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为雍正暗卫第十年(清穿)》
1. 第1章
康熙二十九年岁末,怒雪威寒,冷月如刀。
皑皑白雪若搓棉扯絮般,簌簌扑面袭来。
暗室内,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不绝于耳,疼晕过去的犯人被一桶彻骨冰水浇醒。
尖刀于肋骨间来回刮削拨弹,刀与血肉相撞,既痒又疼,仿若剜心剖肝,惨毒难言。
不消片刻,囚犯肌理被剥离,完全展露出森白肋骨,溢出潺潺血水。
血红肺叶清晰可见,在骨骼下翕张,薄刃再次刺入肋骨间摩挲,钝刀划过肋骨发出诡异而沉闷的吱呀声,让人毛骨悚然。
吕云黛浑身绷紧,紧抿着唇,忍不住低头。
一低头,却发现脚下不知何时,早就被鲜血浸润,刺鼻的血腥气息让人窒息。
她悄无声息往暗处挪动脚步,可满地的血迹依旧如影随形,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嚼碎。
“好看的骨相就得展露在人前才美,你的肋骨最适合弹琵琶了,好听吗?这才刚开始,你再仔细鉴赏鉴赏。”
听到暗五戏谑的声音,吕云黛忍不住摇头,如此酷刑每用一次,则百骨尽脱,却被文雅的取名为弹琵琶,还真是恶劣。
无论犯人多硬骨头,经历这一刀刀割肉与刮骨的双重痛苦,反反复复的折磨,无一例外,没有人能在一曲未终之前不崩溃。
终于结束了,吕云黛来不及喘息,暗室内却再次被一阵尖叫声打破宁静。
糟糕!狗急跳墙的犯人竟然咬了暗五。
气急败坏的暗五转身取来了酷刑梨,这种奇葩的刑具虽然叫梨,可使用的方式却残忍至极,此刑具由四个花瓣组成,转动按钮,就能让此梨开花,撑爆肌肤。
每个暗卫都有各自解压的癖好,就连她也不例外。
而暗五最喜欢折磨犯人,听犯人生不如死的惨叫声,就像戏弄老鼠的猫,最后把吓破胆的老鼠杀掉。
眼见暗五恶趣味的将酷刑梨塞入犯人口中,想将犯人颚骨撑裂,吕云黛深吸一口气,拔剑将那犯人一剑封喉。
“走吧,还要去寻首领,莫要耽误时辰挨罚。”
“哦,活菩萨。”暗五将刑具丢在长桌上,转身之际,忍不住翻白眼。
所有暗卫中,他最瞧不上这个暗六,暗卫都拿命拼搏,唯独她与众不同。
毕竟她擅长的是媚术,职责是以色侍人,是孝懿皇后亲自挑选给四爷启蒙情事,暖床侍寝的玩意儿。
二人一前一后足下无声,迤逦逆风而行,消失在漫天碎琼乱玉中。
“你先行一步,我去杀个人。”
“嗯。”暗五飞身跃起,须臾间消失在暗巷内。
....
酉时刚过,吕云黛来到城西别院内。
暗卫们都戴着人皮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除了四阿哥,没人知道暗卫真容和居所。
做暗卫久了,多少有点心理扭曲,大都有难以理解的奇葩癖好。
比如暗二喜欢收集石头,还会给每块石头取名字。
暗三喜欢趁夜用爆竹炸茅厕,暗四喜欢扮女人调戏国子监的书生,暗七喜欢看不可描述的小黄书。
暗八喜欢收集蘑菇,每逢下雨只要不当差,就会进山找蘑菇。
老大暗一的癖好最像正常人,她喜欢杀人后做一顿大餐,绝不准任何人靠近她的厨房。
此刻暗一在厨房里忙碌,其余的暗卫则排排坐在屋檐下擦刀剑。
吕云黛拔出佩剑,差点被沤臭的剑熏吐。
她懊恼扶额,欲哭无泪,今日杀人后忘记将剑在树上蹭干净就收鞘。
染血的剑插进剑鞘都发臭了,若不及时处理还会生虫,爬身上要起瘆人发脓的疹子。
这些都还算小事,若拔剑杀人见血后直接归鞘,血液会将剑粘在剑鞘里拔不出来,哎,别问她为何能知道这么清楚的。
还真是杀人一时爽,擦剑两行泪..
旁人只看到刺客杀人的炫酷,却不知道刺客杀人之后拼命擦剑的憋屈。
她苦着脸蹲在水井边,开始认真擦剑。
一抬眸,竟然还有个同担,暗七每回杀人都喜欢用自己的衣袖擦剑,此刻他在埋头猛搓染血的衣衫。
“你啊你,杀完人后还要洗衣服,用自己衣服擦剑傻不傻,衣服都被剑刮破了,回头还得买衣衫。”
“洗衣服比砍人累多了,我改,我一定改,对了老六你……”
“咳咳咳..别喊我老六,小六,是小六。”吕云黛听到老六就脑瓜子嗡嗡嗡疼。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主必有其奴。
他们的主子四阿哥最喜欢拿衣衫擦剑,只不过是拿她的衣衫擦剑。
她的众多工作范畴也包括当四阿哥的擦剑小妹,抱剑小妹,给宝剑擦油养护小妹。
她的主子四阿哥胤禛,未来的雍正帝,年少时竟喜欢耍酷又爱装逼。每回他杀人都一反手就把染血的剑直接插回剑鞘里。
最后总是她苦哈哈的擦剑。
对于四爷这种只顾自己爽,速度极快,完事后就不负责任,不善后的快男,她只能强烈谴责,一怒之下,擦剑的手都气的加重几分,多擦三遍。
每回她半夜洗破洞血衣都忍不住骂骂咧咧,真希望四爷哪天被人砍死,这样她就不用熬夜洗衣服擦剑了。
清洗好佩剑之后,她又仔细给爱剑上油防止生锈,起身之时,暗三也端来小板凳坐在水井边。
暗三常用鞋底擦拭刀剑上的残余血迹,他左脚的靴底都被剑磨歪了。
看来今日不止是她一个暗卫杀完人之后赶来。
暗卫们平日里分散在各处,每年除夕前一日,都会来这座别院里聚首,就像古代版的暗卫开年会搞团建。
暗卫们需要单独向首领暗一做汇报总结,复盘与自省任务的疏漏。
“这剑上的血槽简直毫无用处,才一日没擦剑就沤臭了!”暗三俯首拿刷子卖力刷鞋底。
“就是。”吕云黛点头附和。
刀剑上设计的血槽在杀完人之后大力一甩,就会将血迹甩掉,可残余的血迹还是需要彻底清理干净。
此时厨房内传来一阵摇铃声,开饭了。
暗卫开年会自然不可能举行什么欢天喜地的才艺表演,活泼的暗一为活跃死气沉沉的气氛,讲了个极冷的笑话,众人绷着脸吃起火锅。
吃完火锅之后,又是老三样走流程:抽奖,发银子和做年终汇报总结。
四阿哥算大方的主子,吕云黛一年的报酬有二百四十两,年末还能额外得到十两的奖金,合计二百五。
“喂喂喂,六子,你也是二百五吗?”
小八笑嘻嘻凑到吕云黛面前,盯着她手里的红包。
“......”吕云黛木着脸,摊开红包给好奇的小八瞧了瞧,就将二百五十两银票踹进怀里,贴身藏好。
此时暗一端来一个大托盘,托盘里放着几个小福袋。
“老规矩,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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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袋。”
眼看暗一将托盘捧到她面前,吕云黛吓得赶忙往后仰。
去年她第一个抽福袋,运气简直..惨绝人寰…
“天菩萨啊,今年一定让我抽到正月休沐啊!我愿三牲九礼还愿,阿弥陀佛。”小八双手合十,口中振振有词。
吕云黛和别的暗卫也慌了神,学着小八祈愿。
“哇哇哇,我抽到正月二十六到三十,哈哈哈哈,我明天要买猪头还神!”
“老三,我抽到和你搭档当值,嘻嘻嘻。”小五笑的合不拢嘴。
真是无法想象,平日里不苟言笑杀人不眨眼的暗卫们私底下为了休假竟然如此失态。
“呜呜呜,老六,你给我好好抽,我抽到和你一起当值了。”小八苦着脸,紧张兮兮盯着吕云黛。
“嘿嘿,瞧我的!”吕云黛信心十足拿起一个福袋,当看到福袋里的内容之后,气得猛掐人中。
“老六,我和你拼了!正月总共才三十天的班,你就抽到十一天,真要人命!下次让我抽,你这臭手!!”小八气得直跺脚。
首领暗一和副首领暗二抱着手臂笑看众人嬉笑打闹。
吕云黛心虚的挠头,比起去年抽到一整个正月值班,今年她觉得自己简直鸿运当头。
她只需在大年初二,初五,初七,初九,初十,十一,十三,十四,十五,二十,二十五当差,剩下的时间还能休息。
只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初五轮到她值班。
与所有心理扭曲有病态癖好的暗卫一样,吕云黛也有疏解压力难以理解的特殊癖好。
她的奇葩癖爱好之一就是拜财神。
每年正月初五,她必须要去财神庙迎财神,掷圣杯祈求来年八方来财,雷打不动,告假扣月钱都必须要去。
“老大,我..”吕云黛尴尬开口。
“老六,我知道你初五要去拜财神,我和你换。只不过正月初七,四爷要去红螺寺进香,你初五去迎财神之时,顺便提前踩点扫清障碍,这是爷当日出行的路线图。”
“多谢。”吕云黛满眼笑意接过火漆密信。
“六子!我们压把过瘾的吧!干脆初一上到十一,再快活半个月如何?咱都对自己下一回狠手!”
吕云黛微蹙眉,觉得小八的建议极好。
“好!”
“还有需要换班的吗?抓紧登记,若无更改,名单需送去给主子过目。”暗二捉笔催促。
众暗卫纷纷摇头。
“好,现在开始单独汇报。”
暗一话音未落,饭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暗二最先入内,紧接着是暗三暗四暗五,可暗五出来后,却跳过她,径直唤小七入内汇报。
小七唤小八,暗卫们汇报后四散离开,吕云黛孤零零被留在最后。
冷山下的凄清别院,此时只剩下吕云黛坐在空旷的大厅内。
“小六,你该知道,你与旁的暗卫有所不同,你有一项特殊的职责。”
暗一款款而来,她是女子,虽然脸上蒙着人皮面具,但体态婀娜,定是美人。
“回首领,暗六知道。”
“三日前,主子已然出精,你是孝懿皇后为四爷精心挑选的女子,需随时准备为四爷侍寝启蒙情事,只待爷一声令下,你就需献身。”
“首领,属下现在申请当女阉人还来得及吗?我申请当女阉人,立即执行。”吕云黛语气急迫,面露难色。
2. 第2章
“别以为我不知,你们私下都瞧不起我,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为何要是我!明明我是暗卫里最出色的那个!他们都打不过我!我接下的任务从无败绩!”
“主子是皇子,内务府多得是愿意侍寝的宫女,为何一定要是我?我可以当主子手里最锋利的剑,但不想侍寝。”
“云黛,你冷静些,你知道四爷凡事都追求极致,紫禁城里的宫女底细复杂,他决不允许狼狈的一面展露在陌生人面前,暗卫是他最信任之人,你该觉得荣幸。”
暗一鲜少叫暗卫的名字。
暗卫的名字也不属于自己,在暗卫死后,新的暗卫会继承编号和名字,她若战死,则会有新的云黛接替。
“冷婵,我不愿意。”吕云黛无助叹气。
“云黛,女阉人还不如太监,你可想好了?”暗一冷婵跟着叹气。
“属下乐意之至!”
“好!”暗一话音未落,倏然抬脚狠狠踹向她的小腹。
砰地一声巨响,吕云黛被一脚踹翻在地,小腹处传来难忍剧痛。
女子行阉割宫刑,需用蛮力击打小腹,使子宫下坠,直至子宫脱垂出身体,再行挖阴,将全部筋膜组织割除,还需将幽道深处一块羞耻骨打断,闭合幽道,彻底无法与男子交合。
最后,还需割去双.乳,完全丧失女子的特性,让男子见之即恶,再无性趣。
疼,真的很疼,连呼吸都牵动小腹的剧痛,她疼的跪坐在地上,蜷缩起身子,忍不住屏住呼吸。
“云黛,无法听命于己者,只能受命于旁人,一顿断头餐和顿顿饱还是有区别的。”
“你还要继续行幽闭之刑吗?方才我只不过用两成内力,你就已跪在我脚下。”
“这是今年的解药,看来你不需要,你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掌控,就该早些学会臣服。”
暗一摊开手掌,将一颗幽绿药丸把玩在股掌间。
吕云黛攥紧的双拳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她只能安于绝望,认命,接受所有事与愿违。
“云黛,你再忍忍,你再熬十七年即可恢复自由身,再忍忍。”
暗一温声安慰,也是对她自己说,还有两年,她就能隐退。
暗卫只要服役满二十年即可隐退,还能获得一笔不菲的丰厚报酬,余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一想到即将结束这刀口舔血的生活,暗一眼角的笑意都藏不住。
“是,属下知错。”
吕云黛抬起发颤的双手,咬牙接过丹药。
为保持暗卫绝对的忠诚度与服从性,暗卫每年都需定期服用解药。
每年除夕之前,她都必须服下解药,否则定痛不欲生。
一想到那种难以言喻的附骨之蛆般蚀骨剜心,肝肠寸断之痛,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滚回去反省。”
“少与小倌男妓厮混,你的身子是主子的,没资格声色犬马。”
吕云黛面色凝重,暗一素来对暗卫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还真是可悲,暗卫奉命盯着猎物,但同时也是主子股掌间的猎物。
“是。”她垂头丧气离开别院,飞身隐匿于凄迷夜色中。
......
京城南郊长乐巷,雪后初霁,爆竹声此起彼伏。
今日除夕,庸庸碌碌一整年,吕云黛今日难得早起打扫。
这座青砖小院是她的居所之一,暗卫们明面上都不用不同的身份伪装,她有四个身份。
在长乐巷,她是专门给大户人家女子护肤养颜的美容师傅吕娘子。
她护肤美容手法一流,借此身份在达官显贵府邸刺探情报。
而在城东积英巷,她则是时常进山打猎卖野味的猎户丑女吕大勇,常年进山打猎,几乎不着家。
此外她还是流动暗娼香芙,时常神出鬼没,留连在不同妓院当驻场妓子刺探情报。
她还掌管着诸多府邸里的情报传输和刺探,底层眼线一旦无法解决问题,她就必须一人千面,披着他们的人皮面具继续深挖情报。
黑心肝的四阿哥甚至连素来与他交好的恩师大学士张英府邸上都安插暗桩窥视,还真是丧心病狂。
京城南郊鱼龙混杂,她不常住在此地,贴好春联之后,她悄然回到城东的居所。
孤女悍妇“吕大勇”几乎常年不着家,孤家寡人家徒四壁,家中还有两条凶恶猎犬看家。
推开大门,造化和百福两头黢黑的猎犬就摇着尾巴凑到她脚边。
吕云黛俯身取下挂在百福脖子上的房门钥匙,一抬头,发现门板上贴好了崭新的春联和门神。
看到熟悉的字迹,她幽戾焦躁的情绪瞬间缓和几许。
她忍不住嘴角含笑,抬腿轻轻踹装满剩饭剩菜的锃亮狗盆。
兀地,她痛苦凝眉,嘴角溢出紫黑血迹。
毒发了。
她疼的站不稳,赶忙伸手扶紧门框,难受的张大嘴巴拼命喘息。
就在此时,一只嘶鸣的乌鸦盘旋在屋顶,径直俯冲到她肩头鸣叫。
吕云黛忍着灭顶的剧痛,屏息凝神聆听四阿哥新的命令。
京城多乌鸦,乌鸦是大清神鸟,谁能料到工于心计的四阿哥胤禛会用紫禁城内的大清神鸟传递消息。
今年的除夕夜注定不太平,今日毒发影响她杀人的心神,她意外负伤在身。
左边胳膊被划出一道三寸长的刀口,待缝合好伤口,已是华灯初上。
换上一身崭新的银红棉袍,她特意在泛白的唇上点了从花想容买来的嫩吴香,还敷了胭脂水粉,让气色看上去红润些。
在门口放一挂鞭炮之后,她揣着冻僵的手,来到隔壁八大胡同里的望北楼。
望北楼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楚馆。
大清朝是禁娼最严厉的朝代,官员不得嫖.娼,但却奇葩的不禁男风楚馆,故而清朝情.色行业最为昌盛,官员尤其崇尚狎男妓和捧优伶。
吕云黛闲暇之时,最喜欢去望北楼刺探情报,顺便听粉戏。
除了拜财神,她还有一个解压的奇葩癖好,只要不出京城办差,她每月末都会雷打不动去望北楼,听花魁公子凌相公弹一曲。
她之所以想听凌相公弹一曲,是因为她囊中羞涩只够听一曲,凑不出多余的银子做别的,并非她不想。
昨儿发了银子,她决定好好犒赏自己,让凌公子弹两曲,再喝一杯,弹一曲十两银子,让凌公子陪她喝一杯酒二十两银子。
除夕夜合家欢聚,八大胡同里见不到几个人影。
望北楼里更是门可罗雀,龟奴儿大老远就看到老熟客,却忍不住皱眉。
这穷抠的丑八怪几乎每个月都会来,每回都小气的只花钱听一曲,多一个铜板都抠不出来。
龟奴儿叉腰转身拔腿寻凌相公。
“凌相公,那抠门的女夜叉又来了。死抠门的家伙,每回来连花生米都舍不得点一盘,还厚着脸皮来嫖,接吗?”
暖阁内,一眉目疏朗清润如玉的少年正独坐琴台,少年披一身华贵白狐氅衣,姿容卓绝,身姿挺拔若清癯修竹,端方俊雅。
“接,恩客今日还是只弹一曲?”少年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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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温煦,令人如沐春风。
从踏入暖阁那一瞬,吕云黛嘴角的温和笑容就没停下。
“有劳凌相公,今日我买两首曲子,再陪相公喝一杯薄酒,烦请来一杯屠苏酒。”
“啊这..您就点一杯屠苏酒吗?您不点些下酒菜?一杯怎么卖啊,我们都是一壶起卖的。”
龟奴儿忍不住翻白眼,这位抠姐儿今日再次刷新他对穷和虚荣之人的认知。
“那..今日就不点酒了,听曲就成。”
吕云黛尴尬搓手,低头不去看龟奴翻到头顶的白眼。
“开始吧。”她将二十两银子丢给龟奴,转身落座。
每回她只要一焦躁,听凌相公的琴音就能得到安宁,听凌相公弹曲,俨然成为对她唯一有效的解压方式。
她有一个梦想,十五年后她拿到退休金,若凌相公还在当男妓,她就把他买回去,让他为她弹一辈子曲。
到时候他早已人老珠黄,想必不用花太多银子。
她缓缓合眼,须臾之间,悠扬琴音响起。
感觉到龟奴下楼的脚步声渐远,吕云黛缓缓睁眼看向凌相公。
她从袖中取出十两银子放到矮几上:“这是给你的,别让老鸨儿发现,藏好。”
“春联写的极好,多谢,造化和百福都被你养出肥膘了,有劳。”
“举手之劳。”策凌拂袖将银子笑纳。
“明日开始,我需进山打猎,正月十二方归,还是老规矩,若三个月内我未归,帮我把造化和百福放走,房子烧掉,再买些香烛纸钱烧掉。”
“好,你流鼻血了。”
“咳咳咳咳....天干物燥,火气大。”吕云黛仰头,可鼻血却越擦越多,脑袋里仿佛无数根针在扎,不断的搅动脑浆子,她疼的捂住眼睛。
“别停,继续弹啊..”她的语气都变得哽咽嘶哑。
策凌蹙眉继续抚琴,这个女子言行举止甚是怪异。
只不过能来楚馆寻男妓寻欢作乐的女子能有几个是正常的良家女子,他见过更病态的女恩客。
琴声袅袅,可今日却完全无法抚平她狂暴的情绪,吕云黛扶额起身。
“抱歉,让凌相公见笑了,接下来我可能会发一会疯。”
“做我们这行的百无禁忌,见过的恩客千奇百怪,只要你给得起银子,砸坏桌椅杯盏赔钱即可。”
“.......”吕云黛默默放下手里看似很贵的博山炉。
可钻心刺骨的剧痛侵袭而来,她开始渐渐失控,满目猩红。
咚咚咚,矮几被一拳砸碎。
“怎么回事?”龟奴领着两个魁梧的彪形大汉匆匆赶来,看到那个抠门女子正七孔流血在猛砸桌子。
“下去。”策凌扬手间,龟奴们俯首离开。
悠扬的琴音伴随着狂暴的敲打声不绝于耳,许久之后,吕云黛跪坐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她面色青紫,终于还是忍不住取出解药仰头服下。
熬不过去,怎么办?始终熬不过去。
无论她如何硬扛毒发,仍是熬不过除夕夜子时,她垂头丧气缓缓站起身来。
“抱歉,桌子多少钱?我赔。”
“黄花梨木大漆八仙桌,市面上最少八两起。”
“好。”吕云黛从袖中取出十两放在琴台,转身扬长而去。
“等一下,我还欠你一首曲子。”
“等我回来再听。”
她真是个极奇怪的女子,策凌压弦止音,却见她转身走到门外,肩上扛起三柱比手臂还粗许多,比她还高一截的香柱缓缓走下楼。
3. 第3章
“三更半夜你去何处?”
“去红螺寺财神殿抢头香。”
“.....”
“新春大吉。”
“恭喜发财,也祝凌相公生意兴隆。”
吕云黛背起巨型香柱,趁夜飞檐走壁,无比虔诚赶往红螺寺抢头香。
清晨薄暮之时,红螺寺负责开山门的小沙弥揉着惺忪睡眼,准备打开山门迎接信徒进香。
他打着哈欠,才将山门打开一条窄缝,就见三柱巨大香柱挤进门缝里。
“小师父新春大吉恭喜发财,我来进香啦~”
吕云黛从香柱后探出脑袋,满眼笑意。
“阿弥陀佛。”
看到熟悉的面庞,小沙弥哭笑不得,这位女施主已然蝉联五年在财神殿进头香,年年赶早在财神殿里长跪不起,还真是毅力惊人。
抢到头香之后,吕云黛迈着沉重的步伐准备去香山别院上坟..不是,是上班。
四阿哥性情孤僻,前日从盛京归来,却并未立即回紫禁城,而是孤零零呆在香山私宅里过年,他似乎很喜欢独处。
她来到香山别院第一件事就是吃饭。
只要不是自己花钱吃饭,吃什么都香,她下值之时,即便不在饭点,也会积极地蹭完饭再回家。
今日初一,按照四阿哥的行程单,今日午时,太子胤礽会来香山猎场内,与四阿哥一道围猎。
她今日被安排协助四阿哥的心腹太监苏培盛排查猎场内的动物。
数九寒天何来那么多的野物,都是提前安顿在猎场内让主子们尽兴罢了。
兔子狍子獐子和狐狸,这些温驯的小动物让小太监排查即可。
吕云黛负责排查枫树林西侧的五头猛虎与七头熊瞎子的状况。
猛虎与熊瞎子都被驯兽师提前灌药,毕竟是猛兽,仍是野性难驯。
吕云黛灵巧穿梭在枫林内,给猛虎与黑熊再次灌药,务必让它们表面看着威猛,却外强中干,让主子们狩猎尽兴。
午时将至,小八前来交班,轮到她去用膳和近身伺候四阿哥。
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不见血的暗卫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
当班的暗卫吃的食物和用膳时间必须错开,完全不重叠,甚至食材采买时间和批次都必须间隔开。
小八用膳后间隔一个时辰,她才能去用膳,确保一个暗卫被毒倒之后,另外一个还能再战。
若她和小八两个暗卫都中毒,则会咬碎藏在后槽牙的禁药,将中毒的残躯用禁药激化到濒死绝境。
相当于回光返照,为主子死战到底,最后筋脉寸断暴毙而亡,誓死捍卫四阿哥。
吕云黛才没那么愚蠢,她对四阿哥的忠诚度为负数,早就悄悄把后槽牙里要命的禁药换成补血丹。
办好差事之后,她躲在凉亭房梁上吃午膳,刚出锅的牛肉大包子还冒着热气,她正吃的欢,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六子,新春大吉,四阿哥有令,今日围猎取消,主子这会正准备与太子爷比骑射,你立即去南边靶场,到主子身边伺候。”
苏培盛揣着手,冷的直哆嗦,正对着湖边一块大石头说话。
“恭喜发财,我在这,苏哥哥。”
吕云黛跃下房梁,毕恭毕敬赠予苏培盛求财符。
苏培盛挠头,六子的伪装手段最为精湛,他能猜到别的暗卫的伪装,唯独猜不透六子。
苏培盛将石头上一撮障眼的杂草揪下,笑呵呵道:“哎呦哎呦,这是红螺寺的求财符啊,杂家去年都没抢到,你有心了,六子。”
暗卫里苏培盛最喜欢接地气的小六,别的暗卫成日里沉着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今日主子心情不大好,你务必仔细伺候着。”
“多谢苏哥哥提点。”吕云黛转身从房梁取来几颗冒热气的野鸭蛋来。
“天寒地冻,苏哥哥您吃些野鸭蛋驱寒,方才排查之时顺便放温泉池里煮的,还是您喜欢的溏心蛋。”
“六啊,你有心了,快些去吧。”苏培盛满意点头,满眼笑意接过温泉鸭蛋。
吕云黛抱拳,恭敬行礼,转身去四阿哥身边当差。
暗卫必须在主子百步范围内隐匿。
无论刮风下雨,暗卫通常藏匿在树上,或者房梁上,偶尔还会藏在水里,草丛里,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料峭寒冬,枫树都光秃秃的只剩下树杈子,感觉到一阵沉稳的熟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环顾四周,飞身藏在一棵高耸雪松上。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她一运内力就开始耳鸣眼花,许是延迟服用解药的副作用尚未消退。
她藏匿在雪松杂乱的枝桠间,她的龟息法最出类拔萃,没有人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雪松树下,四阿哥着淄色墨狐氅衣,正负手静立。
“立即去寻五彩斑斓的黑,流光溢彩的白,姹紫嫣红的蓝,料子务必宣软...”
四阿哥周遭空无一人,显然并非自言自语,而是在对暗卫说话,吕云黛脑瓜子又开始嗡嗡作响,竟愕然发现错过四阿哥后面那句话。
完了,后面那句到底说的什么?
她很想装死到底,就当她不在这当差,什么玩意?
他要不要看看到底在说什么?干脆直接说想要她死吧,免得折腾。
“嗯?”
耳畔传来四阿哥清冷低沉的质疑。
吕云黛心间发颤,办错差事要命,她还是问清楚吧,免得挨罚,她咬唇弱弱道:“主子,方才没听清,您能再说一遍吗?”
胤禛:“......”
“滚下来。”
“奴才该死。”吕云黛胆战心惊飞身跃下雪松,认错态度积极,径直跪在四阿哥面前。
“狗奴才!抬起头来。”
“奴才暗六。”吕云黛心惊胆战摘下人皮面具,暗卫守则第七条,与主子独处之时,需以真容面对主子。
她缓缓仰头,撞进一双簇着星霜的狭长凤眸,冷月映寒江般的孤冷,刺,且凉薄。
和温润如玉的凌相公不同,她的主子四阿哥虽然更芝兰玉树俊美无俦,却给人一种与周遭万物格格不入的清冷感。
像出鞘的利刃,俊逸的甚至带攻击性,让人不敢逼视,仿佛靠近他,就会被刺得体无完肤,粉身碎骨。
“去找,今晚子时过后若找不回,杀。”
吕云黛忍不住哆嗦,无论见过多少次,她都不曾适应四阿哥的目光。
此刻四阿哥的眼神愈发冷冽,带着无尽的威压,眼底戾气一闪而逝,就像在看死物。
“是!奴才这就去。”
有时候当四阿哥暗卫也挺绝望的,很想和他同归于尽算了,开工第一日,她就倒血霉,遇到地狱级别的奇葩任务。
大清富贵花矫情主子四阿哥不仅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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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个麻烦精。
吕云黛欲哭无泪,但她了解四阿哥的脾气,他素来言之有物,从不信口雌黄。
五彩斑斓的黑,流光溢彩的白,姹紫嫣红的蓝!!!???
什么料子能兼具如此矛盾的特性,还得宣软?
吕云黛并未手忙脚乱,而是立即赶往四阿哥的藏书楼里翻阅典籍,终于寻出眉目。
想必她没听清楚的那句话才是重点。
戍时将至,苏培盛端着托盘,入书房之时,忍不住朝昏暗夜色张望。
他停步瞧了好几眼,再转身之时,却见六子悄无声息站在身后。
“哎呀,六子回来啦。”苏培盛捂着心口,差点吓得尖叫。
六子总是悄无声息冷不丁冒出来吓人。
“奴才来交差。”吕云黛深吸一口气,将气息喘匀称。
“嗯。”书房内传来一字仙人四阿哥清冽慵懒的声音。
吕云黛虾着腰入书房内,将扛在背上的麻袋放在主子面前。
“主子,您瞧瞧这些料子对吗?若不对,奴才下...下辈子再去寻。”
她紧张兮兮将麻袋里的鸟羽一股脑倒出来,她准备充分,别说五彩斑斓的黑,流光溢彩的白,姹紫嫣红的蓝了,就连七彩祥云的红和金光闪闪的黄都有。
“主子您请看,这是环颈雉雄鸟的羽毛,此鸟颈部白色环纹鸟羽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这是渡鸦成鸟羽毛,此鸟羽毛黝黑,但在阳光照射之下却五彩斑斓,艳丽异常,此鸟两翼羽毛带紫红色泛蓝的蓝色金属光泽,恰好是姹紫嫣红的蓝。”
“将这些鸟羽精挑细选最柔软的羽绒再搓成丝线,用缂丝织金工艺织造,定宣软无比。”
“嗯。”胤禛点头认可。
暗卫中他极为赏识暗六,她不似别的暗卫死板墨守陈规,永远都能给他最无懈可击的完美答案。
待暗一离开之后,他考虑拔擢暗六为新统领。
“主子还有何吩咐,若无,奴才先行告退。”
天晓得她半日内跋山涉水差点跑断腿,饿的饥肠辘辘都来不及吃饭。
暗卫们都会随身携带行路自饱丸和千里不渴丹,乌鸡白凤丸那么大的丹药。
一口咽不下去,还得将脖子抻得老长嚼碎,腮帮子都嚼得发酸才能勉强下咽。
不过药效真没得说,吃一颗行路自饱丸一整日都不觉饥饿感,再咽下一颗千里不渴丹,瞬间口舌生津,一整日都无需喝水。
可凡事都有代价,代价就是绝大多数暗卫都会患上职业病——胃病,还有各种结石病。
两年前,吕云黛患上胃病,遭遇严重胃出血之后,宁愿就地取材吃树叶,吃雪、吃蜂蛹、竹虫、豆虫、鸟蛋、草根,都不再沾任何丹药。
有惊无险离开书房,她饿的眼冒金星,闪身钻进厨房吃饭。
晚膳之后除非四阿哥要用夜宵,否则不得生火。
幸亏她在奴才里的人缘不差,苏哥哥特意让厨房留了一大海碗的饭菜藏在保暖的食盒里。
吕云黛吃的眼睛都乐得迷瞪着,今晚甚至还有不少稀罕的硬菜,显然是四阿哥吃不完赏下的菜肴,苏哥哥特意给她留的,可把她吃美了。
吃过晚膳之后,小八从支摘窗鬼祟冒出来,凑到她身侧。
“该去值夜了,今晚你在房梁,我去树上。”小八说完,闪身准备找棵树躲起来。
4. 第4章
暗卫里只有她和老大暗一是女子。
除了暗五,别的暗卫平日里都会对她多加照拂些,云黛心中感激小八的体贴,但不想坏了暗卫的规矩。
“我们猜拳决定,把我当女子就是在侮辱我的能力。”
“成。”小八无奈摇头,六子是暗卫里最出类拔萃的,却也太要强,总将她自己逼得太狠。
三局两胜,吕云黛今晚在房梁上值夜。
“对了,小八,我把猪肉张那的活计办砸了,你再帮介绍一份不动脑子只挥刀的活计吧,一点脑子都不动,只挥刀就成。”
私交好的暗卫会互相介绍伪装身份的工作。
吕云黛和暗卫小八今年都十三岁,二人关系最好,平日里二人就臭味相投,好的甚至能互相介绍私活。
“咿?怎么好好地办砸了?真稀奇,世间还有你办不好的差事?”小八的眼睛锃亮,好奇的要命。
“哎,别提了...”吕云黛惬意的狎一口热茶。
“他嫌弃我下刀太准,一刀下去说八两就是八两,说一斤就是一斤,绝不多出一两半钱,他说我影响了他偷秤,害他少赚银子,才干两天就把我赶走..”
“嘶..你这憨货。”
小八低头憋笑,六子只要不当值就能活过来,她若当值之时,总给人一种倒霉惯了的淡定死感,连带看人都用死鱼眼。
“淬,我这是有准头,准头晓得不?童叟无欺。”
“小刀刘那缺快刀手,你要不要去?就是给太监阉割的小刀刘啊,你去年到他那打零工,小刀刘对你阉割的技法惊为天人。”
“后来你不做了,他还时常拎猪头肉来求我让你再去呢,去不去给个准信儿。”
“....”
“别别别,我怕长针眼。”吕云黛一想起在小刀刘那破瓦房里堆成小山似的命根子,就头皮发麻。
看多了长针眼不说,她现在对男人裤.裆里那点事儿完全毫无兴趣,都差点忧郁的绝育了。
“那我再帮你留意一番,回头再说。”
“对了,初五有个私活你接不接?目标所在的区域是你的地盘。”
“青楼?”
“嗯,一个诱.奸继妹的杂碎,资料都在这。”
“接,淡季什么都接,感谢八财神。”吕云黛答应的很爽快。
杀人也是一种解压方式,她并不喜欢当为民除害的英雄,但喜欢杀人,只有握紧手里的剑,她才能欺骗自己,她的命握在自己手中。
暗卫们完成任务后会闲暇时间可自由支配,只要不影响办差,四阿哥默许暗卫们平日里接私活磨练心性。
“小刀刘那你再考虑考虑?”
“起开,我都把下下辈子的命根子看够了。”
说话间,有小太监在外头提醒四阿哥歇息了。
吕云黛和小八对视一眼,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隐匿。
昏暗的内室,今晚轮到苏培盛值夜,他蜷缩在床幔外头,身上裹着厚棉被。
四阿哥对身边伺候的心腹奴才们不错,吃穿都不会亏待。
她羡慕的瞅一眼暖烘烘的棉被,飞身越上房梁,却瞧见房梁上耷拉着一床叠得四四方方的小被子。
她极少在冬日伺候主子,没想到暗卫也有小被子取暖。
可即便如此,房梁上依旧冷的够呛,还冻手冻脚,她裹紧被子,蜷缩成一团抱紧自己。
从房梁居高临下,能隐约瞧见四阿哥仰躺在床榻上,他是个自律到病态的主子。
一整晚睡觉都不曾翻身,也不曾发出鼾声。
她甚至怀疑四阿哥压根没怎么睡,只是在假寐。
后半夜,苏培盛开始困顿的打瞌睡,吕云黛被冻得瑟瑟发抖,瞪圆眼睛躲在房梁上守夜。
就在此时,幔帐内传来四阿哥清越慵懒的声音:“去六必居买酱萝卜。”
吕云黛:“.......”
有时候一个人上班也挺无助的,她是暗卫,不是买菜大妈。
“是..”
皇子规矩多,苏培盛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们遵循紫禁城的繁文缛节,只要四阿哥想吃紫禁城外头的食物,免不得被念叨劝谏。
所以有些不方便让苏培盛去做的琐事,四阿哥都会安排暗卫去。
这个时辰城门都尚未打开,她逆着风饕雪虐连夜抄近路,一路飞檐走壁去买酱萝卜。
天将破晓时分,她带着酱萝卜归来之时,奴才们正在伺候四阿哥起身。
苏培盛眼尖地瞧见六子手里拎着油纸包,瞬间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当即苦口婆心拿出祖宗规矩来劝谏四阿哥不能沉溺口腹之欲。
苏培盛将油纸包拿走之后,眼见四阿哥的面色愈发阴沉,吕云黛凑到他身侧,将藏在怀里的油纸包捧到他面前。
天潢贵胄又如何,还不是吃酱萝卜都要被奴才碎碎念,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交差之后,吕云黛悄无声息回到厨房吃早膳。
“快些快些,太子爷倏然来访,这会主子们正前往猎场,你们快些去伺候!”
苏培盛尖细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懊恼的看着手里没来得及吃的水煮蛋和大肉包子,惆怅的将肉包子藏在袖子里。
至于水煮蛋打死都不能带在身上,否则真的会死。
暗卫伺候四阿哥的禁忌洋洋洒洒多达一千七百三十七条,暗卫们必须背诵并默写全部规矩。
暗卫守则第八百三十九条:四阿哥对水煮鸡蛋有敏症,闻到水煮鸡蛋的味道都不成,但是对炒蛋蒸蛋煎蛋和水煮除鸡蛋之外的蛋类不过敏,奴才们吃过水煮蛋之后必须漱口洁牙。
来不及了!吕云黛帮没来得及用早膳的小八也藏了个包子,就匆匆赶往猎场。
围猎已然开始,她在密林内穿梭,正要用密语暗号联系小八来拿包子,西南方向却传来一阵惊呼。
侍卫们似乎和什么东西在厮杀,紧接着传来几声野兽嘶吼声,似乎是老虎。
怎么回事?大内的侍卫弱得打不过被喂过药的病虎?
吕云黛正纳闷,倏然从密林内传来一声清脆骨笛,四阿哥在召唤暗卫!
来不及细想,吕云黛飞身冲进密林内,但将数名侍卫横七竖八躺倒在地。
四阿哥正被几个受伤的侍卫护在当中退走。
三头膘肥体壮的老虎在撕咬血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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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肢,病虎罢了,瞧他们吓的,至于吗?
吕云黛从容拔剑,正要冲上前斩杀老虎,冷不丁发现老虎身上凌乱的虎纹。
不对,这不是昨日她检查的老虎!而是一种神秘的猛兽,比虎豹更狡猾凶残,竟然是彪!
彪与虎外型酷似,却更加难缠,一彪胜三虎。
眼见小八飞身冲向恶彪,吕云黛心急如焚,焦急提醒。
“小心,不是老虎,是彪!!”
“六子,立即带主子从西南方向离开,我来殿后!”小八话音未落,就拔刀冲向猛兽。
“主子,老虎被人换成恶彪,奴才需带您先离开此地。”
她护送着四阿哥离开密林,心里却在担心小八的安危。
“废物,为何会在你眼皮底下发生如此愚蠢的错误。”
胤禛怒不可遏,幸亏太子有事离开密林,否则这些奴才今日万死难赎。
“是奴才的疏忽,奴才定会给主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吕云黛还是头一回搞砸差事,心里憋屈的要命,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当务之急,是将四阿哥平安送出密林,她再折返回去救小八,她不能让小八独自应对彪。
只要绕过前方的缓坡,就能抵达别院内取火铳对付那些凶恶的彪。
四阿哥抬手将染血的佩剑举起,很顺手的在她手臂上蹭干净血迹。
猝不及防间,耳畔传来急促劲风,吕云黛下意识闪身挡在四阿哥身前,一簇箭矢贯穿她的左肩胛。
暗卫也会疼,只不过习惯受伤,她对疼痛早就很迟钝,甚至将插在肩胛上的毒箭折断也完全不觉得有多疼。
只是眼前一阵阵眩晕和肩胛涌出的诡异紫黑色血迹提醒她,她伤的不算轻。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竟然完全察觉不到刺客的气息,这不可能!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伤她的刺客绝对不是人。
今日发生的环环相扣的意外,透露着不寻常的阴谋气息,有些事情她逼着自己不去细想,脑海里一闪过某种可怕的猜测,就忍不住胆寒。
她始终保持冷静,一言不发与护卫们一道护送四阿哥冲出密林。
兀地,她面色一凛,顿住脚步,咬牙握紧长剑。
不对!她似乎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踏进陷阱,前方肯定还有致命的陷阱,该如何破局?
她咬紧牙关,转身看向四阿哥身侧的侍卫,手起刀落间,侍卫们统统被她斩杀在地。
暗卫的生存法则里没有点到为止,除了主人,暗卫对任何人都心怀杀机与揣测。
命悬一线之时,她只相信自己。
“放肆!你要做甚!”胤禛握紧手中佩剑,警惕盯着满身污血的暗卫。
“主子,信我。”吕云黛捂着伤口,来不及解释,抓住四阿哥的手就转身往密林东侧狂奔。
她开始漫无目的狂奔,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密林外的别院是出路,那么别院就是最大的陷阱。
一盏茶之后,眼前出现一堵高墙,吕云黛气喘吁吁转身,将四阿哥逼到墙角,按住他的肩膀,拼尽全力迫使他低头。
“主子恕罪,奴才得罪了。”
5. 第5章
吕云黛将四阿哥一把推进墙角的狗洞里,保命要紧,要什么风骨。
“狗奴才你找死!”
胤禛气得面色铁青,岂有此理,他从未遭遇如此奇耻大辱。
“主子,奴才的任务是保证您的生命安全,得罪了。”
只要保证四阿哥不死不伤就成,又没说怎么保,暗卫守则又没规定不能让主子钻狗洞保命。
如果附近有茅厕,她高低得让四阿哥尝尝去年她潜伏在粪海狂蛆里,被恶臭粪蛆钻脖子的滋味。
也许她今日即将殒命,索性趁机挟怨公报私仇,如果她死的时候能把四阿哥一起带走,也算功德无量。
吕云黛抿唇憋笑,抬腿将卡在狗洞的四阿哥一脚踹进狗洞内,她捂着肩膀俯身也钻入狗洞。
墙内是佛楼,四阿哥不信佛,却成日里参禅悟道,还数次和大和尚辩经,简直道貌岸然。
胤禛面色煞白,气得拔剑就要砍死那胆敢让他钻狗洞的死奴才,她怎么敢!方才甚至还踹了他。
“主子息怒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前路不明,杀机四伏,先委屈您躲藏在此,咳咳咳咳..奴才也是为您的安危,您就说奴才救没救吧...”
吕云黛心虚低头,捂着脑袋躲闪,说话的声音愈发细若蚊蝇。
说话间,她捂着心口呕出一口污血。
她不敢再耽搁,她的命比四阿哥的命更重要,她不想死。
忍着钻心蚀骨的剧痛,她闪身冲进佛楼,径直撕开外袍处理伤口。
胤禛压着滔天怒火踏入佛楼内,就看到那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竟不知廉耻的光着上身,他下意识转身回避。
可他从不将后背留给任何人,于是又迅速转身,凤眸微眯,若有所思看向那狗奴才。
命悬一线,吕云黛压根顾不得男女大防,这条命都不是自己,身体更不属于自己。
她咬紧牙关将断箭剜出,肋骨下的擦伤容易处理,可后背的贯穿伤口一人无法处理。
她哪敢劳烦四阿哥替她处理后背伤口,只能随手抓一把香灰和金创药勉强止血。
四阿哥始终负手静立在她面前,冷眼旁观她处理伤口。
“呵。”
陡然听到四阿哥冷笑,吕云黛下意识握紧佩剑。
四阿哥素来不苟言笑,可他若笑,就有人要死。
吕云黛心如擂鼓,拢好衣衫,下意识往后挪一步。
四阿哥隽美的脸上染着恣戾冷笑,她绞尽脑汁不知如何形容,他像魔鬼长着祭品的绝色容颜,就如平镜湖面下暗潮汹涌的水草,随时会将她绞杀。
吕云黛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主子,奴才带您从佛楼角门离开。”
“不急。”胤禛蹙眉将染血佩剑丢给暗卫。
吕云黛接过佩剑,用自己的袖子仔细擦拭干净。
她擦剑之时,四阿哥始终将双手负在身后,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腰间还有一把从不离身的软剑,估摸着是想趁她擦剑之时,暴起杀人。
他疑心病很重,从不相信任何人。
她浑身绷紧,装作乖顺的埋头认真擦剑。
“今日之事,怎么看?”胤禛凝眉看向暗六。
还能怎么看,当然是用眼睛都能看出四阿哥身边有内鬼。
而且这个内鬼很熟悉四阿哥和暗卫们的脾气秉性。
能在她的眼皮底下将彪和老虎调包,又在沿途设下机关自动触发暗箭,至少有三个内鬼配合才成。
“绝对不是奴才。”
吕云黛直截了当,迅速撇清关系,又焦急帮小八补一句:“也不是暗八。”
“也可能不是暗卫方面出问题,也许对方是冲太子爷来的?毕竟太子爷每年都频遭刺客突袭。”
“可无论如何,这座别院不能再来了..”吕云黛欲言又止,不想造孽,可她知道四阿哥不会放过驻守别院的奴才。
“你去处理干净,鸡犬不留。”
吕云黛颔首领命,至少她去处理那些人,能留全尸。
她小心翼翼看向垂眸不语的四阿哥,其实她有个更疯狂的猜测。
四阿哥说不定在自导自演想趁机模拟刺杀太子的流程。
毕竟雍正是九龙夺嫡最终的胜利者,他才是隐藏最深,最坏的幕后黑手。
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理不清任何头绪,毕竟暗卫是全能的,别人会的暗卫都要精通,但需要比旁人有更擅长的技能。
对暗卫来说,五步必杀,一击致命是基本功,奇门遁甲和控鸟兽之术更是信手拈来。
今日若是她来筹谋刺杀四阿哥的光荣任务,于公于私,她都会做的更好,保证能将四阿哥绝杀在密林内,死无全尸。
主仆二人沉默不语,墙外很快传来熟悉的暗号和苏培盛焦急的声音,吕云黛拱手,飞身跃上墙头。
“这呢,苏哥哥。”她绷着脸保持暗卫一贯的高冷形象,低头捂着伤口疼的呲牙吸气,有多少年都不曾受过如此重伤。
来不及惆怅,她焦急飞身冲下墙头,直到看见小八站在假山边朝她点头,她终于如释重负。
两个时辰之后,被急召前来的暗一和暗二亲自接替她和小八的任务,当看到暗五闪身前往别院仆从们居住的后罩房,吕云黛暗暗心惊,赶忙追上去。
“暗六,主子说你今日功过相抵,罚俸半年。”
暗一拦住她的去路,吕云黛脚下一趔趄,欲哭无泪看向暗一。
“方才暗卫守则新增一条内容,保护主子需用体面的方式,不得折损主子的颜面,否则杀无赦。”
“哦。”吕云黛垂头丧气转身离开,没有什么比扣银子更让她痛不欲生的事情。
罚俸半年,意味着她今年的俸禄减半,只有一百二十两,甚至有可能没有年终奖。
她目光哀怨目送四阿哥离开,闪身赶往后罩房。
四阿哥从来都是宁可杀错不准放过的狠角色,看守香山别院的仆从总共二十七人,今日这些人都要斩草除根。
她能做的只有让他们死的没那么痛苦,至少不要被丧心病狂的暗五折磨致死。
紧赶慢赶来到后罩房,远远就听见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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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光衣衫的年轻少女被强行桎梏在冰块上尖叫,她们的身体已然和冰块黏在一起。
就像冬天吃冰棍会被黏住舌头,人体肌肤和冰块粘在一起之后,会痛苦的挣扎。
人皮被整块粘在冰上,随着剧烈挣扎整块撕下,直到血肉模糊的人形轮廓痛苦的从人皮钻出。
有小太监正往冰块上泼盐水,让受刑者被盐水和冰块双重折磨。
吕云黛阵阵恶寒,一转头又看见小侍卫正用铁钩勾住一个魁梧大汉的肠子,暗五正在肠子一头绑上石头,石头被抛出,带出血淋淋的肠子,咕噜噜滚到她脚下,肠子还冒着出身体带出的丝丝热气。
而一侧的长条椅上,厨房的灶下婆子正被人泼滚烫的开水,用生锈的铁梳子将人肉一丝丝刮下来,露出后背森森白骨。
暗五最擅长用令人发指的酷刑逼供,从无败绩。
“这些人没问题,我方才都亲自审讯过。”暗五语气笃定的放下刑具,将染血的手放入木盆清洗。
“好。”吕云黛拔剑开始斩杀那些痛不欲生的仆从。
利刃斩断奄奄一息的灶下婆子发颤的头颅,昨日这位叫陈婶的灶下婆子还送给她一块香甜的烤红薯,说她像她的闺女。
长剑还在滴血,她转身斩下被抽肠的别院管事忠叔的脑袋,昨日忠叔陪她在别院藏书楼里翻阅许久资料。
还有太多太多她记得住记不住名字的寻常仆从,她麻木的挥刀,将他们劈碎斩杀。
为防止有漏网之鱼来报仇。确认死透是很重要的事。
没了脑袋就一定不能来报仇雪恨,所以她杀人最喜欢斩首。
握剑的手都开始发酸。
与恶魔为伍,她早就丧失良知,彻底沦为恶魔。
她不杀,也有旁人会杀,结果都是死局。
冤有头债有主,记得要去找四阿哥报仇,她每回杀人之后都会在心中默念这句话。
将所有尸体付之一炬处理干净之后,暗二前来替吕云黛处理伤势。
暗二医术精湛,暗卫们无法处理的伤口都会找暗二诊治,第二日晚膳之后,吕云黛已然行动如常,跟随四阿哥回紫禁城。
紫禁城内情况特殊,未阉割的男暗卫不得入内,在紫禁城内到处都是大内侍卫看守,也不可能有刺客公然挑衅。
吕云黛乔装成四阿哥身边伺候的小宫女,不再苦哈哈东躲西藏,而是光明正大跟在四阿哥身后。
今晚太子胤礽在毓庆宫设宴款待四阿哥。
毓庆宫内,红墙黄瓦原本透着一股贵气。
可当覆盖一层薄雪后,威严之气渐消,反倒给人一种无情的肃杀清冷之气。
在这红墙内美人迟暮,人面桃花,唯一不变的就是白雪朱墙,年年如是。
吕云黛却没心情欣赏雪景,她很想跑,恨不得抠出看到眼前血腥一幕的眼睛自保。
要命!杀狗还需看主人,四阿哥是她的主子,应该会保护她的狗命吧。
此刻太子胤礽双眼不知是因愤怒还是痛苦,而变得通红。
“一百杖刑?那还是将她赐死吧!”
6. 第6章
“孤会给汗阿玛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子胤礽从牙缝艰难挤出这句话。
从小到大,他的一言一行都不得有半点差池。
他就连率性宠爱歌姬都会被苛责,这太子之位,迟早都会把人逼疯!
太子压着狂怒,转身从内殿取出黄杨木弓箭,一边踱步而出,一边挽弓连发数箭。
箭矢呼啸着穿过一个妍丽少女的脖颈,殷红的血顷刻间染红满地薄雪。
“去告诉汗阿玛,就说孤知错,已亲手处置这南府贱婢!”
太子的声音带着沙哑与悲戚。
“都下去吧…四弟留下。”
太子俯身将尸体搂在怀中,脸颊埋在那具尸体颈间,久久不语。
吕云黛藏在苏培盛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恨不得拔腿就跑,就怕疯批太子会杀人灭口。
在紫禁城里当差的奴才,心理素质若不过硬,迟早会被吓死。
说好的霸道太子爱上纯情歌姬呢?一下子变成了十八禁的暴力血腥恐怖片!
原来当皇子的压力并不比暗卫少。
惨死的少女真是倒八辈子血霉,被太子看上。
紫禁城可不是情场,而是没有眼泪和硝烟的战场,莫多情,否则定情深不寿,死的不可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是她们这些蝼蚁。
权力的诱惑能让人沉醉,也能让人发疯,点名大清耀祖——麻宝。
真没想到啊,太子胤礽私底下的性情竟然如此暴虐。
有一种失败叫“开局王炸”,说的就是太子胤礽。
在康麻子眼中,皇子只有胤礽其他皇子的区别。
赫舍里皇后难产崩逝,刚满周岁的胤礽还在襁褓里,就被立为皇太子。
按理说,只要他不作大死,这个皇位早晚是他的,可他偏偏将一手好牌拆开乱打,最后被四阿哥捡漏。
当然,她的主子四阿哥也不是什么好登西,他虽然在九龙夺嫡笑到最后,但也没笑太久。
他的登基之路走了整整四十五年,可老阿哥胤禛却只当了十三年皇帝,就因嗑丹药一命呜呼。
事实证明无论家里有没有皇位要继承,都要爱惜身体,不能胡乱嗑药。
雍正当皇帝的人生实在短的无从下手评价。
吕云黛唯一记住的就是雍正帝一长串啼笑皆非的绰号:大清四力半,清肝帝、清夹宗,清抄宗、清丹宗,大胖橘。
此时躺在血泊里的艳尸被小太监抬走。
太子转头就唤来南府歌舞伎唱跳助兴,脸上丝毫不见半分悲恸,着实割裂。
兔死狐悲,吕云黛愈发胆战心惊,看来是她不够变态,才显得和紫禁城格格不入。
她完全无法将太子和方才抱着尸首伤情之人联系到一起。
酒过三巡之后,太子倏然要与四阿哥比试拳脚。
满清从马上得天下,皇子皆是文武双全。
原以为皇子间比试都是花拳绣腿意思意思而已,没想到太子竟下了狠手。
吕云黛能感觉到四阿哥在处处忍让太子咄咄逼人的攻势,毕竟那是太子。
可太子渐渐开始得寸进尺不留余地,猝不及防间,竟然抬脚将四阿哥一脚踹下台阶。
四阿哥跌倒在地上,捂着心口许久无法起身。
历史上四阿哥胤禛年少时的确曾被太子踢昏,甚至狼狈不堪从台阶上滚落。
听闻是康熙在废太子诏书里提及过,后来四爷登基,觉得丢面子,刻意在雍正朝编的《康熙实录》这份诏书汉文版删除了这段。
只不过后来还是被史学家查阅满文材料里发现了这件丑事。可怜的四阿哥,此时趴在地上面色惨白无比…
眼看太子抬脚再次踹向四阿哥,吕云黛赶忙闪身挡在四阿哥身前,徒手抓住太子的杏黄皂靴。
苏培盛眼疾手快将四阿哥搀扶起身。
“太子爷您喝醉了,奴才们伺候您歇息。”
毓庆宫的奴才们手忙脚乱将迷醉的太子搀扶离去,可明眼人都知道太子没醉。
为维持皇族风度,皇子们的酒量都有专门的师傅训练过,莫说千杯不醉,至少醉酒后必须保持清醒与克制。
太子已经不是第一回揍四阿哥了,还美其名曰只会在最信任的四弟面前展现真性情。
吕云黛对太子的虚伪嗤之以鼻,试问哪个兄长会对信任的弟弟拳打脚踢?揍他就等于信任他?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
自从孝懿皇后崩逝之后,四阿哥这个皇后养子在紫禁城内的处境就微妙的尴尬,半嫡半庶,不伦不类。
就连生母德妃都对他并不算亲厚,无论正史野史还是小说杜撰,四阿哥的亲额娘德妃都不爱他。
就连四阿哥的出生,都很随意。
德妃乌雅氏在紫禁城当宫女之时,偶然间被康熙爷宠幸,却好运气的一发入魂,怀上龙种。
乌雅氏诞育四阿哥之后,短短三年内一跃成为四妃之一,绿头牌还被康熙爷翻得掉漆,可谓宠冠后宫。
风雪依稀,四阿哥捂着心口甩开奴才们的搀扶,在漫天风雪里孑然独行,奴才们跟在四阿哥身后,回到阿哥所内,四阿哥独自一人枯坐在书房许久。
今晚值夜的太监柴玉公公忧心忡忡将跌打药酒塞到吕云黛手里:“四爷不准惊动太医,你去瞧瞧吧,你手劲儿更灵巧些,务必将爷心口的淤青给揉散开。”
吕云黛接过药瓶,正准备入书房内,却听小太监提醒说德妃来了。
奴才们纷纷匍匐在地,德妃容貌炽艳端丽,踩着花盆底款款而来。
奴才们纷纷退到廊下,吕云黛支起耳朵,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墙角最方便。
书房内,德妃又开始唠叨起让四阿哥闲暇之时多抽空教导十四阿哥读书写字,多陪陪十四阿哥玩耍,翻来覆去都是十四阿哥,她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百无聊赖之时,倏然从书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
“胤禛,莫要再沉溺这些空花阳焰之物,本宫才是你亲额娘,你这孩子为何总要与本宫如此生疏,到底为何!”
“你说话啊,你哑巴了吗?你叫啊!叫额娘!”
雍容柔雅的德妃罕见的失态,声音压抑,却尖锐至极。
书房内一阵沉默之后,德妃翩跹走出书房,依旧是仪态万方,面色温柔沉静,折步离开。
吕云黛忐忑入内,看到四阿哥半跪在满是碎土和碎瓷片的地上,正面无表情的在摆弄一株枯萎得只剩下枝桠的小树苗。
这株盆栽是孝懿皇后临终前,亲手为四阿哥准备的生辰礼物,只不过礼物还没送出去,皇后就猝然长逝。
“火折子。”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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禛朝暗卫伸出手掌。
吕云黛取出火折子递给四阿哥,却见他将那棵枯萎的死树点燃。
他苍白的脸颊掩映在扑朔明灭的火光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额娘说她为我准备了一树春光,到底何为一树春光?”
“四阿哥稍等,容奴才想想!”
面对四阿哥给出的这道送命题,吕云黛如临大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即将手伸向燃烧的枯枝。
暗卫伸手扑火的莫名举动让胤禛回过神来。
“你做甚?”
吕云黛将燃烧的枯枝扑灭,盯着枯树若有所思。
当看到枯树枝桠上嫁接过的痕迹,她登时眼前一亮,却并未声张,她可不想没事找事献媚讨好四阿哥。
做一天暗卫撞一天钟,她无功无过混日子即可,压根不想再努力了。
休想再让她做暗卫份内之外的琐事,四阿哥就是个麻烦精,凡事都追求病态的完美:既要也要还要。
他想得倒美,做梦去吧!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主子。”她刻意岔开话题。
“嗯。”胤禛失落垂首,他竟错以为暗卫参透了春光的奥秘。
眼看四阿哥期待的眼神渐渐黯淡,逐渐失落,吕云黛心中暗爽,哼!你小子也有今天!
“主子,奴才伺候您处理瘀伤。”她伸手去解四阿哥的衣衫盘扣。
此刻他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竟沉默的配合她宽衣解带。
猝不及防间,四阿哥肌理分明的身型赫然展露在她眼前,盘靓条顺的斯文薄肌加上手臂上若隐若现颇具力量感的青筋,越看越色…
替四阿哥揉心口淤青之时,她的手不小心按在四阿哥结实的胸肌上,啧,手感结实细腻,仙品!真是仙品啊。
四阿哥的身体比他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脸更有亲和力多了。
抛开他的脸不看,只欣赏他的身体,这烦人的破班好像也没那么煎熬。
可他的脸俊逸的过分,压根抛不开。
若涉世未深的单纯少女不了解四阿哥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定会被他俊俏的容貌诈骗。
此刻她脸上虽然依旧保持暗卫高冷的厌世脸,却心乱如麻,尴尬的要命,满脑子都是她的特殊职责——给四阿哥侍寝启蒙男女情事。
不久之后,青涩的少年将在她身体里彻底蜕变为男人。
只要四阿哥有需求,她就需随时献出身体,可..若她和四阿哥发生肉.体关系之后,又该如何与他相处?
她愈发苦恼,再无半点调戏主子的恶趣味。
胤禛正在出神,倏然感觉到心口处传来陌生的酥痒感觉,他诧异垂眸,竟看见暗卫在揉搓他的心口。
这种陌生的暧昧触感让他厌恶,他下意识挺直脊背,避开她的触碰,可她却如影随形,温热绵软的手掌按在他的胸膛肆意游走。
“够了。”他板着脸沉声说道。
“是。”吕云黛麻溜起身离开书房。
风雪初歇,今夜月朗星稀,她歇息在房梁上值夜。
三更天刚过,幔帐后传来四阿哥压抑痛苦的低哼,她心下一惊,当即飞身冲入幔帐。
当看到四阿哥满头冷汗,面色惨白,痛苦呜咽之时,她吓得冲到床边。
“主子,可要唤太医?”
7. 第7章
“不必,你与柴玉侍候即可,水..”
四阿哥声音虚弱沙哑,吕云黛惊得赶忙转身取水。
“水来了!奴才伺候您喝水。”柴玉焦急取来温水伺候四阿哥起身喝水。
“啊!爷发烧了,这该如何是好?爷,奴才还是去唤太医来瞧更稳妥些。”
柴玉一触碰到四阿哥的身子,就被瘆人的灼热惊的仓皇失措。
“柴公公莫慌,奴才来伺候四阿哥即可。”
吕云黛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颗药丸丢进茶盏内,将烧得意识不清的四阿哥搀扶起身,伺候他服药。
服下药之后,四阿哥浑身愈发异常高热,都开始意识迷离的说胡话了。
“额娘,对不起..额娘,胤禛很疼...疼..”
猝不及防间,四阿哥竟然钻进她的怀里低声啜泣。
吕云黛吓得伸手去推,却猛地被四阿哥扑倒在床榻上,他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滚烫的身体紧贴着她,她正要挣扎,一滴温热的泪倏然滴落在她的鼻尖。
她顿时不知所措,四阿哥竟然在哭...
“额娘...春光没有了..胤禛该死..该死...对不起...”
“六,你..你哄哄爷吧..”柴玉急的直跺脚,焦急催促道。
吕云黛愣怔片刻,张开的双臂缓缓合拢,抱紧四阿哥,温声细语在他耳畔安慰:“四阿哥乖,不哭不哭。”
“额娘..”
“...哎,额娘在这,乖孩子。”
柴玉:“??”
他总觉得暗六这家伙趁着爷意识不清在亵渎主子,可他不敢吱声,他从未见过四阿哥如此绝望的啜泣。
可怜的爷,定委屈的难受,才会病倒,才会崩溃的哭。
吕云黛从未见过四阿哥如此脆弱无助的可怜模样,一滴滴眼泪不断砸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角莫名酸涩,心口酸楚的要命,忍不住伸手去擦拭他四阿哥染泪的眼睛。
兀地,她的手被四阿哥抓紧,贴他的脸颊上。
眼见四阿哥止住哭声,合眼入睡,她不敢乱动,乖乖躺在床榻上。
一整晚,四阿哥都抓着她的手掌,趴在她身上,天将破晓之时,吕云黛眯瞪着眼睛正有些困顿,忽然被一阵难以启齿的触感惊醒。
清晨时分,男子身上都会产生一种羞耻的现象,四阿哥也不例外。
此时她浑身绷紧,瞪圆眼睛,呼吸都忍不住变得急促。
为了照顾主子的颜面,吕云黛体贴的将昏睡的四阿哥翻转到床榻一侧,飞身离开床榻。
她前脚刚离开幔帐,胤禛就陡然睁开眼,他悄然侧身,继续假寐掩饰尴尬情绪。
柴玉揉着惺忪睡眼,轻手轻脚来到四阿哥床边,确认爷不再发烧,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折腾一整晚,吕云黛又累又困,于是取出小竹片含在口中。
暗卫们也是人,也需要吃饭睡觉。
只不过暗卫就寝规矩颇多,需口含竹片,还需用冰冷的佩剑当枕头,用最难受的睡姿保持半睡半醒的浅眠状态,方便随时备战。
同时口含竹片还能防止暗卫说梦话和打呼噜磨牙,以免发出任何声响。
紫禁城里的房梁宽敞,她睡的更舒服些,半梦半醒间,听见四阿哥吩咐让她歇息到午时。
她疲累点头,阖上沉重眼皮。
临近午膳之时,吕云黛在房梁上坐起身来,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一低头,就瞧见值白班的苏培盛正在准备午膳,四阿哥则端坐在书桌前看折子。
四阿哥清明之后即将入朝堂议政,康熙爷和太子爷这些时日开始安排他处理一些琐碎的政务。
“四哥,您终于回来啦~”熟悉的软糯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嘴角溢出笑意,这小祖宗怎么来了?
“小十三,功课是否做完?拿来给四哥检查。”
胤禛放下奏折,板着脸朝着十三弟严肃说道。
康熙爷让四阿哥教导十三阿哥胤祥算数,于是这些年在阿哥所里,冰块脸四阿哥身后时常跟着一条黏人的小跟屁虫。
六岁的十三阿哥开春即将入南薰殿蒙学,也只有他才敢在四阿哥面前嬉皮笑脸。
“这是四哥给你准备的新春礼物。”
“多谢四哥!四哥对我最好了!”说话间,粉雕玉砌的十三阿哥凑到书桌前,打开华丽锦盒。
吕云黛好奇的偷眼看向锦盒,差点没憋住笑出声,不愧是小古板四阿哥,送给十三阿哥的新春礼物竟然是一整套孤本算筹练习卷。
“可喜欢?”
“喜欢...”胤祥快哭了,四哥每回送的礼物都和学功课有关,他正欲哭无泪,小脑瓜子却被四哥揉了两下。
“昨日问过师傅,说你近来学习刻苦不曾懈怠,四哥明日带你去逛护国寺庙会如何?”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四哥最疼胤祥了,呜呜呜我早就想去护国寺庙会了...”胤祥激动的抱紧四哥大腿。
“咳,小十三,君子当仪态端方雅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嗯呐,胤祥记住了,四哥四哥,阿六呢,阿六进宫了吗?让她陪我玩一会可好?四哥四哥,求您了。”
胤祥仰头朝着房梁上逡巡。
“好。”
听到四阿哥的命令,吕云黛飞身跃下房梁,屈膝跪地给十三阿哥请安。
“奴才阿六,给十三爷请安。”吕云黛压下满心雀跃,始终保持面无表情。
“照顾好十三阿哥,去吧。”
“胤祥多谢四哥,那胤祥先回去了哦,走吧六儿。”胤祥欢喜的抓住阿六的袖子离开。
直到走出书房,吕云黛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收敛。
两年前,康熙爷下旨让四阿哥照顾十三阿哥,四阿哥下令让她到十三阿哥身边看顾了一年,那一年也是她穿越后最开心的时光。
难怪十三阿哥胤祥是雍正帝最信任的兄弟,甚至还被戏称为常务副皇帝。
他脾气秉性完全和四阿哥截然相反,小小年纪就温文尔雅,良善敦厚,与他待在一块都觉如沐春风。
如果她的主子是十三阿哥,她做梦都能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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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六,这是昨儿汗阿玛和皇玛嬷赏赐的糕点,你快吃。”
一回到居所,十三阿哥就将各种美味佳肴一股脑推到她面前,吕云黛受宠若惊。
“十三爷,呜..”她一张嘴,口中就被塞进一块蜜饯。
胤祥一刻不停地投喂阿六,当年若没有这个奴才,他早就死在那个绝望的雨夜,额娘无宠,紫禁城里那些跟红顶白的势利眼都瞧不起他。
唯独阿六对他呵护备至,每回他受委屈,都是阿六为他出气,为此她挨过的责罚不计其数。
阿六是对他最好的奴才,是他最喜欢的奴才,若四哥能将阿六送给他就好了。
他正惆怅之时,却见阿六笑嘻嘻从怀中宝贝似的取出一个物件。
“十三爷,您快瞧,这是奴才给您准备的新春礼物。”吕云黛从怀里取出一个做工精细的怀表。
“开春您即将蒙学,有了这西洋怀表,您就能随时查看时辰。”
对于十三阿哥,吕云黛素来很大方,这块西洋怀表价值不菲,为买下这块怀表,她从去年开始,就捏着鼻子逼自己接下许多恶臭的私活攒钱。
“阿六,爷不缺这些东西,你好好地就成,对了,爷瞧你气色不好,是不是受伤了?疼吗?爷这有最好的金创药,是专门给你留的。”
“姑娘家柔弱些也无妨,你记住别逞强,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爷长大了,就想办法把你接来爷身边,爷要护你一辈子。”
吕云黛眼眶湿润,俯身折腰与才到她腰肢高的小暖男十三阿哥平视。
“好,那奴才等着您。”吕云黛取来帕子,小心翼翼替十三阿哥擦拭脸上的糖渍。
“阿六,抱抱,我要抱抱,院里的冻柿子爷没让人摘,就等你回来一块吃哦。”
“好,那奴才和十三爷一块吃。”
吕云黛满眼笑意,将十三阿哥放在脖子上,飞身跃到廊前的柿子树摘冻柿子,小家伙高兴的欢笑不止。
胤禛踱步前来之时,就看见他的暗卫正扛着十三弟在柿子树上穿梭嬉戏。
心中莫名不悦,原来那狗奴才在旁人面前是这般肆意妄为,不知体统。
吕云黛第一时间发现四阿哥的身影,赶忙收敛笑意,面无表情抱着兴高采烈的十三阿哥来到四阿哥跟前。
“四哥四哥,这是胤祥摘的冻柿子,您也尝尝。”
“十三,该学算筹了。”胤禛接过冻柿子,伸手扶正小十三歪斜的暖帽。
“嗷,四哥抱抱。”
胤禛从暗卫怀里接过小十三,兄弟二人入了书房内学功课。
趁着四阿哥在教导十三阿哥功课,吕云黛悄悄溜进十三阿哥的寝殿内,细致排查十三阿哥近身之物,检查奴才是否惫懒不尽心尽力伺候主子。
她还顺手缝补好一件十三阿哥最喜欢的短褂,又到小厨房里亲手做了一桌十三阿哥喜欢吃的菜。
日暮四合之时,吕云黛将翻晒好的被褥抱回十三阿哥的床榻之后,惊闻永和宫派人来请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前去用晚膳。
一听到永和宫,吕云黛霎时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8. 第8章
按照大清祖制,非一宫主位没有亲自抚养皇子公主的资格。
十三阿哥的生母章佳氏身份低微,共诞育二女一子,却母子生离。
十三阿哥由德妃乌雅氏抚养,而八公主和十公主则养在宜妃膝下。
他素来性情温和谦逊。
从前即便被九阿哥和十阿哥捉弄也不敢反击,只哭哭唧唧回来抱着她哭诉。
德妃对十三阿哥管教极为严苛,但却对十四阿哥极为骄纵,养成十四阿哥跋扈的性子。
十三阿哥私底下时常被十四阿哥欺负。
从前十三阿哥受委屈也不敢和四阿哥告状,就怕影响四阿哥和德妃的母子亲情,活脱脱的可怜受气包。
即便他贵为皇子,在外受委屈也不忍心苛责奴才泄愤。
她愈发心疼十三阿哥,转身焦急入寝殿内,轻车熟路来到螺钿柜前,却并未找到他的护膝。
苏培盛在门外小声催促,情急之下,她只能脱下自己的护膝。
胤禛看见暗卫取来一副厚实的护膝,跪在地上替十三弟穿戴好护膝。
那护膝..是她的护膝,她到底在做甚?
这狗奴才愈发小题大做,只不是过去永和宫用膳罢了,何故如此?
他板着脸带着小十三前往永和宫。
瑞雪初歇,宫道上覆着薄雪,吕云黛担心十三阿哥滑倒,谨慎的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前行。
“小十三,四哥要考你算筹,仔细听题,隔墙听得客分银,不知人数不知银,七两分之多四两,九两分之少半数,问银几何?”
“此题目出自《算法统宗》,四哥前日才教会你。”
十三阿哥耷拉着脑袋,求助的看向阿六。
吕云黛悄悄用手势比划答案,大过年就纵容十三阿哥一回,免得他挨罚。
她比划完答案之后,却见四阿哥转头冷眼觑她,又朝苏培盛抬了抬下巴。
苏培盛顿时会意,拔步将暗六拽到一旁:“爷下令罚你半年薪俸。”
“是…”吕云黛欲哭无泪,完了完了,明年要借钱倒贴上班了!
……
此刻胤禛站在永和宫门前,停步不前。
幼时他常来永和宫看额娘,可无论他怎么祈求,额娘永远不会为他打开宫门。
即使雪虐风饕,寒销不尽。
即使他冻得生病,他的肩上都落满厚厚的积雪,那道门永远也不会为他而开。
额娘说他不能来这,说皇贵妃会生气,说他若再任性妄为,会连累额娘和兄弟姊妹,额娘让他回养母身边。
渐渐的他受委屈之后学会独处。
胤禛藏于袖中的手攥紧,倏然感觉到掌心被抓住,低头发现小十三牵紧他的手掌,为他领路。
十三阿哥胤祥将四哥护在身后,忍着害怕,上前扬手擂门。
“德额娘,胤祥来向您请安。”
朱红宫门打开半扇,孩童的欢声笑语和女子温柔的笑声不时传来。
“奴才给二位爷请安。”
永和宫掌事宫女兰翠躬身见礼,将两位阿哥迎入正殿内。
“马儿,十三哥,骑马马嘚嘚嘚!十三哥来骑马马。”
三岁的十四阿哥拽着十三阿哥的袖子往小花园里跑。
小家伙跑的飞快,冷不丁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嗷嗷大哭。
奴才们怎么哄都哄不好,终于惊动去更衣的德妃,德妃满眼焦急冲到小十四面前,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温言软语哄着。
“胤禛,你是怎么当兄长的,你看看你十四弟哭的眼睛都红了!你都不知道哄哄他。”
“小十四乖,额娘带你去花园玩耍。”
“额娘,我要吃您做的杏仁酥酪,您做给我吃可好?”
小十四扭着小胖腿撒娇。
“好好好,额娘给小十四做,你乖乖在这玩一会,很快就好了。”
德妃拗不过小家伙,宠溺的在小家伙脸上蹭蹭,眉眼温柔转身入小厨房内。
“四哥,我要荡秋千。”
十四阿哥爬上秋千架,催着四阿哥推秋千。
四阿哥漠然开始轻轻推秋千,调皮蛋十四阿哥玩一会就腻了,跃下秋千跑到坐在石凳上的十三阿哥面前。
“十三哥,我要骑马。”
“好,十三哥和小十四一块玩骑马。”
胤祥屈膝跪坐在地,朝着十四弟拍拍后背:“十四弟上来吧。”
“胡闹!”胤禛怒不可遏,伸手将委屈的十三弟搀扶起身。
难怪暗卫将护膝让给十三弟,原来十四弟平日里竟然这般作弄十三弟。
“呜呜呜呜,额娘,四哥打我,四哥打我,呜呜呜...”
十四阿哥扯着嗓子嚎哭起来。
“来人,十三阿哥功课尚未完成,立即送他回去。”胤禛寒声吩咐道。
“四哥,我不走,我要陪您在永和宫用晚膳。”胤祥急的一把抱紧四哥的腿。
“又在胡闹什么!胤禛!看顾好你弟弟,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额娘还能指望你什么!”德妃不悦的声音从小厨房传来。
吕云黛看见十三阿哥眸中藏不住的恐惧,却因担心四阿哥受委屈,边害怕边可怜兮兮揪紧四阿哥的袖子。
她气的咬牙,一个滑跪到啼哭不止的十四阿哥脚边。
“十四阿哥,奴才会飞,奴才给您当飞马可好?”
“好好好,拿马鞭来,狗奴才,快飞,飞高高!”
“奴才遵命。”吕云黛被十四阿哥骑着,在冰天雪地的花园里缓缓爬行。
“阿六...”胤祥鼻尖通红,哽咽看向匍匐在地上卖力讨好十四弟的阿六。
每一回都是阿六在护着他,她永远都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胤禛沉默不语盯着奴颜卑骨的暗六,此刻她脸上洋溢着谄媚的笑容。
他忽然感觉到羞耻和愤怒,那是他的奴才,他竟连自己的奴才都护不住。
她忍着羞耻为他和十三弟解围,可他却只能看着他的奴才受辱。
心口充斥酸涩的无力感,胤禛下意识伸手将还在朝他的奴才挥鞭的十四弟拽下来。
“十四弟,准备用晚膳。”
胤禛抱起十四弟转身入正殿内。
目送主子们离开之后,吕云黛艰难坐起身来,不用瞧都知道膝盖被磨破皮,她的手掌都被冰碴儿磨出血了。
她正低头疼的抽气,眼前多出一方帕子。
她惊的抬眸,却见四阿哥不知何时折返回来。
“多谢主子。”吕云黛接过帕子,囫囵将掌心的血迹擦干净。
胤禛凝眉盯着暗卫膝盖上的斑斑血迹默默良久,折步回正殿内。
十四阿哥正坐在玫瑰凳前吃点心,倏然满眼得意跑到四阿哥面前。
“四哥你看,我有这个,额娘说只给我,你没有哦。”
十四阿哥的声音很轻很低,若非吕云黛耳聪目明,压根听不清。
她偷眼看向十四阿哥摊开的手掌,原来是两颗荔枝。
在古代冬日里压根不可能有新鲜的荔枝,应该是晒干的荔枝干或者蜜渍的荔枝。
不对,还真是鲜荔枝,难怪十四阿哥如此迫不及待的炫耀。可怜的四阿哥,无论正史野史还是小说杜撰,他亲娘都不爱他。
“德妃娘娘来了。”此时苏培盛小声提醒。
“都坐下用膳吧。”
德妃将亲手为小十四做的酥酪放在他面前,又将小十四抱在怀里。
四阿哥坐在德妃的右侧,十三阿哥则坐在四阿哥身侧。
顽皮的十四阿哥被奴才追着哄着喂饭,压根坐不住。
趁着十四阿哥揪着她的袖子要骑马之时,吕云黛用巧劲儿将他藏在袖子里的荔枝拽落在地上。
她的主子四阿哥即便再一无是处,也只能让她来蛐蛐和嫌弃,绝对轮不到旁人欺负他,谁都不行!
一颗荔枝不偏不倚,恰好滚到德妃的身后。
十三阿哥盯着荔枝若有所思,尴尬低头夹菜。
他猜测肯定是阿六搞的鬼,她最护短,阿六想保护四哥,想替他出头,让德额娘难堪。
奴才们面面相觑,俱是低头假装无事。
德妃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你汗阿玛昨儿赏了两颗荔枝,忒甜,只有小孩子才喜欢这种甜腻之物,老四,小十三,你们可要尝尝?兰翠,去将荔枝切开摆盘。”
“胤祥多谢德额娘,胤祥不喜欢吃过甜之物。”胤祥小心翼翼说着,忍不住偷瞄四哥。
“咿,还有一颗荔枝掉哪儿去了?”
兰翠跪在地搜寻许久,都不曾见到另外一颗荔枝。
“呜呜呜呜,我荔枝呢?谁偷了我荔枝!”十四阿哥气的直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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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
“肯定是四哥拿的,那是我的荔枝!”
十四阿哥扑到四阿哥面前,伸手在四阿哥身上乱搜一通。
“好了好了,肯定是你顽皮丢哪儿去了,还有你这粗心的狗奴才,怎么看顾阿哥的,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兰翠,把十四阿哥带去花园玩会儿。”
德妃憋着一肚子火,胤禛身边的奴才都是不入流的货色,若不是这个奴才没照顾好小十四,她也不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娘娘息怒,奴才该死。”吕云黛屈膝跪在地上求饶,被两个小太监拖出内殿。
德妃发现老四板着脸,心里不是滋味,荔枝这种珍贵的水果连她都舍不得尝,小十四年纪还小,胤禛身为兄长却如此小肚鸡肠,也不知道谦让亲弟弟,毫无半点豁达大度。
都怪孝懿皇后那贱人不会教导孩子!将她的儿子教导的如此上不得台面。
没想到会被胤禛撞个正着,以他敏感多疑的乖戾性子,定又在怨恨她这个额娘不如孝懿皇后。
可胤禛是她的儿子,她才是亲额娘,他摆个臭脸给谁看!简直不忠不孝。
她越想越气,心不在焉间,随手剥了一颗鸡蛋放在胤禛的碗里。
眼看胤禛对她亲手剥的鸡蛋熟视无睹,德妃终于还是没压住怒火:“胤禛,额娘告诉你多少回,不准挑食,要给弟弟们树立好榜样,快些吃。”
“德额娘!胤祥最喜欢吃您剥的鸡蛋了。”
十三阿哥将四哥碗里的鸡蛋夹走,三两口焦急咽下。
胤祥甚至不顾仪态,将整盘鸡蛋都端到面前独享。
兰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附耳提醒德妃娘娘,娘娘今晚怕是气糊涂了,竟忘记四阿哥一吃水煮蛋就起疹子的毛病。
在奴才的提醒下,德妃终于想起胤禛不能吃水煮蛋。
须臾之后,德妃却再次取来一个鸡蛋。
“胤禛,你是男子汉,额娘和你弟弟妹妹还指着你有出息,你怎能如此娇弱?”
“额娘刚才就是想让你多吃水煮蛋,你吃习惯之后,起疹子的毛病自然能不药而愈。”
“乖,不许任性妄为。”德妃将剥好的鸡蛋递到胤禛唇边。
胤祥抓紧筷子,怯生生看向面色紧绷的四哥,他眨巴眨巴眼,忍着害怕鼓足勇气:“四哥,胤祥要回去温习汗阿玛布置的功课,您教教我可好?”
胤祥揪紧四哥的箭袖催促:“我们快些回去吧。”
“好。”胤禛点头,放下筷子起身。
“额娘,儿臣和十三弟先告退。”
“德额娘,胤祥告退。”十三阿哥拉着四哥的手,恨不能飞离永和宫。
没想到德额娘佛口蛇心,平日里在人前对四哥关怀备至,俨然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原来私底下是这般偏心眼的额娘。
离开永和宫之后,小十三口中还在碎碎念着四哥别怕,胤禛眼含笑意,俯身折腰,将气哼哼的小十三抱起来。
......
吕云黛被太监拽到后殿,按在长条椅上杖责二十下。
永和宫的太监下手比从前更重了,若非她是习武之人,早就被打咽气了。
她咬牙硬生生熬过二十廷杖,被小太监搀扶着跪在殿外谢恩。
回到阿哥所之后,她回到房梁上处理伤口。
对她来说,在紫禁城里只有躲在房梁上,才勉强有一丝安全感。
此刻她正咬紧牙关吃力处理后腰的伤势,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阿六,你快下来,让爷看看你的伤势。”十三阿哥焦急的声音传来。
“小十三,你先回去歇息。”
“可四哥..”
“听话。”
“哦..四哥,她受伤了,您不能再责罚她了,求您了。”
“嗯。”
吕云黛忍着后背钻心的剧痛,闪身离开房梁,站在门边。
四阿哥面色阴郁踱步入内。
“狗奴才,谁准你如此放肆!”
“奴才知错,奴才只是看不惯主子受半点委屈。”吕云黛忐忑不安,开始拍四阿哥马屁。
“哼!巧舌如簧!”
胤禛不喜太过谄媚之人,今晚这个奴才犯了大忌,他一整晚都压着怒意。
“你……”苛责之言已到嘴边,可看到暗卫掌心之物,胤禛瞬间语塞。
9. 第9章
吕云黛将藏在掌心的荔枝放在桌上,屈膝跪地:“奴才知错,四阿哥您请恕罪。”
她记得历史上雍正帝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荔枝与西瓜,最喜欢吃肉沫炖红皮萝卜,最爱吃烧鹿筋。
四阿哥喜欢吃荔枝,她这个当奴才的自然要不择手段满足主子的喜好。
最关键的是暗卫守则第七条明文规定,需以主子的喜好为喜好。
咳咳咳....其实根本原因是她缺钱,她不想明年找人借钱自费上班,她太想进步了,想卖力讨好主子,抓住得到主子赏赐银子的每一个机会。
头顶上方沉默的让人心慌,吕云黛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忍不住雀跃欢呼:快赏我银子啊富贵花,你倒是赏啊...
她都如此狗腿的讨好,他应该没那么抠门吧...
“呵,自作聪明,滚出去。”
“......”
她憋回三万字骂骂咧咧,难怪四阿哥被他爹康熙爷评价喜怒无常,她永远都猜不透四阿哥的心思。
“是。”吕云黛苦着脸起身离开。
“站住,赏你。”
迎面飞来一个瓷瓶,她激动接过,却大失所望,原来只是金创药。
“奴才多谢主子恩典。”她挤出笑容,笑得很命苦的样子。
哼!嘘寒问暖不如赏她巨款!
处理好伤口之后,吕云黛抽空去用晚膳,紧接着去沐浴更衣,四阿哥喜洁,伺候的奴才们都需提前沐浴更衣才能近身伺候他。
明日酉时,她就能交班归家。
她趁机用阿哥所里的香胰子洗干净衣衫,还奢侈的用牛乳沐浴,用香胰子刷干净靴子,用最好的红萝炭烤干衣衫,省的回家得花钱买皂豆买炭火洗衣衫。
本着能薅就可劲薅秃主子的邪恶心思,她甚至揣走好些上等的厕纸。
穿来古代最无法容忍的事情之一,就是用厕筹擦屁股,厕筹也就是劈好的竹片,如厕后用竹片刮干净秽物。
寻常百姓家的茅厕里都堆叠一捆竹片,用时拗几截,既不舒服也不卫生,用久了还容易长疮,不小心还会刮破腚!
托四阿哥的福,这个破班上的她甚至买不起厕纸了,真是造孽啊,她不多偷点厕纸都对不起自己。
其实暗卫年薪二百五十两称得上高薪,她的年俸甚至比大清朝正一品大官的年俸还多出七十两银子。
原想着明年开始存钱,如今全都泡汤了,她心里憋屈的要命,却敢怒不敢言。
沐浴更衣之后,吕云黛任劳任怨回到房梁上值夜,此时四阿哥正端坐在桌前吃夜宵。
也不知吃什么糕点,味道清甜还带着一股清新荷香,她好奇偷瞄,哇唔,是荷花酥。
紫禁城里御膳房做的荷花酥精致的让人舍不得下嘴。
吕云黛蹲在房梁上,悄悄看四阿哥吃美味佳肴。
冷不丁瞧见四阿哥扬手振臂,迎面飞来一物,她赶忙伸手接住,瞬时眉开眼笑。
“奴才多谢主子赏赐。”
荷花酥虽可口,却极容易掉渣,一个不留神,酥皮渣纷纷落下,恰好落在苏培盛手里的托盘中,又赶巧落在托盘内刚沏好的普洱茶内。
胤禛仰头看向房梁,就看见那家伙吃的满嘴都是糕点碎屑,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傻狍子似的,此刻正一脸无辜惊慌的看向他。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狗奴才,茶赏你。”
胤禛扬手将茶盏抛向暗卫。
吕云黛灵巧接住茶盏,忍不住窃喜,四阿哥喝的茶都是上品。
她喝完茶之后,没舍得丢掉茶渣,只泡过一次的茶叶丢了可惜,晒干后拿回去还能多泡几次。
即便是茶渣,品质也比紫禁城外几十两一斤的上等茶更甚。
她这些年来都这么干,能省下一大笔买茶叶的银子。
四阿哥平日里丢弃的残墨块和毛笔,四阿哥不要的帕子或者衣衫,被褥之类的小物件,只要没有内廷标记,她统统神不知鬼不觉顺走。
甚至连她私宅里满园的花草和水缸里的大锦鲤都是顺来的。
从前她没那么拮据,至少不会拮据到顺走厕纸,而现在,呵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破罐子破摔还要什么脸!
四阿哥用完点心之后,就一头扎进书房里处理折子。
开春后四阿哥即将到刑部历练。
是而这些时日,他看的都是刑部的陈年无头案。
她偷瞄过几回发黄的无头案记录,血腥残暴得让人匪夷所思,就连她这个经常杀人的暗卫都自叹不如。
碎尸烹尸食人在那些动不动就死无全尸和灭门起步的案件前,简直善良的清新脱俗。
此时她的主子四阿哥正边喝茶边看尸体腐变记录,死人尸变腐烂全过程被记录在案,甚至连从鼻子里爬出来的蛆虫都跃然纸上。
吕云黛想起某一次去挖坟取证物,胀气的尸体在她撬开棺材板那一瞬,砰地炸开。
她肩上挂着一截发臭的肠子,密密麻麻的蛆虫疯狂蠕动着,从尸体里涌出。
没想到四阿哥看这些让人反胃的画面,竟平静的可怕,还真是狠人。
“过来。”
“是。”吕云黛飘下房梁,来到四阿哥面前。
“去查查这桩案子。”胤禛将一份陈年卷宗递给暗卫。
人命不断的闹鬼凶宅?
“怪力乱神罢了,奴才听闻有些凶宅之所以命案不绝,只是因许多凶手会重返杀人现场,回味杀人的刺激感。”
“奴才推断灭门真凶就藏匿在凶宅内,伺机戕害无辜,谋财害命。”
“暗一二三四五都去查过了,毫无头绪,那凶宅极为古怪。”
胤禛蹙眉,他即将在刑部与大理寺历练,必须做出实事震慑那些奸猾的官员,方能不辜负汗阿玛期许。
“你与暗八再去查查。”
“是。”
.......
大年初四午膳之后,四阿哥带十三阿哥微服出宫,去护国寺逛庙会。
主子们一离开紫禁城宫门,吕云黛和暗八就悄无声息乔装打扮混迹于人群中。
每隔三条街巷,暗卫们都会换不同的装束乔装。
此时十三阿哥胤祥转身朝一个挎着花篮的少女招手:“阿六,吃糖。”
“错了。”胤禛转头看向右后方的魁梧货郎。
那络腮胡子的黑脸货郎笑呵呵凑上前来,说话的声音粗犷的与男子无异。
“奴才谢过主子。”
“啊?!”胤祥满眼震惊地看着货郎,难以想象那大块头竟然是阿六。
“四哥您到底怎么认出阿六的?”
胤禛笑而不语,其实他也说不清道不明,暗卫属于他,只要他一转身就一定能得到让他安心的回应。
行过窄巷之后,胤祥转头将一块刚出锅的定胜糕递给货郎,却瞧见那货郎迷茫的神情。
“十三弟,她在那。”胤禛含笑看向左手边,一位头戴靛蓝花头巾的老妇人正坐在药铺金漆招牌下晒太阳。
酉时将至,吕云黛翘首看向街尾,暗卫加班没有补贴,这个破班她一秒都不想多上。
与暗一和暗二交接之后,她与暗八换上常服,神清气爽走在繁巷内。
“六子,今晚庙会热闹非凡,咱也去逛逛。”暗八拽着吕云黛冲进人群。
“你等等,主子们朝南边去了,咱去北边。”
放班后的时间是暗卫的私人时间,吕云黛才不想被四阿哥逮住,变相加班。
二人边逛边吃,玩的不亦乐乎。
明日初五休沐,逛完庙会之后,她意外接到一封请假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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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在兵部侍郎赵大人后宅的探子今晨闹肚子,今日一早,兵部侍郎被康熙爷急召入宫,为刺探其入宫目的,需要前去刺探。
吕云黛将消息传递给探子之后,从袖中取出一张满脸褶子的人皮面具。
探子秋娘是侍郎后宅宠妾陈氏屋里的腿臀婢,赵侍郎极其宠爱陈氏,几乎夜夜留宿。
男人在床笫之欢间隙,不免会说些枕边之言。
吕云黛乔装打扮之后,来到侍郎府后宅。
此时赵侍郎正在与小妾饮酒作乐,趁着端茶递水之际,她将一搓香粉和青丝蹭在醉醺醺的侍郎衣袍上。
赵侍郎与女人行房之时喜欢灯火通明。
“好啊!你身上怎么有西苑那个狐媚子的香粉味,呜,你滚下去,你去找她去!”
“我就说怎地一大早没看到你,原来你是去与西苑那骚狐狸白日宣淫了,你把她的骚毛都带来了,你恶心谁呢!呜呜呜呜...”
“胡说,我一早进宫去了!”
“桃儿,老爷我满脑子都是你,快让我弄弄,快些,我忍不住了..桃儿..”
屋内很快传来激烈的男女欢好之声。
吕云黛抱着手臂,不消片刻就听到小妾唤她入内伺候。
腿臀婢的任务就是专门辅助主子行房事,女主人无法满足男主人之时,还需承担起给男主人泄欲的责任。
小妾陈氏善妒,特意寻了个矮胖的奴婢伺候。
吕云黛垂首入了屋内,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欢爱气息扑面而来,她取来放在屏风上的帕子,隔着帕子开始推体力不支的侍郎运动。
更劲爆奇葩的任务她都做过,此刻她无波无澜看着两团白花花的肉,只想早点完成任务归家。
外强中干的赵大人肾虚的让人害怕,很快就丢了魂,舒坦之后,开始搂着小妾说枕边之言。
“今晨万岁爷急召,快打战了,万岁爷想御驾亲征准噶尔,估摸着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你回头悄悄让你堂兄往军需物品上多钻研钻研。”
“你别碎嘴到处乱说,万岁爷下了封口严令。”
“晓得了,你在我床上说的秘密,我何时不知轻重往外说了。”
说话间,房内又传来不堪入耳的动静。
清晨时分,与探子交接好之后,吕云黛就马不停蹄赶往财神庙迎财神。
大年初五迎财神,每年初五,她都要迎财神。
她的私宅在南锣鼓巷的蓑衣胡同里,这些年来她赚的银子几乎都填进这座三进小院里。
只有在自己家里才能舒坦,再不用看谁的脸色,她换好衣衫,哼着小曲儿踱步来到华亭内。
大厅里摆着九尊财神爷,准备好祭拜用的金纸和贡品之后,她一头拜倒在财神前长跪不起。
三拜九叩之后,她开始无比虔诚的掷圣杯问今年的财运。
连续掷圣杯三次都是吉兆,她欢喜的又多磕了好几个头还神。
迎财神之后,她独自徘徊在偌大的宅子中,宅子里只有她和哑婶主仆二人。
哑婶是她从牙行买来看家的,她干活麻利,一个人就将宅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吕云黛给哑婶发了新春红包,主仆二人一道吃了一顿迟来的团年饭。
她的花园与其说是花园,倒不如说是农庄更贴切。
花园里广植蔬菜瓜果,马厩里豢养鸡鸭鹅兔和一头肥猪,两头牛和两只羊。
荷花池里养鱼和虾蟹。
花园里吃不完的瓜果蔬菜喂养家畜绰绰有余。
吃过午膳之后,吕云黛惬意从鸡窝里取出几颗温热的鸡蛋交给哑婶,晚膳她想吃鸡蛋糕。
“婶儿,今晚再炖只山参母鸡,许久没吃牛乳茶了,你一会再去挤些牛奶。”
哑婶倏然咿咿呀呀比划起来,吕云黛笑眼盈盈点头。
10. 第10章
“好,你再去荷花池里捞一条鱼,今晚咱吃烤鱼。”
与哑婶交代好晚膳菜式,她转身回房更衣。
依依不舍换下舒适绵柔的软绸裙褂,她绷着脸换上暗卫的皮。
去上班的心情就像上坟,她特意换上一张看上去感觉命很苦的人皮面具,表达打工牛马的心情。
为方便伪装成不同身份,女暗卫都必须束胸,将胸部束的一马平川之后,吕云黛从房间密道离开私宅。
今日需前往红螺寺踩点,按照暗一提供的四阿哥前往红螺寺的路线图,她需排查沿途路况信息。
包括但不限于何处道路不平坦,沿途会经过多少岔路,有多少四阿哥可能会逗留的茶肆,酒肆,糕点铺子,沿途有多少亭子能歇脚等等。
她还需将红螺寺禅室内的熏香换成四阿哥惯用的上等檀香,禅室内的物件还需排查是否有异常。
还得确认明日前来与四阿哥参禅轮道的大和尚讲经的范围,以及红螺寺准备的斋饭是否有四阿哥不喜的禁忌食材。
一整个下午她忙得连轴转,回程之时,唯一让她高兴的就是遇到红螺寺山脚下一家卖牛肉面的摊子。
这家面摊子许是新店开张,拉横幅说明日免费赠送一碗牛肉面。
如此她明日的免费午膳就有着落了。
回家吃过丰盛晚饭之后,吕云黛换上一张容貌娇艳的妓子皮囊来到八大胡同。
雇凶杀人的雇主赶着拿人头祭奠亡魂,所以多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准时杀的保单,她必须在大年初六丑时一刻之前,将新鲜人头交给暗八,否则拿不到三两尾款。
此时她扭着水蛇腰来到目的地,正准备去寻暗杀对象,身后却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
“哎呦香芙,你真是来的巧,我今晚接到桩大买卖,有富商公子包场了抱月楼,你这容貌身段正好,来来来,快些跟我换衣衫去。”
抱月楼的老鸨儿秦妈妈正头疼,今晚的贵客眼光极挑剔,方才送去几个姑娘都没被瞧上。
眼看容貌才情堪比花魁的游妓香芙,秦妈妈瞬时喜不自禁。
吕云黛本想拒绝,奈何秦妈妈给的实在太多了,竟开出十两的价格。
她彻底挪不动步伐,默默在心里计算一番,陪酒后再去杀人完全还来得及,她还能顺便捏造不在场证明,简直一举多得。
换上一身妖娆的西域胡姬舞服之后,她跟随秦妈妈袅袅婷婷前往雅间。
守在门口的一个山羊胡子老头看到她那一瞬,登时眼前一亮,露出男人都懂的神情,随即她被领到隔壁间,被两个老嬷嬷从里到外的搜身。
待搜身之后,又有医女替她们把脉,显然在排除有脏病的妓女。
待医女排查之后,她与屋内的歌舞妓手腕上竟被挂上不同颜色的丝带,一道被送往抱月楼的揽星阁内。
如此兴师动众的阵仗,显然她即将伺候的嫖.客非富即贵。
当看到那张熟悉的冰块脸之时,她脚下一踉跄,差点没站稳。
四阿哥恰好也在看她,依旧是让人熟悉的看垃圾的眼神,桀骜淡漠,睥睨蝼蚁。
吕云黛恨不得立即转身溜之大吉,却被四阿哥似笑非笑看得头皮发麻。
胤禛今晚与太子微服出宫,没料到太子身边的狗奴才竟撺掇太子来八大胡同猎艳。
他更没料到竟在此地遇到他的暗卫。
他记得狗奴才今日休沐才对,为何会在妓院里?
此时一个穿着暴露的庸脂俗粉不知廉耻坐在他身边,胤禛捏紧酒杯,轻咳一声。
那畏畏缩缩的狗奴才果然乖乖挪坐在他身侧伺候。
吕云黛推开缠着四阿哥的妓子,战战兢兢给四阿哥斟酒。
她故作暧昧,小心翼翼凑到四阿哥耳畔低语:“主子您也来...啦。”
她生生把嫖字咽下,哼,四嫖虫,才刚出精就迫不及待来妓院鬼混,难怪历史上他子嗣少,肯定是年少时玩的花样太不堪入目,坏了身子。
“呵。”
耳畔传来四阿哥凉薄的轻笑声。
“谁准你到妓院当妓女?”
胤禛心底憋着一股无名火,这个奴才无惧生死,甚至连礼义廉耻都能罔顾,唯独最怕穷。
所以这些年来,他拿捏这个狗奴才最好的手段就是罚银子,总能立竿见影出奇效。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将她逼到妓院里谋生。
他莫名涌出愧疚来,反思是不是自己对她太过严苛。
吕云黛大囧,选择闭嘴装死,低头顺走桌案上看似很贵的佳肴。
眼见一旁的妓子早就大胆钻进太子怀里调情,她抿唇憋笑,四阿哥最不喜旁人僭越,可眼下他可不能端着架子不合群。
她将半露的浑圆往四阿哥胳膊凑了凑,就壮着胆子扑进他的怀抱。
刚劲有力的手倏然钳住她的腰肢,吕云黛下意识轻哼一声,她尚未从妓女的身份中回过神来,叫声里满是娇嗔诱惑的勾引意味。
若换成是寻常男子,早就坐立不安,四阿哥却依旧面不改色正襟危坐,由着她在他怀里胡乱扭动,她时常怀疑四阿哥不是真男人,年纪轻轻肯定不孕不育。
太子侧目瞧过来,原以为小古板四弟不近女色,原来四弟喜欢这般妖艳无格的女子,旖旎间,太子被那花魁撩拨得欲念高涨,索性搂着她去松快松快。
眼见太子搂着抱月楼清倌人月凌离开,吕云黛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红色丝带。
所以红色丝带的意思是处子?
她正在出神,腰肢却被收紧,四阿哥搂着她来到西边的房间。
从掩门那一瞬起,四阿哥脸上就写满不耐和厌恶。
“继续演。”
“是。”吕云黛愣怔片刻,疾步走到床榻前,咬牙开始用力摇晃床柱。
“啊..公子不要啊,疼...公子...”
咯吱咯吱的暧昧摇床声回荡在屋内,四阿哥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从容喝茶。
吕云黛扯着嗓子娇羞的媚叫,期间还得反串四阿哥的声音,嗓子都喊哑了。
此时四阿哥起身朝床榻走来,吕云黛乖巧的将外袍脱下,垫在床榻上,矫情的四阿哥喜洁,不喜欢触碰陌生床榻,暗卫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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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自己的外袍给四阿哥当坐垫。
今晚她本就穿的不正经,此时褪去纱衣,更是只剩下一间遮不住半截腰肢的水红肚兜和半遮半掩的纱裙。
“啊公子,那里不可以……”
“闭嘴,不准再如此..不知羞。”胤禛阖眼,强迫自己压下莫名的燥热情绪。
这个暗卫是孝懿皇后亲自为他甄选的启蒙情事的女子,她愚蠢低俗,甚至还市侩粗鲁,完全与他喜欢的温婉女子背道而驰。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宠幸她。
只是,在如此香艳旖旎之地,他的暗卫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勾引他,他并非无欲无求,此刻属于男子本能的冲动在疯狂叫嚣,他隐忍的发疼。
这种陌生而失控的狂悖感觉,让他愈发恼怒。
吕云黛乖乖闭嘴,乖巧坐在四阿哥身侧。
“把人皮面具戴上。”胤禛阖眼,平复微乱气息。
暗卫与四阿哥单独相处之时,需以真面目示人,吕云黛此刻用的是她的真容。
“遵命。”她乖乖换上妓子身份的人皮面具。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脚步声,她正准备起身查看,倏然被四阿哥搂紧腰肢滚落到床榻上。
她顿时会意,四阿哥的意思是继续演戏。
于是她翻身趴在四阿哥身上。
“啊..公子求您疼奴家,奴家快丢了..公子..”
“....”胤禛张开双臂,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女子馨香,他嫌弃的侧过脸。
吕云黛在卖力的乱叫一气,可四阿哥却依旧面不改色,她不禁涌出挫败感,四阿哥是她用媚术唯一攻略不下的男子。
每年三月,四阿哥都会亲自考核暗卫们最擅长的技艺,她对四阿哥施展媚术总是考核失败。
他定力惊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人,都说食色性也,可即便她脱光站在他面前,都无法让他破功。
“暗六..”
“在。”吕云黛正依偎在四爷怀里乱动。
“不准在妓院当妓子赚钱。”
“哼,你到底知不知道当妓子要失去何种代价?”
胤禛蹙眉,一想到他的暗卫要被那些心怀不轨的男子折辱,就恨不得将这个财迷心窍的狗奴才用铁链栓在身边,免得她丢人现眼。
“主子,奴才当然知道,奴才失去了贫穷的烦恼,还能磨练心性,让身心都得到升华,啊主子,您就是奴才的...”
“狗奴才,闭嘴!”胤禛无奈扶额。
这个狗奴才虽最得力,但也最油腔滑调,她绝不能闲着,否则狗嘴里吐出的都是废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吕云黛闭嘴,四阿哥还真是抠门,方才那一通昧良心的商业吹捧,竟换不来一个铜板的赏赐。
她正在腹诽四阿哥是铁公鸡,却倏然感觉到腰肢被什么东西膈得难受,看来四阿哥今晚带了许多嫖资,荷包鼓得膈人..咿..不对不对...
她登时耳根发烫,再不敢在四阿哥怀里乱扭。
偷眼看向四阿哥,他依旧是端方雅正,面无表情,全然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11. 第11章
她好奇四阿哥今后若沾过女人开了荤,在床榻上又是什么样子?
通常看似禁欲冷淡的男人骨子里都是闷骚男,在床榻上最能折腾。
“出去。”胤禛寒声将暗卫推开。
“是。”吕云黛回过神,驱散脑中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起身规规矩矩站在床边。
“主子,那些大方得体的好嫖客在结束后,都会给妓子赏赐,咳...”
她面不改色的胡诌,雁过拔毛,今晚她绝不能空手而归。
她可不能放过光明正大薅四阿哥羊毛的机会。
“呵,你倒是很清楚!”
胤禛被这财迷心窍的狗奴才气笑,但仍是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丢给她。
钱光一闪,吕云黛笑嘻嘻将五两碎银攥在手里:“哎呦,主子给多了,奴才怎么好意思...”
“呵,还回来,爷正好有几个碎铜板赏你。”
“......”吕云黛赶忙把银子攥紧:“主子啊.....”
“滚吧。”胤禛忍笑,将没出息的狗奴才打发走。
吕云黛绷着脸保持暗卫的高冷人设,不敢表现的太高兴,转身去寻老鸨子拿尾款。
“狗..”胤禛一抬眸,却发现那狗奴才早就溜之大吉。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看四阿哥板起脸来,忍不住摇头。
别的暗卫巴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忠心耿耿呆在四阿哥身边伺候,唯独她到点就跑,对,是跑,还跑的飞快,半点上进心都没有。
若非她办差能力绝佳,爷定不会纵着她。
......
在抱月楼耽搁一阵之后,吕云黛心急如焚在房梁上飞檐走壁,赶场杀人。
今晚暗杀的目标在胭脂胡同口男妓馆——月松风。
当她悄无声息揭开瓦片偷窥之时,差点自戳双目!!
嘶!太劲爆了,谁说古代人保守了?
古代人比她还奔放!她恨不得原地去世,救命啊,快还她一双没看过男男活春宫的眼睛吧,求求了......
哼!她就知道每回遇到四阿哥定会厄运连连。
她命苦的蹲在房顶上偷听屋内的多人运动,被迫见识到男上加男,进退两男、勉为骑男这些涨姿势的离谱画面之后,彻底打开邪恶世界的大门,整个人都不好了。
脑瓜子嗡嗡作响,还辣眼睛,她难受的想跑....
好不容易熬到两个男妓离开,吕云黛正欲潜入屋内杀人,却瞧见一个老龟奴肩上扛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朝这边走来。
小家伙生的唇红齿白,正在无助啜泣,一看就知道是小男妓。
清朝的男妓俗称相公,涂脂抹粉扮作女子,被戏称为像姑,谐音相公。
小男妓坐在老龟奴肩上的红绸上,显然这是初次接客,要去被客人采红,没想到方才房内淫.乱的男人竟还没尽兴。
她深吸一口气,随手从房梁山捡起一块石头砸向龟奴后.腰的穴道。
“哎呦..我肚子疼,不成,疼死了,熙春,你先在这等我,我去趟茅房。”
龟奴儿捂着屁股拔腿冲向茅厕。
小男妓瘫软在地,正绝望哭泣之时,倏然后颈被人拎起。
“我带你去后巷口,这是五两银子,去红螺寺当小沙弥可好?”吕云黛伪装成中年男子的声音。
“真的吗?我不要银子,求您让我去当和尚,求您了呜呜呜...”
“好,知道红螺寺怎么走吗?”她将银子塞到小家伙手里,见他点头,这才将他带到后巷逃离。
送走小男妓之后,她转头赶回去杀人。
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准备开场白,飞身冲进房内,二话不说,一剑砍下男子的头颅。
今晚真是倒霉不断,就连砍人都罕见的失去准头,她竟将头颅对半斩开。
忍着恶心,她拎着沾满脑浆子和污血的人头,火急火燎去西郊破城隍庙交差。
城隍庙内,暗八正坐在供桌上啃麻辣鸭头,冷不丁面前飞来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脑浆子差点溅他一脸。
“六子!我都提醒多少回了,杀人要有美感,要温柔对待每一个死人,为何你每回都如此暴力?”
“别提了,今晚遇到主子了,差点来不及接私活。”
吕云黛抓过放在供桌上的鸭头,边啃鸭头边走到破庙后的荒地。
“六子,卤鸡爪和甘蔗要不要?”
“要!”吕云黛边啃鸭头,边蹲在树下蹭干净剑上的血迹。
“六子,等月末休沐之时,你帮我个忙可好?”
小八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嗯?怎么?你别找我借银子,我荷包比我脸还干净,我没找你借银子就不错了。”
吕云黛将吃剩的鸡骨头放回油纸袋,一会拿回去喂狗。
“不是,我遇到一位姑娘,一位很好的姑娘..”暗八欲言又止。
“啊?你你你..你把人家姑娘怎么了?孩子几个月了?”
“呸呸呸!你闭嘴,我是那种人吗?哎,总之正月十五酉时,你在这等我,六子,求你帮帮我可好?我实在是走投无路...”
暗八的语气都染着哭腔,吕云黛不敢再打趣,赶忙郑重点头答应:“成成成,你管饭我就帮你。”
“成交!”
“六子,你退休之后要做什么?”
“种地。”吕云黛将甘蔗渣吐在树下埋好的土坑里。
“.....”
“你会嫁人吗?”
“不会,世间男子都是薄幸郎,男人啊,就像甘蔗。”
“啊?为何男子像甘蔗?”
“先甜,后渣。会喘气的男人都不可靠!”
“........”暗八词穷,老六牙尖嘴利,他素来吵不赢她。
“你呢?”
“我想娶她,想生好多孩子,我想当爹爹,让我的孩子继承我的所有。”
“爹!爹爹爹!爹!爹!快说你存下多少财产!爹!你现在就是我亲爹!”
“滚犊子!啊啊啊!你不要脸!”
“嗯呐,正好你没脸,送你!”
.......
吕云黛和小八蹲在树下啃完宵夜之后,各自归家。
暗卫不准打听彼此的居所,只有四阿哥才知道暗卫伪装身份的居所。
吕云黛大概猜到小八住在城西,具体位置不详。
她回到积英巷的破宅子里,将吃剩下的鸡骨头丢进狗盆之后,趁着黑灯瞎火,蹲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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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边洗血衣。
还真是杀人一时爽,洗衣火葬场,凄风冷夜着实煎熬,手都被刺骨寒冷的井水冻得通红。
洗干净衣衫之后,她累的爬上挂在房梁上的棺材里,倒头就睡。
地面床榻上放着伪装的稻草人,床底下和衣柜也露出破绽明显的人型,到处都是破绽来迷惑闯入者。
当暗卫久了之后,若不在躲在房梁上睡觉,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没安全感。
可即便再困,她也始终下意识保持半梦半醒的防备状态。
她甚至能清晰察觉到四更天有狗吠声,以及五更天斜对门卖炊饼的张大郎和他家娇美的小娘子口口口口的羞人动静。
第二天一早,吕云黛揉着惺忪睡眼,口中振振有词,哄着自己起来:“我爱上班,我爱上班,我爱上班,我爱上班...”
念着念着,她被自己说的话气笑了,狗才喜欢上班!
干暗卫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别干这行。
今日四阿哥去红螺寺参禅悟道,从辰时交班开始算,一直到她下值,四阿哥包午膳和晚膳,以及第二日的早膳。
这意味着她今日早膳必须自费。
吕云黛心疼的直皱眉头,倏然想起昨日那家牛肉面摊,哎嘿,免费早膳这不就来了!
她饿着肚子赶往红螺寺山脚下,确认免费送一碗牛肉炒面的横幅还挂着之后,这才笑眼盈盈落座。
“店家,给我来一碗牛肉炒面。”她看着一大锅香气四溢的牛肉,激动的搓手。
“来了,客官,这是您的牛肉炒面。”
唇边长着一颗媒婆痣的中年妇人淡笑着将面放在吕云黛面前。
“咿?店家,牛肉呢?牛肉炒面怎么没牛肉?”吕云黛一脸懵然。
“瞧您说的,老婆饼也没有老婆啊,夫妻肺片也没夫妻,还有松鼠桂鱼也没松鼠啊,还有狮子头,难道真有狮子不成?东坡肉也不是苏东坡的肉,这牛肉炒面自然也不可能都有牛肉。”
“我这的牛肉炒面,之所以叫这个名儿,是因为炒面的厨子叫牛肉。牛肉炒的面自然叫牛肉炒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吕云黛握紧筷子:“.........”
成吧,毕竟是免费的面,虽然被套路,但好歹还有面吃。
她埋头吃完素炒面之后,甚至还客气的把碗刷干净,这才准备离开。
“哎哎,客官您还没结账呢!”
女店家扯着嗓子挡在她面前。
“为何要给钱?横幅上不是写着明日赠一碗牛肉面吗?”吕云黛语气不悦,完了,今儿怕是遇到家黑店。
“您说的没错,是明日赠一碗牛肉面,可眼下是今日,所以您得给十文炒面钱。”
“!!!”奸商!吕云黛按住腰间的佩剑,恨不得将奸商处死,并反复执行。
“你这年轻人莫不是想吃白食不成,店家都白纸黑字写清楚明日赠牛肉面,你还想占人家便宜!”
“就是就是,十文钱而已,吃不起就别吃!”
啊啊啊啊!!她好气,但也只能怪自己贪小便宜吃大亏。
眼看着换班时辰在即,忍着满腔怒火,她从袖子里摸出十个铜板丢在桌上,转身之际,却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马车。
12. 第12章
哦豁,占小便宜吃大亏被四阿哥发现了。
吕云黛一咬牙,不管了!反正暗卫都不要脸,她不能在主子面前表现得太窝囊,否则定会被四阿哥嘲笑。
她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送入口中,转身瘫倒在地。
“不好...这面有..有毒...毒毒毒...”
她躺在地上痛苦的捂着心口,哇的一声呕出一口污血来。
“啊!!”
面摊上方才还在嘲讽她的那些食客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抠喉催吐。
“黑店!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一个满脸横肉的彪悍大汉一拳将炒面的厨子掀翻在地。
“黑店!”
面摊子被惊慌愤怒的食客打砸。
“祖宗,哎呦我的亲祖宗,求求您饶过我吧,您快起来啊。”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女店家发髻都被一巴掌打歪,跪在吕云黛面前求饶。
“没五两银子起不来,再把你那糊弄人的横幅烧了,否则...哎呦哎呦,我肚子疼...黑店要人命了喂~”
吕云黛躺在地上继续碰瓷,气哼哼威胁道。
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开销大概在三十三两银子,五两银子正好能让对方褪层皮长教训,又不至于倾家荡产。
一碗面而已,她虽算不得好人,但也不会丧心病狂到因一碗面而杀人。
她为人的第一准则就是不要百姓一针一线,绝不伤害无辜者。
当然,若逮着机会薅四阿哥,岂止一针一线,她肯定都搬空,连四阿哥的狗盆都不放过。
“你你你,你才是黑心肝的....哎.我给,我给你便是,快些救命啊,祖宗...”
女店家看到自家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只能战战兢兢取出五两银子塞给那泼皮。
吕云黛将银子揣怀里,腾地站起身来。
“诸位息怒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方才我只是旧疾复发罢了,我方才说的是这面有,有独特风味,你们怎么好好地打起来了?发生何事?”
众人:“.......”
吕云黛憋笑:“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刁民聚众斗殴,店家,让他们赔钱。”
“呜呜,打人的泼皮今儿一个都别跑,否则我就去报官,让你们吃官司,快些赔钱!”
女店家亏了五两银子,正好找那些闹事的混账找补,为能多得些赔偿。她甚至还忍痛将手背上的伤口悄悄捏出血来,准备讹笔大钱。
一时间乱糟糟的面摊子再次闹腾得鸡飞狗跳。
吕云黛擦干净嘴角的血,转身走向马车。
“六子啊,脸就一张,省着点丢!”
苏培盛坐在马车前头捂着嘴巴憋笑。
“诶~~”吕云黛耷拉着脑袋。
她忐忑走到马车边,倏然马车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哂笑声。
“去买状元饼和驴打滚。”
听到四阿哥让她去买状元饼和驴打滚,吕云黛老脸一红。
他定是听见方才店家嘲讽她老婆饼没老婆,夫妻肺片没肺片,才用状元饼和驴打滚埋汰她。
“主子,昨儿奴才来此地就看见那横幅,奴才没吃白食,奴才饿着肚子大老远跑来吃面,还被人给讹诈,奴才才是冤大头。”吕云黛委屈的解释。
马车内沉默片刻,倏然传来一阵摇铃,这代表四阿哥唤苏培盛进马车里说话。
苏培盛入马车没多久,就跃下马车,一溜烟跑的没影儿。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苏培盛笑呵呵拎着个大食盒前来。
“六子,这是主子赏你的面,你若半个时辰吃完,主子赏你一百两,若吃不完,扣薪一百两。”
“苏哥哥难道忘了?奴才明年的薪俸早就扣没了。”吕云黛委屈巴巴看向苏培盛。
她才不相信四阿哥会如此善良,定有天大的陷阱在等着她。
“没事儿,可以扣后年的。”
“.....”
“真是面,不信你让暗三和暗五瞧瞧。”苏培盛背过身遮挡吕云黛的视线,将食盒打开给暗三和暗五瞧。
“你们告诉六子,这碗是不是面?这面是否有古怪?”
“并无。”暗五点头。
“无..”暗三若有所思看向六子。
吕云黛接过食盒子:“奴才谢主子隆恩。”
当打开食盒子,看到那碗面之时,她眼前一黑,欲哭无泪。
还真是一碗面,只不过是一海碗的干巴面粉。
“六子,你就说是不是面吧。”暗五幸灾乐祸嘲笑道。
“六子,我方才拼命眨眼给瞎子看了?你怎么没瞧见呢?可急死我了。”
暗三看到六子吃瘪的苦瓜脸,又想笑又担心。
“一百两一碗面,我可以!”吕云黛苦着脸抄起勺子,把干巴巴的面粉塞进嘴里。
才勉强咽下几口,她就忍不住咳嗽起来,白雾缭绕间,她脸上瞬间洒满白花花的面粉。
眼看暗六狼吞虎咽,边咳嗽边拼命狂吃,苏培盛傻眼了。
四爷的意思是惩罚暗卫一番,并没让她拼命,这家伙真是财迷心窍,一百两银子就让她找不着北了。
“六子,六子,松口,松口,快,哎呦你怎么都给吃完了!你这家伙!”
“咳咳咳咳咳..苏..咳咳咳..银子..咳咳咳咳...”
吕云黛边喷面粉,边朝着苏培盛伸手要钱。
“你这死犟种!”苏培盛将一百两银票拍在暗六白森森的脑门上。
“主子说了,让你别财迷心窍,若没银子花,可先预支。”
“哦。”吕云黛憋嘴,说得倒是好听,预支又不是不用还,四阿哥若真大方,就该撤销对她的惩罚,把她的血汗钱还给她!!
“爷方才怒了,你若再为一碗面作践自己,爷说定不饶你。”
苏培盛将六子拽到一边说体己话:“六子啊,这一百两银子你拿的要名正言顺,爷赐得也要师出有名,旁的暗卫都看着。”
“你的脸面就是爷的脸面,瞧你今日多丢人呐~”
“奴才知错。”吕云黛垂头丧气认错。
揣好一百两银子之后,恰值暗卫交班之时,小八躲在树后蔫坏的憋笑,吕云黛伸手擦脸,把自己擦成了花脸猫儿。
冷不丁从马车窗丢出一块鸽灰的帕子,四阿哥冷冽的声音传来:“狗奴才,擦干净你的狗脸。”
“遵命。”吕云黛接住帕子擦干净脸上的面灰,熟练的将用过的帕子揣怀里。
四阿哥用的帕子是最宣软的湖丝,拿回去洗干净还能用。
她已经凑了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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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帕子,刚好能缝个枕套,古代人用的瓷枕和木枕又硬又冷,还落枕。她更喜欢绵软的棉花枕头。
苏培盛憋笑走到满脸灰蒙蒙的六子面前。
“对了六子,今儿太子和三爷会前来,主子们也带来了暗卫,为免误伤,暗卫间只认口令不认人,说不出口令者杀无赦。”
“好的苏哥哥,请问口令是什么?”
“面粉。”苏培盛捂嘴偷笑。
“....”
“哦。”
四阿哥从前给暗卫的口令都是诸如风花雪月的酸诗,今日的暗号明显就是在嘲讽她。
吕云黛气哼哼躲到树后,从一摞的人皮面具里挑出一张络腮胡子脸换上。
暗卫需千人千面,面对特定之人,会用对应的面具。
她在太子和三阿哥的暗卫面前,用的是人狠话不多的大胡子暗卫脸。
换好面具,吕云黛去寻小八。
可恶的家伙还在憋笑,吕云黛气的抬腿踹他屁股。
“六子,今日的暗号是什么?”
“爹。”
“哦,爹。”
“嗯,乖儿子。”
“不对!六子你这癞皮狗!你占我便宜!”
“成,你是我爹,我昨儿就认你当爹了,你自己不乐意,爹爹爹,咱家财产到底有多少啊?”
“你给我闪开,不要脸!”
“好了不闹了,今儿的暗号是..面粉。”吕云黛说完就转身逃离,身后果然传来小八毁天灭地的嘲笑声。
她和小八二人藏匿在山道两侧的密林,一路护送四阿哥登红螺山。
行至半山腰就瞧见那两棵要命的千年银杏树。
千年古刹红螺寺隐于山野间,红螺寺大雄宝殿前,有两株千年银杏树,一棵为雌,一棵为雄。
只不过银杏树这种植物很无聊,只可远观,凑近了滂臭,掉落一地的腐败烂银杏果发出腐肉混合烂果子的恶臭味,比屎臭还恶心。
只是银杏树高耸,藏匿在银杏树上可将红螺寺尽收眼底,把控全局,必须要有暗卫守着。
别以为暗卫飞檐走壁都很神秘炫酷,只有当过暗卫才知道个中苦楚,就比如红螺寺的银杏树,常年霸榜暗卫噩梦藏匿地前三。
“小八,咱猜拳决定谁去银杏树蹲守吧..”
“成。”面对恶臭的银杏树,暗八并未推辞,烂银杏果比屎还臭,蒙着眼闻味道都以为到了陈年茅厕,他去年都被熏吐了,不想再重蹈噩梦。
三局二败,吕云黛咬碎一口银牙,飞身前往银杏树。
她躲在枯黄树枝间,臭的生无可恋。
临近午膳,苏培盛拎着食盒子前来寻小六子。
“六子,今儿吃牛肉馅饼,快些来吃。”苏培盛对着雪堆里一堆干草笑呵呵说道。
“我在这呢,苏哥哥。”
吕云黛从银杏树跃下,才走到苏培盛面前,却见他蹙眉捏紧鼻子。
“呕.六子你是不是拉裤子里了!滂臭。你快离我远些,哎呦天菩萨啊,熏得我睁不开眼。”
“是这树臭,奴才都被熏入味了,苏哥哥,咳咳咳,奴才若真拉裤子里,能带薪回去换裤子吗?不瞒您说,其实奴才的确是拉..”
“不能,你带薪屙屎算擅离职守,要扣银子的。”
13. 第13章
“。”吕云黛将馅饼拿走,飞身回到树上。
鼻息间都是恶臭,就连手里的牛肉馅饼都带着屎味混合臭脚丫的气息。
吕云黛捏着鼻子囫囵吃完午膳,继续苦命蹲守。
她正被恶臭熏的脑壳疼,倏然迎面飞来一物。
她反手接住,原来是糖瓜。
“暗六,我们在这!”
不远处一棵低矮的红枫树上,正蹲着两个暗卫。
那二人中,方脸的是三阿哥的暗卫,而另一位容貌秀美的暗卫,则是一张新面孔。
吕云黛猜测那比女子还秀美的暗卫定是太子的暗卫,太子爷杂食,水路走得不尽兴,私底下没少走旱路,毓庆宫的暗卫个个貌美如花,且都用的是真容。
“口令。”
“面粉。”
“六,这是毓庆宫的暗卫明松。”
“明松?”吕云黛诧异看向那漂亮的少年暗卫。
她很想问之前那个容貌端丽,害羞腼腆的明松哪儿去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明松只是一个代号,就像吕云黛这个名字,也只是代号。
还能去哪?旧的不死,新的不来。
之前那个明松肯定死了,才会出现新的明松。
那貌美的小少年显然刚当暗卫没多久,眼神都带着清澈无知的愚蠢。
“六哥哥,要枣子吗?”小暗卫的声音尚且染着一丝清脆的稚气。
“多谢,方才我已用过午膳。”
小暗卫虽热情,但却犯了暗卫的大忌,暗卫从不随意吃旁人给的东西。
比如她,除了苏培盛和四阿哥亲自给的食物,她绝不会入口旁人给的食物。
此时微服的太子爷与三阿哥谈笑间踱步离开禅院。
四阿哥绷着冰块脸跟在两位皇兄身后。
“六哥哥,改日再见。”小暗卫满眼笑意朝她招手道别。
“好。”吕云黛颔首,目送两个暗卫离开。
待太子和三阿哥离开之后,苏培盛捏着鼻子走到银杏树下。
“六子,快些去西禅室沐浴更衣,热水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别熏着主子。”
“衣服也给你准备了一身簇新的,你这身臭皮囊丢远些,别冲撞了主子。”
“哦..”吕云黛跳到屋顶上,前往西禅室沐浴更衣。
暗卫当值之时,身上的衣衫是统一发放的,也不知用的是何种布料,不仅防尘吸汗,还特别皮实。
只可惜这衣服无法做到杀人不沾血,否则她杀人后,也不必苦命的半夜三更洗血衣。
如此好的料子扔是不可能扔的,拿回家当狗窝正好。
只可惜暗卫的靴子是薄底牛皮登云靴,用水擦干净就不臭了,否则她还能多双牛皮靴。
她沐浴更衣之后,将换下的衣衫用洗澡水和皂豆清洗干净,趁着烘头发的炭火烧得正旺,她赶忙将湿漉漉的旧衣衫放在竹篾上烘烤。
“六子,主子在禅室,你快些。”
“来了。”衣衫才烤得潮湿状态,吕云黛硬着头皮,将潮湿的衣衫套在崭新的暗卫服外头,穿两套暗卫服让她显得比平日里臃肿。
幸亏她今儿没带斗篷,正好用崭新的斗篷遮挡一番。
四阿哥今晚到明日酉时,都在红螺寺斋戒。
此时四阿哥正在与大和尚辩经,吕云黛的藏匿地点换成屋顶上。
夜色下的山寺显得格外凄清,偶尔有几声莺啼传来。
她和暗八猜拳又输了,今晚她睡在四阿哥房门外的红枫树上。
更深人静,苏培盛坐在门口小板凳上,正哆嗦着将手伸向煨制茶汤的红泥火炉取暖。
他打着哈欠用火钳扒拉出炭火里烤熟的地瓜和栗子。
估摸着六子也馋了,苏培盛朝着院里的红枫树看去,无声的用双手一顿比划,他知道六子的注意力随时都在四阿哥的房门前。
弹指间,夜色中飘来一道迅如风烟的黑影。
他只觉得手里一轻,烤地瓜和栗子瞬间不翼而飞。
吕云黛冻的直哆嗦,今晚披着潮湿的衣衫简直活受罪,幸亏暖心的苏哥哥在深夜投喂热食,否则她真会冻出毛病来。
熬到五更天,轮到吕云黛先去用早膳,她迫不及待喝下热腾腾的豆浆之后,才勉强缓过神来。
辰时将至,禅院里迎来几位贵客。
这几位翩翩少年都是四阿哥的伴读哈哈珠子。
正与四阿哥在花树下品茗的清秀俊美少年,是未来的三朝权臣张廷玉,他爹大学士张英,是四阿哥的汉文师傅之一。
而站在四阿哥身侧观棋不语的浓眉大眼明朗少年,是四阿哥的舅哥儿年羹尧,他妹妹就是那个连历史都承认被雍正偏爱的年贵妃。
站在张廷玉身侧观棋的丹凤眼少年,是四阿哥未来的亲家富察李荣宝,他女儿就是大名鼎鼎的乾隆白月光富察皇后。
还有一位少年生的最俊朗不凡,笑起来嘴边还有两道清浅梨涡,他的身份最为尊贵,是四阿哥的表弟佟佳舜安颜,也是四阿哥未来的亲妹夫。
贵族子弟凑在一起总会聊酸诗和曲谱,要么就是下棋舞剑,但谁都不会自讨没趣在四阿哥面前聊朝政。
毕竟天下事都是爱新觉罗一族的家事。
她听着酸诗和酸曲正无聊,倏然看见佟佳舜安颜踱步朝她藏匿的红枫树走来。
吕云黛倒吸一口凉气,赶忙用龟息法藏匿气息。
这位小公子和四阿哥一样,不是善茬。
他们这批暗卫,都是孝懿皇后从佟佳一族的暗卫中秘密甄选和训练的。
若当年她没抓住机会到四阿哥身边当暗卫,就注定会当这位小公子的贴身女暗卫。
此刻那位暴戾恣睢的俊美小公子正笑的人畜无害,仰头与她对视。
吕云黛浑身都在发抖,当年在哀牢山惨绝人寰的噩梦再次侵袭,她一颗心揪紧,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她有多少年没如此恐惧过了。
“舜安颜!”
吕云黛听到四阿哥的声音,虽依旧清冷,但却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亲切温暖,有安全感。
树下传来一声轻笑,舜安颜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吕云黛瑟瑟发抖,瘫坐在树上,浑身都被恐惧的冷汗浸透。
与残暴的舜安颜相比,四阿哥简直就是善良的小天使,小仙男,活菩萨。
吕云黛躲在树上大气都不敢喘,甚至午膳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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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直到日暮四合之时,伴读们离开红螺寺,趁着四阿哥在沐浴更衣,她才饥肠辘辘趁夜溜进厨房觅食。
一整日厄运连连之后,她终于走运一回,与小八猜拳获胜,能在四阿哥屋内房梁上歇息。
因为有十恶不赦的舜安颜当对照,她看四阿哥愈发眉清目秀。
此时她正坐在房梁上,抱着小被子偷看四阿哥抄经。
明日初七,是孝懿皇后的冥诞,每年大年初七,四阿哥都会提前一日到红螺寺斋戒茹素,再前往景陵祭奠皇后。
从前孝懿皇后活着的时候,四阿哥还时常挂着笑容,不知为何如今却变成了锯嘴的闷葫芦。
她正在追忆从前那个温柔的四阿哥,迎面飞来一块糕点。
“饿了?”
“主子息怒,奴才两日没见肉,肚子里没油水了。”吕云黛尴尬笑道。
“糕点都拿去。”
“主子,红螺寺的素点名扬京城,要不您也试试?”
“不饿。”胤禛将糕点推到一旁,只见整盘糕点倏然腾空飞起,径直落在房梁上。
“奴才叩谢主子隆恩。”
吕云黛将天蚕丝收好,安静坐在房梁上吃点心。
不消片刻,空盘子悄然落在书桌旁。
四阿哥熄灯就寝之后,吕云黛躺在房梁上,口含竹片开始假寐。
红螺寺禅院的房梁上有耗子洞,她刚睡下就与一只肥硕的耗子打个照面,顿时惊的坐起身来。
眼见耗子要叫唤,她眼疾手快掐断耗子的脖子。
手里捏着死耗子太惊悚,她不得不从窗缝溜出去洗手。
待回屋内之时,却见四阿哥坐在床边。
“掌灯,爷要彻夜抄经书。”
“.....”
吕云黛感觉到四阿哥情绪低落,乖乖掌灯研墨。
屋内的动静惊动守在房门外头值夜的柴玉公公:“主子,您可要奴才进屋伺候?”
“嗯。”胤禛将视线余光从暗卫苍白憔悴的脸上移开。
“你去歇息。”
“是。”吕云黛激动的转身躲回房梁上,四阿哥真是好主子,还知道暗卫也要睡觉。
她口含竹片,裹紧小被子,今晚不知为何,眼皮沉得要命,浑身更是酸痛无比,骨头更是疼的快散架了。
浑浑噩噩间,她难受的翻身,完了!
她心下骇然,竟忘记自己此刻正在房梁睡觉,她一转身就跌下了房梁。
她瞬间寒毛倒竖,下意识伸手缓解俯冲力,却倏然腰肢一紧,跌坐在四阿哥的怀里。
“主子息怒,奴才..”
她下意识仰头,却恰好碰到四阿哥的薄唇。
嘶..四阿哥的唇又软又冰冷,今后哪个女子若与他亲吻,定会冻成宫寒。
“放肆!”
胤禛被狗奴才的僭越惊的有一瞬慌乱,气的松开臂弯,让她跌坐在地。
“奴才该死,主子奴才身感不适,可否请病假,奴才...”
眼前的四阿哥出现好几道重影,吕云黛浑身酸疼,头晕脑胀,视线渐渐开始模糊不清..
咚地一声闷响,柴玉咋舌:“主子,暗六昏过去了。”
14. 第14章
“爷,暗六好像受伤了,她身下在流血!”
“立即传太医…不必,唤陈嬷嬷进来..”
胤禛垂眸,将目光从女暗卫还在渗血的不可言说之处移开。
“爷..”柴玉懵然,贴身伺候四阿哥的奴才们知晓一个秘密。
四阿哥害羞之时,耳尖会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薄红,若他方才没眼花,爷在害羞。
陈嬷嬷入内之后,只一眼就知道暗六这姑娘来月事了,看着该是来月事初潮,又不小心受寒,经血才会如此汹涌。
“回四爷,暗六来月事了,许是初潮加上受寒,才会疼晕,不打紧。”
“啊这是好事儿!爷..”柴玉满眼喜色看向四阿哥。
暗六身子长开才能为主子侍寝开荤,奴才们都盼着爷早些知晓男女情事,早些诞育小主子呢。
“都下去。”胤禛岂会不明白柴玉那狗奴才的欲言又止,不耐转身离开。
吕云黛是被疼醒的,小腹部似乎有一把钝刀在来回撕扯割肉,她疼的浑身直哆嗦。
隐约间感觉到有人在身侧,她忍着剧痛直挺挺坐起身来,下意识拔剑防御。
“暗六,我是陈嬷嬷,你快些把剑放下!”
吕云黛仔细打量对方,仍是保持警惕,直到看见苏培盛推门而入,才松开剑柄。
“六子啊,恭喜,你来月事了。”
“哦。”吕云黛疼的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对于她来说,来月事简直就是噩耗。
那意味着她随时都要准备好为四阿哥侍寝,给他当启蒙情事的玩物。
之前她用信期未至搪塞侍寝,今后再也没有任何合理借口回避。
“暗六,这是绝子汤,你快些服下,趁着月事初潮服下,绝嗣效果绝佳。”
苏培盛将绝嗣汤递到暗六面前。
吕云黛盯着那碗黑漆漆的绝嗣汤,面如死灰。
“敢问陈嬷嬷,凡事都有代价,请问这绝嗣汤除了让我不孕不育之外,对身子还有何副作用?”
“这..女子行经方能运转血气,你若服下这绝嗣汤,则不再行经,会..加速衰老。”
“那奴才不喝。”吕云黛苦笑道。
她惜命,想隐退后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享乐,也并不排斥寻个男人借.种,生个孩子。
“六子,你别胡闹,你来月事还如何当暗卫?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若不绝嗣,莫非还想着怀上爷的子嗣不成,爷的血脉尊贵,长子的生母岂能是..”
“奴才不想,苏公公,主子若能换人侍寝,奴才定感恩戴德。”
“暗六!你是不是疯了!”
苏培盛满眼震惊,素来乖顺的暗六为何今日着实反常。
“奴才没疯,奴才今后来月事都会提前报备,届时会与别的同僚换班,或者主子要扣银子就扣吧。”
吕云黛彻底摆烂,她身不由己就算了,现在就连自己的子宫都做不了主,活着没劲。
眼见暗六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回避,苏培盛彻底没辙,愁眉苦脸撒腿去禀报四阿哥。
书房内,胤禛笔下微顿滞,听到暗六那狗奴才竟然拒绝侍寝,只觉得可笑。
眸中戾气渐甚,孝懿皇后留给他的暗卫,他从未真正信任过。
只不过是一个勉强有些能力的小暗卫而已,他从未想过让如此卑贱的蝼蚁当他的女人。
若非还需让这些暗卫在明面上牵系佟佳一族,他们统统都要死。
“不必勉强。”胤禛语气淡然。
“血滴子查的如何?”胤禛从容放下湖笔,面色阴鸷。
苏培盛面色一凛,下意识看一眼窗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暗卫内部出大问题了,那次针对您的暗杀,大概率出在暗一、二、三、四、五和七身上,血滴子还在核查真凶,还需些时日。”
“呵,很好..”胤禛怒极反笑,总共才八个暗卫,竟只有两个没问题。
苏培盛战战兢兢垂首侍立,爷真正信任的暗卫从不是佟家送来的暗卫,而是爷秘密甄选的血滴子。
与爷亲自培植的血滴子相比,即便是最拔尖的暗六,也难逃一死。
“让血滴子暗中渗透暗卫,逐渐取而代之。”
“是..”苏培盛讶异,看来爷对暗卫愈加嫌恶,忍不住要铲除暗卫了。
难怪血滴子的人数也是八名,恰好也是六男二女,爷素来不让暗卫露出真容,原就是为方便让血滴子在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取代暗卫。
苏培盛心中慨叹,也不知新的暗六吕云黛,会不会比现在这个通透伶俐,他还挺喜欢如今这个暗六的,可惜了。
....
暗八今晚藏匿在院中的红枫树上值夜,他正警惕注视四阿哥居所四周的动静。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银杏树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飘落。
倘若此时值夜的暗卫是吕云黛,定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可即便如此,她转身查看也丝毫察觉不到暗夜里的黑影。
那道黑影潜藏在夜色中,如影随形亦步亦趋,复刻暗八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挠头眨眼的细微末节都不曾放过。
禅室内,苏培盛端着托盘离开,他长吁短叹来寻暗六。
“六子,爷说不勉强你,但你需尽职尽责,不得懈怠。”
“今后你来月事,可连续休沐三日。”
“奴才就知道主子和苏哥哥是活菩萨,奴才叩谢主子和您的大恩大德。”
吕云黛忍着痛经一骨碌坐起身来,跪在床上谢恩。
“你回去歇息吧,暗七和暗一会与你换班。”
“与暗一交割好就成。”苏培盛摆手道。
“多谢苏哥哥!”
吕云黛激动地连夜来到四阿哥面前,恭恭敬敬磕头谢恩,原来四阿哥并非冷血无情,反而还会体恤奴才的艰辛。
此刻开始,她对四阿哥才真正生出认可,但并不多。
他一时的仁慈,完全不能让她彻底沦为丧失人性,坐下走狗。
“主子,奴才叩谢主子隆恩,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房内传来四爷慵懒的声音:“爷拭目以待。”
“不必逞强,早些回去歇息。”
“奴才告退。”吕云黛忍着不适起身,来月事比直接挨刀还难受,她一动就血流如注,真怕会血崩而亡。
她缓缓站起身来,连夜离开红螺寺。
夜色静谧,她归心似箭穿梭在密林内,倏然顿住脚步。
身后有人!
她屏住呼吸,拔剑转身,逡巡四周,却并无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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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异常。
奇怪,多年牛马不如的暗卫生涯里,她头一回判断失误,难道是因为来月事难受,从而影响她的判断力。
不可能!
她若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早就死无葬身之地,眼下诡异的情形只能说明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事实。
那就是身后之人,实力在她之上,甚至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吕云黛握紧长剑,朝着暗夜说道:“不知阁下为何深夜尾随我这个弱女子,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阁下若要行不轨之事,还需掂量一二。”
可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山风。
她握紧佩剑,始终警惕的盯着密林深处,不敢挪半步。
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密林内视线渐渐清晰,她才收剑入鞘。
与对方对峙一整晚,她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瞧见。
她担心对方会对四阿哥不利,忍着剧痛折返回红螺寺,却被告知四阿哥四更天已然离开。
若是换成从前,她绝不会如此积极维护四阿哥,可如今不一样了,四阿哥勉强算半个好人,她不能让他出事。
吕云黛焦急赶往景陵确认四阿哥是否安全。
她气喘吁吁赶往景陵,直到看见四阿哥站在下马碑前,才松一口气。
“暗六,你怎么回事?”暗一眼见暗六用剑撑住身子,半跪在地上,惊得拔剑戒备。
“主子可安好?来时路上可有何异常?”
“为何这般问?”胤禛凝眉看向跪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暗六。
“奴才昨夜在密林内遇到刺客,对方实力超凡,奴才不敌,对峙一整晚。”
“并无。”胤禛此刻心内百感交集,若这个奴才并非佟家安排的人,他定会对她推心置腹。
如此冰天雪地恶寒之时,她竟焦急的满头大汗,连鬓发都染上微霜,心口莫名酸涩,他盯着匍匐在脚下的纤弱身影,默默良久。
苏培盛压下脑袋,掩饰慌张,着实没想到血滴子影六竟然这么快就被暗六察觉到。
“六子,你肯定病糊涂了,早些回去歇息。”苏培盛凑上前,亲自搀扶虚弱的暗六起身。
“六子,你..你快去换月事带。”暗一解下斗篷丢给暗六。
吕云黛低头,尴尬的无地自容,暗卫在冬日里穿的是能融入雪色的纯白雪服。
她的衣衫下摆早就被血迹浸透。
方才只想着早些赶到四阿哥身边保护他,倒是忘换月事带了。
“主子恕罪,奴才着急赶来,顾不得旁的琐事。”
头顶上方沉默良久,就听见四阿哥一声极轻的嗯。
“奴才告退。”吕云黛转身捂着肚子离开。
回到居所后,她对着简陋的月事带发愁。
古人用的月事带粗糙的令人发指,两块棉布夹层填进草木灰,用完将沾染经血的草木灰更换就完事了。
草木灰月事带仅针对她这种穷姑娘,富贵人家的女子并未如此寒酸。
富余之家的闺秀用的是白纸或者棉花,而贵族女子则用的是柔软的丝绸配合吸水性极强的软纸。
她换草木灰之时,冷不丁瞧见灰烬里竟然有半头蟑螂!!
不成!吕云黛一咬牙,将贴身藏着的宝贝取出来。
15. 第15章
再穷也不能省月事带!
四阿哥既然都大方的发衣衫鞋袜给暗卫当伪装身份的装束,也不知发不发月事带。
她脸皮虽厚,但实在不好意思去问,关键她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到底月事带能伪装什么身份?
吕云黛愁眉苦脸将贴身藏着的全部家当取出来。
剥开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水油纸,她将四阿哥新赏的一百两银票与另外六十两银票放在一起,再无法多抠出一个铜板。
年前发的二百五十两银子,她花了五十两当嫖资,砸坏男妓馆的花梨木小方桌赔了二十两。
早知道那小桌子贵的离谱,她就该哐哐用脑袋撞地了。
剩下一百八十两银子,给哑婶封了二十两银子红包,还给哑婶五十两用作私宅里日常开销支持。
房子买太阔气也难受,成日里需费钱修缮养护。
暗杀的私活小八还没结款,小八心善,接的都是穷苦人家的暗杀订单。
估摸着她能得个三十两就算巨款了,只要别再给她一篮子鸡蛋当报酬就成。
她每年都会留下五十两银子,存在四阿哥南锣鼓巷私宅的钱匣子里。
她怕自己乱花钱,每年固定在钱匣子里存五十两,雷打不动。
钱庄不靠谱,连她都能到银库里偷银子,她压根就信不过。
四阿哥的书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是皇子,也不稀罕她那点三瓜两枣。
若不需要考虑月事带,她再接点私活,小日子滋润赛神仙。
她恨大姨妈...
将银子收好之后,吕云黛换上一身贵气逼人的织金暗花绸三镶边袄和烟波蓝色地景纹凤尾裙,这身衣衫还是四阿哥发的工作服之一。
她准备去京中最好的闺秀销金窟花想容买月事带。
花想容是一家享誉四九城的百年老店,不花个百八十两银子都不好意思进去逛,她怕穿的太寒酸,被伙计挡在门前不让进。
这家铺子最出名的就是各种款式的月事带和女子用的胭脂水粉。
入了花想容之后,只是看月事带就觉眼花缭乱。
这家铺子里的月事带款式琳琅满目,从纯棉到纯丝,从日用到夜用,还带各种香味。
吕云黛默默放下一张开价八十八两的月事带,拿起一片朴实无华的月事带。
待偷瞄一眼放在一旁不二价的价格红笺之后,她窝窝囊囊的把天价姨妈巾放回原处。
今日她带了全部家当,嗯..只能买三分之一片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姨妈巾。
善于察言观色的女伙计看破不说破,将她领到一处卖月事药棉的柜台前。
“贵客,这是本店最畅销的月事药棉,一斤二十八两,此药棉加了数味本店独家秘制的名贵药方,可温经止痛,可让您那儿保养的莹润滑嫩...”
“买买买,后半段功能不必介绍。”她对女伙计说的后半段关于如何保养逼的功效嗤之以鼻。
“好的贵客,药棉五斤起售。五斤能用足足三个月。”
“就要五斤。”一听到能温经止痛,她丝毫不犹豫,当即买下五斤药棉。
至于月事带,花想容这家奢店,即便是最便宜的月事带,一条也得花七百二十文钱。
1两银等于一千文,一个猪肉馅儿大包子八文,一块棉花软绸的月事带要七百二十文钱,能买九十个肉包子。
她本来觉得月事带这种东西,她即便再抠门也不敢重复使用,忒不卫生。
可古代的月事带吸水性和防漏性并不好,假设她一天用十片月事带,连续三日就是三十片。共计二十一两六钱银子。
一年光是买姨妈巾就要二百六十两!还不包括买药棉!
算了,她买便宜的棉布料子月事带,再买些昂贵的药棉自己回家填充就好,至少丢起来不心疼。
她拎着昂贵的药棉离开花想容,又到烟袋斜街的绣坊里买了四十条二十文一条的棉布月事带。
身上还剩下二百文钱,她得撑一年。
她愁眉苦脸为三个月后如何买药棉发愁。
转过街角,远远就听到造化和百福两条小细狗在狂吠。
她养的这两条狗吃过人肉,民间都传吃过人肉的狗堪比吃过人肉的藏獒,会成为鬼獒,只要嗅到人肉味就能警觉。
她训练它们就是为提防练过龟息法收敛气息的能人异士偷袭。
小狗们认识给它们喂剩饭的凌相公,说明来人并非凌相公,它们才会狂吠不止。
吕云黛飞身跃上墙头,径直从半开的支摘窗翻入房内。
环顾四周,房内的陈设与她离开之时一样,并无任何不妥。
她握紧利剑,屏息凝神。
她感觉不到任何陌生气息,但直觉告诉她,房内有人!
“百福,造化!来!”
她话音未落,窗外冲进来两条黑影。
造化和百福入屋内之后,更是仰头盯着房梁方向狂吠。
奇怪?她方才最先检查房梁,并未发现有人,不对!是缩骨功,对方会缩骨功,将身型缩小成与房梁齐平,难怪她没瞧见。
此时造化和百福倏然安静下来,显然对方已然离开。
吕云黛心下骇然,对方的实力恐怖的超乎想象,甚至能在她眼皮底下全身而退,她竟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到底是谁?
她每回杀人都斩首,不可能有任何活口,那只能是四阿哥那出了致命的问题,暗卫的身份暴露了。
可四阿哥极为谨慎,暗卫又是他依仗的强劲臂膀,他若真觉得出问题,定会提醒暗卫。
肯定是她这些年接下的暗杀私活出纰漏了。
吕云黛思绪万千,理不清头绪。
她始终抓紧佩剑不敢松开,冷静下来后,她开始仔细检查房内所有物件。
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每回出门前,都会在地上洒一层与地面灰砖颜色一致的特殊药粉,名曰千里不留行。
这种药是她秘密调配,无色无味就如香灰,人一旦沾染,若无特殊解药清洗,则能被她追踪千里。
此时她趴在地上仔细检查药粉痕迹,药粉均匀规整洒满灰砖,但却是最大的破绽。
方才两条狗是从窗户入内,只围着她打转,并未靠近门边。
常理说门窗紧闭,灰烬应该是规整的,只可惜她故意在门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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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掏了个洞,又用黑纱遮挡。
风灌入小洞里,地上的药粉一定会出现诸多不规则的风波纹。
看来对方胆子挺大,竟然直接破门而入,还技艺高超的并未破坏她的门锁。
只不过对方想完美掩饰所有留下的痕迹,反而露出马脚。
这一夜,吕云黛通宵达旦没歇息,开始在房内布置精巧机关陷阱。
她连夜将更为机敏的造化犬送回私宅里,并叮嘱哑婶,若造化狂吠,则打开私宅所有致命陷阱,让哑婶带着造化进密室躲藏。
回到积英巷,吕云黛趁夜牵着百福犬追踪千里不留行的痕迹。
只可惜天空不作美,追至百望山附近,簌簌鹅毛大雪影响了百福追踪。
吕云黛凝眉看向凄戗冷山,面色凝重。
百望山断崖边,四个与暗夜融为一体的黑衣人正拿着千里目镜看向山脚下,与山下孤影远远相望。
“统领,她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再给属下一些时日。”一个黑影少女垂首道。
“不怪你,主子说过她最难对付,你慢慢攻克无妨,到时我们群起而攻之,即便她是三头六臂,也定难逃一死。”另外一个黑衣女子安慰道。
她的声音染着妩媚风情,与暗一冷婵如出一辙。
“是。”
几人悄无声息潜入密林内消失不见。
山脚下,吕云黛着实不想空手而归,来都来了,就趁夜带着猎狗进山打猎。
一个时辰之后,她肩上扛着头二百来斤的黑毛野猪,腰间挂着三只珍珠鸡和两只野兔走出密林。
作为进山半个月未归的猎户吕大勇,若她再不带点猎物回去,定会被人怀疑。
回到居所,恰好早市开始,她将野味放下,蹲在路边等客人。
很快就有来买菜的大姑娘小媳妇围上来,不消片刻野味就一抢而空,只剩下两头小野兔在吃草。
“野兔怎么卖的?”
“野兔不卖。”吕云黛将碎银子和几十个铜板揣进荷包,将可爱的小野兔装进方才编好的竹笼内。
她拎着兔子来到望北楼,这个时辰男妓们齐聚华庭,正在拜青楼祖师爷管仲和兔儿神。
“凌相公,她又来了。”龟奴儿小声提醒道。
“吕姑娘。”绯衣少年将三柱清香插入香炉,转身含笑看向吕云黛。
“凌相公,这是我进山猎的野兔,送给公子解闷儿。”
“多谢公子帮忙照料小狗。”
“今晨我去喂狗,为何只剩下一条?”策凌接过竹笼,用指尖轻戳兔子耳朵。
“我也不知它去哪儿疯玩了,不用理会。”
眼见凌相公被兔子逗的露出温煦笑容,简直让人心醉神迷,吕云黛难得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有些无措的挠头掩饰紧张情绪。
此时凌相公身边的小龟奴儿提醒他车马准备好了。
“吕姑娘,我要去戒台寺进香,下回再叙。”
吕云黛颔首,客套的行了闺阁女子的礼数。
目送凌相公离开之后,她转身正要离开望北楼,却倏然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从茶摊起身,鬼祟跟随凌相公的马车离去。
16. 第16章
她心急如焚追到城外,此时官道西侧桃林内传来隐约厮杀声。
吕云黛赶忙换上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面具,焦急冲进桃林。
马车内,策凌从容抽出弯刀。
“殿下,定是噶尔丹那逆贼派人追杀您,他们是王庭禁卫。”
“迎敌!”
策凌握紧弯刀,掀开马车帘子,却发现那些所向披靡的王庭禁卫正被一个陌生少年痛击,全无招架之力。
策凌主仆三人冲上前去一道杀敌。
与实力强悍的禁卫交手之后,他才愕然发现那少年的武力有多惊人。
他才斩杀两人,少年已然收剑入鞘。
吕云黛将剑收回剑鞘才想起忘记擦剑了,要命。
“多谢公子。”
“不客气。”吕云黛踹了踹地上的尸体,仔细甄别之后,发现他们竟然是准噶尔人。
“你是不是得罪了准噶尔人?为何他们要追杀你?”
“吕姑娘。”
“......”吕云黛难以置信看向策凌,他到底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多谢救命之恩,但你并非猎户,你到底是谁?”
吕云黛看着他严肃的神情,恍惚间又想起她年少时不苟言笑的书呆子模样。
他小时候性子温润爽朗,才六年未见,竟学会话赶话的威胁她了。
她与他年少时就认识,二人都是乐善堂收养的孤儿,堂主是个恋.童.癖,她忍无可忍,趁夜去杀堂主,却撞见他在杀人。
二人费劲波折杀死堂主之后,相偕逃离。
逃亡路上历经坎坷磨难,那些噩梦般的过往历历在目,她和他相依为命,见惯世态炎凉。
他始终对她不离不弃,如兄如父般照顾她,还将入权贵之家为奴的机会让给她,而他却被一个喜欢娈童的老太监带走。
她当暗卫后,第一件事就是悄悄搜寻他的下落,去年末,才打听到他沦落到男妓馆。
若非前几日,她查出他是望北楼背后的东家,她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为他赎身。
吕云黛不敢与凌哥哥相认,毕竟如今她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身边杀机四伏。
她不想再连累凌哥哥了,远远守护他就好。
这就是为何她更喜欢住在八大胡同那座宅子的原因。
因为距离凌哥哥近,想他就能随时偷偷瞧一眼。
“就当我是你的爱慕者吧,凌相公丰神俊朗,不知是多少京中闺秀的春闺梦里人。”
“也包括你?”
“.....”吕云黛挖土坑的手顿了顿。
“算是吧。”
“你到底是谁!”策凌将尸体揣进土坑内。
“你不是看到了吗?我是杀手,谁给我钱,我就杀谁,但你除外,我喜欢你,今日这八条人命不收钱。”
吕云黛从袖中取出一瓶化尸水径直倒在尸首上,那些尸首沾染上药水之后,瞬间开始滋滋冒白烟,顷刻间就沸腾起来。
尸首肉眼可见露出森森白骨,最后白骨变得黝黑,渐渐碎裂成齑粉。
“凌相公,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何这些准噶尔人要杀你?”吕云黛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向凌哥哥。
策凌收回弯刀,语气淡然道:“无非是嫖客那些龌龊之事,我不想伺候,没想到他们竟趁我不备,想对我用强。”
吕云黛心疼的紧咬着唇,不用猜都知道他这些年都经历过什么。
她含泪从脖颈上扯出一条红绳,绳子上挂着两个拇指长的骨笛。
她取下其中一个骨笛,递给凌哥哥。
“这是骨笛,今后你若遇到危险,你吹三声,只要我还活着,听见骨笛声就一定会赶到你身边。”
“这是人骨!”一旁的龟奴满眼惊恐。
“嗯,我的肋骨做的。”吕云黛莞尔一笑。
这些年她被逼着学习媚术,为让纤腰盈盈一握,她被抽走两根肋骨,如今她的腰肢比寻常女子更为纤细柔软。
而她遭受取骨之痛,只是为了今后更好取悦四阿哥,简直丧心病狂。
“取骨之痛,最是煎熬,你当时一定很疼,你是女子,为何要这般艰辛?”
策凌只觉得掌心的骨笛愈发沉重,也不知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究竟经历过何种人间疾苦,才会沦为杀手。
“你..”他一抬眸,可眼前空空如也,她早已离开。
策凌盯着掌心的骨笛,放在嘴边吹响,三声之后,不远处的桃花树下出现一道熟悉的纤弱身影。
“别闹!”吕云黛气喘吁吁赶来,却看见他笑的清雅俊逸,她气哼哼转身离开。
待她离开之后,龟奴凑上前:“殿下,可否要将她灭口?”
“不必。”策凌将骨笛攥在掌心,他的爱慕者众多,不乏有权有势之人,更不缺那些江湖能人异士。
她并非第一个夸下海口说要保护他的女子,能来妓馆之人,压根不是好人,只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他只当是戏言。
眼下迫在眉睫之事,是如何杀回王庭,夺回属于他的汗位,还有,找回他的芸儿。
策凌嫌恶的将骨笛随手丢给仆从,转身回到马车内。
吕云黛休沐三日之后,正月初十前往四阿哥的私宅当差。
她饿着肚子早早就到了,顺便蹭了一顿早膳。
趁着四阿哥在书房内,她赶忙倒挂在窗前,朝着四阿哥挤出笑脸:“主子,奴才来数数家当。”
胤禛轻哼一声,抬腿将那狗奴才藏在他书桌下的钱匣子踢向窗户边。
“怎么?又来存钱?”
“奴才是来取银子的,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奴才在家休沐三日饿了九顿。”
吕云黛说完就埋头数银子,为免让四阿哥觉得她来钱快,她存在四阿哥这的银子都是用铰子铰碎的碎银子和破铜板。
胤禛忍笑,端起茶盏边饮茶,边看狗奴才在扒拉她那点三瓜两枣。
他岂会不知道狗奴才在装穷卖惨,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在寸土寸金的南锣鼓巷一掷千金买下一座豪奢的三进私宅。
眼见她将那点银子翻来覆去的数,他没忍住随手从抽屉里捻起一块银子赏给她。
“哎呦哎呦,主子菩萨心肠,奴才叩谢主子隆恩,下个月饭钱终于有着落了。”吕云黛笑逐颜开将十两银子揣怀里。
四阿哥似乎不喜欢住在紫禁城内,昨夜在刑部熬到宫门落锁之后,才顺势来私宅。
他今日并未出门,而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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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房内查阅刑部卷宗。
待开春后,四阿哥就需到刑部历练。
想起刑部,她又想起了四阿哥提及的那座凶宅。
以四阿哥的脾气,若真是着急之事,定会说明必须在何时完成任务,既然他不提,她也不会傻乎乎去提醒他。
最重要的是提前办好差事并不给加钱,等他催了再说吧,她休沐三日回来,正忙着呢。
第二日吃过早膳之后,吕云黛收到一个噩耗,四阿哥临时要去百望山冶游。
一听到百望山,吕云黛就头皮发麻,她想起那个甚至见不到身影的鬼魅刺客。
“小八,我们去兵器库里选防身暗器。”
“啊?”暗八从窗外的桃树上探出脑袋。
“回头再和你说,走!”
暗六对暗八来说,是有过命交情的挚友,所以他并未对暗六的话有任何质疑,乖乖跟着暗六去选暗器。
“六子,你没事吧,爷只是去爬山啊,又不是去打仗,我们带这家伙会不会太夸张了?”
“六子你在做什么呢?这黑漆漆的是什么?”
“别问,危难时刻拽一下这条线,丢向敌人能保你狗命。”
“这到底是个啥?”
“信我。”
“好。”
.......
一靠近百望山脚下,吕云黛就浑身紧绷,时刻保持备战状态。
“小八,你我二人今日不分开当差,我们各自将身后交给对方守护。”
“六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吓着我了。”暗八从未见过暗六这般如临大敌的严肃面孔,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主子开始登山了,走!”吕云黛伸手将小八推到身前,她跟在小八身后守护。
山道上,胤禛意味深长看一眼匆匆赶来的苏培盛,见苏培盛颔首,他嘴角噙笑,折步往西南边的红枫林缓缓踱步。
随着四阿哥逐渐靠近红枫林,正藏匿在黄栌间的吕云黛倏然面色一凛,瞬间拔剑。
“六子你做甚?”暗八一脸懵然,不知为何六子要拔剑,明明没有任何异常情况。
“小八,注意西南方向一射之地!”
“六子..”暗八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六子已然飞身冲向西南方的密林内。
暗八紧随其后,可密林内却什么都没有,但奇怪的是六子依旧没有收刀。
暗八并未收刀,他相信六子的直觉,六子的直觉救过他许多回,她绝不会判断失误。
若六子是对的,连她都无法发现对方的身影,那么说明潜藏的对手实力在六子和他之上,暗八紧张的屏住呼吸。
吕云黛握紧佩剑:“小八,背靠背前行,立即去主子身边保护。”
“好。”暗八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紧贴六子的后背,极速往四爷身边行进。
“六子,怎么回事?”苏培盛挡在四爷身前,紧张询问。
“主子且放心,一切尽在奴才掌控中。”
吕云黛和小八一前一后,将四阿哥拱卫在正中。
胤禛很期待血滴子与实力最强暗卫的交锋,他冷眼看向挡在他身前的暗六。
若他的血滴子能超越暗六,血滴子将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17. 第17章
“七,攻!”
暗八端起二十八连珠火铳,朝着六子说的方向疯狂扫射。
“五!”
“六!”
“三!”
耳畔都是火铳尖锐的爆鸣声,暗六说的暗语他完全不明白是何意,但暗八却配合的无比默契,胤禛蹙眉。
血滴子比暗卫更为精通龟息法,暗六到底从何判断血滴子的所在?
随着暗六的语速越来越快,密林中很快传来数道闷哼声。
胤禛心有不甘阖眼,着实没料到他费劲心血栽培的血滴子在暗六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吕云黛此刻聚精会神看向正前方。
刺客的实力强悍的让她觉得匪夷所思,这是她遇到过的最强劲的对手,没有之一。
若换成寻常的刺客,被火力强大的二十八连珠火铳扫射,早就被打成筛子。
可她方才只隐约听到两声并不致命的闷哼。
吕云黛丢掉火铳,她没时间再耗下去,她必须尽快保护四阿哥脱险。
“小八!一方向,扔!”
暗八取下腰间竹筒似的奇怪物件,一拽绳子,竹筒竟然开始诡异的冒烟。
他丝毫不敢犹豫,扬手往六子说的方向扔竹筒。
轰隆隆一声巨响,苏培盛吓傻了,感觉脚下都在山崩地裂的摇晃。
一条烧焦的血淋淋断腿正好落在他面前,还在无意识的乱蹬。
“我的娘啊!六子这是什么!”暗八抓住竹筒的手都在发抖,就怕一不留神把自己炸碎。
“七!”吕云黛从容下命令。
“三!”
“九!”
随着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眼前出现数个几丈深的土坑,有些土坑还有残肢断臂。
“四阿哥,没事了!万事有奴才护着您!”
吕云黛将最后一个她秘制的炸药随手引爆,终于腾出手擦干净满脸的冷汗。
她今日不得不铤而走险,赶制出百年后国际战争法庭禁用的战争杀器来对付刺客。
不出意外的话,刺客应该死伤过半,已然往西南方向逃窜。
“那是何物!”胤禛眸中满是震惊,他从未见过如此惊天神器。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过年之时,在路边随手买的爆竹,买完才被告知是用来炸鱼的,奸商还不给退,奴才气的晚膳都吃不下,没想到今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小八若有所思偷瞄一眼一本正经胡诌的六子。
可六子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六子说是炸鱼的就是炸鱼的吧。
“哎呦我的长生天,谁家炸药用如此威力猛烈的火药啊?那无良奸商在哪呢!你告诉杂家,杂家去找他评理去,差点吓死杂家了。”
苏培盛捂着心口,脑瓜子还在嗡嗡嗡的作响,如此神器,若四阿哥能得到,定能所向披靡。
苏培盛忐忑的看向寒着脸的四爷。
完了,爷精心培植的血滴子连暗六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暗六炸死了一多半。
此时吕云黛正盯着地上的残肢断臂。
这些诡异刺客行动缜密,甚至连同伴的尸首都不曾留下,他们到底在掩饰什么秘密?
她正要凑近断腿,查看是否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却听苏培盛在身后唤她。
“六子,今儿就是暗卫失职,你们到底是如何当差的。”
苏培盛将残存的唯一断腿踹进熊熊烈焰的土坑内,朝着六子挤眉弄眼,分散她的注意力。
吕云黛见苏哥哥不住的朝她使眼色,瞬间会意苏哥哥在提醒她快些向主子主动认错,减轻责罚。
吕云黛曲膝滑跪到四阿哥面前:“四阿哥息怒,虽然奴才护主不力,但已然尽力。”
哼,都怪四阿哥想一出是一出,若非他临时起意来爬山,她也不会没时间提前排查危机。
吕云黛长舒一口气,满眼焦急仰头看向四阿哥。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奴才护送您回去。”她很担心刺客回折返回来。
若刺客折返,她和小八只能用血肉之躯血战到底。
“嗯。”胤禛负在身后的手愤怒的攥成拳。
暗六的实力让他忌惮,如此良才杀之可惜,该如何为他所用?
回程之时,吕云黛在心底复盘今日的暗杀。
脑海里有一瞬怪异的思绪一闪而逝,快的她完全抓不住头绪。
“六子,今日多亏你。我又欠你一条命。”
“与我客套什么?当年若不是你将我从哀牢山寒潭背出来,我早就被巨蟒吞噬,我们二人是过命的交情,只要我有一口气儿在,绝不会眼睁睁看你死。”
“今日这些刺客很奇怪,我从未如今日这般像个瓮中鳖似的,毫无招架之力。”暗八仍是心有余悸。
吕云黛默然。
“无妨,反正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我们。”
回到私宅之时,恰好赶上用晚膳的时辰,吕云黛吃过晚膳之后,坐在柿子树上剔牙。
此时苏培盛正下值,准备入厨房用膳。
“苏哥哥,私宅里来新人了?”
苏培盛脚步微顿,装作镇定自若道:“没呢,你为何忽然问这个?”
吕云黛用内力将牙签儿碾碎成齑粉扬洒。
“今日厨房里炊烟断续的时辰倒是与从前不同,洗菜的赵大娘多洗了两双筷子。”
“厨房门前的雪地上有两道陌生脚印,一男一女,我从前没见过这两道脚印。”
作为暗卫,对忽然出现的陌生事物,她习惯追问底细。
苏培盛拧身看向厨房门前杂乱无章的脚印,那些脚印重叠无序,凌乱不堪,他甚至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不同大小的脚印。
没想到暗六心细如发,竟能瞧出端倪来。
是的,今日血滴子影六和影八正藏匿在私宅里。
“据我推断,男子体重约一百四十三斤左右,身长约莫七尺三,女子体重九十左右,身长约莫五尺六左右。”
苏培盛听得头皮发麻,暗六真是神了,说的丝毫无差。
“男子受伤了?”
“淬,你光看脚印怎么能看出他受伤了?别胡说。今儿一早来了两个送菜的夫妇,男的是瘸子,估摸着厨房留饭了。”
苏培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赶忙丢给暗六一颗枣子转移她的思绪,深怕她再瞧出端倪来。
“原来如此。”吕云黛接过枣子,这才恍然大悟。
“六子,为何别的暗卫都没你这般成日里疑神疑鬼的?”苏培盛假装嗔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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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吕云黛沉吟片刻:“奴才最怕死,奴才想好好活。”
苏培盛捂着嘴角噗呲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却愣怔住,继而盯着正在吃枣子的六子。
六子的目光永远都追随四阿哥,她的实力深不可测,且从不固步自封,最喜欢藏锋于拙。
每当以为她已江郎才尽之时,她总能翻出让人惊喜的新花样来。
那几个血滴子和暗卫加在一块都不如她机灵。
若有朝一日,六子与四阿哥反目成仇,她将成为最让人心惊的麻烦。
说话间,暗八前来与她猜拳决定今晚谁在四阿哥房门外值夜。
“小八,今后你在主子屋内伺候。”
“六子,你瞧不起谁呢,我才不想占女子便宜。”暗八咧嘴笑道。
“姬飒!在我杀光那些刺客之前,你必须听我的,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听见六子罕见的唤他名字,暗八顿时面色凝重,忧心忡忡点头。
若六子都守不住门外,那么他只能给四阿哥陪葬了。
苏培盛见六子藏匿在房门外的柿子上,赶忙不动声色的溜到密室,通知血滴子立即从密道离开。
今夜月朗星稀。
吕云黛全神贯注警惕四周动静,幸而一整晚都平安无事。
过了今日,她还需再当三日差,她临时休沐的三日需还给人家。
明日她需与暗四当上班搭子,还暗七的班,后日与暗二当搭子,还暗一的班,大后天与暗五搭班,还暗三的班。
正月十五到二月初一之前,她都无需在四阿哥面前伺候,但还需处理暗卫份内的琐事。
可不在四阿哥身边当差能轻松许多,当个无事小神仙,没那么多破事儿。
今日风和景明,四阿哥心血来潮要练剑。
吕云黛和小八二人将扑腾的活鸽子一股脑的往演武台扔,四阿哥剑法愈发精湛,竟从未失手。
“小八,一会把那几只鸽子拿去厨房炖了,再烤几只我带走,那边几只最肥美的拿去做烤乳鸽。”
“今儿鸽子还挺肥美。”
吕云黛正和小八说悄悄话,冷不丁听到四阿哥唤她。
“暗六,拔剑。”
“遵命!”吕云黛拔剑,飞身跃向演武台。
“六子,你悠着点啊!”苏培盛一听到四阿哥点名让六子陪练,就忍不住后背发凉。
六子这个憨货,回回比试都动真格的,从不让着四阿哥。
哪儿有做奴才的如此下主子脸面的。
吕云黛才站稳脚跟,却见四阿哥将染血的剑凑到她手臂上,极为熟练的蹭了蹭。
“......”
好气!她今日一早才换的暗卫服。
她压下想对四阿哥骂骂咧咧的心思,拔剑冲向四阿哥,和四阿哥练剑最无趣。
他是个善于伪装的皇子,对弈总刻意收敛着,从不施展全部实力。
当然她也是不折不扣的装货,与四阿哥对弈之时,用的都是自己最不擅长的剑法。
可今日不知为何,四阿哥的剑势竟带着明显的狂暴杀气。
吕云黛终于开始认真对待四阿哥的攻势。
“暗六!来战!”
“你今日若敢战败...”
18. 第18章
“罚俸一年。”
“遵命。”吕云黛皱起苦瓜脸,求助的看向苏培盛。
胤禛忍笑,对付这个财迷只有这一种必杀招。
吕云黛总觉得四阿哥怨气冲天,到底谁惹他不高兴?
晃神间,四阿哥的剑锋已然逼近面门!
吕云黛一手负在身后,只用一手轻松舞剑抗击。
四阿哥的剑法精湛,师承顶尖高手,只可惜,他今日遇到的对手是她。
谁也别想拿他吃饱撑着没事儿干的兴趣,来挑战她安身立命的饭碗。
她打个哈欠,反手祭出两个凌厉剑花。
弹指间,剑指四阿哥眉心,她若再往前半寸,四阿哥的脑袋就会被她劈开。
“主子,还练吗?”吕云黛潇洒收剑。
“暗六,你招式杂乱无章,究竟学的是哪一套剑法?”
胤禛惊愕发现每一次与暗六对弈,她用的剑法全然不同,从未有重复过。
“回四阿哥,奴才自成一派,自学成才,人杀多了,自然会形成杀人的小习惯。”
“奴才喜欢钻研创新,从不喜固步自封。”
吕云黛才不稀罕众所周知的武功,旁人都知道招式,定用起来破绽百出。
这些年来,她无数次从尸山血海逃出生天,靠的就是随机应变。
“主子,与奴才对弈之时,您无需收着本事。”
吕云黛心里很明白,四阿哥在隐藏实力,没有人知道他若放手一搏到底是何境界,包括她。
“嗯。”她竟看出他在隐藏实力,胤禛压下震惊,将眼角余光从暗六面无表情的脸上移开。
“不练了。”胤禛将染血佩剑蹭在暗六肩上,这才将剑丢给她,转身踱步离开。
吕云黛拎着四阿哥的剑来到水井边,任劳任怨的为四阿哥当擦剑小妹。
趁着给四阿哥的爱剑上油养护之时,她顺便蹭顶级的药油,将她的宝贝爱剑也养护了一番。
待擦剑之后,吕云黛愁眉苦脸低头盯着肩膀上的血迹,认命的脱下衣衫开始搓洗血衣。
清洗好血衣之后,四阿哥正好沐浴更衣完毕,端坐在书房内看卷宗。
雪后初霁,苏培盛将四阿哥的被褥抱到院里晾晒。
他一个眼神扫向柿子树,就见机敏的六子飞身而来,麻溜将被子晾在竹竿上。
苏培盛转身取来鸡毛掸子,又丢给六子一根小木棍子。
吕云黛接过木棍用力敲打被褥,三两下就将被褥敲打的蓬松宣软。
“六子,今儿天朗气清,你去四阿哥书房里把爷的藏书拿出来,放屋顶上翻晒翻晒。”
“哦。”吕云黛闪身从窗户飞进书房内,将四阿哥的藏书一本本摞起,麻溜飞上屋顶。
胤禛今日心不在焉,一手托腮,若有所思看暗六在藏书阁来回奔波忙碌。
“主子,这本《剪灯夜话》第四卷借奴才瞧几日可好?”
没想到四阿哥藏书阁里还有这本前朝的禁书,吕云黛最喜欢看这些描写灵怪艳情,有违儒家礼教的禁书了,那叫一个刺激。
杀人杀多了看到男女当着她的面上演活春宫都无法激起她任何兴趣。
唯独看描写入骨的激情文字能激发点x幻想,让她觉得自己还像个有欲望的姑娘,而不是麻木的杀人工具。
“嗯,你还想看什么?”
“《醋葫芦》、《品花宝鉴》、《飞花艳想》、《□□》、《空空幻》这几本有吗?”
“.....”胤禛扶额。
“不知羞,爷的藏书阁并无此等淫.书。”
“咿呀?主子若没瞧过,为何知道是淫.书?”吕云黛耍贫嘴道。
“滚。”
有时候与四阿哥这种正儿八经的小古板打趣还挺好玩儿。
古人谈性色变,四阿哥面皮薄,到底是没开过荤的小处男,更是对男女那点事儿避之唯恐不及。
“奴才遵命。”吕云黛将《剪灯夜话》揣怀里,飞身回到柿子树上。
待翻开那本羞羞的《剪灯夜话》,她登时大失所望,原来是删减版,将艳情故事都删减的一干二净。
书生和女鬼手挽手躺床榻上,然后就跳到红烛噼啪作响一整晚,连床幔剧烈摇晃都给删没了!
通篇将男女主激战的全过程删的只剩下爽完后的一首隐晦艳诗:误入蓬山顶上来,芙蓉芍药两边开。此身得似偷香蝶,游戏花丛日几回。
呸!没意思。
吕云黛木着脸,将毫无乐趣的阉割版《剪灯夜话》重新放回四阿哥藏书阁里。
“狗奴才,成日里就知偷看淫.书艳词,诗句都对的不押韵工整,多读些有意义的书,拿去练字。”
胤禛看到这狗奴才写的密信就来气,丢条狗随便在宣纸上踩两脚,都比她写的字工整。
“奴才叩谢主子恩典。”吕云黛接过四阿哥赏赐的字帖,揣怀里,看都懒得看。
准备带回家和从前那些四阿哥赏的字帖放一块吃灰。
人无完人,她也有短板,她的字儿写的不好,且死不悔改。
她磨磨蹭蹭写完一封信的时间够她杀十个人,只要四阿哥看得懂她写的内容就成,何必太过吹毛求疵。
从昨晚开始,那种无形的危机感就彻底消息,今晚值夜时,吕云黛甚至开始坐在树上跷脚嗑瓜子了。
今夜轮到苏培盛在四阿哥房门前值夜,他正在发困,倏然从暗夜里飞来个鸟窝,鸟窝里放着三四个花色鸟蛋。
苏培盛笑着将鸟蛋丢进炭火灰烬里闷熟。
吕云黛鬓边别着一支红梅,时不时惬意的用手撸一把蹲在身侧的小野猫。
早膳过后,趁着换班交接之际,吕云黛寻了一处能勉强照到暖阳的明瓦房梁下补眠。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耳畔传来摇铃声,她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来。
一只猫头鹰瞪着大眼睛正与她对视。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见一只金丝猴背着个黑色袋子朝她爬来。
小猴子叽叽喳喳对她说话,吕云黛从袋子里取出一盒花想容的胭脂,瞬时喜笑颜开,暗四给她送来了新春礼物。
礼尚往来,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精装孤本《尝后图》,递给小猴子。
暗四这家伙最大的癖好就是收集孤本小黄书,他若看到这本苦寻许久的《尝后图》,定会喜极而泣。
此时一条儿臂粗的蟒蛇吐着信子蜿蜒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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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四擅长控鸟兽,有他在的地方,附近的鸟兽都能化为助力。
大蟒蛇扭着身子来到她面前,嘶嘶嘶嘶吐着蛇信子,吕云黛认真听小家伙说话,飞身来到庭院内。
“六子,多谢,这孤本我苦寻多年无果,改明儿我给你带合浦明珠的珍珠粉。”
“我已排查过,附近一里范围内无异常。”
暗四伪装的皮囊俊美阴柔,说话间,从他身后爬出两只小老鼠,一左一右站在他肩上。
“今晚你歇息在屋内,我在外值守。”
“好,多谢暗四。”吕云黛并未推辞,她正好趁着今晚好好理顺最近发生的诡异事件。
趁着四阿哥在书房内,吕云黛寻了一处房梁隐匿。
暗四的小宠物们排排挤在她身侧大眼瞪小眼。
吕云黛伸手戳戳小猫头鹰的鼻子,小家伙脾气还挺爆,追着她的手指啄个不停。
小猴子也开始顽皮的揪她衣衫,吕云黛初时还满眼笑意,倏然轻启红唇说出晦涩的兽语。
小猴子愣怔片刻,将手里的芭蕉乖乖递给她。
吕云黛接过芭蕉,在小家伙脑袋上敲一下,又将芭蕉还给它。
她的目光正投向书房内的四阿哥,却感觉到腿上凉飕飕的,低头看见蟒蛇不知何时堆在她腿上。
她喜欢在炎炎夏日将蟒蛇围在脖子上当冰围脖消暑,但冬日里却对小家伙敬而远之。
将扭曲成麻花的蟒蛇放在一侧,她开始聚精会神当值。
藏匿在草丛内的暗四早就习惯暗六能轻松驾驭捉弄他的宠物,确切来说,暗六的控兽之术在他之上。
是夜,吕云黛坐在屋内房梁,看四阿哥在批奏折。
这几日毓庆宫和康熙爷给四阿哥送来不少无关紧要的折子历练。
“狗奴才,把蛇丢出去,臭。”
四阿哥忽然寒声呵斥道。
哪儿臭了?四阿哥还真是矫情的富贵花,吕云黛把小蟒蛇抓到手里嗅了嗅,哪儿有味道了?
暗四对他的小宠物呵护备至,小家伙来之前甚至还洗过澡。
“遵命。”她朝着小家伙嘶嘶叫几声,小家伙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溜出窗外。
送走蟒蛇,吕云黛回身看向四阿哥,更深人静,四阿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中衣,她飞身跃下,从屏风取来斗篷,裹在四阿哥肩上。
“主子,夜色寒凉,仔细别冻着。”
她顺势开始将放在桌边晾干墨迹的折子收起,按照官职大小顺序整理好。
从四阿哥的朱批能看出他将来定是励精图治的好皇帝,批复内容言简意赅,总能一语中的。
其中有一本奏折滴落几滴朱砂,正好滴在官员的名字上,四阿哥还会贴心的在一侧解释是他不小心洒落,安慰对方别介意。
要知道古代用朱砂勾名字代表处死,想不多想都难。
此时她看到一封关于贪墨赈灾粮的案件,忍不住皱眉。
不知四阿哥到底受过什么挫折磨难,为何年纪轻轻杀戮心如此深重。
“暗六,这份折子有何问题?”
胤禛甚是喜欢与暗六探讨政务,她见解独到,总能让他打开思绪,犹如醍醐灌顶。
19. 第19章
“主子,奴才愚钝,觉得堵不如疏。”
“两江总督的奏折,您批复贩卖私盐者罚银一千两,主犯枭首示众,但总有人抱着侥幸。”
“依奴才愚见,不若再加一条举报贩卖私盐者赏银一千两,让两江所有百姓都成为朝廷的眼睛,定能更快杜绝贩卖私盐之弊端。”
“再有,湖广七州县闹腾赈灾拨款不均,您批复湖广巡抚按照各州县受灾程度拨款并无不妥。”
“但为难的会是湖广巡抚,他无论怎么分派,都会引起各州县百姓不满。”
胤禛放下湖笔:“爷还批复湖广巡抚,让他将受灾州县主官齐聚,让他们推选出一主官统筹。”
吕云黛点头赞赏道:“主子处理的极好,只不过您忽视了人性本恶,统筹之人定会不自觉给自己或者给相熟的同僚多分些。”
胤禛眼前一亮:“爷再加一条规矩,统筹者需等其余州县分配完毕之后,再取剩余赈灾款,统筹者定会不遗余力,将赈灾款分均匀。”
吕云黛点头赞许,将问题最大的奏折捧到四爷面前。
“主子,这亳州知府杜清辉勾结粮商贪腐一案,杜大人将赈灾粮食换成牲畜吃的糠麸简直妙哉!”
“他不该秋后问斩,朝廷该拔擢重用他。”
“愚蠢!贪官污吏不杀反而拔擢,简直荒谬绝伦。”
胤禛素来最厌恶贪官蠹虫,听到自己的奴才在颠倒是非维护贪官,忍不住开口训斥。
“主子,饿急的灾民不是人,只能吃畜生吃的糠麸,朝廷根本做不到让灾民吃饱吃好,而是该让他们尽量活着。”
“荒谬!狗奴才,简直一派胡言。”
胤禛一听到狗奴才说大清的灾民不是人,气的面色铁青。
吕云黛看四爷生气了,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主子息怒,康熙爷施行仁政,以仁孝治天下,官场上清正廉洁的官员多还是贪官污吏多?”
“朝廷下发的赈灾粮经过层层盘剥,能真正送到灾民手中的又能有多少?”
“一斤赈灾粮能换三斤糠麸,只能养活一人的赈灾粮转手成糠麸,就能养活三个人!”
“糠麸难以下咽,还能杜绝居心叵测之人伪装灾民冒领赈灾粮,简直一举多得。”
“真正的灾民饿的甚至能吃树皮,吃能将胃撑破的观音土,甚至易子而食,糠麸对他们来说,该比易子而食更能接受。”
“奴才尝过糠麸,比观音土和树皮好吃,比人肉..总之糠麸能吃。”
吕云黛语塞,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人肉的味道,想起就忍不住反胃。
“主子,糠麸在受灾区之外不值钱,没人会倒卖糠麸这种喂牲口的饲料,若奴才猜测的没错,杜大人不但没中饱私囊,反而还倒贴不少车马银子。”
胤禛默然不语,她一番真知灼见,令他汗颜。
他曾密令赈灾官员在赈灾白粥中撒沙土,区分灾民与谋利者,只不过收效甚微。
他到底太年轻,从未到底层历练,还需多磨砺。
胤禛捉笔将斩杀杜清辉的批复修正。
四爷是个虚心受教的好主子,吕云黛见四爷在奏折上批复夸赞杜大人的蓝批,欣慰的低头继续整理奏折。
胤禛停笔之后,脑海里浮现出方才她说土和树皮比麦麸好吃之时,一脸沉痛的神情。
他下意识从抽屉里随意取出一块银子,捻在手中掂量后,又觉太轻,犹豫片刻,抓起一张银票递给她。
“赏你,爷的奴才还不至于吃不饱。”
“主子,哎呦~~奴才叩谢主子隆恩!”
吕云黛抓紧四阿哥赏的一百两银票,当场给四阿哥跪下了。
她拿到钱之后,眉开眼笑的财迷模样煞是可爱,胤禛才发现她笑起来腮边有酒窝。
眼见她笑的没心没肺,胤禛竟鬼使神差,伸手戳她的酒窝,温热的触感让他心中莫名一颤,他慌乱垂眸,收回指尖。
“财迷!你脸上沾了糕点碎屑。”胤禛沉声说道。
“啊?还有吗?”
吕云黛慌乱伸手摸脸。
“嗯,这里。”胤禛忍笑,戳她另一边脸上的清浅酒窝。
“多谢主子,奴才失态了,奴才该死。”吕云黛感激的看向四爷。
“把方才爷作画时滴落在奏折上的朱砂清理干净。”
吕云黛顺着四爷的目光,看向摊开的奏折。
臣子替皇帝批复的奏折都用蓝批,只有皇帝才能用朱批。
四爷用蓝笔批复,却在官员的名字上恰好滴落朱砂,的确不妥。
吕云黛从袖中取出特制的药水,顷刻间就将官员的字迹和朱砂一并抹去。
“主子,暗三擅长临摹字迹,奴才提醒他把名字加上。”
“嗯。”
整理好奏折之后,苏培盛端着托盘给四爷送宵夜。
胤禛盯着梅花碟中的牛舌酥饼,想起暗六那厮被一碗不要钱的牛肉面糊弄,担心被他责罚的吃瘪模样。
忽然很想再戳一戳她的小酒窝。
胤禛捻一块牛舌酥饼,沉吟片刻,想起她最馋牛舌饼,他将酥饼放回碟内,扬手将盘子抛向房梁。
吕云黛正躲在房梁上慨叹四爷今晚的点心是她爱吃的牛舌饼,倏然迎面飞来一整盘牛舌饼。
她眉眼染上笑意,接过盘子:“多谢主子。”
“六子,茶。”
苏培盛早就习惯在六子于屋内值夜之时,多准备一份茶水。
四爷就是个闷葫芦,他刚到爷身边伺候之时,爷说话都是冷冰冰的嗯、哦、好、可、不,就像个冰雕似的一字仙人。
奴才们都怕他,唯独六子性子活泼,总能逗得四爷与她多说几句话。
苏培盛忍不住在心中慨叹,若暗六能陪伴四爷一辈该有多好,爷身边就这一朵解语花。
吕云黛吃饱喝足,躺在房梁上歇息。
第二日暗二前来交班。
暗二最擅长医术,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叹气。
“六子,你不老实,昨夜是不是做了春梦?脚步虚浮,肾气不足,该补补了。”
暗二抱着手臂直摇头。
“你快些找个男人嫁了吧,少看点那种书。”
“胡说,我没看!”吕云黛一本正经撒谎。
“是,你没少看,敢不敢让我给你号脉。”
“好了好了,二华佗...以后再说。”
吕云黛尴尬挠头,在大夫面前还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暗二明显在揣着答案问她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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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闹,我最近真觉得气虚。”
她是真觉得最近压力大的喘不过气来。
“你不当班即可不药而愈。”
“神医!”吕云黛朝暗二竖起大拇指。
趁着用午膳间隙,吕云黛没忍住溜进厨房偷一大把枸杞,丢进水囊里补补身。
此时她坐在屋顶上值守,暖风沉醉,她惬意的吹散氤氲热气,仰头勤快的喝枸杞水。
“六子,枸杞子是催欲之药,枸杞树的树皮名曰地骨皮,才是补肾气的良药,你该多吃地黄丸。你喝一早上了,没感觉到明显躁意?”
“噗...”
她怎么把这邪门的药理冷知识给忘了!
吕云黛假装淡定,从袖中取出吃剩的馅饼啃起来,低头看向蹲在树上的暗二:“胡说,没有的事。”
“哦,说明你对男女之事极冷淡,是该多补补。”
二人用暗语比划间,柴玉虾着腰入了耳房内。
吕云黛支着耳朵听柴玉禀报说佟格格前来拜访。
佟格格是隆科多的幺女,比四爷小一岁,从前在孝懿皇后身边陪伴,与四爷可谓是青梅竹马。
此时一个眉眼秀美的旗装少女踩着花盆底鞋款款而来。
佟格格一踏入前院里,就朝着树上和房顶上逡巡。
“小六子,你给我出来。”
胤禛一看到表妹佟淑媛又在唤他的暗卫,忍不住蹙眉。
“四表哥,怎么今儿您那些伴读没来?不是今儿约好来品茗的吗?我带了最好的雀舌茶。”
“胡闹,不准在外男面前抛头露面。”胤禛对刁蛮任性的小表妹头疼不已。
“四表哥,你就知道凶我,我再不理你了!哼!我心情不好,你快些让小六子陪陪我,连这都不行吗?”
“可。”胤禛扬手,暗六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
“去吧,不准她靠近茶室。”
“是。”
吕云黛目送四爷离开,转头笑眼盈盈看向佟格格。
从前她在佟格格身边当丫鬟,小格格天真纯善,对待奴才极好,她更是被小格格多番照拂。
“小六子,你快些过来,我有体己话要与你说。”
佟格格气哼哼将暗六拽到回廊拐角处。
“小六子,一会带我飞到茶室屋顶上。”
“格格,您又要看鄂尔泰公子啊..奴才听说公子上个月刚定亲。”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我要去问他,我..我呜呜呜...”
佟格格抱着她的肩,哭的梨花带雨,吕云黛不知该如何安慰伤情的佟格格,只沉默的站在她身边陪伴。
历史上鄂尔泰与发妻瓜尔佳氏夫妻不慕,甚至不曾留下孩子。
倒是与续弦的第二位妻子喜塔腊氏感情甚笃,甚至为她不娶妾,只独宠她一人,鄂尔泰膝下六子二女都是喜塔腊氏所出。
佟格格注定与鄂尔泰无果,只可惜史书素来吝于对女子着墨。
否则她真的很想知道佟格格命定之人到底是谁,她也好帮着促成佳话。
眼见佟格格哭的肝肠寸断,吕云黛最终还是将她带到茶室的屋顶上。
茶室内,胤禛正与伴读品茗,倏然捏紧杯盖,低头不语。
20. 第20章
琉瓦之上,佟格格泪眼盈盈盯着鄂尔泰,简直望眼欲穿。
吕云黛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四爷。
佟格格压根不会收敛气息,但凡习武之人都能轻易察觉到房顶有人。
茶室内所有人都察觉到屋顶上有人,甚至鄂尔泰肯定猜到是佟格格,此刻他的神情僵硬至极。
“都散了,鄂尔泰留下。”胤禛放下茶盏。
“奴才遵命。”
从方才她的气息出现那一瞬,鄂尔泰就失魂落魄盯着茶汤,茶汤倒映出房梁一阙光亮处,她的剪影落于茶汤之中。
鄂尔泰屏住呼吸,甚至能清晰看到她腮边粉泪。
茶室内安静的只剩下西洋自鸣钟的走钟声,也不知过去多久,四爷倏然起身:“回吧。”
“是..”
待鄂尔泰离开之后,胤禛抬头看向屋顶。
“下来。”
吕云黛听到四爷的指令,赶忙将伤心欲绝的佟格格送下屋顶。
“淑媛,今后不准再胡闹!”
“你与他门第悬殊,开春你即将入宫选秀女,汗阿玛自会替你筹谋良缘。”
鄂尔泰虽是他的伴读,但他只是西林觉罗一族的旁枝,门第并不高。
他阿玛拜鄂,只不过是区区从四品国子祭酒,又如何能配得上门庭煊赫的佟家,配得上他最疼爱的表妹。
既然注定无果,他决不允许这段孽缘发生,胤禛看表妹又在啜泣,忍不住叹气。
“暗六,立即将她送回佟府。”
“遵命!”吕云黛心疼的看向佟格格,搀扶她入了马车内。
马车行出一段距离之后,佟格格倏然抓住她的胳膊无助啜泣。
“小六子,我有些话要与他说清楚,求你,带我去见见他可好?”
吕云黛默默良久,因为鄂尔泰从始至终都悄悄跟随在马车附近。
罢了!今日就帮帮这对苦命鸳鸯。
“格格,不必去寻他,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您,您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与他彻底了断。”
吕云黛说着,抱起佟格格径直飞入柳泉居二楼。
雅室内,鄂尔泰的目光还未从淑媛乘坐的马车收回,恍惚间却看到心爱的女子正朝她款款走来。
他的眼眸中还蓄着泪,急的转身低头拭泪,拔步逃离。
佟格格死死咬着唇,语气悲切:“你若敢走,我今儿就从这跳下去。”
说罢,佟格格果然决绝冲向二楼小轩窗。
“淑媛..”鄂尔泰忍泪抓住她的手腕,愣怔片刻,颤着指尖转而抓紧她衣袖。
吕云黛悄然退出雅室内,守在门口。
雅室内断断续续传来喁喁细语,鄂尔泰从始至终都不曾告诉佟格格真相。
吕云黛心绪复杂,她压根不敢告诉佟格格,她阿玛隆科多为拆散这段孽缘,近来无所不用其极打压西林觉罗一族。
上个月鄂尔泰的阿玛更是被佟家打压到苦寒之地宁古塔附近当打牲乌拉总管。
所谓打牲乌拉,就是专门在关外替皇家采办人参貂皮东珠这些山货的苦差事。
鄂尔泰是满军旗子弟,本可袭佐领世职,充任侍卫,再封荫踏入仕途,无需寒窗苦读考科举。
可佟家却将他生生逼到考科举这条不归路。
这对有情人之间的爱太过沉重,注定不得善终。
最终鄂尔泰还是用最决绝的方式劝服佟格格。
吕云黛将伤心欲绝的佟格格送回府邸之后,赶往刑部继续当班。
四爷还真是个工作狂,这才正月十三,各部衙门还未开笔,他就着急来刑部处理积压的卷宗。
路过国子监之时,吕云黛倏然想起来四爷年初吩咐她去查灭门凶宅案件。
担心四爷会忽然问她进度,她转身前往那凶宅查看。
那凶宅在帽儿胡同尾,吕云黛飞檐走壁来到凶宅内,光天化日之下,大厅内却被黑布遮掩门窗,鬼气森森。
她站在放着九口血棺的黑暗大厅,总觉得后背直发凉,她一咬牙,伸手拽下装神弄鬼的黑布。
咔嚓一声诡异脆响,脚下似乎踩到硬物,该是骨头。
吕云黛低头,果然,她踩断了一截骨头,看成色应该是猪或羊。
兀地,她蹙眉看向地上用各自不同骨头排列的诡异符咒,勾勒血咒的血迹早已干涸。
难怪她方才没嗅到血腥气。谁在这招魂?
她一脚踹飞放在血咒阵眼一尊明显是人骨的摆件,掀开血棺,棺材内却空空如也。
好怪异的凶宅!受害者的遗骸又会藏在何处?
吕云黛下意识耸肩,后背莫名其妙恶寒阵阵,脖颈间更是传来一阵刺痒。
她警惕仰头,却发现头顶上方不知何时倒吊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红衣的诡异女子。
女子的面容被长发遮挡,长发落在她脖子上,可为何她为何察觉不到女子的气息!
吕云黛利落拔剑,将那女子斩成两半,被斩断的长发漫天飘散,她眼疾手快退到门外。
待乱发尽数洒落一地,她定睛看向落在地上的女子,冷不丁与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女对视。
原来是傀儡术!
来不及深究那诡异的傀儡,她还需掐着时间赶往刑部当差。
她盯着仿佛在裂开血口狞笑的鬼面女片刻,就焦急转身离开。
此时被斩断的傀儡倏然发出咔咔咔的声响,散落一地的黑发仿佛有生命力般,开始疯狂扭动,钻入腐朽地缝消失不见。
砰地一声轻响,从一口破旧不堪的血棺内突然伸出一截染血的人手骨..
......
吕云黛紧赶慢赶,飞身来到刑部那棵熟悉的桃花树上。
藏在桃花树上的暗二往边上挪了挪,二人一块坐在树上。
“主子方才还在问你,你进去回话。”
“多谢。”吕云黛飞身倒吊在窗前:“主子。”
“那凶宅查的如何?”胤禛停笔,板起脸看向暗六。
吕云黛押对考题,暗暗松一口气:“并无头绪,但奴才查到有人在凶宅内装神弄鬼,对方精通傀儡术。”
“嗯,此案棘手,暗三和暗八协助你,爷多宽限你些时日,五月结束之前必须破案。”
哦豁,她再无法摸鱼偷懒了,四爷只要给出完成任务的截止时间,她就必须在这之前完成任务,否则就得挨罚。
挨罚事小,可还扣薪俸!她不能忍。
“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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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云黛不情不愿接下任务。
“狗奴才,破案之后准许你带薪休沐一个月,你去年不是闹着要去江南玩耍?”
“算了..哎,奴才就是个劳碌命,有时间没银子,眼下没时间还穷的叮当响。”
“闭嘴,你去江南游玩食宿爷全包,不许再开假票据,必须实报实销。”
听到四爷说她开假票据,她吓得差点没倒栽葱跌下房梁。
四爷并未污蔑她,她上个月的确开了九十九两八钱九的假票据。
暗卫们平日里办差若因任务需临时花银子,则可让店家写票据盖戳,再拿回去实报实销。每月上限一百两。
但她平日里连乔装打扮的行头都由四爷发放,一年到头也没几回需自掏腰包机会。
从前她手头紧之时,偶尔也搞假票据坑四爷的银子,但只敢五两八两扣扣搜搜的赚点。
没这回那般丧心病狂,她就是故意的,想让四爷尽快将她边缘化,不让她陪睡。
“主子,奴才穷的家里揭不开锅,三天饿九顿...”吕云黛用袖子擦眼角,将袖子里沾染辣椒油的帕子蹭蹭眼角,眼泪唰唰唰流个不停。
哎呦..辣椒油蹭太多,眼泪都收不住了!
“没有下一次,狗奴才,滚!”
胤禛岂会不知她泪眼汪汪装可怜,可他看到她挤眼泪就莫名烦躁,扬手将她赶走。
吕云黛被辣的涕泗横流,边擦泪边回到桃花树上藏匿。
“不辣?”暗二抱着手臂摇晃腿。
“你闪开,我是真心认错,忠心耿耿的我为主子流下忏悔的泪水。”
“有止辣的药水,要吗?”暗二扬了扬手里的药瓶。
“呜呜呜呜呜...要...”吕云黛边哭边夺过药瓶。
辣椒油用过头的恶果,就是她的眼睛肿成了鱼泡眼。
“鱼泡六,轮到你用晚膳了。”暗二站在树下朝她低声提醒道。
“我呸呸呸!你今儿吃的什么好东西?”吕云黛边揉眼睛,边跳下桃花树,到廊下用膳。
“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还有面片汤和金丝豆芽。”
当班的暗卫吃的膳食不同,吕云黛一听暗二的伙食不差,就知道她的也差不离。
刑部的伙食比户部的好吃,接下来四爷会在六部衙轮值历练。
她还能跟着四爷吃遍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衙门的伙食,想想就开心。
从前总听三爷的暗卫说礼部的伙食比御膳还好吃,她都馋了许久。
“哎呦六子,快些来用膳。”苏培盛坐在方桌前,朝着六子招手。
“来了!”
暗卫们用膳需间隔两个时辰,吕云黛早已饥肠辘辘。
“苏哥哥,听说礼部的膳食最好吃,说真的吗?”
“还真是,礼部小食堂的厨子做的膳食简直是人间美味,上个月我休沐,还悄悄去蹭了一顿饭,哎呦那小味儿,都把我香迷糊了。”
“那我今后可得好好好尝尝鲜。”
“那你没口福了,听闻那厨子年末就要告老还乡了。”
“.好吧...”吕云黛叹气,鱼泡眼忍不住又开始飙泪。
“没出息!”四爷凉飕飕的声音传来。
21. 第21章
吕云黛被辣得睁不开鱼泡眼,泪眼盈盈看向四爷:“奴才知错。”
吃过晚膳,她和暗二猜拳,今晚运气不错,她能歇息在屋内。
四爷依旧在伏案处理堆叠如山的奏折,察觉到他心情不错,吕云黛凑到书桌前。
“主子,您每半年轮值一部衙,今年后半年您会选哪个部衙?奴才也好提前去调查调查。”
胤禛停笔,猜测这家伙肯定会撺掇他先去礼部,方才她听到礼部的膳食好吃,眼睛都听直了。
“你觉得爷该先去哪个部衙?”胤禛反问道。
吕云黛沉吟片刻:“奴才愚见,觉得爷该先去吏部,吏部掌管官员拔擢动迁,您初入朝堂,该多了解官员底细。”
胤禛脑海里浮现出那狗奴才没出息的为个厨子掉泪的窝囊样,忍不住皱眉。
“不急,先去礼部。”胤禛心微动,莞尔道。
“啊?礼部对爷今后在朝堂的助力不大,为何是礼部?”吕云黛诧异道。
“礼部的膳食不错。”胤禛轻敲狗奴才的脑门。
他有自己的考量,避开举足轻重的吏部,方能韬光养晦,不露锋芒。
“奴才觉得主子还是去吏部更优。”吕云黛赶忙捂住额。
“不,礼部厨子要跑了,先吃为敬。”胤禛陶侃道。
“.....”吕云黛发现四爷越来越喜欢戏弄她了,就像撸猫似的逗她。
“对了主子,待奴才破获凶宅命案之后,还能带薪去江南休沐一月吗?”
吕云黛满眼期待看向四爷。
暗卫们每个月都有四日休沐,江南来回都需半个多月,她压根走不远。
平日里每逢休沐,她只会躺在家里呼呼大睡,要么就是去望北楼听曲儿。
她每年都会厚脸皮磨一回去江南,不为别的,为了不上班也能白挣四爷的钱。
没想到四爷竟破天荒大发慈悲,甚至让她带薪休沐,她岂会错过这大好机会。
“嗯,去吧。”
“哎嘿,主子您就是奴才的衣食父母,您就是奴才的天..”
“一边玩去。”胤禛扬手。
吕云黛笑嘻嘻回到房梁上,明日再熬一日,她有二十多天无需来四爷跟前当差,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被一股强大的杀气惊醒,暗五的出场总是带着王八之气,一定要狗腿的弄出大动静,就怕别人不知他积极来当差似的。
她揉着惺忪睡眼,从房梁上坐起身来。
暗五一来,就入书房内向四爷密报近来的工作内容。
此时即将下值的暗二飞身坐在她身侧。
“给你的,昨儿当差忘了给你,新春快乐。”暗二递过来一叠厚厚的秘制狗皮膏药。
“差点给忘了,我也准备了新春礼物给你。”吕云黛转身取下挂在房梁的锦盒。
匣子里装满她近来执行任务之时,在名川大泽里收集的漂亮石头。
“这些石头甚美,在哪找到的?”暗二宝贝似的捧着匣子,满眼欣喜。
“记不清了,执行任务一见到好看的石头,顺手就带回来了。”
“多谢六子,我先行一步。”
“二华佗,回见。”吕云黛揭下一块狗皮膏药,反手按在酸疼的肩颈上。
暗二秘制的狗皮膏药无色无味,效果立竿见影,很受暗卫的喜爱。
暗五是最积极黏在四爷身边当狗腿子的奴才,吕云黛懒得与他争,飞身躲在柿子树上躲清净。
用过晚膳之后,她甚至懒得与暗五猜拳,直接躲回房门外的桃树上。
房内,胤禛正运笔急书,倏然蹙眉:“狗奴才。”
“主子,奴才在。”暗五飞下房梁。
听到暗五的声音,胤禛有一瞬间愕然:“无。”
……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交班的时辰,吕云黛脚下步伐都变得轻快。
她蹭了私宅的热水和香胰子沐浴更衣,又蹭吃一顿午膳,还连吃带拿,揣走两个大肉包子回家当晚膳。
交接之后,她背着同僚们送的新春礼物,满眼笑意归家。
“六子,等等,你忘拿主子赏赐的新春大礼包了。”
苏培盛笑呵呵拎着个大锦盒前来。
“瞧我这记性,主子今年赏赐的什么?”吕云黛迫不及待打开匣子,激动的扒拉起来。
除了一匣子的首饰之外,吃穿用之物都有,价格都不菲。
吕云黛背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到八大胡同里的居所。
小百福犬狗盆里装的食物比她的晚膳还丰盛,她瞅一眼百福啃正香的半个烤鸭腿,低头咽咽口水,大口啃肉包子。
正所谓饱暖思那啥,吕云黛好几日都不曾见到凌哥哥,也不知他在做甚。
她从四爷给的新春大礼包锦盒里精挑细选出一块最为贵重的羊脂玉扇坠,迫不及待来到望北楼。
这个时辰正是望北楼最热闹的时候。
龟奴儿一瞧见那扣鬼又来了,赶忙凑上去拦住她。
“今儿凌相公没空,正在接待贵客,您请改日再来。”
“哦..”吕云黛攥紧掌心的扇坠,没来由的愤怒。
她离开望北楼,从后门悄然入内。
“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玩意儿!我这个月都来了八回,在你身上少说豪掷千两金,连亲都不愿意亲我,你算什么玩意!今晚我偏要你伺候!”
“近身伺候拉拉小手就三百两银子,留宿还需你开口答应,一夜三千两银子,矫情!”
房内传来一阵让人心悸的巴掌声,吕云黛心急如焚,一颗心疼的揪紧。
“你敢打我!来人,把他衣衫剥光,今儿我偏要当一回霸王。”
吕云黛换上面具,暴怒的踹开房门。
当看到凌哥哥被人按在地上,衣衫不整之时,她失控的拔剑。
一盏茶后,她收剑,将意识迷离的凌哥哥搀扶起身,放在床榻上。
替他诊脉之后,她从袖中取出一颗朱红药丸,送入他口中。
看见他眼神渐渐清明,吕云黛垂眸压下眼底情绪,松开方才悄悄与他十指紧扣的手,起身默默处理尸首。
“方才中了迷药,多谢。”策凌踉踉跄跄起身,准备与她一道处理尸首。
“别过来,脏,你站在那等我,很快就好了。”
眼见他的手即便沾染到血渍,她焦急用手肘将他推离。
“你不准碰这些,我来,我来就好。”吕云黛将他推到床榻边。
那些尸首被处理干净之后,竟然站起身来,露出诡异的笑容,昂首阔步离开屋内,策凌心下骇然。
“别怕,我用了傀儡术和特殊的药丸,所有人都会看到她们活着离开望北楼,待马车到城郊,就会跌入崖下粉身碎骨,没有人会怀疑望北楼。”
吕云黛安抚好凌哥哥,趁夜将尸首带到城郊坠崖。
子夜时分,她回到凌哥哥房内,紧抿着唇,忍泪不语。
她很想告诉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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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芸儿,
她想告诉他,别当男妓可好?我养你,你嫁我..不..我嫁你,怎么都成,跟我回家!
可她有何资格开口,她自己都朝不保夕。
“这几日,我都在家,有事吹骨笛。”
“骨笛随身带着,你我都是下九流之人,何必嫌弃我!”她隐忍的紧咬牙关,闪身离开。
策凌羞愧难当,她,与从前那些嫖客不同,他从她的眼眸中,甚至能看见怜悯和汹涌的克制。
不知为何,他一见到她就觉心乱如麻…
一整晚,吕云黛满脑子都是凌哥哥受辱的画面,彻夜未眠。
第二日是元宵节,今日答应小八帮忙,临近酉时,她先来到望北楼内。
透过支摘窗,她看见凌哥哥正端坐在书桌前练字。
吕云黛清了清嗓子:“凌相公,我今晚酉时之后需出门,子时之前必归来,明日辰时出门,酉时必归,后日也是。”
“好,我一会去帮你喂狗。”策凌停笔,心绪复杂,却又觉莫名欢喜。
“多谢。”吕云黛闪身飞檐走壁前往破庙。
远远就瞧见穿着绸衫,伪装成俊逸书生的小八潇洒站在庭前。
“小八,你今儿打扮的如此不正经要做甚?”
暗八憋嘴,下意识抚摸好看的皮囊:“烤鸡吃不吃?”
“还有烤牛肉饼。”
“拿来吧,我听着就饿。”
“六子,我想趁今晚元宵庙会,确认那姑娘对我是否有意。”
“小八,还是算了吧..”吕云黛啃着烧鸡含糊说道。
“你别泼我冷水,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定的。”
“小八,我给你泼冷水是为你好,否则我就给你泼开水了,冷静些,你连真容都不敢展露在姑娘面前,就莫要自作多情,以为谁都对你有意思。”
“谁说没有!哎..还真没有。”暗八沮丧的垂头丧气。
“等等!你口中的姑娘不会是我吧!好你个姬飒!我对你这般好,你竟恩将仇报!”
“我和你说,你值得更好的姑娘,但绝配不上我这般最好的姑娘,你想得美。”
吕云黛看小八愁眉苦脸的模样,于是开口陶侃道。
“你闭嘴吧祖宗!你才想的美,你就说帮不帮我这一回!”
“看在烧鸡和肉饼的份上,你说吧。”
吕云黛咽下最后一块肉饼,擦干净满手的油。
“今晚她会去护国寺元宵庙会,你可否假扮成对我痴心一片的狂热爱慕者,对我大献殷勤,我想看看她的反应。”
“嘶..你要多狂?尺度太大不成。亲亲抱抱成,但不能亲嘴儿。”
“够了够了,不必牺牲这么大,你亲我脸颊一下,再抱一下,然后娇羞的把情书塞给我,转身逃跑就成。”
“成,亲左脸还是右脸?”
“左脸吧,我右脸更俊,要侧向她。”
“......”
“小八,要不我还是把烧鸡吐出来还你吧…”
“六姐姐,六爹,求您帮帮我吧!”
“你提的要求是另外的价钱,再加一只烧鹅吧。”
“成交!”
吕云黛转头换上一张看着就像恋爱脑的花痴脸,娇羞的在暗八面前跺脚。
“这样成吗?”
“呕...太过分了...”
“这样?”
“呕..你收着点演,对得起烧鹅就成,别超常发挥,收着点...”
22. 第22章
“六子,咱月初接的私单不仅超时,还把脑袋给砍稀碎,雇主拒付尾款,还因雇主买下准时杀保单,咱差点赔钱了...”
“什么!!!天杀的!你下回别接买准时杀的主顾。”
吕云黛气的咬碎银牙,都怪矫情的大清富贵花偏要留她摇床,害她杀人超时了。
“莫慌,在我一番舌灿莲花之下,雇主给了咱一人一麻袋番薯和一篮子咸鸭蛋,瞧,你那份放在那边墙根底下,记得带回家。”
暗八下巴朝着庙门廊下的破酸菜缸抬了抬。
“还好还好,还好给番薯和咸鸭蛋。”
吕云黛盯着至少装着二百斤番薯的麻袋和十几斤咸鸭蛋的竹篮,苦笑摇头。
“走吧,六子,今日全靠你了。”
“六子,差点忘了正事,这是我找人写的词儿,你照着念就成。”
暗八递过来一张写满蝇头小字的红纸,吕云黛扫一眼,差点被那些土味情话油死。
“小八,我也不为难你,你再加两个鸡腿给我压压惊,否则你另请高明吧。”
“成交~”暗八答应的爽快,他就怕六子出岔子,这家伙最喜欢临场发挥。
“成!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吕云黛忍着恶寒,开始背台词。
《暗卫守则》并未规定暗卫不可成婚生子,必要之时,暗卫还可用成婚掩人耳目。
她隐约猜到暗二与暗四都有家室,二人说话总有一股矫情的人夫感,暗二更是有浓浓的爹味。
可若小八能成家立室,她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来到护国寺,暗八还贴心的请她到周记吃了一碗热腾腾的芝麻元宵。
吃饱喝足,她站在桥头,开始调整状态,一秒入戏。
“六子,快快快..她..她来了,快些..些准备!”
吕云黛忍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小八害羞,此时他耳根通红,眼神更是慌乱的不知所措。
顺着小八的目光,吕云黛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清雅妇人,正挽着个斯文儒雅的中年书生言笑晏晏走来。
吕云黛扯扯嘴角:“小八,你这禽兽!竟喜欢人.妻,难道你今后要三人行,睡在他们夫妻二人中间不成?”
“六子,那是她爹娘,她在后头,后头..”
“哦哦哦不好意思,瞧见了,是个粉面桃腮的小姑娘对不对?眉间一点朱砂痣?”
“是.她看过来没有?”
“来了!公子~~”吕云黛故作娇羞,扑进暗八怀中,扭捏作态将情书按在他心口。
“请公子走路千万当心,您不止一次撞到奴家心上了。奴家这几日都在想念公子,好饿,好困,好想公子。”
“啊,是不是地震了,为何奴家一见到公子,心跟着乱颤,公子给摸摸。”
吕云黛忍着反胃,这特么都是什么人间油物写的破词。
她忽然觉得去四爷身边加班也挺好的。
她忍着恶心加快进度,主动勾着小八,亲..不下去。
救命..小八就像她的男闺蜜,二人太过熟悉,她压根下不去嘴。
“张姑娘您请自重!”暗八心系心爱的女子,心不在焉按照排演的流程推开六子。
见她哭着跑开,他急的飞身追去。
这边厢吕云黛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哄着自己营业,闭着眼睛张开双臂,抱紧小八。
咿,小八最近身体锻炼的愈发盘靓条顺了,腰间薄肌隔着衣料都能摸到肌理。
吕云黛闭着眼,仰头吧唧一口,不对劲!方才她竟没吻到小八的脸颊,而只是吻到他下巴。
吕云黛顾不得恶心,迅速睁开眼,待看清楚那张神憎鬼厌的俊脸,她又苦着脸闭眼,睁眼,闭眼……
完了,她好想装死,假装不认识他。
“抱够了?呵。”
四爷凉薄的声音刺入耳内,吕云黛这才回过神来,从他怀中弹开:“够了够了,不是..主子息怒,您听奴才狡辩..不是,您请听奴才解释啊,方才奴才..”
“闭嘴!”胤禛寒着脸擦干净下巴,将帕子丢给耷拉着脑袋的狗奴才。
“狗奴才,今日又接下何种上不得台面的私活?众目睽睽之下,与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胤禛没来由的冒出无名火。
吕云黛听出四爷并不知方才与她搂搂抱抱的男子是小八。
从四爷走来的方向判断,小八的站位背对着四爷。
她松一口气,绝不能连累小八一起挨骂,于是耷拉着脑袋装怂,低头盯着鞋面上的蝴蝶瞧。
“是,奴才手头拮据,无奈接下一桩考验姑娘芳心的私活。”
“哎呀,这得出多少银子,才能让六子你如此卖力啊。”苏培盛陶侃道。
“就..一只烧鹅和两个大鸡腿儿。”
吕云黛老实巴交回答,她在四爷面前立的是抠搜的穷鬼人设,其实也没刻意立人设,她是真穷。
她绝不能让四爷觉得她赚钱容易,当然怎么寒酸怎么说。
话说出口,她又后悔没把烧鹅改成一麻袋番薯和咸鸭蛋。
“呵。”
头顶上方传来四爷一声冷笑,吕云黛正忐忑不安之时,四爷却转身离开。
她还没来得及庆贺大清富贵花不罚之恩,苏培盛小跑着折返:“六子,爷令你立即跟上。”
“苏哥哥..奴才今晨已放班,奴才现下并未当值啊。”
吕云黛欲哭无泪,她被小八给坑惨了,这家伙重色轻友自己跑了,都没通知她一声。
这下倒好,她被抓住免费熬夜加班了。
“爷说算工钱。”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是下值半日,奴才就浑身不得劲,愈发想念在主子身边当差的美好时光,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走吧走吧,苏哥哥,主子都走远了。”
“主子,奴才来了~”吕云黛笑呵呵拔步去追四爷。
苏培盛咋舌,四爷还真是了解六子这贪财的死出。
吕云黛乖巧跟在四爷身后,一路来到柳泉居,一看到四爷拔步入柳泉居,她嘴巴差点笑歪。
柳泉居里六粒腊八蒜装碟,能狮子大开口要价六两银子,一粒蒜一两银。
不过贵也有贵的底气,柳泉居里的招牌菜胜过御膳,别家酒楼压根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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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超越。
依照四爷令人唏嘘的败家习惯,定会点满一桌菜,他是皇子,压根不可能做出把剩菜打包回去的抠搜丑事。
不过她能,她可以的,她才没四爷那般矫情,她没有形象包袱,甚至需要的话脸都能扔。
今晚若她将剩菜打包回去,准能三天吃九顿不重样的山珍海味。
她搓着手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倏然雅间内传来四爷冷冽的声音:“暗六,进来。”
“奴才遵命。”
吕云黛磨磨蹭蹭入内,站在足足能躺下五人口口口口口的大八仙桌边。
她正欲开口询问四爷唤她何事,却见数名传菜的跑堂伙计鱼贯入内。
一盘盘美味的...烧鹅们摆满八仙桌,吕云黛瞠目结舌??
她着实搞不懂有钱人的世界,四爷今晚竟奇葩的点了十盘烧鹅。
她正在腹诽四爷败家,伙计又端来个比脸盆还大的碗,碗内堆叠着冒尖的鸡腿,少说装着四五十个大鸡腿儿。
“狗奴才,坐下吃完。吃完滚回去退掉那桩丢人的私活。”
“哦...”吕云黛并未立即求饶,而是乖乖坐下吃肉,毕竟吃饱才有力气继续挨骂。
待她吃饱喝足,再麻溜滑跪认错也不迟。
总比没捞到肉吃,还白白挨顿骂强。
气节于她而言无关紧要,她若无法占四爷的便宜,甚至会气结。
她镇定从容端坐在桌前,细嚼慢咽吃烧鹅。
反正四爷并未规定何时吃完,她慢慢吃到明日也算吃完。
她边吃还得边卖惨:“呜呜呜,香,真香啊,奴才从未..”
“狗奴才,把你的蠢脑袋摇匀再瞎编,昨日午膳,爷难道赏条狗吃苏造肉不成?”
吕云黛赶忙改变拍马屁的方向,眼泪汪汪道:“主子,奴才话还没说完呢,奴才想说从未与主子同桌用膳,奴才简直受宠若惊,祖坟冒青烟。”
“哈哈,六子,你祖坟在哪知道吗?”苏培盛捂着肚子憋笑,脸都憋红了。
“哎,的确不知,奴才无父无母,哪知道祖坟在哪。”吕云黛叹气。
苏培盛闻言,一下笑不出来了,讪讪道:“对不住,六子,杂家嘴碎。”
“没事儿,今后主子在哪,哪里就是奴才的家。”吕云黛抓住鸡腿,泪眼盈盈看向四爷。
胤禛知道这狗奴才没一个字是真心话,可听着她虚情假意的话,却忍不住心酸。
今晚莫名的愤怒情绪在这一刻俨然浇熄,胤禛起身踱步离开。
“早些回,今后不准再接乱七八糟的私活。”
眼看狗奴才瞪大眼睛急的起身,胤禛被她气笑:“已付过银子,没出息!”
吕云黛正被一块鸡肉卡嗓子,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点头,又急的摇头。
等到她缓过神来,四爷早已离开。
她将剩下的鸡腿儿和八只烤鹅统统打包带回家,又趁夜去破庙将番薯和咸鸭蛋吭哧吭哧扛回来。
等到将二百多斤番薯放入地窖内,已临近子夜时分。
就在她准备梳洗歇息之时,耳畔传来三声悠扬骨笛声。
23. 第23章
吕云黛面色一凛,随手抓两头烧鹅,循声赶往望北楼。
她一路提心吊胆担心凌哥哥的安危。
直至看见凌哥哥安然无恙,正坐在阁楼窗前悠闲喝酒,她才长舒一口气,收剑入鞘。
“何事?”
“今晚菜做多了,想着若你还未就寝,请你来吃些。”
吕云黛盯着桌案上摆着的三道小菜:话梅排骨,酸辣土豆丝,红烧猪蹄膀。
都是她爱吃的菜。
确切来说,是曾经的芸儿喜欢吃的菜。
“别嫌寒酸,我此生只学会做这三道菜。”
“极好,并不寒酸。”吕云黛将烧鹅分一只给凌哥哥。
“凌相公,请你吃烧鹅,一整只啃才香,试试?”
“好。”策凌接过烧鹅,与她坐在窗边一道吃起来。
“凌相公有心事?”
吕云黛感觉到凌哥哥情绪低落,忍不住开口询问。
“今日正月十五,这一日,是一位我此生最重要之人的生辰。”
吕云黛垂眸,压下悲戚情绪,连她自己都忘记今日是她的生辰,没想到凌哥哥还记得。
“凌相公可是在怀念心上人?”话说出口,她紧张的攥紧手中的鹅腿。
她期待是心中的答案,又希望不是。
“是。”策凌不假思索。
“我已心有所属,你是好人,也希望姑娘能早日觅得良人。”
策凌潜意识里觉得吕姑娘不该如此凄清的独活,偶尔想起她独自一人离去的孤独背影,他的心口甚至不受控制的刺痛。
但那种莫名其妙的狂悖和背叛芸儿的耻辱,总让他无所适从,他每次只有在心里默念芸儿,才能压下满心愧疚。
吕云黛心如擂鼓,完全顾不上凌哥哥给她发好人卡。
她的心尖被这一个极轻极低的是字,撞的慌乱无比,百转千回。
压抑着狂喜,腰间冰冷的佩剑却不合时宜的提醒她,她不配。
欢喜的情绪急转直下,她沮丧垂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知道了,你心有所属是你的事情,但我喜欢你,也与你无关,我有事先行一步。”
她极力掩饰仓皇无措的情绪,飞身离开。
失魂落魄回到居所,抬眸间却瞧见本该漆黑的房内却亮如白昼。
是谁在屋内?
吕云黛屏息凝神拔剑,飞身跃上屋顶。
正要掀开瓦片窥视屋内是谁,却听到熟悉的冷冽声音:“狗奴才,下来。”
四爷怎么来了?
暗卫们潜藏的居所只有四爷知道,也不知他大半夜来做甚。
“夜深人静,又去何处厮混!”
胤禛随手将一个锦盒丢给她,又将手里的糖葫芦放在桌案上的空碗内。
“生辰吉乐。”
胤禛今日总觉得忘记一件极为重要之事,他心事重重一整日,都未能想起是何事。
倒是想起暗六今日生辰这种无足挂齿的琐事。
辗转反侧之间,索性来检查她是否又乱接私活,顺便选一样她最喜欢的金饰送来。
她庸俗至极,最喜欢金银,款式不重要,关键拿在手里要沉,他从私库特意挑出一支足有一斤重的簪子。
果然,她嘴角的笑容都压不住。
“奴才叩谢主子隆恩,这金簪奴才一定摆在财神龛前供奉起来,哎嘿,足金的就是好,真沉。”
吕云黛将沉甸甸的金簪顺势插在发髻上,笑的合不拢嘴。
“好了别贫嘴,早些歇息。”
“主子您稍等,奴才护送您回去。”
吕云黛转身将烛台上多余的烛火熄灭,也就四爷大手大脚,她绝不会奢侈一次点燃七八根烛火。
“不必。”胤禛转身离去。
“不成,奴才必须护送您回去!”
吕云黛态度坚决,四爷来居所寻她从不会带别的暗卫,好歹是她的散财童子,她绝不能让四爷出半点岔子。
“说不必就不必,不准矫情。”
胤禛翻身上马,纵马疾驰离开。
吕云黛压根不放心四爷独自夜行,悄摸飞檐走壁一路护送他入南锣鼓巷的私宅,见到暗三的身影之后,她才转身折返归家。
回到居所,她对着铜镜摆弄发簪。
四爷虽然只是借着送礼物的借口来查岗,送的生辰礼物也俗气,但却俗到她的心坎里。
在这险恶的世道,瞬息万变的纯情早就无法打动她,但纯金可以。
她感动之余,决定回赠四爷一件生辰礼物。
不就是春光么!她能为他种出来。
第二日一早,她将埋在雪堆里的烧鹅热一热,啃完烧鹅,赶早去西郊集市买花苗,顺便瞧瞧合眼缘的奴仆。
她始终觉得那个刺客还会出现,平日里早出晚归,家里若有个有人看门,那刺客也能有所收敛。
她决定买个乖顺,重点是便宜皮实的男仆放在居所掩人耳目,对外就宣称是她买来的赘婿。
仔细挑拣苗木之后,她扛着苗木来到东市牙行看奴仆。
露天开在墙根下的流动牙行更便宜,她丝毫没犹豫,拔步来到一处蹲着十几个待被挑选的年轻少年前。
扫视一圈,她倏然瞪圆眼睛,将目光落在一个瘸腿的十四五岁少年身上。
啧啧啧,像,太像了,至少有三分相似,吕云黛心中狂喜,今日真是走狗屎运,竟让她遇到如此尤物。
难以想象让这张脸为她端茶递水,捶腿揉肩,为她洗衣做饭,会是多刺激又禁忌的体验。
此时那少年寒着脸与她对视,那傲娇的神情更像四爷了。
就买他!!
“这瘸腿少年卖多少银子?”
“姑娘,您要签活契还是死契约?”
“死契,这少年家里还有何人?家在何方?”
吕云黛谨慎的将少年的底细打听清楚,若他有家人,她绝不会买。
“死契八十两,这孩子可怜,从南边儿逃荒来的,家里早就是绝户了,辗转多家都被退回来了,他脾气暴躁,要不您瞧瞧那个脸嫩的少年郎如何?”
“八十两?您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他的左腿都瘸了!买回去都不能干重活,只能洗衣做饭扫地捶腿。”
“哎哟瞧您说的,您说的琐事他都会,他做的饭可香哩,平日里我都让他做饭。”
“他虽断一条腿,却长得最俊俏,我能保证他第三条腿没问题,我们到墙角那,我让他立起来给你查验查验。”
“就他这容貌,即便是瘸腿,买回去与漂亮的丫鬟配.种,生下的小奴才品相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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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伢子贼眉鼠眼的嬉笑道。
“....”
“我再瞧瞧。”吕云黛转身扛起苗木,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人伢子的谩骂声。
“你这丧门星,老娘买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彻底砸手里了,明儿再卖不出去,我就把你送去当男妓,总有人好这口!”
衣衫下摆倏然被揪紧,吕云黛顿住脚步,低头看到少年死死抓住她的衣衫下摆,眸中蓄泪。
“能否买下我,求您,您让我做什么都成。”
吕云黛沉默不语,一咬牙,从袖中取出八十两丢给人伢子。
“我要他!现在就要!”
人伢子满眼喜色,赶忙去拟写卖身契,抓住少年的手按手印。
“他叫什么?给我看看他的路引身份牌,别买到黑户。”
情急之下,她差点忘查验身份牌。
古代人也有类似身份证的东西,叫路引牌,牌子上写着姓名和籍贯,出远门必须带路引,否则被抓住就是重罪。
“这.逃荒来的哪有路引啊,这样,我再给你便宜五两银子,再帮您弄个路引身份牌如何?”
“你放心,绝对是过明路的正经路引。”
“成!”
“你叫什么?”吕云黛走到少年面前。
“我姓黄,叫柿子。”
吕云黛蹙眉:“这名字很好!还真是命中注定,我就是你的主人。”
“多谢主人。”
“黄柿子,跟我回家。”
“回去我给你做个假肢,我出门打猎之时,你看家。”
“若我出门时与你说过的归期超过一年,你可自行离去,我会让人告诉你,该去何处寻你的卖身契。”
吕云黛将一串光饼挂在黄柿子脖子上,带着她的小男仆一道回八大胡同的居所。
家里多一张嘴吃饭,她不得不去买来一袋白面和一袋大米,又买来佐料和豆油。
黄柿子的衣衫鞋袜也需准备。
待她忙碌过后,坐下来算账才发现将四爷赏的一百两银子花的精光。
吕云黛捂着心口肉疼的要命。
“主人,您可来用午膳了。”黄柿子在厨房内喊道。
“来了。”
“黄柿子,米粮都已准备好,你喜欢吃什么就到街口那的肉摊和菜摊赊账,回头我去给钱。”
“还有,百福蹲守的杂物间别去。”
“是。”黄柿子乖顺的将盛好的饭碗放在主人面前。
“柿子,你从前做什么的?”
吕云黛盯着黄柿子虎口处的薄茧若有所思。
习武之人在虎口处才有薄茧,方才买他之前,她就仔细观察过黄柿子。
这少年很有趣,武功尽失,甚至命不久矣,顶多七八年的光景,他必死无疑,毕竟她探到少年的脉息是死脉。
她恰好间隔七八年后,她要换一个奴仆伺候,所以才没计较这少年短命。
“主人,我现在是您的仆从,家里人全都死光了,做什么不重要。”
“说。”吕云黛面露不悦。
“我若不肯说,会把我卖到八大胡同当男妓吗?”
少年满眼惊恐,毕竟能住在八大胡同附近的压根不可能是正经人家。
“不会,永远不会。”
24. 第24章
“我本是江南一户吕姓望族的逃奴,家主名唤吕留良。”
“我是家生子,六年前,我阿娘犯事被主家杀死,娘出事前夜,将我藏在粪车送出吕家。”
吕留良?
乍一听这名字极为耳熟,吕云黛想起来雍正朝惨绝人寰堪比诛灭十族的“吕留良文字狱案”。
吕留良出自簪缨世家,只不过吕家世代子弟是在明朝为官,与满清不共戴天。
明亡之后,吕留良一家皆效忠于南明,族中子弟多为抵抗清军战死。
吕留良终其一生都在反清复明,是个不折不扣的骨灰级反贼。
雍正十二年,已经死去五十年的吕留良因一桩谋逆案,被雍正帝下旨开棺戮尸枭示,挫骨扬灰。
吕家年满十五岁以上男丁皆斩立决,女眷则发配宁古塔,予披甲人为罪奴。
吕家一脉就此绝户,后世甚至传闻雍正帝并非过劳死,而是被人刺杀。
传闻他是被吕家遗孤吕四娘刺杀,甚至头颅都不翼而飞。
此时黄柿子语气愈发哽咽。
“这些年来,我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所有无法想象的活计都做过。”
“我也曾流落风尘,被病态的嫖客打断腿,才刚逃离魔窟,却因奴仆无路引,被人诓骗要挟,卖身为奴。”
“你娘因何被杀?”
“不知道,少夫人忽然疯了,杀了好多人,后来我听闻那晚在荣景院内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死了。”
“少夫人为何发疯?”
“少夫人膝下唯一的四姑娘死了,少夫人就疯了。”
“四姑娘?吕四娘?”
“主人怎么知道四姑娘叫四娘?”黄柿子诧异。
“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姑娘闺名不得外泄,你方才说四姑娘,按照汉人的习俗,亲近之人该唤她四娘。”
吕云黛不禁唏嘘,没想到吕四娘竟死了,说明野史还是太野。
吕四娘刺杀雍正的传闻,纯属那些被雍正得罪的士绅阶级造谣抹黑雍正帝。
黄柿子说的过往,她自然会再次核验,吕云黛收回思绪,看向泫然欲泣的少年。
“柿子,你离开吕家也许是因祸得福,今后你就是我的仆从,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我不会将你发卖。”
“吃饭!”吕云黛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柿子碗中。
“呜..柿子你做的红烧肉还真好吃。”
“多谢主人夸奖。”
“柿子,今后你对外就说是我招进门的赘婿,知道吗?”
“主人为何不真招个赘婿?”
“因为我不喜欢男子。”吕云黛没说后半句:她只喜欢银子。
“......”黄柿子心中诧异,原来他的主人是磨镜女,她不喜欢男子,自然喜欢的是女子,难怪要买他掩人耳目。
吃过午膳之后,吕云黛将今日从集市买来的苗木浸水浇透,开始嫁接苗木。
所谓的春光,就是将不同苗木嫁接到一棵树上,开出不同颜色的花。
孝懿皇后送给四爷的春光至少嫁接二十种以上珍贵果木。
“主人,您在做什么?需要柿子帮忙吗?”
“我在嫁接果木,今后若我不在家,你要细心呵护这两棵桃树,记牢了。”
吕云黛为种出来四爷心心念念的春光,今日下了血本,买下芙蓉桃、贵妃血桃,白玉碧桃、福桃、映霜红桃、黄桃、蜜粉桃、鹰嘴桃、蟠桃、春桃十种不同颜色以及花期的桃树。
待嫁接成活之后,四爷能从开春欣赏不同颜色的桃花,直到春末,若运气好,他还能从夏初收获不同品种的桃,直到秋初。
“主人,您要嫁接这些桃木做甚?即便嫁接成功,也只能开出一种花,结出一种果子来。”
黄柿子一瘸一拐端来一盏茶。
“我自有妙方,我只管开花,不管结果之事。”
吕云黛说着,挽起袖子开始仔细扦插。
后世曾有一名植物学家,在一棵树上嫁接四十种同属科果树,花开之时五彩斑斓,般般入画,恰好她曾研究过那棵有趣的树,
她蹲在庭院里捯饬小半日,直到日暮四合,才将包裹严实的桃树移栽到大花盆内,又宝贝似的搬进堂屋窗前。
她不确定能否一次嫁接成功,特意种下两棵,增加存活的几率。
为让桃树成活,她下足血本,甚至买来一柴房的炭火。
“皇四子,柴房里有炭火,你必须保持屋内温暖如春,待炭火用完,你再去斜对面张大娘那买。”
“主人,我叫柿子,不是四子。”
“嗯,我说话口音重,皇四子,你来帮我捶捶肩,一会再把狗屎铲了。”
“....”
黄柿子:“哦。”
“皇四子,轻些,往左边挪挪,哎哎哎,往右,对对对,用点劲。”
让黄柿子捶腿揉肩松快之后,吕云黛揣着黄柿子的卖身契,和一匣子四爷这些年赏赐下的金银珠宝,来到望北楼。
策凌正在抚琴调音,却见吕姑娘飞身站在他面前。
“凌相公,我今日去牙行买回个男仆,我时常不在家,男仆的身契放你这,还是老规矩,我若许久未归,你把身契还给他,再把这些银子给他当盘缠。”
“还有这些,是我存下来的家当细软,你帮我保管好,我若身死,这些都给你。”
“男仆?”策凌心口莫名酸涩:“那..我今后还需去你居所帮你照看小狗吗?”
“不必再麻烦相公。”
“嗯,你让仆从自己来取残羹剩饭,今日有些忙,吕姑娘自便。”
“好,我今日子时方归。归去不定,至多五日方可归来。”
吕云黛将身契和珠宝放在桌案上,转身离开。
待她离开之后,策凌低头抚琴,他心下烦躁,渐渐曲不成调,乱了心曲。
屋内倏然传出一声呜咽刺耳的铮鸣声,策凌盯着断裂的琴弦默默良久。
离开望北楼,吕云黛来到大学士张英府邸。
学士府里的探子清荷这几日不知为何断了联系,她今晚必须找到清荷。
清荷伪装的身份是张夫人送给嫡次子张廷玉知晓男女情事的通房丫头。
依照她规划好的进度,清荷该爬上张廷玉的床,这几日将事成的消息传给她。
可她足足等候四五日都不曾收到消息。
清荷是她单线管辖的小暗卫,若清荷叛变,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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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黛会被株连,她必须亲自去查探清楚。
其实暗卫也分三六九等,如清荷这些底层暗卫甚至连效忠的主子是谁都不知道,都是由高层暗卫单线联系,下达指令。
能在四爷身边伺候的暗卫,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才能近身伺候。
连她也是从扫地的底层细作开始做起,她足足花了两年时间,在各大府邸私宅扫地刺探消息,替佟家刺杀异己。
才一步步踩着尸山血海,最终走到四爷身边。
此时她悄无声息趴在屋顶上,顺着明瓦缝隙窥视屋内。
吕云黛窥视过诸多朝廷重臣的隐私,唯独张英大学士最风趣,他竟是不折不扣的妻奴。
与其说惧内,不如说宠妻。
张大学士与夫人姚氏鹣鲽情深。
姚氏闺名姚含章,贤淑美名京城皆知,她自幼读书明理,更是有名的才女,难怪能教导出张廷玉那般清润如玉的权臣。
今晚张大学士不顾病体,偷偷喝酒,气得张夫人不准他上床歇息。
张夫人诞育四子一女之后,前些时日因长子张廷瓒身故,白发人送黑发人,身子骨愈发一蹶不振。
此时张夫人边撕心裂肺的咳嗽,边坐在床边啜泣,急的张大学士直抹泪。
他一咬牙,从床底下摸出熟悉的哄妻道具。
啧.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位高权重的张大学士又在夫人面前跪搓衣板了!
眼见张英夫妇开始搂抱着亲吻解衣,吕云黛捂眼离开。
清荷的居所该在张廷玉所居的澄心院西跨院内。
一靠近漆黑的跨院,吕云黛警惕拔剑,她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
顺着血腥气息,她来到清荷所居的屋门前。
屋内传来清荷痛苦虚弱的呻.吟,并无旁人气息。
吕云黛从窗缝潜入屋内,暗夜里,她看到清荷趴在床榻上。
“怎么回事?”
“六统领。”清荷挣扎着想爬起身来,却被吕云黛按回床榻。
“六统领,属下办事不力,并未顺利让张公子收入房中。”
“为何会出岔子?”
吕云黛纳闷,清荷是按照张廷玉的喜好甄选的女子,还是张廷玉的母亲姚氏送来的,张廷玉没道理拒绝才对。
“六统领恕罪,属下也不知,那夜属下一番投怀送抱,却被张公子失控踹下床榻,后背不甚划破,属下昏迷数日,方才苏醒,正准备给统领您传递消息。”
“嗯,你去烟袋斜街地字二号歇息,这几日我替你当差。”
“是。”清荷踉踉跄跄起身掌灯。
吕云黛与清荷对清楚近来琐事的细节,又瞧过清荷后背的伤势之后,在自己后背也弄出类似的伤口。
待清荷离开,她换上清荷的容貌,趴在床榻上歇息。
说起来她与张廷玉公子,还颇有缘分。
两年前,她刚当上小暗卫。
领到的第一份差事,就是潜伏在张家当后花园里的洒扫丫鬟,伺机窥视张英大人的隐私。
她其实是上一个清荷。
她高升之后,现在这个清荷才来顶替她的位置。
当年她每日起早贪黑,三更天就需起来扫雪。
25. 第25章
暴雪之时,甚至不眠不休,从三更天扫雪到第二日五更天。
洒扫丫鬟的日常枯燥无味。
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张廷玉张二公子晨起练字。
张二公子自律的程度和四爷一样变态。
练字都得在手腕上绑着二十斤重的沙袋,以保持运笔稳健,岿然如山。
当然四爷更奇葩,他两只手都得绑着沙袋,还得悬空练笔。
当年她初出茅庐,来张府的任务是接近张廷玉,成为他的枕边人。
离开张府之前,已然从洒扫后花园的粗使丫鬟,晋为掌管书房的二等丫鬟。
当时她费尽心思,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勾引张廷玉。
眼看即将完成迷惑张廷玉的任务,成为他最亲密的通房丫头,她却被调遣到索额图府邸里当腿臀婢。
没成想张廷玉还真是她人生中第一个贵人,被调遣到索额图府邸没两个月,她就顺利通过一年一度的暗卫考核,得以到四爷身边伺候。
以她对张廷玉的了解,按理说依照他一贯温润宽和的脾气,绝不会大发雷霆责备丫鬟才对。
清荷定是哪儿出了纰漏!
暗夜里,吕云黛躺在没有安全感的床榻上,仔细梳理着清荷禀报的蛛丝马迹。
最后还是没忍住飞身来到房梁歇息。
她坐在房梁之上,却忍不住皱眉,张府的洒扫奴婢愈发惫懒,房梁上都是积灰,甚至还有蜘蛛网!
无奈之下,她只能折返回床榻继续梳理情报。
清荷汇报的内容太过片面,她明日必须见到张廷玉,方能亡羊补牢,否则清荷这颗棋子就彻底废了。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端着铜盆,顶着丫鬟小厮们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翩跹来到张廷玉床前。
伺候二公子的小厮青荇心内五味杂陈,他依旧想不明白。
为何二公子亲自选择清荷当他的通房丫头,可清荷前夜来伺候二公子启蒙男女情事,他却瞬间翻脸无情,甚至愤怒的将清荷踹下床榻。
素来温和的公子甚至破天荒踹了清荷,这是从前不曾发生过的事情,毕竟公子对清河的心思,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
清荷与别的丫鬟不同,她今后注定要当公子的女人。
“二公子,清荷来伺候您梳洗更衣。”
踏入屋内,吕云黛的语气故意染着悲悲戚戚的哭腔。
鼻息间都是浓烈的酒气,想必张廷玉昨夜宿醉。
可幔帐后依旧死寂,吕云黛放下铜盆,伸手掀开幔帐,猝不及防间,被人揪住衣襟。
她下意识想还手,想起自己眼下的身份是柔弱娇媚的通房小丫鬟,于是卸力,软着身子被拽入幔帐后。
耳畔是张廷玉迷乱急促的呼吸声,她惊得循声看去,却见原本温文尔雅的张廷玉此刻却面色潮红。
不待她回过神来,炙热的吻蛮横压下。
什么情况,清荷不是说张二公子嫌弃她,不准他侍寝,还将她踹下床榻么?
怎么她一来就莫名其妙上高难度床戏了?
吕云黛被张廷玉吻得嘴唇发疼,不用看就知道嘴被他给咬破了。
她还真没想到他平日里斯斯文文,在情事上却如此狂暴。
“公子..呜…您吓着奴婢了,疼..”吕云黛装出哭腔呜咽道。
“公子,奴婢尚未沐浴,不如让..啊..”
她的衣衫被张廷玉猛的撕碎,身上一阵凉意,吕云黛赶忙伸手挡在胸前。
“清荷,对不起,前夜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你别生气,你现在就能侍寝,给我..我现在就要你,清荷..”
张廷玉快疯了,那晚迷情之时,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彻底占据她的身体。
可他越是与她亲近,他却愈发觉得莫名其妙的焦躁不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小丫鬟清荷与旁的婢女不同,是他藏在心里多年的女子。
她永远都会乖巧陪伴在他身边。
她会在他被父亲责罚,跪在祠堂之时,悄悄给他送吃食,为不让婆子发现,她将滚烫的烧饼藏在在心口,烫出血泡还逞强说没事。
她会满眼心疼为他处理被责打的伤口,会笨拙的为他绣香囊,他若不戴着,她还躲起来悄悄哭鼻子。
她还会傻乎乎躲在他身后,张开双臂抱他的影子,悄悄说喜欢他。
他出精之后,家中长辈开口提出安排通房丫头之时,他几乎下意识说出清荷的名字。
清荷是他唯一向娘主动开口要的女人。
她出身贱籍,依照律例,良贱无法通婚。
他虽不能娶她为妻,但却想宠她护她,与她相伴一生。
他甚至打算待今后她诞育下他的子嗣,他再将所有亏欠都弥补在他和她的孩子身上。
他对她的确是男女情爱,否则不会在午夜梦回之时,做那些与她缠绵的旖旎迷梦。
可为何前夜对她莫名的强烈抗拒,在见到她这一瞬,却又烟消云散?
明明方才听到她的声音,他就情不自禁想要她。
原以为又是一场清晨时难以启齿的旖梦,在梦里他将她桎梏于身下,行尽最亲密的情事。
可耳畔越来越悲戚的哭声却让他当头棒喝。
张廷玉羞耻的松开她的唇,将脸颊贴在清荷耳畔,温声道歉。
吕云黛发现张廷玉渐渐冷静下来,这才止住假哭。
“清荷,转过去,让我看看你后背的伤。”张廷玉吻着她柔软的耳珠,缱绻呢喃。
这又是什么强制爱情节?
吕云黛心惊胆战转身,直到后背传来沁凉交织温湿的触感,她才松一口气。
偷眼用眼角余光看去,张廷玉跪坐在她身后,正俯身边吹气,边为她后背的伤口敷药。
其实她整个上半身都披着人皮,只是那暧昧的触感,依旧能透过人皮,落在她的肌肤上,引起酥酥麻麻的痒。
张廷玉的反应完全和清荷反馈的不同,甚至是南辕北辙的割裂。
吕云黛一时千头万绪,一头雾水。
又担心张廷玉会愧疚的还想与她行房,她干脆闭眼假寐。
兀地,她涨红脸,她才发现她竟喜欢后背吻,只不过吻她后背的男子若换成凌哥哥就好了。
“公子..疼..”吕云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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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作娇羞,这才听到张廷玉一句压抑的回应。
“我让你踹回来可好?”
张廷玉抓住她的玉足抵在他心口缱绻摩挲。
吕云黛尴尬的脚趾蜷缩,不知所措。
还真没想到,她才没来接头两个月,清荷和张廷玉已然发展到如此亲密的关系。
吕云黛分析,大概是因张廷玉尚未经人事,想必对情事方面羞涩紧张,也行清荷在言语上有所不当,才会让他恼怒。
毕竟男人在床榻上的忌讳颇多,她回头找几本内容丰富些的春宫图给清荷培训一番,定能让清荷顺利攻克张廷玉。
好不容易熬到张廷玉去给张英夫妇请安,吕云黛赶忙将清荷召回,脱身而去。
清荷才躺下没多久,二公子就拎着食盒入内。
二公子柔情蜜意亲自伺候她用早膳,二人含情脉脉拥吻着回到床榻上。
待一切即将水到渠成之时,伏在她身上的二公子却再次刹住动作。
“下去。”张廷玉懊恼不已,他觉得自己可能病,那种怪异的排斥感再次袭来。
心爱之人已然玉体横陈在他面前,只要他愿意,就能与她行尽鱼水欢愉。
可他却忍不住反感。
早就被二公子撩拨得动情的清荷扭着身子主动邀欢,却被二公子倏然冷冽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
张廷玉伸手轻抚清荷炽艳秀美的面庞,她的肌肤染着欲色薄红,眉眼间依旧是熟悉的缱绻深情。
到底哪里不对劲?
感觉到她的娇躯缠来,张廷玉无奈合眼:“下去。”
........
这边厢吕云黛从张府离开,又前往明珠大人府上与细作接头,紧接着又马不停蹄赶往裕亲王府邸。
待回到八大胡同居所之时,早就过了用晚膳的时辰,吕云黛迈着沉重的步伐归家。
小百福犬转头自己松开狗链子,摇着尾巴迎接她归家。
厨房内顷刻间燃起昏暗明灭的烛火,吕云黛推开厨房门,看到小男仆正站在灶台前煮面。
一个人孤独惯了,有人在等她归家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继而忍不住鼻子发酸。
“柿子,多加点葱油,煎蛋要溏心。”
“是,主人。”
吕云黛寻来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看焕然一新的小院。
墙角围起竹篱笆,篱笆内翻了土,一看就知道傍晚刚播种。
狗窝边的墙角搭起鸡舍,几只嫩黄的小鸡仔和小鸭子时不时探头瞧她。
吕云黛嘴角忍不住浮出笑容,随手抓一把麦麸,捧到小鸭子嘴边。
被小鸭啄着掌心,痒痒的让她忍不住摸着毛茸茸的小鸭子笑出声来。
“柿子,记得多种些白萝卜和玉米,我喜欢吃。”
“傍晚都种下了,主人,我还种下韭菜、大蒜、香葱、大白菜、莴苣。”
“明日我再把后边的空地松松土,种辣椒和茄子,还有番薯。”
“好,你看着种,家中都交给你打理。”
吕云黛正欲开口说要去买棵柿子树种在院子里,却瞧见一只低空盘旋着的乌鸦,猛地朝她俯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