经化作了原身，一株顶天立地的巨树！ 她挥舞缠绕在她身上的藤蔓向着沉白术甩去，同时也没放过跟沉白术一起来的外海人。 这些人跟沉白术有感情，她也确实感激沉白术为自己做的，但那点感激比不上得知他们打开荒海屏障就是为了塌掉它的愤怒！ 凭什么啊？ 她不接受！ 她承认荒海最近的天灾是频繁了点，可这不过是因为荒海地基不稳，没关系，她出力不小她自己愿意。 只要再给她一点点时间，她就能强行把这片天给撑起来。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只不过以前是被人强行困在一处，透支生命，维持黄金内海的存在。 现在则是她自愿为之。 她作为平台，看着生活在她身上的小人鱼们平凡普通的幸福就觉得很有趣了。 她一棵树也没必要东跑西跑。 既决定在此地扎根，就没有人可以毁掉这一切！ “阿树，黄金树你冷静一下！”见黄金树暴起，钟然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别对沈白术动手！” 这可是一位神明！ 哪怕是刚晋升的新神，其攻击也绝对不是沉白术可以扛住的。 但钟然的反应速度又如何能快得过一位神明？ 她目眦欲裂，简直不敢去看会发生的惨剧，觉得自己实在太冲动了。 她应该听沉白术好好说的。 然而沉白术抬手，竟然抓住了朝她攻击而来的藤蔓，不仅是这一根，她把其他的藤蔓也给抓住了。 “沉白术……”钟然怔怔的。 钟山九拉了钟然一下：“放心吧，现在的沉白术能打得很。” “你、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黄金树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她试图将沉白术手中的藤蔓收回来，但竟然没收动。 不仅是那种扯不动的感觉，更有一股力量包裹着藤蔓，避免因为他们的争抢中途断裂。 澹台明星摇了摇头，她记得在他们白玉盘的记载中，黄金树爱好和平，并不擅长战斗。 所以就算是神明，还真不一定打得过目前九段人鱼巅峰的沉白术。 但很显然，黄金树没有这个觉悟，她冷哼一声：“你别以为你九段了，就敢在我这个神明面前造次，我今天一定要给你一个教训！” 沉白术眉头皱起，她本以为这个威慑已经足够，她不想和黄金树打，他们两个打起来周围怕是要被夷为平地。 他们现在可在联盟中心。 思索一瞬，正要把墨墨放出来，忽然感应到空间的异样，她眉头松开，下一秒，传送阵的光芒亮起，却是龙英出现，她大袖一挥，沉白术了然，立马拽着黄金树，还有钟然和观秦一起进入了传送阵。 有些事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但他们两个她确实得交代一下。 钟山九看着惊呆的众人，微微一笑：“大家别愣着了，继续喝酒，来干杯！” “领主！”有钟然后来吸纳，并不认得沉白术的人鱼战士脸色难看。 钟山九说：“他们多年好友交流一下，而且那可是龙神的化身，你信不过沉白术，总不至于信不过她吧？” “至于搬迁之事，肯定会有一个完整的章程，你们不会吃亏的。” 他们来此，就是为了完美的解决此事。魔/蝎/小/说/m/o/x/i/e/x/s/.c/o/m 【全文完结】 第160章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钟然满脸颓败。 要亲手主持搬迁,亲手将她建设的一切毁去，钟然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关键是这个事还不能交给别人，目前的荒海只有她有这个力,只有她一声令下,才能将所有人鱼都迁走。 因为总是会有那种眷恋旧土之人。 好在钟然自从把荒海大联盟搞起来后，就特地安排了人口普查, 几乎把荒海每一寸角落都走遍，不用担心会有人遗漏。 沉白术知道钟然的不甘心, 没有回答，她知道对方会想通的。 “让我来。”黄金树坚定的开口，“我来打包行李, 我把咱们这个联盟中心集体搬走, 肯定连一片角落都不会损坏。” 黄金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化作了少年人鱼的模样,沉白术油然而生一种欺负小女孩的心虚。 沉白术没有详细概述因果孽力的问题，只道自己是为了治本，是为了解决诅咒与猩红还有辐射的源头。 现在外界的海域那些顽固之地已经被她净化过了，但猩红还好，没那么容易滋生，可是不把荒海这个源头解决，辐射却会一直存在。 听沉白术说这个, 钟然立刻意识到这已经不只是他们荒海一家的问题。 就算他们舍不得故乡, 外界的人鱼也会威逼利诱他们必须搬迁。 甚至更冷酷一点,他们不搬,也不会停下这项工程，到时荒海崩塌，其他没能及时撤走的人鱼就只能陪着荒海一同葬送了。 实在没有必要。 钟然冷静下来, 召集荒海联盟的高层开了好几次会议，最终就搬迁一事达成一致。 于是这场迁徙浩浩荡荡的开始了。 所有荒海鱼大包小包排着队，上了船，船只有钟然带着人打造的，也有三大荒古势力调过来的，为的就是帮助他们完成搬迁工作。 为照顾他们情绪，就算荒海鱼把一些乱七八糟的破烂都搬进去，他们也是面不改色，甚至一些不太好动的大骨架群落，则是由高层们联手，生生将群落挪走。 俗话说破家值万贯，荒海鱼们想到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而荒海会塌掉，将一切毁去，那是恨不得将整片荒海给搬空。 什么没必要的垃圾？不存在的！全部都是他们的宝贝。 就算不值钱了，也代表着珍贵的回忆。 而在其中，囤货批囤的最疯狂的要属黄金树。 钟山九他们都被黄金树给搞崩溃了，只好沉白术亲自出手，利用系统空间帮她搬，这才让她满意下来。 但饶是如此，她依旧哭哭啼啼的，沉白术再烦躁，见到她的模样，那气都消了，实在是这一张小姑娘的脸太有欺骗性。 不过黄金树自己其实没什么心机，她会化成这般少女模样，仅仅是因为作为黄金树，她还处在这个阶段，没长大呢。 能怎么跟她计较？ 等终于搬完的那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钟然为了安抚荒海鱼门的情绪，还特地搞了一个告别的仪式。 仪式结束，船只启动，满载着荒海鱼前行，这个撤离并不是只撤到荒海外围就够的。 因为荒海崩塌之力必然会造成极大的震动，说是人为制造一个天灾都不为过。 不过其他人显然没有沉白术更知晓事情的轻重。 在他们看来，荒海会塌，但周围海水填补过来，这中间的落差不会大到哪里去。 可只有沉白术知道，荒海的崩塌是因为龙宫的消失，是因为以一己之力撑起整片荒海、镇压海底空洞的她师父龙神的尸身会消失。 沉白术怕钟然他们担忧，刻意隐瞒了。 可此刻眼睁睁看着沉白术独自走进荒海的背影，钟然心慌的不行，下意识叫住她：“沉白术，你告诉我，你会安全归来对不对？” “荒海的建造，你一块石头都没搬过，现在又一手主导了它的崩塌，那么荒海重建你肯定会在，对不对？” 沉白术诧异于钟然的敏锐，她是个很讲信用的人，只要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然而这一行连她自己都没有万全的把握，只能说尽力为之。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跟钟然说。 她只是笑着道：“当然，荒海可是我的福地，我龙神师父会保护我的，我可是她龙墓选拔了这么多年才选出的唯一继承人。” 听到沉白术的保证，钟然多少心安了一些，下意识往周围看。 没有看到金子，她皱着的眉头松开。 因为荒海崩塌，海水会灌下去，这其中的压力可比飞流直下三千尺恐怖多了，所以只能是沉白术一个人去，但金子往常最爱黏着沉白术。 这次送别他不在，那就肯定是在偷偷准备什么。 如果说沉白术的保证让她安了一半心，那么金子的小动作就让她安了另一半。 金子同样出自龙宫，据说还是团宠级别，他不可能让沉白术出事。 如果此行会危及到生命，他怕是早就闹起来了。 她看到沉白术纵身一跃，修长的身影就变成了一个小点，再一眨眼，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钟然知道这不是因为传送阵，是因为沈白术已经到了九段，掌握的空间之力接近大成，她的一小步，却可以跨越一大段空间。 沉白术这么强，她肯定能回来！ …… 行走在空间中，只有火种陪伴，这种寂寥很容易滋生孤独的情绪，不过沉白术微微一笑，人赤条条的来到这世上，也会赤条条的离开，没有谁可以一直陪着谁，孤独本就是人类需要耗费一辈子去面对的事。 “沉白术你怕不怕？”火种的声音忽然响起。 明明在空间中，但并不妨碍什么，竟然形成了回音一样的效果，有些空洞，有些莫测。 沉白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不是说过吗？我是被选中的那个人，薪火相传，该由我为这延续了数万年的使命画上句号，一代神灵们为了撑起世界，献祭自身，我当然也有这样的觉悟，如今我师父快要真撑不住了，她该解脱了。” 她想到龙神对自己说的话，你会回来了。 沉白术都想起来了。 她回来的那天，龙神承诺会把龙珠中的宝物都赠送给她，当初她自以为清醒，不肯吃龙神画的大饼，可现在看来，这却是一句大实话， 不仅宝物归她，她还要吃掉龙神。 “感觉自己有点凶残啊。”沉白术自我调侃，如果是以前，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可现在，大概是受荒古时代的影响，竟然觉得这没什么了。 她已经吃掉一个师父了——在龙墓选拔中，小蝴蝶吃掉了空空的宝体，于空间一道突飞猛进。 一人一火种说话间已经到了龙宫。 龙宫空空荡荡，啥也没有，龙英、七章等智能ai已经离开，被沉白术转移到了系统上，她郑重的将系统交给了她奶。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物归原主。 当然，沉白术这么做也同样出于现实考虑。 目前荒海中值得她信任的强者唯有她奶一个——金子也强，但他有额外的任务。 好在这些年她奶已经好了大半，又有圣湖圣主亲自出手，诅咒再一除，总算不再像以前一样发挥真实实力，还得解开身上锁链的封锁，每动用一次力量，轻则十天半个月，重则躺半年。 沉苍全盛时期就已经是八段人鱼，这次身体好全，通往九段的瓶颈近在咫尺。 只要再花一段时间沉淀，就能晋升九段。 沉白术想，她奶的战斗经验不知比她足多少，不用担心有人从她手上把神器抢走， ——这会儿沉白术在意的就不仅是一路陪伴自己走来的神器，还有龙英等人了。 可以说沉白术已经将所有人都安排好。 “小火苗，开始吧。” “你不会怪我吧？”难得的，面对龙珠里满目琳琅的宝物，火种竟然迟疑了。 沉白术道：“放心，不会的，就算是我师父龙神复活，知道你要干嘛，也不会怪你的。” “好，那我就开始了吧。”火种不是扭扭捏捏之辈，丢下这句话就冲了出去。 灿金色的火焰蔓延开来，将所有宝物覆盖。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很浪费的行为。 因为火种吞噬这些宝物，是吃掉他们蕴含的能量，但这些宝物自身作为工艺极高的作品，它能发挥的作用绝对比本身蕴含的能量高。 好在还有不少原材料，稍稍的弥补了一点沉白术的心疼。 “这些、这些应该是他们前期练手打造的，后面这些也不知是挖了哪座矿山。”沉白术感叹。 她这一生都没见过比龙珠更多的藏宝库， 现在的沉白术早已不是刚到龙珠之时，只能凭借所看到的宝物身上的光芒来判断强弱。 然而知道越多，越觉可惜，她索性就不看了。 不同于魂海的力量全部由沈白术吸收，火种只稍微沾了点光，这次龙宫之行，沉白术力量已达鼎盛，她不可能在此时跨越神明之境。 好在火种本身就很特殊，它的境界并不像人鱼这般受限。 严格来说，它的力量品阶仅仅只算质量，可数量的话，只要它想，只要能量足够，甚至能将火焰铺遍海底。 所以这片龙宫和龙神的尸身也只能火种来吞噬。 不过火种消化后，作为它的契约者，沉白术也能得到反哺的力量，就如同当初的小蝴蝶一样，说是她吃掉了龙神并不叫夸张。 龙珠吞噬殆尽，沉白术豁然睁眼，高居上空，低头往下望去。 火种已经彻底在整个龙宫铺开，到处都是金灿灿的火焰，和龙宫那些鳞片、骨头化作的黄金与白玉融为一体。 这场景，无论谁看了都得心疼到心碎。 这些黄金和白玉都被一把火给烧了……什么，真金不怕火炼？火种特殊，就算是真金也给你烧干净了。 奢侈，不要太奢侈，得是什么品种的败家子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哦，这个败家子是我，那没问题了。 直到最后一张黄金鳞片，一截白玉骨头也消失在火海中，沉白术默默的在心里道：“师父，再见。” 龙神是她第一个也是她最后一个师父，从头到尾都不曾见过面的师父。 然而她还未曾见过她，就已经与她永远告别。 忽然，沉白术感觉到像是有风轻轻拂过脸畔，可海底怎么会有风呢？ 她惊讶的抬头，什么都没看到，但仿佛能想象出，有一双手温柔的抚过她的鬓发，在悄悄告诉她无需悲伤，你做得很好。 龙神消失，被她死死镇压住的海底空洞像是压抑了许久的野兽发出咆哮，浓稠如胶质的墨色洇染开来。 它是如此的庞大，来势汹汹，几乎是瞬间就将一人一火种包围。 咔嚓咔嚓，冥冥中像是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沉白术知道这是结界，在视频中曾经看到的世界意志设下的困住因果孽力的结界。 它也撑不住了。 身前是因果孽力，身后是因龙神支撑消失，而仿佛从万里之高位置倾泻而下的瀑布，海水轰隆隆向沉白术压来，要将她碾成粉末。 那一瞬，沉白术想到了被洪水席卷的人，想到了雪崩，想到了泥石流。 它们何其相似？ 唯一的区别大概只在于同样是天灾，两者的差距却如同天堑。 它强大到沉白术纵然已经是逼近神明之境的九段巅峰，也依旧感觉到了无助，觉得自己在一瞬间时光倒退，变成了一只可以轻易被碾死的蝼蚁。 她瞬间得出结论，她绝对扛不住这倾泻而下的海水！ 他们低估了荒海崩塌的可怕！ 必须想个办法，再这样下去她根本等不到金子的救援。 “火种！”沉白术大喝一声。 “我知道！” 一人一火种几乎是同一时刻向着因果孽力冲了过去。 身后没有路，那就只能拼命往前跑，只要跑过崩塌的雪花就能获救。 …… 与此同时，仿佛海底崩裂那么大的动静传来，所有人都被惊动，纷纷跑到了甲板上，不可置信的盯着远处。 那是他们的故乡。 许久之后，才有人声音像是挤出来一样：“荒海，塌了！” “荒海没了，都没了，所有的东西都没了！” 有低低的哭泣声响起，渐渐的越来越大，浓烈的悲伤缠绕住了他们。 黄金树也在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掉一边嘀咕：“悲伤的情绪是苦的，一点都不好吃，我不要再吃苦了！！！” 与他们不同，钟然等人明显知道的东西要深许多。 钟然目光惊恐：“不对劲！这个动静怎么这么大？” 她可是观察过了，船只设置有阵法，可以隔绝外界的声响，但饶是如此，它们依旧清晰地传入她的耳畔。 钟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她再也无法冷静，直接跑了出去。 她要去找沉白术！ 然而才跑出两步，咚的一下撞在一处结界上，钟然握紧拳头，用力砸在结界上，结界纹丝不动。 “放我过去，我要去找沉白术，她骗了我！” “这么大动静，就算她是九段人鱼她也扛不住！” 不仅是钟然，一些荒海的小伙伴也反应了过来。 然而不管他们是用拳头砸，用尾巴撞，还是将力量倾巢而出，都无法奈何眼前的结界。 它就像一道天堑，将他们与荒海所在永远的阻隔。 “师父，我知道是你！”澹台明星大喝一声，一贯冷静的她面目狰狞，没有了半分作为备选圣女的高雅，“你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对吗？” “是。”空气中传来圣女飘渺的声音，“这是沉白术既定的命运，无人可以干涉。” “我放你爹的狗屁！”钟然破口大骂，大声喊道，“沉苍！沉苍我知道你也在，外界人鱼都是没有心的，但沉白术是你孙女，是我们荒海鱼，你也要放任她不管吗？” 空气一片安静，许久之后才有一道低哑的声音传出：“我相信她，她会活着回来，你们跑过去只会添乱，我不想沉白术回来找我要人，我无言以对。”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钟然，还有你们也该相信她。” 钟然哑然，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发出一声尖啸。 同为人鱼，其他人也听懂了这一声尖啸蕴含的意思，她在喊金子。 金子没有回应，钟然朦胧的泪眼中升起希望。 她并未发现，本来在啪嗒啪嗒掉眼泪的黄金树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沉苍和圣女倒是察觉到本在结界内的黄金树偷溜了出去。 但黄金树是神明，他们连起手来也拦不住她，终究还是底下这许多人鱼更重要，黄金树……只能随她去。 “沉白术，我好像将火力用的有点猛，现在不太够了。”火种的声音里满是自责，但沉白术知道这怪不了它。 身后的压力就像来自死神的镰刀，正在虎视眈眈。 偏偏这些胶质般的因果孽力可不像单纯黑雾的诅咒一样好焚烧，火种又要赶速度，又要将所有黑雾囊括在内，不遗漏任何一丝，这确实有些为难它。 沉白术当机立断：“不要停，我把我的力量渡给你！” 不然她为什么要跟过来？ 将纯黑灵魂喂给火种，火种又诞生了灵智，按理说沉白术完全可以远程操控，可她防的就是这种情况。 “好。” 沉白术力量的注入，给火种打了一管鸡血，它又可以了。 而沉白术也没闲着，直接将空间里这些天众人支援给她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 这是她利用空间之力自行开的，比系统那个还要大，但无法存储活物，就只是单纯的仓库。 沉白术觉得短暂用一用够了。 只是这堪称庞大的宝物群相比起龙宫的一切，都像是杯水车薪，作用不大。 沉白术终于明白为什么龙神如此斤斤计较，曾经连一件东西都不叫她带出去了，龙宫那些东西是真扛烧。 怎么办？沉白术快速头脑风暴，疯狂的想着还有什么可以喂给火种。 这时火种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沉白术你走吧，趁现在，趁空间还没有混乱到一定地步，你还能让小蝴蝶开启传送，离开！” “不然等它追上来，谁都跑不掉。” “我走了，那你呢？”沉白术声音很淡，阐述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两人合力都扛不住，你一个人还想逞强？ 火种倔强道：“我估算过了，直接燃烧灵魂足够将这些因果孽力净化干净，无非是，无非是最后没有力量来保护神智罢了，不过我跟你不一样，这海水奈何不了我。” “这次之后我就不欠你了。” “你放屁，水克火的道理你当我不懂？” 虽然身后紧逼而来的海水是物理攻击，火种是元素，因果孽力更是虚无的概念，但海水确实奈何不了因果孽力，如果发动大洪水就能把因果孽力搞掉，世界早这么干了。 而火种的元素虽与海水也是不同的领域，但它们直接存在一个食物链的天克关系。 这就不可能没事。 沉白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要燃烧也是我来燃烧！” 话落的瞬间，火种就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力量骤然涌入它体内，它又有了力量，飞快的往前窜了一段。 “沉白术！”火种很担忧。 “快点。”沉白术声音虚弱，“你忘了吗？我身上还有来自巫海的神魂力量，这本就是白得的。” 但这样一来，你身体与灵魂强度不匹配，这就像四肢不协调，到时逃跑都拖后腿。 可火种到底把这话咽了回去，事到如今，它必须把这玩意给烧穿。 终于，仿佛有海兽濒死的声音传出，因果孽力只剩了一丝丝，沉白术已经看到了一抹微弱的亮光从薄薄的一层胶质透出来，就像黎明前的黑暗。 她打起精神：“火种你给我撑住，我们都撑住！” 其实沉白术的身体已经接触到了海水，但到底是九段人鱼，扛了一波。 火种察觉到不妙，拼尽全力带着沉白术往前冲了十多秒，就这十多秒，海水又泄了一波力——这里是困住因果孽力的结界所在，虽然被因果孽力打破了但其实没有完全毁掉，不过被海水这么一冲，连渣渣都不剩了。 但到底是世界意志的手笔，就算残破如厮，也勉强把海水拦了一拦，让速度稍微减缓了一些。 沉白术险险逃过一劫。 但她知道海水还在下坠，重力加速度叠加起来，不需多久就会升到原来甚至超越原来的冲击力，她绝对扛不住第二波。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死了吗？金子你怎么还没到？难道我的命运真的从我觉醒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我这上个纪元的亡魂，也该和人类的罪孽一起消失？” “因为死去的人就不该赖在不属于她的时空里？！” 可有再多的理由，也无法平复沉白术心头的不甘。 哪怕无论是前世或这一世的视角，她都该是一个死去的人，可蝼蚁尚且偷生，她凭什么不想活？ 沉白术燃烧了神魂，境界不断的开始跌落，眼看着跌到六段了，但在这股强烈不甘的推动下，她竟然在临死前又突破了，且随着晋升像是有甘露降下，一下子把消耗的力量给补满了。 这力量比起之前要扎实很多，她反手就把力量灌注给了火种，险险又躲过了差点砸在她后背的海水。 可她的力量几乎耗空了。 沉白术一咬牙，准备继续燃烧神魂，忽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混合了男声与女声，都在叫她。 “沉白术！” “金子，是金子！”火种气喘吁吁，“坑爹玩意终于到了，不让我给你指路，因果孽力都给我去死吧！” 火种挤出最后一丝力量，将那薄薄一层因果孽力吞噬殆尽。 不同于以前吞噬诅咒，诅咒能转化成火种的力量，净化因果孽力没有半分反馈。 火种从未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 它轻飘飘的落在沈白术手中，失去意识前只有一个念头：“下一次，下一次绝对不干了！去你爹的世界意志！” 沉白术死死握住这一点核心，她知道只要它还存在，火种就能慢慢的养回来。 剩下就交给我吧，沉白术极致燃烧神魂，纵身一跃，跨过了因果孽力消失后出现的一个狭小的裂缝。 这一瞬间，她整个人都仿佛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咦？沉白术察觉到了不对，但她没有心慌，反而有一种了然的笃定感。 这落在她身上的力量是黄金树？还有金子的！ 尽管她只从系统的视频中看过鲛人皇施展时间神通，从未亲自体会过，但这一刻，她福至心灵：金子使用时间神通，将她偷走了。 过去的沉白术死在与因果孽力的同归于尽中，与上一个纪元一起埋葬。 沉白术目光恍惚，她力量透支过度，感觉自己也轻飘飘的，似乎在这一刻，一切都已经远去，但很快，有一双手紧紧的搂住她。 陌生的，在海底几乎不存在的灼热体温贴上了她的。 沉白术涣散的意识慢慢凝聚，她从死亡边缘被人拉了回来。 她听到金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坚定的响起：“沉白术，你给我撑着不许睡！” “你拯救了世界，我来拯救你！” “从今天起，人类沉白术随着冲天巨浪、山崩地裂一起死去，但人鱼沉白术将会活下来，你是上一个纪元的罪人，却是这个纪元的救世主！” 随着金子的话，沉白术的意识凝聚的越来越快，就像语言法则赋予了她力量。 就像冥冥中有一双手推了一下，她的感知再度加强，她看到了黄金树。 黄金树挡在金子的身后，把他们高高举起，拼命的往前跑。 从来不擅长战斗的黄金树，第一次将自己的力量彻底释放出来，一个金色星星宛如太阳，劈开了混沌。 那是黄金树的神格。 她在给他们开路。 黄金树一个树承担了开路和断后的责任，金子则运用时间秘法，从时空的缝隙里召唤回更多沉白术散落的灵魂碎片。 所有人都在努力。 幽兰的海水不断变化，颜色越来越浅，沉白术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在上升，明明一开始对抗因果孽力时是在往下，现在倒像是打穿了地心，开始上浮了。 他们会突破海水到达海面吗？沉白术心头升起期待。 终于，金色星星暗淡的仿佛一颗石头，被黄金树无力的召回。 嗤啦一声，巨大的水花溅起，沉白术感觉到了堪称刺眼的光芒。 她本能的闭起眼睛，好一会儿才觉得适应了，慢慢睁开。 金子是从背后抱着她的，这个姿势可以将她完全保护起来，他们浮在海面上，前方是一轮正在升起的红日。 金子开口，声音里并没有意外：“沉白术，欢迎来到人鱼的世界，从今天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切重新开始。” 我们重新认识，重新相爱，在这美好的充满希望的朝阳里。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