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撩上九千岁,夜夜交好孕》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接近温酒有何目的? 兰亭序。 这是温御史第一次踏进这个茶馆的门。 因为玉佩之事,他与温酒之间的关系一落千丈,降到了冰点。 转眼温酒即将出嫁,他心底里生出太多的不舍,但又不知道应当如何缓和父女之间的隔阂。 今日从茶楼门前路过,见到温酒的马车就停在门口,犹豫片刻之后,也停下马车,自己走了进去。 店铺里的伙计都不识得他,热情地上前招呼。 温御史并未急着表明身份,而是倒背着手,四处打量着茶楼里的环境。 茶楼里没有说书弹唱,没有乌烟瘴气,茶客们或者谈诗论赋,或者手谈品茗,甚是清雅。 他抬脸看着墙上的字画,装作漫不经心,心里却在期待着温酒看到自己,并且主动上前说话。 墙上的字画并非什么大家手笔,一幅是顾时与所绘的《兰亭宴》,另一幅则是仇先生的作品《芭蕉听雨图》。 温御史的目光凝聚在《听雨图》上,面色瞬间变得微妙,再三端详之后,半晌沉吟不语。 柜台后面的仇先生见到温御史,命伙计去后院叫来了温酒。 温酒见到自家父亲竟然出现在这里,很是吃惊,有些不情愿地上前打招呼:“父亲怎么来了?” 温御史敷衍道:“来京兆府衙门有公办,顺路进来瞧一瞧。” 温酒不太自在地请他入座吃茶。 温御史站着没有动,抬手一指那幅《听雨图》,询问温酒:“这是谁画的?” 画作之上,滴雨芭蕉,长髯老客,泥炉茶壶,都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 一只衔蝶黑猫慵懒地蜷缩在长髯老客脚下,四爪踏雪,嘴巴周围的毛也是截然不同的白色,好像落了一只雪白的蝴蝶。 整幅画给人一种岁月静好,芭蕉听雨的安然。 温酒如实道:“仇先生的画作风格自成一派,细腻逼真而又传神,纤毫毕现,来此吃茶的茶客全都赞不绝口。” 温御史似乎像是从回忆里抽离回来一般,最初脸上还有一些茫然,听到温酒的话十分吃惊:“你说,这画是仇先生所作?” 温酒得意点头:“正是。” 温御史面上有点意味莫名,顺着温酒所指的方向,看一眼正在有条不紊地吩咐伙计准备茶点的仇先生,微眯起眸子。 “仇先生是哪里人氏?” “原籍是秦山岭西一带。” 温御史又扭脸看一眼墙上的画,抿了抿唇:“为父想先跟仇先生聊聊。” 温梨有一些窃喜,觉得父亲定是被仇先生的才华折服。 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啊。仇先生也早就想与父亲把酒言欢。” 温御史的面色并不好看,径直走到仇先生的面前。 抬手指着墙上的画,直白地问:“本官听说,这画乃是先生所作?” 仇先生点头,不卑不亢:“正是不才。” 温御史冷冷地望着他:“画得很好,尤其是那只黑猫。” 仇先生一愣,怔忪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温大人的眼光很毒辣。” “算不上毒辣,只是碰巧,见过。” “那的确是巧。” 温御史紧盯着他,一字一顿:“所以,你故意接近温酒,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仇先生低了低头:“不知道可否请温大人移步,你我单独一叙?” 温御史看了温酒一眼,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全都心事重重地上了楼。 温酒满心好奇,不明白父亲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悄悄地跟在两人身后,想偷偷地听个明白。 谁知道温御史早有预料,猛然转身,瞪了她一眼:“老老实实在楼下待着,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好奇。” 温酒瘪瘪嘴,只能止步,心里好奇得就像猫抓。 再转身回来研究仇先生的画,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愈加纳闷,其中莫非是有什么玄机? 父亲为什么凭借一只猫儿便认定,仇先生是在故意接近自己? 她仔细回想,前世今生,似乎,与仇先生的相遇,都莫名的巧合。 前世里,仇先生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热情地叫住了自己,以卦象劝诫自己,顾弦之并非自己的良缘。 可后来,他却听自己的话,心甘情愿地留在顾弦之的身边,成为一名谋士。 今生,温梨派人四处找寻他的行踪,他更是一身落魄地主动出现在兰亭序。 萍水相逢,不被温梨的高官厚禄所诱惑,也不屈服于顾弦之的淫威。 难不成?真像顾长晏曾经与自己说的,仇先生有什么居心? 那也一定是好的,她确定。 温御史与仇先生紧闭雅厢的门,一直谈到日落黄昏。 茶客走了一拨又一拨。 温酒都等得昏昏欲睡了。 突然听到碎瓷落地的声音,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莫非是打起来了? 温酒着急忙慌地往楼上跑。 温御史低垂着头从二楼下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温酒眼尖地看到,他的眼圈竟然是红的! 父亲哭了? 被仇先生欺负哭了? 楼上寂然无声,仇先生并未动弹。 温酒颠儿颠儿地跟出去,温御史已经上了他自己的马车,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绝尘而去。 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少听他胡说八道。” 温酒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回到茶楼雅厢,好奇地问仇先生:“我父亲以前识得你?” 仇先生摇头:“从未见过。” “那他为什么看到你的那幅画,反应那么奇怪?” “我与你父亲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那只猫就是她养的,我曾教过她如何画猫。所以你父亲一眼就认了出来,知道我们两人相熟。” 原来是这样。 “那我父亲对你如何会有敌意?” “你父亲与我那位朋友过去有一点过节。” 温酒嘿嘿一笑,然后话锋一转:“那先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当初你是不是故意认识我的?” 仇先生一愣:“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你好自然是应当的。” 温酒摇头:“就凭借先生你的本事,怎么可能落魄到那日那般地步?所谓的救命之恩,也不过是你的一个托词吧?” 仇先生“呵呵”一笑:“你这副鬼心眼,跟你父亲一点也不一样。的确,我来上京之前,有朋友托付,让我对你兄妹二人多加关照。” “我就说,先生对我这么好,肯定有原因。那么……” 温酒顿了顿,追根究底:“你这位朋友,是男是女啊?认识我和哥哥吗?” 仇先生不答反问:“是男是女很重要吗?” “不重要,就是好奇问问。” 仇先生故作神秘地笑笑:“你可以问你父亲。”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仇先生的真实身份 温酒撇嘴:“不说就算,当我没问,他又臭又硬的,我才不跟他说话。” 仇先生顿了顿:“上次玉佩之事,包括沈氏回府,你父亲其实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并非是因为偏心温梨。” “是不是他让你当说客的?” 仇先生摇头:“以前,我也误会他了,以为他寡情薄幸,亏待了你们兄妹。其实,他有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你告诉我,他有什么苦衷,我就信。” 仇先生避重就轻:“能说出口的就不叫苦衷了,就像是你嫁给顾长晏一样的道理。” 温酒瞬间就蔫了,垂头丧气:“先生哪壶不开提哪壶。” 仇先生略一犹豫:“你若不想嫁,师父可以帮你退掉这门亲事。” 温酒眨眨眸子:“先生竟然这么厉害?” 仇先生胸有成竹:“只要你开口,师父定全力以赴,肯定不能让我徒儿受半分委屈。” 温酒眉开眼笑:“嫁给顾长晏,当初的确是被逼无奈,也有些美中不足,但我却是心甘情愿的。” 仇先生十分认真地问:“当真?” 温酒点头,毫不迟疑:“当然!” 仇先生苦笑一声:“假如那顾长晏待你不好,记得告诉先生,先生定能助你脱离苦海。” 督主府。 顾长晏屈指轻叩桌面,狐疑抬脸:“你说,仇先生与漠北人接头?” 对面地上跪着的侍卫恭声回禀:“是的,今天仇先生送走温御史与温姑娘之后,便立即离开兰亭序,径直去了一家干果店。 小人假扮成顾客,尾随进入干果店,趁着伙计不注意,溜到后门处,听到仇先生与店家在后院说话。” “说的什么?” “小人听不懂,但是能分辨得出来,他们说的是漠北话。而且小人担心被发现,立即离开了。不过盏茶的功夫,仇先生便返回了兰亭序。” 顾长晏微眯了狭长的眸子:“难怪,本督派人在长安四处打探关于仇先生的身份,一直没有消息,看来,是本督狭隘了。” “需要小人将他缉拿归案吗?” 顾长晏摇头:“无凭无据,他不会承认。更何况,仇先生与温御史两人密谈了一下午,温御史一向清正廉明,断然不会做出什么投敌叛国之事。” 他略一沉吟:“可知道那干果店老板什么身份?” “小人大概调查了一下,此人姓武,这干果店已经开了十几年了,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并没有任何不轨之举。” 顾长晏屈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片刻之后,方才沉声道:“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命人严密监控这干果店老板的一举一动,看看他还与谁有可疑来往。 然后你再深入调查一下此人的来历,一经确定他的身份,立即缉拿归案,严加审讯。” 侍卫领命而去,前脚刚走,华宝便慌里慌张地赶过来,冲着顾长晏回禀道:“督主大人,宫里出事了。” 昭阳宫。 温梨一病不起,在恭王府休养了八九日,脸上红肿消退,内伤也好了七七八八,立即迫不及待进宫,打探案子进展情况。 她很担心,宫里情况瞬息万变,顾长晏此人又颇有手腕,万一再出现什么自己无法掌控的变故,这么多时日的苦心筹谋将毁于一旦。 她一见到皇后,立即跪地请罪,求皇后饶恕。 皇后念及她的功劳,不忍心重言苛责,让她起身。 温梨瞬间感激涕零:“皇后娘娘待温酒如此宽仁厚爱,温梨无以为报,只要您还信我,哪怕折我数十载寿命,也要拼力找回太子殿下,以慰娘娘思念之情。” 皇后忧心忡忡地道:“那刺客挨不过严刑拷打,已经招了,他的确就是当年刺杀太子殿下的凶手。阿梨你果真是算无遗策。本宫岂能不信?” 温梨面上一喜:“那他有没有说,太子殿下现在何处?是谁指使的?” 皇后失望摇头:“还没来得及审问出来,那刺客就突然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他怎么打开了锁链,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想要逃狱。 结果惊动了夜间守卫,在捉捕他的过程之中,他当胸挨了一冷箭,当时便昏迷不醒了。” “那现在情况如何?可有性命之危?” “现在还说不好。”皇后懊恼地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太子线索,如何就节外生枝,出了这种事情?皇上已经下令,让御医不惜任何代价,务必要保住此人性命。” 温梨纳闷地道:“不早不晚,怎么顾督主刚接手此案,这刺客就出事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梨觉得,此事不能掉以轻心,应当严查。就怕是有人想要故意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你该不会指的是顾长晏吧?” “温梨不敢妄言,否则别人一定会误会我是故意针对顾督主。” “本宫恕你无罪就是。” “或许是温梨多疑了,但是上次之事,我真的委屈。温酒寻死觅活的,威逼着皇上向顾世子问责,实际上就是心虚,不敢验身。 皇上一怒之下将此案交由顾长晏协同审理,我当时就觉得他必然有目的。果然,这么快,刺客就出事了。” 皇后有些犹疑不决:“长宴这孩子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不想让太子殿下回宫了!皇后娘娘你或许不知道,太子殿下回宫,这将会影响多少人的命运。就连……” 话说到一半,便吞吞吐吐地咽了回去,还委屈地红了眼圈。 皇后立即心领神会:“这几日,你在恭王府怕是受了委屈吧?” 温梨低垂着头,泪盈于睫,还强颜欢笑:“没有,世子对我很好的。” “你不说,其实本宫也瞧得出来。有什么话就跟本宫说,自有本宫为你做主。” “一切都是温梨的错,是我不该在皇后娘娘面前出这个风头。世子说我不知天高地厚,野心勃勃,分明是在觊觎世子妃之位。” 皇后没说话。 温梨见皇后压根不搭理自己的话茬儿,又委屈道:“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世不好,从不敢妄想什么。可我现如今好歹也是皇后娘娘您的义女,难不成还不及她温酒高贵?” 皇后这才轻叹一口气,直白道:“若非是你身世不好,本宫必然替你做主,这世子妃哪里轮得到外人?可本宫即便再疼你,也不好向着恭王妃张这个口。” 第一百五十章 大婚 温梨满腔希望落空,不由悲从中来:“所以我这一辈子,也只能被温酒踩在脚下,永无翻身之日了。” 皇后出声劝道:“你放心,只要你帮着本宫找回太子殿下,再立新功,本宫就求皇上做主,册封你为恭王府世子妃。到时候恭王与恭王妃那里,肯定也是求之不得。” 温梨又惊又喜:“还是皇后娘娘疼我,您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快则半月,迟则一月,我一定有办法算出太子殿下的下落。” 皇后又是一喜:“你有把握?” 温梨点头:“本来,我已经有了眉目,只是上次受了顾长晏一掌,彻底伤了我的元气与灵力,一时半会儿的无法恢复,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要我彻底养好身子,就有十足把握。” 皇后激动地一把捉住温梨的手:“你真是本宫的福星啊,本宫就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至于顾长晏那里,竟然对你下手这么狠,本宫替你讨回公道。” 当即命人,前往御药房,将进贡的人参灵芝等上佳补品,尽数赏赐给温梨,让她满载而归。 然后又向着皇帝进言,顾长晏大婚在即,让他将手上事情交接,出宫安心筹备大婚之事。 刺客昏迷不醒,审讯不得不暂缓。 皇帝也体恤顾长晏辛苦,就放他休沐三日。 太监娶妻,还是当朝位高权重的九千岁 大半个上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们全都蜂拥到街上,争相一睹为快。 一身大红喜服,笼雪罩霜一般清贵不凡的顾长晏骑着高头大马,率领迎亲的队伍从街前行过。 礼乐奏响,华贵精巧的千工轿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送亲的队伍全都披红挂彩,浩浩荡荡。 人人啧啧称赞着这浩大的排场,豪华的阵容,簇拥着,紧随队伍其后,一直来到督主府。 温酒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从千工轿里出来。 花团锦簇的凤冠霞帔迤逦在红毯之上三丈有余,裙摆都是金线串珠绣成的凤凰尾翼,在阳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光鲜夺目,令人瞬间花了眼睛。 凤冠更是金龙升腾,翠凤展翼,金丝点翠,宝石镶嵌,珍珠流苏摇曳生辉,华贵不凡。 若是说,以前的三媒六聘,只是顾长晏对于温御史的情面。 那这套价值连城的凤冠霞帔,足以说明,顾长晏对待温酒的用心。 钱,或许不能代表一个男人的真心,但是,它足可以酣畅淋漓地表达与衡量出,一个女人在男人心目中的价值与地位。 原本讥讽与幸灾乐祸的女人们,在看到这套凤冠霞帔之时,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除了贪婪,便是艳羡了。 紧接着,太后、皇帝的赏赐与贺喜圣旨也到了,宾客的贺礼接踵而至,满满当当地堆满了院子。 那些锦裘高帽的朝中权贵纷纷向着两人道贺,无一人敢轻慢。 满怀忐忑的温酒将手搁在顾长晏的手心里,跪谢过皇恩,沿着督主府的台阶,一步一步跨进督主府。 在礼部司仪的唱和声里,拜过天地与高堂,温酒就被送进洞房。 没有闹喜的人,也没有那些繁琐的仪式。 若非是四处张灯结彩,洋溢的喜气,一点也不像是娶亲。 前来贺喜的宾客们都格外小心翼翼,说话字斟句酌,一片肃然。 酒席散得很早。 顾长晏早早地就回了洞房。 温酒端坐帐内,透过龙凤盖巾,能看到顾长晏向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近的脚。 她手指紧紧地攥着袖口,骨节都有些泛白,心里也像是敲鼓一般。忐忑不安地迎接着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顾长晏修长的手指朝着她伸过来,轻轻地揭开头上的龙凤盖巾。滑过凤冠的时候,发出叮铃的响动。 温酒低垂着眼帘,不敢抬头。 纤长卷翘的睫毛紧张轻颤,双颊浮起海棠红,一直晕染到耳后。 顾长晏温柔缱绻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惊艳地留恋了片刻,又伸过手来,这一次,是替她除掉了头上沉重的凤冠。 “累了吧?” 声音淡淡的,但不似平日里那般清冷。 温酒这才敢抬脸,但是在看到顾长晏那张清隽冷峻的脸后,又慌乱地垂下了头。 他平日里喜欢一身墨色衣袍,处处透漏着生人勿近的冷硬与神秘内敛。今日喜袍加身,英挺的眉宇之间,平添了几分张扬,眸光都变得炽热起来。 “有点。” 顾长晏转身搁下凤冠,回来的时候,手里竟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丝汤面。 金黄的鸡汤,清脆碧绿的菠菜,切得细细的面条,香气浓郁扑鼻。 “一定也饿了。” 温酒还是说:“有点。” 其实,她早就饿了,身子还有点凉。 汤面塞进了她的手里,温酒也不客气,三两口就将唇脂都吃没了。 身子也暖和了,胆子也大了。 下人撤掉碗筷,伺候两人洗漱,福福身子,退出门外。 接下来就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 气氛瞬间就暧昧起来。 温酒搜肠刮肚地想要说点什么,打破沉默,但这个时候谈论正事,似乎有点煞风景。 还是顾长晏轻咳一声:“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进宫谢恩。”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温酒点头:“嗯。” 装模作样地整理床铺,将并排紧挨的枕头挪开一点距离,掩饰心里的慌乱。 枕头掀开,底下垫着一块一尘不染的元帕。 温酒的脸瞬间就火烧火燎起来,一把将那元帕塞到床褥之下。扭脸紧张地看一眼顾长晏,他慌忙背转过身,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 温酒心底里暗自祈祷相安无事。 顾长晏已经开始宽衣解带:“宽衣上床吧。” “您先睡,我,我还要卸妆。” “那我等你。” “不,不用了,我睡在外面就行。” “外面?” “温梨从宫里带了一位教习嬷嬷,说是要教导我规矩。嬷嬷说女人应当睡在外侧。” 顾长晏挑眉,带着促狭:“怎么?方便逃是么?” 温酒被一言戳中心思,慌忙否认:“不是,嬷嬷说方便照顾督主大人起夜。” 顾长晏慢条斯理地脱掉外袍:“那教习嬷嬷有没有教导你其他的?比如,替本督宽衣解带?” 温酒瞬间就又烧红了脸,勾着手指,磕磕巴巴地道:“教,教过。” 非但教过宽衣解带,还教过自己要逆来顺受。 嬷嬷说,太监在床榻之上玩弄女人的手段花样很多,下手没个轻重,喜欢听女人在自己身下哀声求饶与惨叫,从中获取征服的快感。 若想少受折磨,温酒就要识相一点,嘴巴甜一点,乖巧一点,柔顺一点,反正,就凭顾长晏的身手,温酒若想反抗,也只是自讨苦吃。 因为了嬷嬷的话,温酒现在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那些惨不忍睹的暧昧场景。 烛光之下,温酒的脸红得几乎滴血。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谢恩 顾长晏正在宽衣的手一顿,漫不经心:“那你学会了吗?” 温酒低垂着的头摇了摇:“她被我气跑了。” 顾长晏讶异挑眉:“为什么?” “我就问了她一句话。” “什么话?” “我就问她,有没有嫁过人?” 具体点,是有没有嫁过太监。 顾长晏略一愣怔,便反应过来,唇角抽了抽。 宫里出来的嬷嬷自然是没有嫁过人的,自然也不懂为妻之道。 温梨派她来,纯粹就是恶心人的。 难怪温酒今日这般胆战心惊。 顾长晏自顾在床榻边上坐下:“你若听那嬷嬷的话,愿意睡在外边,本督没意见。只不过,想要本督性命的人很多,你夜里最好警醒些。” 温酒瞬间明白了顾长晏的用意,麻溜地扒掉喜服,用锦被往身上一裹,滚进了床榻,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耳边窸窸窣窣的响动,顾长晏熄了灯烛,放下床帐,也躺在温酒身侧。 床榻并不十分宽敞,顿时,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钻进温酒的鼻端。 温酒又往里面墙靠了靠,紧贴着,像只壁虎。 屋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温酒满是警惕与戒备地支棱着耳朵。她听到顾长晏的手在动,精神立即紧绷起来。 顾长晏只是向着外面挪了挪枕头。 温酒紧闭着眼睛,一呼一吸,装作已经睡着,连睫毛都不敢动一下。 顾长晏突然翻了一个身,吓得温酒一个哆嗦,呼吸也是一窒。 然后紧张地等待着,等待着,听着顾长晏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似乎真的是睡了,方才慢慢地松懈下来,心跳趋于平稳,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顾长晏早就已经起身,身边的枕头上,还残留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 温酒有瞬间的恍惚,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她坐起身来,乳娘与庆嬷嬷立即捧着衣服入内,伺候她梳洗,然后进宫谢恩。 庆嬷嬷亲自帮她整理了床铺,看到纤尘不染的元帕,叠得整整齐齐的,又重新压在了枕头下面。 温酒只当做没看到。 用过早膳,两人一同乘车前往皇宫谢恩。 刚到宫门处,御林军便传达了皇上口谕,让他速速前往御书房,说是刺客已经醒了,脱离危险。 如此一来,温酒便只能自己前往慈安宫,向着太后谢恩。 顾长晏不放心,寻了宫里得力的心腹,负责照顾温酒。 温酒对于宫里,自然是熟悉的,前世大大小小的宴会,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慈安宫最先也经常前去请安,替顾弦之巴结这位祖母,对于她老人家的脾性也略有了解。 俗话说,皇帝佬,偏向小,这位太后娘娘也不例外,对于她最小的儿子恭王最是偏爱。连带着,自然也就偏心顾弦之。 如今温梨又得了皇后高看一眼,这整个后宫,恭王府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今日自己单枪匹马闯慈安宫,只怕要有鸿门宴等着自己。 果真,温酒赶到慈安宫,等着通传的时候,里面正热闹。 不用入内,单听说话的声音,温酒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皇后,温梨,还有杨贵妃,恭王妃,睿王妃,全都在殿内,陪着太后说话。 温酒在宫人的带领下,入内磕头。 殿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落在温酒的身上。 太后率先开口发话:“这亲事是你自己选择的,哀家不过是成人之美而已。所以日后过得是好是坏,都与哀家无关,你不必谢恩,只要心底里别怨恨哀家就行。” 温酒恭声道:“顾督主文韬武略,年少英雄,温酒能得此良缘,三生有幸。谢太后娘娘玉成。” “瞧瞧,瞧瞧这嘴儿,舌灿如莲,难怪能将顾督主迷得五迷三道。” 睿王妃语带嘲讽。 恭王妃笑着道:“那我可要恭喜温酒姑娘了,日后与顾督主白首偕老,早生贵子。” 温梨在一旁小声提醒:“母亲慎言,这话若是被顾督主听到,只怕我们吃罪不起。” 皇后的面色沉了沉,顿时不悦。 恭王妃慌忙掩唇:“是我一时疏忽说错了话,督主夫人不会介意吧?” 温酒被三人轮番揶揄羞辱,低垂着头:“妾身没听明白,适才王妃娘娘说错了什么话。” 睿王妃瞧热闹不嫌事大:“恭王妃说祝你跟顾督主早生贵子呢。你说,这话若是被顾督主听到,能不多心吗?” 温酒不卑不亢道:“顾督主多心倒是没什么,就是这话对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多少有点不敬。” 恭王妃眉眼一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督主是在宫里伺候诸位贵人的,这早生贵子的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有辱贵人们的清名,被他人说三道四?” 温梨“噗嗤”一笑:“阿姐还真会挑拨离间,转移矛盾呢。王妃娘娘不过一句无心之言,你就上纲上线,小题大做起来。” 温酒反唇相讥:“若说挑拨离间,我更要提醒荣安县主一声,我夫君一向忠君爱国,恪守尊卑,您这一句吃罪不起,还请问,督主大人何时对恭王府做过什么僭越不尊之事?” 一句话怼得温梨顿时哑口无言。 “我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杨贵妃正色道:“有些玩笑,本来就不好开,太过于伤人。更何况,是在太后娘娘跟前,大家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温酒没想到,杨贵妃竟然会替自己说话。 还以为,自己拒婚一事,杨贵妃会一直记在心里。 太后有些不耐烦,冲着温酒挥挥手:“女人家如此伶牙俐齿,锋芒毕露,实在不好。哀家被你们吵嚷得头晕,回去吧。” 温酒告退,刚出了慈安宫,恭王妃与睿王妃等人也起身告辞离开。 温酒故意慢下了脚步。 离开太后跟前,恭王妃二人就更加地肆无忌惮。 睿王妃揶揄道:“我就说嫂子你眼光不太好,当初给弦之选世子妃的时候,瞧不上荣安县主。 你瞧瞧现如今,荣安县主简直就是你家的福星啊,可以说是独得皇恩,一荣俱荣。 当初若是真顺了你的心意,娶了这位温大小姐,就这张不饶人的嘴,每日也能气死个人。” 恭王妃点头:“可不是嘛,多亏人家稀罕的是太监,瞧不上我家弦之。这种水性杨花,不安于室的女人,我恭王府可配不上。还是我家温梨守规矩,也孝顺,我家王爷也满意的很。” 温酒被两人当面数落,不急不恼,微微一笑:“我的确是不及阿梨孝顺,懂得投其所好,牵线搭桥拉皮条,又心狠手辣,为王爷解除后顾之忧,王爷岂能不喜欢?” 恭王妃面色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所以,你在怀疑什么? 温酒冷冷一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妃娘娘难道就不好奇,当初温梨跟前的小厮云生究竟为何被灭口吗?” “你胡说八道,那云生分明是始乱终弃,杀人之后畏罪自杀。” “云生压根就不能人道,何来的始乱终弃?云烟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云生的。” “你的丫鬟不自爱,跟我恭王府有什么关系?” 温酒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恭王妃:“王妃娘娘回去问一问恭王爷,自然就知道了。” 她转身要走,被恭王妃一把拽住了袖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温酒淡淡地道:“那日恭王府宴请,恭王爷为何会出现在暖阁,王妃娘娘难道就不好奇吗?原本,应当留在暖阁的人,是我与如烟。” 恭王妃的面色一白:“你的意思是说,如烟跟王爷?胡说八道!一个下贱的婢子,她也配!” “她的确不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否则,就不会受制于温梨,最终丧命在她的手下了。” 恭王妃知道自己枕边人的德行,又联想起上次无意间撞破他与温梨之间的异常举止,顿时心生疑窦。 睿王妃在一旁幸灾乐祸:“嫂嫂与其在这里听她挑拨,倒是还不如回府上问问恭王爷,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恭王妃顿时没了颜面,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睿王妃心底里暗自嗤笑,斜眼打量温酒一眼:“你那个丫鬟肚子里的杂种真是恭王的?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能老藤结瓜,我咋就不信呢?” 温酒怼完了恭王妃,心情大好,眨眨眸子:“睿王府现在已经大难临头,睿王妃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睿王妃一噎:“顾时与他自己惹的祸,跟我们睿王府有什么关系?” “睿王妃您该不会认为,顾时与若是真的罪责难逃,另外两位公子还能独善其身,继续承袭睿王府吧?” 睿王妃岂能不明白其中利弊,今日进宫,就是想要借机从太后嘴里打探一点消息。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说话也没有底气:“此事跟睿王府压根就没有关系!我有什么好怕?” 温酒点头,笃定道:“此事与顾时与也没有关系!本来就是有人故意栽赃睿王府。假如顾时与被定罪,睿王府也绝无出头之日。” 睿王妃撇撇嘴:“此事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谁让他顾时与对某些人旧情难忘,中了人家圈套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现在想要明哲保身,或者听信别人挑拨落井下石,无疑都是自掘坟墓。 我若是睿王妃您,一定齐心协力,寻找证据,为睿王府翻案。” “呸!”睿王妃唾道:“我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 温酒低垂下眼帘:“肺腑之言,有些僭越,还请睿王妃恕罪。” 睿王妃此时心里也有点犯嘀咕,尤其是想起适才自己与恭王妃谈论此案,恭王妃的确是在劝她,多搜集一些关于顾时与的罪证,撇清与睿王府的关系,趁机将顾时与拉下郡王的位置。 这温酒,的确有点料事如神啊,她的话,似乎也有道理,恭王妃哪会有那好心? 她深深地望了温酒一眼,也转身离开了皇宫。 温酒这才长舒一口气。 顾长晏在宫里还有事情要忙,温酒自己先行回了督主府。 府上管事立即叫过府里下人,给新夫人磕头。 温酒将提前准备好的赏银发下去。也留心看了,府里人口十分简单,想来没有太多是非。 平日里,能进主院,近身伺候顾长晏的人并不多,他的饮食起居多是庆嬷嬷在打理。 大婚之前,为了照顾温酒,府上刚添了几个端茶递水的丫鬟,还有新的厨娘,负责针线活计的婆子。 温酒很满意,三两句便将昨日大婚遗留下来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又给身边伺候的下人立下规矩。 管事对温酒毕恭毕敬,下人惯会察言观色,自然也服服帖帖,尽心尽力。 温酒一直等到交更时分,顾长晏方才从宫里回来。 她正在灯下做针线。 烛光跳跃,丝线在温酒的指尖熟练翻飞。 她扭着脸与一旁的庆嬷嬷和乳娘说话,水光潋滟的眸子里,笑意盈盈。 听到顾长晏的脚步声,庆嬷嬷第一个站起身来:“督主大人回来了。” 立即拎着水壶往脸盆里冲热水,拧帕子。 温酒搁下手里的绣活,上前去接他手里的披风。 顾长晏将手里拎着的盒子递给她:“贵妃娘娘送你的新婚贺仪。” 温酒接在手里:“我今日在太后娘娘那里见到她了。她还替我在恭王妃跟前解围,令我很意外。” 顾长晏淡淡地“嗯”了一声:“宫里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贵妃娘娘很聪明。” 温酒立即领会了杨贵妃的意思。现如今顾时与落难,她不便直接插手,顾长晏自然是她最大的希望。她也知道,自己不会袖手旁观。 顾长晏一边用热帕子擦手,一边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还早呢,睡不着。” 庆嬷嬷接过顾长晏手里帕子:“夫人还在等着大人您回来用晚膳呢。催了好几次,她都不肯先吃。” “等我做什么?”顾长晏嗔怪道:“以后自己饿了就传膳,不必管我。” 温酒不太自在地笑笑:“我也不太饿。你吃过了吗?” “没呢。宫里的晚膳不太合胃口。” 庆嬷嬷立即叫人下去传膳,压低了声音对温酒道:“我家大人向来嘴硬,往日里这么晚,他都在宫里住下了,可从未说过宫里的御膳不好吃。分明是记挂着夫人您。” 温酒被打趣,心里却甜丝丝的。 庆嬷嬷说,顾长晏面冷心热,不善言辞,相处了这么久,温酒的确觉得,这人有点笨拙与木讷。 一会儿晚膳端上来,都是比较清淡合口的粥菜,只有一碟香辣红油兔丁,庆嬷嬷特意搁在了温酒的跟前。 温酒默默地吃着饭,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庆嬷嬷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香辣兔丁?” 顾长晏用调羹缓缓搅动着手里的米粥:“那是因为,她知道我不怎么喜欢吃辣。” “不喜欢吃辣,也不喜欢吃甜。” 温酒停了手里筷子:“可府上厨子却最为擅长烹辣,比如我上次在府上吃的那道泉水兔,还有松子糖醋鱼,应当是厨子最为拿手的佳肴。” 顾长晏眸中含笑,别有意味:“所以,你在怀疑什么?” 温酒很认真地想了想,狡黠地眨眨眸子:“你该不会是为了迁就我的口味吧?” 顾长晏不自在地轻咳:“你想多了。” “我觉得也是。”温酒撇撇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口味喜好呢。” 尤其是,当初自己待字闺中的时候,并不喜辣,也遵循着沈氏所说的传统,从未吃过兔肉。 后来是多少受了仇先生的影响,逐渐喜欢上麻麻辣辣的口感,无辣不欢。 重生之后,自己尽量遵循着前世的饮食起居喜好,就连自己哥嫂都没觉察自己口味的改变。 顾长晏怎么可能知道? 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本督对女人没兴趣 顾长晏埋头吃粥,不再说话。 温酒数次想问案子有什么进展,都不好开口,担心顾长晏误会自己过分地关心顾时与。 用过晚膳,洗漱过后,时辰不早,顾长晏还有公务需要处理,温酒靠在床头看了一会儿书,逐渐就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似乎有手指慢慢地扫过自己的脖子。 她猛然间就想起,上一世,顾弦之掐住自己的下颌,将毒酒灌进自己口中的悚然。 于是立即惊醒,一把握住那只大手,反手擒拿,将对方摁在了床榻之上。 对方猝不及防,最初并没有反抗,任凭温酒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温酒心有余悸地喘息,待到看清眼前大红的帐子,摇曳的烛火,方才猛然醒悟,自己做了噩梦。 被自己结结实实压在身下的人,正是顾长晏。 她立即松手,慌乱地往下爬。 “对,对不起。” 身上裹着锦被,腿被绊住,忙中出错,又跌了回去,胳膊肘正好杵在他的心口。 顾长晏刚得了自由,转过身来,温酒的投怀送抱,令他有点措手不及,被砸得闷哼一声。 “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主动,本督实在受宠若惊。” 温酒窘得想要捡起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我,我以为有刺客。”她迅速给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顾长晏捂着心口:“书本硌着你的脖子了,我只是想轻轻挪开,没想到夫人这般警醒。看来,跟本督在一起,你很紧张。” 温酒被他一言戳破心事:“没,没有。是你昨日吓唬我,说会有刺客。” 顾长晏望着她,目光里带着探究:“有我在,没有哪个刺客能伤害到你。还是,你怕的是我?” 温酒没有胆量承认,磕磕巴巴道:“不是。” 下一刻,顾长晏便突然一个起身,将她直接扑倒在了床上。 温酒吓得一个激灵,双手立即抵在了顾长晏的胸前,害怕地瞪圆了眼睛。 顾长晏支起手臂,慢慢地低下头,一寸一寸。 温酒的呼吸一窒,紧张得身子都在轻颤,眼见对方的唇即将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她害怕极了。 顾长晏的唇却缓缓地转了方向,凑到她的耳畔,清冷掀唇:“还说你不怕?你抖什么?” 温热的呼吸就顺着耳道,钻进温酒的身体里,像羽毛一般,带着撩拨。 温酒心一横,主动放弃了反抗,抵在顾长晏胸前的手力道一点点消失,然后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一张口,颤抖的声音却再次出卖了她的紧张。 “我不怕。” 顾长晏突然轻笑:“你放心,本督对女人没有什么兴趣,更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你不用吓得跟只刺猬似的。” 放开温酒,躺回到了他的床榻之上。 温酒这才睁开眸子,嘴硬道:“谁像刺猬了?” “也不知道谁昨夜里蜷缩成一团,跟炸刺一般,一夜都睡不安稳。” “你怎么知道?你也没睡好?” 问完这话,屋子里就安静了。 顾长晏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你若真的怕我,明日我便搬去别院去住。” 得了顾长晏的保证,温酒知道他不会像那些人所说的那般可怖,胆子就壮了一些。 被顾长晏的话一激,立即否定:“我哪有那么胆小?”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怕他,温酒特意向着他这边靠了靠,努力放松自己。 烛火熄灭,床帐落下。 顾长晏冷不丁翻了一个身,温酒吓得立即睁开了眸子,就像炸毛的小猫似的,弓起了脊梁。 二人四目相对。黑暗里,顾长晏轻笑:“口是心非。” 温酒拿指尖戳着他的胸口:“你故意吓我。” 顾长晏“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疼。” 温酒想起,自己适才好像砸到了他的胸口:“是不是我砸疼你了?” 顾长晏点头:“嗯。” “那,那怎么办?用不用我去找九叔?” 顾长晏摇头:“不必,揉揉就好了。” 温酒搁在他的心口的手并未挪开,主动帮他揉了揉。 “是不是这里?疼得厉害吗?” 顾长晏望着她,眸子里亮晶晶的:“不是很厉害,就是很慌。” “慌?” 顾长晏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心跳很乱,不信你听听。” 他长臂一身,揽着温酒的脑袋,俯身侧耳,紧贴在他的心口。 “咚咚”的心跳声,强如擂鼓。 “听到什么没有?” 温酒皱眉:“没有啊。” 顾长晏闷笑,手臂紧了紧:“那就再近一点。” 温酒这才觉察到,自己已经被顾长晏的双臂环住,钻进了他的怀里。 她轻啐一声:“你又捉弄我!” 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不忘捶了他一拳。 顾长晏怀里一空,顿时有些失落:“真粗鲁。” 温酒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有些慌,她翻身背对着顾长晏:“知道就好,让你招惹我。” 顾长晏的手抬起,也只是将她身上滑落的锦被重新掖了掖,愉悦地道:“睡觉。” 两人不说话,闭上眼睛,努力地入睡。 恭王府。 皇帝终于开恩,免了顾弦之的责罚,恢复他刑部的差事。 温梨这几日常留宿皇宫,陪伴皇后,也好留心关于案子的任何风吹草动。 今日得了皇帝赦免的消息,立即出宫回到恭王府报喜。 刚进后院,就听到里面一片莺声燕语,女子娇嗔。 恭王妃治家甚严,府上奴仆婢女绝对不允许如此放浪形骸,大声喧闹。 温梨循声过去,正要张嘴叱骂,眼前的景象令她顿时一惊,愣怔在原地。 春阳争暖,院中的花架之下,顾弦之正悠闲地躺在藤椅之上,两位娇滴滴的美人左拥右抱,正在嘴对嘴儿地喂他吃点心。 女子领口凌乱,香肩半露,面惹红晕,一双素白小手,正在顾弦之的胸膛之上乱摸。 温梨顿时气冲上头,一声怒斥:“顾弦之!” 两位女子被吓了一跳,扭脸惊诧地看一眼她,然后重新窝进顾弦之的怀里:“世子爷,这是哪里来的野女人,怎么这么凶悍?竟然敢直呼您的姓名。” 顾弦之懒洋洋地撩了撩眼皮,丝毫不以为意:“她就是荣安县主。” 两个女人闻言慌忙就要起身行礼。 顾弦之一把一个,搂着腰又拽了回去:“慌什么?都是妾,她也比你们高贵不了多少。” 这话令温梨脑袋瓜子都顿时炸开了。 “我在宫里提心吊胆为你卖命,你竟然留在府上花天酒地,还寻了两个狐狸精回来!顾弦之,你对得起我吗?” 顾弦之当着她的面,香了怀里的女子一口,就像是在挑衅。 “本世子就好这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么大惊小怪?怎么?还要本世子为你守身如玉不成?” 温梨气得胸膛起伏:“那也不能什么低贱的女人都往府里带!”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顾弦之理直气壮:“她们可都是我母妃专程为我挑选的,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通房妾室,比那些只会玩弄下作手段的人干净。” 温梨知道他是在指桑骂槐,愈加气恼:“不可能!王妃娘娘一向劝你节制,不能沉迷美色,怎么可能主动替你纳妾?” 顾弦之闭着眼睛,一脸享受:“我母妃大概是急着让我开枝散叶了,你瞧,多用心啊,挑选的这两个美人都极合我的心意呢,长得这狐媚劲儿,有某人几分姿色。” 温梨的目光从两个姬妾脸上一扫而过,敏锐地从两个女人脸上,捕捉到了温酒的两分影子。 她不由怒从心起,转身就去找恭王妃理论。 恭王妃早就听到下人回禀,知道温梨回府。 她与恭王正在对弈,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得意地勾了勾唇。 温梨忍怒上前,向着她行礼。 她头也不抬:“回来了?” 温梨咬牙:“嗯。” “可去见过世子了?” “见过了。还见到母妃为世子挑选的两个通房。” “你常不在府上,世子身边也没有个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的人,这两个丫头正好可以替代你,照顾弦之。” 温梨的火气“噌噌”地往脑门窜:“我不回府上,那是因为我在替世子爷卖命!” 恭王妃淡淡地“喔”了一声,落下手中棋子:“所以,即便你只是个兄妹乱伦的私生女,你现如今还能是尊贵的世子侧妃。” 温梨的面色涨红,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现在,形势如此严峻,恭王府成败在此一举,王妃娘娘竟然还撺掇世子爷醉生梦死,沉迷美色。你就不怕王爷苦心经营的基业,毁于一旦?” 恭王妃“啪”的一声,掷了棋子,眉眼瞬间厉色浸染:“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这恭王府的主子了?今日竟敢指着鼻子说教我,改日是不是就要找个人,将本王妃取而代之了?” “温梨不敢。” “你不敢?你的胆子可大的狠,竟然敢背着我给王爷拉皮条,还差点作出个小杂种来。难怪当初王爷会袒护着你,答应将你娶进恭王府里来。” 温梨瞬间明白,如烟的事情是瞒不过去了。 难怪恭王妃突然给顾弦之安排妾室通房,原来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看一眼一旁的恭王。 恭王慢条斯理地捡着案上棋子儿,对于两人的争执恍若未闻。 她急忙解释道:“当初我也是为了替世子爷做事,收买如烟那个丫头,不得已而为之。” 恭王妃冷哼:“少拿弦之做幌子,你怎么不让世子将如烟收了?今儿我就是要让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就算是再风光,那也都是我们恭王府捧起来的。 你就只是个侧妃而已,弦之就算三妻四妾,那都轮不到你质疑。还敢到本王妃跟前来兴师问罪,谁给你的底气?” 温梨被训斥得哑口无言,只觉得满腹心酸委屈。 自己一心一意对待他顾弦之,甚至于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为他铺路。他怎么可以如此糟践自己的心? 此事令她心里残留的一点希望破灭,彻底地醒悟过来。 充其量,自己就是恭王府的一枚棋子而已。 等到有朝一日,顾弦之得偿所愿,自己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飞鸟尽良弓藏,他只怕会毫不犹豫地除掉自己,不留后患。 你不仁,我不义,与其让顾弦之一步登天,倒是还不如,自己平步青云。 督主府。 后来几日,顾长晏按时上朝,处理公务,只要闲暇下来,就会出宫,回到督主府。 陪着温酒用膳,两人一同看书,舞剑,晚间同榻而眠,相安无事,平静如水。 温酒逐渐适应了督主府的日子,觉得没有婆婆立规矩,没有妯娌添堵,没有小妾通房争风吃醋,晚上还不用伺候男人,这日子无忧无虑的,貌似也不错。 晚上,温酒也不再像最初那般抗拒与顾长晏同床。 甚至于,彻底放下戒备的她,变得肆无忌惮下来。 她不再将自己裹成粽子和衣而卧,而是等顾长晏熄灭灯烛之后,就在帐子里,摸黑换上顺滑单薄的丝缎寝衣,然后与顾长晏紧密相贴。 有时候,清晨醒来,温酒或许就出现在了顾长晏的怀里,两人相拥,交颈而眠。最初尴尬得无地自容,后来也逐渐习以为常。 日子相安无事。 顾长晏将府上所有的一应大小事情都交给她打理,自然也包括府上的产业经管。 温酒觉得仇先生待在茶楼里过于大材小用,想将仇先生举荐给顾长晏,帮忙打理督主府的生意。 顾长晏欣然应允。 于是温酒差人将仇先生请来督主府。 温酒向着他表明顾长晏的意思,仇先生却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了。 他对于顾长宴始终有一种紧绷的警惕感,敬而远之。 温酒并不勉强,说了一会儿话,仇先生便提出告辞。 温酒亲自送出门。 九叔正在药庐煮药,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药香。 仇先生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面色有些古怪。转身询问温酒:“府上谁身体不适吗?” 温酒颇不以为然:“九叔喜欢鼓捣些稀奇古怪的方子,经常煮药。” “给谁吃的?” 温酒摇头:“不知道啊,我还真没有问过。” 仇先生面色有些古怪,询问温酒:“那顾长晏待你可好?平日里可曾为难过你?” 温酒不假思索地道:“他待我很好。” 仇先生略一犹豫,望向温酒的目光有些忧虑,欲言又止。 温酒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先生有什么话直说无妨,不必有什么顾忌。” 仇先生轻叹一口气:“姑娘你平日里多留点心眼,注意一下,看这位九叔究竟是在给谁制药,希望是我多虑了。” 仇先生的话令温酒愈加疑惑:“这药有什么不对吗?” 仇先生点头,正色道:“这药不是寻常药方,等你有了结果,我自然会告诉你。” 然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小心提防顾长晏。” 温酒愈加莫名其妙,送走仇先生,便假装若无其事地来到九叔的药庐跟前。 九叔正在院子里煮药,一手拿着蒲扇煽火,一手不停搅动着药锅里粘稠的药汁。 药汁乌漆墨黑的,就像浆糊一般。 温酒问:“九叔怎么不叫个人来帮你搭把手?” 九叔见是温酒,客气道:“别人掌握不好火候,容易坏了药性。” 温酒朝着药锅里看一眼:“这是什么药啊?瞧着就难吃。” 然后目光飘向一旁过滤出来的药渣。 九叔“嘿嘿”一笑:“不过就是普通的治疗风寒的药。” “是给谁熬的?” 九叔否定:“我就是提前做好,有备无患,府上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吃两粒。” “喔,那正好,我昨儿不小心着凉,染了风寒,真有点不舒坦呢,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要背叛恭王府? 九叔笑得有点不太自然:“这药方不太适合夫人你吃。” “我怎么就吃不得?这药有什么不对吗?” “俗话说千人千方,病因不同,方子自然因人而异。我这里也有适合夫人您吃的药,我给您去取。” 搁下手里扇子,转身回到药庐跟前,将门框中央的一块砖摁下去,紧闭的铁门“唰”的一声升起,弯腰进了药庐。 温酒听庆嬷嬷说过,九叔药庐里全都是他从各地搜集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还有他制成的药丸。为了防止别人进入,损坏他的劳动成果,因此药庐门窗都有隐形机关。 她看一眼药炉跟前,九叔丢弃的药渣,略一思忖,立即用帕子捡了些许药渣,裹好塞进了袖子里。 刚装好,九叔便拿着药瓶出来了,递给温酒之后,继续翻搅药锅里的药。 温酒接过药瓶,问清用法用量,道了谢,便离开了药庐。 九叔探手去拿搁在一旁的蒲扇,目光触及地上的药渣,不由一愣,上前翻查之后,摇着蒲扇的手慢慢停了下来,望着温酒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将军府。 沈扶摇命下人将行李一样样地塞进马车里,沈夫人扭脸仔细叮嘱着身后的管事,自己不在上京的日子,一定要看好将军府。 一辆华贵精美的马车在将军府门口缓缓停下,车帘撩开,温梨从马车上探出半个身子。 “哟,舅母与表姐这是要去哪儿?” 沈扶摇与沈夫人并未搭理她的话茬,继续忙碌。 温梨索性便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到沈扶摇跟前:“表姐该不会是要去边关投奔舅父吧?” 沈扶摇看也不看她一眼:“与你何干?” 温梨压低了声音:“咱俩马上就又是一家人了,我还要继续叫你姐姐,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沈扶摇面色微变:“谁跟你一家人?你也配?” 温酒揶揄:“不是我不配,是顾弦之压根配不上表姐你。” 沈扶摇轻哼道:“你是来与我挑衅的吗?是不是特别嫉恨我夺了你梦寐以求的世子妃之位?” 温梨摇头:“非也非也,我是来帮表姐你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难道你真能放得下睿郡王?” “否则呢?想要撺掇我与睿郡王淫奔?如此一来,我对你就没有威胁了,是不是?” “表姐这次是真的错怪我了。”温梨正色道:“这几日我在宫里夜宿未归,恭王妃就已经为顾弦之纳了两房通房。 像他这样风流成性的男人,我还能奢望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我只是希望表姐不要步我的后尘。” 一旁沈夫人听到了温梨这番话,上前不悦地轰赶她:“荣安县主若真是这般想,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真拿我家扶摇当傻子耍么?扶摇,时辰不早了,我们走。” “舅母就不怕,你们阖府离开上京,皇上起疑么?” 沈夫人顿住脚步,疾言厉色地呵斥:“荣安县主这话什么意思?” 温梨上前一步:“我今日来此,是要拯救整个将军府的。舅母不必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毕竟,如论怎么说,你们也都是我实打实的亲人。” “不敢当。”沈夫人冷哼:“在皇后娘娘跟前,你少诋毁我们几句就行了。” 温梨压低了声音:“此地说话不便,舅母可否愿意随我移步他处?我有要紧事情与你们说,事关将军府的生死存亡。” 沈夫人见她一本正经,略一犹豫,没好气地道:“跟我来。” 带着温酒进了门洞,将门房支使出去,不耐烦地问:“有话直说,别兜圈子。” 温梨这才一脸凝重地道:“我知道,我舅父在与恭王府联手,图谋大事。我想说的是,顾弦之此人阴险卑鄙,心狠手辣,与他合作,无疑就是与虎谋皮。” 沈夫人不肯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清楚,恭王府究竟有什么阴谋,又想借助联姻,利用我舅父做什么,但我可以肯定,假如失败,必然是满门抄斩的罪过。所以,我舅父才会让你与表姐离开上京。 我给舅母舅父一句忠告,与其跟着恭王府铤而走险,赌上一家人的性命,为何不借此机会将功赎罪呢?这可是十拿九稳的功劳,可保我舅父升官加爵,万无一失。” 这番话令沈夫人十分吃惊:“你竟然要背叛恭王府?” 温梨一时间悲情涌动,泪盈于睫:“若非我舅父卷进这场争斗之中,攸关整个将军府生死存亡,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背叛恭王府会是怎样的后果,我难道没想过吗?” 沈夫人仍旧将信将疑:“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一向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地获得如今的地位,怎么可能舍得这唾手可得的富贵?” 温梨抽噎两声:“正如舅母所言,温梨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恭王府。 可顾弦之狼心狗肺,寡情薄意。 假如有一天,我们失败,我必将万劫不复,性命难保;假如成功,顾弦之手里的刀子只怕第一个就是刺向我的胸口。 既然左右都无法善终,我为何不自己闯出一条新路来呢? 只要我舅父能将功赎罪,必得重用,到时候将军府就是我温梨的依仗,还希望舅母能看在我今日冒险劝诫的份上,给我一个清白的名分,我就知足了。” 温梨一番话,说得沈夫人的心思也逐渐有些动摇起来。 她并不知道,沈将军来信让她与沈扶摇离京的真正用意,但是通过两府暗中联姻,她也隐约能够猜到,沈将军肯定是与恭王府达成了什么协议。 沈将军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手中的兵权,这令她也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但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并没有什么主见,一时间沉吟不语。 温梨又继续劝说道:“我这一辈子已然是毁了,可我表姐不一样。舅母您想,假如恭王府真的倒了,谁最为受益?肯定是睿郡王!” “那又如何?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有十分的把握,让皇后娘娘为睿郡王和表姐赐婚!只不过就是我卜算一卦的事情而已。到时候,表姐才是真正的富贵不可限量。” 沈夫人的心又活泛了一些:“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我没有利用舅母的意思,您只需要将我的书信八百里加急告知舅父,相信舅父权衡利弊,一定能做出最准确的决定。 到时候,我们联手见机行事,择枝而栖,只要风向对恭王府不利,我就立即揭发恭王府的阴谋,与将军府倒戈相向。” “如此说来,我与扶摇走不得了?” “走不得,古往今来,将士出征,家眷留京,就是提防将领叛敌。你与表姐只要离开此地,皇上肯定会对舅父起疑。 更何况,我现如今的处境不方便与舅父直接联络,还需要舅母从中周旋。” 沈夫人被成功说动:“好,这一次,我便听信你的,假如将军府果真能将功补过,重新恢复往日的荣光,我就立即让你认祖归宗,给你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督主府。 很快,就迎来了初春的第一场雨。 顾长晏傍晚从宫里回来时,已经是浑身透湿,衣服紧贴在身上,将他的宽肩窄腰暴露无遗。 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甚至于有些阴沉,默不作声地直接回了房间。 温酒闻讯迎出来,从华宝的口中得知,今日皇后娘娘在温梨的挑唆之下,故意刁难顾长晏,让他在殿外淋了半晌的雨。 如今还正是春寒料峭,温酒忙命人去厨房里烧驱寒的姜汤与热水,然后推门而入。 房间里,顾长晏已经脱了透湿的外袍,用帕子擦着头上的雨水。 健硕硬朗的腰身上水珠滚动,瞧得温酒脸红心跳,恍惚之后转身想回避。 “跑什么?”顾长晏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揶揄:“怕我吃了你不成?” 温酒脚下一顿,强作镇定:“我,我怕没关门,再让你受凉。” 她轻咳一声,装作淡然自若:“用我帮你吗?” 顾长晏将手里的帕子丢到她的手里,转过身去:“多谢。” 温酒赤红着脸上前,用帕子帮他擦拭着后背的雨水。 结实的宽肩细腰,完美的比例与线条,令温酒觉得有点烫手,目光也似乎没有地方安置。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沐浴热汤。” 顾长晏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过身来:“我没有那么娇气。” 温酒却是一怔,柳眉微蹙,眸光凝在他的心口,并且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手。 纤细的指尖落在了他胸口的两道疤痕之上。 一道粗长而又狰狞,另一道则是铜钱大小,好像是什么暗器的贯穿伤。 顾长晏促狭挑眉:“怎么?夫人似乎对我的身材有些不满意?” 温酒轻轻地咬了咬下唇:“你这伤疤是怎么来的?” “我父亲说是仇家追杀之时,他没有保护好我,被仇家伤的。从我记事起就有了。” “是谁这样狠心,竟然对一个孩子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我那时候也不小,将近总角之年。”顾长晏纠正道:“只不过因为那场变故,伤到了头部,以前的事情全都记不得了而已。” 温酒的指尖轻颤:“那也是十几年前了吧?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你的伤,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你对于小时候的事情真的没有印象吗?” 顾长晏摇头:“以前没有,这两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有片刻的恍惚,觉得眼前的很多场景自己似乎在梦里见过一般。九叔说,或许是我受损的记忆在慢慢修复。” “没有办法医治吗?” “我自幼母亲早亡,跟着父亲在山里长大,每天除了练武还是练武,十几年如一日。儿时记忆没有什么好怀念与追溯的。” 温酒的擦拭格外轻柔起来,带着心疼:“练武很辛苦。” “怎么,心疼了?” 顾长晏低低地问,低垂下眼帘,就能看到温酒蝶翼一般轻盈卷翘的睫毛。 温酒收起疑心,用指尖杵了杵他的心口,眸中眼波流转:“铁打的似的,有什么好心疼的?” 她手里的帕子,就像是羽毛似的,在顾长晏心尖上轻轻地撩拨。 他心里一圈又一圈地荡漾起涟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将温酒的腰揽进了怀里。 “你若不心疼,眼睛怎么湿了?” 女人的腰肢好软啊,身子就像是水做的,柔弱无骨。 温酒的手就抵在他坚硬的胸口,他身上的灼热包围着温酒,怦然乱动的心跳躁动着温酒的手心。 顾长晏的喉结急促而又艰难地滑动了一下,气氛瞬间就变得暧昧起来。 温酒的目光慌乱地无处躲藏,声音就像是赖猫在哼叫:“谁哭了?” 顾长晏的手臂搂得更加紧,低垂下头,冰凉的唇霸道地落在温酒的唇瓣之上。 温酒并没有拒绝,只是抵在他心口的指尖在不知所措地轻颤。 就像是百爪挠心,顾长晏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又紊乱,热烫地灼烧着怀里的人。 屋子里的温度急剧地升腾,顾长晏的征服与侵略令温酒身子不由自主地后仰,腰身紧密贴合。 意乱情迷之中,她隐约感受到,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似乎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快得好像流星,她捕捉不到。 敲门声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 姜汤送来了。 温酒像是犯错一般,慌乱地从顾长晏的怀里挣扎出来,脸红的似乎要滴血。 顾长晏背转过身,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温酒眼尖地看到,他从随身药瓶里取出一粒黑色药丸,含进了口中。 想起仇先生的话,温酒心里顿时就升腾起疑惑来。 侍卫将姜汤搁下,便低垂着头退了出去,他能感受得到,头顶似乎悬着一把锋利的刀子。 温酒把姜汤捧给顾长晏,便问了一句:“你在吃药?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就是怕淋雨感染了风寒,提前吃一粒驱寒的药。” 他肯定在撒谎!而且面不改色,如此淡然自若。 温酒的心沉了沉,适才的满怀旖旎,顿时荡然无存。 “是九叔熬制的药丸吗?” 顾长晏低低地“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温酒的心沉了沉,装作若无其事:“那日我也觉得身子有点不舒坦,去九叔那里拿了一瓶药丸,只吃了一颗便立即神清气爽,很是灵验。” 顾长晏掩饰道:“府上人多,难免有人头疼脑热,多亏了九叔。” 温酒知道他在撒谎,并未揭穿,瞧着他将姜汤一饮而尽,便端了碗出去。 顾长晏略一沉吟,穿好干净的外袍,直接去了九叔的住处。 九叔正在钻研医书,庆嬷嬷不在。 顾长晏开门见山:“适才温酒看到我在服用药丸,我骗她是预防风寒的药物。” 九叔搁下医书:“是药三分毒,这药丸不能经常服用,否则,对你身子造成的损伤是无法逆转的。” 顾长晏点头:“我会注意的,尽量减少服用。而且,应当用不了太久了。等我报了仇,便立即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真的决定放弃这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切?”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舍才能有得。更何况,现如今这一切原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你我都即将得偿所愿,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九叔点头:“既然你想与温酒姑娘长相厮守,何不早点坦白?又何苦经常服用这药丸,自伤身体?”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必须与顾长晏和离! 顾长晏默了默:“我在等她跟我坦白。” “坦白什么?”九叔纳闷地问。 “没什么,就是一时间还不清楚,她是否与我一心一意。” “你说得也有道理,在未搞清楚,温酒姑娘对你是否真心托付的情况下,坦白这一切,实在过于冒险。对了……” 九叔话音一顿:“那天我煮药的时候温酒姑娘过来了,有意无意地询问我这个药丸的情况。” “她起了疑心?” “她临走的时候,好像取走了一点药渣,而且我听说仇先生那天来过。” 顾长晏眸子微眯:“我记得,仇先生似乎也精通药理。” “可这个方子,乃是我从漠北一位巫师那里得来的秘方,一般的郎中不可能知道它的功效。这位仇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啊?”九叔纳闷地问。 “漠北就对了。”顾长晏蹙眉:“他有可能是漠北派来的卧底。” 九叔心里一惊:“他若是别的国家派来的奸细,潜伏在夫人身边,万一真的窥探出督主大人您的秘密,岂不危险?” 顾长晏笃定地道:“此人虽说来历可疑,但是一再拒绝了我与顾弦之的赏识与提拔,似乎对朝中之事并不感兴趣。所以我并未急着揭穿他的来历。 如今,他知道了本督这么大的秘密,肯定是留不得了。” 立即吩咐下去,命华宝收网,将那个干果店老板缉拿归案,严加审讯。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牢。 顾长晏亲自将顾时与送出牢房。 顾时与被关押了这么多的时日,今日初见天日,略带憔悴的脸上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 他向着顾长晏客气地道了一声谢。 顾长晏清冷道:“你不必谢我,那日给睿郡王府送信的人是睿王妃找到的。 她帮你证实了你的供词,但是你的嫌疑并没有完全洗清,仍旧是戴罪之身,出去之后,暂时不可以离京。” 顾时与有些诧异:“你说,这次是我继母在帮我?” 顾长晏点头,不想多言:“不错,贵府派来接你的马车就在前面,本督就不送睿郡王了。” 顾时与拱手告辞。 华宝上前,向着顾长晏回禀:“大人,那个干果店武老板已经熬不住招了,亲口承认他的确是漠北派来我长安的细作。” 顾长晏轻哼:“算他识相。仇先生那里呢?他可招了?” “也招了,他说仇先生身份也不简单,原本是漠北铁汗王府上的侍卫长。” “铁汗王?”顾长晏有些诧异:“前年漠北王病逝,其弟铁汗王继承漠北王位,这位仇先生想必应该升官加爵,平步青云了。他放着漠北的荣华不享,亲自来我长安隐姓埋名,是想刺探什么情报?” “武老板说,他们来此,不是为了刺探情报。” 顾长晏丝毫也不意外:“为了什么?” 华宝面色古怪地道:“为了温家。” “温家?他是这么说的?” “是的,他说十几年前他来长安,就是听从的仇先生命令。仇先生命他在长安想方设法搜集关于温家的所有情报,事无巨细,尽数传书回漠北。 这些年里,他利用小恩小惠,贿赂了御史府上的两个下人,御史府上的风吹草动几乎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而仇先生是去年刚刚抵达上京,故意制造机会,接近温姑娘,在茶馆做事。 每隔一段时间,仇先生都会到干果店里,让掌柜帮忙,往漠北传信。” “难怪,仇先生会满足于一个小小的茶馆掌柜,大材小用,原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那上次仇先生找他,是要传递什么消息?” 华宝摇头:“具体什么内容,这个武老板也不太清楚。” “那他是怎么传信的?” “有时候是飞鸽传书,有时候有专门的信使。” 顾长晏微微颔首:“那他还招认了什么?温御史与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其他的都无关紧要,温御史与他也没有任何关联。口供在这里,请大人过目。” 顾长晏接过口供,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心里已经了然。 他将口供丢还给华宝:“将武老板暂时收监,听我命令。” “大人您要去哪儿?” 顾长晏翻身上马:“兰亭序,亲自会一会这位仇先生。” 兰亭序。 温酒一来,就心事重重地将仇先生叫到雅厢,关闭了房门。 仇先生问:“你今天来此,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温酒仍旧还是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那一包药渣,打开之后递到仇先生的面前。 “先生您过目,看看这是什么药?” 仇先生凑到近前,仔细辨别:“这就是那日你们府上九叔熬的药方子吧?” 温酒点头:“正是,我想问问先生,这药是治什么病的?” “你先告诉我,这药是谁的?” 温酒犹豫了一下,如实道:“我见顾长晏在偷偷地吃药,但是并不确定是否就是这种。” 仇先生明显一愣,一脸的凝重。 “你有没有问过他?” 温酒点头:“他说是预防伤寒的,可我觉得他是在说谎。” 仇先生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焦躁地转悠了两圈,无奈地跺跺脚:“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姑娘你若是听先生的话,就想方设法与顾长晏和离!” “为什么?”温酒顿时心生疑窦:“先生何出此言?顾长晏是不是得了很厉害的隐疾?” 仇先生摇头:“他身体很好,与正常人无异。只不过顾长晏此人太危险,你早一日离开他,或许还可以免于一难。” 温酒追根究底:“那他为什么会偷偷吃药?这药究竟是治什么病的?” 仇先生叹气:“这药俗称锁阳丸,其中一半药材都含有毒性,极伤男子元气,损毁男子……” 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到外面有人凉凉地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姻,仇先生却背地里撺掇拙荆与本督和离,实非君子所为。” 是顾长晏! 温酒立即起身,雅厢的门被推开,一袭黑色锦衣华服的顾长晏就立在门口,望着仇先生,面带冷峻。 仇先生见他突然出现,并不惊慌:“督主大人应当比仇某人更明白,温酒留在督主府,完全就是引火上身。” 顾长晏眸子微眯:“看来,仇先生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督主大人是要杀人灭口吗?” “有必要的话,本督会。”顾长晏不假思索。 温酒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护在仇先生跟前,满含警惕地望着顾长晏:“你要做什么?” 顾长晏眸光一沉:“很简单,要么,他归顺于我,要么死,只有两条路。”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必须离开你! “他是我师父!”温酒怒声道:“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他!” 顾长晏冷冷勾唇:“你师父?你知道他是什么人,知道他的来历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绝对不会害我!” “那可未必。”顾长晏一脸的意味深长:“仇先生,你是自己选,还是我来决定?” 仇先生苦笑道:“纸里包不住火,你以为,杀了我,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就轮不到你操心了。毕竟,你这把火,同样是纸包不住的。” “想要让我归顺,你明知道不可能。” “那就受死吧。” 顾长晏毫不犹豫地拍出一掌。仇先生轻描淡写地接住。 顾长晏赞叹道:“好身手,仇侍卫长果然是名不虚传。” 仇先生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他今日乃是有备而来。 也由衷赞赏道:“督主大人也好厉害的杀招。你我不如换个地方,好生切磋切磋?” “好!本督也正有此意。” 温酒急于劝阻二人,却压根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 窗子破开,两人直接翻窗腾空而去。 身形迅如鬼魅,只一个瞬间就已经双双不见了人影。 温酒不放心地紧随其后。 当她带着华宝等人气喘吁吁地找到二人时,胜负已分。 仇先生紧捂着胸口,慌乱躲避着顾长晏的步步紧逼,唇角带血,失了平日的从容。 顾长晏并未心慈手软,手中长剑,迅如疾风一般,向着他心口直刺过去。 温酒大声喝止:“住手!” 顾长晏手中长剑微沉,仇先生狼狈躲过这雷霆一击。 温酒毫不犹豫地挡在仇先生的面前,伸开双臂:“顾长晏,你究竟要做什么?非要赶尽杀绝吗?” 顾长晏黑着脸:“你让开,此事与你无关。” “怎么没有关系,他是我的师父!我没想到,你顾长晏竟然是这种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人。” 顾长晏看一眼她身后侍卫,面色更加冷沉:“不错,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顾长晏,我杀人一向不眨眼。” “你要杀她,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温酒怒极,口不择言。 顾长晏牙根紧了紧:“你在考验本督对你的耐心?” 温酒寸步不让:“我是绝对不允许,你对仇先生不利!” 顾长晏握剑的手青筋暴露,似乎是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仇先生,最终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饶他一命,但是他必须现在就离开上京,再也不许出现在你的身边。” “究竟为什么?顾长晏,仇先生做过什么,让你如此容不下他?” “本督瞧他不顺眼,他对你有企图,这个理由够不够?” 温酒忍气:“是不是因为那药丸?” “你想知道?”顾长晏挑眉:“等回府我可以告诉你!” 仇先生紧咬牙根,支撑着身体,厉声打断他的话:“住口!你若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必不饶你!” 顾长晏收回长剑,淡淡地道:“你自己自身尚且难保,还有胆量在此恐吓本督。” 仇先生轻哼:“你知道我不是逞口舌之快。山水有相逢,我会回来的。” “那本督等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顾长晏转向温酒:“你是跟我回督主府,还是留下?” 温酒望一眼仇先生,仇先生道:“你回去吧,我没事,不过师父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温酒满心不舍,顿时空落落的。 仇先生对于她而言,如师如父,也如长兄,她原本是想,与顾长晏大婚之后,就为仇先生谋一份锦绣前程,也不辜负他对自己的好。 谁知道,竟然就闹到这一地步。 可自己又没有挽留的本事。 “我……” “我还会回来的。”仇先生斩钉截铁:“你自己多保重。” 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递到温酒的手里:“这个留给你。” “这是什么?” 温酒诧异地看一眼,打开布包,里面搁着的,竟然是几张人皮面具!还有一本书。 仇先生正色道:“你上次与我说起温二小姐以易容术加害你,觉得这易容术对你将来或许有用。就将这易容术传授给你。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温酒眼睛一热:“先生大恩,温酒非但无以为报,还给你招惹麻烦。” “别说傻话,”仇先生看一眼顾长晏,压低了声音:“日后离这个男人远一点,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切记。” 顾长晏耳朵长,一个凌厉的目光飘过来。 仇先生挑衅一般,瞪了回去,然后催促温酒:“回去吧,等先生回来,必然助你随心所欲,再不用受这委屈。” 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温酒目送着仇先生渐行渐远,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来,百般委屈。 顾长晏上前:“天色不早,回去吧。” 温酒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自顾回到督主府,“砰”地关闭了屋门。 虽说一肚子的气,但温酒仍旧还是盼望着,顾长晏能进来,向着自己解释,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仇先生,他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但顾长晏却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解释。 只是命人将晚膳给她送进房间里,自己则自顾去了书房。 温酒赌气,晚膳也没有吃,直接和衣而卧,背身躺在床榻之上,饿着肚子睡着了。 一觉醒来,身边仍旧空空如也,顾长晏并没有回房间睡觉。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温酒心里愈加憋火,两人便这般僵持着冷战了数天。 庆嬷嬷等人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让乳娘私下里询问缘由。 温酒便将顾长晏因为一粒药丸,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仇先生赶走之事,愤愤不平地说了。 乳娘劝说道:“我听庆嬷嬷说,督主大人这几日宿在书房,经常夜不能寐,心里肯定也不舒坦。怕是有不可言说的苦衷,不得已而为之吧。” 温酒这两日就一直在胡思乱想,闻言轻哼:“即便他果真是有什么苦衷,他可以与我解释。起因不过区区一粒药而已,心胸如此狭隘。” 乳娘好奇询问:“督主大人吃药?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与你张口?” 温酒也一直心有疑惑,只是不敢随意询问别人,现在乳娘提起,她便忍不住。 “乳娘,你可听说过什么锁阳之类的药?” 乳娘想了想:“锁阳药我从未听闻,但我倒是听说过锁阳草,我们老家盐碱地里遍地都是。” “锁阳草?是治疗什么的?” “补肾阳,益精血,用于肾阳虚衰,气血亏虚,腰膝痿软。” 顾长晏吃这玩意儿? 他该不会是……心存侥幸,有什么非分之想,企图多吃补药,重振雄风吧? 毕竟,他当初是被刺客所伤,并未经过正儿八经的阉割,谁不希望能康复如初,然后妻妾成群。 可他服用这种药物,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肯定会招惹祸灾。所以才会想要赶走仇先生,而又不好意思与自己解释? 可仇先生也说过,这药毒性很大,无疑就是饮鸩止渴,会伤根本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派了人监督我? 兰亭序。 仇先生突然离开,温酒不得不找了新的管事。 今日顾长晏进宫之后,温酒便带着新管事直奔兰亭序,将店铺里的事情全都交托给他。 又从茶楼里每样点心取了一点,想要回御史府,喂小朗逸那只馋猫。 正要离开,与闻讯匆匆赶来的顾时与走了一个对面。 温酒有些意外:“你没事了?” 顾时与望向她的目光有些意味莫名:“顾长晏没有跟你说吗?” 温酒摇了摇头。 “我已经出来好几日了。” “恭喜睿郡王,终于否极泰来。” 顾时与又苦笑一声:“不过是暂时自由些罢了,随时还要听候传唤。”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相信睿郡王定能找到幕后之人,还自己清白。” “多谢,”顾时与沉声道:“我今日来此,就是特意向着你道谢的。” 温酒惭愧道:“我也没能帮上你什么忙。” “已经足够多了。”顾时与认真道:“我听顾弦之说,你为了我,竟然不惜忤逆与顶撞皇上,甚至以死明志。我很感动。” 温酒蹙眉:“我想睿郡王怕是误会了,这件事情是我与顾弦之之间的恩怨,与他人无关。” “就算是如此吧。”顾时与黯然苦笑:“若非你说服我继母,今日我就不能站在这里了。我知道,你暗中为我做了许多事情,只不过不方便出面罢了。” “是睿王妃出面为你作保?” “不是,是找到了那日假借你的名义,去我府上送信的小厮,证实的确有人在背地里谋划这一切。” “疾风知劲草,睿王妃为了救你,肯定也费了一番周折。” 顾时与嘲讽一笑:“有人在长安手眼通天,手段可比她厉害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送信小厮交代,早在我睿王府的人寻到他之前,就已经有人找到他,并且取走了口供。” “你说的……是顾长晏?” “他早就知道我是冤枉的,也一直没有审讯过我,只是不想让我过早出来,扰了他与你的喜事罢了。” “我想,你是误会他了。”温酒沉默半晌,也只憋出这一句话。 “误会?”顾时与笑笑,并未争辩,顿了顿,又继续问道:“你这样帮我,他没有为难你吧?” 温酒摇头:“没有,顾长晏待我很好。” “你在撒谎,”顾时与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们两人若是真的亲密无间,我被释放之事,顾长晏怎么可能不与你说?” 温酒辩解:“女子不问政,朝堂之上的事情,我素来不应关心。” “你不必这样自欺欺人,我已经都知道了。他容不下我也就罢了,就连仇先生都要逼走,心胸狭隘,小肚鸡肠,完全就是想要彻底囚禁与孤立你!” 提及仇先生的事情,温酒一时间默然。 仍旧嘴硬道:“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顾时与蹙眉:“我知道你素来要强,但实在没必要这样委曲求全。他顾长晏若是待你不好,我帮你离开他!” “睿郡王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身后冷不丁地有人质问。声音低沉,似乎淬着寒冰,凝聚着杀意。 不用扭脸,顾时与也知道这说话的人是谁。 他缓缓转身,望向身后的顾长晏:“当初你不择手段地得到温酒,就这般待她吗?” 顾长晏漫不经心地轻嗤:“睿郡王可不要忘了,你现如今还是戴罪之身,自身尚且难保,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本督?” 顾时与忍了忍怒气:“人生没有永远的巅峰,也没有永远的低谷,不过一时起落而已。” “本督只是好心提醒,睿郡王你危机未过,最好不要将过多的心思放在别人的妻子身上。” 顾长晏走到二人跟前,一手揽住温酒的肩,帮她将一缕凌乱的发丝轻轻地挽到耳后,深情之中渗透着危险。 “我们新婚燕尔,鹣鲽情深,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是不?” 温酒的身子都忍不住紧绷起来,她不想顾长晏与顾时与二人再起争执,恹恹地道:“我有些累了,督主大人回府吗?” 顾长晏侧脸,认真纠正:“叫我长宴,如此生疏的称呼,难怪会令睿郡王误会你我不够恩爱。” 温酒抿抿唇:“我累了。” 不想陪着你演戏。 下一刻,双脚腾空,直接离地而起,顾长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累了好说,本督抱你回去。” 三人正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之上,他这一唐突行径,惹得许多人纷纷驻足扭脸。 温酒又羞又窘:“你放我下来,我不回去,我还要去御史府!” “本督陪你一起回去!” 顾长晏挑衅一般,望了面色冷沉的顾时与一眼:“正好拜会岳父大人与大舅哥。” 得意地从顾时与跟前擦肩而过,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 顾长晏的手仍旧搭在温酒的腰间,将她圈禁在怀里。 温酒恼羞地挣扎,反而被他圈得更紧。 “你有完没完?很好玩吗?” “怎么?不高兴了?是怪本督打扰了你们叙旧?还是埋怨本督让顾时与伤心了?” “其实,你打从心底里,还是很介意顾时与,很介意我身边的每一个男人,是不是?” “不是。” “是!”温酒固执地恼声道:“所以,你才会赶走仇先生,然后又刁难顾时与!” “我刁难顾时与?他跟你说的?” “你早就知道顾时与是被人陷害的,不是吗?” “那又如何?皇上介意的,是当初太子一案,是否与睿王府有关联,而不是顾时与究竟为什么出现在兰溪河畔。 现在释放他,他也是戴罪之身!” “那仇先生呢?你为什么要将他赶走?” “仇先生的事情,我暂时不能如实相告。” “是不能还是不肯?” “这是仇先生的要求,等他回来,自然会向你解释清楚。” 温酒轻嗤,使劲儿拧了拧身子,将脸扭到一旁,委屈得红了鼻尖。 “顾长晏,是不是在你的心里,也觉得我温酒是那种勾三搭四,耐不住寂寞的女人?” 顾长晏蹙眉:“你为什么这样想?” 温酒苦笑着自嘲道:“好像,每次我与男子见面,顾时与也好,顾弦之也罢,还包括仇先生,你总是会出现在我身边。假如我没有说错,你好像派了人在监视我吧?” 顾长晏沉默半晌不语。 “我只是不放心你。” 果然如此。 温酒扭过脸来,正色道:“当初太后娘娘赐婚之时,我就与你说过,我温酒绝不做攀附于你的寄生虫,我需要自己的空间与自由。顾长晏,你食言了。” “不,”顾长晏分辩:“我只是不放心你的安全,绝无监督你的意思。” “我的安全我自己会负责!”温酒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我可以理解你的自卑与敏感,甚至可以接受你的占有欲,但你这样没完没了地猜忌,实在过分!” 她一鼓作气,将对顾长晏的不满全都鼓足了勇气说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你会生么?你能生么? 顾长晏安静地望着她,缓缓吐唇:“在你温酒的心里,我竟然如此不堪?” 温酒涩声道:“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当初我既然答应嫁于你,就已经接纳了你的残缺,你的不完美,要与你厮守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将男女之事耿耿于怀,为此疑神疑鬼,更没有必要偷偷地吃什么锁阳药,为了一时欢愉而毁了自己的身体。” 顾长晏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古怪:“仇先生是这样跟你说的?他说我吃这锁阳丸是为了与你行周公之礼?” “我自己猜的!你不就是觉得被仇先生看穿这一切,觉得无地自容,才会将他赶走吗?” 顾长晏唇角抽了抽:“就算是吧,只要能取悦你,不过就是一副残破之躯么,毁了就毁了。” 温酒不由提高了声音:“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什么男女之欢,帐中之事!” “嘘!” 顾长晏一本正经地打断她的话:“在大街之上,谈论这种虎狼之词,麻烦夫人小些声音,本督是极好颜面的。” 温酒一噎,涨红着脸:“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要再饮鸩止渴,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补药,胡思乱想,徒增烦恼!” 顾长晏眸中逐渐有了揶揄之意,身子前倾,压低声音:“你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口是心非?万一本督真的能康复呢?” 正在气头上的温酒不假思索:“那我就给你剪了!” 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啊,这不是找死吗? 顾长晏面色一黑:“你真舍得?” “不稀罕!” 下一刻,温酒的唇便被顾长晏严严实实地堵住了。 顾长晏胸腔里似乎也憋了一肚子的邪火。 惩罚一般,霸道而又粗鲁地侵犯与索取。 温酒还正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被他冷不丁地禁锢在身下,霸王硬上弓。于是火气更甚。 她使劲儿捶打着顾长晏的胸膛,在他怀里左右扭动,挣扎。 顾长晏并没有饶过她的打算,甚至于得寸进尺。 温酒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胆量,朝着他的嘴唇狠狠地咬了一口。 瞬间血腥的味道充斥了口腔。 顾长晏吃痛,终于松开了她略微红肿的唇瓣。 殷红的血珠被舌尖扫荡而过。 男人暗沉的眸子里,欲火未消,反而被血腥味道刺激得更加炽热。 他低垂下头,一口咬住了温酒的耳垂。 温酒只觉得心中一紧,没来由的,一股热气从小腹瞬间升腾而起,直冲脑门。 嗔怒的话到了嘴边,却也只化作一声嘤咛。 这娇软的,几乎能滴出水的声音令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慌忙咬住了下唇,倍感羞耻。 对着顾长晏一通拳打脚踢。 拳头落在他硬实的宽肩之上,就如搔痒一般。 而顾长晏似乎无意间破解了她身体的密码,愈加变本加厉,穷追不舍。 强烈的耻辱感,令温酒再次毫不客气地咬住了他的肩头。 天雷地火中的顾长晏“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饶过温酒,趴在她的肩窝处,大口地喘着气,额头青筋直冒,眸中被邪火浸染的欲望逐渐消退。 “下口真狠啊。” 温酒也逐渐松口,将他一把推开:“活该!”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车夫提醒:“大人,夫人,御史府到了。” 顾长晏坐起身,用手背抹一把嘴唇上的血,眸底带笑地看了她一眼:“谋杀亲夫,你也舍得!” 温酒冷着脸:“看你还惹不惹我?” 顾长晏唇角也有了戏谑的笑意:“还生气不?” 温酒继续紧绷着脸:“你又没道歉,我为什么不生气?” “那本督跟你道谦?” “那我也不原谅。” “嘴硬,相较之下,你的身体更诚实。” 温酒不假思索地反唇相讥:“你的嘴更硬,全身上下只有嘴硬!” 顾长晏面色一黑。 温酒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三十六计走为上。 她慌忙起身:“我到家了,督主大人自己请回吧。” 顾长晏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裙摆:“本督也要去拜会岳丈大人。” 温酒瞧一眼他嘴上的伤:“督主大人还是回府养好伤再来吧。您那么好颜面,若是被人问起,多丢人。” 顾长晏望一眼口唇红肿而不自知的温酒,眉梢眼角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都是自家人,怕什么?再说大家都是识趣之人,谁会这么唐突?” “哼,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尴尬呢。” 温酒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自顾爬下马车,“噔噔噔”地进御史府去了。 身后顾长晏暗哑轻笑。 这个女人真好玩啊。 气鼓鼓的,就像只青蛙,一气一蹦跶。 这么有意思的女人,群狼环伺,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危机感呢? 他也跳下马车,尾随着温酒身后,径直进了御史府。 早有下人一路飞奔入内禀告。 温御史与温凌渡忙迎出来,身后跟着屁颠屁颠的小朗逸。 父子二人见到温酒身后的顾长晏,对视一眼,望向温酒的目光里,便不由带了担忧。 温酒并未觉察到气氛的微妙,蹲下身去搂小朗逸,谁知道小家伙径直绕过她,扑进了后面顾长晏的怀里。 顾长晏单臂一伸,将他抱在怀里。 小朗逸粗短的小胳膊搂紧了他的脖子,就是一通五彩缤纷的马屁。 “姑丈,姑丈,凌渡好想你啊。可我爹爹说什么都不让我去找你。我愁得饭都吃不香了。” 顾长晏瞄一眼他胀鼓鼓的小肚子,昧着良心:“是啊,瘦了好多呢。” 小朗逸突然发现了顾长晏嘴唇上的血,顿时瞪圆了眼睛:“姑丈,你怎么流血了?” 鼓起小嘴儿,“呼呼”地吹气。 温酒将脸扭到一旁。 顾长晏一本正经:“姑丈馋肉了,自己咬破的。” “姑丈家里竟然这么穷了么?” 小朗逸怜悯地看一眼自己姑姑,突然又有了新的发现:“姑姑也好可怜,馋得吃嘴巴呢。” 温酒顿时大囧,冷着脸凶巴巴地道:“那你还不快跑,小心一会儿我们若是馋了,把你屁股咬下一半来!” 小朗逸吓得屁股一紧,一把捂住屁股蛋,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本正经地叹气:“唉,咬就咬吧,省得这屁股天天挨娘亲巴掌,跟着我受罪。” 几人哄堂大笑。 就连顾长晏都忍不住笑得咧开了嘴。 温凌渡知道温酒尴尬,忙上前打圆场,接过小朗逸,请顾长晏与温酒入内吃茶。 顾长晏经过温酒身边,压低了声音:“突然觉得,生个小孩子也蛮好玩的。咱督主府就是太冷清了。” 温酒顿时脚下一绊。 这厮是不是执念又深了?你会生吗?你能生吗? 孩子,别人努努力就有了。 你努努力,也只能生一肚子气,最后化成一串屁。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他对你别有用心 温酒瞪着他,磨了磨牙,心里的腹诽自然不敢说出来。 顾长晏似乎洞察了她的想法,抬头一本正经道:“为夫的意思是,改天,将咱侄儿接去督主府住两日。夫人在想什么?” 温酒冷着脸轻嗤:“我在想,你那么穷,连肉都吃不起,狗都嫌,我侄儿才不稀罕去!” 小朗逸耳朵挺尖,迫不及待:“我去我去,我不嫌!我给姑丈带肉吃!” 顾长晏难得眉开眼笑,面带和煦:“好,不枉姑丈疼你,给你带了点心吃。” 命华宝将点心送到小朗逸手里。 小朗逸嘴巴甜的顿时抹了蜜。 温酒没好气地嘟哝:“慷他人之慨,不要脸!” 温御史见顾长晏对小朗逸如此亲近,与顾弦之对待孩子的冷漠厌恶截然不同。这个做祖父的,顿时心花怒放。 呵斥温酒:“这是怎么跟督主大人说话呢?没大没小。” 顾长晏略带幽怨地求情:“本督已然习惯了,温大人莫怪。” 真会演戏啊! 温酒从来没有发现,这厮这张棺材脸,不仅冷,还相当厚,自己真是小觑了他。 温御史客气地将顾长晏请进待客厅,直接将温酒晾到了一旁。 叶轻眉瞅准时机将温酒拽到一旁,上下打量,一脸的担忧,甚至还不放心地捏了捏她的肩。 温酒被打量得莫名其妙:“怎么了?这刚几日没回来,就不认识了么?” 叶轻眉神秘兮兮地问:“那顾长晏待你如何?有没有欺负你?” “大嫂,我都说过多少次了,顾长晏待我挺好。” 叶轻眉仍旧还是不信,压低了声音:“他晚上是不是折腾你了?” 温酒不自觉地面上一红:“你乱说什么啊?” 叶轻眉见她眼角眉梢瞬间风情万种,完全就是那种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才有的羞涩,不像是在强颜欢笑。 “那他嘴唇怎么破了?是不是他欺负你的时候,你性子刚烈,不肯就范,给他咬破的?”叶轻眉直言不讳。 这话令温酒一张脸窘得火烧火燎。 这好像是实话,可又不完全是实话。 难怪适才父亲与大哥面上表情那么古怪。 这若是换成他人,大家只会觉得,是夫妻之间打情骂俏。 可顾长晏若是顶着嘴唇上的伤一本正经地上朝议政,这群人背地里还不知道好奇成啥样! 估计,大家都觉得,自己现在落在顾长晏的魔掌之中,简直是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事实,温酒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辩解了。 叶轻眉并未追根究底,只是不放心地劝说:“督主他高高在上习惯了,向来说一不二,没有人敢忤逆他。你性子一向要强,但也要懂得服软。” 温酒黯然地应着。 温御史与顾长晏闭了待客厅的门,一直聊到日落黄昏,方才开门 出来,让叶轻眉准备宴席,要留顾长晏在府上吃酒。 叶轻眉立即下去安排,温酒则主动叫住了转身要走的温御史。 “爹!” 温御史见温酒主动与自己说话,立即顿住脚步:“有事儿?” 温酒吞吞吐吐:“我就是想问问父亲,您最近是否有仇先生的消息?” 温御史面上一僵,不答反问:“我听说,他离开了兰亭序?” 温酒点头:“是。” “离开的好,他就不该留在你身边。” “为什么?” “他对你居心不良。” “可他一直都在帮助女儿。”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顾长晏逼他离开你是对的。他的身份不简单,接近你的目的更不简单。若是留下,可能会给你,还有顾督主带来无妄之灾。 你不可因为此事与他任性闹别扭,尤其是这几日正是他焦头烂额的时候。” 温酒询问:“这几日朝中有什么变故吗?” “你不知道?” 温酒摇头。 温御史正色道:“当初刺杀太子的那个刺客越狱了。” 温酒大吃一惊:“逃了?” “幸好被人发现,没有逃走。但是却被一箭穿胸,差点丢了性命,连续昏迷了好几日方才脱离危险。 而且,温梨在其中大做文章,说顾长晏早有灭口之意,所以才与你不择手段地陷害顾弦之,抢了这案子的主动权。 皇后娘娘现如今对于温梨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因此对顾长晏开始有成见。此事他若不能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怕是不好过。” 温酒想起那日他淋雨之事,定是也因此而起。 可这朝堂之上乱七八糟的事情,顾长晏并未跟自己说过一个字。 “他没跟我说过。” “那你有没有关心过?问过?” 温酒一噎:“我想问,又怕过于关心此案,他会敏感多心。” “多心的是你。”温御史无奈地摇摇头:“为父最初很不看好你这桩亲事,十分生气。 可适才为父与他一番攀谈,他设身处地地为你,还有温家着想,更为了长安百姓高瞻远瞩。为父就知道,他待你,是一片赤诚的,乃是可托付之人。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有三心二意,应当与他同进退,荣辱与共。” 自家老爹这是接受了顾长晏了? 对于他这样冥顽不灵的倔老头,一直对顾长晏成见颇深,三日回门的时候,还对着他客气而又疏离,暗中横挑鼻子竖挑眼呢,这转变未免也太快。 顾长晏莫不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酒宴准备好,温御史再次屏退了所有人,包括温凌渡,与顾长晏推杯换盏,一直喝到交更。 两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沈氏鬼鬼祟祟地从后院出来,想要借着送酒的机会,到跟前探听两人的谈话,被守在厅外的华宝毫不客气地赶走了。 温酒觉得,肯定与仇先生多少有点关系。 他们二人对于仇先生的身份全都讳莫如深,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了顾长晏? 当花厅的门打开,温御史亲自送顾长晏出来,满面红光,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恭敬与热情。 一身酒气的他拽住温酒的手,郑重其事地交到顾长晏的手里,僵着舌头,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 “顾督主,下官就将我女儿交给你了,下官相信,你一定会善待她,给她我力不能及的前程。” 顾长晏反手握住温酒的手:“岳父大人尽管放心,小婿我必当全力以赴,定不负你所望。” 温御史又十分不放心地叮嘱温酒:“日后听顾督主的话,不可任性。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顾长晏得意地冲着温酒挤了挤眼睛。 温酒心底里冷哼一声,表示不与他计较。 晚上,顾长晏就又重新睡回了温酒的床。 虽然已经洗漱过,仍旧带着酒气。 温酒背着身,没好气地揶揄道:“你回来做什么?” 顾长晏的胳膊流水一般搭在了她的腰上:“这是我的床,我不回来去哪儿?” “书房里不是也有床榻么?” 顾长晏的胸膛紧贴着温酒的背后:“前两日太子一案出了点乱子,事情比较多,侍卫来来往往的,我怕打扰你休息。” 温酒便忍不住:“那刺客究竟是真是假,你可问清楚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恭王府的眼线 顾长晏将鼻尖在温酒后背上蹭了蹭,闷声道:“他说他刺杀太子之时,所用的就是寻常的剑。” 温酒转过身来,与顾长晏四目相对:“会不会,当时刺客不止一人?” “有可能,也有可能,你所看到的那个人并非是刺客。” “可我分明见到剑尖上有血。” 顾长晏默了默:“刺客对于整个刺杀事件的供述几乎毫无破绽。皇上已经认定他就是刺杀太子的凶手。现在审讯的重点是太子殿下的下落,还有幕后的指使之人。” “那他招了吗?” 顾长晏摇头:“审讯暂停了。具体进度我也不是很清楚。” “刺客之事我已经听我父亲说了,前几日你被皇后娘娘责罚,也是这个原因吧?” 顾长晏低低地“嗯”了一声:“所以我在严查那夜所涉及的所有人员,要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有线索了吗?” “没有。” 温酒略一沉吟,立即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鞋子走到桌边,点燃了蜡烛。 顾长晏起身:“你在做什么?” “写字。” 温酒从一旁取过笔墨纸砚,略一沉吟,笔走游龙,在纸上写下一连串的人名。 然后咬着笔杆,紧皱眉尖,苦苦思忖片刻,又继续写。 顾长晏也翻身起床,取过一旁披风,上前给她披在肩上,定睛瞧了一眼,顿时面露疑惑之色: “你这是……” 温酒停顿了笔:“这些都是恭王在朝中的心腹,还有他秘密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途。” 顾长宴若有所思地指着其中一人:“此人也是恭王府的人?” 温酒笃定点头。 顾长晏猛地敲了桌面一记:“就是他了。刺客越狱那天,他是负责白天戒备巡逻的人。我早就怀疑,刺客能挣脱开锁链,肯定是有内应暗中做了手脚。” 温酒又指着另外两人的名字:“还有这人,是恭王安插在皇后娘娘身边的眼线,现在与温梨里应外合的人应当就是她。还有皇上身边也有,不过可能会有偏差,你自己注意甄别。” 顾长晏逐个人名看过去,不仅有宫里宫人,还有朝堂之上的官员,有些在明,有些在暗。 他将温酒一把拥在怀里,低垂着眼帘,认真地对她道了一句:“你能信任我,将这些如实告诉我,我很高兴。” 温酒仍旧绷着脸,装作生气:“我只是看不得他顾弦之与温梨如此猖狂罢了。” 顾长晏眼底眉梢都被盈盈笑意氤氲,轻轻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唇印。 “这名单对我很有用,事不宜迟,我立即进宫一趟,你自己乖乖睡觉。” 一把抱起温酒,将她搁在床榻之上,盖好被子,方才穿好衣服,转身出了房间。 温酒眼瞅着他轻轻地关闭了房门,两道柳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一向心思缜密,竟然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名单! 前世里,仇先生帮着顾弦之筹谋布局,一步步从恭王手中获取信任,拿到这些机密情报,有些就连顾弦之都不知道。 顾长晏不可能不怀疑! 该不会自己重生之事,早就在他跟前露出了马脚? 所以,当初他得知顾弦之也是重生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这个男人,在温酒心里,愈加深不可测起来。 顾长晏这一去,便一连两三日没有回府。 后来夜半倒是回来一趟,温酒已经睡下,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边有人。 顾长晏衣服都没有脱,在温酒身边躺下,就搂住了她的腰。 温酒想要起身,顾长晏搂紧她,只闷声说了一句:“睡觉。” 声音里透着疲惫,还有浓浓的睡意。 温酒知道,这两日他一定是累坏了。 于是并未挣扎。 顾长晏寻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在温酒的后背之上,闻着她的发香,便立即睡着了。 温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又是空空如也,顾长晏已经回宫去了。 华宝被留在了府上。 他告诉温酒,这几日朝堂之上形势比较微妙,顾长晏树敌颇多,就怕有人狗急跳墙。 所以今日临走之时,顾长晏留下他负责保护温酒的安全,并且叮嘱温酒,这几日一切小心为上。 华宝不说,温酒也知道,朝中现在是怎样的一番血雨腥风。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顾长晏怎么可能允许恭王府将眼线安插到自己身边呢? 包括朝堂之上,那些助纣为虐的官员,顾长晏肯定也不会留下后患。 顾弦之不傻,肯定能猜测得到,是自己在暗中推波助澜。 那么,自己前世里所掌控的,关于恭王府的所有把柄,在这一世,就成为了对他的威胁。 他如今已经不再对自己手下留情,甚至不惜毁掉自己,那么自己这条小命,他估计已经惦记上了。 温酒听话地待在督主府,就连伯爵府,还有其他官员府上递来的请柬,温酒也让管事称病,一概委婉谢绝。 府上奴仆环绕,锦衣玉食,又有庆嬷嬷,乳娘跟着聊天解闷,可不知道为何,竟然觉得有些百无聊赖,开始眼巴巴地盼着顾长晏能回府。 顾长晏匆匆忙忙地回来过几次,与温酒坐在一起吃了两顿饭,说起朝堂之上的事情,温酒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很坦率地给了他建议。 她有意无意地向着顾长晏暴露自己重生的破绽,顾长晏却从来没有追根究底地问过一句。 温酒更加确定,顾长晏已经知道自己重生的事情,只是等到合适的机会,自己再向着他捅破这层窗户纸。 今日用过午膳,温酒待在房间里,一个人自言自语地练习口技。 仇先生留下的易容术,她通过这许多时日手法练习,已经能够熟练掌握基本的易容之法。 只不过,易容容易,改变声音却有一定的难度。 为此,她还专门去过戏楼,拜访口技先生,学习改变口音,模仿他人说话。 她甚至于在心底酝酿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 正揣摩与练习,外面侍卫匆匆入内回禀:“夫人,御史府来人了。” 他身后跟着的,是个小厮模样的人,温酒瞧着有点眼生。 温酒询问:“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你在谁跟前伺候的?” 小厮满头大汗,喘气道:“小人是叶府的人,在叶大人跟前跑腿儿的。” 原来是叶轻眉娘家的人。 温酒没有继续追问:“看你跑得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厮点头:“今日孙少爷跟着我家姑娘回叶府探望老夫人,一个转身就不见了踪影,四处都寻找不到。我家姑娘命小的来督主府问问,孙少爷有没有来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