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换师门,师尊师兄有点宠》 第209章 即使这出戏无人观赏,洛莹也要做蝶衣师兄唯一的观众 幼年的季蝶衣师兄在沉默了片刻后,抬脚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踏入了院落之中。 洛莹紧随其后,忐忑地迈过门槛,娇俏的小脸上有股淡淡的做贼心虚的感觉。 也可以说是“偷感”。 毕竟她并非这片心劫幻境之中的产物。 也没有能力融入其中,影响其中。 而是被蝶衣师兄接纳后,这才得以作为旁观者,目睹心劫幻境中发生的一切。 简直就像是蝶衣师兄的背后灵似的。 好奇妙的体会。 感觉蝶衣师兄对心劫幻境的掌握程度简直就是异于常人。 说不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根本不像当初的白烬师兄那样,是需要被拯救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蝶衣师兄不需要被拯救,他自己就可以超脱出去。 心劫幻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洛莹陷入深深的好奇之中。 只是一时半会恐怕也想不明白。 于是少女很快速且明智地放弃了相关的思索。 就当看一场好戏罢了! 想到这里,洛莹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唯一可惜的是现在自己也处于意识体中,不能通过储物戒召唤出瓜子蜜饯等小零食还有小板凳了。 不过蝶衣师兄好像可以作为传递的媒介,将这些交给自己。 方才洛莹尝到的那颗又大又红又甜的冰糖山楂就是证明。 但因为这种事情而去麻烦蝶衣师兄…… 洛莹就是好意思想,也不好意思开口呀。 她只能偷偷地咽下唾沫,开始打量心劫幻境中出现的人物与场景。 戏班子住的院落里,除去蝶衣师兄外,还有三个人物。 一个穿着褂衣,左手拿着一杆铜烟杆、右手握着长鞭的花白胡子半秃花脸老人,不是很老,但又有点老,眼睛格外有神。 像是操劳太过的中年人,也可能是精神矍铄的老者。 之所以是花脸,因为在他的脸上有大块的红斑,也不知是受伤导致,还是天生有之,望着令人可怜。 烟杆下是一只褪了色的红烟袋,红烟袋上缀了一枚磨去了纹路图案的破玉佩。 另外一个是名模样周正秀丽、眼泪涟涟的丫头,正跪在老者的腿边攥着他的裤腿,乞求他原谅师兄。 最后一位则是被五花大绑到老虎凳上的布衣少年,同样是浆洗得褪了色的褂衫,并且反穿,露出初显精壮但还很瘦的上身背部。 此刻在那背上遍布狰狞的鞭痕,血淋漓,望之令人触目惊心。 想来他便是那名被称作“多秋”的少年了。 他也是戏班子里的成员,还是季蝶衣的同班师兄。 少年的发丝凌乱,搭在眉前遮住了眼睛,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此时听见蝶衣回来的消息,强撑着也要抬起头来瞧他一眼,似乎这一眼,便能够让他放下心来了似的。 “咦。” 洛莹轻轻讶异一声,所幸没有惊扰画面中的人物。 而她之所以惊异,则是因为多秋在抬起眸来的那一刻。 让她恍惚间误以为看到了另外一个蝶衣师兄。 他与蝶衣师兄的眉眼简直如出一辙,一样的清秀不凡,一样的柔美,还因为唇角溢出血迹的关系,染上了点点的破碎美感。 奇怪……如果他仅仅是长得好看,洛莹还不吃惊,因为唱戏的花旦就是要好看呐。 可偏偏他与蝶衣师兄长得如此相似。 那就不是仅仅用一个巧合便可以来形容的了。 而且…… 洛莹观察到,他和那名少女的穿着都很朴素平凡,乃至于廉价,看上去就比较清贫。 包括戏班的班主也是如此,唯一值钱的玉佩还是破的。 而蝶衣师兄却穿着大红的新衣,而且被照顾得很好,小脸白皙干净、唇红齿白,不说锦衣玉食,起码衣食无忧是有的了。 他还有零钱去市集上买糖葫芦呢! 作为糖葫芦的受益者,洛莹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微妙。 多秋抬眸看了季蝶衣一眼后,便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了过去,在他身旁的少女眼泪流得更多了。 而戏班主则望眼欲穿地来到年幼的季蝶衣师兄身旁,激动地双手伸出握紧他的胳膊。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回来就好,蝶衣你回来就好,否则我怕不是要成为……的罪人了。” 他说得含糊不清,洛莹也听得含糊不清。 蝶衣师兄的目光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疑点重重,但在心劫幻境中的这一幕,还是落得了个算是不错的谢幕。 多秋被抬去送医治病,走丢的蝶衣师兄又回到了戏班子里。 那名年少的姑娘叫早春,是戏班主的孙女。 戏班的名字叫未央,读着还挺雅。 长夜未央,就是长夜漫漫无穷尽的意思。 随后心劫幻境中的画面转换,洛莹也跟随着蝶衣师兄的视角变化。 目睹了戏班子走南闯北的经历。 有当街卖过艺,胸口碎大石、喉咙抵银枪。 也登上过朱红高楼,在达官贵人面前表演唱念做打、咿咿呀呀。 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出路。 总之在这风雨飘摇的新朝初建之际,这支名叫“未央”的戏班子算是活了下来,并且逐渐扬名,最后扎根到了最繁华富庶的尚京都城里。 尚京,一处四合的院落内,季蝶衣师兄的待遇还是异于常人。 戏班子的其他成员都只能挤在一起,挤个大通铺。 可蝶衣师兄却能有自己独立的卧室。 别问洛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她此时此刻就待在蝶衣师兄的卧室之中! 孤男寡女,同室相处! 蝶衣师兄的年纪渐长,起先只是一名垂髫稚童,但如今也已至幼学之年,出落得愈发俊美。 他独坐在卧室的檀桌前,研读着班主传下来的戏本。 而洛莹有些局促的模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最后站累了,房间里又没桌子,便只好坐到床边。 可才刚做出这一决定,屁股挨上被单的一瞬,少女就后悔了。 因为蝶衣师兄恰巧放下戏本,温润干净的目光朝着坐在床沿的她投来。 纯澈明亮的眼神让人不忍亵渎。 “……这、这床可真床啊。” 洛莹尴尬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了。 “师妹若是乏了的话,不必在意我,歇息就是。” 听着年幼的蝶衣师兄用稚嫩的嗓音说着成熟照顾的话语。 对于洛莹来说,也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让她的心头莫名地一酥。 不过由此也可见得。 蝶衣师兄是很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并未迷失,也很清楚自己处于心劫幻境之中的。 “我、我不累的,师兄!” “我只是……” “有些好奇,这出戏的结局,是吗?” 季蝶衣接过洛莹的话语问道。 洛莹眨巴了眨巴眼睛,想点头,又不知道该不该点。 季蝶衣微微一笑。 “往后看下去,你自然会知晓的——师妹以为我会这么说,对吗。” “!?” 洛莹的心思,还真是被季蝶衣给看穿了啊。 她的神情,也的确经历了期待到遗憾再到惊喜的变化。 季蝶衣说罢,轻轻地放下戏本,从檀桌前起身,来到有烛火照亮的暖帐前,在洛莹的身旁坐下,自下而上、迎着烛火的光芒,与她平静对望。 他是坦坦荡荡,洛莹却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年幼且纤细的师兄,给洛莹一种淡淡的背德感。 当然,她不是真的想对清秀柔美得仿佛一掐能掐出水来似的蝶衣师兄做什么啊! 她才不是那种人! 思索了片刻,洛莹想明白背后的缘由了。 就是……就是原本两人作为师兄妹的关系还是很亲近的嘛。 那份亲近,放在两人原本的年纪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一旦师兄变成了年幼的少年,倘若洛莹再维持那份亲近的话,就仿佛一下子就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有些时候,当局者清不清未必好说,但旁观者却迷迷糊糊得很呢~” 季蝶衣的嗓音是一贯的温柔加宠溺的。 可这种嗓音,或许有资格听见的人极少,而洛莹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 他口中所说的旁观者,无疑就是洛莹了。 洛莹闻言,愈发不好意思地抬起手,轻轻地挠了挠脸颊。 “那,师兄稍微解释解释嘛,把这个故事的开端,告诉给人家!” 洛莹直白地问道,俏脸上一副耐不住寂寞的模样。 季蝶衣的眼中始终噙着笑意,眨了一眨之后,轻轻点头。 “我也正有此意。” 洛莹听了,立刻端正坐姿,双手压在膝盖上放好,眼睛一眨不眨,做出一副爱听课的好学生模样。 而年少的蝶衣师兄则是她那漂亮温柔得不成样子的小老师,正向她娓娓道来。 “未央戏班成立于禾朝覆灭后青朝初年。” 禾朝,青朝? 洛莹疑惑。 好陌生的朝代,也不知在如今人界五域的哪个方位。 季蝶衣也补充道。 “禾朝也罢,青朝也好,人间帝王家的兴衰,师妹无需在意。” 的确,修仙者不说高高在上,却也是超脱于人界,完全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 只是当今修仙界主流的思想是仙人两隔,所以凡界才能有自己的故事。 否则都成为仙家的傀儡了。 但对于以凡人身份误入仙门的蝶衣师兄来说,这些又是他该在意的。 因为这正是他成为守缺峰弟子之前的故事。 “未央戏班的班主,曾是禾朝皇宫中的带刀侍卫,那枚缀在他烟袋上的玉佩,便是侍卫的象征。” “只是被他摔破磨去,以防被青朝的探子发觉。” “而季蝶衣……”蝶衣师兄忽然顿了一顿:“我乃是禾朝的末代皇子,季字,幼禾也。” “蝶衣,是因为禾朝的皇帝并不着龙袍,而是身穿绣蝶的皇袍,故名蝶衣。” “戏班主在尚京皇宫被攻破之际,毁去了容貌,拼死将我带出了皇宫。” “并收养孤儿、创立戏班,抚育我长大,秘密筹划着反青复禾。” 洛莹讶然地张大了嘴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蝶衣师兄,竟然是禾朝的末代皇子? 那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位叫“多秋”的戏子,长得与蝶衣师兄如此相似了。 似乎是看出了洛莹的所思所想,季蝶衣朝她轻点了点头。 “没错,多秋师兄,正是我的替身。” “是一旦出现危机,要为了保全作为末代皇子的我牺牲的存在。” 少年的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挥之不去的哀伤。 洛莹的目光也是一垂,心下一沉。 因为仅从这句言语,她便已经能够想象到“多秋”的结局了。 而说到这里,蝶衣师兄似乎被自己的悲伤情绪感染。 他张了好几回口,都没能接着往下说出后文,连同肩膀也隐约微微颤抖。 也就在此时,一双温柔的手忽然将他纤瘦发颤的身体拥入了怀中。 季蝶衣的瞳孔猛地缩成细小的禾芒,在铺天盖地朝他涌来的软香与温暖中恍惚不已。 洛莹紧紧地抱着他,手掌在少年的后背不断地轻抚、安慰着。 “已经可以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这出戏还没有结束。” “一切都还来得及……蝶衣,不是吗?” 洛莹没有称呼季蝶衣为师兄,而是唤出他的名字。 她也渐渐意识到这片心劫幻境的真正意义。 它的确是由季蝶衣师兄的执念所化。 而蝶衣师兄的执念,或许便是让这出因他而起的复国大戏,落得一个完美的谢幕。 让这出戏中与他有关的每个人,都得到完美的结局。 届时,蝶衣师兄便得以成全自己,全身而退了。 别人都是被心劫幻境所迷,陷在执念中不能自拔。 而季蝶衣却反过来利用心劫幻境,去消除自己内心的执念。 让洛莹叹为观止。 但这样一出戏的结局虽然是梦幻的、虚假的。 师兄流露的真情实感,却又是真的。 所以洛莹才会本能地去安慰季蝶衣。 并且暗下决心,即使这是一场整个世界五域都无人知晓、自欺欺人的戏。 洛莹也要做蝶衣师兄唯一的观众! 将他捧成台上最大的角儿! 第210章 与蝶衣师兄同床共枕?这出戏,该落幕了! 季蝶衣被自己的师妹搂在怀里,听着她的安慰声。 不由眯起眼眸,柔美狭长的眼缝间溢出一缕幽色。 像是在想着什么、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看。 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洛莹只顾抱紧师兄纤瘦的身子了,并未发觉。 而且她如今更为高挑,自上而下地望去、还真瞧不出什么来。 “是啊,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过话说回来,师妹、可以不用抱得这么紧的。” 季蝶衣轻声道。 但他未曾说出的是,他绝不讨厌师妹的拥抱。 这是他人生之中难得收获的几缕温暖之一。 “唔!”洛莹这才反应过来,脸红耳赤地松开双手,背负在身后,低着头,不断眨着眼睛。 她说不出话来。 但该说不说的,师兄的身子虽然瘦,但手感真的很好诶。 有种少年特有的清韧感,像竹子,也像薄冰。 季蝶衣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戏子,最擅长的事便是左右逢迎,揣摩客人的心意。 因此他当即便很是圆滑地撇开了话题。 “明日夜里,就是我们未央戏班进尚宫给当今圣上的母亲老太后唱戏祝寿的时候了。” 洛莹的心头顿时一紧。 结合季蝶衣师兄外加戏班主的身份,少女不难猜出,戏班主究竟在谋划着些什么。 兴许秘密就藏在戏班近日改造过的道具之中。 他们要在唱戏的时候,当庭刺杀当今皇帝! 不过这样一来,蝶衣师兄怎么办? 戏班主又要为故国报仇雪恨,又要兼顾将身为末代皇子、未来复兴之主的季蝶衣师兄养育成人。 别说自古忠孝两难全了。 就是对前代皇帝的忠,和对末代皇子的忠,都很难两全。 似是看出洛莹的疑惑与纠结好奇,季蝶衣接着道了下去。 “事实上,戏班主来尚京第一大的目的,的确是刺杀当今的皇帝,而这第二大,便是将我托付给京城中的一位降臣。” “他之所以降,是因为希望忍辱负重,使禾朝的社稷危而复安,让禾朝的日月幽而复明。” 洛莹的眼眸一亮。 “这就说得通了……” “那多秋师兄呢?难不成……!” 洛莹的语气一颤。 少女神思敏捷,即使不点也很快就通。 季蝶衣悄然点头,心底也觉得和洛莹师妹交流起来有种心有灵犀般的默契感。 “是的,多秋师兄将代替我,以禾朝末代皇子的身份,在这场为太后祝寿的贺戏上慷慨地赴死。” “如此一来,他作为替身的使命才算完成了,青朝也就会停止数年来对旧朝贵族公卿的迫害,也停止对我的搜捕。” “而后,我方可有在尚京城中灯下黑地默默成长、联系可靠旧臣、积蓄力量的机会。” “明日那出戏的名字叫《花灯会》,禾朝的传统中,有花灯节。” “在花灯节那天放下的花灯,据传终会飘到心上人的手中,哪怕只是打她面前那么一过,燎绕了她一瞬的眼眸也好。” “自从禾朝灭亡,旧朝的忠臣们对于放花灯便多了一分寄托,他们希望那一盏盏顺流而下明亮的花灯能被我这名末代的皇子给瞧见,不要忘了复国的理想。” “戏以花灯为名,戏又未尝不是那样一盏转瞬即逝、却照耀古今的花灯。” “未央戏班在漫漫长夜中走了太久太久,即使长夜未央,仿佛看不到黎明到来的那天,至少他们能以自己的燃烧,绽放出一瞬的光华,就仿佛迎来了短暂的光明。” “明日的那盏花灯,会点亮许多迷惘之人眼底的火光吧。” 季蝶衣的眼神幽然地望向门外、远方。 洛莹听完后,心底很不是滋味。 仙人也好,凡人也罢,终究都是有情有感的生灵。 在凡界不知名地域的这样一个不知名小国之中,竟也有着这样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过去。 而且戏班主的这一谋划,无论成也好,败也罢,都是让人拍案叫绝的惊人阳谋。 成了,皇帝一死,新朝根基不稳,定然发生动乱,方便季蝶衣师兄这位真正的皇子火中取栗,重新夺回帝位。 若是败了,不仅能保全蝶衣师兄,还能以自己的事迹激励天下的仁人义士。 这何止是花灯,简直就是春蚕、蜡烛!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 如果说唯一有错的地方在哪里。 那么便只有戏班子里被家仇国恨搭上性命的无辜戏子们了。 尤其是那位自小便作为蝶衣师兄的替身培养的戏子多秋。 但他们都是戏班主收养的孤儿,如果没有戏班主,恐怕早就死在了寒冬腊月的大街上。 也许明日夜里,便是他们自愿用性命报答戏班主的时候呢。 “他……成功了吗。” 明明猜也猜到结局了,但洛莹还是忍不住地低声问道。 季蝶衣摇摇头。 “师兄当时对这一切,都不知情,对吗?” 季蝶衣沉默了半晌,又点了点头。 洛莹还想说什么,但季蝶衣忽然眼皮一掀,低声提醒了一句。 “他来了。” “师妹,待会儿就靠你了。” 他是谁? 而且“靠我”是什么意思。 虽然有些迷茫,但洛莹很是懂事地立即噤声,决定看一步走一步。 依照一直以来的经验,这片心劫幻境中的人物是看不见自己的。 但洛莹为了保险,还是左瞧右看的,想躲起来。 偏偏这间屋子里实在空荡,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盏立灯,还有床榻,床榻前连帘子都没有。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洛莹心莫名一慌,干脆钻进蝶衣师兄的被窝里,只露出一丝缝隙帮助自己观察外面的情形。 前来寻找蝶衣师兄的,正是那名年长他几岁的多秋师兄。 洛莹最先见到他的时候,他明显比蝶衣师兄要高上许多。 可现在一瞧,却惊觉两人的身材体重竟差不了多少,仿佛年岁都被抹消了似的。 不过仔细想想,却也并不奇怪。 因为戏班里的多秋要随时模仿季蝶衣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平日里连吃饭嚼几下、用哪边牙齿嚼都有讲究,五官更是不敢轻动,为的是让脸面匀称,更接近季蝶衣的面庞。 再加上季蝶衣在戏班子里不说养尊处优、却也是衣食无忧营养充足。 而多秋却只有普通的伙食,在当初戏班子穷的时候,更是经常有上一顿没下一顿地饿着,全戏班紧巴着照料季蝶衣一人。 一来二去,季蝶衣可不就发育上去了吗。 在洛莹偷偷摸摸打量的视角里,多秋师兄是带着一壶清酒来的,他神情没有丝毫的异常,先是很机敏地观察了左右四周,又将房门紧紧地合上锁起。 而后才笑着与蝶衣师兄叙旧,并且聊起明日诛杀伪帝一事,慷慨激昂,很是激动的样子。 言语之间并没有透露出要将蝶衣师兄保护下来的意思,反而和他商量两人该如何一唱一和地达成目的。 也对,这个时候全戏班子的人都瞒着蝶衣师兄。 蝶衣师兄或许直到戏班子全体就义结束之后,才意识到了他们为自己做了什么。 那时的他,不知该有多么的痛苦与悔恨。 如今便仿佛是旧忆的上演,多秋师兄会哄骗蝶衣师兄喝下放了药的酒水,致其昏迷。 而洛莹也终于明白蝶衣师兄那句“待会儿靠你了”是什么意思。 蝶衣师兄要故意中计昏迷过去,被戏班子秘密送往旧臣的宅邸。 洛莹需要在此期间解救出蝶衣师兄,并让他参与明日宫中的《花灯会》,无论最后诛杀伪帝是成还是败。 至少,蝶衣师兄的遗憾能就此在一定程度上地弥补了。 他不想辜负戏班子里的每个人。 他不愿成为负了戏道的道主! 洛莹顿觉责任重大。 她绝不会让师兄失望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 这多秋师兄长得未免也太像蝶衣师兄了吧! 洛莹在被窝里借着那一丝的光线去瞧二人,一时怀疑自己是在南疆吃了菌子。 真假难辨呐! 别说眉眼了,就连气质也像,温柔的眼神更像。 像到让洛莹都于心不忍,为多秋师兄的遭遇感到痛心。 倘若他能活下来,和蝶衣师兄一起活下来…… 该有多好? 洛莹恍惚地想着。 与此同时,蝶衣师兄朝被窝里的她暗投来一眼,随即饮下了那杯加了药的酒水。 他扮做是不胜酒力的模样,继续与多秋师兄相谈,继续饮酒。 终是药力将他蒙倒。 蝶衣师兄就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也就在这时,多秋将他扶住,往床上送来。 洛莹:!? 她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悄悄地往床里面挪了一点了。 “好好睡一觉吧,蝶衣。” “此后日追月逐,恐再无一刻闲暇。” “我等无非一死,大梦长眠而已,可你却辛苦了。” 明明此时的蝶衣师兄不该听到多秋的话语。 可于他的眼角,却悄然垂下一颗似乎早已蓄满的泪珠,泪水划出一道哀美的痕迹。 可惜多秋已经离去,注定无法瞧见。 只有被窝里的洛莹,怔怔地注视着蝶衣师兄含泪的侧颜。 “……” 她与蝶衣师兄同床共枕,连他的每根睫毛都能数清,沉默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光悄然流逝,到最深的夜晚时,有打更人秘密地借助职务之便前来,将季蝶衣带出了戏班子的落脚之地,秘密地送往尚京中的一位大臣府邸。 洛莹一直紧紧地跟随着,暗中记下路线,也终于找到机会解救并且唤醒季蝶衣师兄。 此时距离轮到戏班子被内务府检查进入皇宫之中,只差最后的一个时辰。 在这一个时辰之内,洛莹与季蝶衣在尚京中上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追逐戏码,期间紧张刺激自不必多言。 季蝶衣师兄喜欢笑,但多是微笑,可这回,他却是朗声大笑出来。 最后,两人顺利地在戏班子进皇宫的前夕赶上。 戏班主和多秋等人,对于季蝶衣的出现,流露出无比复杂近乎崩溃的神情。 但最终,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好遂了季蝶衣的心意。 否则这种时候内讧,被内务府发觉疑点,恐怕他们连最后的一丝生机也要没了。 叹息着叹息着,戏班主与多秋却又露出释怀的笑。 也罢,这是皇子的决定,臣等唯有遵命了。 到了夜晚,《花灯会》正式开幕。 洛莹藏在一盏花灯的背后,默默地注视着舞台上的演绎,望着蝶衣师兄与多秋师兄配合默契无间的身影,听着他们浑似一人唱念的戏曲。 戏班子的表演引来太后的凤颜大悦,就连圣上也格外心满,命蝶衣与多秋二人上前,他要重赏两人。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手持美丽的花灯婷婷碎步地走上前去。 皇帝不会知晓,这看似美丽的花灯,实则暗藏危险的玄机。 花灯内并无机关,但花灯本身由一种凡间海外的新型火器拆解后拼凑而成。 季蝶衣与多秋能以最快的速度拼出火器,并且近距离射杀皇帝。 当皇帝发觉不妙,不顾仪态地躲避之时。 他也的确躲开了多秋师兄的火器。 但别忘了,这一次的历史不同过往,还有季蝶衣的一枪! 火药正中皇帝的眉心。 灭去了禾朝的一代雄主,就此殒命! 而其余的戏班子成员们,也纷纷抢夺武器进行报国复仇的厮杀,花灯倾倒,灯油点燃了帘子、戏台,火焰熊熊燃烧而起。 皇宫中一时惊叫声、怒吼声、哭声、逃跑奔走声不绝于耳。 心劫幻境也陷入一股剧烈的震动之中。 洛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排斥感。 仿佛幻境在拒绝她。 但或许不是幻境……而是蝶衣师兄本人! 关键时刻,她在逐渐崩溃的心劫幻境中向前拼命奔跑而去。 随着不顾一切的一跃,她抱紧了在燃烧中的皇宫里孤独伫立的蝶衣师兄。 可让季蝶衣猛地愣住的,还远不止少女的这一抱。 而是她口中颤声疾呼出的那句疑问。 “多秋,还是蝶衣?” “我无论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师兄!” “我永远也不会认错的师兄!” “求你了,师兄,让这出戏停下吧!” 第211章 蝶衣师兄的过去!洛莹会为师兄永远记得! 心劫幻境在坍塌,向着虚无的空境坍塌。 宫殿成了断壁残垣,一个又一个的人影连同哭喊声消失无踪。 洛莹害怕掉下去,抱紧了季蝶衣便不肯撒手,同时将眼睛紧紧地闭着。 至于她向季蝶衣倾诉的那些话语…… 算是她大胆猜测加小心验证的结果吧,八九不离十。 季蝶衣并没有拒绝洛莹的怀抱,一方面是不擅长拒绝自己的师妹,另外一方面…… 至于对洛莹的那番话语,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是渐渐的,幻境中的世界又稳定了下来,季蝶衣也低垂着蝶翼般的眼睫、温声宽慰道。 “师妹,已经可以睁开眼睛了。” “别怕,我只是不希望让你失望。” “但没想到原来你已经察觉了,抱歉。” 这句应当是对他此前试图让洛莹离开心劫幻境行为的道歉。 他本以为自己所演绎的那出刺王戏,能令洛莹满意呢。 “……” 洛莹沉默着,缓缓睁开双眸。 看到的是已然恢复男子躯体、如竹般挺拔的蝶衣师兄的背影。 因为离得很近,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令人怀念的旧时光般的味道。 像踏入了一间被主人好好打理了多年,努力维持往昔模样,却不可避免地随时光做旧的房屋里。 连洛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心底蹦出了这种形容。 而除开蝶衣师兄的背影外,周围的场景则有了新的变化。 不再是在那深深的宫闱之间,而是在梨园深处的一座座坟茔前。 附近的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此时正是又一年夏至。 半城柳色,衰草连横。 倘若洛莹没有留下来。 此时此刻,便是季蝶衣独自一人站在这一座座的衣冠冢前。 不知是何等的断肠滋味,又不知是何等的落寞了。 想到这里,洛莹无比庆幸自己的冲动。 虽说冲动未必是个好的习惯。 但也确实减少了留下遗憾的可能性。 “师兄不必向我道歉,我想师兄也没有坏意。” “至于我是从何时发现的……说发现谈不上。” “师兄的戏演得极好,几乎没有破绽、天衣无缝。” “尤其是那颗眼角滑落的泪珠。” “但就是太好、太入戏,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于是我便悄悄地施展了《清尘寰》功法,它能破开迷障。” “而后我才猛地发觉,自己自从进入师兄的心劫幻境以来,原本的记忆便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清尘寰》帮我找回了它。” “师兄你还记得,我们师兄妹一起去藏宝山的途中,仙舟上,你晕舟了吗?” 季蝶衣点点头,自是记得。 还记得自己当时恍惚失语,提及了“班主”,让他不要再打自己了。 原来破绽是从那个时候便留下了吗。 不过洛莹也是有心,连这种细节都放在心上。 足以证明,她对季蝶衣的关心是真情实意。 或许不止季蝶衣,其余师兄还有师尊,都被记挂在了少女的心头。 “师兄记得就好。” “正是因为这点,我才对师兄第一次起了怀疑。” “因为按照师兄的讲述,季蝶衣作为旧朝的皇子,是戏班主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的尊主,是不可能被体罚、教训的。” “真正被体罚、教训的另有其人,便是戏班子里作为季蝶衣替身的多秋。” “可我还不敢真的确定,直到师兄要把我给赶出去,我心一急,就大着胆子说出了那番话……” “师兄没有反驳,就反过来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了。” 洛莹的语气中有些许的委屈。 她虽然愿意去理解蝶衣师兄。 但是被自己的师兄蒙骗在戏里这件事……还是让她的心闷闷的。 “对不起,洛莹。” 在戏台上巧舌如簧的蝶衣师兄,如今面对少女的难过,却除了道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此刻肯定十分的愧疚吧。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良久。 洛莹都快忘了自己还抱着师兄了。 直到回过神来,慌张害羞地松开手,才让彼此间的气氛,从沉闷转为了微微的尴尬。 尴尬也好,起码比方才要活泼一些了。 再加之少女也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干脆打开了话匣,犹疑地问道。 “所以,故事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呢,蝶衣师兄?” “这些坟茔,难不成就是……” 洛莹没有道完,但季蝶衣明白她指的是谁。 他点了点头,同时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长长叹出。 终是下定了决心将那个本来除他以外便不该有任何人知晓的故事,告诉给洛莹。 这故事不长,故事的主人公也不是什么值得留名青史的人物。 他的真名已不可考,因为是戏班主收留的孤儿。 后来戏班主给他取名“多秋”。 原本以为是“多事之秋”的意思。 毕竟收养他的时候,正是一个萧瑟的秋季。 直到后来偶然间听见一句戏词,咿咿呀呀唱着“戏子多愁”。 他才明白,原来多秋,就是去了心的戏子。 从此一生只为戏活。 而那出戏的名字,便叫“狸猫换太子”。 戏里戏外,多秋都不能有一分一毫自己的念头。 或者根本就没有戏外。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戏唱完了,他的性命也该尽了。 多秋从来没有挣扎这悲哀宿命的觉悟。 戏班主救命养育之恩,非以一命还一命,不能为报。 但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想到会有后来那个意外的发生呢。 那天在市集上,多秋负责照顾季蝶衣。 年幼的皇子骄纵惯了,根本不听管束, 他想吃冰糖葫芦,可多秋哪里有银钱去买,他便哄他,等戏班主来了,冰糖葫芦就有了。 可皇子不听,趁多秋不注意,忽然挣脱他的手心,一个撒丫子钻进了人群里,便朝着逐渐走远的冰糖葫芦小贩追去。 市集上乌泱泱一片到处都是人,彼此摩肩擦踵,想挤过去十分费劲儿。 偏偏对于敏捷娇小的孩子来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皇子混入了人群中,便仿若一只小鱼钻进了水里。 多秋即使疯了般地去寻他,拼命喊他的名字,也无济于事。 等他终于挤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身旁,依旧未曾找到皇子的身影。 兴许是小孩子钻得快、钻得急,自己都迷了路,不知道跟着哪波人群走了,更不知道走向了何方。 或者是被人牙子给发觉拐走了,在这混乱的世道,一切皆有可能。 总之,未央戏班从上到下十几口人不眠不休地寻找着皇子的踪迹,寻了几天几夜都没有找到。 多秋被戏班主绑起来差点打死。 而后他也大病一场,却还是在能下床后,便拖着病躯不断地寻找着。 也许他是真的存了找不到皇子,就死在路上的打算。 但事与愿违,真正的季蝶衣,禾朝末代皇子,仿若从整个人间蒸发了般,不知所踪! 当戏班主放弃寻找的那一刻,也许他的复国理想,便破碎了吧。 可即便破碎,即使被碎片扎得满手鲜血淋漓,他也还是将它给重新拼凑了起来。 戏班主找到奄奄一息的多秋,用那双仿佛炬火烧完后灰烬般的骇人瞳孔注视着他。 他改变主意了。 他不要多秋做皇子的替身了。 他要他,成为真正的季蝶衣! 从今日起,直至死,他都是季蝶衣! 都是戏中人! 这出戏,即使唱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能停下! 于是从那天起,多秋,就成为了季蝶衣。 …… “所以,师兄就一直演到了现在吗?” “可是,按理说一切都应该已经结束了啊,不是吗!” 洛莹颤声问道。 季蝶衣目光低垂在那一座座草木相伴的坟茔石碑上。 “与其说结束,不如说都没有开始过。” 洛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当未央戏班红遍了大江南北,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尚京,已是多年以后。” “画中人不知,画外人易朽。” “戏中人不解,戏外人易变。” “戏班主变了,戏班子也变了。” “他逐渐将戏班子里的孤儿们当成自己真正的孩子来看待。” “他不舍得再让他们为了自己那固执的理想殉身殒命。” “他解散了戏班,将这些年来的收入平分给了戏班里的每个人,包括我。” “他让我们去各谋生路,从此不受束缚,可是……”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季蝶衣的手颤抖着抬起,抚上自己的眉心。 “我已经很久不做自己的梦了,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季蝶衣。” “除了戏以外,我更是一无所有!” 蝶衣师兄破天荒地语气激动起来, “我崩溃地丢下银钱,跑出了戏班,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失魂落魄地游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当我再一次回到戏班的时候,看到的却只有冲天的火光,和包围了客栈的官兵。” “戏班主的故人,那名在尚京中的禾朝旧臣,他为了自己的加官进爵,将戏班主乃是反贼的消息秘密上奏给了皇帝。” “他们当着我的面被押上了囚车,被押上了刑场!” “整个未央戏班,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被枭首示众!” “当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了我的面前。” “当戏班主看到人群中恍惚落泪的我时,他干裂的嘴唇递出一个‘逃’字。” “而后大刀落下,血溅三尺!头颅旋转着坠地……”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也终于明白,我,就是季蝶衣!” 洛莹的心头剧震! 原来、原来是这样的吗…… 人世间的世事无常,终是将师兄出戏的机会彻底抹去。 从那天起,一个活在戏外的真正的戏中人诞生了! 季蝶衣是谁的名字,又代表着怎样的身份。 真的还重要吗? 而冥冥之中,蝶衣师兄也已经窥见了那条本不存于天地间的戏道。 他孤身一人地走了上去,前方每一步都是悬崖,可他每一步又都能落在实地。 就这样一寸寸、一尺尺、一丈丈地将其开拓出来。 蝶衣师兄在被白狐妖君收为徒弟之前,便已经自行领悟了多种诡谲玄异的戏道功法,修为也来到了筑基。 这在修仙界内兴许算不得什么,可在凡间,却已是陆地仙人。 他为整个未央戏班在梨园中各自立下了衣冠冢,形成了眼前的这片坟地。 他杀死了那名出卖戏班主与戏班子的旧臣,用他的血来告祭九泉之下的众人。 就连一国之君的皇帝也在他的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 最终皇帝疯了,自缢身亡。 而隐于皇宫暗处的季蝶衣悄然走出,看也没看皇帝的尸首一眼。 只见他拾阶而上,来到皇帝宝座之前,沉默了良久。 就在这时,从他的身后传来一道好听到仿佛不该属于这片凡尘俗世的慵懒嗓音。 ——“还看呢?收你来啦。” 那便是白狐妖君与季蝶衣的初见。 他对眼前戏袍男子的成就啧啧称奇,忍不住便起了惜才之心,同时也是不愿他在凡间再造杀孽。 否则白狐妖君懒得管他,总有正道修士不能容他。 “你叫什么名字,可愿随我回宗?” 戏服男子沉默良久,最后简明扼要地回答了白狐妖君的问题。 “季蝶衣,愿往。” …… 后来的一切,由季蝶衣以戏道手段凝练成记忆光团,飞入了少女的脑海之中。 所以她能够了解到蝶衣师兄后来完整的经历。 少女沉默不语。 而季蝶衣苦涩一笑。 他正是担心这种场面,担心洛莹会因为自己的过去、因为自己的虚伪,而疏远自己。 才企图为洛莹、也是为自己,编织一场圆满的戏。 如今看来,是他弄巧成拙了呢。 他从此招致师妹的讨厌也好、远离也罢,都是他企图欺骗师妹的报应吧。 季蝶衣接受了这一点,所以笑得才格外苦涩。 可片刻之后,他的笑意忽然凝住。 只听洛莹轻声却笃定地说道。 “蝶衣师兄,还是我心目中的蝶衣师兄。” “可我也不会忘了多秋,也请师兄……不要忘了真正的你自己!” “戏道的终点,绝不是彻底失去自我。” “就算师兄真的忘了,我也会在心里为师兄永远记得!” 第212章 洛莹摸狐狸很有一套 少女的道理,并不全部来自于她自己的念头。 也来自于师尊白狐妖君。 白狐妖君昔日传授梦道仙阶心法给她时,曾告诫她不可过分耽于梦境。 虚实结合,方才能明悟大道。 那么落到季蝶衣师兄的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不能永远只在戏中,做一名戏中人。 他也要走出来,做他自己。 至于他的名字究竟是季蝶衣还是当初戏班主为他取的多秋。 其实并不重要。 这世上那么多重名重姓之人。 重要的是,他能否活出自己的人生。 活出季蝶衣的新生。 真正地破茧成蝶。 季蝶衣沉默了半晌,忽地露出浅笑。 而后他回过身来低眸望向仰起小脸的少女。 四目相对间,看到她眼神中的笃定与真挚。 还有逐渐染上淡淡羞耻之意泛红的耳垂。 没办法,都是师兄的错。 谁让师兄一个个的都长得这么好看。 洛莹也很无奈呀。 师尊就更别提了,整个守缺峰的风气都是他带坏的! 也就是白染墨听不见洛莹的心声了。 否则他用“?”都不足以表达自己心头的无语之情了。 但不得不说,洛莹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就在洛莹快要坚持不住,打算偷偷地移开视线时。 便见季蝶衣率先别过了脸庞,露出青丝垂落清秀柔美至极的侧颜。 这时刻拿捏得很准,难不成他在坏心眼地故意欣赏洛莹害羞的表情? 但是又在少女快遭不住的时候忍不住体贴向她? 谁知道呢。 季蝶衣不算闷葫芦,但他也是整个守缺峰中最难看穿他心之所想的那位师兄了。 他温声回应道。 “师兄受教了。” “谢谢你,师妹。” 洛莹的眼睛眨了眨,心底有点小开心,却掩饰着扭捏道。 “这种事情,就不用道谢啦。” “所以,师兄现在算是真正地开辟戏道了,对吗!” 洛莹兴奋地问道。 毕竟季蝶衣师兄在心劫幻境中收放自如的模样,还是很让人震惊的。 不像洛莹的心劫,是在黑暗中没头萤火虫似地乱飞着。 季蝶衣轻点了点头,随后又自谦道。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是偶然误入了一条罕无人迹的小径。” “即使我能独享这片小径上的风景,可同样的,也步步充满未知的危机。” “何况,无论修行何种大道,最后的终点都是同样的。” “谁知道我这条小径能否走到那样遥远的地方呢。” 洛莹似懂非懂地不断点着头,像小兔子捣药似的。 季蝶衣师兄说的也没错啦。 天下三千大道,殊途同归,最终都是要回到性命修为上来的。 而那终点就是化神道君。 像那些已经被开辟过繁华大道,如剑道、五行道、佛道、文道等等。 前人早已走过千万遍、积攒下了无数有效经验。 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外加自己的天赋感悟,成功的几率必然是比其余小道要高上许多的。 像白烬师兄的蛊道,就算是比较没落的小道。 因为蛊道从未有过尊者,历史上有记载的最高境界便是元婴。 等他修炼到那个境界的时候,同样将面临前方无路的困境。 洛莹所修炼的梦道,也被修仙界主流观点认为不可成尊。 因为前人从未成功过,仰赖前人遗泽的后人又如何敢大放厥词认为自己就能做到呢? 但实际上,洛莹作为白狐妖君的徒弟,而白狐妖君又作为梦道道主迷蝶仙人的传承继承者。 天下地上或许只有他们二人知晓,梦道曾有过尊者,而那位尊者,就是神秘消失的迷蝶仙人! 而季蝶衣师兄就更无奈了。 他是每个境界,都需要自己去开拓。 但好处也不是没有。 作为道主,季蝶衣师兄有戏道庇佑,在自己的领域之中,道则压制之下,同境界是无敌的。 没有“几乎”,也没有“可能”。 就是无敌。 哪怕对方是修有特殊龙虎金丹、号称“金丹境无敌”的小天师张维道也不例外。 除非对方也是道主,不受季蝶衣师兄的道则压制,才可以势均力敌地战上一场,各显神通。 想到这里,洛莹回过神来提上一嘴。 “对了,蝶衣师兄,你的境界如今提升得如何了!” 季蝶衣闻言苦笑。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感悟戏道,修为境界虽不能说是寸步不进,却也着实进展缓慢。” “现在的我,还是筑基境后期。” “那岂不是说,我的境界都比师兄高啦!” 洛莹没什么坏心思,直肠子地说出口道。 她刚入守缺峰门下时,二度筑基重修,境界是师兄妹间最低的。 后来她逐渐赶上季蝶衣师兄,到现在一举超越。 不过洛莹刚说出口便反应过来,眼神虚了一虚,连忙捧起双手捂住自己嘴巴。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蝶衣微微摇头,用唇角不减笑意表达自己并不在意。 “我会努力地追上师妹的。” “当然,如果师妹未来成就过于杰出,境界高深。” “也别嫌弃师兄沾师妹的光就是了。” 蝶衣师兄说话倒是圆滑有趣。 逗得洛莹又想笑又怪不好意思的。 最后她坦坦荡荡地表达出自己的情绪道。 “嗯!到时候我肯定罩着师兄!” 而且还忍不住在亲近的人面前小小地骄傲炫耀一番。 “实话告诉师兄吧,师妹我呀,可是凝练出了传说中的十转金丹呢!” 洛莹不确定那是不是十转金丹,但既然它不是一二三……八九转,那就肯定是十转了! “真的?师妹是如何做到的?” 季蝶衣很是惊喜。 洛莹也不藏私,将自己凝练金丹的过程告知给了季蝶衣师兄,希望能给他一些启发。 听完后,季蝶衣只觉得自己这师妹……真是生猛得可以! 天灵地材与上品灵石的奢侈消耗就暂且不提了,那是师妹应得的。 关键是散功重修、二度筑基的事情,师妹过去愣是一个字也未曾提过! 还有她令灵液海填满灵基后再进行金丹凝练的做法,更是惊险无比。 万一失败,灵基破碎、灵液海逆流全身经脉,季蝶衣都不敢想象那样的下场。 说不准洛莹会修为尽失、沦为凡人。 因此他不像洛莹想象中那般对她投来庆贺恭喜之语。 反而是无比关切与认真地告诫道。 “洛莹!你以后,切莫不可再如此冒险了!” “啊……” 洛莹一愣,但片刻后,从心底涌现出的暖流冲刷去那份错愕。 “嗯,师妹记得了……” 她低下头,小声地答道。 小声是因为心虚。 因为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季蝶衣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望着洛莹轻叹口气,极为罕见地主动伸出手去,抚摸洛莹的秀发。 他的掌心是那样的轻柔,覆在发梢,像云垂了下来。 “我只愿你能平平安安,诸事顺遂。” “未来即便是天塌下来,也有师兄们还有师尊替你顶住。” “……我知道的。” 明明从头顶传来的抚摸很舒服,可洛莹的眼眶却突然一酸。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师兄们,还有师尊…… 会那样做的。 会为了她,也为了整个扶玄道宗而挺身而出,力挽天倾! 她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只说自己知道,没有真的答应蝶衣师兄。 像只表面乖巧、实则狡猾的小狐狸似的。 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 尽管心劫幻境的表现在季蝶衣师兄这里很丢人。 但它的维续,也不是季蝶衣师兄可以肆意掌控决定的。 颇有种玩不过就不玩了的耍赖既视感。 总之,心劫幻境即将消散。 季蝶衣向洛莹进行短暂的告别。 因为他知道,自己出关后,师妹肯定也会相继出关的。 毕竟季蝶衣左看右看、上观下瞧的,愣是看不出洛莹师妹能被什么样的心劫困住。 长明峰?清玄道君? 倘若心劫幻境中出现了这些,洛莹不撒丫子就跑,秒破心劫幻境。 她是这个(大拇指向下竖起)。 季蝶衣不解,洛莹也同样不解。 但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啊。 因而就在季蝶衣的意识回归本体,心劫幻境彻底消散无踪之际。 洛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管你什么魑魅魍魉、黑暗无边,都给本姑娘我——开!” 少女为了给自己鼓劲儿和壮胆,也是豁出去了,高高地扬声厉喝道。 想象中的场景,是眼前妖雾似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洛莹自己威风凛凛地立于光明处。 可实际现实中的场景,却是洛莹说梦话似的自言自语,并在猛然睁眼后,与眼前连尾巴都忘了摇动、像是被洛莹给吼住的呆愣白狐大仙四目相对。 一人一狐,就这么尴尬无比地僵住了。 “……” “……” 有那么一瞬,洛莹尴尬地想钻进地缝里去。 但随后她便在心底安慰自己道。 好在只是白狐大仙看到自己的窘态。 白狐大仙并未化形、不通人语,肯定是传不出去的。 若是让几位师兄或者师尊听见。 也不知道洛莹得羞耻成什么样子了。 但话又说回来。 “白狐大仙!你是怎么进来的呀!!” “还有,我……又是怎么从心劫幻境中解脱出来的呢?” 瞬息万变的一切,都让洛莹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议。 她好像什么也没做啊! 白狐大仙扭头,用不满摇晃起来的尾巴指了指不知何时自己洞开的密室之门。 “诶,意思是它自己打开的吗?” “那怎么……好像还真有可能,毕竟我闭关的目标是突破金丹境界来着。” “难不成闭关室检测到了我的金丹境气息后,自己就开了?” 这样的解释倒也行得通。 总不可能是白狐大仙担心自己,于是令闭关室洞开的吧? 它是白狐大仙,又不是白狐妖君,哪里有这个能耐嘛! 洛莹放心下来,并且逐渐接受了现状。 哪怕她仍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地踏入那片黑暗之中,又莫名其妙地从中离开。 但这对于她来说十分有利。 既然如此,洛莹又为何不去接受它呢。 迅速转换好心情,洛莹忍不住露出坏笑地将视线悄悄移到白狐大仙的雪白身躯之上。 白狐忽然打了个寒颤,同时雪色的毛发微微倒竖。 它立即意识到什么,正准备逃走时,却已经遭了洛莹了。 只见洛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白狐飞扑而来,一把从后往前抱住它端立于地面上的身体,将有半人高的神异白狐紧紧地搂在怀里。 同时脸颊在它的皮毛上忍不住地蹭呀蹭,并不断地进行着堪称痴态的深呼吸。 “吸,呼……嘶,哈……” “嘿嘿,白狐大仙,我的白狐大仙……” 洛莹可不会错过久别重逢之时,白狐大仙对自己的“回归忍耐期”。 此时不撸狐狸,更待何时! 而此刻,就位于狐仙庙前的白狐妖君白染墨,亦是浑身僵住、动弹不得。 实际上,当他将神识落在白狐分魂之上时,他便会与之共感。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洛莹对白狐的任何所作所为。 无论是摸它的耳朵还是蹭它的皮毛,或者摸它的尾巴。 白染墨都能够感同身受。 “真是……成何体统!” 白染墨的语气微微颤抖着,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神识,拂袖而去。 他是绝不会承认。 洛莹摸狐狸的手法,其实还挺有一套的…… 白狐妖君悄然离开,不想被洛莹发现自己伫立在狐仙庙门外守护着她。 而季蝶衣刚刚从悟道闭关中走出,正要去往洛莹的洞府。 二人一个下,一个上,偏生巧合,就那么碰上了。 季蝶衣瞥了一眼师尊的来时路,便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却不道出,而是恭敬地向师尊行礼。 “弟子见过师尊。” 反观白狐妖君的表情却有些微妙。 他轻轻咳嗽一声。 “咳,蝶衣,为师就知道没看错你。” “但是切记,求索之路阻且长,属于你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呢。” 一番教诲罢,他与季蝶衣错身而过。 至于他为季蝶衣力扛雷劫,尾巴微焦的事,他是一个字也不提呀。 季蝶衣语气诚恳道。 “弟子受教了。” 他话音一顿,又道。 “弟子晚些时间,会与洛莹师妹一同前去拜访师尊!” “……随你们。” 白狐妖君淡声道。 第213章 洛莹出关!真龙三太子再现人间? 闭关室中,洛莹一心二用,一边抱着白狐大仙,一边默默感知自己体内凝炼而成的金丹。 随着少女的神识沉入灵基之中。 但见一颗散发着纯阳威严气息的金丹赫然悬于灵基中央。 它的颜色与其说是澄黄如金,不如说更像是赤红如血的骄阳。 并且丹体上下找不出哪怕一条道纹的存在,无比的纯粹。 这便是九转之上的金丹吗。 十转金丹,已经不需要道纹来证明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乎道纹原本的颜色就是赤红如火又如血。 那么,难道十转金丹实际上是被道纹完全地覆盖与浸染了吗? 它已然化为与道相融的存在。 洛莹愈发称奇、感叹。 同时心念一动,一道简单的灵气从少女的双目之中激发出去。 只听“轰!”的一声。 闭关室门口的石壁上,已经出现一道灵气贯穿后形成的溢光小孔。 “嘶……!” 别说洛莹睁大了眼睛。 就连白狐大仙也在她的怀里狐目圆睁。 而后,变得更乖了一些,因为烦躁而不断摇晃的狐尾也悄然落了下来…… 没有白狐妖君的神识作为主导的话。 白狐会按照天性也就是兽性正常地趋利避害。 稍微有点丢人,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总之,这威力,当真是恐怖如斯。 虽然洛莹知道,金丹境乃是修士修炼一途中的质变之始,会令修士的性命修为增幅到可怕的地步。 同时在此境界,修士动用灵气施展供法术的威力,将会是曾经筑基境界的数倍! 在不将功法与法器等外物计算进来的情况下。 寻常的金丹境初期,便可以以一敌十筑基境巅峰, 而拥有更高转数的金丹境,也许能力敌的就更多了。 据传金丹九转,便已是升华,一位九转金丹境修士,能够面对十位八转金丹境同阶修士,而不落下风。 至于一转到八转之间的差距,倒是没有这么的巨大。 往往只低一转的话,以二敌一,也未尝不能取胜。 而洛莹炼成的,可是比九转金丹还要高上一转的十转无上金丹。 她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起未来自己面对多位九转金丹境天才高手,对他们手拿把掐、轻松拿捏的情景了。 “桀桀桀~” 这笑声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对? 算了,不管啦。 洛莹心情大好。 也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洞府方圆百丈内,有人正朝着洞府接近而来的信息。 这代表着她的神识也同样随着境界的提升,而被强化到了十分厉害的地步。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此刻的洛莹还只是被动接受。 倘若洛莹想的话,进行主动探寻,恐怕方圆百丈内所有生灵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呼吸一个眨眼,都能被她探查个清清楚楚。 而神识所能探查到的地方,往往就是洛莹的灵气可以抵达的地方。 也许在少女的一念之间,便可杀人于无形之中。 不过如果和洛莹的师尊白狐妖君相比的话,那还是小巫见巨巫了。 洛莹只能洞悉方圆百丈,可白狐妖君的神识所能笼罩的区域,却是整座守缺峰都还不止。 其范围可能囊括整个扶玄道宗。 与此同时,像一些剑道尊者所谓的“千里之外御剑取人首级”,白狐妖君只是不想做,而不是不能做。 这便是化神境道君的恐怖之处。 连天劫都奈何不了他们多少。 洛莹稍稍凝神,便探知到来者的身份,当即兴奋传音。 “蝶衣师兄!” 若是到了元婴境,可就不止是传音了,少女还能够元婴出窍,直接以魂灵的姿态来到蝶衣师兄的面前呢。 听见师妹的传音,季蝶衣行进的脚步顿时一缓,本就似含星的双眸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洛莹?你出关了。” 他惊喜不已道。 原本他还以为洛莹要想突破属于她自己的心劫,少说还得要些时日呢。 不过他忽然想起,方才碰到师尊离开一事。 季蝶衣瞬间反应过来。 “难怪啊……” 难怪师尊会肯放心离开了。 原来是因为小师妹已经安然无恙了啊。 不过师尊既然关心师妹,为什么不肯在洛莹苏醒后当面对她展示出来呢? 想到这里,季蝶衣不由失笑。 “难怪?难怪是什么意思。” 洛莹接着传音。 季蝶衣本想顺着师尊的意,答个“没什么”,就这般敷衍过去。 但他转念一想,又有了新的想法。 于是他将路遇师尊的事情,向小师妹全盘托出。 季蝶衣并没有直接推断出师尊是从洛莹的洞府处离开的,但洛莹却已经能够通过他的话语隐隐猜测出来。 一下子,洛莹不传音了。 闭关室中,少女松开了白狐大仙,双手捧上逐渐发烫的脸颊,口中呢喃自语地喊着。 “师尊……” 也不知道她在呼唤着师尊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只是少女眼神发虚地晕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摇摇头,让自己从这份感动中恢复过来。 “冷静!洛莹,冷静!” “马上就要见到蝶衣师兄了,用这副样子去见他未免也太丢人了……” 少女试着对自己施了个清心的法术,这才神清气爽了不少。 她不会忘记师尊对自己的默默关心和爱护的。 虽然她凝练出十转金丹、不辜负师尊的期望,就已经是对白狐妖君最好的报答了。 但洛莹对自己的要求,还远不止于如此。 她会努力地成为未来白狐妖君最骄傲的弟子的! 默默下定决心,洛莹起身,迈出了闭关室。 白狐大仙在少女的感知中,溜到了洞府后花园里,和负责看守种植了仙狐心草的青铜鼎灵闹在一起。 洛莹感知到的时候,不觉哑然失笑。 合着白狐大仙这是见自己出关了,便立即勾引自己去给它挖狐仙心草尝尝啊。 可以是可以啦,就是还请再等一会儿哦。 这从侧面反映出青铜鼎灵可是有好好地承担给洛莹种植培养仙狐心草的职责在的,而且育成得还十分顺利。 另外也不知道在这期间,它拦截了白狐大仙多少次的馋嘴进攻。 洛莹不会忘记青铜鼎灵的付出。 她如今已成金丹,未来不久后想必就要离开守缺峰,前往人间,到时候,她肯定会带上青铜鼎灵一起寻宝探秘的。 有鼎灵这个见多识广的老古董在,一定能省去洛莹不少功夫,为她排忧解难。 少女原定的计划是前往位于东海镇墟关的真龙三太子陵。 不过她这一闭关,也不知道世间过去了多久。 没准三太子陵都已经被其余修士乃至妖族探索过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洛莹此次出关,决定先搜集一番信息,再做决定也不迟。 但不管去不去东海镇墟关。 反正东陆龙虎山,洛莹是肯定要走上一遭的。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洛莹不是君子,所以从早到晚! 她肯定是要给龙虎山小天师张维道一个好瞧的! 毕竟她刚刚凝练出了十转金丹,此刻的洛莹自信心爆棚! 区区龙虎金丹,不足为惧! 洛莹飞出了洞府外,顷刻间来到季蝶衣的面前。 “蝶衣师兄!我们又见面了~” 少女忍不住地打趣道。 季蝶衣微微一笑,与洛莹眼神相交,说不出的默契。 如今洛莹说是这个世界上除季蝶衣以外,最了解他的那个人,都不为过了。 “是呀,又见面了。” “你可知如今外界过去了多长时间?” 洛莹摇摇头,却眼神却半是紧张半是期待着蝶衣师兄给出的答案。 “其实我也不知,不过看这周围景色一如当日分别之故,想来少则一年,多则数年都有可能。” “!?” 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让洛莹忐忑不已。 如果是一年还好,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可一旦过去了三年五年,说不准白烬师兄都长成玉树临风的白发美男子了…… 那种事情!不要啊! 洛莹还想亲眼见证白烬师兄成长的过程呢! 如果这一过程是由她参与的那就更好了。 “不妨去向师兄们问问,今夕是何年?” “我想应该不存在比咱们还出关晚的人吧?” 季蝶衣笑着调侃道。 洛莹一听也是,当即答应下来。 “好!” 说罢,两人一起,一左一右,快速地前往大师兄林厌的洞府前。 林厌师兄的洞府没什么特色,很老实,就是一个山洞石门,而且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很符合清修之人的风格。 洛莹曾经来过,还自作主张地给林厌师兄改造了一番! 给他的洞府之中换新了一批家具装饰。 这才总算是有了人间寻常大户人家的样子,起码不再那么的朴素寒碜了。 如今再次拜访,也不知道里面成了什么模样。 就在洛莹默默想着的时候,忽然间,石门洞开! 也对,林厌师兄作为守缺峰上第一位踏入金丹境界的弟子,他自然能够感知到洛莹与季蝶衣二者的到来。 而府门洞开,便是对他们的欢迎了。 洛莹与季蝶衣先后进入其中,踏过漫长的甬道。 随即洛莹惊讶地发现,林厌师兄的洞府竟与自己当初为他装扮好后一模一样! 仿佛时光在这里都失去了效用。 也不知道究竟是大师兄林厌在刻意地保持。 还是说单纯是因为大师兄平常生活得比较简单、一成不变导致的。 “蝶衣、洛莹,你们来了。” 刚进入洞府深处,二人的耳旁便传来了林厌大师兄那柔缓可靠的声线。 “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了一年了啊。” 而且直接通过感慨道出了洛莹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少女的心头顿时一松,情绪也变得活泼起来。 “大师兄!我好想你!” 她朝着远处那个挺拔颀长的背影快步跑去。 林厌之所以背对着洛莹,是因为他那平日里古井无波般的情绪在发觉洛莹与季蝶衣的到来后,忽然有点不稳得厉害,连表情都受到了影响。 于是为了维持自己作为大师兄的成熟稳重,他只好背对着两人。 但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洛莹会直接绕过来看他的表情啊。 林厌的唇角含笑,即便是赤红的瞳孔也并不可怕,被洛莹分辨出名为温柔的眸光。 即使林厌想藏起来,努力收敛,也已经晚了。 歪着头的少女顿时捂住嘴巴偷笑。 “嘻嘻,大师兄原来这么想人家和蝶衣师兄呀~” “……”林厌无奈了,不否认又有点刻意,便只好寻找到正当理由。 “谁让我是你们的大师兄呢。” 仿佛因为“大师兄”这个身份,林厌就拥有了无可推卸的责任似的。 但洛莹却分明觉得,在大师兄之前,林厌首先是林厌,是他自己。 所以他的所作所为,他照顾师弟师妹们的举动,都出于他的内心。 和他是不是大师兄,有关系,但绝不是决定性的关系! 洛莹拉着林厌的袖子,便将他转了回来。 虽然阔别一年,但少女却仿佛拥有着能够瞬间打破一切疏离感的能力。 见到林厌的面容,季蝶衣也拱手道。 “大师兄。” 随即三人打开了话匣,洛莹话最多,问完这个问那个,跟个好奇小宝宝似的。 林厌的话次之,毕竟他了解到的信息是最多的。 季蝶衣会在关键时刻提上一嘴,补充少女问话中的遗漏。 最后,洛莹一合计,这一年来外界的变化可还真不少呢! 大师兄林厌闭关了半年,修为成功从金丹境初期晋升到了金丹境中期。 而二师兄释空也于同期参禅有成,出了禅关。 但他却没有留在守缺峰,而是在与师尊秘密谈论多时之后,决定下凡沿着佛教古之圣贤曾走过的道路向西而行,渡己渡人。 而西边的终点……岂不就是万妖界吗!? 比起庆贺师兄参禅有成,有了自己的追求。 洛莹反而更担心他的安危。 也对,越是亲近的人,越不在乎你的成就,而是在乎你本身。 尽管洛莹与释空只有师兄妹的情谊。 但有的师兄妹之间情比金坚、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而有的就不一定了。 而从东海镇墟关传来的消息,就更为惊人了。 传说真龙那陨落在神话时代的幼子,真龙的三太子再现人间…… 第214章 沉睡的真龙三太子,预言中的应劫之人 洛莹听过后第一反应是惊悚。 “三太子成粽子了!?” “还好我没提前醒来,否则这斗要是让我来倒,我非得给吓坏不可。” 粽子和斗都是盗墓界中的黑话,前者是指保存完好没有腐烂已经尸变的尸体,后者则是指墓穴的意思。 说完,少女拍拍自己的胸脯,还有几分小庆幸呢。 虽说作为修仙者,她比许多人都清楚尸体能生出鬼怪来的这件事,按理说不足为奇。 但让她选的话,她还是希望这辈子都碰不上最好。 而且,那还是昔日真龙的幼子,真正意义上最强的妖尊二代! 毕竟修仙界向来是厚古薄今,通常情况下,古代的化神境尊者可能也的确更强。 更别说是真龙这种妖界公认的妖族最强至尊了。 也许只有凤凰二尊能与之相提并论。 大概就是凤凰二尊联合起来,是要胜过真龙与另外任何一名妖尊的组合的。 可一旦拆开,凤尊与凰尊单独应战真龙,恐怕就不是真龙妖尊的对手了。 所以洛莹说真龙三太子是最强的妖尊二代,还真没什么问题。 他生前想必就已经恐怖如斯了。 死后复生有怨气的加持,只会更强、不会更弱。 起码洛莹在如今的金丹境,丝毫没有要挑战这位大神的念头。 不过等到了元婴,没准洛莹会变得胆大一些呢。 谁让她可是十转金丹修成的元婴。 而且元婴境最逆天的能力,莫过于灵魂出窍遁逃了。 只要你足够苟,不说胜,但起码能立于不败之地。 林厌:“……” 林厌师兄沉默了片刻,整理了语言道。 “虽然我不太懂师妹在说些什么。” “不过真龙三太子的状态其实有些特殊,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有死。” “没有死!?” “这不是更惊人了吗!” “从神话时代活到现在的老怪物啊!” 洛莹小脸发白,愈发庆幸自己没有急着去镇墟关,而是选择了闭关突破。 一旁的季蝶衣都被师妹这一惊一乍的反应给逗笑了,忙出声提醒道。 “师妹,不妨等师兄道清事件原委与相关信息,我们再做讨论也不迟。” 洛莹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 而后林厌才将有关东海真龙三太子的相关原委告知。 原来,东海三太子陵并非陵墓,而是寝宫,应该说是东海三太子宫更为准确。 当它真正地浮出海面出世,坐镇镇墟关的仙将世家李家的仙将们才震惊地发现。 那东海三太子宫在历经了数千年时光岁月的磨损后,竟依旧美轮美奂、崭若新居,剔透如晶、灯火通明! 更有东海远古妖族忠心耿耿地守护其旁。 那是一股庞大到让仙将世家李家都不由感到窒息的可怕妖族势力。 而且是未曾参与过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从神话时代便一直隐匿蛰伏于东海深处直到今日的妖族势力! 难以想象在这么长的岁月之中,它们在没有任何天敌的禁区深海之下,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也许修仙界能够同时兼顾神秘与强大印象并与之比拟的,只有作为顶级势力之一,却几乎不曾出世过的传说中的“不死仙山”了吧。 仙将李家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们深深地明白,一旦处理不好和这批深海妖族势力的关系。 或许整个镇墟关,都将在其余仙家以及仙宗势力前来支援之前,化为废墟灰烬! 别说什么探陵了,能保住镇墟关就不错了! 他们可不想重蹈昔日万妖界界壁旁池家的命运! 当然,东海隐世妖族的势力肯定是无法与万妖界相提并论的,其中不知多少妖族繁衍生息。 但问题是镇墟关一定承受不住他们的入侵。 李家就这样在极大的压力下,由李家家主李镇狱不携武器、以最大诚意展开两方交谈。 具体之波澜壮阔,也许只有当事人才能清楚。 总之,最后的结果令李家,乃至整个东陆的修仙世家与宗门们,都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这批东海隐世妖族的目的,竟然不是为了侵略凡界人间与陆地,他们也不想挑起战火。 相反,他们是遵循神话时代真龙妖尊的命令,在未来合适的时机向人族求助。 似乎这时便是他们所遵循的预言中的合适的时机。 虽说李家完全想象不出,他们这在东海隐世妖族前相形见绌的家族势力,究竟能帮得上他们的什么忙…… 但总之,能沟通就是好事。 哪怕不行,李家也得先稳住东海妖族们,让他们不可兴风作浪,不行也得行! 这才有了后来令整个修仙界都啧啧称奇的“真龙三太子再现人间”的事件。 原来,传说中因天妒而早夭的真龙三太子,其实并没有真正地死去。 真龙用万妖衣中承载的万妖祈愿之力,外加妖族的秘法护住了真龙三太子的元婴。 又以龙族至宝神冰台保住了真龙三太子的肉身。 他就这样维持在濒死的边缘,却又不曾彻底地死去,在生死之际徘徊渡过了数千年的冰封岁月。 如今神冰台玄力即将流尽,但好在真龙三太子的肉身也将彻底复原。 至于元婴……只要他不脱下那件万妖衣,继续处于万妖祈愿之力的庇佑之下,就不至于魂飞魄散。 也就是说,真龙硬生生以逆天手段、不惜至宝,耗费数千年时间,另类“复活”了他那九死无生的幼子。 但真龙三太子真的活了吗? 活了,但还没完全活。 即使肉身与元婴魂魄皆存、不再残缺,但真龙三太子的神识却始终蒙尘未醒。 真龙留下的预言是:吾儿命中当有此劫,直至未来那位应劫之人的到来,方可复生。 所以东海隐世妖族的目的就很简单了。 他们要寻找真龙预言中的那位人族的应劫之人。 因为只有这位应劫之人,能够唤醒真龙的幼子。 东海妖族永世也难以忘怀真龙在世时雄霸天下、威震九州、权御万妖的场景。 在他们看来,唯有真龙的幼子能率领他们从萧瑟没落中走向崭新的辉煌。 “那……咔嚓(嗑瓜子声)那位应劫之人找到了吗?” 不知何时起切换成听故事模式的洛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坐在林厌大师兄房间里的小板凳上,双腿并拢、上身微微前倾,充满好奇地问道。 “没有。” 林厌说罢,忽然伸出手、摊平掌心。 洛莹见状,连忙从面前的食盘中拿了一颗蜜饯放到师兄的掌心。 林厌收到,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 一旁的季蝶衣微微张口无语。 所以……为什么大师兄你也被洛莹给同化了啊! 不过洛莹师妹常备的蜜饯也是真的甜就是了。 即使季蝶衣平日里下意识地保护嗓子,也不免多尝了几颗。 “诶,真可惜。” 少女嘟囔,为故事动了心情。 “如果能将真龙三太子给唤醒的话,对于整个人族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吧。” “有了东海妖族的友谊,万妖界再想进犯人界,也得好好地掂量掂量了呢……” 洛莹重生后最大的目标之一,可就是阻止万妖界的入侵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洛莹怎么不记得前世有听说过真龙三太子现世的消息呢? 按理说这种震惊天下的大事件,她就算是一介散修,无门无派的,也该印象深刻才对吧?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洛莹的眉头趁两位师兄不注意,悄然拧紧。 那就是她的重生,还真就在无意之中,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许多方面。 以至于她重生得来的信息差,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越来越没有意义。 “不至于吧,本姑娘我真有这么大的能量?” 少女在心底无奈地嘀咕着。 她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在扶玄道宗里待得好好的,究竟是怎么影响到位于东海禁区深处的东海妖族的了。 不对不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儿自己不认! 也不能什么锅都往自己身上背呀! 洛莹很快调整好心态。 至于去倒……啊不是,是拜访东海三太子宫的事儿,听大师兄这么一唠,洛莹估摸着也是告吹了。 不过自己的确会去东陆的龙虎山一趟,会会当日藏宝山外定下“金丹之约”的张维道。 洛莹可是铆足了劲儿想收拾这小子一顿! 你什么档次呀,也跟我白烬师兄、跟我狐仙师尊一样白发。 而龙虎山距离东海的距离,并不算特别的遥远,恰巧属于可以略微耽搁时间前往一访的程度。 李家主母殷夫人邀请好友玉羽真人前来探陵寻宝的这份心意,虽然出了一点小问题,但她对玉羽真人情谊的真挚毋庸置疑。 而后,玉羽真人又将这份情谊传递给了洛莹。 玉羽真人忙碌于对翠屏峰女修们的谆谆教诲与栽培之中,即使和殷夫人是很多年的好姐妹,也遗憾地不能长聚。 所以洛莹于情于理,都想要对殷夫人登门拜访一谢,顺便传递玉羽真人对她的情谊。 随后,洛莹也向林厌与季蝶衣两位师兄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林厌与季蝶衣对洛莹的决定就没有不尊重认同的。 但林厌一想到师妹才刚刚闭关而出,就又要离开守缺峰前往遥远的外界。 男子血色眼眸的深处,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寂寞之意。 所幸,血瞳是最好的保护色,不至于被人发…… “大师兄你舍不得我吗?” “……” 不对,好像还是被发觉了。 而且话说回来,洛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不要说话说得这么直白啊! 林厌即使平日里心态平和稳重,此刻也不免脸色微微泛红,羞耻地偏移开眼光,同时掩饰道。 “我、我只是担心师妹太辛苦了。” “修行之路,未必是一刻不得停歇、不得放松的。” “有时候缓步下来,说不定能发现别样的风景。” “而且,师尊应该也不希望守缺峰上总是聚少离多。” 季蝶衣轻笑。 大师兄这连师尊的名头都搬出来了。 还真是不坦率啊。 洛莹却认真地听进去了大师兄的建议。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大师兄就是一本正经的呀,好像很少看到他有私心的时候。 少女点点头。 “放心,大师兄,我会在守缺峰上多留一段时间的。” “正巧我还要消化消化前段时间的人道收获。” 其实不止人道,洛莹通过梦域,还涉猎多道。 只不过她的梦道与人道境界尤其之高,都达到了大成境界。 梦道方面,洛莹通过修习梦道仙阶心法得了不少强大实用的梦道功法。 但人道功法,她目前却还是一片空白。 这实在太浪费她的人道境界了! 所以洛莹打算去扶玄道宗的藏宝阁内,用自己积攒下来的大量贡献点,兑换人道的强大功法,还有一些实用的多道功法。 如果换做是常人,这样做只有可能是浪费贡献点,学多而杂,也不精,最后一事无成。 可偏偏洛莹却是个例外,少女可学多,更可学精! 而她掌握的功法种类越多,不止是自身越强,也意味着她能够在各种处境下都找到最好的解法,随机应变。 不像单修一条大道的修士们,遇到一些特定的环境情况,没准就两眼一抹黑地傻眼了。 比如五行中的水修在沙漠中,音道修士在聋子杀手面前,文道修士遇见体道武夫,有理也说不清。 这就是同修多条大道,和单修一条大道的区别了。 林厌听了洛莹的答复,心稍稍安了些。 随即,洛莹与季蝶衣向林厌师兄道别,决定先去拜访师尊。 之所以不是白烬师兄,是因为林厌大师兄提及,白烬向他打过招呼。 说他正在孵化上古蛊虫的关键期,如果师妹和蝶衣师兄出关了,可以等他确保孵化万无一失之后,再去拜访是最好的了。 洛莹有些兴奋,因为那可是她亲眼见证过的恨海情天蛊! 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能看到小蛊虫们的诞生。 而就在林厌将洛莹与季蝶衣二人相送到洞府外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 “对了,你们知道师尊为你们扛下雷劫一事吗?” 第215章 洛莹摸上师尊的尾巴!果真人间尤物! 师尊的无上伟力,让林厌至今回想起来,仍旧不免地心潮澎湃。 或许林厌此生修仙所愿,也只是朝着师尊那伟大的背影走去。 离他更近一些,再近一些,哪怕只习得师尊的一分风采也好。 至于超越,即使林厌作为白狐妖君收下的第一名弟子,应当是被他所寄予厚望的存在,但他也从没有想过这件事。 另外,有一点反直觉的是。 虽然白狐妖君平日里素来惫懒,看似对徒弟们都实行放养策略。 但林厌喜欢照顾师弟妹们的特性,还真是从他的言传身教之中学来的。 师尊的如水温柔,往往在不声不响不念之间。 就比如这次的天劫一事,林厌从季蝶衣与洛莹各自震惊的神情中,便能读懂,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这是真的吗?大师兄!” 季蝶衣动容地问道。 他并非不信,而是在估量其背后的牺牲之后,感到不可思议。 也对师尊的举动无比的动容。 因为他们所需承受的雷劫,只有各自境界的强度,也就是在悟道突破的关键期,所以才风险巨大而已。 但师尊如果违逆天道,代为承受的话,那么迎来的,就是化神境的九霄神雷了。 即便师尊在化神道君之中也是一比一的妖孽。 可要承担这份雷劫,恐怕也不好受。 另外,季蝶衣此前还奇怪为何自己成为道主,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会有天降祥瑞。 如今方才明白,是因为自己没有接受天道的考验,故而也不会有天降的祥瑞与异象了。 不过这祥瑞异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它在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天道想弄死你,只是没成功罢了。 林厌还未回答,便见洛莹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少女的性情比蝶衣师兄要直率冲动得多,而且对林厌大师兄与师尊的信任更是坚定不移。 所以她没有丝毫的怀疑,当即便受到内心感动冲动的影响,朝着守缺峰顶飞速掠去。 少女的眼眸发酸,都快要夹不住水了。 说来也奇,洛莹是那种无论受了怎样的委屈,都能苦中作乐,忍着不哭出来的类型。 可一旦这个时候你来安慰她。 哦豁,那完蛋了。 接下来你将迎来的是,皮都没擦破就哭天喊地说疼的小哭包一枚! 她好像只会在别人对她好的时候,才忍不住哭出来。 这次便是一个鲜明的证明。 一想到师尊在雷劫之下被劈得哇哇乱叫,想到师尊的尾巴毛都可能被雷劈焦了,洛莹就心疼得不能呼吸。 而且还不止一次,是连劈两次! 白染墨:??? 白染墨:谁被劈得哇哇乱叫,你可别乱说啊!为师丢不起这狐! 至于尾巴微焦这件事……倒是真的。 一向爱美也爱尾巴的白狐妖君,如今在他自己的妖君殿内,是真的有些自闭了。 库房内,翻箱倒柜,一片狼藉。 妖君殿上,回到了洞府中于是穿着随性、身披薄薄春衫、袒胸露膛,连劲腰上的带子也不系的白染墨手持一瓶仙药玉露,眉头微蹙,如玉温润白皙的面容上媚态尽显地轻轻咬唇,将药涂抹在自己的尾巴尖上。 “嘶……!” 药是好药,来自人界著名的药修世家冰心堂。 可这涂在伤口上非得疼那么一下的惯例是改不了吗? 白染墨倒抽一口凉气,其余的仙狐长尾都不由有些寒毛倒竖。 不过话说回来,和承受天劫时候的万雷穿心相比,这涂个药的疼痛才哪儿到哪儿啊。 可白染墨偏偏在受劫这件事上,连私下在心底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抱怨与后悔。 他也压根没有告诉洛莹与季蝶衣二者的打算。 虽然两人之后肯定会通过其它途径得知的。 但白染墨也从没有想过这点,只是我行我素。 也就在这时,一通“砰砰砰”的砸门声从洞府外传来。 白染墨的眼皮子忽然跳了一下。 不是,谁这么大胆子? 在他的守缺峰上,在他的洞府前,也敢放肆。 但片刻后,他还未用神识探照,便无奈轻笑一声自语道。 “好像除了洛莹那丫头以外,再无别人了。” 随后他的神识瞬息间扩散出去,不止守缺峰峰顶,轻易间便将整座守缺峰都给囊括进去。 如果他想的话,范围还可以更广,笼罩整个扶玄道宗。 只是这样做的话,肯定会惊动其余的峰主以及他那个唠唠叨叨的宗主师兄的。 所以便止步于守缺峰范围,重点聚焦于妖君殿外。 果然是洛莹这丫头,眼眶红红地不断拍打着自己的门扉,求见师尊。 看到那双满是关心与疼惜之情的眼睛,和其中浸满的湖泊般的在乎。 白染墨的心忽然就颤了一颤。 下一刻,洛莹的手扑了个空,因为妖君殿的洞府府门忽然开启。 少女险些失去平衡,好在她双手扑腾着,勉强稳住,这才没有摔倒。 同时她丝毫不为这点小插曲感到不满,依旧是满腔的动容。 “师尊!” 少女呼唤着,见门户大开,快速迈入了妖君殿中。 在她的身后,季蝶衣也正在快步赶来的路上。 通往主殿的甬道深邃而漫长,好在洛莹的脚力也够快,还有一盏盏长明的灯烛为她照亮前路。 白染墨没来由地心头一紧,同时素手无意识地扯了扯身上的单衣,企图遮住玉白雪净却又宽阔结实的胸膛。 但可惜又不能完全遮住。 不对,这真的可惜吗…… 总之,白狐妖君的身材虽表面看上去是如临风玉树、翩翩君子似的清瘦。 可实际上一旦他脱下衣衫。 你将看到属于妖狐一族暗藏的野性,那种结实、那种强健,自是毫不必言的。 而那也是白狐妖君真正媚道尽显的时候。 不过迄今为止,也都不曾有人一饱眼福享受过就是了。 洛莹算看得比较多的,所以比一般人还馋一些……咳咳。 因此当她赶到妖君殿主殿,少女仰起泛着莹莹泪光的眸子望向自己的师尊的时候。 洛莹那充满关心与感动的目光,多少有一点点变质似地凝住了。 凝固在风情万种的师尊那完美的肌体上。 虽然这样形容自己的师尊似乎不太好…… 但问题是,白狐妖君是狐妖修成的道君,更是媚道无上大宗师。 整个世间,还真找不出有谁能比他更风情万种,更是人间尤物的了! “……” 片刻后,洛莹才反应过来,匆匆移开视线,却连耳根都已泛红。 而白染墨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装束好像的确有点…… “咳。” 他轻轻咳嗽一声,缓解尴尬。 问题是他过去一贯如此啊…… 好吧,过去他就没女弟子。 林厌他们虽同样认为师尊乃是天下第一美人,但却不会受到媚道不自觉散发的影响。 白染墨开始考虑以后面对洛莹时,要不要注意一点了。 否则传出去自己是个不检点的师尊,就糟糕了。 洛莹没有继续耽于师尊的美色,她并不忘自己前来的目的,是向师尊道恩。 少女当即不顾大殿上的薄尘,向白狐妖君跪下叩首。 “师尊的恩德,洛莹没齿不忘!” “师尊你受伤了吗?能不能让弟子看看!” “只要是弟子能够做到的,弟子都愿意做。” 虽然洛莹一名区区金丹境,说这话有点不识斤两。 但真挚的感情并不会因为境界的高低而有差别,或者变质。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会感动于凡人笨拙的报恩吧。 而洛莹比凡人还要好上许多,她未来是真的有机会成为白狐妖君的左膀右臂,成为他最得力的弟子的。 季蝶衣也在此刻赶来,同样跪下,对白狐妖君表达了自己的感恩之情。 白染墨表面依旧平静,但心底的波浪却渐渐涌起。 他收徒为的不是回报,对季蝶衣与洛莹的好与帮助也是出于师尊的职责。 但当两人看到他的付出,并且重视和感恩于他的付出时。 白染墨才体会到只有为人师表方能明白的那种欣慰、那种满足。 简称“暗爽”。 白狐妖君的腰不知不觉便挺了起来。 也对,能有知恩图报的弟子,无疑是为人师表最得意的事。 不过他表面仍旧不动声色,轻笑道。 “你们师兄妹呀,不给为师惹出祸端来,为师便谢天谢地了。” “至于报答……一个个的,连元婴都没修出来,也好意思提报答。” “去去去,回去加紧修炼,就是对为师最好的报答了。” 白染墨的这套出口成章,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才想起原来这竟是昔日师尊对他与清玄、风凌岳说过的话语。 原来真正的传承,在耳濡目染、在无声无息,在不经意之间。 白染墨的笑意不减,只是明亮的金色眸底多了一丝寂寥,于心中暗道。 “师尊,如今我成为你心目中……合格的弟子了吗?” 回应他的是无声。 面对来自师尊的标准答复,季蝶衣听从了这番话语,在郑重地叩首之后,出言告辞。 反而是洛莹,仍不死心。 她继续请愿道。 “真的、真的连一件弟子能做的事情也没有吗!” “至少让我看看师尊受伤的地方。” “不瞒师尊说,弟子对照料狐族,已经琢磨出独到的心得!” 洛莹也是真敢吹呀。 明明平日里根本不是想摸白狐大仙的尾巴就能摸到的。 但因为想到师尊并不清楚这一点,于是被少女提及,成为她的亮点。 可实际上…… 白染墨的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是想拿摸自己得来的经验来照顾自己? 白染墨都被“气”得有点想笑了。 不过洛莹也是一片好心,属于是绞尽脑汁地想自己有什么能回报师尊的,结果愣是除了一个“照料狐族”以外就再也想不出了。 毕竟二者之间的境界差距太大,所面对的一切根本不可同比。 想到这里,白染墨的心关微微松动。 沉默了半晌后,他脑子一热,做出了那个会在之后令他后悔不迭的决定。 “……那,你便上来罢。” “!” 洛莹惊喜不已。 下一刻,她便忙不迭拾阶而上,小步子不断迈动,快得让白染墨都心惊眼跳的。 合着是怕自己反悔是吧? 不过现实中,像洛莹这样的做法的确是最好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遇见重要的人与事,少想多做,直接冲上去!他会受不了的! 洛莹“噔噔噔”地便来到了妖君殿的最高处,师尊白狐妖君的面前。 她充满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师尊此刻正襟端坐着的这一方白玉榻。 这又是何等珍稀的宝物? 也不知道睡上去是什么体验…… 不对不对,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洛莹脸颊泛起热气,连忙摒除杂念,认真而重视地望着眼前的师尊。 白染墨已经有点后悔了,因为洛莹靠他靠得太近,还是在他的榻前。 其实这里说是正殿,但却一直是被平日懒散惯了的白染墨当成寝宫来使用的。 起先他没意识到这点,直到洛莹来到他身旁,近得咫尺可闻、纤毫毕现,他才想到避嫌,却已经晚了。 而且看洛莹的这眼神,不满足她的愿望她能一直缠着烦死狐不可。 因而白染墨在莫大的无奈之下,还是默念妖诀,现出了一条尾巴尖微泛焦黄之色的莹莹仙狐长尾在少女的面前。 是他还尚未涂上仙药的那条。 也是洛莹的雷劫带给他的损伤。 “不过一点小伤罢了,我都懒得管它,过两天就自愈了。” 师尊的唇看上去很软,但总说出很硬的话。 洛莹也曾是元婴大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哄过去嘛。 她明白这种道伤其实是最不好治的。 若是换做寻常道君或者已经衰败的道君,说不准会伴随一生! 忽然,白染墨的神色一滞、呼吸一凝。 因为洛莹不由分说地坐在了他的身旁,并且伸手触及他的雪白长尾。 带来的敏感犹如细微的电流般直触白狐妖君的心脏。 洛莹的指尖因难过而颤抖着,抚上师尊的狐尾。 尾巴尖尖泛着焦色的地方,触感是不那么柔软的,不能满足少女对师尊尾巴的想象与期望。 而且劫威未消,令少女一阵心悸。 但她却毫不在乎,依旧轻轻地抚摸着、温柔地抚慰着。 “啪嗒!” 泪水倏地滴在少女的手背上,洛莹也恍惚不觉。 直到一缕圣洁的莹光笼上少女的手心、指尖,并传递到狐尾上。 白染墨猛地回过眸来,眼神中满是对这股玄妙的治愈之力的惊异! 第216章 我是洛莹,我在师尊的白玉榻上 白染墨最初的想法,不过是安慰洛莹那颗想要安慰自己的心罢了。 所以才在明知道以她如今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对自己的道伤起帮助的情况下,破例允许她摸自己的尾巴。 好在只有天知地知,洛莹知自己知。 再来多一个人,白染墨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洛莹却是真心实意、绝不甘心地想要治愈自己的伤势。 而且,伴随着从她指尖蔓延的那缕圣洁莹光的传递,白狐妖君尾巴尖上的伤势,竟然真的被缓解了那煎熬的疼痛。 虽然治愈仍是遥遥无期,但光是能够缓解疼痛。 对于才刚刚突破到金丹境初期的洛莹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说不准,连金丹境的医修,都未必能有她的这份能力。 而洛莹的这份能力,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白染墨很快想明白前因后果,微笑着低声暗道了一句。 “有趣。” 实际上,这应该是属于洛莹传承的那位桃花仙子的倾仙剑的能力。 这柄仙剑连白染墨都早有所耳闻,并且为它竟然迈出了一条不同于煞兵的转化之路,而感到惊奇。 后来知晓洛莹得到它时,白染墨还有些欣慰。 不过按理来说,洛莹应该召唤出倾仙剑,才能够施展它的治愈手段。 可如今洛莹却凭自己的意志,调取了倾仙剑的力量。 白染墨所能想到的唯有一种可能性。 那便是“共鸣”。 共鸣有很多种,如修士与自身武器之间的共鸣。 修士与所御宠兽之间的共鸣。 修士与蛊虫之间的共鸣…… 洛莹所做到的,或许便是第一种,与武器之间的共鸣。 故此她方才能够借用武器的力量。 “师尊……好些了吗?” 洛莹关切地柔声问道。 看似平静的语气背后似承载着莫大的压力似的。 少女使用这份力量,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但见她纤细白皙的指尖微微颤动,雪净的眉间已渗出薄汗。 加快的呼吸声里,泛起淡淡的花香。 谁让她的仙剑并非先天而成,并未孕育有传说中的剑灵,用以辅佐协力。 不过历史上也不乏仙器后来生灵的例子。 前提是武器的级别得先通过冶炼提升到真正的“仙器”水准。 倾仙剑的主人桃花仙子只有元婴境,资源有限,故此也只将倾仙剑提升到了元婴境。 所幸元婴境的仙剑对于如今的洛莹来说,就已经很够用了。 “嗯,为师感觉好多了。” 白染墨罕见地没有扭捏曲意回应,而是直接告诉洛莹自己的感受。 因为洛莹的诚恳打动了他。 一个平日里总是觊觎着狐狸尾巴,眼馋心馋的小丫头。 却在白染墨给予她机会,让她满足摸自己师尊仙尾的心愿时,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的欲念。 这一刻,在洛莹的眼里,师尊的仙尾再无瑕、再柔软美好。 她也不会转移一丝一毫的注意在上面,而是唯独关注师尊为自己而受的伤势。 所以,白染墨才想回应洛莹的这份纯粹与治愈啊。 洛莹的眼眸里泛起亮光,微微点头。 她不将力气浪费在说话上,继续咬牙施展着自己的治愈手段。 在洛莹的治愈下,白染墨尾巴上的道伤,不再无时无刻涌动着无法言喻的刺痛感受。 那种疼痛,即便以白染墨的耐力,也往往不自觉地攥紧掌心。 但是现在,洛莹让它慢慢地松开了。 即使真正的治疗,还是得依靠白染墨自身稳固的道基自愈,以及仙药外敷。 可洛莹做到的事情,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往后她的自我介绍里,没准能添上一句。 ——曾有过对化神境道君承天劫而落下的道伤的辅助治疗经验。 别问治没治愈。 你就说治了没吧! 白染墨逐渐熟悉了有洛莹在身旁的感受,舒缓地眯起了眼睛,身心都变得随性和松弛起来。 他默默地将手肘抵在玉榻的扶手上,用微蜷的指背托着冠玉染桃花似的面颊,片刻后,再度开口道。 “已经差不多可以啦。” “洛莹,你有心了。” 这已经是对洛莹的夸奖与赞赏了。 洛莹刚刚突破,身子还有点儿虚,加上对付的还是天劫的道伤,白染墨很担心她消耗过度。 洛莹却摇摇头。 “我想再多试试。” 少女似乎也发觉自己的治愈只有治标没有治本的这件事。 虽然白染墨认为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洛莹却有些不大满意与失落的沮丧感。 她在骨子里是个很执拗的姑娘呢。 白染墨也只好从她。 结果洛莹太固执,非要在治疗上追求突破,一个没留意用神过度,眼前一黑,身躯一轻,便短暂地昏厥了过去。 有点儿类似于凡人猛地吹了太长的气,进而昏过去的表现。 而洛莹要摔下的地方,竟是榻下的平地! 这一摔,不得青一块紫一块啊? 若是还不止住,接着往台阶上滚去,一直滚落到大殿上,那恐怕就是东一块西一块了…… 但就在这时,一只指节分明而颀长、似玉无瑕的手稳稳地握住了少女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揽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短暂失去意识的洛莹根本不知南北东西,亦是任人摆布。 头一偏,就这么倚靠在了白染墨的肩头,像是安静地睡去。 “……” 一时间,妖君殿中无声无息,连烛火都燃得很安静。 少女依偎着自己的师尊,短暂的画面却仿佛酝酿着让人渴望永恒的美好。 …… “!” 洛莹猛地惊醒,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圆。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什么了? 回过神后,少女迅速地做出判断。 我是洛莹。 我在师尊的洞府中,在师尊的床上,至于发生了什么…… 洛莹莫名紧张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哦,想起来了,是给师尊治疗,结果一个用力过猛昏过去了。 是正经事来着! 而且昏迷的时间应该不长,几息而已。 另外,还好自己倒的方向是与师尊相反的侧方,而不是师尊那边。 所以洛莹刚醒来时才会挨着白玉榻。 否则的话,自己扑进师尊的怀里,未免也太丢人了。 既然没丢这个人的话,那洛莹就放心…… 不对,好像还是很丢人啊! 洛莹的脖子僵硬地朝着另外一边师尊所在的方向转去。 白染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雪白的一条狐尾轻盈地摇晃着,意味不明。 似乎他也并不准备开口,而是打算听洛莹自己怎么说来着。 洛莹羞红了脸,眼睫扑簌着。 这师尊的洞府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告辞! “弟、弟子忽然想起,家里还有狐狸要喂,弟子就先告退了!” “……” 说罢,洛莹果然脚底抹油地逃了。 留下白染墨望着她那纤细而曼妙、却又有点落荒的背影,幽幽的眼神微妙。 洛莹离去许久以后,白染墨才悄然垂眸,落在自己不知何时抬起、曾将少女揽入怀里的掌心之中。 妖君殿外,重获轻松的洛莹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一边往山下走去,一边召唤出自己的倾仙剑,抱着它翻来覆去地研究着。 “这就是共鸣吗……” 少女原来也意识到了这点。 不过还是很让人意外的。 似乎是洛莹对师尊的关心突破了正常情绪的阈值,与仙剑的某种特性产生了微妙的关联。 “挺好。”洛莹评价道,“以后再给师兄们治疗时,就不用拿剑捅他们了。” 至于对外人,该捅还是捅吧,没准能出出气呢! 另外说到倾仙剑的特性,洛莹忽然想起,当初自己捅师兄的时候都来不及解释,结果师兄们竟然都不躲避、也不反抗的吗! 这种程度的信任,让洛莹的内心之中,又是一阵感动。 她打算先回洞府看看狐仙心草的长势,能不能收成拿来喂白狐大仙。 之后便去看望白烬师兄和小白。 也许是来峰顶的山路走多了,少女的脚程是越来越快了。 不一会儿,她便回到了位于狐仙庙原址的自己的洞府之中。 后花园,洛莹的到来,唤醒了一旁的青铜仙鼎。 只见一缕轻烟忽然浮现、飞快地散去,随后原地出现了一名已然褪去了富家翁打扮,变成扛着锄头戴着草帽身穿单薄白褂脚踩草鞋的农夫模样的老者。 老人看了洛莹便是一阵来气,明明出现了,却背过身,一副不想理睬少女的模样。 反观洛莹却是分外的惊喜,当即甘甜地喊道。 “鼎灵爷爷!” 面对鼎灵表现出的疏远,少女更是属狗皮膏药似的,朝他便粘了上去,在鼎灵的面前左晃晃右晃晃。 无论鼎灵转向哪方,都能等到洛莹的笑脸相迎。 没多久,鼎灵自己都绷不住了。 他抚着长须直呼道。 “哎,老夫也真是输给你了。” “万万没想到老夫有一天也会体验到凡间老农的生活,又得除草又得防虫,还得盼着天气好。” “更可气的是,还要提防某只鬼精的白狐狸!” “咳咳,真的辛苦您了,鼎灵爷爷!” 洛莹的感谢发自真心。 鼎灵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 他其实也不是真的怪洛莹,不如说恰恰相反,他很理解洛莹闭关的重要性。 即便是他昔日的主人多宝道尊,年轻时也动不动闭关个三年五载的,有时能为了一个感悟便一动不动地琢磨上十天半个月。 那时候鼎灵闷在储物空间里,更是不得自由。 还不如现在没事的时候,也能晒晒太阳、吹吹风呢。 如今,一年之约已到,青铜鼎灵也是眼巴巴地看着洛莹,盼望她带自己重游扶玄道宗外这片千年后的河山大地呢。 对洛莹来说,她闭关了一年,于是想多留在守缺峰上一段时间,再出山出世。 可在鼎灵眼里,就是他闷了一年了,总该找点乐子了吧? 洛莹意识到这点矛盾后,怀着些许的惭愧之情向青铜鼎灵说明自己还要留上一段时间的打算。 因为及时解释了清楚,所以青铜鼎灵也十分理解。 何况洛莹要留的时日也不长。 两人的气氛又变得融洽和谐。 青铜鼎灵骄傲地向洛莹展示自己照料的仙狐心草。 实际上,这两亩地的仙狐心草已经成熟了,很幸运的是,它恰好是一年成熟的种物。 但凡是修仙界中的仙草仙卉,与凡人的种物花草自然是不同的。 凡人的种物不及时收成,可是会坏在地里的。 可仙草仙卉却能够一直以成熟的状态存在着,继续吸收与汲取日月精华,并且种植的时间越长,效用便越好。 就像酒中有诸如五十年陈、一百年陈的说法。 仙狐心草,也有五十年寿龄的仙狐心草,百年的仙狐心草,乃至千年…… 而且到了成熟期,仙草就已经能够汲取天地日月精华,自己将自己照料得很好了,不需要旁人的精心伺育。 所以青铜鼎灵很是为洛莹着想的建议她将仙狐心草保留下来,让它们成长得更加优质。 洛莹接受了一半的建议,留下一亩让它们继续生长,并且为它们施展法术树立起一片结界,防止鼎灵爷爷口中某只“坏狐狸”的骚扰与偷吃。 另外一亩,则被洛莹收成,用来照顾她心目中的“好狐狸”白狐大仙了。 毕竟这仙草,本就是为白狐大仙种植的嘛。 其实洛莹还想献给师尊来着…… 但一年成熟的仙草,在师尊的眼里,说不准就真是草了。 她自己也觉得有点拿不出手。 投喂白狐大仙这种品级的狐妖还好。 贡给化神境的妖君,真的不是羞辱吗…… 她打算起码等到剩余的那亩仙狐心草成长到十年寿龄,再献给师尊。 十年,听上去就很漫长呀。 但洛莹没有丝毫的沮丧。 因为对踏上修仙一途的修士们来说。 他们在最后都会不约而同地学会同一件事,那就是耐得住时光的消磨与寂寞。 收成了一亩的仙狐心草、并将它们收纳入储物戒中之后,洛莹开始了对白狐大仙的寻找。 最后在庭院的融融阳光下,找到了在桃花树下优雅端坐、享受春风吹拂的白狐大仙。 淡金色的阳光披在它的毛发上,似为它笼上一重神秘又唯美的金纱。 第217章 仙狐心的惊人效用,白狐成大狗狗? 这一美好的画面,让洛莹忍不住从储物戒中召唤一枚留影石记录下来。 “咔嚓!” 留影石在记录的时候,会传来像是石芯碎开的声音。 至于为什么她急着记录。 因为下一刻,她就要将其打破了。 “嘬嘬嘬!” 一向随心所欲的少女下意识地发出唤声。 因为她记得狐狸和犬好像算一定程度上的同类来着。 但是显然,白狐大仙能看她一眼,都算它输! “咳咳……” 不好意思的洛莹,决心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 正好试验试验仙狐心草是否真的如同传说中所描绘的那般,对狐族的吸引力大到能影响到整个狐妖一族。 随着淡淡白光的一闪,一束叶片好似仙狐的玲珑心窍的草芽出现在洛莹的掌心之中。 她将其根茎捏住,朝着不远处的白狐大仙递去,在阳光下轻盈地摇晃了晃,以散发出香味来。 这香味很特别,不同于寻常的草木,倒像是花卉,嗅之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洛莹作为人族的体会,至于狐族会不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与反应,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狐妖的鼻子可比人族的要灵敏了。 洛莹能嗅到香味的话,即使白狐大仙距离更远,它也一定能够闻到。 而好风也助力着洛莹,掀动仙狐心草的叶片,将那气味捎向远处雪白毛皮的神俊妖狐所在之处。 只见白狐大仙的鼻子微微翕动,一对较之寻常兽族更为宽阔的三角大耳向前倾去,扑簌了扑簌。 下一刻,眯着眼眸的白狐大仙陡然睁开一双流光溢金的神异竖瞳,金色的光线在其中绽放、又很快收敛。 一向懒散的白狐大仙,竟然真的放着温暖的阳光不继续晒,而是改变姿势优雅从容地朝着洛莹所在的方向漫步踱来。 “!” 洛莹的心头微微一惊外加一喜,居然真的有效! 虽然不像她过去使用猫薄荷逗弄灵猫时效果那样突出,但已经大大超出洛莹的预期了! 灵猫可是会为了一片猫薄荷,而在少女的面前不断喵喵叫着,外加打滚露出柔软肚皮来的呢。 而且洛莹还可以随便摸灵猫的皮毛,满足自己的养宠欲望。 至于为什么她前世不真的驯养一只宠物,则是因为少女流浪的生活颠沛流离,很不安定,没办法给它们稳定美好的生活。 不过这一世就好啦,自己有师门也有洞府,白狐大仙虽不是宠兽,但同样能满足洛莹那颗喜欢毛绒绒动物的少女心。 严格意义上来说,白狐大仙更像是洛莹的室友! 它缓步来到洛莹的面前,好奇地嗅着洛莹的手中草。 洛莹紧张地手心都在微微出汗。 下一刻,她的心加快一拍。 因为拉扯感! 白狐大仙竟真的张开狐口,慢条斯理地咬向洛莹手中的仙草,轻微的、奇妙的牵扯感紧随而来。 洛莹连忙蹲下身来,眼神充满宠溺与兴奋地配合着将草芽投喂给白狐大仙。 趁白狐大仙享受仙狐心的滋味时,洛莹内心忐忑、小心翼翼地将另外一只手伸向白狐的背脊。 白狐大仙的金瞳分出一缕视线瞥了洛莹一眼,那一刻洛莹的手都僵在空中。 但随即它又收回了目光。 意识到些什么的洛莹,这才笑逐颜开地放心将手放在白狐大仙的背上。 摸呀摸,摸呀摸…… 啊,撸狐狸好幸福~ 她接二连三召唤出仙狐心草,一根没了再续一根,只是为了让这样美好的体验能维持得更久一些。 白狐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那是因为有人正在代它忍耐。 妖君殿内,远程控制分魂的白染墨,抑制住了白狐的一切本能冲动,但这也就意味着由他来承受这些。 于是乎,从背脊触电般直流而上的那股触摸感,让白染墨出离了镇静,眼角倒飞起一抹烟霞似的绯红。 这是媚态显现的反应之一。 若是在自己的女弟子面前呈现出媚态,他这位师尊的伟光正形象也就彻底结束了吧。 可一旦他抽离自己的神识,白狐在仙狐心草与洛莹面前丢的狐只会更大。 “真不愧是上古让狐妖一族痴迷的仙草……” 白染墨幽幽地自语道。 如果他不控制白狐,那就是白狐在洛莹的面前献媚,发出“嘤嘤嘤”的叫声,至于打滚露出肚皮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玩意的强度可比猫薄荷对于灵猫来说,强大太多了。 以至于到了蒙蔽狐妖神智的程度,可以让它们轻易地被人族勾走。 否则上古时代的狐妖一族,也不可能差点因此而亡族灭种。 倘若那时候狐妖一族便已经灭绝了的话。 没准未来就不会有白狐妖君的出现了呢? 虽说寻常的狐狸是可以修成妖兽,建立新的狐妖一族的。 但白染墨显然与上古时代的狐妖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是他通过对自己身世的探访进而得出的结论。 这么说来,这一小小的仙狐心草,居然差点儿抹灭了后世的白狐妖君!? 不过白染墨自己是不太喜欢用很阴谋论的角度去看待事物的。 没有白狐妖君,也可以有黑狐妖君、红狐妖君…… 何况,难道他真值得那种能布局光阴岁月长河的不可描述不可名状的存在,费这心思于时光上游阻击吗? 嘿,说不准还真值。 虽然白染墨不相信这种阴谋论,但不妨碍他对自己的自恋。 毕竟他可是此世最美、亦可角逐古今最美妖尊的存在啊。 思绪稍微有些飘远,被白狐妖君收回。 而狐仙庙的洞府之中,洛莹有节制有计划地投喂完仙狐心草后,忽然召唤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净小瓶。 白染墨好奇地眯起眼睛。 这又是何物? 洛莹的眼眸同样一眯,却是泛起狡猾不逊色于狐妖一族的精光。 据说宠物会越来越像自己的主人。 而洛莹却是和狐狸待久了,越来越有小狐狸的样子了。 这玉净小瓶中装着的白露,可是她通过提取凝缩仙狐心草的草木精华而成的香水。 预期中的效果可能比寻常的仙狐心草还要强上数倍。 也不知道洛莹的身上,究竟还潜藏着多少常人所不知的小技能。 她想试试,这对白狐大仙的效用是否会更强! 倘若能够成功的话,往后她再去会见师尊的时候,就可以稍稍地在自己的脖颈上、手腕上,抹点儿香水。 只要师尊能稍微地受到一丝的吸引,觉得好闻,对于洛莹来说,就已经大为满足了。 这并非献媚。 就是一种想引起心目中重要之人在意的方式罢了。 情之一道,爱情只是其中的分支,反而是恩情、亲情、友情更为宽阔绵长。 至于师尊会受到极大的吸引,对她青睐有加什么的。 洛莹倒是想都没有想过。 不如说若是真出现了那样的情景,洛莹绝对是第一个慌神的人。 少女倾斜瓶口,在手心中小心翼翼地滴上一滴,而后用指尖抹匀。 顿时,一股比之先前浓郁不少的芬芳奇异香味,散发而出。 白狐大仙第一时间没什么反应,让洛莹有点沮丧。 但下一刻…… 它忽然像一只热情的狗狗般,径直扑入洛莹的怀抱之中,将猝不及防的她撞倒在地。 “呀!?” 回过神来的洛莹,并不惊慌,反而十分惊喜。 少女不顾沾上尘土,笑着抵抗着白狐大仙这一反常态的亲热。 “咯咯!别、别舔!” “好啦好啦,你要舔就舔吧~” 洛莹老实地递出自己的手心,另外一只手抚摸着白狐大仙毛绒绒的耳朵。 难怪说狐族和犬族其实是同一类的物种。 白狐大仙扑上来的那一刻,洛莹真以为是一只雪白神俊还粘人的大狗狗呢。 合着,倘若养了一只狐狸的话,能够同时收获养狐和养大狗狗的双重体验? 前提是你的狐狸得足够亲人。 洛莹可不放过白狐大仙生平罕见表现出亲人举动的当下,抱紧它的脖颈绒毛,温馨地蹭着,唤着。 虽然这样的一幕放在修仙者中,多少有点不务正业了。 但人生有味是清欢。 洛莹刚刚辛苦破境、闭关结束,还不容她享受享受了? 妖君殿内,洛莹所不知道的背后,白染墨无奈捂脸。 他固然操纵了白狐的分魂,但却没有特别提防,于是在方才,白狐作为兽族的本能占据上风。 一念之差,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了。 那香水的作用,当真恐怖如斯。 白狐的脸面,白染墨是保不住了。 但他的脸面,绝不可以在洛莹的面前丢! …… 洛莹是心情大好,俏颜大悦。 白狐大仙却自闭了。 它一恢复神智便背过身去生气,一条尾巴上下拍打着,不理睬洛莹。 这并非出自它自己的意识,作为分魂,等同于主魂意识的延伸,是没有自我独立的意识的。 倒是有化形后属于兽族的本能,经常捣乱。 所以也可以说是白染墨处在白狐大仙的处境之中时,会做出的反应。 洛莹哄了白狐大仙好长一段时间,好说歹说,它才肯重新转过身来,目光幽怨地望着洛莹,却是分外提防少女手中出现任何奇怪的瓶子。 洛莹连忙举起双手摊开,自证清白。 反正已经摸了个爽,她可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少女。 何况,她还是很在乎和珍惜自己与白狐大仙的这段情谊的。 所以短期内,她都不会再触碰白狐大仙的皮毛,以免它回忆起丢人瞬间而应激了。 此刻时间已经来到了黄昏,正巧少女打算去见见白烬师兄。 于是她便留下赔罪用的烤鸡、灵果还有仙草,与白狐大仙道别。 这下白狐大仙可以不顾形象的好好歆享一番了。 没有一顿美味不能原谅的小打小闹。 如果有,那就两顿! 灿烂好似火焰般的夕阳云霞下,洛莹轻车熟路地来到白烬师兄的洞府外。 白烬师兄的面没见到,倒是看到一条前额蜕生出稚嫩类龙般玉角的小白蛇。 “小白!”洛莹顿时惊喜道。 “嘶嘶!” 小白与洛莹久违地重逢,都格外的激动。 小白的身形能巨能细,妖形堪称巨蟒,此时是它最小巧的形态,可以化为洛莹的手环系在她的皓腕之间。 洛莹蹲下身子,将双手捧着放到接近地面上,小白立即会意地蜿蜒滑上少女的手心。 随即洛莹站起,就这样和小白大眼瞪大眼地对视着。 小白不能用人族语言传音,但它如今已是和白烬师兄双双突破金丹初期境界。 类比到妖族的一到九品化分,就是五品级别的大妖了。 二者可以无需言语,仅通过神念相汇,便可理解对方的意思。 “你是说,白烬师兄还在孵化恨海情天蛊虫的关键期,遗憾不能迎我,所以留你在外传递消息?” 小白点了点头,小巧的玉白色类龙角让人有一股很想摸摸软硬的冲动。 应该是软的吧,类似于小鹿的鹿茸一样。 不过洛莹才刚刚对白狐大仙做了……咳咳,比较逾越的事情,她就不好意思对小白再做了。 但小白却仿佛看出了她那心虚的念头。 它毫不在意地伸直了上身,低下头将类龙的玉角明晃晃地呈现在洛莹的面前。 洛莹感动不已。 “小白你真好!” 既然小白都这么表示了,那洛莹也不必装什么正人淑女了。 她像猫猫一样眯起眼睛、嘴巴翘起,用指尖轻轻地抚着小白的玉角。 还真是软的呀,但有韧性,应该说是软韧。 虽然没能见到白烬师兄,有些遗憾。 但是摸了小白的玉角,也算不枉此行。 随后,洛莹对小白道。 “既然师兄此刻暂时不便,那我就告辞了。” “待到师兄得空,小白记得替我告知师兄,我在道宗藏经阁等他。” 洛莹的修行,时而松弛,时而紧绷。 该享受的一个不落,该苦修的一个不避。 既然没见着师兄,那她便顺延决定先去扶玄道宗的藏经阁,登上阁楼。 用宗门贡献点兑换藏经阁中的珍贵功法,加以领悟修炼。 这是洛莹自闭关以来第一次离开守缺峰。 此时的她还尚不知晓,自己已经在道宗新旧弟子们的眼中,成为了一代传奇。 第218章 人道仙阶功法,藏经阁扫地老人! 循着记忆中的道路,洛莹离开守缺峰后,摸摸索索地总算是来到了扶玄道宗巍峨矗立的藏经阁前。 藏经阁与藏宝阁不同,光从中间那一字之差便能看出。 前者收藏的乃是修仙界的经书典籍、心法神通。 而后者收集的则是世间万宝、各色各类的修行资源。 藏经阁为九层宝塔形的建筑物。 显而易见的是,自下而上,每一层收藏的功法价值就越高,换取的条件也越苛刻,境界与贡献点缺一不可。 洛莹收获的贡献点数量在整个扶玄道宗年轻一代的弟子之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 所以她端得那叫一个财大气粗,藏经阁低层的功法少女连看都不看,直接迈步不断地向上登去。 她的目标是最顶部的上三层,以她目前金丹境的修为,也完全有资格换取修炼。 这过程中难免被停留在藏经阁内的弟子与长老们所观察到,于是有年轻的新晋弟子出声惊叹。 “我莫不是眼花了吧,世上竟有如此华美的服饰,还有这位仙子师姐,我怎么从未在门中见过?” “霓裳羽衣,翩若惊鸿,果然名不虚传……” 有和洛莹同代了解部分情况的弟子叹道。 在他身旁的同门顿时竖起了耳朵,眼睛也瞪大地惊喜道。 “霓裳羽衣?那岂不是说,这位仙子就是传说中与名动天下的小天师张维道有金丹之约的洛莹仙子!?” “她竟出关了!” “而且目标直至藏经阁的上三层,那里的准入门槛,恰好便是金丹境界!” 这意味着什么,藏经阁中的弟子们内心震动,自然明白。 仅仅一年的时间,洛莹便从刚自藏宝山回扶玄道宗时突破的筑基境后期,接连突破到了金丹境初期。 这修炼速度,任谁听见了都只能用恐怖如斯来形容。 而且不日前守缺峰上空接连出现的两场雷劫,可还历历在众人的眼目之中。 能引来雷劫为难的人物,从古至今,都是一等一的妖孽。 守缺峰上出现一位这样的妖孽还不够,竟然连出两位! 并且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其中之一,定然有洛莹的存在。 毕竟她在藏宝山内大出风头,成为九州仙鼎之主的传说早已传遍了整个修仙界,更是引得无数年轻弟子向往之。 包括扶玄道宗之中,洛莹连面都没见过的迷弟迷妹们,都数不胜数。 至于另外一位,众说纷纭。 有人说该是白狐妖君的大弟子林厌,他可谓是扶玄道宗年轻一代中的战力第一人了。 也有人说是拈花佛子释空,一朝顿悟,一念花开,佛教是很讲究悟性。 还有人认为白烬身具天生毒体的特殊体质,破境也可能引来天道雷劫。 他们并不知晓,白烬早已褪去了这一体质,并享受着普通凡体的生活。 季蝶衣师兄实在低调得厉害,若不是白狐妖君的弟子身份引人注目,想来都不会有几人认得他。 并且在认识他的人中,也只有少部分才了解他究竟在悟些什么。 不过这是弟子认知浅薄的层面。 如果放到各位长老与峰主等人的层面,他们了解得更多,对季蝶衣也就更为的重视与期待了。 至于再高一个层次,达到化神境的道君们,则在冥冥之中,都有所感应。 这天下泱泱三千大道,早已稳固,可如今却忽然多出一条奇异的小径,名为“戏道”。 虽然这戏道,窄如独木,前途也仿佛永远笼罩在迷雾之中,尚且需要后来人去探索与拓宽。 可光是一位活着的“道主”,就足够引得四方大人物震动了。 所以在年轻一代之中,洛莹修成金丹出关的消息将成为连日内的热词。 包括她与小天师张维道的赌约也将再度提起。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证那一天那一刻的到来,看是龙虎山继续保持金丹不败的传说。 还是洛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这世间自有后来人! 可若是在老一辈大能们的眼里,却是有关季蝶衣的信息更为紧要。 扶玄道宗的宗主风凌岳这下算是有得忙了。 他可得为自己的师侄挡住这些或者好意或者不怀好意的窥探。 至于洛莹这位师侄女……不给他捅出大篓子来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因为洛莹与张维道之间的金丹之约一事,扶玄道宗与龙虎山本就貌合神离的关系,变得更加的糟糕了。 风凌岳一开始也挺无奈的。 但他的本性就比较护犊子,面对来自外界的压力,到后面干脆开摆,糟糕就糟糕吧。 同为道教顶级宗门,我避他锋芒!? 而关于外界暗潮涌动的这一切,季蝶衣应该能够预计到。 所以他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会待在安全的守缺峰上,在师尊与宗门的庇佑下进行修炼。 反观洛莹,却是已经计划好了先去龙虎山、再访镇墟关的旅……咳咳,是历练计划。 藏经阁七层,洛莹在浩如烟海的功法典籍之中,寻觅着适合自己人道境界以及其余多道境界的功法。 看着看着,她像是钻进了米仓的小田鼠般眼睛发亮。 “哇,这前贤留下的珍贵财富与经验,还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呀!” “好想一直待在这里!” 话虽是这么说,但以洛莹的性子,肯定不一会儿就因为想念守缺峰上的师尊、师兄们还有白狐大仙,而将这话抛到九霄云后去了。 她眼花缭乱地看着,感觉什么功法都想要、都想学。 可又明白学杂不如学精的道理。 于是少女摇摇头,将贪婪的念头压下,理智地寻觅起了对如今的她而言最为重要的人道功法。 至于梦道……因为实在是太过冷门。 洛莹对能找到梦道的高阶功法一事,并不做太高的期望。 不多时,她眼前一亮地伸手、召来玄木书架高层的一本人道典籍,捧起在手中。 “《人人为我》功法?有趣,化他人的力量为己用吗,不过实现的条件有些苛刻,必须百姓与自己同心同德才行。” “可我哪儿来的百姓?我学这个……会不会有点浪费时间和精力呀?” 就在洛莹犹豫的时刻,她忽然因为新的发现而不由愣住。 等等,这是仙阶的人道功法? 也就是说,这是昔日货真价实的一位人道仙尊创下的功法! 可它为什么会被安置在天阶的功法书架里面? 而且需求的贡献点也只是天阶的数量。 洛莹怀着好奇之心,朝着藏经阁高层的一位扫地老人走去。 那老人面容和善,却出奇地并无须发,面色红润得宛若醉酒,所以年龄的堆积带给他的并非威严,反而是些许的滑稽。 “老先生,您是这藏经阁七层中的长老吗?” 少女充满了礼貌,丝毫不因老人衣着的普通和所行之事的卑微而轻视。 老者摇了摇头,淡瞥了洛莹和她手中的功法一眼,目光中闪过一缕极为不易察觉的诧异之意,随即道。 “长老不在,我只是藏经阁中的一名杂役罢了。” “仙子可在此稍作等候,或者去其它层寻其他长老答疑解惑。” 听了老人的话,洛莹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摇头道。 “没关系,老先生在藏经阁多年,想必也是见多识广。” “若是老先生恰巧知晓这本功法的来历,晚辈也自当洗耳恭听!” 老者闻言,难得地笑道。 “你当真要听?不担心我误人子弟?” 他话音还没落下,洛莹已经召唤出小板凳,抱书坐着、翘首以盼,一副等着听故事的表情。 老者:“……” 虽然有些无语,但像这么有趣的姑娘,老人也是很长时间都不曾遇见过了。 他笑笑,也罢,能有人聊聊天,也好。 于是老者悄然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后。 洛莹别的不谈,光论眼力见儿这一块,算是拉满了。 她立即又召唤出另外一副小板凳,还召唤出了桌子和茶具,快速地用仙法泡好茶水后,给老人倒上。 知道的晓得这里是藏经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南地北来往的人聊天唠嗑的茶馆呢。 老者笑意愈深,也不拘谨地坐下,却在抿了一口洛莹奉上的茶水后,咂吧咂吧嘴,似有些不得劲的模样。 洛莹有些不好意思,她对茶方面可谓一窍不通,所以只备了一点她觉得有滋味的红茶。 不过在懂茶的人眼中看来,想来很不入流。 但老者对洛莹识得礼数这件事就已经很满意了,也看出少女的性子率真,不至于做出看人下菜碟的事来,便并不在意。 反而从自己的兜里,摸摸索索地拿出一小袋茶叶,递给洛莹。 这意思很明显了。 来试试爷这个。 洛莹也不磨叽,当即泡好。 第一杯仍旧是奉给老者,随后才是自己。 二者各自轻抿了一口。 老者面色如常,洛莹却是瞬间睁大了眼睛。 “好喝!” “感觉好像整个人一下子都神清气爽了起来,思维格外的空灵。” “这般提神醒脑、使人醍醐灌顶的功效,难不成……” 洛莹陷入思索之中。 而老者微微一笑,似乎等待着洛莹揭晓那个答案。 “难不成是薄荷茶!?” “……” 老者的笑意一僵,显然这个答案并不符合他的心意。 但是也无伤大雅。 不如说,反倒让他对洛莹的存在,多了几分兴趣。 毕竟这茶叶的效用对洛莹竟然不大,着实令人称奇。 而后,两人便一边品茶,一边进行着交谈。 有了老者的讲述,洛莹总算是了解到了这本人道仙阶功法的来历。 原来它之所以只被列入天阶,是因为创造这本仙阶功法的人道仙尊,将它广散天下,完全没有门第之见。 许多宗门甚至将它列入地阶功法之列,因为现世所存的功法原籍实在是泛滥,也许凡间的一些古老村落里,都能找到这本仙阶功法的存在。 扶玄道宗之所以将它列入天阶,更多的是出于对那位人道仙尊的敬重。 这位人道仙尊的真名并不可靠,但是道号却长留后世,名为“无我”,活跃于上古时代,被称为“无我仙尊”。 无我仙尊乃是人族,修炼生平遍览人界百姓受到妖族祸害的惨烈景象,妖族所过之处,屠村、屠镇、屠城都是屡见不鲜。 彼时人族在妖族中有个极为残忍的名称,唤作“两脚羊”,在妖族眼中,与用以食肉的牲畜无异。 那样多的凡人仅仅因为境界的差距,就被视为蝼蚁一般屠杀,让他于心不忍。 他立誓要改变这样的现状,而《人人为我》仙阶功法就诞生于这样的愿望之中。 虽说听起来好像有点矛盾,既然你要为人族着想,为什么又要反过来要人族为你呢? 其实是这样的,这一功法的修炼条件十分轻易,虽是仙阶却无资质要求,只要是人族就可以修炼,反而妖族若是想修炼,必定遭道火攻心。 而且功法所要求的“为”,其实只需要人族有一颗向着功法修炼者的心,便可以增强他的境界实力,不是真的需要付出什么。 这本质上,是一种对人道与众生愿力相结合的运用。 足可见得这位无我仙尊的人道境界,已然臻至化境。 有了这一功法,一个村庄的筑基境修士,或许能够集合全村百姓之力,战胜比自己境界更高的妖族。 而倘若集齐全城之力,即便是一名普通的筑基境人族对上金丹境质变的大妖,也未必不能逆境伐之。 仙魔大战时期,这本功法的存在,不知为人族保全了多少生灵。 但在仙魔大战结束以后的新的和平时代,人界趋于和平,已经很难再激发出人族同仇敌忾的力量。 再加上仙人两隔的修仙界默契,越强的修士越不能干预人间,所以这本功法自然而然地也就没落了下去。 但洛莹还是觉得这本功法无比的惊艳。 而且按理说,创造出这等功法的无我仙尊,不该籍籍无名才对啊。 老者解释道,这是因为无我仙尊根本没有参加仙魔大战所致。 洛莹当即傻眼。 不是,你跟我说这么伟大、一心为人族的人道仙尊,竟然连对人族来说生死攸关的仙魔大战都没有参加!? 第219章 超级加辈,洛莹的师叔公? 看到洛莹哑然惊诧的表情,藏经阁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一缕淡淡得意的笑。 对于大部分老人来说,由于年纪的增长,即使面对生平过去无比感兴趣的事物也会渐渐因为失去趣味而放下。 留给他们的往往是无趣与寂寥的时光。 这种时候,老人就会忍不住地念旧,忍不住地唠叨,传授给年轻人自己的经验,或是给他们讲述自己昔日的见闻,以期待他们的反应。 如果恰好身旁就有这么一位倾听者,他们即使表面不说,内心里也会久违地高兴起来的。 至于为什么有些老人能够忍住,变得沉默寡言,则是因为他们面临的情形正好相反,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听他们慢条斯理地说话。 久而久之,他们也干脆不再说了,只是困在愈发无趣而乏味的人生末期时光之中。 藏经阁老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他在藏经阁扫地的这些年里,也曾多次出声指点过来到这里的道宗弟子。 可是这些弟子见他浑身灵气波动微弱、身份低微、乃是藏经阁中的杂役,往往表现得冷漠敷衍。 少数几名愿意留下来倾听的好孩子,又只是在心情上照顾老人,实则不会将他的任何话语真的听进去。 这种怜悯更让人沮丧。 于是后来老人干脆就不理世人了,只顾着打扫自己的,尤其是对藏经阁内的典籍们照料有加、如数家珍。 因为对于他来说,属于他的时代和他那个时代的人都早已故去,于是这些功法典籍便成了他仅剩的老朋友了。 只有眼前这个漂亮又有朝气的小丫头不同。 虽说也不同得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因为她好像真是来听故事的。 还好,老者有茶,也有故事。 “无我仙尊的消失也是上古时代中的一桩悬案了。” “有人说他是因为孤身深入万妖界而被众妖尊秘密地绞杀了,也有人说是他准备开创逆天而行的功法,而为天道所不容,陨落在了最可怕的天劫之中。” “总之,众说纷纭,惹人叹息。” “后来仙魔大战开启,世人更是无暇顾及。” “更何况在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中,人族与妖族损失的妖尊更是不知凡几。” “哎,那是怎样一个人杰辈出的泱泱黄金大世。” “可这天道不仁,仿佛诞生出那些天骄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互厮杀、消耗殆尽。” “殊不知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藏经阁老人说到感慨处不免动容,洛莹听得也极认真,频频点头,时而配合着老者做出叹息之意。 尽管这不是她刻意趋炎而为,但不得不说,真是给足了老者情绪上的满足感。 而后,乘着茶水尚足,老人又拉着少女聊了不少上古时代以及后来扶玄道宗的发展历史中发生的奇闻异事。 真假不论,洛莹也算是长了不少的见识。 譬如扶玄道宗在上古时代其实并不叫扶玄道宗,那时它还只是个籍籍无名、连仙尊都不曾出过的二流仙宗,名叫玄道宗。 但惨烈的仙魔大战催化了许多天才人物的成长,其中便有玄道宗中的扶玄真人。 他便是后来的扶玄仙尊。 扶玄仙尊乃是扶玄道宗历史上最负盛名却又最神秘的仙尊。 原因在于他的境界实力堪称逆天,某种意义上,和如今清玄道君在修仙界中的地位相当,都是各自时代公认的化神境第一人。 同时他所处的时代最为特殊,他所肩负的责任和后来达成的成就,也最为惊人,堪称继往而开来。 扶玄仙尊不仅与其余仙尊一同终结了仙魔大战的乱世浩劫,又在之后率领扶玄道宗逆势崛起,一跃成为修仙界中的顶级势力,更为后来扶玄道宗超越龙虎山成为道教第一仙宗打下了最重要的基础。 最后,也在于他的昙花绚烂一现。 扶玄仙尊从其突破化神境界,力挽狂澜,到后来仙逝,不过百年光阴。 寻常凡人都有百载寿元,况论仙尊呢? 可偏偏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而扶玄道宗内部对此为尊者讳,所以洛莹无从了解。 藏经阁老人也刻意略过了相关话题,只是谈论有关于这位传奇仙尊的趣闻。 恰巧他近日来听说守缺峰那只小狐狸的弟子中有人与龙虎山中的同代天师立下赌约,金丹一战,老者提及此事对此笑着赞扬道。 “宗门辈有人才出啊。” 给洛莹听得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紧接着老人话锋一转,眯眼故作高深道。 “不过你可知,龙虎金丹并非真无敌,昔年扶玄仙尊还是金丹境的时候,就已经力挫与他同代的天师后人了。” “真的!?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洛莹惊喜而又诧异道。 “嗐,有些事哪怕是真的,也是不能随便往外到处说的,否则龙虎山天师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这叫人情世故。” 藏经阁老人用教导小辈的敦敦语气说道。 洛莹微嘟起唇,低声嘀咕道。 “我才不管什么人情世故,我只知道挨打要立正、错了就得认。” “既然师祖这么厉害,我可也不能丢了他的颜面才是啊!” 洛莹眸底闪烁起了向往的光芒。 “诶等等——” 可藏经阁老人听了却是现出满脸的狐疑。 “你刚说什么?” 他重复问道,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洛莹清了清嗓子,一副“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隐瞒下去的”暗爽小表情,语气中不乏骄傲地回应道。 “实不相瞒,我就是老先生你口中所说的白狐妖君的那名弟子!我叫洛莹!” “我师尊的师尊是前任宗主,而前任扶玄道宗宗主又是扶玄仙尊的弟子,那扶玄仙尊可不就是我的师祖吗?” 洛莹兴奋道,这回来藏经阁真是来对了,得到了人道的仙阶功法不说,还听说了师祖的传奇故事与经历,带给少女莫大的鼓舞与动力。 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可洛莹觉得自己作为徒孙女,也丝毫不比人差! 藏经阁老人听了洛莹的自我介绍,端着茶杯的手不由颤了一颤,杯中茶水刚要荡起,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平歇,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般。 就连洛莹作为十转金丹的金丹境修士,神识强于常人不知多少倍,也未曾发觉。 老人的眼窝很深,但此刻的眼神更深,深邃地凝视着眼前明媚率真的少女。 给洛莹都看得一阵不好意思起来。 心想自己是不是在老人面前装大了。 让老人有种疏远感了。 毕竟老人只是藏经阁的普通杂役,过去要么是具有一定仙缘的凡人,要么是扶玄道宗内实在不入流的外门弟子。 否则这么大岁数,早该混出个名堂、起码也得有个长老当当了。 反观洛莹的身份和修为境界却可谓前途无量。 虽说洛莹从来不会因此就变得傲慢。 于是洛莹连忙找补道。 “老先生您别介意,什么身份也影响不了咱们的忘年交呀。” “我可还想听您继续给我讲故事呢!” 洛莹的语气诚恳,神色殷勤,丝毫没有妖君弟子该有的自视甚高的傲慢。 反而让人意识到,无论她的成就有多高,与之相处起来,却还是和邻家少女一般轻松自在,不必顾虑太多。 老人回过神来,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不知为何开始染上些许慈祥。 “好好,故事照讲,交情照旧。” “对了,洛莹小友,你此次前来藏经阁,只是为了寻觅人道的高阶功法吗?” “是也不是,如果有梦道的高阶功法那就更好了,另外还有以下几道功法,我也有一定的需求,但藏经阁内汗牛充栋,我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挑选。” 说着,洛莹接连报出了诸如五行、阴阳、剑、音、佛、文等多道,都是她在梦域之中有涉猎的大道。 “你才如此年轻,就已经突破金丹,并兼修多道,融会贯通了?” 老者的眼神更为慈祥,语气中充满了对洛莹的赞扬与肯定。 洛莹被夸得小脸微红,抬起手指撩绕着鬓间的发丝害羞道。 “嘿嘿……也没那么厉害啦,只是浅浅入门而已,都是师尊教得好,还有师兄们也待我极好!” 老人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那小狐狸会教人? 糊弄鬼呢。 也不知道老人怎么就对白狐妖君意见这么大。 却对他的徒弟洛莹观感极佳。 简直就像是“隔代亲”似的。 不过“隔代亲”的前提,得是有血缘,或者胜似血缘的师门关系吧。 “老夫打扫藏经阁多年,虽一事无成,却唯独对这藏经阁内的功法了如指掌。” “倘若洛莹小友信得过老夫,我愿为你举荐其中功法一二。” “真的!谢谢老先生了!” 洛莹压根没有对眼前老人的怀疑与看轻,当即道谢,并补充道。 “对了,还未请教老先生姓名!” “嗯……你就喊我执白吧。” “执白?听着倒是雅致,老人家还喜欢下棋呀?” “好,以后我便喊您执白老先生了。” 随即,洛莹在执白老人的带领下,从浩如烟海的藏经阁三千大道藏书中,得到了不乏梦道功法在内的多种高阶强力功法。 若是换她自己来寻,即便在藏经阁长老的辅助下,恐怕也找不齐这么多对她而言如此合适又实用的功法。 要么怎么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呢! 所以洛莹从来不轻视任何人,而是相信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有自己的闪光处与擅长的方面。 而发现这些,说不定就能补齐自己的不足! 至此,洛莹前往藏经阁收集功法的任务可谓是以大大超过少女预想的丰收圆满完成。 虽说贡献点也因此缩减大半,但贡献点的存在本就是用来花的。 洛莹只是有点小贪财的少女,但却从不守财! 接下来,她也就与执白老人道别,准备回守缺峰勤加修炼这些功法了。 但无需闭关,也就不会错过师兄们的到访。 执白老人很是热情,非要塞给洛莹一袋茶叶,粗略估计,其中差不多百来片吧。 “一点小礼,不值什么钱的,全当你陪我这个老家伙聊天的报酬了,哈哈。” 洛莹有些脸红耳臊。 她聊了吗? 如聊。 大部分时间主要是听老人讲述,然后做个合格的递话人罢了。 不如说洛莹还因此受益匪浅呢。 不过老人的好意,切莫不可拒绝的道理,洛莹还是懂的。 于是她也不含糊,接过茶叶,便再度向老人传达感谢与告别之意。 两人就此分别,洛莹回她的守缺峰,而执白老人上他的藏经阁。 可就在两人道别之后不久,藏经阁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风凌岳宗主的身影随着华光一闪,陡然出现在藏经阁的高层,看到正在啜饮热茶的老者,不禁目光一亮,恭敬唤道的同时笑语。 “师叔!看来我今儿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 “昔年还尚未衰朽的悟道茶树结出的仙茶叶,这世间可是泡一片少一片呐。” 风凌岳不出言则已,一出言惊人! 他竟然喊眼前的扫地老人师叔! 师叔,顾名思义,就是师尊的师兄弟。 也就是说,眼前的老人,其实是扶玄道宗前任宗主的师弟!? 同时也是千年前扶玄仙尊的弟子! 若这一切为真,那他说是整个扶玄道宗内辈分最高的几人之一也不为过了。 而且顺着辈分往下捋捋。 白狐妖君是风凌岳的师弟,洛莹又是白狐妖君的弟子…… 那洛莹岂不是就成为了老者的师侄孙女了! 好家伙,洛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刚才结了忘年交的执白老人。 一转眼的功夫,便超级加辈,成为她的师叔公了! 不过这位师叔公面对起自己的师侄,也就是风凌岳来,可就不像面对洛莹时那样有耐心了。 “去去去,这茶叶是你该喝的吗?” “都多大的人了,再悟道能悟到哪儿去。” “也不能这么说吧,小侄好歹也是如今仙界最有望突破化神的元婴境真人之一吧。” 风凌岳扮作沮丧的模样,结果还是蹭到了师叔的悟道茶喝。 他美滋滋地捧着茶碗小口啜饮着,过去的老茶与如今的新茶,就是不同啊。 也不知道让他知晓,像这样的茶叶,在洛莹那儿足足有百八十片……他这个当宗主的,会作何感想。 第220章 他以为自己输了她 风凌岳时不时便会来看望自己这位在藏经阁中画地为牢的孤僻师叔游弈。 当然,某种程度上也是代替自己那仙逝的师尊,弥补他们师兄弟二人最后都不能和解的遗憾。 之所以说他画地为牢,其原因也正出于此。 昔年风凌岳与清玄道君还有白狐妖君的师尊游思,与他的师弟游弈一同争夺宗主之位。 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但游弈却不肯服输,具体全貌风凌岳这等后来的小辈也不能完整得知。 总之,最后游弈师叔便将自己困于藏经阁中,宁可当一名扫地的杂役,也不肯在前任宗主执掌的扶玄道宗内入仕。 否则,按照游弈师叔的资历与实力境界,上五峰中最重要的长明峰,也就是昔日扶玄仙尊所在之峰的峰主之位,想必非他莫属。 而不是一直等到清玄成为化神境道君,才入主其中。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游弈师叔也是扶玄道宗内隐藏的化神境道君,乃是扶玄道宗的底蕴之一。 比风凌岳这个当宗主的境界还要高。 别说他了,风凌岳也很无奈啊。 可偏偏师尊指定了风凌岳作为他的继承者,而不是清玄,更不是白染墨。 风凌岳多少有些诚惶诚恐,问自己何德何能,更感到肩膀上责任重大。 当时的他就在想呀,但凡师叔这时出来发难,或者两位师弟有所不满,自己干脆象征性抵抗一下,然后退位让贤得了。 可不仅师叔对此不闻不问,两位师弟也对这一结果丝毫没有异议。 这才让风凌岳成了这扶玄道宗历史上最“能不配位”的宗主。 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的,实际上扶玄道宗在他的掌舵之下,发展得不比昔日要差,稳中有成,始终保持在顶级势力的上游。 可风凌岳仍不满意,仍旧有些自惭,所以他时不时的,都要来找游弈师叔。 一来是出于陪伴孤寡老人与笼络强大前辈的目的。 二来也是希望师叔能以他的经验为自己指点迷津。 风凌岳是一名很能接纳建议、虚心请教的宗主,哪怕是一名普通的弟子提出的不合理的地方,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改进。 而倘若是师叔提出的意见,那就更值得他的重视了。 一般游弈师叔是不怎么过问扶玄道宗内的上下事宜的,还得风凌岳来想方设法乃至厚着脸皮地向他讨教。 但今天的谈论却让风凌岳大为意外,因为游弈师叔竟然提及了近日盛传的洛莹与龙虎山小天师的金丹之约。 这件事可大可小,当你看做小事,那便是小辈之间的打闹,算不得什么,且随它去。 可当你看做大时,那洛莹这一战的背后,折射出的就是道教两大仙宗之间的较劲斗争了。 所以风凌岳对此也挺头疼的。 站在师叔的角度,他自然支持与维护洛莹,希望她能得胜归来。 可若是作为宗主,他就得考虑方方面面,以及对两宗之间关系的影响了。 所以他虽然同样激动于洛莹的出关,对自己这位师侄女感到十分的骄傲,却仍旧刻意地与之保持距离,既不恭喜也不庆贺。 他日洛莹出发之时,风凌岳想来也不会出现在送行的队伍之中,为的就是尽量消弭这一战给扶玄道宗与龙虎山之间的关系带来的影响,防止有心人造谣生事。 不过既然师叔提及,风凌岳还是尽可能绘声绘色地还原了这场约战的前后事端,想听听师叔的意见。 却不料游弈师叔听了后却大动肝火。 “亏你作为一宗之主,还是洛莹的师叔,竟不能明事理、断是非!” “什么维护宗门间的关系,说得好听,别怪你师叔我说话难听,今天就给你挑明了!” “凌岳,是你怯了!是你一直以为自己能力不足、依靠我师兄的支持才被推上位,所以你内心卑怯、如履薄冰,这并非坏事,起码近百年来,道宗在你的掌舵之下,比任何人都稳妥。” “可你习惯了这样的中庸之道,并且深深地依赖于它,那便是大错特错。” “如若我们连占理的时候都无法维护小辈们的正当利益正当诉求,又何谈什么宗门大义?” 游弈师叔的一番痛批让风凌岳在如醍醐灌顶的同时感到惭愧不已。 这种话,恐怕除了师叔,这世上也不可能再有人敢对他讲了。 他并不羞耻恼怒,反而十分庆幸,自己有游弈道君这么一个师叔,来教会自己怎么去做一名合格的师叔。 而紧接着,游弈的言语更让他心头为之一凛。 “况且你难道看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如今的世道又一次变了,人心不古,藏宝山一事就是证明,往后的时日里,作为宗主的你若是不能早日明白这一点,早晚要吃大亏。” “你要记住,你是扶玄道宗的宗主,维护扶玄道宗与道宗弟子们的利益,才是你最重要的己任。” “师叔是说,像昔日那样的大世……又要到来了吗?” “的确,越来越多的端倪证明了这一点,万妖界壁的动摇,池家的灭亡,东海隐世妖族的出现,哎!” 风凌岳只觉自己的额头似被人隔空一点,疼得厉害。 游弈无奈道。 “你呀,怎么还这么不老成持重,如果换白染墨那小子来,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绝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 “不过他比你还糟糕,别说宗主了,连个峰主都不见得能当得有多好,倒是几个弟子一个比一个的争气。” “总之,你若是让洛莹这孩子在这次的金丹之战中受了委屈,等你回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风凌岳闻言一怔。 “师叔的意思……难不成是让晚辈随洛莹一同前往龙虎山?” “可、可这样一来的话,扶玄道宗的事务该怎么办!这、我……” 风凌岳一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游弈道君眼眸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看来你还是没有将师叔说给你的话记在心里,宗门固然重要,可组成宗门的个体才是根本,其中……也包括你啊,凌岳!” “师叔知道,你虽以宗门事务为重,可私底下,你却从未懈怠过自己的修行。” “可你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是因为你心头有执,而化解那份执念的方法,能化解它的地方,你比谁都清楚!” “怎么,连你的师侄女都有独上龙虎山的勇气。” “那么你呢?你还要让她再失望下去吗?” 游弈道君点到为止,由此也可见他这些年待在藏经阁中也并非真的避世,恰恰相反,他比任何人都关心自己师兄留下来的弟子。 所谓的隔代亲,无非是将想要亲近却碍于颜面与习惯无法坦率表达给下一代的那份感情,加倍弥补在了下下一代身上罢了。 当游弈道君看着洛莹狡黠机灵又乖巧烂漫好似一只小狐狸般的样子,脑海中也未尝没有闪烁过另外一名狐族少年年轻时的身影。 而他劝告风凌岳化解执念,又何尝不是他自己已经放下执念的反应。 游弈道君的确喜欢下棋,且最喜和自己的师兄博弈,他性格锐利,最喜执黑,棋风凌厉,擅长凶狠厮杀的下法。 而他的师兄却不同,更善于步步为营的深算谋略,二者之间互有胜负。 但最重要的那场“棋局”,却是游弈输了。 他无法接受,将自己困于藏经阁数百年,连师兄临终前都未曾去看望过他。 做到这一点,他的心中快意了吗? 不,根本没有,恰恰相反,他心如刀割啊! 他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他告诉洛莹自己叫“执白”。 既是纪念一直像对待亲弟弟般陪着自己下棋执白师兄。 是因为执白,通“知败”。 他知道自己输了,他早知道。 可他懊悔于自己不能更早一些面对它。 如今游弈道君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但风凌岳还有。 风凌岳在成为宗主之前,曾与龙虎山当代天师的一名女徒弟有过一段珍藏于心的情缘。 可他在同境界的比试中输给了那名女弟子的师兄,也是她的追求者,当着她的面,被击败、被羞辱。 当时的风凌岳,还没有成熟到能对此一笑了之。 他逃走了,在这场感情之中选择了逃跑,成了一名懦夫。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输了的关系。 他以为对方一定会选择在比试中胜出且与她有同门情谊的师兄。 可直到经年以后,他才发现…… 那名女子仍旧在龙虎山中独自修行,且从未有过道侣! 他以为输了那场比试,自己也就输了她。 原来一切都是他以为! 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在逃避! 即便到现在,到懊悔不已的现在,风凌岳依旧习惯性地逃避。 以自己是宗主为理由,以扶玄道宗需要他为理由,不敢迈出那至关重要一步。 逃避是很容易让人上瘾的行为,维持现状,不去改变,就仿佛现世安稳。 可事实呢? 在游弈道君的身上已经有了前车之鉴。 所以他不想在风凌岳的身上再看到覆辙的重蹈。 风凌岳陡然间被游弈师叔戳中一直隐而不发的心事,一时间端着茶水久久怔然在原地。 他的瞳孔缩成麦芒似大小,心亦如被绳索绞紧般疼痛起来。 他不知该如何答复。 无论是对眼前的师叔,还是对远方的那名女子。 下一刻,游弈师叔霍然而起,拂袖背起双手道。 “凌岳师侄,你且放心去吧,如若你信得过老夫,即日起,我可以代理扶玄道宗内一切事务,直到你了却这桩执念归来。” “……” 虽然游弈是在体谅风凌岳、也是为了让他不必有后顾之忧才这么说的。 可这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呢。 若是换个不知情的人在场旁观,怕不是都要以为游弈道君在逼宫风凌岳,让他交出扶玄道宗的宗主大位呢。 但风凌岳知道游弈师叔的性子,绝不会做此一想。 不如说他一时愈发的动容,乃至当即起身,目光烁动地凝视着面前的老者。 “这、这是真的吗,师叔!” 因为这可代表着游弈师叔将从避世到出世。 也意味着在风凌岳的不懈努力下,总算实现了师尊在弥留之际的心愿,那就是让他的师弟释怀二人之间的恩怨,回归扶玄道宗! 虽说风凌岳绝对想不到,他自己的遗憾与失意,反而成为触动游弈师叔最关键的那份力量。 但你就说这算不算风凌岳的功劳吧! 游弈师叔不满地哼了一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肯错过这次机会,同时也是在师叔的劝慰下鼓起勇气的风凌岳,当即决定。 “好,一言为定,师叔在我离开道宗的这些日子里,替我主政道宗。” “而我则陪洛莹师侄女,一同去龙虎山闯上一闯!” “请师叔放心,有我在,没人动得了洛莹一根汗毛!” 游弈闻言,这才稍显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洛莹,对于自己突然间拥有了一位宗主级别的保镖的这件事还一无所知。 少女在离开藏经阁后,原本正打算回守缺峰潜心钻研人道与梦道等功法呢。 可半路上,她稍微耽搁了一下。 因为看到一群正在说笑打闹、携手同游的年轻女弟子们,不由地受到吸引驻足。 而后,洛莹才有了闭关一年的真实感,道宗收了新的弟子,自己也成老前辈了。 望着她们洋溢着青春的烂漫笑容,洛莹也不免回想起自己在夕阳下的最后一次奔跑。 那是她逝去的…… “洛莹!” 突然而至的一声惊喜而亲切的熟悉呼唤,让洛莹愣了愣,而后迅速回身。 只见一身长裙装束、秀发及腰的窈窕淑女出现在她的眼前,洛莹险些都要认不出她来了。 “祝英才!?” “你怎么在这里!” 祝英才正准备回答,却见此前那群年轻的女弟子们纷纷簇拥在她的身旁,同时望着洛莹好奇地向她问道。 “英才姐,这位师姐是……” “她呀,就是我常常向你们提及的洛莹姑娘!也就是我们女子学社的名誉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