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回京后,未婚夫他追悔莫及》 第一章 脏了?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春日里就是从窗户上透的影子都不显得斑驳。 叶微漾靠在床榻上,手里还拿着一方书册,正正好的翻到那一页,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眉头微锁,忍不住的将书重重的合上。 “姑娘快看这花瓶!“珠帘轻响,随着香木雀跃声撞碎满室寂静,“未来姑爷特意寻来的。” 花瓶里新折的花枝上还凝着晨露,与这定州青瓷相得益彰,叶微漾却盯着釉面冰裂般的开片纹路,那日坠河时最后的画面突然在眼前炸开: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分明有抹天青色衣角掠过岸边芦苇丛。 手指轻轻的放在妆奁盒上,盒子下方压着一块玉佩,旁人不认得,可她知道,因为上面的流苏是她亲手做的。 这东西,是三日前将半夏撵走时,撕扯间掉落在地上的。 有些不得不想的事,此刻总要避不过去。 三日前,她趁着春日去大悲寺祈福,晌午师父们都在休息,她坐在树荫下看书。丫头半夏念叨着见了虫子,支了木香去取驱虫香囊来。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可谁人知道,有些人的歹心早就蛰伏多时,她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叶微漾推入湖中。 幸好顾霁怀路过,这才救了落水的叶微漾,好在人没有大碍。 可是,手摸索着妆奁盒子,真的是路过吗? “他来了?”叶微漾整了整袖口,佯装无意的问了一句。 木香连连点头,“已然在前院等着您了,还特意嘱咐通报的人,万不能打扰您歇息。” 这些事,只叶微漾自己心中有数,木香还跟从前一样,总是热络的很。 毕竟,她们从七岁相识,这么多年过来了,大约也能算的上是青梅竹马。 手从妆奁盒上拿开,让木香为自己重新梳妆。 铜镜里,珍珠的簪子反着光,似将人略显憔悴的人照的更清晰。叶微漾让木香为自己上了胭脂水粉,才堪堪的遮住了脸上的倦意。 顺了顺衣裳,这才领着木香往外走。 出了门,老远便瞧见,顾霁怀立在廊下,月牙色的长衫,更显得他挺拔。知府家的公子,又是头名解元,容貌似乎成了他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尤其是他身后的小厮一直低着头,更显顾霁怀身姿。 “微漾表妹。”顾霁怀瞧见来人,快走了几步。唇间自然勾起的笑意,比这春风还要融人。只是靠近叶微漾,眉心微皱,“怎没披个披风出来?”手指很自然的放在他的颈间。 看样子是要将他自己的披风解下来,天青色的披风,只是轻轻的飘动,他便将手放了下来,侧头看向木香。 “今日暖和,姨母怕我受凉连冬日里的小袄都寻了出来,我这是难得的机会出来透透气。”叶微漾赶紧解释,若是穿的太多了,走这几步不定得出汗,要是着了风,那才叫不好。 顾霁怀一如往常宠溺的笑了笑,“你呀。” 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藤椅,还体贴的解释,是因为廊下风硬,既是叶微漾不愿意多穿,那就寻个能有太阳照的地方。 叶微漾点头应是,跟着顾霁怀往台阶下而去,双手交叠忍不住手指交缠,点了一下又一下。 今日的小袄,领口袖口都有兔毛缝制,一看便知是暖和的。顾霁怀何等聪明,若是从前当一眼便知。他关心自己的话,倒还不如玩笑的一句,自己怎么穿成个肉球了,来的真实。 看顾霁怀似有话说,木香笑着说要去端茶茶,跟前只有他跟顾霁怀,不,叶微漾不自觉的朝顾霁怀身后看去。该说留在这的是有三人,顾霁怀身后的小厮就没有回避的往远站一站。 察觉到叶微漾的视线,顾霁怀笑着冲身后的人招手,“瞧,我将谁给你带来了?” 话音刚落,对方堪堪的抬起头来,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怯意,“姑娘安好。” 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叶微漾随即收起的笑容,眼中聚满了厌恶。 “前两日你突然发难,将这丫头可是吓坏了,这两日一直哭着央求我带她过来同你解释。”顾霁怀似是没察觉到叶微漾的异常,自顾自的说道。 “顾表哥。”叶微漾抬声打断了顾霁怀的话,身子却控制不住的轻轻发颤,“她要杀我!” 自己发卖半夏的时候,明明他也在场,一个胆敢害自己主子的婢女,如何能让他如此相护。 “姑娘真的是误会了,便是给奴婢千个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伤害您,定是那日风大,让您误会了奴婢。”半夏始终低着头,抽抽嗒嗒的,好似她才是那个落水的人! 这般拙劣的借口?谁人会相信? 春日里是有风,可是刮的什么风还能将人刮在河里?再则说了,若真是风大,叶微漾去河边做什么?去自尽去了? “好了!”还不等叶微漾说话,顾霁怀突然开口打断了半夏的话,“不管怎么说,惹主子不高兴,便是你的错!” 抬头看向叶微漾,眉目间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我让她给你道歉,道一遍不行就道两遍,总不能让我们微漾表妹受了委屈去。” 这语气,像极了哄小孩子。 从前喜欢的声调,此刻却觉得恶心。 她要杀自己,便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便够了? 顾霁怀的态度,是不信自己说的,还是说在他心里无论半夏做什么,只要一句道歉便可以抵消的。 这三日,叶微漾其实身子没有大碍,每日里浑浑噩噩的不过是因为没想好如何面对顾霁怀,她想了千万条理由,却没有一条能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顾霁怀跟半夏之间,清清白白。 只不过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总是想要将话说清楚,害怕误会了叶霁怀。 “顾表哥,若你后悔了。”他只是没以前那么在乎自己了,叶微漾虽然难受,可却是有理智的,若是变心了,她愿意成全。 “微漾!”顾霁怀脸色一变,猛的站起身来,语气里到底是有些急切,“这么多年相伴,这么伤人心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我待你如何,你难道心里不清楚?” 第二章 护短 叶微漾心中猛地抽疼。 她如今着实不清楚了,他满口旧情,可是所言所行都是在维护这个凶手。 顾霁怀看叶微漾脸色不对,到底放缓了语调,“咱们的婚期已然定下,扬州城内上下全都知晓,你若是心情不好,打我两下骂我几句都成,可别闹到外头去。” 说完伸手,有些犹豫,可到底还是点了点叶微漾领口的兔毛,“咱们是要相伴一生的人,总不能让一个下人,让咱们生分了。” 身子微微往前,“等着明年科考回来,我定要考中状元,让你这个状元夫人,无限风光。” 犹豫间,点了一下叶微漾的额头,“瞧瞧眼眶都红了,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还要哭鼻子吧?” 瞧啊,他总是这么温柔,让人忍不住溺在里头。 叶微漾微微垂头,手掌里抓的是自己的衣袖,眼前的深情好似不是假的,可是那跪着的人又算什么? 此刻,跪在地上的半夏,突然砰砰的磕头,“奴婢惹主子生气,是奴婢错了。” 本来柔和的顾霁怀,此刻突然皱起眉头,“好了,微漾表妹素来良善,定不会与你计较。” 他这话音刚落,叶微漾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她差点杀了自己,自己还不能计较了? “人,我是已经发卖出去了,既然是顾表哥买了你,那你便是顾表哥的人,他计不计较自是他说的算的!”叶微漾冷声的回答。 半夏似是没料到叶微漾会这么说,有些惊愕的抬头。 四目相对,叶微漾忍不住打量半夏。 当初,她在街边卖身葬父,瞧她可怜将她带进府来。彼时她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裳都是补丁,老远看就是一个乞丐模样。 进了府后,而今倒是变了模样,瞧着眉眼也精致了不少。 “微漾表妹,你果真同我生分了。”顾霁怀往前挪了挪,挡住了叶微漾的视线,“行了,微漾表妹既嫌你碍眼,便在一旁候着!” 半夏抽抽嗒嗒的起身。 这是,凶手这是连跪着都用不着了? “我有些乏了,便不送顾表哥了。”叶微漾侧头,不想去看顾霁怀。 顾霁怀轻声叹息,“微漾,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如何,你当知道的。”话说的好听,可是他还是转头,“如此,你也好好的想生的想想吧,等你心情好些,我再来看你。” 似乎隐隐的,在指责叶微漾无理取闹一般。 叶微漾没有回头,直到听到脚步声走远,又有脚步声匆匆而来,“姑娘,顾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木香的声音,将叶微漾的思绪拉了回来。 “姑娘,您怎么哭了,可是顾公子欺负了您?”木香蹲在叶微漾的身前,惊呼一声,“奴婢这就禀报夫人去。” 夫人最是护着叶微漾,定然能为她做主。 “回来。”叶微漾顾不得擦泪,连忙将木香唤住,“此事万不可让姨母知晓。” 她平日里的事够多了,自己并不想给姨母添乱。 “可是姑娘您。”木香还想说话,被叶微漾摆手阻止。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强让自己定下思绪。 刚刚顾霁怀的话她听的清楚,分明就是拿着两家大人来压自己。现在大家都知道她们即将成亲,若是这个时候出变故,最受损害的肯定是叶微漾。 除了定亲,叶微漾落水是顾霁怀救下来的,若是传开了,叶微漾如何再与旁人议亲? 心,有些乱。 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还好有木香在一旁扶着。 “姑娘,奴婢去请大夫过来瞧瞧吧。”木香面上都是担忧的神色。 叶微漾摇了摇头,“无碍的。” 虽说落水,可到底救起来的也快,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心里不得劲,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回到屋子,叶微漾屏退了木香,将压在妆奁盒下头的玉佩拿出来。轻轻的碰触上面的流苏,其实这个东西并不好做,她的手没那么大的力气,是想了好些法子才做出来的。 下午的时候,二少爷的人过来禀报,说是顾家送了好些个料子过来,姨母让叶微漾过去挑挑合自己心意的。 叶微漾七岁的时候因着父母双亡,便有李家二房夫人,亦是叶微漾嫡亲的姨母,将自己接到了扬州李家来住,这二少便是姨母乔氏所出的长子李文翰。 “快将前些日子姨母送来的金钗拿来。”叶微漾得了消息,随即招呼木香过来,姨母跟前自不能带出病态来。 梳妆得当,叶微漾在铜镜前转了好几圈,仔细的端详确实不会出差错,这才领着木香出门。 因为走得急了,也或者是乍出门,叶微漾还觉得腿脚发软,等到了乔氏这边,后背都渗出了一层薄汗来。 “表姑娘怎得过来了。”褚嬷嬷正指挥着下头的婢子做差事,瞧见叶微漾过来,惊讶的问安,赶紧伸手从另一侧扶着叶微漾进门。 听了这语气,叶微漾愣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想姨母了,便过来瞧瞧。” “你这孩子,身子还没养好,有什么事只管让下头的人送消息过来便是。”屋里的乔氏听见动静,已经笑着从里屋迎了出来。 “可莫要着了风。”将叶微漾的手接过来,另一只手随即放在叶微漾的额头上,察觉到叶微漾额头上有汗,连忙吩咐褚嬷嬷将门上的帘子重新挂起来。 “好几日不出门,总是闷的慌。”叶微漾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顺势看向一侧站着的李文翰,“表哥也在?” 李文翰有些不自在的回避叶微漾的视线,轻声的应了一句。 “他呀,刚从顾家回来,这不,说是顾夫人让他捎回来的料子。”都是上好的云锦,乔氏刚让人收起来,等着晚膳的时候带人给叶微漾送过去,没想到这么巧叶微漾自己就过来了。 听到顾家,叶微漾的心猛的一跳,下意识的看向李文翰。 李文翰回避不急,同叶微漾四目相对,立马掩嘴咳嗽了两声,“还不是霁怀兄?打小就宠爱微漾妹妹,前两日流水的补品往家里送,现在得知人身子好了,又想着法子收罗你们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你快少说两句吧。”乔氏在一旁瞪了一眼李文翰,“哪有你这当兄长的,还打趣上妹妹了?” 第三章 站说话不腰疼 乔氏说完,再看叶微漾的时候,重新端起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你这兄长,也没个正形。” 轻轻地拍着叶微漾的手背,“不过,东西不再多少,端就看个心意。” 如此便说明,顾家确实是将叶微漾放在心上的。 姑娘家家的,若能得个好姻缘,便是一辈子顺遂。乔氏说着,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若是叶微漾姻缘顺遂,百年之后黄泉之下,她也算是对得起阿姐了。 “母亲。”一看乔氏的模样,李文翰便知道母亲这是想起了早逝的姨母,“这是好事,您这哭哭啼啼的,让表妹心里也难受。” 乔氏连忙擦着眼泪,“是是是,瞧我这是高兴坏了。” 说着将叶微漾的手抓的紧些,“不过,姨母还是那句话,不管现在如何,以后若是顾家小子敢欺负我们微漾,一定要告诉姨母,姨母给你做主!” 这话,打从俩人定亲的时候,乔氏就挂在嘴边。 人心最是牢靠,可人心啊,有时候最不牢靠。 叶微漾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她什么性子自己能不知道?若是受了委屈,便是往肚里咽的性子。 “母亲。”李文翰再次打断了乔氏的话,“您就说点好话吧,顾家兄长什么样您还不清楚?打小就一口一个微漾妹妹,便是将我这个亲表兄都比下去了。” 而后抬头,似有所指的说道,“表妹你说,可是如此?” 叶微漾本就没想着麻烦乔氏,李文翰这么一说,叶微漾更是说不出其他来的,只能笑着回握乔氏的手,“姨母便放心吧,顾家表哥性子素来是好的。” 温文尔雅,霁月光风,人如其名。 既聊起性子来,总少不得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 这才说了没几句,瞧着李文翰便有些坐不住了,“表妹身子刚好,母亲便就拉着表妹说个没完了。” 乔氏瞪了李文翰一眼,“就你是个话多的。” 叶微漾拿着帕子掩嘴轻笑,“趁着今个表哥在家,我正好有页诗文,着实看不明白。” 乔氏一听,佯装生气的摆手,“得,嫌我老了,跟不上你们的喜好。” 叶微漾连忙哄了乔氏两句,不过她本也不是真生气,看着叶微漾都晾了汗,这就放叶微漾离开,她前脚走,李文翰后脚便跟了上去。 “劳烦表妹跑这一趟。”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李文翰冲着叶微漾抱了抱拳。 其实从叶微漾进乔氏的院子,便察觉到不同,想想也是,若是姨母找自己自然会派自个的人去,何必用表哥的人去? “只是今日顾兄过来,不过待了片刻就走了,随后顾家就送了这么多东西来,我若不挡在前头解释解释,母亲容易多想。”李文翰虽比不上顾霁怀,可也是举子身,明年亦可以一同参加科考。文人做事,自有章法。 “让表哥费心了。”叶微漾说着,不自觉地地下头来。亲人跟前,受的那股子委屈劲,总会疯长。 “你我至亲,何必这般见外。你们的事,顾兄已经同我说了,不管如何却也是他的不对。”李文翰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微微的压低。 顾霁怀是李家大爷娘舅家的孩子,都是亲戚,而且都差不多年岁,这都是从小的交情,顾霁怀跟李文翰说起这事,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本来压抑的情绪,听见亲人一句他不对,便控制不住的掉泪。 一滴一滴,沉默无声的掉在地上。 看叶微漾这个样子,李文翰往左右看了看,怕让人瞧见了,“莫要哭了,顾兄的心思大家伙都知道,他若心里没你,便不会用这么多心思的。” 而后从怀里取了一方请柬,“过两日顾家办赏梅宴,独你这请柬,是顾兄亲自写的。” 他心尖上的姑娘,自是要不一样的。 “再者说了,顾兄那样的身份,你总不能还想着让他一辈子只守你一人不成?”看叶微漾不伸手接帖子,李文翰强硬的塞在她的手中,“我相信,我的表妹自然是通情达理之人。” “表哥。”这话说的,委实不好听。 李文翰却自顾自继续说道,“兄长还能害你不成?他从小就宠着你,便是连顾夫人瞧了都吃味。他何等优秀的人,只要他愿意,扬州城内的姑娘排着队的愿意嫁给他。而今,不过就是出来个小丫头,她那样的身份,注定越不过你去,你莫要吃味了。” “他怕你气着身子,特意求到我这,已见诚意。若是他晾着不管你,你又能如何,还能不嫁了?” 他俩已经定了亲不说,又在水下纠缠,不嫁给顾霁怀谁人还愿意娶她? 叶微漾都到了非顾霁怀不嫁的地步了,人家还愿意这么哄着,已经说明一切。 “听兄长的话,过两日好好的收拾收拾,高高兴兴的去赴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莫要放在心上。”说到这才恍然间发现,自己在不自觉地情况下,又将声音抬高了,连忙放缓了语调。 叶微漾擦了擦眼角的泪,抬头定定的看着李文翰,“那兄长呢,若是兄长有了未来嫂嫂,会出这样的事吗?” 会让通房,只当是个通房丫头,去挑衅未过门的妻子吗? 将自己放在心上?若真如此,怎会故意袒护凶手? 李文翰神色微变,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且不说不会这么做,就算他有这个心,若是让姨母知道了,姨母会由着他胡闹吗?就算姨母心软了,人家娘家的人会依饶吗? 而今,连自己的娘家人都向着他,自己又能如何? 叶微漾的话让李文翰沉默,良久之后,他幽幽叹息,“这两年母亲身子不好,每日夜里都得靠安神香歇息,只当是为兄这个做儿子的私心。” 不想让母亲跟着受累了。 这话,正正的砸在叶微漾的心上。 本来有些愠怒的眼眸,慢慢的暗淡下来,“兄长放心,我会去赴宴的。” 所以的不甘难受,在听见姨母的时候,全都化为乌有。 听见叶微漾这么说,李文翰长长的松了口气,“等你嫁过去,你就是尚书府少夫人,待顾兄金榜题名,不定你就是状元夫人,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第四章 肆无忌惮 叶微漾抬头,触及的是李文翰带笑的眉眼,似是真心实意的为她高兴。 可是,李文翰怎么不想想,在成亲前顾霁怀都能袒护杀人凶手,等着成亲后还不知道如何磋磨她? 什么状元夫人,即便首辅夫人又能如何? 叶微漾心中发涩,至亲的表兄都向着旁人,也怪不得顾霁怀能这般肆无忌惮。 从前她的顾表哥温和知礼,可是她却忘了,能考上头名解元的,如何能是个书呆子,他只要略微出手,便将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若是表哥无事,我先回去了。”叶微漾慢慢的垂头,声音已然平静。 身后的李文翰只是长声叹气,不再多言。 等着叶微漾回到自己院中,今日送来的云锦下人们也抱着过来了。 每一匹料子,都是叶微漾喜欢的素色,你若是顾家一点没用心,自是不可能的。 “姑娘。”木香看着叶微漾心事重重,试探的喊了一声。刚刚李文翰跟叶微漾说话,屏退了左右,木香也没听着他到底说了什么。 “都收起来吧。”手中的请柬没有打开,直接交给了木香。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她从前是跟父母在军营里待着的,诗书礼仪自比不得旁人,还记得刚来的时候,自己这一手丑字,便是亲表哥李文翰都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偏偏就顾霁怀没有说话,后来明明是佼佼者的他故意也学了一手丑字,哪怕被夫子责罚他都不改,最严重的一次,夫子都告知了知府大人管教,被打的腿都瘸了,愣是没改。 直到,叶微漾慢慢的练好了字,他的字也才重新写好。 若非从小的爱护,这门亲事她也不会应下。 可是怎么就突然间变了,不过是一个贱婢,他的心思就那么轻易的被勾走了。甚至勾的,连句实话都不愿意告诉自己。 心口,一阵阵闷的厉害。 坐到椅子上的时候,因为坐下的动作太大,丁零当啷的步摇碰撞的声音传来,极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规矩,可是叶微漾顾不得那么多,便是连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 有苦,说不出。 纵然心疼,在缓和过来的时候,还是强撑着身子领着木香去库房亲自挑选去赴宴的礼物。大面上的,总是要护住的。 两日的时间恍恍惚惚的,很快过去了。 人啊真是很奇怪,吃好喝好就算心里有事,也总会将那死气沉沉的面庞给养活了,尤其姨母用心,她每次过来,叶微漾都要装作高兴的模样,笑着笑着,心里面好似就没那么苦了。 铜镜里的她,妆容精致,扬州纂的发髻即便只搭配了珠花亦是端庄大气的,与这腰间纱裙上的吊着琉璃珠相互辉映。 “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次姑娘装扮,木香总会啧啧的称赞,许是在扬州待久了,一双远山黛欲说还休,如何能看出姑娘是北边的京城人来? “在你眼里,你家姑娘自是什么都好。”叶微漾难得回上一句。 瞧着时辰不早了,叶微漾领着木香赶紧出门,省得让姨母等着自己。 姨母待她极好,可越是好越让她小心翼翼,生怕给姨母添上不必要的麻烦,诚如现在,她出来的尚早,马车都还没有备好。 叶微漾等了好一阵,乔氏才领着人出来。一见着叶微漾在门口等着,乔氏的步子都有些急了,“你这孩子,出来的这么早,也不怕吹着风。” 乔氏温暖的手,总是在一见着叶微漾的时候,紧紧的将她的包住。 “我也是刚到,倒是跟姨母巧了。”叶微漾浅浅的勾起嘴角。 落在乔氏眼里,乖巧的让人心疼,昨个文翰还说,她待叶微漾真是比待自己的孩子还要上心。可叶微漾这样的性子,谁能忍不住不上心。 腾出手来点了她一下鼻尖,“跟姨母都胡说,若真这般巧,我能看不见你的影子?”出来的时候,前院空旷,要是叶微漾在前头走,乔氏觉得脚后跟也能看见一个。 “什么都瞒不过姨母的眼睛。”叶微漾还佯装懊恼的敲了一下头。 乔氏拉着她的手上马车,这性子真是随了阿姐了。 若是可以,乔氏真想拉着叶微漾不嫁人,自己护她一辈子。 马车咕咕,路上不时还有花香飘过,扬州的春日素来是最美的。 顾家门外,门庭若市。 管家在外头站着招呼着人,瞧见李家的马车来了,连忙安排小厮过来招呼人。 “大少二少都在里头。”小厮领着进的时候,在一侧不忘搭话。 “微漾姐姐。”这才说着,从门内像是有花蝴蝶掠过,穿过众人直接跑飞到叶微漾跟前。 “夫人安好。”到了跟前,顾雅宁才堪堪的止住脚步,规规矩矩地给乔氏见礼。 大约知道她的性子,她素来只着簪子,鲜少佩戴步摇,总不好一走一打脸吧。只是她是知府家嫡女,就算性子闹些也是无伤大雅。 “些许日子不见雅宁,果真是一天一个样,越发的标志了。”乔氏笑着同她打趣。 顾雅宁伸手揽着叶微漾的胳膊,侧头同乔氏抱怨,“夫人说笑了,这些日子母亲将我关在屋里成日里抄写女则女戒,哪里是标志了,分明是消瘦了。” 这话逗的,乔氏跟叶微漾都笑出了声来。 顾夫人跟前就她跟顾霁怀俩宝贝孩子,再管教还能有这般夸张? 顾雅宁那么一说,她们便就一听。 进了院子,乔氏先去见顾夫人,她们年纪相仿的姑娘,叽叽喳喳的有说不完的话,若现在入正厅,估摸也是坐不住的。 得了乔氏的应允,顾雅宁拉着叶微漾就去了凉亭,反正自个家的东西没什么稀罕的,赏花吃酒也没个兴致。“书瑶不在,微漾姐姐也不说来寻我了。”坐下的时候,顾雅宁亲自倒了果酒给叶微漾。 李书瑶是乔氏所出,年前的时候跟老太太回了老家,说是李家祖坟要选新地方,让这边回去人。 大爷二爷都有公差要务,李大公子身子不好,李文翰课业繁忙,选来选去的就选了李书瑶陪着老太太回去了。 算算日子,估摸也快回来了。 只是顾雅宁却不是真需要叶微漾回答,她左右看了一眼,故意压低声音笑着来了句,“嫂嫂,可是害羞了?” 第五章 明着欺负人? 这一声嫂嫂叫的,吓得叶微漾赶紧坐直了,“你这丫头!” 顾雅宁掩嘴轻笑,“左右就这几个月的事了, 明年春日就要科考,总要留出上京城的时间,昨个她听了一嘴,两家大人的意思都是前半年就要成亲。 顾霁怀追在叶微漾身后这么多年,有些事都摆在明面上,两家估摸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所以也算不得仓促。 “年纪小小的,什么话都说得。”叶微漾笑的有些勉强,总还是不好让人察觉到异样。 顾雅宁笑的声音更大了,“这就摆起嫂嫂的架子来了?”不过到底也没特意都弄叶微漾,从袖子里取了一方白色的平安扣,“我那不值银钱的兄长,求着我一定要亲手给你的。” 难得暖玉,握在手中也不觉冰凉。 只是,轻轻的摸索着,觉得平安扣的侧面,有凹凸不平的纹理。叶微漾低头仔细的端详,上面的纹理交错,可若是仔细地拼接,不难认出这是她跟顾霁怀的名字。 “这是兄长亲手刻的。”刻这个东西其实是不容易的,不说做工多难,主要还得瞒着家中长辈。明年就要科考了,家中长辈恨不得他一刻眼睛都不从书本上挪下来。 叶微漾将平安扣紧紧地握着,瞧吧就是这样,顾霁怀待她真诚,若是没有半夏,或许她觉得她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而现在,这种感觉就好像吞了苍蝇一样,吐不出来可恶心的却又咽不下。 偏生,兄长的话似就在耳边萦绕。 给她台阶她就赶紧下吧。 叶微漾慢慢的将平安扣松开,“他确实也是胡闹了些。” “你们俩啊。”顾雅宁啧啧两声,真真是羡煞旁人。 叶微漾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也不知道为何就那么巧,拱门下站着的小厮,那般的眼熟,以及她腰间与自己一摸一样的平安扣。 “哪府的小厮,如何入后院?”路过的丫头,突然出声斥责了一句。 对方连忙地下头去,唯唯诺诺的听不清楚在说的什么。 旁边的顾雅宁脸色微变,随即站了起来。只是起身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安的看向叶微漾,“今日人多。” 叶微漾收回视线,佯装紧张的点头,“是啊,你快去瞧瞧,莫要冲撞了旁人。”似是没认出对方来。 “我在这熟的很,一会儿自个就去了前厅,不用顾着我。”叶微漾看顾雅宁似有犹豫,又在后头补充了句。 顾雅宁终是点头,领着婢子匆匆离开。 “奴婢瞧着,那小厮怎么那般像半夏?”待跟前没外人,木香微微皱眉,往前一步轻声问了句。 半夏被救后,跟木香同吃同住了些许日子,不算远的距离,即便她是小厮的打扮,木香也不会认错!“姑娘。”木香恍然间反应过来,“她混进顾家来做什么?” 话的声音,在叶微漾拿着玉扣手跟前,戛然而止。 有些从前没思量过的细节,一瞬间全都涌了出来。 半夏这个人刚开始来的时候,还是勤快,可没过多久又馋又懒的性子就出来了,一个小丫头还处处想摆主子的谱。木香对她早就不满,也跟叶微漾提过。 可是好似,每次顾霁怀都帮着她说话,让叶微漾留了半夏一日又一日,直到那日落水才忍无可忍的将半夏发卖出去。 “姑娘,顾家两句负您。”木香眼泪喷涌而出,“咱们告诉夫人,让夫人做主。” 叶微漾连忙拉住她的手,“我便知道你性子急,可是寻了姨母,除了徒增烦恼还能如何?” 是逼顾霁怀跟半夏断了,还是说直接退亲?若是姨母的性子,怕是能做出直接退亲的事。知府府确实是高门大院的,可是这是终究是他顾家没理。可退亲之后呢?数不尽的麻烦会接踵而至,这并非是她想看见的。 “可是姑娘,这口窝囊气就这般受着吗?”木香愤愤不平地喊着。他顾公子自诩是读书人,可却染指未过门夫人身边的丫头,如何能对得起他读过的圣贤书,拜过的孔圣人? “容我再想想。”叶微漾轻轻摇头,对顾霁怀她是有感情的,可是再深的感情也不足以作践自己,唯一担心的是乔氏。 起身的手,被手里的平安扣隔了一下。 毫不犹豫的抬起手,想要将这玉扣扔下,只是还未出手便有生生的止住,这玉扣上面刻着她跟顾霁怀的名字,若是被有心人捡到了,少不得有些麻烦。 只能将玉扣妥帖的收了起来。 即便是外头,叶微漾待的也很闷,烦躁的扯了扯袖子,“随我走走吧。” 她们出去的时候,半夏她们早就没了影子,顾雅宁的动作着实是快的。 叶微漾确实是对顾家熟的,她紧紧的抿着嘴,领着木香一路走到了僻静的地方,甚至都没有遇见几个人。 她知道一个地方,是一片竹林,平日里很少有人过去,却是顾霁怀常去的地方。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表妹?”刚靠近竹林,便听到了兄长李文翰的声音。 层层叠叠的竹叶,看不真切她们的容貌,隐约的瞧见几个公子正坐在石凳上闲聊,可即便如此,依旧能认出那最挺拔的是顾霁怀。 “这么多年的相处,我还能是石头做的心不成?”顾霁怀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沉稳,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 “微漾素来好哄,你帮我说上几句好话,这事她也就不会追究了。”顾霁怀的身子侧了侧,好似在拍李文翰的肩膀。 “顾兄放心,她若生气今日便不会来赴宴了。”旁边有公子应和,听声音并不是李文翰。 而后,便是几个公子的哄笑声,“顾兄真是好手段,这么大的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处置妥当了。” “不过,叶家姑娘待人素来清冷梳离,我们还以为是顾兄剃头挑子一头热,而今看来若非心中有顾兄,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不知道是谁,话说的越来越过分。 木香在一侧,捂着嘴不让哭泣声音传出去。 她着实想不明白,素来疼宠叶微漾的顾霁怀,怎么能容忍这些人当着他的面这么编排叶微漾的? 第六章 偏宠她! “那那位呢?我可记得她从前脾气大的很。”调笑的声音依旧继续。 “好了。”顾霁怀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满,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噤声,即便是刚刚在笑的人,那该是控制不住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她受了许多苦,此事就咱们几个知晓,若是传出去了,便是与我为敌!”顾霁怀重重的放下茶杯,他是最有家世也该是最有潜力的公子,他说的话也最有分量,无人敢置喙!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叶微漾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她的运气极好,想要背地里听听的顾霁怀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如今事成了。而她的运气极差,听到了最不想听的话,得到了最不想知道的结果。 顾霁怀缓了口气,侧头看向李文翰,“你帮我盯着点微漾,莫要节外生枝,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顾兄放心吧,微漾性子软,闹不出什么事来。”李文翰想都不想地应和。来到李家这么多年,叶微漾一直如此的。 至于节外生枝,其实大家都知道,怕的是让乔氏知道了,她的性子在扬州府的众位夫人里头算是厉害的。 这点小事,没必要闹到家中长辈跟前。 风吹得眼泪,向两侧飘去。 原来他担心半夏受委屈,也担心大脾气的姨母,唯独不担心该是与他白头与共的妻子。 顾霁怀满意的点头,“正好你想要的夫子的书册,就在我的书房,一会儿让人给你去取。” 李文翰眼睛都亮了,“多谢顾兄,多谢顾兄。” 连连的点头,可见是兴奋。 场上又热络了起来,众人开始重新说笑,都在夸顾霁怀是长情之人。 “你们聊着,我先走了。”突然传出的声音,立马跟上了咳嗽的声音。 这一听,就是李家大房的声音。 “表弟。”顾霁怀似有些不悦。 可那位因为身子不好,全家都宠着,便就不像旁人那般只顾着围着顾霁怀转。 “少爷。”恰在这个时候,顾雅宁的丫头也寻了过来,嘀嘀咕咕的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顾霁怀听的猛的站起来,突然抬脚将旁边的公子踹倒了,“我便是让你做这点小事也办不成?” 旁边的公子也不敢起来,只小声的解释,“她知道今日顾家办宴,非央着过来,说是远远的看一眼就成,我怕她哭坏身子顾兄心疼,这才没法。不过已经安置到僻静地方,无人能发现的。” 再则,她已经穿了小厮的衣裳,就算被从前的故人碰见,这么多年也都认不出来的。 “放肆,那种地方也是她能待的?若是她没事也就算了,有个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衣衫被风吹的凌乱,作为扬州城最尊贵的公子,他从未这般的失态。 叶微漾自嘲的笑了笑,就是为了自己,或许是狼狈,可永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下头的人乱成一团,叶微漾怎么也没想到,李大公子会过来,直到那股子药味传来,叶微漾才回过神来,拉着木香躲到一旁。 李大公子身子不好,常年得病,脚步听着也发浮。听那脚步声一顿,而后又慢慢地走远,叶微漾才敢探出头来看看。 他身子不好,可脚步却急,以至于显得脚步凌乱。 被人这么一打断,叶微漾擦了擦眼角,也不敢再在这继续听下去了。 顺了顺刚刚因为突然闪开而抖落些散落的发丝,右手顺势将帕子递给木香,“擦擦眼泪,莫要让人瞧出来。” 木香抽抽嗒嗒的一声,“奴婢就是替姑娘不值。” 看木香哭地止不住,叶微漾无奈的叹息,只能又在竹林坐了一忽儿,等着木香不哭了,领着她寻个水井地方打上水洗把脸。 等着到了前厅的时候,时辰不早了,夫人大多都入座了。顾雅宁在门口探着身子看,瞧见叶微漾回来了,连忙拎起裙摆,快步朝叶微漾跑了过去,“微漾姐姐,刚刚去哪了?” “不过带木香随处转转,顾府的花,果真养地极好。”叶微漾很自然的回答,说着还注意到袖口出挂着的一片花瓣,“瞧我也没注意,让旁人瞧去,还以为我这是去做了偷花贼了。” 顾雅宁看不出叶微漾的异常,笑着拉人,“谁若是敢这么想微漾姐姐,我定第一个不依饶!” 说笑间进了正厅,顾夫人坐在主位上,正同旁边的夫人们闲聊,瞧见叶微漾进来,招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跟前,“我瞧着这几个丫头,数微漾出落的好看。” 明明是笑着,可是笑容不达眼底,微微勾起的嘴角总让人觉得她意有所指,而且每一次见面,似乎她都控制不住上下打量的眼神。 “要我说啊,还是雅宁水灵。”乔氏轻轻的挥着帕子,直接抬起手来。 叶微漾顺势去扶乔氏,乔氏随即拉住了叶微漾的手,“还是个贪玩的年岁,瞧这手都是凉的。” 直接避开了顾夫人的意思。 顾夫人跟前并未多放桌案,若是叶微漾坐过去,可以说是未来婆媳的亲近,亦可以看成,婢子在一侧服侍主子。 叶微漾坐在乔氏身侧早就安排好的位置,笑着抬头,“姨母说的是,是我的错,一时被顾夫人的花迷了眼,忘了分寸。” “今日就是来叫你们赏花的,如此倒是我这宴办对了。”顾夫人笑着揭过这话茬去,只是忍不住多看了叶微漾几眼。 恰在这个时候,婢女们将前院公子们写的诗捧了过来。 今日虽是顾夫人办宴,可是这几日学堂放假,大家都直到顾霁怀也在府中不忙,府里头有公子的自也带上了。 公子们在一起,少不得吟诗作画的。 婢子们将宣纸一一展示,夫人们坐在那里互相夸赞,只是很快众人就发现了,里头竟没有顾霁怀的墨宝,而后一个个笑着扫了一眼叶微漾,“顾大公子自是没这个必要。” 若是求名,头名解元已经压下众人一头,若是求在众位夫人跟前露脸,那更没必要了,人家即将定亲,已经是有主了。 “我家大郎贪懒,定是躲起来了。只是这孩子素来主意正,凡是都有自己的考量,倒让我这做母亲的省心了。”顾夫人笑的眯着眼,左右看了看,而后视线又放在叶微漾身上,“往后啊,就得让微漾多操心了。” 第七章 将他给叫回来! 叶微漾刚抬头,旁边的乔氏便抢着说了句,“若说顾大公子贪懒,那我家儿子,提都不敢提了。” 乔氏一说完,左右的夫人们也笑着应和。 顾霁怀的才情,在扬州城内人尽皆知,这一帮的书生,哪有能同他相提并论的? 乔氏在妇人里头素来是厉害的,反应也是极快的。虽说叶微漾跟顾霁怀已经定亲了,可是毕竟尚未成亲,当着这么多人打趣,叶微漾便不好回话。 场上大家都在说笑,叶微漾低头抿了一口茶,重新抬头,“春日里赏花才是最要紧的,说起话,何不与诗配?” 视线,扫过公子们送来的诗句上。 姑娘们都反应过来,大家都是官宦家小姐谁人不是断文识字的,倒也可以一写。 顾夫人听了叶微漾的提议,似也来了兴致,“如此甚好,也让她们瞧瞧咱们的本事。” 既要斗诗大家也都来了兴致,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教高下。 叶微漾身子往后靠了靠,“既是顾表哥没有参与,倒不如让他当个中人。” 就,评个高下。 顾夫人看大家兴致很高,随即拍手就如此办,“正好我新得了一对琉璃盏,便就当彩头吧,为了公允,诗下都不写名字,等着回来再认领。” 顾夫人这个提议,大家纷纷叫好,这般可是凭实力讲话的。 叶微漾始终淡笑着神色不变。 相处这么多年,顾夫人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霸道不假可却也不是糊涂的。说话带刺那是本能,可是一旦理智回笼,就知道无论她看不看得上叶微漾,可是俩家结亲,你贬低叶微漾就是在贬低自己,所以叶微漾相信,自己的提议顾夫人总会应允的。 端起杯子在这个时候掩住自己的笑意,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顾雅宁。 所有人都显得兴致勃勃,唯有她脸色不好,丫头脚步匆匆出去又进来。 顾雅宁终是沉不住起,在大家准备笔墨的时候,扬声开口,“今日母亲办赏梅宴,兄长想给母亲惊喜,再三嘱咐我说不能泄露,可眼下却不好不说了。” 大家都等着让顾解元定乾坤呢,可现在顾霁怀根本不在府中。 所谓的惊喜,便说顾霁怀寻了一株少见的绿梅,本来前日就该到的,可是因为路上有事耽搁了,今日才得了消息说要入城了,顾霁怀亲自带人出城去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夸顾霁怀是个孝顺的。 顾夫人笑容满都是得意,“你说这孩子,马上要科举了,费这些心事做什么?” 叶微漾将茶杯放下,孝顺?如此讽刺! 半夏露了脸他便匆匆的离开,什么绿梅,不过是遮羞布罢了。 眼中的讽刺淡去,她的表情温婉中带着天真,“今日真是好运气,沾了夫人的光,可以大饱眼福了。” 既是到城外了,估摸很快就能回府,大家也不急着走,等等便是了。 顾雅宁眼神一转,往顾母跟前凑了凑,“可是啊,这绿梅快到了兄长才告诉我,倒显得我无心了,我已然让人顺消息,将他在半路上截回来。” 她俏皮的拨弄散下的发丝,似是兄妹俩在争宠。 不过能说出来的,多是并非真心,顾雅宁那是在跟顾霁怀玩笑罢了。 无人注意的角落,叶微漾瞧见刚刚站定的婢子,因为顾雅宁的话,脚下匆匆又离开了。 顾霁怀既要提前回来,那大家当然也提笔写诗,或是自己做的,或是默的单纯的表现自己的字好看,总是热闹的很。 叶微漾并没有费心去写诗,而是默了几句,“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起笔用力落笔挥洒。 叶微漾是费了心思练字的,她是有自信自己的字能配得上这诗。 曾几何时,她相信她的未婚夫婿能配得上这样的字,而今看来却是笑话一般。 今日的赏花宴极为的热闹成功,似乎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出门的时候,一个个面上满是笑意。 顾雅宁亲自将叶微漾送出府去,来往的人皆在心中赞叹,这未来姑嫂的关系是真的好。 “微漾姐姐可要记着,等着书谣回来,一定要领她来见我。”都走到李家马车跟前了,顾雅宁都还不松手。 连叶微漾都升起了错觉,好像她真的很喜欢让自己当她的嫂嫂。 若不是她给顾霁怀打掩护的话,叶微漾自是信了的。 “母亲教你的,你都忘了吗?”顾霁怀送李家两位公子出门,正巧瞧见了这一幕,冷声斥了一句。 顾雅宁好似怕她这个长兄,顾霁怀一开口,她赶紧松开了叶微漾的胳膊。 “夫人赎罪,雅宁这性子被家人宠坏了。”温文尔雅,语气清和,只是抬眼看向叶微漾的时候,目光流转间都是深情。 若非叶微漾亲耳听见,如何敢相信,背着自己他能那般的冷情薄性? “顾姑娘是真性情。”乔氏自是知道人家是客气话。 乔氏说完,顾文翰拍了一下顾霁怀的肩膀,“是啊顾兄,你就莫要客气了。” “婶母,我今日吹了风,便先上去了。”旁边的大公子李文远看着脸色不好看,陡然出声打断了众人话。 他这一开口,所有人自都会依着他。 大房那边就这么一个孩子,从小体弱多病的,顾氏这些年每逢初一十五雷打不动的烧纸拜佛,要不然今日也不会没来。 因着他出声,大家也没再寒暄,各自上了马车。 叶微漾跟着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顾雅宁站在原地与他挥手告别,顾霁怀定定望着她,不过是刚要分离,便将相思挂在脸上。 若没有半夏一事,她想她此刻定然欣喜岁月静好,平安喜乐。 唇间勾起自嘲的笑意,原来深情真的可以演出来。 等着回到李家,木香一脸警惕的看向左右,而后赶紧关上了门,“姑娘,今日有个乞者过来,塞在奴婢手中的。” 今日在顾家门外,主子门寒暄她立于外侧,还以为碰见了不掌眼的东西,没想到对方竟有其他意图。 对于木香的惊异,叶微漾却是平静的接了过来,待打开瞧后更是一副淡然的神色,“我想见见她。” 大家藏着掩着的缘由,也许由半夏亲自告诉自己才好。 第八章 无媒苟合 今日听到的话,分明还有叶微漾不知道的内情。 跟前都是糊弄她的人,便是连个明白鬼都当不成,如此叶微漾只能想法子自己去找答案。 而且,还是让这个答案主动送过来。 半夏在这的时候就不是个老实的,故意在顾家挑衅自己,可见她不是个本分的。今日她故意让顾家的人将顾霁怀叫回来,半夏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果真是要约见自己的。 而且,不必用自己出手,她都能安排妥当。 这纸叶微漾自然不会留,而是让木香点了烛火,亲自将这东西烧为灰烬。 跳动的火苗,燃烧的也是她压在心口,沉默的喜欢。 “木香,给我取把刻刀来。”桌案被收拾干净,叶微漾从袖子立取出了平安扣,伸手轻轻的摸索这上面的纹理,忽然就笑出声来。 “奴婢这就去。”木香赶紧退了出去。 心中是恨顾家人的,你既做不到始终如一,就莫要招惹姑娘。 叶微漾的性子平时日里冷冷淡淡的,可是心是一团火热啊,有什么事全都压在心里。 也并非叶微漾性子变扭,七岁父母双亡,如何能跟人家那父母双全的一样? 木香回来的很快,接过刻刀,叶微漾一点点将平安扣上的名字划掉。她的力气小,可是却也明白铁杵成针的道理,一刀接着一刀,只要功夫深,再坚硬的玉扣也能划出自己的想要的纹理。 没有大吵大闹,只在沉默中爆发。 木香的将烛心剪了一遍又一遍,外头的打更人声音传来了三次,叶微漾终于将玉扣上的自己的名字划的端详不出来。 手中的东西落下,看叶微漾双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木香察觉不对赶紧蹲了下来,这才看清楚叶微漾因为使了大力气,左手已经被玉扣磨破了。 “姑娘且等等,奴婢这就请大夫去。”木香含着眼泪起身。 却被叶微漾一把将木香给抓住,“等你将人叫来的功夫,我这伤口便愈合了。” 又不是什么重伤。 低头看着手指上,都有些发黑的伤口,“去端盆清水来,洗一洗便好了。” 看木香有些犹豫,“不若还得跟姨母解释。” 她若是半夜请大夫,肯定瞒不过乔氏的眼睛,到时候该如何回话? 木香知道乔氏在叶微漾心中的位置,虽不情愿也只能作罢。不过却也不可能说真的只端盆清水来便成,下头的人难免会受外伤,倒也不难找到一点马皮泡,能止血还能祛瘀,不管怎么说得保证伤口不能越来越严重。 晚间睡的晚,可晨起却不耽搁,这么多年了,就算乔氏说了很多次,可是每日请安叶微漾从不落下。 从乔氏这边出来,叶微漾吩咐下头人备上马车,她快成亲了,出府亲自买些胭脂水粉也在情理之中,自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宝香阁的胭脂,整个扬州城无人不知。主要是贵! 能来这里买东西的姑娘家,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叶微漾一进去,掌柜的立马迎了过来,“叶姑娘亲自过来了?可瞧瞧店里刚到的新货。” “拿来我瞧瞧。”叶微漾轻轻点头,便有小二领着去了里间。 贵自有贵的道理,除了东西贵环境也好,这隔间的做的比酒楼的还多,保证就是个安静,可以足够有时间来欣赏他家东西的美。 不过这吃哪口饭就有哪口饭的本事,叶微漾其实来这次数并不多,只要书瑶不用强她是万万不出来的。即便来了之后,也依旧是人群中话最少的那个,没想到掌柜的能一眼认出来,总也得说人一句本事。 话少的人多爱静的,小二将叶微漾领到最头上的隔间,屋子打开,传来的先是一股淡淡的梨花香。 桌案上,已经摆好了各样的胭脂。 看吧,即便是贵愿意花这个银钱的人依旧很多,就为了这份清净,叶微漾也喜欢上了奢侈。 这才刚坐下,小二又送来一壶清茶,茶香四溢。 品茗,闻香,如何不是一个雅字?所以啊,送完一次银钱的人还会再送第二次。 叶微漾坐定,很是认真的挑选出来,若不是半夏进来,木香看着叶微漾专注的神情都快忘了此行的目的。 “姑娘安好。”半夏的声音带着笑意,话如同从前一样,可是膝盖没有弯曲。不等叶微漾回话,自顾自的解开帷帽。 妆容精致,头发盘起,倒是一副贵妇人的模样,甚至,头上的金钗比叶微漾的还要显眼。 “姑娘怎还是这一副清寡的模样,也怪不得夫君,愿意让奴婢分忧。”上次见面还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而今顾霁怀不在这,瞧瞧这得意的尾巴要翘天上去了。 “放肆,主子岂是你妄议的?”木香早就看她不顺眼,而今还上门挑衅,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半夏冷冷的撇了木香一眼,“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叶微漾不悦的抿了抿唇,“你今日见我,便是来炫耀你无媒苟合的成效来了?” 这话,骂的可谓是难听。 “我便知道,你不是个大方的。”平日里装的清清冷冷的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一开口便是个毒辣的。 叶微漾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她微微的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半夏,“恼羞成怒,便就是败了!” “败?”半夏突然抬头笑了起来,眉目间都是得意,“当真单纯的姑娘啊,夫君的态度就是一切,待他日你进门,你信不信,我让你喊我姐姐。” 正妻又如何,叶微漾到时候空有面子,而里子全是自己。 看叶微漾沉默,半夏往前倾了倾身子,“那日推你入水他是亲眼瞧见的,无论后头我如何找借口,伤害始终是明摆在上面的。” 不要说有什么十足的把握,这东西便是宫里的太医也不敢说这种话,突然掉水里面呛上就口有什么结果,谁也说不准。 就算是叶微漾最后无碍,可也受了惊吓。 无论有什么理由,遭罪的还是叶微漾。 顾霁怀那么聪明的人什么想不到?却还是选择袒护半夏,只能说明在他的心里半夏更重要罢了。 半夏笑的似是更加的灿烂,“你笑话我自荐枕席,可你不也是自甘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