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征祥》 第221章 紫荆倨傲 “你来啦,来来来,快来偿偿新进的小儿肝,真是美味,远比上次吃的美人心巧妙地多!”刘守光大醉伶仃,见元行钦便兴起招呼起来。 身旁捧酒壶的美人听刘守光说起吃“美人心”,不禁惊惧怔忡,捧着酒的酥手难以自已地战栗,将酒水撒到了刘守光的龙袍上。 美人吓得几乎连忙跪地扣头,细声哭嚎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刘守光却不恼不怒,脸上淫邪地笑笑,点头示意美人起身。 “谢陛下~”,美人若惊若疑地起身,试探着缓步走到刘守光身边,刘守光用手背轻轻在美人脂玉般的小臂上轻捋勾划,另一只手却从美人小腿处向上抚摸其嫩滑的皮肤,直到私密处。 原来为满足自己禽兽之欲,桀燕宫中不设宦官,宫闱内务全由各地网罗搜纳来的绝色女子承担,并不许着长裤、内衬。 堂堂一国之君竟在重臣面前苟且淫乱,在常人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在桀燕皇宫中,在刘守光的一帮臣下眼中,却是最为稀松平常的事。 “啊~陛下!”不知是美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难掩羞涩,还是肉体禁不住轻抚的诱惑,半推半就间尖声叫了出来。 刘守光顿时变色,一双料峭乌龙眼散发出豺狼般的凶光,把美人瞬时盯出了一身冷汗。身旁的罗美姬见此,便悄无声息地向后挪动步子,她知道,每当刘守光翻脸的时候,最好的保全方法就是尽量躲到他的视线之外。 刘守光眯起眼睛,冷冷地说道:“你的手有毛病,拿不住东西,但这双腿还是不错的,我今晚就准备拿这条美人腿当晚膳了!” “啊!”美人听了这话几乎晕死过去。 “好啊!陛下果然好品味!秦皇汉武若是早像皇帝一样聪慧,长生不老何愁不可!”听殿下有人叫好,刘守光寻声看去,原来是齐鸣散人孙伯仲。 “国师,你是说吃美人腿能够长生?”刘守光满眼冒光,听到“长生不老”,顿觉惊喜不已。 孙伯仲躬身施礼道:“吃美人腿能够益寿延年,但想长生不老,仅此不够。”说罢若有隐瞒的摇了摇头。 刘守光追问道:“国师务必知无不言,快快说来听听。” 孙伯仲笑道:“当年九天教中原本有件盘螭御极杯,可用以修炼转背大法,达到长生不死的目的,但是可惜,被一个叫嵇昀的人给毁了,所以转背大法是练不成了。贫道求仙问道多年,在长生之术上自问懂得一些眉目,承蒙大燕皇帝器重,赐封国师,敢不全力效劳,陛下想要长生不死,还有一个办法,就要集齐金中金、木中木、水中水、火中火、土中土。五行齐备,练成丹药,服用可以成仙不死。” 刘守光道:“什么是‘金中金、木中木、水中水、火中火、土中土’?” 孙伯仲解释道:“‘金中金’,就是江南道润州的金山中,产出的黄金...” 刘守光道:“润州是杨吴的地盘,他们怎么肯将金中金让给我。” 孙伯仲笑笑不做理会,继续说道:“‘木中木’,指的是禹王宫门外枯木中生出的银杏树。” 刘守光追问殿下的大臣:“禹王宫?禹王宫在什么地方?” 有臣下回答说:“在朱梁和杨吴交界的涂山。” 刘守光叹气道:“唉,不用说了,这‘水中水、火中火、土中土’,也都是咱燕国没有的东西,难道朕要长生真的无望!” “哈哈哈哈!” 孙伯仲听了竟然朗声大笑,刘守光正待发问,孙伯仲道:“陛下果有诚心,上天自会眷佑,事情哪里有做不成的。” 刘守光闻言欣喜,一把推开美人,双手扶住桌案站起,探出身子问道:“国师有什么办法?” 孙伯仲讪笑道:“陛下以燕山黄金千两,去换金山金百两,杨吴哪里会有不换的道理?陛下把沧州一分为二,一半送朱梁,一半馈杨吴,换取木中木,有什么困难的?” 此话一出,文臣武将具为惊诧,尤其是元行钦,冲孙伯仲大骂道:“你简直是放屁!哪里有拿城池换木头的道理!” 孙伯仲也不嗔怒,刘守光却陷入深思,须臾,缓缓吐出一句话:“城池可以争抢来,长生不死的机会却是难得.…..” “陛下!”众臣僚刚要阻劝,刘守光发令道:“就依着孙国师的主张,着你带上圣旨和黄金五千两,全权为朕办理此事,务必要找齐‘金中金、木中木、水中水’什么的,钱不够直接让户部拨给你,这事要快,切记!” 孙伯仲欣喜不已,脸上却仍然装出一副淡定的神色,缓缓说道:“贫道一定不负圣望。陛下,今天的晚膳,贫道为您准备了重生酒,饮过之后,能驻颜生肌,焕发重生…...” 刘守光大喜过望,忙道:“重生酒!是什么?!” 孙伯仲答道:“是在初次怀孕的孕妇妊娠时,用尖刀划开肚皮,取出腹中婴儿的心血,配上金丹药酒,制成的灵药,比美人腿的养生功效强过百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刘守光道:“好!以后朕要每晚饮用这.…..这什么生酒。” “重生酒。” 刘守光用手指着美人道:“对,这条美人腿朕就赐给国师,由你处置吧。” 孙伯仲答礼躬身:“贫道谢恩。”然后欢欢喜喜地将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的美人抱下殿去。 “陛下!晋军已经兵犯易州!请赶紧调兵御敌!”元行钦不堪见刘守光肆意胡为,在大殿上扯开嗓子喊道。 刘守光:“晋军?可笑,李克用都死好几年了,哪里还有什么晋军。”刘守光不以为意。 元行钦轻叹口气:“不是李克用,是李存勖,李克用的儿子,新任晋王,已经继位多年了。” 这时,忽有信使来报:“报!陛下,晋军先锋史建瑭已经兵近紫荆关!” “他奶奶的,真的来了!”刘守光显然有些紧张起来,酒劲儿似乎也全都醒了:“刘仁恭这个老不死的,早年间吃罪李克用,现在他的儿子过来寻仇,真是晦气!”自言自语了一阵儿,便冲大臣们喊话道:“你们看看,何以退敌?!” 元行钦回禀道:“晋军的主帅,就是刚刚孙伯仲提到那个叫嵇昀的人,听说他得了曾元裕兵法真传,用兵如神。拒马河天险,紫荆关城坚,要想抵挡晋国人,就得把军队全部调往紫荆关,死死守住易州防线。”刘守光道:“易州防线就派你去守,另外派人去梁国,请梁帝出兵援救。”元行钦迟迟不愿下殿,过了一会儿,又道:“晋军来势凶猛,请陛下先拨付半年军饷,奖励士卒,臣才好带兵死守城池!”刘守光睁圆乌龙眼,驳斥道:“仗还没打要哪门子赏赐,等梁兵到了,杀到晋阳去,有的是金钱美女供你们这群武夫享乐!”元行钦恨恨难平,满怀愤懑出了大殿,心道:“为了狗屁‘金中金木中木’,割让地盘眼睛都不眨一下,到了给士兵发饷银的时候,抠抠索索像别人要夺他的罗贵妃似的,大燕国迟早亡在你这长不大的儿皇帝手里。” 易州城西北。 “嵇侯!前面好高的一座峻岭!”史建瑭打马呼喊道。 “紫荆关到了——”嵇昀跨着性情温和的紫电胡马走在后面,徐徐答道。阿芙抬头了望,小声吐字道:“紫~荆~关~”史建瑭指着远方道:“你听,有水声,想不到北方还有这样的风光!” 嵇昀平视着前方,右手缓缓从腰间扯出玉笛拿在手中,娓娓说道:“《吕氏春秋》有记:‘天下九塞’,紫荆关属第四。”随后眼神微瞑,轻声吟道:“‘南阻盘道峻,北负拒马渊’,你听到的水声想必是拒马河了。” 阿芙喜道:“真好,走了这么久,士兵们早就口渴了。”说着从随行包裹里取出水壶,跳下马背,欢欢喜喜地循着水声跑去了。嵇昀传令三军就地扎下营垒,然后便在马背上吹奏起了笛子。 “昀哥!你快来!” 听到阿芙略带急切的声音,嵇昀连忙放下玉笛,打马往河边寻去。见阿芙木愣愣地呆站在河边,手里握着尚未舀满水的水壶,嵇昀问道:“怎么了?” 阿芙惊奋道:“你看,你快看!”说话间眉睫颦颦,眼神中流露出久违的惊诧和喜悦。 嵇昀放眼望去,紫荆岭下,滔滔碧水宽阔无垠,玉浪高酹,醇流湍急。对岸林木葱茏,石仞耸立,果然壮美非常! 阿芙俯身半蹲在河边,舀起满满的一壶清水,走过来先递给嵇昀:“这里的水好清好凉~”嵇昀饮了几口,确实澄澈甘冽,阿芙随后也尝了一口。 “走吧~回营里商议下进兵的事。”嵇昀拉住阿芙的手,把她拽上马背,回转营地。 晋军将营里。 “好家伙!这紫荆关外的大河好宽呐!” “它再宽,能有黄河宽嘛!” “没有黄河宽,你的马也飞不过去!” 众将陆续进帐,嵇昀坐在将位,史建瑭四下瞧来瞧去,总觉得少了个人,忍不住问道:“哎~嵇侯,怎么全体将领议事,却不见平卢大将军?!” 嵇昀泰然答道:“野将军身体抱恙,托我主持大会,诸位请坐吧。” 众将坐稳安定下来,嵇昀开口道:“紫荆关是进入易州腹地的门户,我们要攻打幽州,必须先取易州,而要取易州,必须先拿下紫荆关,哪位将军有破关的主意,现在请和大家讲讲。” 史建瑭道:“我刚刚试过了,面前的拒马河淹过马头,战马是渡不过去的,看样子只能搭设浮桥。”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2章 居庸叠翠 嵇昀道:“此地的水流太急,浮桥一时间不容易搭成。” 李存审道:“要不带一队人,到下游寻个水流缓的地方,趁着夜色搭建浮桥,偷偷过河,再迂回到紫荆岭上取关。” 嵇昀点点头道:“好!就由存审将军辛苦走一趟,挑选能征善战的勇士三千,沿河岸寻找适合搭设浮桥的地方,寻机过河。” 李存审接令。 阿芙凑到在嵇昀的耳边想要轻声说什么,却被嵇昀眼神示意止住。 待到晚间,嵇昀在营帐中巡视,阿芙道:“我记得曾大帅的兵法中有一篇,讲地势,照目前的情况看,依着兵法,不该让李将军去冒险渡河的呀。” 嵇昀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将欲去之,必固举之’,驻守紫荆关的是名将元行钦,沿河渡口他肯定早已经派重兵把守。我不担心他和我决战,就怕他据险死守。晋王旨意叫入秋前攻克幽州,但我们如果不能在三个月内灭亡桀燕,南方的朱梁一旦来援,我们必然要腹背受敌。李存审寻地方搭桥过河,虽然一定会无功而返,但我此举,只是为了让元行钦误以为我军智谋不足、无计可施。只有这样,才好方便设计。” 果不其然,李存审沿河探查了百余里路,寻找到几处水流舒缓、河岸平坦的渡口,可每当渡桥搭建到一半,对岸便有元行钦的伏兵杀出,捣毁桥面。以此折腾了大半月,晋军徒劳无功。 元行钦在易州抵挡住晋军进兵的消息,很快传到幽州。刘守光大喜过望,特命嘉奖元行钦并在宫中大摆筵席,和文武纵情享乐。得知元行钦采取把住渡口、闭关不战的策略后,武将中有些原本畏敌如虎而又好大喜功的庸碌之辈,便开始心生嫉妒,纷纷心道:“元行钦无非是借助天堑阻断了晋军,有什么统兵的才能,得到皇上这样的褒奖。” 酒过三巡,刘守光下命教歌姬们脱下衣服,裸身陪众文武将官喝酒。一时间,不论武官还是文臣,个个心花怒发、见猎心喜,纷纷站起身,毫无廉耻地欢呼淫笑着追逐争抢起歌女舞姬。整个朝堂被奢靡淫荡声笼罩着,犹如夏桀之夜宫、帝辛之鹿台。 忽然,边防信使来报紧急军情,原来是契丹人进犯居庸关,酒醉中的刘守光打个激灵,呵斥道:“契丹人年年讨要岁币,朕没有耽误过,怎么还来侵犯?!”有大臣答复道:“陛下,这几年来,幽州、涿州的百姓多有逃跑到契丹的,耶律德光狼子野心,不但胃口大得很而且也不是个诚实守信的人,想当初,李克用派十三太保帮阿保机统一草原,可他却趁李克用南下趁机进犯幽州,后来虽又与李克用歃血为盟,但却暗通朱梁与李克用对抗。这样毫无信义的胡虏,才是我们燕国的心腹大敌。” “不错,如果居庸关被攻破,契丹人长驱直入,不消一天一夜,幽州城就得躺在胡马的铁蹄下!” 刘守光听了大臣的进言,惊慌不已,大叫道:“怎么办?派去向梁朝求援的人呢?还没回来吗!你们!谁敢去抵挡契丹人?!” 武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发一言。 刘守光歇斯底里地骂道:“废物!你们整天只知道喝酒吃肉玩女人,到用的时候都他妈也成了怂包烂泥!” 孙伯仲打个哈哈,躬身说道:“皇帝,契丹趁晋军攻打我们之际入侵居庸关,为的是趁火打劫、从中取利,晋军将领嵇昀曾和我有段渊源,皇帝陛下可换元行钦驻守居庸关,贫道愿意为陛下分忧,到紫荆关上走一趟,教嵇昀退兵!” 刘守光大喜,笑道:“对对,国师是神仙体,一定会使撒豆成兵之术,就教国师到易州前线,换下元行钦,并命他火速带兵回救居庸关!” 军都山前,居庸关下。 这里绵延着太行余脉,崇山峻岭,漫道雄关。 桀燕居庸关守将胡令圭正自忧心忡忡,哨兵像排着队,不断地向他报告着关外契丹军如何人马众多、来势汹汹。 “契丹人生火做饭,山坳里传出的烟把三里之外的天都淹盖了。” “别的我没看到,只知道远处契丹马叫不停,响亮得连关前的涛声都听不到了。” 胡令圭长吁短叹,自言自语道:“契丹人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放出去那么多前哨,没有一个人提前告诉我,契丹会有这么多人马杀来~”说罢,起身亲往城关上查望。 果然虽不见千军万马,但烟势熏天、马鸣彻地,使得胡令圭心里不甚惶恐。 距离他不远处的山坳里,却是另外一番情形。 “大将军~你在石头上蹭来蹭去地干什么?”身着契丹服饰的兵士问道。 野南浔同样是一身胡服,头顶着皮帽,后背靠在一块突兀的尖石上,不住地磨蹭着。脸上神情一阵儿难忍一阵儿受用。 “要不是没得选,我宁可留在后军喂马,也不走这趟差,这身衣服不是拿虱子皮做的,就是用跳蚤腿缝的,痒得我浑身难受。”野南浔答道。 兵士笑道:“兴许是将军您前番说话冒犯了它们,要不怎么都来咬您,不来咬我们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野南浔瞪了瞪大眼,囫囵滚站起来,嘘声说道:“都别笑!告诉你们,都少给我说话,万一被城上敌人听出来,我的脑袋和你们的脑袋都得滚到这山底下了。” 兵士问道:“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敌人会害怕吗?” 野南浔道:“我们的人分散开,在山谷里烧马粪,敌人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少人,穿上这身皮,他们已经信了七八分,一会儿再冒充契丹人到关前骂阵,那守关的是个庸才,绝对能被咱们唬住。” 兵士道:“可是我们也不会说契丹话.…..” “一会儿我说什么,你们跟着说就行了!你,你,和我一起去。”野南浔点了几名兵士,大摇大摆地向居庸关城走去。 “将军你看!”守城士兵指着野南浔等人,对胡令圭说道。 “哎——”野南浔冲着城门长吼一声,从行几人纷纷拔出腰间系带的胡狄弯刀,在阳光下摇晃呐喊,野南浔曾护送李萱前往漠北草原,在契丹王帐中听到耶律德光说过一段契丹语,当下觉得有趣便记下来,不曾想今天可以拿出来派上用场。于是学着耶律德光的发音,加以嚣张跋扈的语气声调,叽里咕噜地“骂”将起来。 “可恶的契丹狗!”胡令圭见野南浔一副凶恶模样,朝这边大嚷怪叫,心里又恼又怕, “你们谁能听明白,这个疯狗在骂什么!?” 众兵士纷纷摇头。 “我好像听他喊了几声‘爸爸’~”一个小兵摸着后脑勺,疑惑地说道。 “嗯?!你听得懂契丹话?”胡令圭把小兵扯到跟前,追问道。 小兵胆怯,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原来给人放马,稍微懂那么一点点契丹话。” 胡令圭急道:“给我扯着耳朵仔细地听,这个契丹人除了骂爹骂娘,还说什么了?” 野南浔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城头,一手扯着士兵,看上去已经被气得愤懑暴躁起来,于是便觉得欣喜,回顾笑道:“来来来!一起骂!气死他!” 兵士们兴趣高涨,都学着野南浔的发音语调,扯着嗓子呐喊。城头小兵听得一头雾水,一来他对契丹语只是略懂皮毛,二来野南浔和麾下士兵的契丹腔调也着实不准,恍惚间只听出类似“爸爸”、“漂亮”的几个词句来,虽听起来有几分相像,但实在和眼前骂阵的景象格格不入。 “他们骂的什么,怎么还越来越起劲儿了!?”小兵不敢承认听得稀里糊涂,只能佯装听懂,答道:“将军,他们不仅问候你爸爸,还.…..还说...…说喜欢你妈.…..” 胡令圭信以为真,顿时火冒三丈,大嚷道:“气死我了!他奶奶个嘚的,这帮草原上吃生肉的畜生,赶紧!都给我骂回去!给我骂!” 士兵敢不应从,于是城上城下,一边用契丹语高喊着“爸爸”“她长得很好看”,一边用汉语辱骂着脏话。 话转到易州前线兵营里,嵇昀正同史建瑭、李存审等商议军情。 李存审叹气道:“拒马河真是天险,我军刚刚进到桀燕,就被大河阻拦,怎么办呢?” 史建瑭道:“嵇侯学了曾元裕大帅的兵法,一定有破敌的办法,还是请嵇侯说说。” 嵇昀端坐在帅位,久久不说话,须臾,问道:“潞州或晋阳有信使来吗?”李存审和史建瑭深感莫名,不禁对视,然后答道:“现在是商量打易州,嵇侯不关心眼前的战事,怎么倒惦记起潞州了?” 嵇昀道:“刘守光势弱,朱梁势大,我为朝廷设计,不能不考虑大局。潞州北面的武乡、襄垣是晋国的屏障,有李嗣源、李嗣昭和周德威等驻守,该是不会有失,只是朱梁不会坐视桀燕被灭,一定会发兵来救,我们需得知道梁军的进兵方略,才好下一步谋划。” 说话间,信令兵传周德威信札到。 嵇昀急叫拆信观看,史建瑭拿过信札,说道:“信上说,梁军听说我国主力出征幽燕,于是梁帝派韩建率十万大军,北上来救燕国,先锋已到枣强。”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3章 易水歌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李存审道:“梁帝根本不在乎刘守光的死活,他只想趁火打劫。” 嵇昀眼神微暝,轻声说道:“桀燕依附着朱梁,我料定梁兵迟早会来救援,不过就眼下形势来看,来也徒劳。”随即传令全军驾船强渡拒马河。 对岸的燕军见此,倾巢而出,使用弓矢箭弩从高山上射下来,晋军几次强渡都被阻断。 紫荆关关楼上闪出一个胖大的人影,哈哈笑道:“叫你们的嵇大帅出来!” 嵇昀闻声望去,隐约见是孙伯仲,心道:“看来野南浔该是成功了。”于是号令晋军停止渡河。自己和史建瑭骈行来到河岸边,教史建瑭冲对面孙伯仲喊话:“喂!我们嵇侯爷到此,对面敌将报上名来!” 孙伯仲仰头讪笑道:“故人见面,怎么假装不认识啊?!”嵇昀道:“原来是孙道长,我奉圣旨征讨叛逆,何劳你这位出家人光临战阵?!”孙伯仲道:“嵇兄弟,我如今被大燕国皇帝拜为国师,理应为君分忧。当年大战九天教总坛,你我也算有些情谊,我不想和你为难,他李家父子不仁,我劝你不如效力大燕皇帝,我可以为你举荐。” “你放屁!死胖子!”史建瑭高喊道。 嵇昀攻克九天教总坛时,解救出江湖群豪,孙伯仲也在其中,但他对救命之恩避而不谈,只说“有些情谊”,着实让人嗤之以鼻。嵇昀听了孙伯仲的话,也不答话,叫上史建瑭拉马回营。孙伯仲见晋军无功而退,腆肚冷笑,为毫不费力便立下退敌大功而沾沾自喜。 探马向嵇昀汇报说元行钦带领主力大军北撤,紫荆关守将改为孙伯仲。嵇昀于是下令,当夜全军拔营,急速向南行进。 孙伯仲安坐在城中打坐练功,部将匆匆来报:“国师,晋军从紫荆关撤退了。”孙伯仲闭目冥神,不急不缓地答道:“不要管他,嵇昀不会轻易退兵,晋军这是引诱我们出关追击,好在半路消灭我们。” 如此又过了三日,孙伯仲无所事事,于是整日教美人穿上道袍,也学做道法。部将又来禀报:“国师,探子发现,晋军绕行百里山道,到易水湖去了!”孙伯仲道:“胡说,晋军取不下紫荆关,怎么敢深入我们的腹地。这不是找死吗?!”部将道:“会不会是他们在关前讨不得便宜,那姓嵇的急不可耐,莽撞行事了?”孙伯仲彳亍了好一会儿,眉头紧蹙十分狐疑,心道:“晋军自恃强大,不把燕军放在眼里,也许嵇昀知道元行钦北上,所以藐视我。”思索再三,探子又来报:“报告国师,晋军渡过易水湖,凿沉了渡船,眼下先锋史建瑭正在攻打易州城!”孙伯仲惊道:“这是什么意思?”部将答道:“姓嵇的是效法项羽破釜沉舟,看来晋军是决意先取易州城了。”孙伯仲轻哼冷笑道:“这个小子难怪当年惨败在朱梁手下,他这样轻敌冒进,堕入我们的包围圈里,还想逃出生天吗!”于是孙伯仲下令火速行军,将紫荆关的兵马统统调往易州前线。 “嵇侯!易州城城坚池深,将士们一时攻克不下,如果敌人救援赶来,我们将腹背受敌!” 嵇昀对部将的话不为所动,只道:“我们除了攻下易州,没有退路,叫士兵们不要停,轮番攻城。” 孙伯仲得知晋军攻势紧切,也便催促大军疾行,前锋赶来到易州城外十里处,准备与城下晋军交战。 易州城中守军见援军杀到,士气一震,于是打开城门,出城混战。 孙伯仲身体胖重,马匹吃力所以徐徐落在后面,索性登上高坡远望城下的战事,这一看,不免惊疑,心道:“嵇昀号称十万大军,怎么才这么点人!” 正疑虑时,东面一声炮响,数万晋军精锐骑兵半路杀出,将远道而来的紫荆守军瞬时截杀冲散,孙伯仲大惊失色,在马上大叫,收拢慌乱的部将。忽然,西面又是一声炮响,嵇昀率隐蔽起来的晋军主力压到城下,夺取了易州城门。孙伯仲只以为嵇昀会全力攻城,不曾防备他将重骑兵半路设伏,易州城眼看陷落,孙伯仲赶忙下令往紫荆关撤退。 然而,孙伯仲带来的守关兵士多为步战,晋军铁骑驰骋贲张、环绕而来,燕军心惧胆裂、死伤无数。孙伯仲好不容易逃到紫荆关南麓的山道“十八盘”,却听山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抬头一看,不禁魂飞九天,原来是李存审的兵马早早占据了长城险关。 “孙道长,早年间先王把你奉为上宾,对你不薄,你先是潜伏害人,后又帮助晋国仇敌、对抗晋王,今天落到我手里,还想活命吗?”孙伯仲口蜜腹剑,平生惯于无耻,见此情形,仍旧笑脸相迎:“李将军!李太保!贫道只是个出家人,这些年参与俗事也觉得倦懒了,以前确有对不住老晋王的地方,请容我今后打坐参禅,为先王在天之灵祈福超度。” “你们不要信他!这个老淫贼枉披一张人皮,还自称出家人,我都嫌你恶心!就是他教唆刘守光吃人心肝的,你们不要饶了他!”未想到,身旁的美人竟在此时指责谩骂起来,孙伯仲恼羞成怒,从怀中扯出银钩拂尘,甩手挥打过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啊!”美人一声惨叫,鲜血淋漓,死相甚是难看。 “放箭!”李存审厉声发出号令,山林里羽箭如雨下,孙伯仲挥舞拂尘急挡。 “放!放!” 李存审连连催促,孙伯仲空有一身拂尘功夫,面对绵绵箭雨却是格挡不住,庞大身躯被射得像豪獾刺猬一般,终于惨死在幽谷。 易州城里。嵇昀安抚城内百姓,阿芙探视受伤士卒,一众兵马暂作休整。 “嵇侯真不愧得到曾元裕兵法真传,不但全歼紫荆关守军,还一举夺了易州城。”史建瑭喜笑道。 嵇昀道:“敌人一直凭险据守,我们即使强攻下来,士兵的死伤也会很大。要引他们出关野战,只能卖些破绽给他,我教几次强渡拒马河,就是为了让敌人觉得我耐不住性子,一心急于进兵,然后才会犯轻敌冒进的错误,让敌人觉得有利可图。” 史建瑭点头道:“我强敌弱,嵇侯这招是不是就是兵法所说的‘卑而骄之’?” 嵇昀嘴角微扬,欣慰道:“设计者,势均则示敌以胆怯,势强则示敌以焦躁。建瑭,你要好好学,今后光复大唐,你还要做皇上身边可以倚重的大将呢。”史建瑭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道:“有嵇侯在,我们只需要做你的马前卒就可以了呀。”嵇昀眉睫微颤,陷入深思。 易州失守的消息很快传到刘守光的王庭。刘守光吓得魂不守舍,连发三道谕旨,调元行钦回京保驾。元行钦昼夜行军,赶回幽州。 “陛下!居庸关外哪有什么契丹军队,无非是几个流寇土匪而已!谁劝陛下把臣调离紫荆关的,这人该斩!”元行钦满腹牢骚,对刘守光说道。 刘守光无精打采,悻悻地答道:“不用咱们动手了,是孙国师建议的,他这会儿已经和太上老君说道去了。” 元行钦道:“易州一丢,幽州朝不保夕,陛下,得赶紧从晋军手里夺回易州!”刘守光道:“元将军,朕的天下亏得是你从刘守文手里抢过来的,现在还得靠你从晋国人手里夺回来,你要是能收复易州,朕将天下分你一半,朕的美姬也送给你铺床暖被!”元行钦忙道:“不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臣分内职责而已。”心中却蔑然道:“你的天下就快剩孤城一座了。” 李存审驻守紫荆关,史建瑭同嵇昀在易州城内,商讨进取幽州的计划。 “报!敌将元行钦领兵在城外五十里处安营扎寨。” “知道了。”嵇昀教拿来地图查看,只见易州城北数十里外,多是山地丘陵,元行钦将兵马屯驻在谷口。 “派小股人马滋扰元行钦,引诱他来城下决战。”嵇昀说道。 史建瑭道:“我们人数比他们多,直接扑上去,找元行钦决战不就可以了嘛。” 嵇昀摇摇头,道:“元行钦很会用兵,我军以骑兵为强,骑兵和步兵作战,地势很重要。当年阿保机征服契丹七部的时候,就是把契丹骑兵困在了野狼谷那个狭小不平的坑地里。我们不能犯这种错误,何况我们现在有了城池,不需着急进兵,时间一长,刘守光自会催促元行钦主动来找我们交战的,到时候我们占据地利,这叫‘反客为主’。” 于是多日下去,晋军对燕军屯驻山谷视而不见,不但每天都忙着加固易州城防,而且还向城中百姓宣扬晋王的宽厚仁德。时值春耕时节,由于刘守光的大肆征兵,燕国境内的青壮年们多被迫从军,嵇昀便派遣兵士们帮助孤寡老弱料理田地。使得易州百姓纷纷顺从爱戴,有甚者,爬上城外的高坡,朝山谷里的燕军呼亲唤友,很多燕军士兵听说晋军善待家中父母妻小,入城后秋毫无犯,都生出逃跑的想法来……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4章 虎子能臣 元行钦看在眼里,仰天长叹道:“‘顺德者昌,逆德者亡’,不是天意,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正值刘守光派遣催战的太监传旨到了营里。 “元大将军,请接旨吧。” “你说吧,听着呢。”元行钦情绪沉郁,低声答道。 太监轻咳几声,面露一丝不悦,然而瞥见四周将士个个戾气极重,都瞪着眼睛仇视着自己,也不敢发作,只得匆匆宣读圣旨。 “好了好了!停吧!”元行钦不耐烦地出言打断。 “元将军......” “不就是叫我们赶紧去送死嘛!都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我元行钦肯定不会死在他的后面!” 太监见此有些胆怯,小心道:“陛下说,得胜还朝时候,会重加奖赏。” “哈哈哈哈!”元行钦朗声大笑,流露出满心无奈和失望,答道:“传旨完毕,你赶紧回去吧,厮杀时可不分男女太监,别一不小心丢了用来吃饭说闲话的家伙。”太监听了,吓得抱头鼠窜,匆匆离去了。 元行钦左脚踩在鼓架上,右手握着圣旨,低头沉吟了片刻,甩手将圣旨抛进了士兵做饭的炉火里,朗声命道:“传令升帐!” “嵇侯!” 史建瑭兴冲冲地来找嵇昀,道:“果然不出所料,元行钦终于忍不住,来攻城了。”嵇昀道:“不是他忍不了,是他的士兵和刘守光忍不了了。教大家不要出战,专心守城,消耗敌人。” 元行钦指挥大军轮番攻城,无论是架梯抛钩,还是巨弩攻锤,都被晋军靠着坚城深池,抵挡在易州城下。 傍晚时分,燕军方才退去。嵇昀亲自来城楼巡视,只看到燕军旗帜不举,人人拖着辎重器械疲惫后撤,便对史建瑭说道:“建瑭,你建功的时候到了!”史建瑭大喜,抱拳道:“接令!”当即带领骑兵大开城门呼啸而出,晋军以逸待劳,骏马飞驰如黄河决堤,沿路掩杀燕军,元行钦亲自上阵抵挡,双方从傍晚厮杀到戌时,燕军死伤惨重,只残存数千人投降了晋军,而元行钦则死在乱军之中。 “嵇侯,燕军被我们彻底杀败了!还俘虏了七八千人呢!”史建瑭高兴道。 嵇昀道:“这些士兵,都是刘守光残暴统治下的平民百姓,你派人告诉他们,晋王讨伐刘守光,只为救百姓于水火,不想杀伤太多人命,他们愿意留下的,可以编入军中,想走的,发还路费。” “是!” 阿芙问道:“元行钦找到了吗?” 史建瑭道:“找到了,身中二十多处金疮,这个元行钦也算个好汉。”嵇昀点点头,轻叹道:“好好将他安葬吧。” 击败了燕军主力,晋军在嵇昀的指挥下乘胜北上,直逼幽州城下。 “完了!都完了!”刘守光在朝堂上狼嚎般哭叫,“刘仁恭!你惹谁不好,要去招惹晋国人,他们姓李的现在找上门报仇来了,谁能出战!谁还能出战啊!” “陛下!”百官中闪出一个生面孔。 “你是谁?” 刘守光显然对眼前这个少年将领不甚熟悉。 “末将是高行周!” “你敢出战晋军吗?” “怎么不敢!” 高行周扯着嗓子喊道。 刘守光慵懒地摆摆袖子,一脸不以为然,朝众臣苦笑道:“看见了吧,你们平日受朕的赏赐不少,到了关键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派上用场,各个都是草包!胆小鬼!还不如这样一个小孩子。” 高行周道:“陛下,我不是小孩子,我父亲是号称‘白马银枪’的高思继,我的高家枪,管叫敌方大将来一个死一个!” “好!”刘守光拍案而起,指着高行周道:“朕把所有的军队都交给你统帅,你可要在梁兵到来之前,给朕守住都城!” “高行周遵命!” 城外晋军大营。 “幽州城没有多少守军了,我军连战连捷,士气正盛,下令攻城吧。”史建瑭对嵇昀说道。嵇昀道:“困兽尤斗,何况燕赵自古多豪杰,免不了城中还有能人,可不要轻敌。” 说话间,报说燕军搦战。 嵇昀和史建瑭相视惑然,嵇昀问道:“对方什么模样?”兵士道:“脸色有点黑,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史建瑭兴致勃发,笑道:“那不是和我年纪差不多?嵇侯,让我去会会他!”嵇昀道:“嗯,小心点~” 史建瑭提钩镰枪,纵马出营,双方止住兵阵,史高二将打马近前。 高行周道:“你叫什么名字?” 史建瑭道:“史建瑭,你叫什么名字?” 高行周道:“我是高行周,怎么不叫嵇昀出来!?” 史建瑭道:“臭小子!你还没过我这关,就想见我家侯爷?” 高行周怒道:“看我手中银枪没,待会儿你就会成它上面的红肉!”史建瑭道:“小黑子!风大不怕闪了舌头,我还想用手里这柄钩枪,割下你只会吹牛的黑头呢!” 两人扯得怒气起了,高行周大喊一声,催动坐下白马,朝史建瑭杀奔过来。两人旗鼓相当,都是烈火般的年纪,一场厮杀胶着难解,引得两边的士兵们连声叫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嵇昀听外面好不热闹,就地披上一条毛毯,骑马出营来观看。 “这身法,怎么好像哪里见过?是像他吗?”嵇昀看着高行周的身法武功,像极了当年的高思继,不禁心头一阵怔忡。 此时阿芙也跟着出营,见嵇昀神情怪异,便问道:“昀哥,你怎么了?”嵇昀微一沉吟,浅声回顾道:“那个好像是故人之子。” “史建瑭!快回来!”阿芙听了,当下便冲着二人的战场大声喊道。史建瑭杀气正盛,对身后的叫喊丝毫听不到耳朵里,高行周边打边笑道:“小娃子,你的相好怕你死了,在后面喊你呢!”史建瑭骂道:“闭嘴!你满口喷粪,好臭好臭!” 史高两个小将打得欢腾振奋,嵇昀担心他两个有所损伤,便教鸣金。史建瑭回营后,嵇昀问过对方姓名,确认是高思继之后,便道:“明天你再教他出阵,不要打架,只要把这封书信给他就好。” 转过天来,史建瑭主动在幽州城下叫阵,高行周披挂下城,提枪要再和史建瑭较量高低,史建瑭阻劝道:“哎哎!黑子,我不是来打架的,你不是要见我家侯爷吗,接着!”说着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将一只羽箭射出去。高行周伸手接过,原来箭上绑着一封手书。史建瑭打马回营,高行周打开书信观看,不禁潸然泪下,在马背上痛哭起来。 身后燕国兵将问道:“高将军,你怎么了?”高行周转身对众兵士说道:“回城固守城池,不要出战。”众兵士应诺,徐徐返回幽州城内,却见高行周在城门口徘徊不进。城楼上士兵喊道:“高将军,请快进城!”高行周答道:“你们关闭城门,好好防范。替我转告皇上,高行周原是大唐忠烈之后,今后不能再为他疆场效力,教他好自为之吧!”说罢,拉转马头,骤马扬尘而去。 “高行周见了书信,是时候来营里见我了。”嵇昀在大营中散步观望。 “报!刚刚有人看到,高行周单枪匹马,往东面去了。” 嵇昀沉吟下来,心道:“对了,我虽是他父亲的故交,但却是来讨伐燕国的,他怕不是心里有芥蒂,不肯相见。”然后冲报信士兵问道:“幽州城现在什么情况?” “回侯爷,燕军龟缩在城里,大门紧闭。” “传令,大军齐进,把幽州四门围起来!”嵇昀命道。 正如同黑云压城,幽州城被嵇昀的大军四下里围定。晋军高喊着“刘守光~出城投降!刘守光~出城投降!”过了半饷,刘守光孤零零、颤巍巍地走上城楼,朝大军喊道:“请叫你们的主帅出来说话~” 嵇昀驾马上前,答道:“刘守光,复兴唐室是大势所趋,负隅顽抗只能丢了性命。你投降吧。”晋军士兵齐声高喊:“开城投降!开城投降!”声如雷震,动地惊天。 刘守光扯着脖子四下里环顾,只看到晋军人山人海,忍不住内心悲戚,战战兢兢地答道:“嵇昀将军,我不是不投降,请晋王殿下亲自来,他答应不杀我,我就投降~” 史建瑭笑道:“晋王日理万机,为了你这豺狼一样的人,怎么敢烦劳殿下车驾,你要是不开城门,我便带人杀进去,一枪刺死你这个会吃别人心肝自己却没长胆子的王八蛋!” 刘守光不敢答话,弓着背像受了惊的骆驼一样下了城楼,匆匆躲回宫殿里去了。 史建瑭问嵇昀要不要进兵攻城,嵇昀抬头观望着城楼,答道:“不到不得已,尽量不要让士兵们攻城,死伤太大。”史建瑭问道:“那怎么办?”嵇昀道:“向晋阳传书,把刘守光的话和高行周的事通报给晋王。”史建瑭道:“难不成真要请殿下亲自来吗?这个刘守光摆明是缓兵之计,是想拖延到朱梁的救兵赶来~”嵇昀轻笑:“他等梁兵是等,我等梁兵也是等。”史建瑭睁大眼睛,惊疑道:“什么?!”嵇昀道:“别管了,先王临终授命殿下的第一任务,就是报刘仁恭父子背离之恨,现在幽州尽在掌控,是时候请殿下来主持大局了。”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5章 破燕 书信传至留都晋阳,李存勖欢喜不已,他命令郭崇韬处理内政,亲自带人赶往幽州。 “我们围困幽州城月余,城里有很多百姓用绳子爬出城来。”史建瑭道。 阿芙眉睫轻触,闪动着灵动的眼睛,轻叹道:“大军围城,最不好过的,还是城里的百姓。”嵇昀问道:“去招降涿州、滦州守将的人回来没有?”史建瑭答道:“今早刚刚回营,果然如嵇侯所料,涿州、滦州的敌人,不战而降了。”阿芙转头对嵇昀道:“昀哥,还有居庸关呢,居庸关怎么办?” “不用担心啦!”不等嵇昀答话,帐外有人朗声喊道。阿芙闻声欣喜,蹦跳着笑喊道:“回来了!是野南浔回来了!” 果然是野南浔欢欢喜喜跑进帐里,跪地拜道:“徒弟拜见师父!”嵇昀叫起,野南浔喜道:“师父,你看还有谁来了!” 话音未落,大帐掀开一角,李存勖风采卓然地走了进来。 “晋王!” “殿下!” 众人匆忙下拜。 李存勖叫起,走到嵇昀身前,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看到你身体无恙,我就放心了。” 嵇昀道:“殿下一路颠簸,快请上座。” 李存勖迈步坐到帅位,吩咐众人坐下。然后举目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史建瑭与野南浔相视笑道:“晋王殿下真是仁慈的国主,到了军中不问战果,倒先慰问将士。” 李存勖听了将领们的夸奖之词,一时竟有些愣住。嵇昀浅笑道:“我们能有这样的君主,是天佑大唐。”李存审赞道:“不错,应该立即把晋王殿下的关怀,传达给前线每一个士兵。”而李存勖却显得有些意外和惭愧,他明白,作为乱世有为之君,除了仁善爱人之外,威严的胆魄和霸道的壮心也是不可获缺的,自己在这一点上,是先天不足的。 嵇昀对野南浔道:“不用多说,居庸关一定是让殿下带来的人拿下了。” 野南浔道:“是,现在幽州城已经是死城一座,附近不会再有援军来了。” “好!明早朝城内喊话,就说晋王已驾幸军前,教刘守光开城投降。” 第二天,晋军喊了许久,幽州城内竟无半点回应。李存勖对嵇昀道:“刘守光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不讲信义撒谎成性的小人。”嵇昀低头拱手道:“是我误信了他,招致殿下劳累到此,请你降罪责罚我吧。”李存勖怪模怪样地瞧着眼前毕恭毕敬的嵇昀,心头既好气又好笑,凑到嵇昀耳旁小声道:“得了,我都明白,你是故意招我来的,你把难题都解决了,把个现成的功劳留给我。你老人家真是有心了。” 嵇昀仍然低着头,把手中令旗平举过头顶,说道:“请晋王下令吧!” 李存勖接过令旗。 “传令:攻下幽州城,生擒刘守光!” 号令一出,人如填海,马似流洪,喊杀声震天彻地,幽州城下如蚁聚蛇盘,偌大城池看上去岌岌可危、转瞬即崩。 “千万嘱咐将士,不要滥杀城中百姓。” 史建瑭道:“殿下放心,嵇侯一路行军过来,早就严明军纪,不但与百姓秋毫无犯,还有很多幽燕的年轻人主动加入了我军呢。” 李存勖闻言这才放心。 “殿下!”野南浔欢喜地跃进大帐:“我师父,不,嵇侯请......请殿下入城!” 李存勖腾然站起,心中好不愉悦,想到先王李克用的遗嘱,此刻心情难以言表,他冲侍者命道:“去拿枪来!” 李存勖难得甲胄傍身,横枪跃马,在嵇昀和众将簇拥下,缓缓进入幽州城,百姓夹道欢迎,官吏两股颤栗。进驻燕皇宫,李存勖看宫室美奂,不禁对众人说道:“孤见沿途百姓蓬头垢面,衣着皆如乞丐,国小民穷,刘守光纵欲无度,他若不灭亡,岂不没了天理?” 周围文臣道:“殿下代天行旨,旌旗所向,四隅禽兽无不拱服,八方贼凶尽皆湮灭......”李存勖摆摆手,脸上兀自笑笑,道:“此次攻灭桀燕,智力全赖嵇侯,功劳尽归将士,你等切莫做阿谀之臣,要学魏征、杜如晦,做直臣、谏臣。” 文臣听训,应承谢罪。嵇昀对李存审道:“晋王愈发有太宗遗风,这可是比灭亡桀燕更大的喜事。” 说话间,史建瑭提了刘仁恭来见。 “殿下,这老乌龟被他儿子关在铁笼里,泡在粪坑中,浑身恶臭,我叫人洗了三遍才像现在这样。” 众人见刘仁恭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双眼痴傻无神、四体瘫软无力,当年胆大跋扈的奸雄如今已是惨不忍睹。李存勖见到仇人,不免想起父亲遗训,心下恼怒,然念其已经不知人事,便未发作,只叫人好生看押,供给饮食,待捉了刘守光,一同押回晋阳。 “殿下!殿下!” 士兵慌张来报,晋军在卢沟河南麓发现刘守光下落,本要将他擒住却遭一黑脸小将阻拦,追兵皆不能胜。 “黑脸小将?”史建瑭一愣,道:“是高行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嵇昀道:“忠臣之后,晋王应往招致。” 李存勖听闻是高思继之子,当即骑马赶赴卢沟河。高行周单人独骑伫立在高坡上,与晋军追兵对峙。忽见人群中拥出一人,金盔秀甲、器宇轩昂,向自己招手高呼:“行周!我是李存勖!快来相见!” 高行周彳亍片刻,驾马冲下高坡,转眼即至李存勖驾前,滚鞍下马,噙泪拜见晋王。李存勖笑颜抚慰,见其长得着实健壮,感念道:“虎父无犬子!你与建瑭今后可并为左右先锋,相助嵇侯建功疆场。” 翌日,李存勖在城中摆宴,犒赏将士。君臣饮宴正畅快时,守城士兵忽然来报说,南门外发现了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嚷嚷吵吵着正向幽州城下奔来。李存勖及众人听说,都不免疑惑。 “难道还有燕兵负隅反抗?” 彼时天已见黑,城门照例已经关了,嵇昀劝解大伙儿稍安勿躁,自己便带了史建瑭、高行周,三人同到南门城楼上一探究竟。 这时候,那群人也已到了城下,双方相距近了嵇昀方才看清,原来哪里有什么兵将,面前有老有少,男男女女,俱是此间百姓罢了。见百姓们结众到此,嵇昀赶问来由,人群中领头的是位保正,保正答道:“我们捉住了刘守光,特地把他送交晋军处置。”嵇昀恍然,急教人打开城门,迎接百姓。 人群中,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被人推搡出来,烂泥似得瘫倒在地上。嵇昀掌灯打量了那人,虽然鼻青脸肿被打得没了人样,但依稀认得是刘守光。 原来这家伙潜逃途中,饥肠辘辘,便向当地一农户乞讨吃食,农户见他衣着华贵,又是这般狼狈模样,于是心疑,喊来了左邻右舍,七手八脚将人擒住。 燕地百姓痛恨刘家父子久矣,刘守光失势被捉,闻讯而来的村民们立时便将他揍了个半死。 嵇昀听了这番讲述,不禁哑然而笑,命人将刘守光囚了,并带了保正和几位老人来见晋王。李存勖听说刘守光受执,顿时龙心大悦,当即下令废除燕国峻法,减免田赋徭役,百姓听了欢呼雀跃。其时,太行以东,沧州以北,民心拥戴,皆传檄而定。 正当晋国君臣们欢庆胜利时,忽然传来梁国入寇的消息。 “梁主听说燕都被我军攻破,亲率梁军十五万北上,眼下先锋已至枣强。”听了斥候的报信,嵇昀等人并不惊讶,毕竟桀燕国向来依附于梁,燕国被灭,梁国不会坐视不管,因此梁主出兵已在意料之中。 李存勖向嵇昀问计,嵇昀道:“燕地已平,梁兵来也徒劳。”有官员担忧道:“梁兵来势汹汹,还需早思退敌之策。”嵇昀道:“公等勿忧,我已有安排。”稍晚间,嵇昀营中升帐,却只叫了野南浔、李存审、史建瑭和高行周四人进帐,显然是有机密要事交代。 嵇昀指地图说道:“枣强县料已落入敌手,敌人接下来的动作,或取景县,或取饶阳,此两处虽然已经归降,然而尚未派兵驻防,我的意思是安排两路人马,分头赶往两处防守。”话音刚落,史建瑭、高行周便请命前往,不料却被嵇昀直接否了,转头还将任务交给了野南浔和李存审。 待野、李二人去了,嵇昀这才交代史、高二人,道:“梁兵远道而来,军需粮草最是要紧。燕地百姓受刘守光盘剥多年,民贫地瘠,梁军想要就地筹措粮草,实无可能。所以粮草军需必然要从河南转运。” “嵇侯是想截断梁军粮道,迫使其退兵?” “没错。” 不久,梁国这边,朱友文、朱友珪分头攻打饶阳、景县受挫,朱晃正因此而感到愤懑,偏偏又传来粮道被劫的消息,坐镇枣强的朱晃终于坐不住了,他已年近六十,时感头晕眼花,心焦气滞,体力和精神都已大不如前。 “杨师厚带一万人都督粮草,怎么会被敌人劫了!” 在听说劫粮的晋军将领只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时,朱晃表现的既惊讶又感慨。 “李克用后继有人矣。”随即传令退兵。对此,皇子及众臣不解,朱晃解释道:“敌有备而来,何况军队无粮,如何打仗。”眼看众人都咽不下这口气,朱晃过会儿改口道:“退兵不是目的,眼下晋军忙着收拢河北,顾不上其他,我军正好趁机西进,攻打李嗣源、周德威部,一举收复潞州之北。”众人听了,纷纷赞叹皇帝老谋深算。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6章 锦城风月 河北江东处处灾,唯闻全蜀少尘埃。 一瓶一钵垂垂老,万水千山得得来。 秦苑幽栖多胜景,巴歈陈贡愧非才。 自惭林薮龙钟者,亦得来登郭隗台。 话说自从朱温篡唐以来,天下秩序已然大乱,四方豪强,但凡手中掌握些兵马的,都趁乱分羹,转眼即将九州江山瓜分净了。彼时,中华大地上,各霸一方,大大小小的王国何止十个?其中两个大国,晋阳余脉与汴梁朱晃纷争战事不断,论起安定太平,中原一带反不及位居西陲的陇右、古蜀之地。陇右一向为岐国的李茂贞所盘踞,这老贼,早年间犯上作乱,挟持唐昭宗至凤翔并将其软禁,后被打着勤王救驾旗号的朱晃击败,又被蜀兵趁乱占了汉中诸地,此后便一蹶不振,靠着与蜀国结好,勉强维持自身,由是不敢参与大国纷争。岐国南面,便是王建治下的蜀地,和唐末苦难战乱的时局不同,西蜀远离中原,外有山川阻隔,内有王建励精图治,国内反而是一片升平气象。 蜀中安定无事,招致大批遗贤避乱在此。 此时节,王建手下,武有晋晖、张造、李师泰,文有韦庄、张格、东瀛子,外结岐陇作为屏障,内立法度以为制衡,王建本人以忠武军节度使、蜀王自居,权摄巴蜀军政要事。逾数年,朱晃弑君篡位,消息传入蜀中,蜀地军民人皆义愤填膺,众文武趁势上表,恭推蜀王建元称帝,以示与梁国分庭并立之意。王建坚决不肯,他反问众人道:“想当年,杨老魏王率领我们忠武子弟八人,合沙陀,结西羌,平灭黄巢,保定关中,成就昭唐中兴的大功。现如今,虽然唐室已亡,然而魏王的训诫犹然在耳,我敢不以唐臣自居,反去做那僭越称极、颠覆臣节的恶事?果然如此,与朱全忠有何异?”于是下令,日后倘再有人公推劝进,无论贵贱,一律逐出成都,于是众人不敢再谏。如此又过数年,晋梁之间屡次交兵,眼看晋阳兵微势弱,王建有心助战,无奈山远路遥,也只能作罢。尽管如此,晋、蜀之间仍然时时交通,尤其是粮马布铁的贸易经年不断,只因为王建有暗中相助之意。 天佑七年(910年),梁国侵入赵地,晋军东出救赵,王建闻讯,即派人遣送粮草驰援晋军。晋军用火攻,大破朱友文所部,夺了武乡、襄垣二县。晋王感念蜀王恩情,即遣使入川,奉送礼物,以示感谢。蜀王接见使者,先问了些战况,后又谈及晋王家事,得知天水郡主已与嵇昀定了亲事。蜀王闻言,一时黯然失色,待送走使者,一连罢朝三十日。日子一久,韦庄、张格、东瀛子等人坐不住了,相约进宫面觐。几人到了内宫,见蜀王神情黯淡,形容憔悴,以为生了疾病,王建不愿众人担心,于是推说道:“中原战乱不息,百姓涂炭,我身为旧唐遗臣,心中不安,故而伤感。”张格闻言,即上前宽慰道:“天下虽乱,天府之地,尚且安宁,这都赖大王的洪恩所润。”“天府......”蜀王听罢,一时有些出神,嘴里反复窃叨“天府”二字。韦庄、东瀛子见状,互相对视一笑。来日,群臣联名上表,文臣以韦庄为首,武将以晋晖为首,再次恭请蜀王登基为帝。 王建佯怒道:“你们怎么敢如此轻视我的法令?一起违抗我的旨意?”韦庄跪地陈述道:“大王是大唐的忠臣,我等祖上也曾享受唐朝的俸禄,没奈何天命至此,王朝覆灭,无可期冀。大王有功劳于社稷,施恩德于百姓,蜀中士人翘首以盼,如瞻日月。我等斗胆,再请大王开国御极。”韦庄带头说罢,余众附和,纷纷劝进。王建叹一口气,侧目看向晋晖,晋晖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王建又请东瀛子上前问话。东瀛子道:“天意人心,不可相负。”王建于是不再推就。 转头来到九月,王建会集群臣于成都南郊,祭天颂表,登基称帝,国号定为“大蜀”。随后遣使送书,晓示诸国。 使者到了晋阳,李存勖设宴款待,蜀使呈递国书与李存勖看了,李存勖当即愕然,原来王建在书信中邀约李存勖“各帝一方”,李存勖自然不悦,按下国书拂袖离席,且叫人把蜀使轰出了城。 当时,嵇昀正在带兵攻陷燕国,对这件事无从得知。直到李存勖到了幽州前线,遂以将前事告知。 嵇昀对李存勖劝道“当今群雄之中,唯梁国最强,王建割据蜀中多年,向来亲晋而拒梁,这对我们的复国大计来说,可谓是有力的援助。如今王建虽然称帝,捐弃臣节,但第一时间遣使送信到晋阳,可见仍愿与我结好。我军正要与梁军会战于潞州,形势严峻,倘若王建因拒使毁书一事心怀愤懑,绝晋而向梁,那将对我军十分不利。” 李存勖这才恍然大悟,急忙问挽救的法子。嵇昀略思片刻,道:“殿下放心,我已有主张。”说罢当即提笔写下一纸书信,叫人送到晋阳城李鹗府上。李鹗收到信后,马上按照嵇昀嘱咐,采买准备,随即马不停蹄南下,过雁门、入陈仓,来到蜀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到了成都,先不觐见王建,而是直奔丞相韦庄的府邸。韦庄见是故人,自然殷切招待。饮了几盏茶后,李鹗说明了来意,韦庄喜笑道:“这嵇昀当年初到长安,就在老夫的家里住着哩,岁月蹉跎,回想起来,还是一个少年模样。”李鹗道:“如今业已封侯了,早晚操持军务,鬓添白发不少。”随即又讲了些这些年嵇昀身上发生的事,只听得韦庄嗟嘘连连。李鹗又转述嵇昀请托之意,韦庄摆了摆手道:“何须他嘱咐,于公于私,老夫都宜当尽力。”转头遇上吉日,韦庄以做寿为名,在府上大摆宴席,自从当年杨复光明令诸子师侍韦庄以后,王建对韦庄向来十分敬重,加之有劝进之功,于是王建乘了御辇,亲自韦庄贺寿。 韦庄领着家小一起迎了王驾,直入席间,分宾主坐了。王建瞧见两厢宾客都是些面生的人,满堂竟然无一个朝廷重臣,心中疑惑,便问身旁宦官:“丞相做寿,何以众官员不来庆贺?”宦官正不知如何回答,韦庄先声答道:“回禀陛下,朝廷初定,国务繁多,老臣区区贱诞,未敢惊扰百官。老臣原本是个附庸风雅之人,知我蜀中太平繁盛,文人才子极多,于是设此宴席,相邀共乐一处。不想惊动陛下龙驾,思虑不周,死罪死罪。”王建闻言大笑道:“原来是文人佳客之会,丞相知道,朕虽是军旅出身,也好诗词文章、歌舞箜篌,少有机会能与众位嘉宾齐聚一堂,今日原来有幸。”众人闻言,都行礼答谢,王建叫起,随着韦庄三声击掌,侍者们捧出鲜果佳肴、珍馐玉浆。王建心情大好,一连将酒喝了三盏。有他打样,众人便不拘束,各自举杯欢饮起来。酒兴浓时,射覆投壶,击鼓传花,十分欢乐。等又过了数巡,人皆有些醉了,这时两厢琴瑟声渐起,有舞姬数十人走上堂来,个个身姿绰约,轻推水袖,慢捋罗衣,于人前起舞。正是: 南陌花红酒脂白,何期川中有凤来。 金翅委盘湍雪岭,一羽涤清四境埃。 未央移落蜀山坳,长乐坐卧玉轩怀。 西绝诸戎建天枢,东去万国隔江海。 阆中不闻腥与血,巴城销金掩兵灾。 东边姊女妆西镜,北处胡笳吹南台。 韦相府中朋满座,满座皆是唐时客。 霓虹裙下摇金履,玉罗裳里影徘徘。 王建数杯酒下肚,身体醺沉,醉眼惺忪之间,隐约见一身披艳丽华服的舞者,被花团簇拥着从人群中绽出,初时离得较远,看不真切,只知道她身上足有百种色彩,在烛火照耀下闪烁着熠熠星光。随着舞者步入中央,众人鸦雀无声,继而仿佛是恍然开悟了一般,开始聒噪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尽管如此情形,众人的目光却自始至终离不开舞者分毫。 原来随着舞步迈动,衣袂飘摇时,方觉舞者一身所穿,并非丝锦织就,而是无数羽毛鳞次而成,随着舞步跃起粼粼彩光。 对于霓裳羽衣舞,人们听之者多,亲眼见到却少,因此多有惊讶,也不奇怪。何况这乐舞原是杨贵妃生平最得意之作,足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幸亲目睹之,自然喜不自胜常。这当中最是痴醉的,无疑是王建本人。 “是郡主么...” 他喃喃自语,声音小到连斟酒的侍从都没有察觉。 恍惚间,王建眼前仿佛看见一座城,城楼下兵头滚动,乱马冲撞,城上一女子也穿着与今夜相同的羽衣,不顾脚下千军万马的嘶喊,兀自翩翩起舞...... “你是谁?!” 王建腾地站起身,气冲冲地朝舞者质问道。他的语气严肃,霎时间驱净了酒宴的轻松气氛,众宾客赶忙敛襟危坐,都不出声。 韦庄觉得时机已到,便出来答道:“回陛下,这舞女是北方进贡来,包括她在内,共二十四人。” 王建愈加疑惑,追问道:“她怎么会有这身羽衣?会跳这支舞?”韦庄刚要继续答话,却被一人从旁拦住,看了一眼,原是李鹗。 李鹗继而答话:“此番全是晋王的心意,这件霓裳羽衣,原是当年黄巢贼入长安时,仿贵妃故事,着宫廷工匠为其宠姬制作的,后来成为晋王府中的宝贝,这二十四名舞女,原本是天水郡主豢养,陪伴郡主跳舞消遣的,也是晋王亲准,着外臣为使,特送至蜀王驾前,请蜀王笑纳。” 王建眼见这女子无论外貌还是舞艺,竟果真与李萱有几番相像,心中激荡,又得知是李存勖为了两国交好特意前来送礼,当下十分满意。转天来,坐朝叫起,专门接见晋国使者,当着蜀国文武官员,许诺将与晋国永结盟好。 至于晋国送来的二十多名舞女,王建将其视为珍宝,不仅为此兴建舞榭歌台,并且网罗伶人,充斥其中,自安史之乱后大唐乐舞声沉溺百年,至此才为之一盛。甚至有人言道,五代十六国,典章文物承唐之遗风的,只有蜀国。 据说为了死后依旧能够与之为伴,王建还专门命人在王陵中篆刻了女伎石雕,后世称之为“二十四伎乐”。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7章 生子当如李亚子 大唐天佑十年秋,中国北方。 梁帝朱晃北上救燕不成,调转兵锋直扑潞州,想要夺取武乡、襄垣二地。周德威、李嗣源防守顽强,梁军一时之间不能攻克。未免援军赶到,使自己腹背受敌,朱晃下令环绕两座城池分别修起壁垒,号称“夹寨”。夹寨分为内外两层,内层可防城内突围,外层则用以抵挡援军。朱晃将把守夹寨的任务交由两个儿子朱友珪和朱友贞,他自己统领梁军主力屯扎二城之间,以为策应。 待到晋军匆匆忙忙赶到,梁军两座夹寨已将武乡、襄垣围得水泄不通,嵇昀见强攻讨不得便宜,只好先安营扎寨,商量对策。 一连十数日,双方按兵不动。 梁营里,每日进出车辆无数,车上载的除了大军粮草外,还有无数酒水、肉脯、新鲜瓜果,这些都是坐镇潞州的朱友文,派人送来的朱晃的饮食。 这一天,朱晃叫来押粮官,询问他朱友文的近况。押粮官如实回答,等回到潞城又将这事告诉给朱友文。朱友文听后十分害怕,以为父亲要找机会责备他。 原来朱晃在世的儿子有三个,分别是二子博王朱友文,三子郢王朱友珪,四子均王朱友贞。自长子朱友裕病死后,太子之位空悬,三兄弟各怀觊觎之心。前者,最为年长的朱友文曾被父亲朱晃委以重任,然而时运不济,前番挂帅出征晋阳,不但败军失地,还折损了大将张归霸,自此受到朱晃冷遇。这次出征,两个兄弟都身负重任,唯独朱友文被安排在后方供应粮饷,因此他时常感到忧虑,担心地位不保。于是思虑再三,准备第二天亲自押粮到大营,以示殷勤孝顺,但此举遭到了其妻子的阻拦。 博王妃生性聪颖,她对朱友文说道:“去不得!如你所说,他心头正恼着你,何况眼下不是好时机,你想想看,父皇年近六十,还要亲自上前线带兵打仗,若是打了胜仗还好,可唯独碰上李存勖,几场仗下来没占着什么便宜,老头子心里正烦恼哩。你既不能讨他的欢心,又不能替他分忧,去了岂不是自找没趣。”朱友文恍然大悟。“幸亏你想得周到,险些又做了傻事。” 转头来到第二天,有书信射入梁营。打开一看,竟是李存勖的战书。信里将梁军据守夹寨的行为视为怯战,言语极尽轻蔑嘲讽之意。然而朱晃看过信,非但不恼,反而咯咯大笑,将书信传示众人并说道:“胡儿想用激将法催我决战,简直小孩子把戏。” 眼下梁军用夹寨之法将城池死死困住,用不了多久,等城中粮尽援绝时,武乡、襄垣将唾手可得。倘若外围的晋军强攻夹寨,则朱晃可亲统大军袭其背后,内外夹击之下,晋军必然大败。无论如何,固守夹寨的做法都对梁军有利,所以朱晃对李存勖的讥讽和挑战并不理睬。 此事刚罢,黄门启奏博王妃从潞城赶来营中问安。朱晃此时心情不错,便准许王妃觐见。他为人暴躁易怒又刻薄少恩,家中亲族大多避而远之,何况身为帝王,家事俗事自有他人料理,不曾费心于儿女婚姻,故而对几个女婿儿媳十分生疏。今天能够接见博王妃,一则是闲来无事,二则也是为了获知朱友文的消息。 帐帘掀开,一妙龄少妇颔首低眉,小步趋近,来到皇帝脚下,纳福问安。朱晃听了轻声软语,不免心中一荡,便叫抬起头来,果见玲珑水嫩,媚眼如丝。 原来老贼荒淫无度,刘裳在世的时候尚能约束,刘裳死后他便毫无顾忌,尤以霸占人妻为乐。其中最出名的,当属梁国中书令张全义献妻奉女的丑事,起初只是张妻频繁进出宫闱,公然与老贼淫乐,后来发展到朱晃直接住进了张全义的家里,张全义只好将妻妾女媳轮番奉上,可怜数百女眷尽被老贼奸淫,无一豁免。 老贼淫逸如此,见了娇媚可人的儿媳,自然色心大起。加之博王妃本身是为了讨好他而来,几句虚与委蛇的话说了,哄得老贼心花怒放。军旅不比宫廷,声色难得,老贼不许博王妃再回潞州,就教随侍军中,随时宠幸。 自己的老婆被父亲霸占的消息很快传到朱友文的耳朵里,朱友文非但不怒,反而十分窃喜,竟将妻子平日衣衫和妆扮物品尽数送去,传话叮嘱王妃善侍皇父,以求欢心。朱氏父子寡廉鲜耻,枉背人伦,可见一斑。 晋营里,为迫使梁军出寨野战,嵇昀轮番派出几路轻骑,带足鼓角和火药,或白天,或夜间,往来袭扰两处夹寨,绕着寨外鸣炮呐喊,使寨中守敌惶惶不能安睡。受到晋军惊扰的朱友珪和朱友贞,叫人将消息带给朱晃。朱晃寻思李存勖此举是虚张声势,目的不在攻寨,而是要诱骗梁军主力出动,他却半路设伏打援,亦或是声东击西,使援军在武乡、襄垣之间疲于奔命。于是仍旧按兵不动,命人传话二子,对小股晋军不必理会,若李存勖大举攻寨,他将亲率大军出击。此后,面对晋军轻骑,梁军白天射箭驱离,到了晚上索性充耳不闻,任他如何发炮惊扰,只是蒙头大睡。嵇昀见状,便开始部署攻打夹寨的计划。他先是教史建瑭盯紧朱晃大营的动向,然后趁夜对朱友珪的夹寨发起进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起初,朱友珪不以为意,只当是小股敌人骚扰,直到听说晋军架设云梯,攀爬寨墙,才吓得慌忙从床上爬起来,组织士兵仓促迎击。两军攻守一夜,晋军数次突入夹寨,又数次被梁兵杀退,直到史建瑭报说朱晃大军向武乡赶来,晋军这才停止攻打。梁军趁机搬补石头,修缮寨墙。 朱晃走到半路,听说晋军已经退去,便也悻悻地下令收兵回营。有人提议追击,朱晃斥责道:“蠢猪,胡儿正设下圈套等着你钻哩。” 此后一连数日,晋军依然不间断地袭扰,中间夹杂几次主力强攻,使寨内梁军不敢掉以轻心,夜夜提防搞得人困马乏,从官到兵,怨声不断。朱友珪无奈,只得向朱晃申请调兵换防,以图休整,但却不被朱晃准许。细打听才知,原来朱友文竟将老婆送给亲爹“扒灰”。 此刻老头子怀里坐着博王妃子,心思自然不在他这个儿子身上,况且三兄弟为争夺储位,互把对方视作眼中钉,表面兄友弟恭,私下里却早是水火不容,皇帝不准他调防,多半是朱友文致使老婆从中作梗。 想到这里,朱友珪暴跳如雷。为了不被朱友文抢占先机,他直接命人回家接来自己的老婆郢王妃,马不停蹄将其送进了朱晃的大营。同样得知消息的还有朱友贞,他有样学样,也把均王妃双手奉上。至此,三个儿媳同枕龙床,一齐侍奉公公,明里嬉笑承欢,暗地勾心斗角,梁国宫廷之乱,自此发端。 就在朱晃沉湎声色的同时,梁军被疲兵计所累,士气渐渐衰减。有谋臣见状,向朱晃进言:“敌人分成数路,轮番攻打夹寨,使我大军频繁周旋于两地之间,奔波辛苦,无功而少歇。长此下去,十分不利。”朱晃以为然,又有奏报晋将丁会乘着雾天,劫烧了自家粮车。朱晃又惊又怒,才知坚守并非长久之计,听说李存勖将军队屯住三垂冈上,朱晃下令即日拔寨,进军三垂冈。 翌日天明,三垂冈上,梁晋双方军队阵势拉开,刀枪晃动,旗号鲜明。 朱晃遥看到晋军阵上,两个少年将军,一个作黑脸,一个作白脸。看着面生,便派校官朝对面喊话。 “黑白二将,报上名来。” 史建瑭高声道:“你白爷名叫史建瑭,黑爷爷大号高行周!”从知情人处得知史建瑭是太保史敬思的儿子,朱晃身躯一颤,脑中想起当年上源驿史敬思据桥一幕,不禁感叹道:“原来英雄有后。”又见李存勖身旁一个体态瘦削,无将帅之资,却几分僧道模样的中年男子,于是再问姓名。嵇昀反问道:“同朝共车之交,不共戴天之敌,怎么会不认识了?”原来当年嵇昀挟持朱温的车辇逃出长安,彼时二人初次相识,后来又都在唐朝做官,故而说得上“同朝共车”了。朱温打量片刻,才认得是嵇昀,又不禁感叹年华易老。 双方擂鼓向前,短兵接触。梁军排成整齐的兵阵,稳稳压住阵脚。 嵇昀对史建瑭、高行周说道:“敌众我寡,除非奋力冲破敌阵,否则不能取胜。”史、高二人会意,带头冲杀敌阵。梁将牛存节、韩建、杨师厚等阵前督战,约束士兵。晋军几轮冲突,始终不能突破敌阵。反而铁墙一般的梁军慢慢向前推进,使得晋军阵地不断被压缩。 朱晃胖重不耐久坐,在麾盖下卧着,听人转述战况。当听到梁军把晋军逼退后,心情大喜,对周围人道:“朕今天终于能够将晋阳余孽除尽了。”话刚说出口,兵士匆忙来报,晋军疯狂抵挡,梁军不能再进。朱晃传令众将,催促进军。然而,稍后又报说前军败绩,晋军已突入阵中。朱晃大惊,不知形势为何急转直下,急忙在众人扶持下上马,坐在马上遥看前军散乱,一杆王旗已近梁军阵地。 朱晃骇然,在众人护卫下转至周围一处高坡,居高临下视之,只见那杆王旗之下,李存勖手执马槊,在人群中纵横冲突。在他亲率之下,晋军拼死力战,史建瑭、高行周两路人马如同嵌入梁军内部的楔子,梁军阵势继而瓦解。朱晃不敢置信,顿足道:“生子当如李亚子,李克用虽死犹生。”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8章 祭矢 战至黄昏,双方死伤甚多。梁军依仗人多优势,几乎将战场四面围合;晋军多是骁勇善战的骑兵,史建瑭、高行周数次冲透重围,杀得梁军人仰马翻。彼时,高行周撇见一旁高坡上有青罗伞盖,便弃了队伍,一人一马疾风般抢上坡来。朱晃见状大惊,眼看高行周撞开人群,挺枪跃马直奔自己而来,急在众人拱卫下拨马而走。野南浔望见高坡上朱晃逃走,伞盖被高行周掀翻在地,即激动大叫道:“梁军溃败了!朱温逃走了!”晋军将士跟着高喊“梁军溃败了,朱温逃走了!”梁军本来士气不足,被晋军一喊,顿时军心涣散,牛存节、韩建等约束不住,士兵各自逃命,晋军从后掩杀,梁军大溃。 梁军想要回到本寨,但看到远处火起,原来是丁会奉命纵火,烧了梁军大营。败军只好往潞城方向撤退,沿途又被郭崇韬的人马劫击,败兵四散,只有少数人随同朱晃回到潞城。 朱友文为其摆酒压惊,朱晃食不甘味,酒杯掷地,叹道:“我的儿子都不是李存勖的对手,我将来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旁人皆缄口不言,经过三垂冈一战,梁国元气大伤,朱晃为此大病一场,期间军政事务暂交朱友文打理。本以为晋国将乘胜进兵,夺取潞州全境,不料晋营却送来和书,相约两家罢兵,各守原来疆界。朱晃欣然答应。自此双方退兵,朱晃还驾汴梁,李存勖回归晋阳。 冬日,肃杀的北方。 屋外零散的雪花从昨夜就一直下着,落地也存不住,眼见着便化作雪水。 门前改挂上了厚实的帘子,掀开一角,一只紫铜手炉被递了出来。 “快去给昀哥送去。” 仆人从阿芙手里接过手炉,一路穿过街巷。 与往日热闹景象不同,今日的晋阳格外沉寂。 “跪!” 大殿外的空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随着丹陛前的一声高调,人们都趴下了身子,静静等待。 此刻小仆一阵小跑,已经赶到了队尾,碍于仪式已经开始,便只好跟着人群跪倒在地,丝毫不敢乱动。 “恭请先王遗物!” “呦——嘿——”伴着沉闷有力的一声吆喝,太庙的红漆大门被缓缓打开,两队随扈的武士身披重铠,脚迈八字,在前引路。紧随其后的宦官,弓着腰背,将三只红布苫盖的托盘双手举过头顶。这时,人群中的李存勖,站起了身,沿着丹陛走上前去,又伏地跪倒,对着托盘中的物件接连叩首三次。 “先王神灵在天,容臣奏禀,先王龙御之日,曾与儿箭羽三只,敕曰:‘梁、燕、契丹,晋之世仇也,勿忘父志。’臣领诏命,承继王统,遗训在耳,不敢稍歇。闻梁入寇,陷阵于赵,王荫庇佑,克敌井陉。闻贼犯阙,提兵出右,截径当关,饮马潞河。休养六载,生聚教训,东向用兵,还定燕代。手缚仇人,灵前祭奠,明灭有知,王灵告慰。尚飨。” 李存勖朝着遗物祝祷完毕,紧接着两个身穿素衣的囚徒被人五花大绑,押到了太庙前,这二人正是刘仁恭、刘守光父子。 此时刘仁恭因在燕国被长期监禁早已失智发疯,面对李克用的灵位和明晃晃的破膛刀,反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惧。只有刘守光,自知死期已到,吓得嘴歪眼斜,如同烂泥一般。随着李存勖一声令下,刘姓父子被开膛破肚、掏心挖腹,祭了太庙。 自唐僖宗时受李克用保举出任节度使以来,刘氏父子盘踞幽云数十年,期间所作所为着实称得上恶贯满盈,今遭殒命,大快人心。 祭祀大典毕后,季候进入深冬。白天里,嵇昀不是与野南浔、郭崇韬等将帅演习兵法,便是与绍济禅师、李鹗等僧俗坐而论道,晚间谢了客,便独自盘膝运气,调理旧疾。 冰冻雪藏,四方无事。 俄而春暖冰消,蛰伏一冬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东西商道上,有贩夫走卒,驱车赶马,来往通畅,难得的太平时节。自平灭桀燕、战败朱梁以后,晋国俨然已经成为了横亘太行的北方强国,无论是西面的夏国、岐国,还是南面的蜀国、楚国,都主动遣使纳币,以求邦好。 正所谓此消彼长,昔日独霸中原的梁国,衰败迹象日渐显现,特别是与历代有为君王的致命弱点相似,梁帝晚年耽于淫乐,色令智昏,三个成年皇子为了储位斗得你死我活。据此,郭崇韬向李存勖进言道:“朱贼不理朝政,行迹昏聩,欺淫儿媳,霸占臣妇,朝堂内外敢怒而不敢言。老贼迟迟不立嗣子,引得弟兄相残,势同水火。朱氏父子绝情悖伦如此,天下罕有。长此下去,无需他国干涉,梁庭必生内乱,届时只需派一上将出征,中原顺势可定。”李存勖深以为然,自此专修内政,休养民力,暂时不动兵戈。 然而,毗邻幽州的契丹国主耶律德光,眼看晋国将桀燕收入自家版图,心中顿感威胁,于是不顾两国姻亲,趁着春暖马肥,派大将铁剌,率骑兵一万,出古北口,一路南下,在顺州、燕平一带大肆劫掠。幽州守将李嗣昭与铁剌交战,连战连败,只好向晋阳求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嵇昀得知消息,向李存勖请命道:“铁剌是契丹名将,不可等闲视之,我亲提一军,前去退敌。”李存勖闻言却似乎有顾虑。 “由你前往,自然马到成功,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嵇昀突然翻悟,即补充道:“如若不然,可教野南浔代我走一趟。”“有把握吗?”“我有成计教他,只需按计行事,可保无虞。”于是李存勖欣然应予。 从王宫出来,嵇昀脚步远比平时慢了不少,似乎心思还没有从刚才的情景中出来。原来,虽然话未说破,但嵇昀明白,李存勖之所以有顾虑,是因为夹在契丹与晋国之间的李萱,碍于往日自己与李萱的一段关系,倘若嵇昀作为晋国统帅与铁剌交战,势必招来耶律德光的憎恶,到时两国彻底决裂还且不说,身为局中人的李萱,亦难免遭受牵累。李存勖此举,本是哥哥心疼保护妹妹的做法,到底无可厚非。 嵇昀一步一彳亍的回到自己府上,叫来野南浔面授计策。临行时,又将一本《青炎秘籍》交给野南浔,野南浔见是这物,忙道:“师父,这本不是师娘留给你的东西吗?”嵇昀道:“临时借你用一阵,回来还我便是。此番和你说的话,记住则可,临战还需随机应变,无需死板教条。这本秘籍中有乾坤地理之法,你一路上要认真研学,到了战场上会有大用处。”听罢嘱咐,野南浔将秘籍小心收了,辞别嵇昀和众人,去往幽州。 连日来,契丹骑兵在幽州地界来往无阻,铁剌所到之处,人畜财物皆被洗劫一空。李嗣昭分兵死守各处城池,才不被契丹人攻入城里,只是可怜了各处村镇,遭受铁蹄践踏,每日惨剧不断。 这日,契丹兵行至玉河县境内,此地位于幽州城以西,有生民数千,住在山脚河套地带,铁剌下令圈民至河边,集中砍杀,百姓呼号逃命,落水溺死的有十之七八。 就在契丹人大肆屠杀汉民的同时,又见远处上游有一队百姓,托着大小包袱,赶着骡马木车,沿着河岸徐徐地赶路。见状,一路契丹骑兵连忙前去追赶,马蹄踢踏如雷,转瞬间已经追出十数里开外。 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追兵辘辘赶回,人人面带惊色。铁剌见他们空手而回,正要恼怒,追兵解释道:“闹鬼了,人群就在前面,可怎么也追不上。”铁剌不信,招呼全军追赶,一口气又追了几十里,终于望见队伍末尾。 铁剌下令加速前进,可这时奇怪的事再次发生,只觉两只队伍约一箭距离,百姓扶老携幼,步履缓慢,铁剌精兵猛将,快马加鞭,然而自始至终,追兵也只是跟在百姓的后面,始终追赶不及。 “长生天,我作战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怪事。”铁剌一头雾水,正迟疑是否继续追时,忽然间水面升起浓雾,经风一吹,惨淡凄寒。浓雾中听得銮铃作响,继而蹄声大作,好似千军万马从身旁疾驰而过。 然而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怪事一桩接连一桩,铁剌等一众人大为惊诧,当即勒马回转。可刚走出一里开外,突然身后杀声大起,铁剌回头一看,更险些惊下马来。 只见茫茫雾海中,果真杀出一队军马来,马上乘客皆着黑衣,攮弓坐槊,又有十八幡狼头旗迎风招展。 “黑鸦军!”铁剌一眼认出眼前这支人马便是传说中的沙陀黑鸦军,只是李克用已死多年,何期此处又有黑鸦军出没。铁狼勒令麾下将士迎战,只见黑鸦军中一人挺枪跃马,冲出阵来……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9章 旌指坝上 只见来人头顶虎盔,身披秀甲,生得器宇轩昂,脚踏铁弓,背插双旗,一杆禹王槊虎虎生风,骤马闪到人前,大吼一声:“认得沙陀李存孝么?!” 铁剌闻言大惊,他曾随阿保机南征北战,自然知晓十三太保李存孝的威名,只是早就听说其人已殁,如何能在次碰上。 铁剌心中起疑,不禁勒马后退,身后众将士也面露惧色,阵脚微乱。 “李存孝”见威慑初显,心中暗喜,却仍绷着脸,纵马又前冲几步,禹王槊在空中挽出凌厉花式,厉声喝道:“契丹狗儿,既闻我名,何不速退!”铁剌眯眼打量,越觉怪异,这李存孝虽说威名赫赫,可眼前此人身形相较传闻似略单薄,眼神中透着几分狡黠,全然不似那以勇猛憨直着称的十三太保。但他又不敢贸然进击,毕竟李存孝之勇猛早已深入人心,哪怕存一分可能,他也不愿拿自己性命冒险。 于是他对周围人道:“不要怕,真李存孝早就死了,此人冒名顶替,无非是想唬我而已,你们哪个上去,把他给我宰了!”说罢,有二将奋勇出马,一唤秃朵,一唤忽台,二人俱是契丹有名的悍将,秃朵使开山斧,忽台持斩马刀,一左一右就要夹攻李存孝。李存孝见状便道:“铁剌,你不敢与我单打独斗,反让他人送死,这等无名之辈何须我来动手!” 说罢,其背后飞身跃出一个怪人,落地挡在李存孝马前。只见他一身怪异打扮兵不兵,将不将,漆面花脸,身披麻衣,一手握哭丧棒,一手提牵魂锁,披头散发,窜上跳下。 秃朵快马逼到近前,开山斧照头就砍,怪人将哭丧棒横在头上,轻而易举便挡住这雷霆一击,容不得秃朵吃惊,右手铁链甩出,缠住战马后腿,只看似轻盈地一抻拽,秃朵连人带马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忽台见到此人力大如牛,顿时吓得失了三魂丢了七魄,斩马刀来不及用,调转马头便跑。 怪人一下跃在空中,哭丧棒朝着忽台背心一指,叫声“着!”忽台应声感到背后一阵剧烈灼痛,回头一看竟然身上着火,火苗为青蓝色,很快燃遍全身,忽台被烧得死去活来,直至皮焦肉烂,一命呜呼。 铁剌及契丹将士都目睹了这骇人一幕,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敌阵中一阵低沉号角声起,引得铁剌等人注目观看,可未料想,眼前景象更叫人心惊肉跳,只见李存孝及身后军士,虽身形衣着未变,但面容不知何时早已变作白森森的骷髅模样,在日光下透着阴森寒意。 原本就被怪人诡异手段惊到的契丹军,此刻又见这仿若鬼魅的一幕,顿时人心惶惶。众人交头接耳,皆传言是李存孝阴魂不散,带着鬼兵前来。 铁剌虽心中知晓事有蹊跷,可眼前景象太过惊悚,士兵们惊恐的情绪如瘟疫般蔓延,军心大乱,队伍已呈溃败之势。 “李存孝”见时机成熟,高喝一声:“众将士,随我杀敌!”说罢,再次舞动禹王槊冲向敌阵,身后黑鸦军如黑色潮水般汹涌跟进。 此时的契丹军早已无心恋战,被这汹涌攻势一冲,防线瞬间瓦解。 铁剌眼见大势已去,咬牙切齿,却无力回天,只能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夺路而逃。 黑鸦军追杀数里,契丹残兵丢盔弃甲,风声鹤唳,直至暮色笼罩,知敌已溃不成军,黑鸦军才停止追击。众人卸了面具,收了黑幡,露出本来面目。 原来包括李存孝在内的所谓骷髅兵,都是晋军乔装改扮,众人趁着契丹兵被忽台吸引注意的同时,将提前准备好的骷髅面具换上,扮作鬼兵,而那位力克二将的怪人,正是野南浔本人,他习武多年,有朱垠神术傍身,自然力大无穷。 野南浔击溃契丹名将铁剌,满心欢喜,也不禁感念道:“我能得此大功劳,全亏了师父的指点,还有师母留下的这部《青炎秘籍》里面的缩地、驾雾、炎煞等六爻之术啊。” 此役过后,契丹兵逃出古北,幽云十六州边境暂得安宁,百姓们传颂着“李存孝鬼兵”的传奇,却不知是野南浔巧用智谋、善用地形人心,导演了这一场惊退敌军的好戏。 铁剌败逃回了契丹,耶律德光大怒不已,扬言要起倾国之兵,南征晋国。 晋阳闻讯,当即调兵遣将,积极备战。除李嗣源、周德威镇守潞州,未敢轻动外。李嗣昭、李存审、李存信、李嗣本、郭崇韬、史建瑭、高行周等众将全部回城待命。 众人闻听是要对契丹一战,纷纷拍手叫好。往年间,面对契丹的屡次寻衅,晋国因国力衰微不得不选择隐忍媾和,以至于非但不能报李克用之仇,还被逼得将李存勖亲妹李萱远嫁和亲。为此,晋国君臣上下尤其是李姓宗族,无不因以为恨。 “契丹狗即使不来,我也准备要杀进辽都,端了他们的老窝呢!”一向以沉稳老练见称的李嗣昭,今日一反常态,第一个站了出来。李嗣本带些许调侃地说道:“看来上次铁剌来犯,确实把二哥气个够呛。”李存审道:“今时不同往日,铁剌新败,我军军威大震,是时候乘胜追击,灭了他狗儿的耶律桡骨,把咱们的李萱郡主接回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众人群情激奋,你一言我一语,叫嚷着恨不得今天就打到契丹老家去。 此情景下,倒显得坐镇中央的李存勖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他许久没有说话,直待众人声音稍缓和,才启齿问道:“今天叫你们来,是想再好好商议一下,毕竟梁国才是我头号大敌,如果北伐契丹,声势浩大,难免不会给梁人可乘之机,到时两面受敌,纵使我军骁勇无敌,也难免要吃大亏。” 他此话一出,众将便安静下来,显然李存勖的意思,他并不想此时和契丹决战,至于他确实是因为顾忌梁国,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众人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嵇昀。 嵇昀当下也扫视了众人,转头对李存勖道:“梁国如果进犯,必由潞州北上,潞州有李、周二人驻守,短期之内料定无虞。契丹之恨,不亚于梁国,先王遗训教殿下复仇,依我之见,如今我方兵精粮足,加之军民上下同仇敌忾,雪耻报仇,正当其时。” “不错!雪耻报仇!”众将闻言大喜,纷纷应和。 嵇昀见李存勖仍然摇摆不定,心念一动,补充道:“殿下以匡扶大唐为己任,将来要向南与梁国争夺天下,契丹地处漠北,毗邻燕晋,始终是掣肘之患,如此算来,无论是为国事还是家事,此战都在所难免。” 李存勖见话已至此,只得应允,当即便要任命嵇昀为帅,统领三军北伐。 嵇昀又点了八员将,分别是李嗣昭、李存审、李嗣本、李存信、郭崇韬、野南浔、史建瑭、高行周,起晋军八万,又从李思恭处借来羌兵一万,诈称大军三十万人,出云州北上,跨过阴山向东,直抵张家口。 停军休整时,嵇昀低头吃饭,一言不发,似乎有所思。 野南浔见状问道:“师父,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阿芙一边煮茶,一边说道:“昀哥一定是在考虑破敌之策。” 嵇昀闻言也不抬头,仍然小口的吃着碗中青菜米饭,只是插空向阿芙问道:“阿芙,你有什么主意?”阿芙嗯了一声,略加思索,答道:“之前几次出征,多以攻防战为主,野战则少,此次我们北伐契丹,正是要与敌人在山林原野中作战,如此一来,反倒不能尽显我军的长处了。” 嵇昀点了点头,示意阿芙继续说下去。 “我军深入敌境,粮草周转甚为不变,倘若一战不能克敌制胜,迁延日久,必对我军不利......” “这确实是我所担心的。”嵇昀放下筷子,接过话头说道:“所以我想把大军和辎重留在坝上,只带精骑兵三万,突袭敌军,意在迅疾机动,以求速胜。” 张家口地处燕山、阴山、太行三山交汇之隘口,铁马贸易常年不衰。嵇昀就命郭崇韬屯扎于此,采买粮草,经营后方。又择精壮骑兵三万,每人带上三日口粮,快马加鞭,直插契丹腹地。 李嗣昭见行军太疾,唯恐粮草不济,便对嵇昀说道:“嵇侯,这样下去,军士们断粮了怎么办?” 嵇昀指着前方旷野,刚要回答,阿芙先声夺人,说道:“契丹地域广阔,牛马肥壮,二将军何愁没有吃的?” 李嗣昭恍然大悟,哈哈笑道:“这倒不似嵇侯带兵的风格了!嵇侯不是总教导大家,要严明军纪,不得乱抢乱杀嘛!” “常言道:‘千里不运粮’。胡人逐水草而居,能徙千里;汉人垦田土而居,善囿成郭。也因如此,历朝历代,胡人跋涉山川袭扰中原者多,汉家朝廷主动侵入胡地者少。各中原由,与起居饮食不无关系。” 嵇昀说罢,挥舞长鞭,单骑冲在了前面,阿芙紧随其后,然后向李嗣昭喊话:“这也叫作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嵇昀效仿契丹行军方式,轻装简从,大军每到一处,就地圈掠牛羊,充作粮草。晋军来势汹汹,契丹地方官不能抵挡,纷纷向上京求援。 耶律德光尚未做足出兵准备,未成想竟被晋军抢先一步攻入国境,得知此消息后,他立即派铁剌率军迎击……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0章 忱心托白山 几日后,晋辽双方军队在松岭相遇,李嗣昭遥见对方将领是铁剌,顿时怒从心起,就要上前搏杀。 嵇昀拦住道:“二将军未可轻动,容我激他。” 于是驱马向前,鞭指铁剌说道:“汉家有言,败军之将,无以言勇,你刚刚败在我军手下,何以恬不知耻,又来对敌?” 铁剌被他一言激怒,大骂道:“天杀的奸贼,前番用巫术骗人,侥幸得胜,今又敢来我国中耀武扬威。今天我要不把你们的人头都砍下来,就太对不起天神给我的这次机会了。”说罢,即摆开进攻阵势。 嵇昀转头对李嗣昭道:“还需二将军去接头阵,只是需诈败给他,诱他来追,我自有计破敌。” 李嗣昭接令,便率所部兵马扑了上去,与辽兵战在一处。 李嗣昭有意指挥混乱,以至晋军很快陷入被动,铁剌原本不把李嗣昭放在眼里,今日交手又占上风,于是越战越勇。 嵇昀见败势已显,便中军鸣金,下令晋军撤出战阵,往西北方向退逃。铁剌指挥辽军追赶,行到一处谷口,早已埋伏在此的李存审、李存信率领骑兵从谷中杀出,将追军一截两半,李嗣昭此时率军反身回击,辽军形势急转直下,铁剌被晋军前后围堵,幸赖手下奋力拼杀,保他突出重围。 契丹大部兵马被晋军杀散,只有铁剌引少数败军逃回了上京。嵇昀猜想铁剌此次战败回去,耶律德光定要亲自领兵前来,两军决战,就在眼前。 嵇昀将队伍就地驻扎,唤来李嗣昭代领统帅职务,自己却换了一身夜行装,和野南浔各骑一匹快马,直奔辽国上京而去。 上京,临潢府,契丹皇宫。 一处偏殿外,数十名契丹高官,直直地站在一处,等待着皇帝召见。夜间寒气难耐,有官员忍不住向太监发问:“敢问公公,皇上在接见什么人?晋军兵临城下,我等具有要事向陛下启奏。” 太监答道:“陛下此刻正在接见贵宾,稍后完事便会请丞相和各位大人进去。”众官员只好继续苦等。 这一幕,被趴在墙头的嵇昀看在眼里。 “耶律德光果然繁务缠身,今晚说什么也要把萱儿救出去。” 原来嵇昀此行,不为别的,全为搭救李萱而来。 他小心蹿到大殿顶上,居高四下观望,只见亭台楼阁错落,殿陛廊桥交通,想不到漠北苦寒之地,却有着与诗画江南无二的景致。 这么多的房屋,哪间才是李萱的住所? 正苦想时,东侧廊下,一个宫女,手提食盒走过,随后到了一间亮灯的房间,推门而入。 嵇昀尾随至屋外,透过窗棂往里看,原来此屋是间寝室,除了刚才进去的宫女外,床帘后面,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妇人。 嵇昀见她两人叽里咕噜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宫女掀开床帘走到幕后,而年轻妇人则手提食盒走到桌边,看样子就要用餐。此时,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黑影飞入房内。年轻妇人尚未看清来人,就觉脖颈处一麻,随即瘫倒在了桌边。 嵇昀一指点翻了妇人,随即闪身来到床帘后面,宫女吃了一惊,来不及发声,已被嵇昀制住。 只是嵇昀也未料到,此刻宫女怀中,竟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告诉我李萱在哪儿?如实交代,我便不伤害你。” 宫女吓得浑身哆嗦,但是面对嵇昀的问话,却是一言不发。 “不好,想必这个契丹女子听不懂汉语。” 许是感受到宫女的战栗,怀中婴儿不合时宜地大哭起来。深更半夜,内苑之中,哭声显得格外响亮。 嵇昀也因这突然一幕,有些手足无措,他先是像点翻年轻妇人那版弄晕了宫女,随后便怀报婴儿。本试图用布捂住他的嘴,可又唯恐将其闷死,无奈之下,只好学着像父母哄睡孩子一样,对其挤眉弄眼,一边摇晃一边轻拍,想要哄其开心。 只是在这件事上,他如何能有经验,小孩仍然哭个不停,哭声甚至一浪盖过一浪。 果然,孩子啼哭声还是惊动了外人。 嵇昀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匆匆,正向这间屋子跑来。 眼看行迹即将暴露,嵇昀四下寻觅,想要找个藏身之处。 本来以他的身手,加上夜色掩护,即便被人发现,全身而退也非难事,只是救走李萱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于是就在门被打开的一刹那,嵇昀把身一委,滋溜钻到了床下面。 此时,门被推开,随即便是一阵女人们的惊呼。 从下半身的装束看,来到屋里的是一主二仆,三个女人。 “孩子!” 那为首的女主惊慌地扑到床前,将哭泣中的孩子一把抱起,紧紧地搂在怀里。 “娘娘,她俩好像被人袭击了。” “赶快喊人来,你去通报陛下。” 主仆说着话就要离开。 忽然,咚的一声,床下突然翻出一个人来,反手甩出一道元气,将房门关死的同时,两个婢女也被震飞出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女主见有人闯入,却也冷静,一手抱孩一手去掀桌布。抬手间,桌布裹着杯盘碗碟,一股脑地往嵇昀身上砸来,趁着嵇昀遮挡的间隙,女主两步并做一步,就要开门逃离。 嵇昀身法更快,一个转身闪到门口,拦住女子的去处。 也恰在这时,二人四目相对,嵇昀一眼认出了对方。 “萱儿——” 眼前的女主原来正是经年未见的李萱。 此时的她,挽鬓结鬟,披锦裹裘,早已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却多出几分华贵雍容。 “你是谁?” 李萱被他喊了乳名,显得有些怔忡,只是却一时认不出眼前这个蒙面之人。 嵇昀连忙扯去头巾,露出一张瘦削而苍劲的面皮。 李萱看到嵇昀,眼神中亦是惊讶。 “怎么是你?!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特地来带你回去。” 嵇昀话一出口,李萱原本带有几分惊喜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你该不会是特地来消遣我的。” 李萱转身,背对着在桌前坐下。 经她如此一问,嵇昀赶忙解释道:“萱儿,大军已临上京,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 李萱轻嗤一声。 “回什么家?哪里是的我家?” 嵇昀低头沉默一会儿,又抬头道:“是我没用,让你委身契丹,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你错了,嵇昀。” 李萱猛然站起身,说话的声音也太高了几分。 “我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我很爱的丈夫,还有我们的孩子。” 说着便将目光投向怀中此刻已安然沉睡的男婴,闻听此话的嵇昀心头一紧,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淤在胸口。 “至于说什么委屈,当年你许我婚约,又在大婚之前,只身前往江南,那时,我想与你同去,你怎么就不答应呢?” “怪我当初,对你保护不周......” 面对李萱的质问,嵇昀无力辩解。 “再后来,辽兵围困晋阳,眼看城破在即,满朝文武无计可施,指望用一个女人来换取所有人的苟活,在那个时候,为何也不见你来搭救呢?” 李萱一面说着,一面直勾勾地盯着嵇昀那张枯瘦的脸。 “嵇昀,要说委屈,倾心于你这样的男人,才注定要受最大的委屈。” 嵇昀闻言,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自觉没有颜面再劝李萱回去。 片刻之后,二人心绪都平静了许多。 嵇昀目光所及,将李萱仔细打量一番,又看了看她怀中甜蜜入睡的婴儿,越发相信了李萱的话,知她在辽国的日子过得很不错,正所谓,亲眼目睹其境遇,亲耳闻听其言语,心中如重石落地,反而畅爽舒泰了许多。 “萱儿,你说的对,我本是个不详的人,萨迪娅因我而失讯,江小雨为救我而死,过往种种不幸,皆由我而起。今日再见你,心结已然打开,我很高兴。” 说罢,嵇昀的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丝浅笑。 李萱侧着眼珠瞧他,静静地看着这张记忆中熟悉的脸,经过数年风霜折磨,眼角沟壑已生,几缕枯草般的胡须也已爬上了双颌,曾经的义气少年早已一去不返。 “你老了很多。” 李萱忍不住说道。 “还好,这些年不断调养,伤病总算全都好了。” “哥哥他们都好吗?” “都好,只是国事繁忙,每天都要忙到深夜。” 二人像久别不见的亲人一样诉说家常,听到晋阳亲人都身体康健,李萱的脸上也露出几分轻松。 但也只是一瞬,过后便紧绷起了眉头。 “你刚才说什么大军到了上京?你们又要挑起战争了吗?” 这话着实让嵇昀有些难堪,他微沉片刻,说道:“既要匡扶大唐,此战终究是在所难免。” “你们都是疯子。” 李萱说话声音有些激动,不想将孩子也给吓醒。她只好一边哄逗着怀里哭泣的儿子,一边用袖子擦拭自己脸上的泪珠。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1章 草原争雄 看着抽泣的李萱,嵇昀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既然你是李存勖派来攻打我们的,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快走吧,过会儿我的丈夫回来,你可就走不了了。” 李萱面色冰冷地说道。 她态度坚决,嵇昀不便再说什么,悻悻然飞身而走。李萱见他越过墙头去了,转手提过了护身短刀,朝着两名随身的宫女刺去,宫女没有提防,都被李萱用刀杀死。 惨叫声惊动宫苑,巡夜侍卫急忙赶到。 正在会见梁国使者的耶律德光,听说李萱母子险遇刺客,也撇下使者赶回寝宫,直到看见妻子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耶律德光下令搜捕刺客,侍卫们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不见其踪迹。此时,嵇昀早已凭借身手逃出皇宫,直奔城外而去。 出城三里,道旁有一片树林,嵇昀与野南浔相约在此处碰面。 嵇昀刚进树林,就听脑后有风声传来,起初以为是野南浔来了,但随着声音迫近,越发感觉此人的御空之术凌厉出奇,异乎寻常,想来多半是皇城中的高手追至。 面对如此强敌,嵇昀当下不敢有丝毫懈怠,暗下运起朱垠元气。 敌人瞬息而至,呼吸声清晰可闻。 说时迟,那时快,嵇昀突然一个撤步反身,挟元气奋力朝身后击出一掌。 元气激荡,动天彻地,这神功,便是放在七八年前,亦能与令狐云梦有一战之力,何况精修至今,已然得其大成。 轰的一声,好似雷霆过境。 那人中了嵇昀一招,身体向后飞出数丈,随即地轻飘飘如蝴蝶般落在一处树枝上。 嵇昀奋力一击,只为先发制敌,岂料对方看起来丝毫无伤,着实令人惊诧。 “果然是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样的话。原来冤家路窄,来敌正是钰澄。 钰澄看着眼前红光护体的嵇昀,不禁感叹道:“好一个春风吹又生,几年不见,你的功力竟然恢复了。” 嵇昀死死地注视钰澄,说道:“你多年来四处招摇,掀起无数争端,今日撞见,便要做个了断。” 钰澄狞着脸道:“你不找我报仇,我也要找你算账呢。” 说罢,两人即飞身缠斗一处,各自运气比拼,一边是归昧功,一边是朱垠术,拳来掌往,龙虎生风。 相较于钰澄的归昧三相功第九重,朱垠神术旗鼓相当,奈何嵇昀功力虽然恢复,但久病之体毕竟羸弱,交手数十招后,稍稍落入下风。 二人均知道再照此斗下去,嵇昀势必不敌。 于是钰澄渐而宽心,甚至抽空讥讽道:“可怜你苦心孤诣,终究是功亏一篑,到底来还是要死在我的手里。” 这边嵇昀顾不上答话,只将全身精力用以对敌。 眼看嵇昀上三路严密挡风,唯有脚下空虚,于是钰澄左袖在前虚掩对手视野,右拳攒劲照其三焦穴上打出。嵇昀侧头让开视野,又准备左摆臂以弹开对手的后拳。 此举正中了钰澄下怀,前者左手、右拳,其实都是虚招,旨在吸引对方防守上位,实招乃是出脚扫其下盘。 钰澄脚下一勾,嵇昀防备不及,被撂倒在地。待要翻身跃起,钰澄乘虚而入,两只大袖运足归昧元气,朝嵇昀胸口压来。 嵇昀伸手扯住一只左袖,借力一拽,侧身躲过对方致命一击,随后探出右手,又将钰澄的另一只大袖扯住,随即两臂蛇盘而上,死死抓住对方胳膊不放。 钰澄讥笑道:“这般赖皮的打法,想来只有小孩打架才会用的吧。” 嵇昀仍是一言不发,咬紧牙关只为缠住对方,不使其有脱身之机。 “恶贼,我要为师母报仇!” 突然,半空中一声断喝,只见是野南浔从树上一跃而下,双手捯持剑首,长刃直指钰澄头顶刺来。 此时此刻,钰澄被嵇昀制住双手,正是无法脱身之时,野南浔正是瞅准了这难得时机,长剑直刺天灵盖,意欲将钰澄一击毙命。 “搞偷袭!” 钰澄急了,原地发功,只觉得一道风劲自内而外爆炸开来。 嵇昀即便有朱垠内力的加持,仍旧抓持不住,被钰澄挣脱束缚,导致野南浔一刺落空,长剑直插入地。 钰澄唯恐二人还有埋伏,趁机挥动大氅,飞身逃离而去。 嵇昀自知不是对手,便不追赶,和野南浔各自骑马,连夜回到大营。 钰澄败走后,径自来到契丹皇宫,耶律德光亲自接待。 原来所谓梁国使者,就是钰澄子。他在梁国身居国师之位,此次以使节身份来到辽国,就是为了帮助契丹王对抗晋军的。 从钰澄口中得知刺客来自晋营,耶律德光怒不可遏,即刻下令整备人马,他要亲自披挂上阵,与晋军决一死战。 数日后,晋辽双方在上京西郊外决战,耶律德光严阵以待,身旁坐着钰澄。 耶律德光见晋军阵型严整、刀枪鲜明,扭头问钰澄:“贵国曾和晋军多次交手,彼军战力到底如何?” 钰澄道:“不敢欺瞒陛下,十年前两国交锋,晋国败多胜少,如今反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耶律德光道:“难道说梁王年老,不大如前?” 钰澄道:“是因为晋军主帅得到一部奇书,早晚研习,用以治军,故而战力突飞猛进。” “晋军主帅是什么人?” “嵇昀。” 耶律德光一听,表示不屑:“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钰澄道:“陛下不要掉以轻心。他既敢来,必有十足的准备。何况今时不同往日,晋营勇将极多,皆甘心为其爪牙。” 说着,晋军阵地上旌旗举处,一马当先跃出,马上乘客膀大腰圆,矫健如虎,手持宝剑,怒目而视。 钰澄手指来人对耶律德光说道:“此人名叫野南浔,使得一手凌厉剑法,昨夜我去追赶刺客,正是被此人所阻,更险些为他所伤。” 耶律德光惊道:“朕当年在青玄观有幸见到过国师的身手,以为世间难有敌手,此人来历如何,竟有这么大的本领?” 钰澄道:“他是嵇昀收的徒弟,资质平平,武功修为连他师父的十分之一也比不过。” 耶律德光闻言半信半疑,心中自付道:“我也曾打败过姓嵇的,哪有像他说的这般厉害。”于是笑道:“该不会是你们梁国人,都被晋人打怕了吧。” 钰澄对其调侃不以为意,只是微微冷笑。 说话间,晋军将帅俱已列马出阵,由左到右,李存信、高行周、李嗣昭、李存审、史建瑭、李嗣本,一字排开。 随着一阵鼓响,晋军左翼率先出动,冲击契丹右翼。 耶律德光手指来人,向钰澄问道:“晋军打头的是谁?” 钰澄道:“黑脸的名叫高行周,有万夫不当之勇,前者三垂冈一战,此人单枪匹马杀透重围,砍倒我中军大旗,若非梁王马快,险些丧于他手。” 耶律德光瞥了一眼钰澄,神情复杂。 说罢高行周,钰澄又指着他一旁的史建瑭,介绍道:“白脸小将叫史建瑭,年方十六,其勇猛不在高行周之下,打破幽州城,生擒刘仁恭父子的是他。” 耶律德光脸色铁青。 此时,晋军右翼也已出动,领头的二将分别是李存信、李嗣本。耶律德光鞭指二人问道:“这两个想必你也认识了?” 钰澄点了点头,答道:“李克用麾下十三太保,威名远播,谁人不晓?他们一个是四太保李存信,一个是六太保李嗣本,如今都已成了嵇昀豢养的虎狼。” 耶律德光暗暗心惊,想不到李克用身死多年,晋国之中尚有如此多能征惯战的勇将。 两军交战多时,打得难分难解。 晋军阵上,野南浔向前拉开一个马位,身后转出一人,三十多岁,布巾青衫,正是嵇昀。 只见他皱紧眉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场上战况,随即对李嗣昭、李存审道:“契丹骑兵骁勇异常,我征战多年,如此劲敌还是头一次遇到。” 李存审问道:“嵇侯是否有计策破敌?” 嵇昀道:“耶律德光自恃兵强马壮,如若设计将他打败,势必难服其心。” 李嗣昭道:“不服就把他的脑袋砍掉。” 众人闻言,笑了一阵。 嵇昀又道:“契丹盘踞漠北,我们一时还灭不了他们,这次出兵,旨在震慑其心。眼下之际,只有以暴制暴,使其见识我军之强悍,以保今后不敢来犯。” 紧接着,嵇昀命令野南浔、李嗣昭、李存审率领晋军主力,全体冲击契丹的中军大旐。 “冲!” 随着号令声响,晋军精锐骑兵如同开闸之水,浩荡荡直扑而来。契丹主力也在此时全部顶了上去。 双方刀枪乱举,箭矢横飞,杀声响彻荒野,流血遍染草地,当真一场恶战。 晋军平日勤于操练,又是一群久战余生的精锐之师,过不多时,竟硬生生将敌阵撕开一道缺口,朝着耶律德光所在的中军大旐杀来。 耶律德光见形势不妙,在武士掩护下拨马败走。钰澄施展归昧功,勉强挡住一阵,继而也被迫架起轻功,逃离战场而去。 契丹败势已现。嵇昀指挥大军乘胜追击。 从耶律阿保机开始,契丹两代人的背离之举,早已令晋国人恨之入骨,今日终得报仇机会。 晋军越战越勇,只杀得败兵尸骸累叠如山,从西向东绵延不绝……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2章 雁字回时 契丹兵溃如崩沙,为避免坐困城中,耶律德光不敢回到上京,带引败兵一直向东逃遁。 晋军一路追击,向东渡过滦河,赤旗漫卷长空,直至勒马山海关隘口,遥望去,锋所指处尽是契丹残部仓皇北逃的烟尘。 晋军驻足修整时,嵇昀携众将登顶碣石山。 俯瞰去,江山千里,浪海涛涛,气势好不磅然,教人称叹不已。 嵇昀见山海关依山傍海,紧扼辽东咽喉,即对身旁众将说道:“起初我只想让契丹人见识我军声威,不敢再来侵犯,现在看来,只要命人驻守此地隘口,关内之地,可保长久太平了。” 阿芙最懂嵇昀所想所思,便接续说道:“这样即便日后南下与梁国决战,也不用担心契丹人趁虚而入,攻袭我军背后了。” 正当众人都闻言欣喜时,一匹信马赶到山下,马上人更不停留,高举一则诏书快步跑上山来。 “嵇侯,晋王钧旨!” 原来是李存勖加急的圣旨到了。 嵇昀背着手转身,不紧不慢地从信使手中接过圣旨,打开扫了一眼,又将其轻轻合上。 “是不是殿下下令撤军了?”阿芙小心翼翼地试问道。 此话一出,当即点燃了众人的情绪,李存信见嵇昀不发一言,于是直接上手取过圣旨来瞧,只见诏书上李存勖朱批凌厉如刀,写着“固守疆界,穷寇勿追”几个字。 “不让追!?”李嗣本气得掷刀入土。“他忘了契丹人当年如何对付我们了?!” 李存审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嵇候,晋王不知这里的情况,以为我等深入敌境会有危险,这才不让追的。要是他知道咱们已经把契丹打得溃不成军,只要再狠狠地追上去咬他一口,活捉了耶律德光也非难事,你可千万不能奉诏啊。” 野南浔自从李萱被迫嫁入契丹后,心中长期憋着一口恶气,于是也道:“师父,你把耶律德光交给我,不把这狗儿子赶下海去喂鱼,徒弟不回来见你。” 嵇昀不置可否,攥紧着诏书,锦帛裂痕自指间蜿蜒。 当夜霜重,中军帐内,仍有孤灯一盏。长案旁,布履青衫,嵇昀深夜不眠,用手挑弄着灯花,不知盘算着些什么。 此时,辕门外忽有马蹄声踏着月光而来。 “报!有人自称辽营使者,求见侯爷。” “小心请进帐来,别要惊动他人。”嵇昀似乎早有预料,对此深夜来客显得并不意外。 来人步履徐徐,顶一裘帽盖住头脸。一彳一亍间,眼神时不时得扫视着晋营的一切布施。来到大帐,轻轻解下狐裘兜帽,帐内烛火倏然一晃。近十年的塞北风沙在她眉间刻下纹路,怀中熟睡的稚子却宛若当年晋阳城头折柳相赠的小郡主重生。 “非要斩尽杀绝不可么?” 李萱进门的第一句话,便好似一击重击。 嵇昀假意无动于衷,转过身背对着李萱,眼睛盯着案上舆图,手中狼毫朱砂正点在山海关外。 “你要我放过耶律德光?” 嵇昀身体不动,只将头转过一半来。 二人四目相对,李萱眼神刚毅。 “是求你放过我和我的家人。” 她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横在喉间。 “你若继续进军,就请将我的头颅连同你战胜的荣耀,一并带回晋阳吧。”说着便即动手,想不到她自刎的动作竟也似那夜杀死婢女时一样地干脆利落。 千钧一发之际,嵇昀急将手中毫笔掷出,铮的一声将短刀击落,随后对李萱坦白:“其实晋王已经下诏,保持两国原有疆界,罢兵休战。” 说到这儿,稍停顿了一下,又道:“他还是很惦念你的。” 李萱泪眼婆娑,可她对兄长和故土的爱意早似那日晋阳城下满是欺骗的一箭,飞去了无踪迹,又岂是如今尚能缝补的。 转头天晴风静,良辰吉日。 和书摆在契丹王帐的案头,耶律德光放下了笔,抽出了刀,一下子将玉案劈碎。 两军阵前,使者互换了和书,约定永不相侵。 “二十年后再决生死!” 望着晋军远去的尘土,耶律德光暗暗发誓。 身旁的王妃挽着可汗的胳膊,轻轻捋顺他胸前被风吹起的裘毛。 幼子躺在婢女怀里,手中弄耍着一窜雪白到刺眼的东珠,那是他母亲昔时的嫁妆。 关外黄沙卷过地红裙,恍若当年出塞时的漫天霞帔。 嵇昀南下途中,又逢一路斥候,报说李存勖忧心战况,已经亲自赶来前线,经过魏州时,听闻大军班师的消息,于是就在魏州扎下行营。嵇昀闻讯,即命李嗣昭、李存审统大军在后,自己并一众将佐轻骑速行,赶赴魏州见驾。 魏州。 李存勖并不关心战果,反而是对妹妹李萱担忧不已,一见嵇昀等人回来,便赶紧招呼史建瑭到身边,小声问道:“你们此行可见到了天水郡主?” 史建瑭答道:“见是见着了,只是......”史建瑭停顿片刻,李存勖早得抓耳,不停催促他快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史建瑭于是继续道:“只是两军对垒,郡主人在敌方中军大旐底下,坐在龙车凤辇里面,我们大家都看不真切。”说着扭转头问向其他人:“你们说是不是?” “没错,确实看不清楚。”“许是郡主,许是契丹可汗旁的什么妃子。离得太远了,我们也说不好。” 众人好似商量好了一般,都如是回答。 听了众人的答话,李存勖的神情好似松快了不少,转头小步跑到嵇昀面前,顾不上矜持,竟拂袖为嵇昀拭去额头的汗珠。 “你一路操劳了。” 嵇昀抬脚向右迈出一个身位,让过李存勖伸过来的衣袖,同时两手一拱,附身作了个鞠躬谢恩的姿势。 “赖明主圣德,体恤臣等辛苦。今边患已平,特向殿下交令。” 李存勖接过兵符,让人收了。此时宴席已然备好,李存勖拉着嵇昀入席,二人骈坐一处,一边饮宴,一边叙话。 席间酒过三巡,李存勖正在兴头,忽然发现一众文臣武将都停杯不饮,好像都有心思似的,于是忍不住发问。 “今日凯旋而归,我特备喜酒庆贺,大家何以不甚欢乐?” 人群中自有胆大的粗人,当即答道:“殿下只顾闷头喝酒,却忘下了一件好大事。” “哦?”李存勖闻言甚为疑惑,“孤忘了什么事?” 那人道:“晋王灭了桀燕,驱逐了契丹,手里掌握着三分之二的天下,却不知什么时候正位**?”此话一出,包括李存勖在内的席间君臣都为之一怔,嵇昀眼看说话之人,不是随他征辽的将领,而是随李存勖一道从晋阳来此的官员。嵇昀对此人印象不深,只知道平日里寡言少语,不是个行为冒失之徒,今日却在众人面前公然出此言论,无论如何也是极其蹊跷。 “大胆!你如何胡言乱语,侮我臣节?!” 李存勖少有的勃然大怒,当即就叫武士将说话之人从席上轰了出去。不料,那人刚被架了出去,席上又一人站了起来。 嵇昀一看,竟是李鹗。 李鹗先是朝李存勖和众人都施了一礼,随即说道:“当年昭宗被弑,皇纲失统,社稷衰微,几乎颠覆。幸赖晋王父子慷慨忠义,庇护忠良。昔日朝堂故旧,皆汇聚于晋王麾下,君臣一心,始作发奋,乃有今日的复兴景象。想我泱泱大唐,竟然十数年都没有天子,皆因国贼猖獗,四方扰扰,不得已而如此。现如今,晋王殿下以大唐晋王名义,东征北讨,诛灭奸雄无数,收复江山万里,不仅功盖寰宇,更兼众望所归,虽无天子之名,却有至尊之实,宜当正位,以示唐祚绵续、社稷不绝之理。” 言罢,竟有群臣纷纷附和。看此情景,若说众人没有私下串联,反倒生怪了。 面对这番劝进,嵇昀心如明镜,自打晋阳辅王以来,他一门心思只为是了复兴盛唐,还世人一个清平世界,只要将来坐在皇帝宝座上的是一位仁君贤主,无论姓李还是姓别的什么,其实都无所谓。眼下晋国已然无敌于天下,李存勖继位**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嵇昀起身,走到案旁伏地跪倒,道:“李学士的话,其实代表了臣等众人的意思,还请我王不要再推辞,早日择选吉日,正位九五。” “怎么你也如此?!快起来。” 李存勖原地踱了几步,随即上前要把嵇昀扶起。嵇昀低着头,不肯起来,并道:“如果殿下不肯答应臣等的请愿,臣只好长跪不起。”众人闻言,都跟着纷纷拜倒,请求李存勖登基**,万岁声响成一片。 李存勖忸怩良久,终于半推半就着答应下来。 黄河冰凌撞击渡口的声响,惊醒了魏州城头的赤旗。 李克用的三支遗箭插入社稷坛时,罡风忽起。李存勖在唐僖宗、唐昭宗的神位前三跪九叩,衮冕上的东珠簌簌作响。 “我本沙陀一犬,安敢僭越神器......”心里这般想着,身后十万将士山呼海啸的“万岁”震耳欲聋……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3章 朱温之死 李存勖在魏州登基,改元同光,尊奉僖宗为皇考,称大唐皇帝,是为唐庄宗。 文武百官,各有升赏。授李嗣源为同平章事,卢程为行台右丞相,郭崇韬为侍中,野南浔为大将军。 庄宗颁诏,晓谕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昊天有命,历数在躬;神器更易,非人主可私。自僖宗蒙尘,黄巢构祸,九州板荡,四海分崩。朱逆全忠,鸱张枭獍,窃据汴洛,僭称梁祚。幽燕之胡尘未扫,河朔之腥膻犹存。 孤以唐室懿亲,沙陀旧部,荷高祖太宗之遗烈,负昭宗哀帝之沉冤,十载枕戈,三军浴血。今赖昊天垂象,列祖威灵,文武戮力,兆民归心,廓清宇内,重光日月。 其一事:承继法统 昔汉光武起于白水,续炎刘之祀;昭烈帝兴于巴蜀,延季汉之祚。孤本武皇嗣子,僖宗皇帝亲赐国姓,列属宗籍。每见长安残阙,常怀泣血之心;每闻邺宫遗音,辄有椎心之痛。今收传国玉玺于洛阳灰烬,复太庙禋祀于凤翔故地,非敢私神器,实为续唐祚。 其二事:戡定祸乱 契丹背盟,耶律德光毁约南窥,朕亲率虎贲,三战而定幽蓟;朱梁篡逆,逆臣友贞负隅顽抗,六军尽克汴宋。凡此三十六战,裂甲二十三副,非为功名,惟愿寰宇再睹贞观之治。 其三事:昭彰天宪 周德威陷阵潞州,李嗣源血战杨刘,郭崇韬智取河中,此皆忠贞贯日之士;契丹可汗歃血阴山,吴越王钱镠奉表称臣,荆南高季兴舆榇请罪,此实德化格天之功。今逆梁既灭,伪蜀臣服,正宜更始。 其四事:维新制度 改元同光,取"日月同辉,光被四表"之意。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者皆宥之。复三省六部旧制,设枢密院总领兵事。罢朱梁苛政,均田亩,减赋税,兴太学,复科举。铸"同光通宝",禁私钱流通。 其五事:酬功飨士 凡阵亡将士,皆入凌烟阁配享,鳏寡孤独者由州县赡养。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同光元年正月甲子 听闻唐室复兴,成千上万心系故国的流亡士子们,不禁喜极而泣,纷纷望风而归,一时间,黄河以北,皆传檄而定。 庄宗大喜,又下诏广罗天下英豪,共诛朱梁叛逆。 梁国都城开封。 本来唐军大败契丹的消息已令朱晃惶恐难安,惊闻李存勖**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号召天下人征讨自己,惊愕愤怒之下,竟然一病不起。 当时,朱晃的二子博王朱友文驻守潞城,四子均王朱友贞督梁在外,只有三子郢王朱友珪人在京内。 朱友珪立刻封锁消息,以免两个弟兄听说父亲病重,带兵回京与自己争夺皇位。他则抓紧网罗京中大臣,为自己登基提前作着准备。 与此同时,远在潞城的朱友文,自近来与京中断绝消息后,时感心惊肉跳,唯恐京中发生变故,思来想去,只好向钰澄求教。 “自与大师相交,多蒙教诲,文早已将大师视为心腹知己,现有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还需大师帮忙。” 钰澄道:“殿下不必如此,有事但说无妨,贫道自会效劳。” 朱友文道:“实不相瞒,我在京中的奸细不少,前者每日都有密信往来,可最近半月来,竟无丁点消息。我担心父皇他年迈有病,有不肖之徒趁机封锁消息,意图作乱......” 钰澄问道:“殿下莫非是想让在下回京探听虚实?” “大师英明,文正是此意,托付旁人只恐有去无回,唯有国师你神功盖世,无人可挡。此行倘若发现父皇果真被奸人挟持,我自当亲提大军,勤王驾去。” 钰澄道:“如此不必多言,我去便是。” 朱友文大喜,再拜了拜。 钰澄当日起身,傍晚时分已到开封城外。只见京城四门紧闭,城头旌旗满布,守城兵士较往常多出两倍有余。 “我乃大梁国师,自潞城回京见驾,速请开门。” 守城官见了钰澄,虽然认出他国师身份,但却不敢开门,只因他是从潞城朱友文处而来。 钰澄等候许久,不见开门,索性弃了马匹,架起神功一路飞上城头。守城官下令放箭驱赶,被钰澄大氅一挥,将箭雨轻松挡去,也不与众官兵纠缠,脚下轻盈如风,直飞禁宫而去。 彼时,朱晃病情稍有稳定,正在博王妃子的搀扶下出恭。 忽有宫人奏报,说国师钰澄觐见。朱晃即命请入,隔着纱帘接见钰澄。 “国师回来的正好,朕近来害了病,宫中药师们束手无策,关键时候还得靠你。” 钰澄从袍底取出一个木盒,里面盛放药丸数枚,由博王妃转呈给朱晃,朱晃和水服下,片刻便觉舒爽。 “国师是真神仙呐。” 朱晃心情大悦,又在博王妃子搀扶下坐卧床上,这才询问钰澄来意。 “朕并无征召,国师为何从潞州匆匆赶回,莫非是唐贼难以抵挡,友文叫你回来搬兵的?” 钰澄低着头,眼光斜与博王妃对视一下,然后答道:“非也。陛下勿忧。唐贼虽屡有进犯,幸赖博王英勇,我军连战连胜,还计斩了贼首周德威。博王派臣回来,一是多日不闻宫中消息,特来问安,二是为报捷而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朱晃以及身旁的博王妃,听说朱友文不仅打了胜仗,居然还杀掉了声名赫赫的周德威,当即又惊又喜,难以置信。 朱晃道:“想不到我儿这么行,谁说只有李克用的儿子有出息,我看友文能和李存勖一较高低。” 博王妃伺机伏在朱温身上,语态娇柔道:“恭喜父皇,贺喜父皇,依我看,有了这番好消息,您的病啊明天一下就好了。” 朱晃喜得咯咯大笑,殊不知是钰澄诓骗于他,朱晃在世的三个儿子,正如他自己评价的那样,个个如猪狗一般,岂能建此大功劳。 钰澄见朱温面色稍霁,便欲告辞,临行时,又从袖里取出一件物送给老皇帝。朱晃见那是个一寸见方、一侧刷有白漆的红色木盒,不明用途,便问:“这东西作什么用?” 钰澄道:“此匣内设机关,危急时刻,将白色那边面对来人,轻轻扣动机关,对方必死无疑。陛下可留于枕边,以作防身之用。” 朱晃惊道:“国师言外之意,莫非宫中有人想要谋害朕?” 钰澄轻轻一笑道:“陛下请勿多虑,此亦博王孝心,托钰澄转达而已,贫道告辞。”说罢即架起大氅,飘然而去,而关于朱友珪封锁京城四门的消息,钰澄却对老皇帝只字未提。 转头回到潞城,朱友文一夜未眠,焦急等待着消息。见钰澄回来,朱友文急忙询问情况。 钰澄道:“皇帝身体十分康健,还额外夸赞了殿下镇守潞州,甚有功劳。” 朱友文大喜,转念又生疑问。“为何宫中消息传不出来?” 钰澄笑了笑道:“此亦一桩喜事。” “喜事?” 朱友文一头雾水。 “陛下年事已高,近来欲扶殿下登临储位,又恐钧王引兵在外,得知消息趁机谋反,故而陛下封锁四门,不许消息往来。” 朱友文的眸子瞬时张大:“这是真话?” 钰澄起手合十,答道:“此话出自陛下之口,入贫道之耳,何敢妄言?”随后又躬了下身子,笑道:“恭贺殿下,荣升太子。” 朱友文于是大喜过望,就地命人整顿太子服饰,做起了登基大梦。 另一边,汴梁宫中,朱晃连服钰澄进献的丹药,身体渐有起色,整日与博王妃与众舞姬饮酒作乐,夜夜笙歌,颠鸾倒凤。 原来早在朱晃身体康健时,与儿媳们厮混欢乐,女子们总是寻机吹起枕边风,争着让老皇帝立自己的丈夫为太子。那时候,老皇帝快乐上头,或是惯于信口开河,或是为了搪塞应付,每当有儿媳问起这话,他便一口答应下来。三个儿媳轮流侍寝,朱晃爬上哪家床榻,便将太子之位许于哪家,太子今日是博王,明天是郢王,后天又变成了钧王,反复如此,倒也平衡。 可现如今,许是因为朱友文战败唐军、杀死周德威的消息讨得朱晃高兴,使老皇帝内心的天平有所倾向,于是近来独宠博王妃一人,至于郢王妃、钧王妃则受到了冷落。 早在钰澄出宫的当夜,郢王府密室烛火摇曳。 朱友珪听了守城官的汇报,忧心忡忡:“如今走漏消息,若朱友文带潞城兵马入京与我争斗,如何是好.......” 心腹韩勐表示道:“请殿下放心,宫里宫外,现今都已是我们的人,真到了刀兵相向的时候,大不了挟持皇帝,写下一纸诏书,就说朱友文蓄意造反,立时收缴兵权,就地绑缚问罪。潞州的将官,大多是陛下亲自拔擢,断不会为了区区朱友文而违抗圣命的。” 朱友珪点点头,以为有理。 转眼又过数日,其妻子郢王妃突然返回家中。 朱友珪责道:“你不在宫里哄颂老头子,跑回家里干嘛?快回去,免得恩宠都被她人占去。” 郢王妃轻蔑一嗤,怪声怪语道:“脑袋都快没了,还惦记你那点恩宠。” 朱友珪大惊,郢王妃细述了宫中的变故,朱友珪方知近日来,朱晃已有立博王为太子的打算。 “这个老王八!” 朱友珪恨恨地啐了一句,愣了片刻,猛然抽出佩剑,挥手将桌案砍断一角。 “韩勐将军何在?” 家仆冯廷谔急忙去唤。 不多时,韩勐身披重甲,引五百人赶到府中,抱拳时铁甲铿锵:“末将麾下五百死士,皆愿效死。” 朱友珪整张脸冷地发白:“今晚行动,我要君临天下。” 三更鼓响,朱友珪换上小黄门服饰混入禁宫。 行至宣德门时,忽见数十名宦官抬着裹尸草席匆匆而过,朱友珪知道,那时白日里被杖毙的御医。他按住狂跳的心口,闪身入夹墙暗道,不料却在转角撞见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只见博王妃衣衫凌乱地从御书房奔出。 “好个贱妇!” 朱友珪从齿缝挤出冷笑,抽出袖中短剑迎着博王妃刺去。博王妃猝不及防,惊呃一声,一大滩鲜血自小腹涌出。 “当!” 一声清脆响声伴着博王妃倒地而发出,朱友珪低头一看,那妇人怀中滚落一物,黄白润色,四四方方,定睛细看,竟是传国玉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朱友珪又喜又怒,喜的是轻易得到象征皇位的传国玉玺,怒的是博王妃子竟企图将玉玺盗窃出宫。 博王妃已死,朱友珪抓起沾血的玉玺掷向韩勐:“速去调兵!”自己则带冯廷谔及五百死士直扑寝宫。 “朱全忠......朱全忠......” 朱晃正被噩梦纠缠,恍惚间见先帝昭宗持剑而来,身后站着一群无头厉鬼,都嚷嚷着要向朱全忠索命。 “快来人!” 朱晃被噩梦惊醒,伸手往被子里一摸,不见侍寝儿媳的踪影,一连大叫了数声,也不见有宫人近前侍奉。朱晃余惊未消,忽又闻到一股血腥味随风涌入。 “发生什么事了?!” “朱友文起兵造反,郢王进宫护驾!” 一阵脚步伴着刀剑声、惨叫声疾奔而来,朱晃的寝宫门被一脚踹开,只见朱友珪手提带血尖刀,带一众人闯进宫来。 朱晃一生屡经大事,见如此情形,当即了然明白。 “逆子!” 朱晃挣扎着去抓床头短刀,却被朱友珪一脚踏住手腕:“父皇当年弑君时可想过今日?” 帐外喊杀声渐近,郢王家奴冯廷谔提着长剑,抵在了朱晃的咽喉上。 朱晃当即求饶:“别....别......儿啊,朕...朕把皇位传给你......” 朱友珪一听,顿然高兴。 趁其不备,朱晃浑浊的瞳孔突然迸发精光,藏在锦被下的左手猛得射出三枚透骨钉。 “好个老贼!”朱友珪侧头一闪,透骨钉擦着头皮飞过。朱晃借机暴起,用头撞破雕窗,逃出寝室,拖着肠肚的身影在月下宛如恶鬼。朱友珪恼羞成怒,一群人赶紧飞身去追。 “天不亡梁!” 朱晃低声嘶吼着,蹒跚的背影后面,紧随而至的是众人的刀光剑影。 眼看要被追上,朱晃绕着庭院中的大树躲避,才转过不到半圈,忽觉心口一阵冰凉,低头只见半截剑尖透胸而出。 朱晃艰难转头,身后朱友珪从冯廷谔的手中接过了长剑,狞笑着拧转剑柄。 不多时,韩勐提着博王妃头颅踏血而来。玉玺上的蟠龙映着血色,恍如当年白马驿的滔天浊浪…… 喜欢白虎征祥请大家收藏:()白虎征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