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救宿敌后她死遁了》
1. 灾星
是夜,雪已下了一整日。
顾蘅的双腿早已跪的青紫,但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一张漂亮如同玉雕般的脸蛋上尽是倔强。
“父亲,求您为阿蘅主持公道,为姨娘主持公道!”
“姨娘是被人害死的,绝非意外啊!求您查明真相,严惩真凶!”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顾蘅期盼的抬起头,却在看见来人的脸时,心情沉入谷底。
父亲连亲自前来和她说话的想法都没有,只派了个小厮就来打发她了。
“二姑娘,小的奉劝您一句,天寒,您还是赶紧回院子吧,冻坏了身子不值当。”
往日里,府里的丫鬟小厮们看见顾蘅,无不巴结顺从,如今馥姨娘惨死,他们便觉得顾蘅失了依仗,于是人人都可以来踩上一脚了。
见顾蘅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小厮面上全是讥笑之色,“事到如今,您还没看清事实,那小的就多嘴一句,您毕竟不是主君亲生的孩子,若是再因为此事和主君闹翻了,日后怕是连说亲都难!”
说到这里,小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顾蘅,嘿嘿一笑,“不过嘛,你这姿色尚可,许是可以嫁给一些好色的老头当小妾,如此一来,也算有顿饱饭吃了!”
闻言,顾蘅抓起手边的一个石子,狠狠砸向小厮的脚边,怒骂道,“恶奴,我将来如何轮不到你管!”
被顾蘅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厮恶狠狠的啐了她一口。
“小贱人,真当自己还是个人物了!”
言罢,他冷哼一声便走开了。
顾蘅没再管他,只固执的继续敲着父亲的门。
“父亲,求求您了,姨娘也是您的枕边人啊,求您查清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再次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在看见顾蘅的那一刻,不耐的蹙了蹙眉。
“阿蘅,你怎么还在这?”
见状,顾蘅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般,抓住了男人的裤脚,“爹,求您了,姨娘的死真的有蹊跷!”
不料,男人闻言却收回了脚,还往后退了几步,语气中尽是愤怒和责备:“你都闹了多久了,还不消停?!”
“你还想要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你害死了你姨娘!你可别忘了,她最后倒在血泊里时,怀里还揣着你最爱的玫瑰酥饼!要不是你嘴馋,她怎么会出府,怎么会遇到意外!”
顾蘅一行清泪流了下来,顾不得用袖子去擦,只焦急的解释,“不是的,父亲,姨娘那日是被人约出去的,秦嬷嬷可以作证!是有人约了她去茶楼,说是要和她说我的身世,她才会去的!”
男人听到这里,已是十分的不耐,“阿蘅,我知道你失去了姨娘,伤心过度,但是你胡诌也需要有个限度!”
“你不过是一个被人遗弃在山脚下的弃女,能有什么身份?若不是你姨娘心善收养你,你早就死了!”
一时之间,顾蘅的泪涌的愈发厉害了,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男人已率先打断了她。
“事到如今,你爱跪就跪,跪死了也没关系,反正你这条命,早就应该还给你姨娘了。”
说完这话,男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蘅失了浑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感觉浑身都在发冷。
院子里的人来来往往,个个都在窃窃私语。
“这二小姐也是命苦啊!”
“谁说不是呢,原本就是主君爱重馥姨娘,才连带着爱屋及乌,也疼疼她罢了,如今她失了依仗,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一旁的丫鬟闻言,不屑的切了一声,“什么呀,你们还同情她?她不过就是个灾星!如今她克死了姨娘,主君不惩罚她就已经算是很好了!还想怎样!”
顾蘅听着这些人的嘲讽,并不想浪费力气理会,忽然间,她眼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鞋,再往上看去,只见顾玥那张娇蛮的脸出现在眼前。
下一刻,一阵凛冽的风刮过她的脸庞。
紧接着,一股剧痛袭来。
只见顾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还踩住了她的手掌,在上面狠狠碾了两下。
“哎呀,二妹妹,我不小心踩到你一下,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见顾蘅一言不发,只是不爽的皱眉,顾玥心中顿时燃起了一阵无名之火。
她伸手抓住了顾蘅的头发,强迫她看着自己,“装什么装!你以为自己还是父亲心中看重的女儿吗?如今你姨娘那个贱人死了,这整个县令府都是我和我母亲做主了!我看你以后还拿什么和我争!”
见顾玥还想再打自己一巴掌,顾蘅直接伸手,攥住了她的胳膊。
她人虽然瘦弱,但手上力气却不小,顾玥挣脱不开,顿时恼羞成怒,“你放开我!”
顾蘅站了起来,向顾玥的方向走近了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给我姨娘写纸条的人,是你吧?”
顾玥从没见过顾蘅发怒的样子,印象中,她总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惹的父亲屡屡偏爱她。
如今她那双眸子里竟充满了恨意,由于跪了一天一夜,里面已经布满了红血丝,不知怎的,竟让顾玥感到有些害怕。
将顾蘅的手甩开后,顾玥强作镇定,“你、你胡说什么呢!”
“你娘不过是个千春楼里出来的货色,再漂亮也无非是个妓女出身,也配我和我娘动手?”
听出了顾玥话语中强装镇定的意味,顾蘅冷笑一声,“其实你们也并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对吧?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把我姨娘骗出去杀罢了!”
见顾蘅朝着自己逼进,顾玥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直到退无可退,只能靠上了墙壁。
“顾玥,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揭发你和你娘的真面目,让你们付出代价!”
罕见的被顾蘅给逼入绝境,顾玥恼羞成怒,重重的推了顾蘅一把,随后慌不择路的离开。
而顾蘅被这一推,猛的摔倒在地。
她想爬起来,却感到一阵失重,随后浓浓的疲惫涌了上来。
她再也睁不开眼睛,体力不支,终是晕倒了过去。
一时之间,院子里乱成了一团,却谁也不敢去禀报主君,生怕触了霉头。
最终,顾蘅在院子里躺到了半夜,直到秦嬷嬷见她子时还不曾回院,出门寻找,才在雪地里找到了已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她。
*
顾蘅病了。
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后,她便发起了热来。
这一次,她足足烧了三天才醒来。
睁开眼时,只觉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浑身痛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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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马车碾过千百遍。
一阵浓浓的委屈涌上心头,顾蘅下意识的开口,“姨娘……”
话刚出口,她便落下了泪来。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姨娘了。
也不会再有人那般真心的疼爱她了。
见状,紫云赶紧给她递来温水,一杯下肚之后,她才觉得自己真正的活了过来。
“紫云,我是怎么回来的?”
听到这话,紫云心疼的掉下泪来,极其为自家姑娘鸣不平。
“是秦嬷嬷在主君院子里发现您的,见到您的时候,您都快被雪给埋了!主君可真是狠心!哪怕您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可您也叫了他十几年的爹爹呀!”
顾蘅笑了笑,出口安慰道,“没事的,你家小姐我现在不还好好的躺在这么?不哭了啊!”
紫云胡乱的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如今姨娘不在了,我一定要遵守她的遗愿,好好的照顾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紫云扭过头,蹙眉询问,“是谁来了?”
忽而门被打开,一阵凉风吹了进来,惹的顾蘅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进来的人,正是秦嬷嬷。
她一进门,见顾蘅醒了,先是落泪,而后又支支吾吾,似乎是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见状,顾蘅笑了笑,柔声开口,“嬷嬷请说吧,我承受的住。”
“二姑娘,主君的心真的太狠了!竟然要把您赶去庄子上住!如今这时节,天寒地冻的,您从小娇养着长大,身子怎么受得住!”
闻言,顾蘅还没说话,而一旁的紫云倒是率先拍起了桌子,愤愤不平。
“二姑娘烧了这么几天,还没好呢,就想要把姑娘赶走,莫非是想要姑娘的命不成!”
见紫云一脸的愤怒,秦嬷嬷看向顾蘅的眼中也满是心疼。
“主君说,如今老太太身子不好,怕姑娘住在府里,给老太太过了病气,又说如今姨娘已经没了,姑娘去庄子上也算是守孝,这样也是全了你们母女之间的情分。”
见顾蘅沉默了,紫云和秦嬷嬷立在一旁,都不敢轻易开口,生怕戳到顾蘅的伤心处。
一时之间,屋内连窗外的落雪声都听得见。
半晌,顾蘅问,“有说什么时候让我启程吗?”
这时,一阵嚣张跋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这样的灾星,当然是走的越早越好!今晚天黑前,你就要离府!”
顾蘅看向来人,只见又是顾玥那个事儿精,根本不想理会,不料对方却贴了上来,主动坐到了顾蘅的床边,笑道:“妹妹见我来了,怎的如此不高兴?”
顾玥握住了顾蘅的手,巧笑嫣然的开口,“姐姐我啊,还特定向父亲求了个恩典,今天由我亲自送你去庄上呢,怎么样,感不感动?”
这一刻,顾蘅忽然感觉自己像被一条冰冷的蛇给缠住了,一股浓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她想挣开顾玥的手,但实在是病了几天,毫无力气,只能作罢。
“大姐姐,妹妹感念您的心意,只是回庄上的路实在太冷,就不用麻烦您了。”
顾蘅话音刚落,顾玥就轻笑一声,随后手上的力道更重了,捏的她生疼。
“不麻烦,好妹妹,姐姐我啊,我一定会亲自送你离开的。”
2. 坠崖
“怎么,妹妹是不愿意我和你同去么?那你便去禀告父亲吧。”
说完这话,顾玥便抱臂站着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顾蘅。
顾蘅知道父亲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是再冒犯他,还不知会有怎样的结果,终究还是点了头,任由顾玥跟在她身边。
不多时,紫云和秦嬷嬷就将顾蘅的东西收拾好了。
这些年,馥姨娘虽然受宠,但这县令府终究还是被当家主母把持着的。
县令少时贫困,多亏了长乐县首富秦家的接济,才有机会科考入仕。
后来,秦家嫡女秦柔便嫁给了他,两人结为夫妻。
秦柔自小跋扈娇蛮,嫁给顾家之后,自认秦家对顾长帆有知遇之恩,将整个后院把持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个丫鬟敢爬主君的床,更不容许顾长帆纳妾。
许是管束的越严,反而适得其反,终于在他们成婚的三年后,顾长帆竟从千春楼带回来一名绝色女子,名唤沈馥,哪怕是顶着要和秦家闹翻的威胁,他都一定要纳她为妾。
后来,沈馥又收养了顾蘅,这母女两在秦柔的眼中,犹如一根毒刺。
这些年,秦柔虽表面上并不和馥姨娘撕破脸皮,但私底下的苛责并不会少。
所以,时至今日,顾蘅和姨娘的房中,贵重的摆件都是很少的。
最终,顾蘅的目光放在了一枚莹白的玉佩上。
这枚玉佩是羊脂玉的质地,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一看就价值不菲,而在玉佩背面的隐蔽处,还刻着一个“蘅”字。
听姨娘说,这是当时她捡到顾蘅的时候,便已经在那襁褓中的。
想到这些,顾蘅将它也收了起来,珍而重之的放在了身上。
*
赶在天色将黑前,几人终于上了路。
顾蘅身体不适,一直昏昏欲睡的靠着马车。
行到一处山坡时,忽然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整个马车剧烈的颠簸了起来。
顾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还来不及撑住身子,额头先磕到了车厢上,很快便红了。
紫云见状,连忙帮顾蘅捂住了伤口,愤愤不平的怒骂,“前面怎么回事?马车这样颠簸,伤到我家小姐了!”
不多时,马车夫便掀开了帘子,一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二小姐,马车现在坏了,一时半会怕是修不好了。”
“啊?修不好了,你们出发前没有检查过吗?”
一时之间,车夫被紫云怼的无话可说,只好连连道歉。
一旁,秦嬷嬷抬头看了看天,神色凝重。
“如今已经快入夜了,外头又下着这样大的雪,现下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冻着吧?”
就在这时,顾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既如此,那妹妹便和我一起同乘吧?”
闻言,顾蘅蹙了蹙眉,往后望去,只见顾玥抱着个手炉,从后边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一眼望去,便知她的马车比顾蘅的好上几百倍。
一方面,她本就是县令府的嫡女,母家又是长乐县数一数二的富豪,自幼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好,如今她下了车,朝顾蘅这边走来,饶是手上抱的那个暖炉,都够寻常人家吃穿用度一年的了。
不知怎的,顾玥虽是好意,但顾蘅总觉得不对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她们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这些年来,可谓说是争锋相对也不为过。
见顾蘅一直不回话,顾玥主动走到了她身边,牵起了她的手。
顾蘅心道不妙,下意识甩开了她。
“不用了吧,姐姐的马车,我实在无福消受,我就在这等一会儿,让马车夫回去报信,重新派一辆来便好。”
见顾蘅拒绝了自己,顾玥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阴骛,但又很快压了下去。
她再接再厉,搭上了顾蘅的肩膀,将她往边上带了一些,“妹妹这是什么话呢,一辆马车而已,别说坐了,即便是送给你也无妨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山坡的边缘上,顾蘅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朝着山坡下望去,只见这处竟然是一个断崖,下面深不可测。
刚想往回退一些,就感觉身后一阵大力袭来。回头的瞬间,便见到了顾玥那张狰狞扭曲的脸。
“既然你不想和我同乘,那就去死吧!”
顾蘅一阵失重,在要掉下悬崖的瞬间,抓住了山坡边上的一棵草,死死挣扎。
见状,顾玥蹲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还不是怪你命不好?谁叫你和我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呢?下辈子投胎,记得投好一点!”
看到这边的场景,紫云和秦嬷嬷大惊失色,想要冲过来救顾蘅,不料却被那马车夫给挡住了。
“两位,这是小姐们的事情,你们就不要掺合了吧。”
闻言,紫云急了,狠狠的踩了车夫一脚,想趁他愣神的间隙冲过去,不料下一秒便被狠狠推倒在地,痛的她根本爬不起来。
挣扎间,紫云早已泪流满面。
“大小姐,二小姐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妹妹啊!您不能这样!”
听见紫云声嘶力竭的叫喊,顾蘅忽然有些鼻酸,而顾玥眼中的厌恶之情更甚。
“不过区区一个丫鬟而已,你若真舍不得你家小姐,那就和她一起去死,我不拦你。”
紧接着,顾玥狠狠踩上了顾玥的手,逼她松开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许是生死存亡之际,顾蘅竟爆发出了无尽的力量,顺着悬崖边爬了上来,还顺势推倒了顾玥。
挣扎间,她抓住了顾玥的衣服,哪怕今天要死,她也要多拉一个人来垫背!
顾玥被她这一推激怒,更是用力和她缠打了起来。
慌忙间,顾蘅抓住了顾玥的衣服,想拖住她同归于尽,不料衣服禁不住这般的撕扯,“哗啦”一声,便断裂开来。
看着顾蘅发狠的神色,顾玥心头一跳。
今天若不能除了这个贱人,怕是后患无穷。
见顾蘅失了力,往后滚了几步,顾玥立马上前狠狠一推!
紧接着,顾蘅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猛然坠下了悬崖——
“二小姐,不要啊——”
*
一时之间,凛冽的风声自她的耳边呼过。
紫云和秦嬷嬷凄厉的呼喊声越来越远了。
如今正是冬天,她分明应该感觉冷才是,不知为何,却感觉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正好掉到了一颗树上,树枝划破了她的后背,但好歹算是缓冲了一下坠落的力道。
后来,树枝也终是承受不住,顾蘅再三挣扎,仍旧滑落了下去。
本来以为已经必死无疑,不料这处悬崖下,竟有一个很深的池塘。原本上方已经结冰,却不知道被什么重物砸破了冰面。
顾蘅险而又险的逃过一劫。
凭借着强大的求生本能,顾蘅用力全力游到了岸边,终是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不料,这一晕,却让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境中的一切,恍若前世已经发生过一遍。
原来,她并非被父母遗弃的孤女,而是京城永宁侯府流落在外的女儿。
她有人疼,有人爱,父母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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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丢失之后,日夜以泪洗面。
她虽一直被养在长乐县,但不久之后,就会被认回京城,曾经欠缺给她的荣华富贵,侯府都会千百倍的补偿给她。
而且,她还有一门自幼便定下的婚约,那谢家公子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着实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只可惜,梦里的好运似乎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成婚之后,她在一次宴会上,竟然被当朝太子看上,而她那软弱的夫君,竟然畏惧太子的威严,将她拱手相让。
顾蘅不从,在梦里千百次想逃离求囚牢一般的皇宫,却又无数次被抓回。
每次逃走失败,她都会面临更加严苛的惩罚。
许多次,她都想,不如就此死在床榻上好了,也好过日日夜夜被反复凌辱。
那时,父母兄长还想搭救于她,不料太子竟将永宁侯府全家下狱,只为堵住顾蘅的所有退路。
心灰意冷之际,偌大的京城,竟只有顾蘅年少时的竹马愿意搭救于她。
沈徵玉那时不过也刚中状元而已,官位也不高,却宁愿冒着丢了性命的风险,也想救她于水火。
然而,顾蘅还没等到逃出升天的那日,东宫的良娣先给她端来了一杯毒酒,逼迫她喝下。
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梦中的一切瞬间化为虚无。
顾蘅猛然睁开眼,被吓的冷汗涔涔。
只可惜,她梦中的一切都太模模糊糊,她看不清所有人的脸。
若是能得知太子的长相,便也能提前提防这个仇家了。
下一秒,顾蘅感觉身上很冷。抬头一看,月亮早已高高的悬挂在天上了。
想来如今已然是半夜了。
此刻雪虽然已经停了,可仍旧很冷。
顾蘅强撑着身子爬了起来,今天的经历虽然很曲折,但好歹没有缺胳膊少腿,还好好活着。
但她刚往前走了几步,却感觉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竟然是个人!
这一幕,吓的顾蘅跌倒在地。
半夜,荒郊野外,遇上一个不知生死的人。
哪怕顾蘅从小便是个胆大的姑娘,如今也被吓的不轻。
“喂……你还活着吗?”
言毕,顾蘅捡了一根树杈子,往那人身上捅了捅。
毫无反应。
没有办法,顾蘅只好壮着胆子上前,将手指放在了那人的鼻息下。
天寒地冻间,那人的呼吸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还好,还有气。”
顾蘅拍了拍胸口,总算是松了口气。
下一刻,她伸手擦了擦那人脸上的雪,却在看清面容的那一刻,震惊无比。
“……阿徵?”
在方才的那个梦里,别人的脸她都没有记住,唯独沈徵玉的脸她记得清清楚楚。
从三岁到十二岁,她与阿徵一直比邻而居,虽然不是亲生,却早已情同兄妹。
虽然后来他不告而别,但顾蘅也从来没有怪过他。
更何况,在刚刚那个荒唐的梦里,也只有他愿意不顾一切的搭救自己。
顾蘅咬了咬唇,终是下定了决心。
这个人,她一定要救。
只是,几年未见,他的右边眼尾下,为何会多出一颗红痣呢?
没等她更深入的思考,身下的人先动了动,下一秒,竟然猛的起身,将顾蘅扑倒在地。
男人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呼吸不得。
顾蘅抬眼,只见男人双眸猩红,一字一句,艰难的询问。
“你是谁……?!”
3. 找茬
事到如今,男子手上的力道仍旧没松,情急之下,顾蘅只好一直拍打着他的手腕,企图让他松开。
见他真带了一丝杀气,顾蘅心头涌起了浓浓的后怕。
她开口,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的说,“我、是阿蘅啊,阿徵,你不记得我了吗?”
听到阿徵两字,男子眸色稍有松动,下意识把手放开了。
一瞬间,顾蘅跌倒在地,狠狠的咳了两声,再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吸的感觉肺都生疼。
“这么多年没见,你一见面就要杀我,阿徵,这次你可真是伤到我的心了。”
顾蘅勉强坐起身子来,却见眼前的男子单手捂着头,喃喃自语着,“阿蘅是谁,阿徵又是谁?”
见状,顾蘅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强撑着身体,走到男子面前,发现他的后脑勺处破了个口子,流了许多血出来,心里一个咯噔。
伤的这么重,怕不是真的伤到了脑子,失去了记忆吧?
那他方才不顾一切的攻击她,倒是也能解释的通了。
顾蘅长叹一口气,将人扶到了一旁的树下坐下。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自从我三岁开始,你便搬到了我家隔壁,直到我十二岁,我们都是日日见面的,你都不记得了吗?”
这一刻,男子抬起头,似是想要努力辨认顾蘅的模样,可越睁大眼睛,眼前的一切就越是模糊。
许是伤的实在太重了,方才醒来一下已是不易,下一秒,他缓缓闭上眼,直接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顾蘅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栽倒了,还激起“咚”的一声。
见状,顾蘅感觉棘手极了。
她身上也是有伤的,若是两人都还清醒着,或许还能一起搀扶着走到庄子上。
可如今……只剩她一个人还醒着了。
实在没办法,总不能不管他吧。
于是,顾蘅拖着病体,在山脚下寻了一圈,终于让她找到了一辆被人废弃的板车。
顾蘅用尽浑身力气将人放在了车上,不知从哪忽然爆发出了勇气,愣是拖着他便走了。
所幸这处庄子原来是馥姨娘的产业,虽是县令赏给她傍身用的,但毕竟也算是她的私产,所以顾蘅幼时,也曾和她一起来过,还依稀记得路。
这一路,雪虽然停了,但还是十分寒冷,冻的顾蘅直打哆嗦。
两个时辰后,她终于到达了庄子门口。
这时,天光都已然大亮。
庄子上的一些人已经陆陆续续醒来了。
许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顾蘅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也晕死了过去。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终于有一个丫鬟发现了她们。
见两人浑身是血的躺着,这场景实在有些吓人,丫鬟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大声尖叫了起来——
“救命啊!这里有两个死人!!”
*
顾蘅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了。
一睁眼,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嬷嬷正站在她旁边。
还没等她开口,赵嬷嬷先上前抓住了她的手,眼含热泪。
“二小姐,您受苦了。”
顾蘅仔细的想了想,幼时的确见过这位嬷嬷。
当时她失了一双幼子,想要自杀,是馥姨娘救下了她,又帮助她和整日酗酒打骂她的夫君和离,给了她生的勇气。
从那以后,这位嬷嬷就忠心耿耿的为馥姨娘做事了。
许久没见幼时相熟的人,顾蘅也有些感动。
“嬷嬷,好久不见。”
见顾蘅认出了她,赵嬷嬷一时老泪纵横。
“二小姐,姨娘去世的事情,老奴也知道了,只可惜小姐小小年纪,就失了母亲,如今还被府里人排挤,只能住在此处。”
顾蘅闻言,苦笑了一声。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猛然抓住了嬷嬷的袖子,焦急的问道:“嬷嬷,和我一起来这的那位男子呢?他现在在哪里?”
说到这里,顾蘅顿了顿,担忧的说,“……他如今怎么了?还活着吧?”
无论如何,阿徵在梦里都对她有搭救之恩,如今他伤的这般重,她也理应救助报答于她。
闻言,赵嬷嬷点了点头,“还活着,现在就住在隔壁房间里呢——”
话音刚落,她便见顾蘅直接跳下了床,朝着隔壁而去。
*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顾蘅有些恍惚。
男子这时已经醒了,但却想一个失了灵魂的娃娃,只是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如今他这幅模样,和当初阿徵翻她院墙来见她时那副充满生气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心疼。
见顾蘅进来了,男子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她。
见状,顾蘅走了进去,坐在了一旁的小板凳上。
“你怎么样了?感觉还好吧?”
闻言,男子愣愣的点了点头,说,“我一切都好,感谢你…救了我。”
见他还能正常说话,语言还有逻辑,顾蘅总算放下了心。
看他这副模样,也是坠崖受的伤。
古往今来,伤到头一直都是最可怕的,轻则失忆,重则变成傻子,再严重一点,便是回天乏力,要去见阎王了。
看来阿徵是没有变成傻子的。
“你昨夜那个样子,真的把我吓到了,若是你出了事,今后见到沈叔叔,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他交差呢。”
闻言,男子愣了愣神,“沈叔叔……又是谁?”
顾蘅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的,阿徵,如今你是伤了头,失了忆,过往的一切都忘记了,但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记得的事情,我也记得,我会一桩桩的讲给你听的。”
少女忽然凑过来,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忽然萦绕着他的耳鼻。
一时之间,他忽然感觉有些痒。
至于她温热的手掌握住他时,他忽然有些不自在,悄悄的抽回了手。
顾蘅没在意他的小动作,继续讲着。
“你叫沈徵玉,沈叔叔是你的父亲,在你五岁的那年,带着你搬到了我家隔壁,从小,你便很爱读书,但是你知道我爱玩,也愿意陪着我瞎胡闹,许多次,在我的怂恿下,你还逃了课,带我去听曲看戏,逗蛐蛐呢。”
在顾蘅的三言两语下,男子便逐渐接受了她所说的一切。
许是少女的声音足够温和,声音也暖暖的,他眼前似乎也浮现了一幅少年少女嬉笑打闹时的场景。
虽然有些陌生,但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嗯,那就听你的,我相信你,从此以后,我便叫阿徵了。”
闻言,顾蘅笑了笑,“好啊,阿徵,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好好治病的,很快你就能恢复记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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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阵脚步声,随后,有人重重的推开了门,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顾蘅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几岁的丫鬟正站在门口。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样式简单,但用料却并不粗糙,和这庄子上的其他丫鬟婆子比起来,已然算是豪华了。
还没等顾蘅开口,这小丫鬟倒是先吵闹了起来。
“你们是谁啊?怎么住在这里?”
这时,赵嬷嬷也闻声赶了过来,连忙开口解释,“春华,这是咱们府上的二小姐,来庄子上养病,昨日府里不是已经传了信来了么?你忘了?”
闻言,春华冷哼一声。
“我只知道,主母今儿早上又传信来说,二小姐昨日坠了崖,许是来不了了,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是不是真的小姐呢,说不定就是个冒牌货!”
顾蘅翻了个白眼。
赵嬷嬷在一旁连连陪笑,“二小姐,这春华三年前才来的我们庄子上,许多事情都不懂,也没见过您,您不要见怪。”
顾蘅一看这春华眼睛朝天看的模样,便知她肯定是府上哪个管事的人的女儿,自以为手上有些权力,便拽起来了,顾蘅不愿和她多争执,从身上摸了一块腰牌出来,扔到了春华的脚下。
“咚”的一声后,春华低头,见这幅腰牌的确是府里的主子才会有的东西,冷哼了一声。
“我看二小姐穿的如此破烂,衣衫不整的模样,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叫花子来讨饭吃呢。”
顾蘅被她怼了一句,很是无语。
“你素日里便是这般讲话的么?若是去了府里,你这样的性子,怕是不出三天就要被打死。”
闻言,春华气急,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顾蘅。
“你别以为你是个小姐,就能在这庄子上横着走,我告诉你,你的处境,我清楚的很!如今你的姨娘死了,又失了父亲的宠爱,说是把你送到庄子上来养病,实则不过是弃了你而已!”
春华越说越得意了起来,抱臂站在一旁,“我可是主母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的女儿,你以后对我最好放尊敬一点,不然,我让你在这庄子上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她又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的阿徵身上。
在看见他那张脸时,瞬间被惊艳了,但看了眼他浑身的穿着,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眼中又生了鄙夷之色。
最后,她将目光移回了女主身上,啧啧叹气。
“二小姐呀,我都不怎么该怎么说你,作为一个官家小姐,你来庄子上,竟然还带了一个野男人,昨夜那么长的时间,你们孤男寡女在路上相处,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呢,真是不知检点!”
闻言,顾蘅再也忍不住了。
阿徵和她才刚刚重逢,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这丫鬟打断。
如今,瞧她越说越不像话,更是要侮辱他们二人的名节了,顾蘅干脆直接站起了身来,顺手拿起手边的一杯冷茶,就朝着春华的面上泼了过去。
下一秒,春华的尖叫声响起。
“啊啊啊啊!顾蘅!!你这个贱女人!我要杀了你!”
说着,她便扑上前来,想要扇顾蘅一巴掌,不料半路却被一旁的阿徵给抓住了手,下一秒,他借力将人狠狠一推,春华便失了力,往后倒去。
这一倒,她便重重撞到了桌上,顿时将一桌的茶具全部撞翻,散落了一地。
下一刻,阿徵冷漠的声音响起。
“呱噪,吵的我头疼。”
4. 断绝月钱
春华重重的摔倒在地,手掌下意识撑在地上,不料却放在了碎瓷片上,瞬间割破了她的皮肤。
下一刻,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啊啊啊!好痛!!”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伤口处血流不止,很快就染红了地面,看着有些瘆人。
顾蘅自幼便有些晕血,见到这一幕,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
不料正好将脸凑近了阿徵的胸口。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血腥气也未散,属于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顾蘅又急急忙忙的往后退开。
而另一边,春华早已怒不可遏。
她站起声来,面色因疼痛而有些泛白,一双下三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顾蘅和阿徵。
“你们今日敢这样对我,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说完这话,她便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一旁的赵嬷嬷见状,神色有些为难,她走到顾蘅的身边,有些担忧的说,“二小姐,这春华是管事嬷嬷的女儿,从三年前来到这里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当成庄子上的主子小姐,如今您这样对她,恐怕她会报复您。”
顾蘅闻言,讥笑一声,“如今姨娘没了,真是什么人都敢踩上我一脚了,一个奴仆,竟然还想骑到主子头上来。”
赵嬷嬷摇了摇头,“谁说不是呢,只是她毕竟也算是这里的地头蛇,您还是多小心一些为好。”
*
傍晚,县令府,如月苑。
“砰”的一声,一件上好的瓷器便碎落在地。
顾玥神色阴狠,掀翻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就连笔墨纸砚都掉落了一地,墨迹在地上蜿蜒出一道痕迹,而这痕迹的尽头,正跪着好几个丫鬟。
顾玥平日里在县令面前装的很是懂事,可实际上在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就原形毕露。
在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基本上身上都没有一块好皮。
见主子今天这么生气,她们个个都忍不住抖了起来,生怕又挨打。
“顾蘅这个小贱人,那日我亲眼看着她掉下的悬崖,不知道她到底走了什么运气!竟然这样都没死!”
一旁,顾玥的贴身丫鬟碧云上前,给她端了一杯茶水。
“大小姐,您别动怒,先喝杯茶,压压火气。”
不料顾玥拿过茶杯,竟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喝什么喝,我哪还有心情喝!真是个没眼力的贱骨头!”
闻言,碧云立马惶恐的跪倒在地。
同时,茶盏的碎瓷片溅的到处都是,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躲避。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她面容姣好,身材微胖,身上穿的料子更是华贵,见顾玥在屋内发火,长叹了一声。
“玥儿,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一发火就摔东西,你可知,就是你刚刚摔的那个杯盏,都够普通人家十年的花销了?”
闻言,顾玥看向来人,嘴巴一扁,便扑进了女人的怀里。
“娘!那个顾蘅掉下悬崖竟然都还没死,还好端端的回到了庄子上,她们母女两这么些年,一直都是我们的眼中钉,如今大的已经没了,这小的我们也不能放过啊!”
说着说着,顾玥忽然感觉有些后怕。
前些日子,顾蘅似乎已经起了疑心,觉得馥姨娘的死并非意外了,若是她能活着回来,肯定会疯狂的报复她的。
秦柔听到这话,拍了拍女儿的后背,笑了笑,“这些都是小事,何至于你气成这样啊?那白雪庄虽是沈馥那个贱人的产业,但是那里却早就被我们的人占据了,如今顾蘅受了伤住在那,我们想要背地里搓磨死她,还不容易?”
闻言,顾玥点了点头,依赖的在秦柔怀里蹭了蹭。
秦柔抚了抚她的头发,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玥儿,娘这辈子就只有你和你哥哥两个孩子,这顾府里,属于你的富贵和地位,谁也不能和你抢。”
这时,一个嬷嬷从外面走来,恭敬的说,“禀主母,晚饭已经备好了。”
“行,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不多时,两人便步入了主院的饭厅。
她们到时,顾长帆已经在了。
只见他神色有些不虞,周围的人都不敢触他的霉头。
一旁的秦柔见他这副表情,便知道今晚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馥姨娘这些年的确是她的眼中钉,被顾长帆真真切切的爱着,自她死后,顾长帆已经许久都没有笑过了。
但如今,顾长帆偏执的认为她的死是由顾蘅造成的,那这一切,就变成了一把对付顾蘅的利剑。
入座之后,秦柔夹了一块肉放在顾长帆的碗里,柔声道,“主君今日可知,府里有个大好的消息。”
听到这话,顾长帆蹙眉,“有什么事就直说,别绕弯子。”
被他的态度给呛到,秦柔心中顿时生了一顾无名之火,但为了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她强行压住了自己的火气。
“昨儿个晚上,不是说阿蘅在去庄子的路上坠崖了吗?”
说到这里,秦柔还适时的掏出了一个帕子,假惺惺的抹起了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蘅儿好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是真心把她当女儿的,这不,出了事,我便赶紧派人去寻她,想着好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不料,却根本没有找到。”
听到这里,顾长帆终于转过头看着她,“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秦柔又擦了擦眼泪,脸上绽出了一抹笑容,“当然不是了,转机还在后头呢!许是蘅儿的命实在是好,那悬崖下面正好有一个池塘,她掉进了水里,并无大碍,如今已经自己回了庄子上了呢。”
顾长帆冷哼一声,“她倒是福大命大,若是她姨娘能有她这般的运气就好了。”
见顾长帆又要陷入对馥姨娘的缅怀之中,秦柔连忙出声打断。
“不过啊,我听说蘅儿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回的庄子,和她一起的,还有个男子呢,据说是受了重伤,不过人长得倒是十分的俊朗,怪不得蘅儿会带他回庄子上呢。”
闻言,顾长帆勃然大怒。
“她一个官家小姐,闺阁在室女,竟然私带外男!传出去,岂不是败坏我顾家的名声!”
听到这话,秦柔和顾玥心中都兴奋极了,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秦柔主动抓住了顾长帆的手,柔声劝道:“毕竟人家也是个病人,想来是蘅儿心善才会相助,我们也不能太怪罪她。”
顾长帆闻言,更生气了,“她心善?那她怎么对她姨娘的死毫无愧疚,甚至还犯了疯病,想要污蔑给别人,她姨娘孤枯黄土,她倒是和男人私会上了!”
一旁的顾玥继续煽风点火,“不过是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吃饭吧了,想来我们庄子上,也养得起这么一个人,父亲您就别生气了。”
顾长帆冷笑一声,“多一张嘴吃饭?我们顾府,原本就和她顾蘅毫无关系,但也发了善心,将她养到了这么大,但我们的善心,也不是毫无限度的。”
说到这里,顾长帆站起声来,冷漠的开口,“既然她自己不知检点,就传令下去,日后便断了她的月钱,我倒是要看看,她若是身无分文,拿什么来养活她自己和那个男人!”
说完这话,他便拂袖而去。
片刻后,顾玥兴奋的笑了起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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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中带着一丝天真的残忍。
“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她把命留在庄子上,再也没有办法回来和我作对!”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顾蘅仍在睡梦中,就听见有人打开了她的房门。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见春华带着一群人,正站在门口,个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哟,二小姐,还睡呢,该起床了。”
顾蘅坐了起来,神色冷漠的盯着这群人,语气满是不耐,“不知有何贵干?”
闻言,春华挥了挥自己那被包成了粽子一般的手,身后的丫鬟们便冲进了门,开始翻箱倒柜。
顾蘅原本就没有带行李来,如今房间里,只有赵嬷嬷给她的几套粗布换洗衣服,此刻也被她们翻了出来,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春华走上前,将桌上的茶水打倒,将衣服全部淋湿了。
见状,顾蘅怒喝,“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一群恶仆,还想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不成?”
听到这话,春华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起来。
“我没听错吧?现在二小姐还在耍小姐的威风呢!”
见顾蘅蹙眉,一幅不爽的模样,春华嗤笑一声,“你可知道?府里已经传来了消息,主君得知你带了外男来庄子上,责怪你不知检点,说从此以后要断了你的月钱,让你在这庄子上自生自灭呢!”
“现如今,你已经被主君彻底厌恶了!我奉劝你啊,老实一点,我们兴许还能赏你一点剩菜剩饭吃,要不然,你就得去那猪圈里面,和猪抢潲水吃了!”
见顾蘅的脸色不太好,这群丫鬟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平日里,她们都以春华为首是瞻,如今见到了一个新的欺凌对象,这人还是个小姐,瞬间刺激了她们的内心,甚至还想做的再过分一点。
春华身边的一个叫小竹的丫鬟,更是走上前,拎起一壶茶水,想要泼到顾蘅脸上,替春华报昨日之仇。
不料顾蘅比她的速度更快,抢过了茶壶,便直接砸到了她的头上。
“咚”的一声闷响之后,小竹摸了摸从头上流下来的血,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这个动静,终于引起了庄子里其他人的注意,赵嬷嬷火急火燎的便往这边赶。
原本阿徵也正睡着,被这一声惨叫惊醒之后,头痛欲裂。
便也起了床,朝着隔壁的房间赶了过去。
他刚到时,屋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哎呀,春华!二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个主子,你就不怕,你今天到所作所为传出去,主君会惩罚你吗?”
闻言,春华嫌恶的推了赵嬷嬷一把,赵嬷嬷原本年纪就已经大了,被这一推,直接跌倒在地,连连痛呼,一时之间是爬不起来了。
“你个老货,我要做的事情,你要阻止什么?若是主君真心疼她,此刻早就派车马来接她回府了,怎么会反而要断她月钱?我看啊,主君就是已经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见顾蘅想起身和她理论,春华心里一阵怒火烧了起来,也顺势将她一推。
顾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脑袋就已经撞上了墙,立刻破了皮,流出血来。
阿徵原本站在一旁,根本挤不进去,见顾蘅被伤到了,一股戾气自他心头燃起,直接拨开人群冲了上去。
将春华死死压在地板上后,他手上青筋暴起,挥起拳头,便照着她的面门而去。
昨日,春华还感叹这男子长了一张好面皮,怕是一个被顾蘅看上的小白脸。
而此刻,看着他眼中浓重的杀意,春华几乎怕到发抖。
这个男人,是真的能打死她!
5. 第一次失控
“敢伤阿蘅,我今天就要打死你!”
说完这话,阿徵便狠狠一拳下去。
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春华感觉自己的牙都松了几颗,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她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却又被狠狠一拳打到头晕眼花。
她看着男人猩红的双眼,怕到了骨子里,不管不顾的呼救了起来。
“小翠、阿芳、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啊!”
这两人原本平日里就是春华的狗腿子,没少帮着她干坏事,但如今看着如此骇人的场景,个个都不敢上前,甚至还往后缩了几步。
一时之间,春华心死到几乎要绝望。
“你们两个贱蹄子,见死不救,以后我要你好看!”
“沈徵玉,你今天若是敢打死我,明天府里肯定会派人来杀了你的!”
阿徵听到这话,心里毫无波澜,只是冷漠的又挥上了一拳,“那就让他们来啊,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
一旁,顾蘅看着这惊人的场面,被震惊到一时失语。
在过往的十几年里,阿徵一直都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翩翩少年郎,做的最出格的事情,无非是和她一起逃课,他何时竟变成了这样?
在他们失联的这些日子里,阿徵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眼见着马上就要打出人命了,顾蘅顾不了太多,只能冲上前去,拦住了他。
“阿徵,教训教训她就已经足够了,若是弄出人命来了就不好了!”
许是被顾蘅温暖的手攥住,他心里忽然平静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之后,终于还是住了手。
“你叫春华是吧?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向你们府里告状,我一定会杀了你!”
闻言,春华涕泗横流,连连保证,“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听到这话,阿徵才终于站起身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拉着顾蘅出了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一坐下,他便感觉自己后背的伤口似乎又崩裂开了。
没能忍住,终于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哼。
见状,顾蘅也来不及质问他为什么性情大变,他和自己一样,都是险些死过一次的人,如今又失了记忆,性格会变化,应当也是正常的。
紧接着,她将他扶到了床上,让他躺好,拆开了包裹住他伤口的破布,准备重新给他上一次药。
但在看见他伤口的那一瞬间,顾蘅瞬间感觉自己的背好似也疼了起来。
她背上的伤虽然看着也吓人,但也只是被树枝划破了几道。
可阿徵背后,却好似被人重重的捅了一刀,血肉翻飞,看着可怕极了。
顾蘅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晕血了。
见顾蘅久久没有动作,阿徵沉闷的声音响起。
“吓到你了吧?若是不方便的话,我自己也包扎也是可以的。”
闻言,顾蘅终于回过神来,她长叹一口气,“的确是有些吓到了,也不知你和我分别的这些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不仅身上有这般吓人的伤口,便是脾性,也比之前爆裂了许多。”
听到这话,阿徵忽然有些惶恐。
阿蘅是他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是谁的人。
当时那样的冰天雪地之下,她自己也受了那么重的伤,可为着两人之前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她还是选择了救她。
她喜欢的,肯定也是以前的那个他吧?
如今他失忆了,忘却了前尘往事,若是连性格也变成了不讨喜的模样,那她会不会……丢掉他?
想到这里,阿徵忽然觉得有些许紧张,连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我先前是什么样的”,说到这里,他甚至紧张的攥紧了被子,“我以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么?”
闻言,顾蘅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啊,阿徵你的脾气,是我们街坊四邻里最好的一个,不过作为大哥哥,你还是会有生气的时候。”
“是么?”
“嗯,我小时候身子弱,对门家屠夫的儿子脾气爆,总是来笑话我……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一时之间,顾蘅陷入了回忆里,“这话有一次被你听到,你竟然抓起了街边的石头,说要为我报仇,砸死那小子呢。”
阿徵默默的听着。
虽然阿蘅口中说的一切,他都已经毫无印象了,但是为了她,他愿意去幻想那样的事情存在。
“后来啊,还是沈叔叔赶了过来,你才愿意把石头放下,为着这事,后来我们长大了,都已十来岁了,你还是对那小子没有好脸色。”
听到这里,阿徵倒是第一次产生了认同感。
“那样的人,被石头砸一顿都是轻的,要是他现在还敢欺负你,我肯定要把他脑袋都打开花。”
听到这,顾蘅笑了笑,手上的包扎也已经结束了。
“好啦,今天先休息吧,若是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回到长乐县,你再去收拾他不迟。”
顾蘅站起来,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回了头。
“你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了,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打伤别人事小,我更担心的是你的身体。”
听到这话,阿徵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被羽毛挠了一下。
他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束光从门外洒进来,正好照亮了顾蘅的半边身体,显得她犹如一位神女降世。
下意识的,他点了点头,说,“好。”
*
午饭时分。
有小丫鬟送来了吃的。
顾蘅早就饿了,只是早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才让她忘了吃饭。
小丫鬟刚把饭菜放下,就慌忙的离开了。
顾蘅在屋内,听见丫鬟在出门后还遇见了别人,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今天怎么轮到你给她送吃的?你也真的来,不怕得罪了春华姐姐啊?”
“唉,我当然是怕的,但是她和她带来的那个男人那么凶,若是不给他们送饭,我也是怕被打的啊!”
闻言,另外一个小丫鬟哧哧的笑了起来,“好了,你也别想那么多,这整个庄子,都是春华姐姐说了的算的,我们送饭的,就老老实实送过去就行了,至于送的东西是什么,自然由厨房那边说了算。”
听到这里,顾蘅的脸色忽然变了。
她下了床,走到桌子前,刚解开饭菜的盖子,就闻到一股馊味直冲天灵感。
“呕……”
这种馊掉的饭菜,他们也敢送来?!
听到顾蘅屋内的动静,屋外的两个小丫鬟逃也似的走了,生怕被顾蘅抓进去问话。
顾蘅忽然感觉到一股无端的愤怒。
她从小虽然是一个养女,受尽了主母和嫡姐嫡兄的冷眼,可是因为姨娘受宠,她倒也没有短缺过衣食钗裙,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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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被人这样屈辱。
不过,若是送到她这里的饭菜是馊的,那送到阿徵房里的饭菜,会不会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顾蘅迅速往隔壁房间而去。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就闻到了一个浓浓的恶臭,可阿徵竟然置若罔闻,还正端起一碗汤,准备往嘴里送呢!
顾蘅见状,连忙上前,夺过了他手里的碗,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语气也有些生气,“这样的馊水,你还吃它干嘛?喝了会拉肚子的!”
阿徵被这一变故惊到,手里还维持着拿着碗的姿势,听到顾蘅的话,泄气一般的放下了手。
“可是不吃的话,就只能饿着啊。”
听到这话,顾蘅更加生气了。
“你放心,有我在,绝对饿不死你!不就是断了我的月钱么?我有手有脚的,难不成还真吃不上饭了!”
说完这话,她便出门了,随便背上一个背篓,就往山上走去。
今天,猎野味也就算了,她还没有那个力气,但是随便采一些野菜和果子,那还是能做到的。
前几日是下了雪,但最近两天又出了太阳,山上的积雪早就化了,路也不算难走。
她一路走,一路采了些果子,正当想要返程的时候,竟然在一处地方,发现了石斛!
这种东西,她听姨娘讲过,是一种珍贵的食材,更是一种珍贵的药材,价值不菲!
顾蘅兴冲冲的采了下来,想着天色还早,干脆直接去了最近的镇上卖掉,这样,她和阿徵便有钱吃饭了!
到了镇上,顾蘅寻到了一家最大的药堂,刚把石斛拿出来,药店里的掌柜便双眼放光,主动走了过来。
“姑娘,你这石斛的品质看起来绝佳啊!卖不卖?”
这句话,正是顾蘅想要听的。
许是因为顾蘅脸长的白净,气质姣好,哪怕穿着粗布衣裳,药堂的掌柜也把她当成了出门游玩的娇小姐,并没有为难她。
两人很快便达成了一致,以五两银子一颗的价格卖给了药店,足足卖了五十两。
对现在的顾蘅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笔巨款。
现在这世道,十两银子,便足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了。有了这些,她便再也饿不着了。
更何况,那山上的野生石斛还有许多,若是她再也回不去县令府里了,以后便找个生意做做,这些东西,便可以作为她的本金。
将银子好好的藏在了身上,顾蘅便离开了,本想直接走的,最后由于肚子太饿了,还是去买了一张油饼吃。
吃完后,又想着阿徵和赵嬷嬷,便又买了两张。
此外,路过一个小摊的时候,她还选了一个白玉簪子。
阿徵掉下山崖之后,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两日头发也仅仅只是用一根发带挽着,有了这根玉簪,他便能将头发束起来了。
不料,她带着东西刚回庄子,就见有许多人带着鄙夷的神色看着顾蘅,有些甚至还在指指点点。
“我看啊,这二小姐兴许真是个灾星,谁对她好,谁便会厄运缠身,不仅克死了自己的姨娘,如今,这庄子上唯一对她好的赵嬷嬷,竟然也摔到了山坡下!”
闻言,顾蘅神色一紧,快步上前,抓住了那个正在嚼舌根的丫头,“赵嬷嬷从哪摔下去了?”
丫鬟被她的神色吓到,颤颤巍巍的指了一下一下方向,“西边的小树林里,那边果子多,她去采果子,不小心摔了。”
6. 遇险
顾蘅找到赵嬷嬷时,她已经躺在山坡下许久了。
正是冬日,她穿的又少,此刻已经被冻的瑟瑟发抖,又因为扭到了脚,动弹不得,只能一直呆在这。
见顾蘅来了,一时之间老泪纵横。
“多谢二小姐,老奴今日……本以为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方才在庄子门口遇到的那些人的嘴脸,顾蘅就有些生气。
“嬷嬷,方才你在山坡底下,可曾呼救过?可有人伸过援手吗?”
听到这话,赵嬷嬷的神色忽然暗了,语气也低沉了些许,“我原本就是姨娘留下来的人,这庄子早就被主母那边派来的人占领了,在您来之前,他们便已经在排挤我,如今不来救我,也是正常的。”
闻言,顾蘅气的不行。
“这群人,拿了上面的好处,便不知自己是谁了,这白雪庄,再怎么说也是我姨娘的产业,怎么能被他们这样侵占!还欺负庄子上的老人!”
说到这里,顾蘅忽然又有些无力。
如今,她也是孤身一人在这里,唯一认识的赵嬷嬷年纪也大了,她自己也还带了阿徵一个病号来。
如今能在这庄子上活下去便已经实属不易。
但无论如何,她发誓一定要抢回庄子,绝不让别人在此处猖狂。
顾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饼,递给赵嬷嬷,这饼子一直被她藏在胸口处,还温热着。
赵嬷嬷见状,眸子颤动,几乎不敢接过来。
“二小姐,如今您生活也不易,又被府里断了月钱,这饼子我不能吃,您自己留着吃吧。”
听到这话,顾蘅将饼子直接塞到了她的嘴里。
“快吃吧,吃完才有力气爬起来,我扶着你上去。”
一时之间,赵嬷嬷的泪流了满脸。
她十几年前便已经没了孩子和丈夫,在这庄子上独自一人生活,鲜少有人对她释放善意。
她发誓,既然馥姨娘已经不在了,那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二小姐的。
两人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爬回了庄子,给赵嬷嬷上完药后,便让她先歇息了。
而顾蘅则进了阿徵的房间。
见他此刻已经醒了,顾蘅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饼,开心的递到了他的面前。
“噔噔噔!看这是什么,我找到吃的啦!”
阿徵原本躺在床上发呆,见她来了,双眸顿时鲜活了起来,十分捧场的为她鼓掌。
“阿蘅回来啦,让我来看看你带了什么?”
接过油饼后,阿徵咬了一口,顿时就被惊艳了。
这些天来,他在府上一直都没怎么吃东西,这饼子暖乎乎的,还有油气,瞬间就抓住了他的味蕾。
“真好吃!”
见状,顾蘅的头都高高扬了起来,“那当然,你也不看我是谁!”
紧接着,她做到了阿徵床前,将自己今天赚到的钱都掏了出来,像献宝一样给他看。
“我今天上山去挖果子,竟然找到了珍贵的石斛,卖了好些钱呢。”
说到这里,顾蘅思索了一番,“若是我们以后回不去县里了,我们就用这些钱去镇上开铺子,你自幼画画便十分厉害,到时候我们开个画馆也可以……”
数了数手中的钱,顾蘅又惆怅了起来,“不过这样的话,五十两怕是不太够啊,那我明日还得再去山上挖一些。”
静静的听完顾蘅的话,阿徵忽然低下了头。
“可是我现在失忆了,完全不记得自己以前擅长画画……”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向阿蘅,“若是我告诉你,我已经不会画画了,你会不会怪我?”
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顾蘅忽然有些心疼。
如今他丧失所有记忆,从前会的东西现在不会也属实正常。
现下,他唯一认识的人便是她,若是还在言语间伤了他的心,那多不应该。
于是,她笑了笑,捏了捏阿徵的脸,“没关系的,你只是忘了而已,在你记起来之前,我们做其他生意也可以啊!”
被她这样一捏,阿徵忽然有些脸红,紧接着,他小声的说,“那明日你上山,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听到这话,顾蘅连连摇头,“你如今伤的这么重,不能随意走动。”
不料听到这话,阿徵的眼睛却红了,“听你说的,从前我们是邻居,是青梅竹马,无论做什么都会一起去的,现在我们重逢,你就不愿意让我跟着你了么?”
顾蘅从没见过阿徵这副模样,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在过往的日子里,阿徵一直都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从不需要别人的心疼和怜悯。
此刻,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竟让她产生了一丝愧疚。
没办法,毕竟是自己带来的人,只能宠着。
顾蘅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不然会撕裂伤口的。”
阿徵点头,一双眸子显得格外无辜,“好,我就一直跟在你的身后,绝对不会乱来。”
见他如此乖顺,顾蘅笑了笑,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白玉簪子。
“看你如此懂事,这便是你今天的奖励!”
说着,她便上手,给阿徵将头发束了起来。
一时之间,少女的体香萦绕着他的周身。
阿徵忽然感觉有些很不自在,便动了动,“要不还是我自己来……”
“别动!”
顾蘅按住了他左摇右晃的身体,语气严肃,“再动,头发就散了!”
听到这话,阿徵只好呆呆的坐在床上,任人摆弄。
不知过了多久,顾蘅终于将头发束好了。
拿来一面铜镜,放在了他的面前,“你看看,如今这样,不是清爽多了?”
这一刻,阿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一阵恍惚。
这张脸十分熟悉,但他总感觉,自己以前,似乎是喜欢穿黑衣的。
自从来了庄子上,阿蘅总给他白衣服穿,说他从前便是如此。
不过,既然她喜欢,他便愿意听的话。
所有的话,都愿意听。
*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是个大晴天。
顾蘅刚洗漱完出门,就见阿徵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
刚捡到他的时候,他伤的很重,几乎都不能动弹,如今他坐在那里,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
一见到顾蘅,阿徵便扬起了笑脸,随后,主动背上了一旁的背篓。
“阿蘅,走吧!”
顾蘅本还有些顾虑,因为他的背伤的很重,若是背篓给他背,怕碰到他的伤口。
下意识的,她想要把背篓拿过来,不料却被他躲了好几次。
“阿蘅,我伤的重,只能替你做这件事情,你不会连这点权利都要剥夺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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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间,他还眸中闪烁着泪光,似乎顾蘅真要和他抢的话,他会伤心极了。
顾蘅扶额。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失忆之后,惯会装柔弱。
罢了,抢不过来就算了。
“行吧,那就你先背着。”
很快,两人就朝着山上走去,一路上还算平安,但在马上要到生长石斛的地方时,阿徵的神色却突然冷了下来。
见顾蘅还想朝着前方走去,赶紧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先别去。”
顾蘅被拉住手,有些疑惑,“怎么了?”
“这附近,有野兽出没。”
还没等顾蘅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阿徵就先抱着她一个转身。
顾蘅惊魂未定的向身后忘去,只见一只野狼眼神中闪着凶光,要袭击他们两个。
一时之间,顾蘅后怕极了。
难以想象,如果昨天她上山的时候就遇到了这头狼,她恐怕早就丧生狼腹了!
只是如今,他们两都是伤员,加在一起能不能打得过这头野狼都是个问题。
不料,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她震惊无比。
只见阿徵拿起手边的石头,正好便砸中了野狼的后腿。
见野狼吃痛,身躯摇晃了几下,阿徵直接飞身上去,将狼压在了身下。
竟是徒手打爆了野狼的头!
一时之间,野狼的血溅到了他的头上,看起来十分骇人。
可阿徵还没有停下,不知怎的,他感觉鲜血喷射出来的那一刻,内心竟然隐隐有些兴奋。
于是一拳又一拳,直到野狼再也动弹不得,他才堪堪停下。
这一刻,他感觉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安静的有些可怕。
而他一转身,就看见了早就吓的说不出话来的阿蘅。
一瞬间,阿徵心中弥漫了一股浓浓的恐惧。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满手满身的血。
怕到几乎颤抖。
在阿蘅眼里,他是一个温柔的书生,而如今,他竟然当着她的面打死了一头狼。
她会不会嫌弃他?
一想到这些,他甚至感觉自己压住野狼的双手都要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顾蘅终于回过神来了,她连忙上前,用手帕擦干净了他脸上的血,担忧的问,“你伤到没有?背上的伤口没有崩裂吧?”
阿徵极力克制着自己,但声音还是有些许颤抖。
“我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你会不会怪我?”
下一刻,他便感觉自己的脸被她捧住了。
少女的眸子温柔的像水一般,直直的看着他。
“为什么会怪你?今天若不是你在,我肯定已经死了,我要感谢你救了我一命才对。”
意识到阿徵还在发抖,顾蘅主动抱住了他,“我知道,你现在失忆了,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和不安,觉得自己和我口中你的从前不一样,但是这很正常。”
“毕竟我们分别已经好几年了,在这段时间里,你肯定也遇到了我所不知道的事情,让你变了一些,但这样很好,人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如今你有了保护自己和保护别人的能力,我只会为你骄傲。”
听到这番话,阿徵忽然鼻头一酸,猛的掉下泪来。
明明刚刚他还勇猛的能打死一头野狼,但此刻,他却脆弱的埋在阿蘅的怀里,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
“谢谢你,阿蘅……”
7. 大疫将起
“好啦,别怕,今天我们除了石斛,还杀了一头野狼,等抗到镇上去,应当也能买个好价钱。”
闻言,阿徵心中的紧张终于消散了许多,点了点头,“好,那就我来扛。”
紧接着,他三下五除二的将野狼处理了下,扔到了背篓里。
不得不说,方才顾蘅被看见野狼的惊吓压过了一切,此刻看着面前地面上的一滩血,觉得晕血之症又犯了。
一时之间,她脚步有些虚浮,想靠着大树下休息会。
不料,阿徵竟直接将她打横公主抱了起来。
一下子,顾蘅感觉心中的羞怯压过了害怕。
“你干嘛……我还能自己走。”
“我知道。”
说到这里,阿徵环顾了一下四周,语气压低了些,“但狼是群居动物,一般不会独自出现,这只应当是落单了,但它的同伙肯定就在周围。”
一瞬间,顾蘅吓的脸都白了。
如今这山上就他们两个人,赤手空拳的,哪怕阿徵再勇猛,也是打不过野生的狼群的。
“那……那我们快回去吧。”
听她的声音有些许的颤抖,阿徵将她抱的更稳了一些。
“别怕,有我保护你。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是石斛,我们也要采。”
说罢,他忽然运起轻功,两三步便到了石斛生长的崖边,采完后,便脚下加速,带着她离开这座山,回到了庄子里。
一路上,有人看着他们两浑身的血,纷纷指指点点。
不过两人根本没有搭理他们,换了身衣服,就带着东西直奔镇上。
结果刚进镇里,顾蘅便感觉有些不对。
明明才过一天,今天的镇子,却比昨日更加冷清了。
顾蘅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很快就来到了上次来的药堂。
让她没想到的是,路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但这药堂里面却人满为患,就连小药童都忙的不可开交。
见顾蘅来了,掌柜的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
“姑娘,你今日又来卖石斛么?”
顾蘅点了点头,将要卖的石斛放在了掌柜面前,两人的交易很快就达成了。
不过,看着一旁阿徵手上的伤口,他好心问了一句,“这是为了采石斛伤到了?”
闻言,顾蘅长叹一声,“是啊,我们在山上遇到了野狼,还好我这位兄长身上有些功夫,要不然,您今日可能都见不着我们了。”
掌柜的摇摇头,“近期你们最好也别去采了吧,外面不太平,最好呆在屋里少出门。”
听到这话,顾蘅的笑意瞬间凝固在了脸上,“掌柜的,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将石斛收起来后,回头看了眼堂内众多的病号,“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来了这么多的病人,都是这两天开始的,一开始只是咳嗽,后面又发起烧来,浑身酸痛,原本我以为就是普通风寒,但看这个趋势,恐怕附近要起大疫了。”
一瞬间,顾蘅的心沉入了谷底。
幼时,她曾听姨娘说过,在姨娘小的时候,她家所在的镇上,也是遭过一次大疫,当时的惨状,可以说是十不存一,街上但凡走上两步,都能看见随处可见的尸体。
一开始只是几户人家生病,到最后,基本上整个镇子都覆灭了。
姨娘家当时正好去了外地探亲,恰好躲过了这一劫,否则,怕是也要一并丧生在那场灾难之中。
回过神后,顾蘅忍不住蹙眉。
若一切真如掌柜的所说,那怕是要发生大事了。
卖完石斛后,两人便离开了,又去西市的屠宰场把野狼给卖掉了,总的算下来,今日赚了整整一百两。
暂时将不愉快的一切抛诸脑后,两人在镇上逛了一会。
若是将来真的会有大疫,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过好当下为妙。
两人先是去了成衣铺子里,置办了几身绸缎衣服。
其中有一件粉色的裙衫,顾蘅尤为喜欢,哪怕那一件就需要一两银子,最终她还是咬牙买了下来。
阿徵也选了一件黑色的长衫,据他所言,说是黑色耐脏。
顾蘅虽然不信,但也没太计较,他们两如今好几年不见,对衣物颜色的偏好变了也实属正常。
买完衣服,两人又去买了一只烤鸡,三张油饼,最后开开心心的回了庄子。
不过,这次回来,她竟在庄子上发现了一些生面孔。
一群长的五大三粗的男子,穿着家丁的衣服,在庄子上走来走去的,时不时的还要看上顾蘅一眼。
一看就不是善茬。
一旁的阿徵见到他们的眼神,心中顿时生了一团无名火。
但如今这几天呆下来,他也知道,现在阿蘅住在这里,处境也不太好,这些人还没主动闹事之前,他也不想动手,会给阿蘅惹麻烦的。
顾蘅抓住了一个路过的小丫鬟,皱眉询问,“你知道那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么?”
小丫鬟被这一抓,险些吓到,看了一眼阿徵之后,更是脸色煞白。
自从上次这位男子在庄子里把春华姑娘打了之后,他的恶名就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但现在二小姐发问了,她也不敢不答。
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之后,她压低声音,“奴婢只知,这些人是县里面,从咱们府上派过来的,其他的都不清楚。”
见她吓的不行,顾蘅也不想继续为难她,“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听到这话,小丫鬟逃也似的走了。
盯着她离开的背影,顾蘅蹙眉,心里浮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这群人,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
两人回房后,先准备各自洗个澡,将今天在山上沾惹到了血腥气洗掉,然后再吃那只香喷喷的烤鸡。
不料,顾蘅浴后,刚擦完头发出来,就见她原本放在桌上的烤鸡已经不见了,只剩几张油纸掉在地上,还被人踩了几脚。
抬起头,只见春华穿上了她今天刚买的那件粉色衣裙,正得意倚靠在门扉上。
而那只烤鸡,则被她身后的那群家丁们给分食了。
这些人,正是顾蘅之前看到的那些生面孔。
此刻,他们吃的满嘴都是油,为首的那个,还挑衅似得看着顾蘅,“二小姐,我们几个都是粗人,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还以为您桌子上的吃食是给我们准备的呢,现在已经吃完了,您不会有意见吧!”
说完,几个人便纷纷起哄,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顾蘅心里虽有些不爽,但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这烤鸡算不上昂贵,请他们吃了也无妨,现在还没摸清对方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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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什么,还不能轻举妄动。
“吃了就吃了,吃完还不快走?这是我的闺房,你们几个男子围在这里,不太好吧?”
顾蘅走上前,推了一把春华,“还有你,把我的衣服从你身上脱下来!”
春华昨日往府里去了信,今天府上就派了几个家丁过来,很显然是主母授意,让这几个家丁为她撑腰,要他们好好收拾一顿顾蘅呢。
春华现在心里本就得意着,不料又被顾蘅这样冷不丁一推,一股火气噌的便起来了。
“你以为你有个男人护着你,便可以耀武扬威了吗?我告诉你,现在你们两若还敢打我,我就让家丁们好好收拾你们!你们两个人而已,难道还打得过我们一群人?”
顾蘅平生最讨厌别人仗势欺人,原本还想隐忍着,听到这话,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干脆直接上手,开始扒春华的衣服。
“既然你不想自己脱,那今天我就帮你脱了!”
见周围一圈人围着,看戏的人越来越多,春华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子,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见她这副模样,顾蘅心中一点波动也无。
若这人稍有一些悔改之心,她也不会做的这么绝。
只是,这人本就是秦柔和顾玥的人,她肯定是受那两人的任务,专门过来针对她的,这几日,总是三番五次的找茬,就连被狠狠打了一顿都不长教训,顾蘅心里已经很不爽了。
今日,她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我的东西,你也敢染指,从你穿上这身衣服的那一瞬间起,你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春华不断的挣扎着,却被顾蘅死死的攥在手里,一时之间,恼羞成怒,对着身后的那群家丁大吼,“你们是死的吗?还不来帮我?”
闻言,家丁们抹了抹嘴上的油,就朝着顾蘅的方向走来。
他们在来庄子之前,原本就是听了主母的令的。
主母让他们想办法弄死二小姐,若是找不到机会杀她,便是把她的名节给毁了也是可以的。
如今她刚出浴,连发丝都还没干,脸上更是未施粉黛,但饶是如此,她也美的惊心动魄。
一时之间,他们纷纷用□□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顾蘅。
“二小姐,我劝你还是把春华小姐给放开吧,如今您已经被主君厌弃了,若是你在庄子上嚣张跋扈,欺负下人的事情再传回府里去,您怕是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顾蘅抬眸,见他们几个人已经围住了她,心道不妙。
下一刻,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家丁走上前来,一把将春华从顾蘅手里扯走。
紧接着,他步步紧逼,顾蘅步步后退,直到背已经抵上了墙角,已经退无可退。
“二小姐啊,我们也是听说了,您来庄子上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小白脸,不过只玩一个男人有什么趣味?不如,我们哥几个,一起陪您玩玩如何?”
说着,他便伸出了手,来想抚摸一下顾蘅的脸庞。
下一刻,顾蘅抓住时机,直接伸出了腿,用膝盖狠狠撞击了男人的下面。
一时之间,一身惨叫响彻了整个庄子,男人痛的在地上打滚。
而他身后的几个家丁,眼里纷纷染上了怒色。
“这小贱蹄子敢伤我们大哥!今天,我们不把她玩死在这,都不算个男人!”
8. 立威
说罢这话,一群人便蜂拥而上,冲着顾蘅的方向而来。
有一个右手断指,目光浑浊的男人率先伸手,将顾蘅困在了墙角处。
顾蘅避无可避,只能拿起手边的一根木棍放在胸前,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她想着,今天就算要和这群人恶战一番,就算要死在这里,她也绝不能后退。
忽然,一阵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响起。
随后,一个重物重重倒地,耳边响起了众人惊恐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杀人了!”
顾蘅睁开眼,只见一根粗壮的树枝直直的穿透了面前那人的腹部,汩汩的鲜血从伤口处喷出,溅到了顾蘅的鞋子上。
而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阿徵的神情阴沉的吓人,正冷漠的站在不远处。
很明显,方才就是他伤的人。
这样远的距离,他竟能隔空用一根树枝伤人。
这一刻,顾蘅震惊无比。
这些年,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弃文从武,不得不学了这么多的东西来保全自身。
而另一边,阿徵心里早已掀起了滔天的怒火。
他刚洗漱完想出门寻阿蘅,就见房门外已经围了一圈的人,还有叫喊怒骂声传来。
他努力的挤开人群,见到的却是阿蘅险些受伤的场景。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来迟了一步,会看到一个怎样的景象。
而这边,看着满地的鲜血,顾蘅头脑有些发晕,险些顺着墙滑倒下来。
关键时候,阿徵两步便冲到了她的身旁,将她扶住了。
见到这一幕,方才还嚷嚷着的几个家丁瞬间哑了声,一时之间,再也没有人敢上前。
一旁的春华也是惊恐无比,上次挨打后,她的脸到现在都还在疼,此刻她怕的浑身都在发抖。
“沈徵玉!你一个外来的人,敢在我们白雪庄撒野?你难道还真想杀人不成!”
听到这话,阿徵略略抬起眼皮,漫不经心的说,“上次,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你要是敢向你们府里告状,我就要你死?”
他的话语中分明没有什么情绪,但春华却感觉浑身都在发冷,想要张口辩驳,却发现惊恐之下,自己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你是不是想说你没有告状,我没有证据?既如此,那这些家丁又是从哪里来的?”
眼见着事情即将败露,春华也顾不得太多了,后退几步,就冲着余下的家丁嚷嚷,“你们快上啊!你们五六个人,难道还不过他一个人不成?”
闻言,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竟一个也不敢上前。
阿徵冷笑一声,感觉自己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就这几个杂鱼?就算他们一起上,在我手里也过不了一招。”
这话虽然狂妄,但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敢不信的。
方才被树枝伤了的那人,现在还躺在地上哀嚎呢。
见状,这群家丁们更不敢上前了。
其实他们也就是体型大一些,看着吓人罢了,平日里也很少打架,无非仗着主家的名头,在县里欺行霸市,做一些狐假虎威的事情。
见这群人实在无用,春华干脆想要逃走,挤进人群里面,想趁着人多给她打个掩护。
不料下一秒,竟直接被阿徵扯住头发,拖回了顾蘅面前。
“阿蘅,这个人屡次三番冒犯你,你想要我怎么惩罚她?是断手,还是断脚?”
春华躺在地上,抬头只能看着顾蘅和阿徵两人的下巴,只见他们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眼神中都带着浓浓的厌恶。
这一刻,她发了疯的扭动起来,想要逃走。
“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顾蘅蹲下身来,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中尽是失望。
“上次你挨打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但后来呢?你是怎么做的,今天大家不是都见到了么?再放过你一次,下次,还不知道你会怎么对待我呢。”
阿徵虽在一旁没有说话,可春华就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甚至比上一次还浓烈。
不得已,她只好翻身跪在他们面前,涕泗横流的发誓,“我以后真的不敢了,以后一定唯二小姐马首是瞻,绝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逾矩,如若不然,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见状,顾蘅长叹一声,“算了,你现在把我的衣服从你身上脱下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闻言,春华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好,我现在就回房去脱。”
她心里恨顾蘅恨的要死,偏偏面上如今只能装乖。
她想,若是回了房,第一时间一定将这个衣服给剪了,然后她再套了车,立马回县里告状去,一定要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不料,下一秒,她却听见了顾蘅冷漠的声音。
“谁让你回房去脱了?你现在就脱。我不盯着你,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对我的东西动手脚?”
听到这话,春华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现在?就在这脱?”
“要不然呢?”
春华环顾四周,只见过来看热闹的人不仅没有变少,还变得更多了,一旁的几个家丁也正盯着他们这边看。
若是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衣服给脱了,她这辈子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见她犹豫不决,顾蘅叹了口气,“本来只是想让你把衣服还给我就罢了,看这样,你是不太愿意了,那你是想断手,还是断脚呢?我们倒是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说着,她就将棍子递给了一旁的阿徵。
见状,春华怕的直发抖。
这根棍子看着粗壮无比,倘若一棍子下来,她这身骨头怕是就要废了。
“我脱!我脱!”
春华咬咬牙,随后,冲着一旁看戏的几个家丁怒吼,“看什么看,你们转过身去。”
见状,这几人撇撇嘴,最终还是转过头去。
“装什么装啊,就你这身材,就是给我们看,我们也不想看。”
闻言,春华被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发誓,今天受到的羞辱,来日,她一定要百倍奉还。
将身上的衣服脱掉后,她便只剩一袭纯白的里衣。
见状,一旁的丫鬟婆子们纷纷指指点点起来。
“这春华往日里就仗着自己背后有人,在庄子上横行霸道,现在终于踢到铁板了吧?”
“你看看她这副样子,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衣服给脱了,真是不知廉耻,等传出去,看她这辈子还怎么嫁人。”
听到这话,春华怒不可遏,“你们这群贱人,敢嚼我的舌根,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说着,春华就朝着刚刚说话的人扑了过去,不料他们直接后退一步,让她补了个空。
见她这副狼狈模样,倒是有人好心提醒她,“春华啊,即便你母亲是个体面的管事嬷嬷,你也最多就是个家生子,始终是奴籍,奴才以下犯上,上了公堂,严重的话可是要杀头的!你啊,还是赶紧给二小姐道个歉吧。”
心知她说的的确是事实,春华强行咽下这口气,将衣服递给顾蘅,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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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说,“对不起,二小姐,现在衣服已经还给您了,您可以放我走了吧?”
——“呵呵,当然不行了。”
听到这话,春华的脸瞬间僵在了原地,半晌才扯动了嘴角,“您这是什么意思,要出尔反尔吗?”
顾蘅接过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认真的说,“只是免了对你的责打罢了,你作为一个奴婢,竟然偷盗主人家的东西,还怂恿家丁对我动手,我难道不该罚你么?”
“今晚,你就去柴房面壁思过吧,也让你冷静冷静。”
闻言,春华立马破口大骂,“顾蘅!你竟然敢这样对我,不仅扒光了我,你还要我去柴房和老鼠同眠,你好狠的心啊!”
顾蘅摊手,摇了摇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若是我放了你,你立马套车就去了县里怎么办?我也得为我自己做打算啊。”
说完这话,顾蘅朝着那几个家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她给拖下去。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
毕竟他们都是主母派过来的人,是春华这边的人,如今刚来一天,难道就要帮二小姐办事了吗?
可他们看着地上被刺穿了腹部的男人,心里更是一阵害怕。
为首的人方才被顾蘅踹了下面,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心中本是不忿的,可一看到阿徵的那张脸,他们更为害怕他。
他们有预感,这个男人身上真的有功夫,若是他们胆敢造次,恐怕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实在没有办法,头头只好咬咬牙,“走吧,先把春华押下去。”
见他们将人押走了,顾蘅又吩咐人把刚才受伤的那位家丁带下去治伤。
见状,阿徵急了。
这人方才就对阿蘅欲行不轨,这种人,就应该当场打死才是,怎么还要给他治病。
感知到了他有些焦灼的心绪,顾蘅轻轻的拉住了他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
“这人不能死,因为他是你伤的,而我不希望你的手上沾血。”
听到这话,阿徵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想过千百种理由,却没想到是这样。
在阿蘅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干净纯粹的人。
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并不是这样的。
他感觉自己骨子里带的便是残忍嗜杀。
杀那头狼的时候是,伤家丁的时候也是。
他看见血就会兴奋,仿佛骨子里的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般。
他是如此肮脏和血腥,若是这一切让阿蘅知道了怎么办?
她会不会彻底对他失望,不要他了?
而另一边,顾蘅却没有想这么多。
她的确是恨不得能把这几人都解决掉,一看就是几个大麻烦。
但他们不能死在她的手里,更不能死在阿徵手里。
他从小便是如清风朗月一般的一个人,如今就算变了一些,但在她之前做的那个梦里,他之后还是会考取功名的,甚至还得了状元之位。
若是有了杀人的案底,这辈子都不能科考了。
既如此,那他手上就一定不能沾血。
将这些思绪清出脑袋,顾蘅深吸了一口气,她对剩下的丫鬟婆子们朗声道,“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们是怎么想的,觉得我失宠了,是被丢弃到这府上的,但是,我也要你们记住,这白雪庄是我姨娘的产业,早几年便立下了契约,在她过世之后会传给我的。”
“如今,我才是这里的主子,接下来的日子,我希望你们能认清形势,各司其职,做好份内之事,如若不然,就滚出白雪庄!”
9. 高热不退
一时之间,众人的眼神都变了,议论纷纷。
“谁说不是呢?之前馥姨娘在世的时候,二小姐多么受宠啊,即便现在暂时失宠了,谁又知道她以后会不会翻身呢?”
“那春华再厉害,不过也只是个奴婢而已,仗着主母恩宠,在这庄子上做的龌龊事可多了去了,大家多多少少都在她身上吃过亏吧?”
想到这些,在场的丫鬟都陷入了沉思。
有几个先前帮着春华欺负顾蘅的,更是有些惶恐,心中不断在权衡利弊。
见事态也发酵的差不多了,顾蘅继续朗声,“从今天开始,曾经发生的一切我不再追究,只希望你们接下来能好好表现。”
言毕,一旁的赵嬷嬷大声应答,“是!从今以后,我们必定以二小姐为马首是瞻!”
一语激起千层浪,许多丫鬟婆子也跟着她一起表起了衷心来,场面立马就活络了。
赵嬷嬷今天赶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打起来了。
一开始看见二小姐受到威胁,她恨不得能以身替之。
后来,她看见隔壁屋的那位男子为二小姐出头,手段虽然是血腥了些,却也的的确确镇住了这群刁奴。
一瞬间,她的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事结束之后,顾蘅便让他们各司其职,各自回房了。
而她也感到了疲乏,回房之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这一睡,竟又让做了一个梦。
梦里,天色昏沉,连绵不久的雨一直下,地面似乎一直都没有干过。
她走在庄子中,浑浑噩噩,忽然,有一个人推了她的肩膀。
她回头看,那人竟然是悬浮透明的,散落着头发,看起来活像一只鬼。
“二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去死?这庄子上的瘟疫就是你带回来的,大家都死了,凭什么你还没死?”
女鬼一言毕,就有更多的鬼魂飘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顾蘅双手抱头,连连后退,“不,这不可能!你们都死了?那阿徵呢?”
闻言,为首的女鬼嗤笑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惦记你的小情郎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凑近了顾蘅的身边,阴测测的说,“有你这个灾星在,他自然也死了啊,死的可瘆人了,现在就只剩下一具白骨了呢!”
听到这话,顾蘅忽然感觉一阵心悸,随后天旋地转。
下一刻,她猛的坐起身来。
不知何时,她已流了满头大汗。
随便披上一件外袍,顾蘅便慌慌张张的朝着隔壁房间而去。
推开门后,整个房间是一片死寂。
床上人的丝毫没有被这声音吵醒,还静静的躺着。
这一刻,顾蘅感觉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甚至不敢走上前,去探一下阿徵的呼吸。
一阵风吹过来,顾蘅感觉冷风从外袍的缝隙里钻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冷的牙齿都在打颤。
终于,她还是鼓起勇气,朝着阿徵的床榻走去。
只见床上的人脸红的有些不正常,但却没有醒来。
顾蘅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却被烫的立马收了回来。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高声质疑,“怎么会这样?!”
后退两步时,她不小心撞到一旁的茶壶,茶壶滚到地上,虽然没有摔坏,却激起了一阵沉闷的声响。
听到这边的动静,赵嬷嬷立马穿上衣服,朝着顾蘅的方向而来。
进门的时候,她倚靠在门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听到这声音,顾蘅惊魂未定的回头,“赵嬷嬷,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这边有动静,生怕是二小姐您出事了,就赶忙过来了。”
赵嬷嬷弯曲着背,蹒跚的走了进来,见状,顾蘅连忙上前扶住了她,“您前些日子刚伤了腿还没好,何必跑这一遭。”
顾蘅叹了一声,“倒不是我出事了,而是阿徵夜半忽然发起烧来,我有些担心。”
闻言,赵嬷嬷也探了探他的体温,神情凝重,“这烧的有点高啊,若是一直降不下去的话,可能是要有生命危险的。”
顾蘅大惊失色,“那怎么办?咱们庄子上有药么?”
赵嬷嬷闻言,蹙眉思索了一番,“咱们庄子离镇上比较远,大家有个三病两痛的,也都是自己解决,最近的赤脚大夫,离咱们这也有着三十里的距离,一时半会怕是没有药了。”
顾蘅有些失力,呆呆的坐在凳子上,口中喃喃自语,“那可怎么办?”
忽然,赵嬷嬷想到了什么,“半年前,我感染了一次风寒,当时为了省钱,我只熬了一半的药材,剩下一半,应当还在,如今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用那药死马当活马医了。”
听到这话,顾蘅感激的握住了赵嬷嬷的手,“那就谢谢你了!”
将药材拿来之后,顾蘅又去厨房,找到了一个闲置许久的熬药材的小锅,架在了阿徵的方向,守着他,开始熬起了药来。
忽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一回头,只见赵嬷嬷艰难的提了一桶冰水进来,肩膀上还搭着一张帕子。
见状,顾蘅立马上前,将水接了过来。
“您本来腿脚就不方便,就别去提水了,接下来就让我去吧。”
赵嬷嬷却摇头,“二小姐,您是官家小姐,是主子,这种粗活累活,怎么能让您来做呢?”
顾蘅拿过帕子,在冰水中过了一遍,拧干后敷在了阿徵的额头上,帮他降温。
做完这一切,她回过头,神色严肃的看向赵嬷嬷,“您和我姨娘是旧识,在这府里,也只有您一个人愿意对我好,若是您因为我累病了,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赵嬷嬷还想再说什么,顾蘅已经将一个厚厚的外袍搭在了她的身上,“现在,您先回去吧,有什么时候明天再说。”
见她神色间还有些犹豫,顾蘅加重了语气,“这是我的命令,你不能不听。”
听到这话,赵嬷嬷终于没辙了,“好吧,那二小姐您也要保重身体,切莫要太过劳累。”
见顾蘅点了点头,赵嬷嬷咳嗽了两声,终于还是退了出去。
这一夜,顾蘅熬好了药,喂了阿徵喝下。
但他全程都没有醒来。
紧接着,她几乎是没有合眼的守在床边,一旦感觉帕子热了,就再去清洗一次,为他敷上。
一整晚下来,她的双手都冻的通红。
天光大亮后,她再去探阿徵的体温,却发现仍然没有降下来。
一时之间,她心急如焚。
而门外,似乎也已经乱了起来,有几个丫鬟行色匆匆的路过,脚步声凌乱无序。
顾蘅推开门,神色凝重的叫住了他们,“发生了何事?你们如此慌张。”
被叫住的两个丫鬟神色也不太好,眼下乌青,怕是一夜没睡,见她问话,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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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二小姐,昨日开始,庄子上突发怪病,已经有半数的人开始发烧咳嗽了,我们两的妹妹昨晚开始就有些不太行了,正准备出府去寻赤脚大夫呢。”
闻言,顾蘅心里一个咯噔。
果然,昨晚的梦并不是空穴来风。
昨日镇上的瘟疫,怕是已经开始蔓延了,就连这么偏僻的白雪庄,都已经传染了这么多人。
再这样下去,梦里的一切恐怕是要成真。
只是思考了一瞬,顾蘅就下定了决心。
“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
两个小丫鬟生怕得罪了她,又觉得多一个人一起上路兴许是安全些,只能同意了。
顾蘅进了自己房间,换了一身厚实些的衣服,将这两日卖石斛赚的钱尽数揣在了身上,就跟着两个丫鬟出发了。
昨日,就连庄子上的马夫都病了,三人只好骑了个牛车,慢悠悠往隔壁三十里外的月岩村而去。
一路上,顾蘅心急如焚,感觉度秒如年,这点路程,硬是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
一下车,就见月岩村的情况也不太好,到处都躺着人,极不舒服的哀嚎着。
三人一路问,一路走,终于走到了村子里的药堂,可一眼望去,里面竟然是一片狼藉。
而那位赤脚大夫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顾蘅连忙奔过去,将扶了起来,见他还有微弱的呼吸,连忙掐了一下他的人中,“大夫?大夫?您还好吧?”
见到三个陌生的面孔,大夫明显有些愣住了,但是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指着一旁的药箱子,艰难的说,“你们也是来抢药的吧?可惜已经来晚了,大部分都被人给抢走了,就这箱子里还剩下一些,若是你们要,就拿去吧。”
说完这话,他又重重的咳了两声,竟然咳出了一口血来。
见状,两个丫鬟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几步。
顾蘅原本是晕血的,但此刻心中的担忧大过了一切,只是皱眉回答,“我们不是来抢药的,只是庄子里很多人都病了,过来请大夫罢了。”
闻言,大夫惨笑一声,“那也迟了,你们看,如今我这副模样,已经自身难保,如何能帮的了你们呢?”
顾蘅将人扶起来,坐在椅子上,诚心发问,“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坐稳后,大夫又花了几息的时间喘了口气,“倒是没有必要救我了,从几日前开始,家中老小便已经感染了这瘟疫,纷纷去世,我坚持的久了一些,但也已经没救了,今日外面的病严重了起来,那些家里有着精壮汉子的人家,便来了此处,抢走了我这里大部分的药,见我不肯,便拳脚相加。”
听到这话,顾蘅心中生了一团无名火,“再是抢哪里,也不应当抢药堂啊!这是整个村子能活下去的关键!更别说他们竟然还敢动手,真是一群畜生”
听了顾蘅的话,大夫惨笑一声,“无事,我活了这么久了,也够本了,现在,就该去天上,找我的妻儿团聚了……”
说完这句话,大夫大喘了一口气,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药箱,“这东西我藏的好,他们没发现,你们就拿去吧,死马当活马医,万一里面有能有用的东西,也算不错了。”
顾蘅本还想再说几句,却见面前的大夫忽然猛烈的咳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竟活生生的咳出了一大滩血,喷了一地。
然后猛的栽倒在地,再没了生息。
三人悚然。
10. 昏迷
“二小姐,这、这大夫死了,和我们没有关系吧……我们只是来求药的,可并没有害了他啊!”
另一个丫鬟也连连点头,生怕这事牵连到他们。
顾蘅长叹一声,“的确是和我们没关系,但他对我们既然有赠药之情,又早已没了家人,那我们便简单的把他给葬了吧。”
三人在村子的山头上挖了个洞,将大夫给好生埋了,还为他写了个碑。
做完这些,他们带着药箱,坐上了牛车,又踏上了回庄子的路。
两个丫鬟来的时候看着挺正常的,如今坐在车上,面色惨白,都已经开始咳嗽了。
他们看向顾蘅,眼神中尽是惊恐之色。
“二小姐,我们如今好像也得了这病,不会我们也要死吧?”
另一个丫头更是开始痛哭了起来,“小花如今才五岁,去年才跟着我们一起被卖入了这庄子里,如今正孤苦伶仃的躺在床上,等着我们带着大夫去救她,但我们不仅没有把大夫带回去,自己也自身难保了,这可怎么办啊!”
一时之间,两人抱头痛哭,眼神中尽是绝望。
顾蘅被这情绪感染到,也有些失落。
“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啊?”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看起来头发长一些的那位先开了口,“我叫小树,是大姐姐。”
另一人看起来瘦弱些许,但眼睛还是亮亮的,“我叫小草,是家里的二姐姐,我们家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个弟弟,可惜去年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父母为了幼弟能吃上口饭,就把我们给卖了。”
听到这话,顾蘅心中思绪万千。
这三人是被卖过来的,就连名字都没有好好取过,一看就是在家里不受疼爱,到了这白雪庄上也过的不好,面黄肌瘦的,看着可怜极了。
她想救她们,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们把那个药箱子递给我一下吧。”
闻言,两个丫鬟乖乖的将东西递了过来。
顾蘅打开箱子后,只见里面放了许多药材,还分了区,标了名字。
馥姨娘原本也不是一开始就在千春楼的,小时候家里也曾富裕过,姨娘的外祖父甚至是个有名的大夫,她在这方面颇有天赋,打小就跟着祖父学了不少。
只是后面家道中落,父亲犯了事,全家的男丁流放,女眷则卖入烟花柳巷之地,她才会辗转成了千春楼的头牌。
后面养了顾蘅之后,更是挖空心思的对她好,诗词歌赋都教了,就连行医也没有落下。
顾蘅虽不像姨娘那般有天赋,但一些基础的东西还是学会了的。
她记得,幼时姨娘就教过她,许多年前的那场瘟疫解药单子该如何配比。
顾蘅回忆完后,发现单子上的药材,这箱子里基本上都有。
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看向小树和小草,“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我回去之后就煎一副药,你们自己喝一碗,也给小花喝一碗,看看效果如何。”
听到这话,两个丫鬟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牢牢的抓住了顾蘅的袖子,“二小姐大恩大德,我们两人永世不忘!”
言语间,他们已经到了白雪庄的门口。
顾蘅勉强笑了笑,“好了,我们先下车吧,这药有没有用,还得先试过才知道。”
三人一回到庄上,顾蘅立马开始配药,熬了一大锅给两个丫鬟喝下,还兑了一碗让她们给小花拿去。
紧接着,她又喂了阿徵喝下。
想到昨日夜里,赵嬷嬷强撑着病体,不断咳嗽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安,也端了一碗药,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路上,她经过了关押着春华的地方,昨日她被关进去之后,还一直在叫骂,不知怎的,今天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顾蘅没有管她,径直走到了赵嬷嬷的房间。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木头陈年腐朽的味道扑鼻而来。
顾蘅还没来过这边,此刻一看,到处都已经发霉了,家具也很少,兼职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见顾蘅来了,赵嬷嬷强撑着坐起身来,“二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我这里有些脏,不太好下脚。”
顾蘅摇摇头,“不妨事。”
紧接着,她把药递给了赵嬷嬷,“这是今天我亲自配比的药,您喝一下,也算死马当活马医吧。”
赵嬷嬷接过碗,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就直接喝下,“谢谢二小姐。”
顾蘅见状,点了点头,“既然已经用过药了,那你就先休息吧,我再去煎几幅,给庄子上的人都分分。”
赵嬷嬷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感叹出声,“二小姐,其实您很像馥姨娘。”
顾蘅原本准备要走了,听到这话,倒是扭头笑了笑,“真的么?”
赵嬷嬷看着她,像是在透过她的模样,怀念另一个人,“真的,都和她一样,很美丽,又很心善。”
顾蘅从小到大都被人夸赞容貌,早就已经习惯了,但这一刻,她倒是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欣喜。
从赵嬷嬷房里出来之后,她没耽搁,很快就又熬好了一大锅的药,把庄子上的人都叫来了,一人一碗,分了下去。
一时之间,人人眼含热泪。
昨日里,还在找顾蘅茬的几个家丁,也无地自容。
如今他们个个都病怏怏,甚至有好几个都起不来床,已经在等死了。
是顾蘅带给了他们希望。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的询问,“我们还能走得动路的,现下都聚在这里了,但是柴房里的那位,好像已经病得起不来身了,也要给她药么?”
身边有人立马拉住了她,小声的警告,“那位屡次冒犯二小姐,能留她一条命,没打死她都算不错了!病死了就病死了,到时候抬到后山去喂野狼不就成了!”
她们声音虽小,但还是传入了顾蘅的耳朵里。
她长叹一声,打了一碗药起来,递给离她最近的一个婆子,“这药,你送去给春华吧。”
见状,婆子大惊,“二小姐,那位三番五次针对你,你还救她做什么?”
顾蘅心知,现在围在这里的人,心中恐怕都是这个想法,她无奈,只能朗声道,“天灾人祸,最是无情,如今大家共同面对这场瘟疫,我是以白雪庄的主人的身份为大家熬药的,既然春华现在还没被赶出去,那也算是我们的一员,大家都有的药,她也理当有一份。”
听到这话,先前帮着春华针对过顾蘅的一些人,心中的惶恐也消散了。
这两天,她们生怕顾蘅记仇,对她们下毒手。
就算顾蘅不这样做,她身边的那个男子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心善的。
被叫来这里喝药之前,她们都以为是自己要被二小姐清算了,个个惶恐不安。
直到这一刻,她们终于放下心来,真正的服从于顾蘅这个人。
那位接过药的婆子应了声是,便朝着柴房走去了。
大家也都准备要散了,准备各自回房去静养。
不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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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那婆子竟然奔了回来,满脸的怒色。
“二小姐,柴房里的那个不知好歹!听说这是二小姐您赐的药,不仅不喝,竟然还发起了脾气来,将碗都给摔碎了!”
一时之间,大家纷纷看向柴房的方向。
只听一阵熟悉的怒骂声传了出来。
“顾蘅你这个小贱人,竟然还想毒死我!什么药啊,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死!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的!”
顾蘅闻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那就别管她了,让她自生自灭去!”
听到这话,婆子连连点头,朝着柴房的方向啐了一口,“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就该活活病死!”
众人闻言,看向柴房的方向,心中也都充满了鄙夷。
顾蘅没再管他们,回了阿徵的房间,守了他一下午。
直到傍晚时分,她再次摸了摸阿徵的额头,见他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心里放心多了。
心中牢牢绷的弦突然松了,顾蘅忽然感觉十分疲惫,回了房间,就准备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不料,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两个人兴奋的敲响了她的门。
顾蘅虽有些烦躁,但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小树和小草两人的笑脸映入眼帘,她们兴奋的说,“二小姐,您熬的药真的有用,小花的烧真的退了!”
听到这话,顾蘅彻底松了口气。
这代表,这药是真的有用,阿徵降温了并不是偶然!
“那就好!你们两人身上也好些了吧?”
小草点了点头,“嗯,傍晚我们睡了一觉起来,便感觉身体好多了。”
这时,小树忽然凑了过来,高兴的说,“二小姐,刚刚我们过来的路上,还听说了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顾蘅一时失笑,“什么好消息?用得着这么神秘么?”
小树嘿嘿一笑,对着柴房的方向鄙夷的看了一眼,“那屋子里的人,病的实在严重,又不肯喝您给的药,半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叫骂不出来了,一刻钟前,就已经病死了!”
一旁的小草脸上也有着大仇得报的神色,“这些年,她在府上横行霸道,除了愿意和她一起鬼混的人,其他人连饭都吃不饱,还要成天的干脏话累活,其实大家都想她死呢!”
顾蘅闻言,愣住了。
在梦里,春华也是死了的,没想到,这次现实里也是一样。
她并不觉得可惜,这种人恶人死了,那是罪有应得。
只是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惶恐。
前段日子,她掉下悬崖的那个梦实在太真了。
真的就像前世发生过一样。
但她始终不太信鬼神之说,只把那当成一个荒唐的梦。
可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的梦,在一定程度上或许真有预示未来的作用。
前两日那个梦,她能很明显的感知到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但饶是如此,其中的一部分也成真了。
那悬崖下的那个梦,成真的可能性岂不是更大?
难道,她日后真的会被人囚禁起来,被一杯毒酒活活毒死吗?
一时之间,顾蘅感觉混身发冷,眼前发黑,竟是咚的一声,直接倒了下去。
“二小姐、二小姐!您醒醒啊,不要吓我们!”
这一刻,顾蘅耳边是两个丫鬟极力的呼喊,但她却感觉自己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醒不过来。
片刻后,她感觉自己彻底沉入了混沌之中。
11. 弱症
阿徵是半夜醒来的。
苏醒时,只感觉浑身酸痛,好似被马车碾过千百遍一般。
恰好这时,门被推开了,他抬眸一看,竟然是赵嬷嬷。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嘶哑无比,“怎么是你,阿蘅呢?”
“您总算醒了,二小姐要是知道,也会很开心的。”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赵嬷嬷虽也有些怵他,但也明白,这人是一心向着二小姐的。
只要不冒犯二小姐,他也不会主动出手伤人。
但这话听在阿徵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下一瞬,他立马警惕的坐了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看着他满脸的忧色,赵嬷嬷长叹一声。
如今,二小姐昏迷不醒,这事若不让他知道,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昨日您烧的厉害,二小姐整整守了你一晚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第二日又四处奔波寻药,如今,您和庄子上的人都好多了,她倒是病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一言毕,赵嬷嬷就见眼前的人忽然翻身下床,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便直奔隔壁房间。
一进门,他就见到两个眼生的小丫鬟正守在她的床边,一脸的焦急。
将两人推开,阿徵径直走到了顾蘅的床前,握住了她的手。
不料却感觉她的指尖都冰凉到瘆人。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两个小丫鬟无端感受到了一顾强烈的戾气,怕的直接跪了下来。
小树虽然害怕,但是也知道此刻若是不解释,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于是只能鼓起勇气,颤颤巍巍的回话。
“回沈公子,您病倒的这些日子里,整个庄子都感染了大疫,好在二小姐为所有人都熬了药,大家喝下后,都已经好了许多了。”
小树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感到了浓浓的愧疚。
若不是为了照顾庄子上的这些人,二小姐也不会病倒了。
听到这话,阿徵更是怒不可遏,她拎起小树的衣领,质问道,“谁问你这个了?庄子上的那些人关我什么事?我要知道的是,阿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见到阿徵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旁的小草吓的不行,连忙上前,想要推开他,把姐姐从他手中救下来。
但她毕竟是个瘦弱的女子,这些年一直营养不良,身上没有半分力气,根本推不开他。
见状,她只能在一旁哭着求饶,“沈公子,求您把我姐姐放开吧,她身子弱,已经被勒的喘不过气来了,若是二小姐醒了,也不愿意看见你们这样!”
听到这话,阿徵手上一松,小树顺势跌倒在地,连连咳了好几声,随后,又立马开始回话,“沈公子,我知道您忧心二小姐,但是我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一开始我们以为她也是感染了大疫,便拿她熬剩下的药喂给她喝了,可是却一点用都没有!”
一旁的小草也连连点头,“是真的,我们姐妹两都可以作证!”
听到这话,阿徵感觉心头一阵无名火。
明明前两日,阿蘅还是健健康康的,哪怕坠崖之后受了一些伤,也不太严重。
可就因为这场劳什子的大疫,阿蘅为了照顾他,照顾这庄子上的人,竟把自己给累倒了。
“你们两的事,我日后再算账,现在,你们先照顾好她,我去镇上请大夫。”
说完这话,阿徵便出了门,徒留两个丫鬟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随后,他在庄子上随便找了一匹马,便朝着镇上去了。
分明他已经失忆了,阿蘅还说他以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知为何,他却感觉自己好似已经骑过千百遍马了。
但是此刻,来不及让他思考这些,还是救阿蘅更为重要。
一路上,他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镇上的药堂而去,不料却看见街道上满地都是尸体。
还活着的人,也都满脸死气的坐着,一咳便是一滩血,看着骇人极了。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那两个丫鬟说的大疫,是一个多么严重的事情。
但是白雪庄上,几乎很少人死。
想必都是因为喝了她熬的药的原因。
很快,他便到了药堂,里面仍然人满为患,比上次他们来卖石斛的时候都多。
见他来了,掌柜的走了过来,满脸的忧色。
“公子,你又是来卖药材的吧,但是这两天,我们就先不收了,你也看到了,大疫弥漫,我们得先忙着救人——”
不料,他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阿徵拎了起来,直接放在了马上。
这一变故,让掌柜的惊恐无比,“你放我下来,你要做什么!”
阿徵本就心烦,此刻被掌柜的声音吵到头疼,不耐烦的开口,“当然是带你去救人!若是救不好她,我看你这药堂也别开了!”
说完这话,他便狠狠抽了一下马,马儿嘶鸣一声,便狂奔了起来。
掌柜的怕到浑身颤抖,大声怒骂,“大庭广众之下,你强行将我捋走,我药堂里的生意还有那么多,难道不做了吗!你放我下来!”
不料,下一秒,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就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不想死,就闭嘴,跟着我去救人。”
看见匕首的那一刻,掌柜的感觉脖子上一凉,瞬间歇了火,哑口无言。
其实上次他就看出来了,这男子陪同那女子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但却一声都没有吭,这人必是一个狠人,只是在那女子的面前装的很好罢了。
此刻,还是保命为上。
虽然路程十分颠簸,掌柜的感觉自己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但好在这人骑的快,没多久就到了庄上。
刚进庄子,他便感觉这里平静的出奇。
如今大疫肆虐,不仅镇上,便是县里已经沦陷了。
周围的许多个村子,严重的甚至已经全村的人都没了。
可这个庄子上,竟然还有条不紊的,就连尸体都没见到几个。
这一场景,倒是让他啧啧称奇。
还没来得及继续感叹,他便被人强行抓了过去,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前几日,总是来找他卖药材的那个小姑娘,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便是连呼吸都极其微弱。
见状,他在心里长叹一声。
原本是个如花儿一般绽放的姑娘,如今面色灰败,恐怕已经是失了一半的生机。
紧接着,他便为她诊脉,不多时,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他又询问了围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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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两个小丫鬟。
“你们主子这段时间,可有咳嗽,可有发热?”
闻言,两人纷纷摇头。
见状,掌柜的给出了结论,“此次大疫的种种症状,她都没有,那便肯定不是这病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阿徵,神情凝重,“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她这应该是娘胎里的带出来的弱症,不能受累。”
“我看了下她的脉象,恐怕是一开始就受了凉,发了几天热,掏空了内里,然后又受了伤,没有好好休息,最近两日更是没有合眼,种种因素加在一块,她才会忽然病倒。”
听到这话,阿徵攥紧了拳头,浓浓的愧疚和心疼涌了上头,让他头痛欲裂。
“那如今,可有什么办法能救她么?”
不料,掌柜的却摇了摇头,“这种弱症,一般都是需要经年累月的调养,才能好转一二,如今她这样,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能让她立马康复醒来啊。”
听到这话,阿徵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为了不伤到人,他只能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一时之间,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瓷片四分五裂。
见状,他才感觉自己内心的戾气消散了些许。
随后,他咬牙切齿的问,“那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你别告诉我没办法!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被他这副骇人的样子吓到,掌柜哆哆嗦嗦的开口,“有,有办法的,这位公子,你别急!”
看他这副模样,感觉若是不说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他能把所有人都给生吃了。
“不知道你们府上可有药材?要不然,我就得回镇上去取了,一来一回,恐怕要耽误许多功夫。”
闻言,两个小丫鬟连忙把白日得来的药箱推到了他面前。
掌柜的细细看了一番,最终欣慰的点了点头,“需要的药材这里都有,也算是上苍的怜悯了。把笔墨拿来,我开个药方子。”
两个丫鬟不敢耽误,很快就将东西给备齐了,还手脚麻利的将熬药的小药炉也拿了过来。
很快,她们便照着单子熬好了药。
见阿徵的脸色实在难看,掌柜的只好出声解释,“其实这位姑娘倒是没有患什么大病,只是身体太虚了,我给她开了一些滋补的药,现在只能喝了看看效果。”
阿徵没回话,从两个小丫鬟手里接过了药,便一勺一勺的喂给了顾蘅。
他自觉不是一个脾气好耐性好的人,但这一刻,他却温柔极了,每一勺都亲手喂到了她口中,连一滴都没有浪费。
见状,掌柜终于敢大着胆子开口,“公子,如今我药方子也开了,能放我回镇上了么?药堂里面事情还很多呢。”
不料,他却得到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行。”
闻言,掌柜急了,“如今这姑娘已经喝了药了,我继续呆在这里也没意义啊!”
阿徵将碗放在桌上,扶着顾蘅躺了下去,看向掌柜时,语带威胁。
“在她醒来之前,我绝对不会放你走。当然,你也可以试一下逃跑,届时,我一定会一剑杀了你,绝不手软。”
听到这话,掌柜的脚下一软,径直坐在了地上。
“天爷!我这真是入了一个虎狼窝了!”
12. 苏醒
最终,赵嬷嬷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赶了过来。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还是给掌柜的收拾了一间客房,让他暂时住了下来。
如今跑也跑不了了,掌柜的也认了命。
两个小丫鬟也各自回了房,只剩下阿徵独自一人坐在顾蘅的床边。
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呼了几口热气,企图能让她暖和一点。
“阿蘅,在这世上,我只认识你一个人,你一定要好好的醒过来。”
这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坐在床边。
哪怕双眼已经熬出了红血丝,也不肯闭上哪怕一刻钟,模样看着有些许吓人。
天光大亮后,赵嬷嬷进来送早饭,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沈公子,您要不也先去休息一下吧,二小姐这边我来照顾,若是她醒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一言毕,见阿徵没有回复,她终是摇了摇头。
“您的身体也才刚刚好,若是又累病了,等二小姐醒来,会心疼的。”
听到这话,阿徵终于动了动。
“把早饭放下,你就出去吧,这里不用你,我会亲自照顾她的。”
心知他是个执拗的人,赵嬷嬷也没有办法,只好退了出去。
这一等,就是三天。
这几天里,除了每天让掌柜来号脉熬药,就是他一直守在床边。
可是,几副药下去,她不仅没有醒来,甚至变得更严重了,原本第一天还能咽得下药,到了第三天,连药都喝不进去,全数从唇边流了出来。
他差点想杀了那药铺掌柜。
若不是那两个丫鬟和赵嬷嬷极力阻拦,他恐怕早就已经动了手。
现在三天过去,眼看着她气若游丝,他却毫无办法,几乎怕到双手都在颤抖。
无数次,他想,若不是为了照顾他,照顾庄子上的这群人,她何至于会病倒。
若是她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他一定会将整个庄子都屠杀殆尽,全数为她陪葬。
*
阿蘅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一次,她仍然看不清梦中人的脸,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是在宫里。
东宫的气氛犹如他的主人一般,常年阴暗潮湿,从未有过放晴的时候。
又是一日,她悄悄的和阿徵私会。
谁人不知,当今太子残忍嗜杀,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他的东西。
但阿徵为了救他,宁愿冒着被杀的危险,也要偷偷潜入宫中。
阿徵告诉她,三日后是太后的寿宴,京城中有名有姓的达官贵人都会进宫来贺寿,到时候太子也会去,四处人多眼杂,两人就在东宫的西门口相见,到时候,他带她逃走。
那一刻,她终于感觉窥见了一丝天光。
这些日子里,她被关在东宫,犹如一只陷入绝境的宠物。
太子看她屡次出逃,已经成了一种游戏。
每次她刚跑出东宫,就会被抓回去,于床榻之上肆意凌辱。
她很疼。
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是心里的屈辱。
她发誓,终有一日她一定会离开这里。
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奋斗,她有阿徵,他答应了她,一定会帮她的。
可是,她才刚和阿徵道别,回到殿内,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到墙上。
她用尽全力睁大双眼,却始终看不清面前人的脸。
紧接着,一阵阴测测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
“阿蘅,不是说好一生一世陪在我的身边吗,逃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没放弃呢?”
阿蘅用力的拍打面前人的手,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但却无济于事。
终于,在她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他松了手,让她跌坐在地。
阿蘅用力的咳了两声,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人她惊恐到浑身颤抖。
忽然,她看见面前之人挥了挥手,命令道,“带进来!”
接着,几个侍卫便压了一个人进来,狠狠的丢到了大殿中央。
看见那人的脸时,阿蘅震惊无比。
“阿徵,你怎么会在这!”
如此亲密的称呼,似乎刺痛了太子的神经,他伸出手,捏住阿蘅的下巴,语气中尽是愤怒,“你敢这样叫他的名字?这么些年,你却从未这样亲昵的叫过我!”
阿蘅厌恶的别过脸去,不想和他对视一秒。
“你也配?!你杀我全家,囚禁我,还想让我爱你?即便是下辈子,绝无可能!”
被这话深深刺伤,太子彻底失了理智,强行将阿蘅的身体掰了过来,紧紧的拥着,重到勒的她生疼。
阿蘅不愿和他有任何的身体接触,只一个劲的挣扎。
情急之下,甚至甩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格外清晰。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他。
“好啊,原来你这么些年一直不愿爱我,是因为心里已经住了个人,是么?”
说完这话,他直接拔出了身边侍卫的长剑,架在了阿徵的脖子上。
“既如此,那我就杀了他,永远断绝了你的这个念想!”
下一秒,他手起刀落,汩汩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阿蘅脸上。
她惊恐的大叫出声——
*
“啊——!”
梦外,顾蘅猛的坐起身来。
满头大汗。
一睁眼,看见的便是阿徵正坐在她的床边。
梦里失去他的惊恐还在她心脏之中蔓延,生疼。
没顾得了太多,她直接一把抱住了他。
直到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才安下心来。
还好,梦中的一切还没有发生,还有转圜的余地。
阿徵见她醒来,先是惊喜,随后又发现她的状态不对劲,似乎是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帮她舒缓着情绪,同时,这几天里他积攒的所有戾气,似乎也在一瞬间尽数湮灭。
只要她能醒过来,他可以原谅所有人。
“你怎么了?”
听见这话,顾蘅鼻子一酸,又有些想哭,在梦里,所有人都帮着太子围剿她,囚禁她,只有阿徵愿意救她。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丧了命。
“做了个噩梦,梦到你死了,血溅了满地,我太害怕了,就醒过来了。”
闻言,阿徵紧紧的将她抱在了怀里,安慰道,“不怕,你看,我现在好好活着呢,活蹦乱跳的,只有我杀别人的份。”
听到这话,顾蘅终于破涕为笑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
顾蘅颇不好意思的挣脱了他的怀抱,整理了一下衣衫。
门开了,进来的是赵嬷嬷,小树小草,还有……那位镇上的药堂掌柜?
顾蘅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见那位掌柜激动的冲上前来。
“小姐,您可算醒了!您要是还不醒,我都怕……”
怕这位公子要杀人了!
他本想这样说的,可接触到那位公子的眼神,他立马就将剩下的话给咽到了肚子里。
顾蘅醒来后,一直沉浸在噩梦带来的惊恐里,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才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疼,还感觉肚子很饿。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她的肚子咕咕的响了起来。
顾蘅瞬间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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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小树喜出望外,“二小姐,我们现在就去给你准备吃食!”
见她们风一般的跑了出去,掌柜的急的连连吩咐,“你们小姐刚醒,切记只能准备一些清淡的饮食啊!”
见她们两已经跑远了,掌柜回过头来,上前给顾蘅把脉。
片刻后,他神色终于轻松了许多,至少现在,他不用再担心这位公子杀人了。
“姑娘,你这次生病实在是因为身体亏空太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既然娘胎里就带了弱症出来,就应该时时刻刻都将养着才好。”
顾蘅应了声,又摸出了五两银子,作为诊费给了这位大夫。
说实话,掌柜的当时就是被掳到这里来的,只想着保住小命便好,倒也没想要要诊费。
不过顾蘅既然愿意给,他也就欣然收下了。
这时,他想到了什么,终于问出了已经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
“姑娘,我看你这庄子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死于这场大疫,他们都说,是因为喝了你熬的药”,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开口,“若是可以的话,您可以将这药的药方也给我一份吗?”
说到这里,他紧张的攥紧了手,“我拿这个药方子去,也不是为了盈利,为了赚钱,主要是现在镇上的病情实在太严重了,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若是这药方有用的话,我还是想尽力救治更多的人。”
闻言,顾蘅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您有这样的想法,是咱们镇上所有人之幸!更何况,这个药方也并非我原创,是我阿娘传给我的,她幼时家乡也生过这样一场疫,我也是阴差阳错,才救下了这么多人。”
见她愿意无私的分享药方,掌柜的也眼含泪水,“姑娘大恩大德,我赵泉会替镇上的所有人记住的!您放心,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药方出自您手,是您救了大家!”
这天,顾蘅将药方给了赵泉之后,他便急匆匆的回去了。
顾蘅心中的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赵泉人虽然已经走了,但是还给她留下了一个滋补身体的药方,让她接下来的几日照着方子喝药。
夜里,她喝药的时候,被苦的直皱眉,喝了一半便不想喝了,将药碗放在了桌上。
不料阿徵却又主动将碗端了起来,一勺一勺的要喂给她喝。
“阿徵,我的身体我知道,真的已经好了许多了,我可以不喝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盛满了药的勺子直接递到了她的嘴边。
“不可以。”
见他如此决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顾蘅泄了气,只好老老实实把药喝完了。
等小树进来收碗的时候,她拿出了二两银子,递给了她。
小树从来没拿过这么大数目的银子,吓的连连摆手。
“二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我不能要!”
见状,顾蘅直接将银子塞到了她的手里,“好了,不是全给你,我如今身子不好,喝药又怕苦,想劳烦你明天去镇上的时候,帮我带几袋蜜饯回来。”
听到这话,小树终于放下心来,可始终还有些疑惑。
“几袋蜜饯而已,值不了几个钱,您何必给我这么多?”
顾蘅这时候刚喝完药,靠在床边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洋洋的说,“这几天,你们照顾我辛苦了,剩下的钱,你给小草小花,赵嬷嬷,还有你自己,都添一身衣服吧,如今正是最冷的时候,可不要冻坏了身子。”
小树接过钱,泪眼朦胧。
“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这也太贵重了,要不您还是收一半回去吧……”
说完这话,她却始终没有得到顾蘅的回答,一抬头,就见她已经靠在床边上睡着了。
13. 祖母去世
见状,小树只好接过了钱,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还将所有的门窗都给顺手带上了,生怕有一丝凉风吹了进来。
顾蘅这一睡,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睁眼,又看见阿徵双眼通红的坐在床边,把她给吓一跳。
“你在做什么?不会又一夜没睡吧?”
阿徵摇了摇头,“睡到半夜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实在是顾蘅这场大病吓到了他,他害怕,她一闭眼就又再醒不过来了。
顾蘅失笑安慰,“放心吧,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你赶紧回去休息,若是你又病了,我可绝饶不了你。”
就在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顾蘅抬头一看,见是小树,看她满脸的焦急,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如此慌张?”
小树将几袋蜜饯放在桌上后,就气喘吁吁的说,“方才我去镇上的时候,听到有几个闲汉在聊天,说是咱们县令府里出事了,都已经挂了白了!”
一瞬间,顾蘅的心顿时坠入了谷底。
“可有打听到是府里的谁出事了?”
小树是一路跑过来的,此刻大喘了几口气,喝了一口茶水,才有余力继续讲话,“我听说,是老夫人病逝了,感染了这次的大疫,没撑过两天就没了。”
闻言,顾蘅如遭雷劈。
在偌大的县令府里,从小到大,除了姨娘以外,就只有祖母真心的对她好了。
祖母从不嫌弃她不是府里的亲生血脉,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孙女一般教诲。
这一刻,顾蘅眼前浮现出祖母朦胧的虚影,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见状,一旁的阿徵也揪心极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才好。
半晌,顾蘅做出了抉择,“我要回府里,给祖母守孝。”
闻言,小树大惊失色,“二小姐,如今您被主君下令,只能呆在庄子上,若无他的命令,不能擅自回府啊。”
顾蘅红了眼睛,“最为疼爱我的祖母都已经离世,若是我还不回去看她最后一眼,就枉自为人了。”
草草的擦干了眼泪,顾蘅便下了床,开始收拾东西。
见状,小树被吓坏了,“您昨日才醒,身子才刚好,便要急着这么早上路吗?要不等过几日,天气暖和了些再走吧?”
顾蘅一边回话,一边打包东西,语气中尽是坚定,“不行,我必须今天就走。”
见她态度坚决,小树也劝不动了,只是眼神中尽是忧心之色。
她上前,拉住了顾蘅的手,“二小姐,我知道我说这话是僭越,但是我还是想告诉您,若是府里对您不好,您就回庄子上来吧,如今全庄上下的人,都感念您的救命之恩,都是真正从心底里服从您的。”
闻言,顾蘅点了点,拍了拍小树的手背,“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小树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那今天,我再为您熬一碗药去,您喝了再走吧。”
说完这话,她便出了门。
一时之间,屋里只剩下顾蘅和阿徵了。
她忽然有些为难。
停了手上的活,她走到阿徵面前,神情不舍中又带着一丝释然。
“如今我就要回去了,你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然,我们两就在今天分道扬镳吧。”
听到这话,阿徵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不要他了么?
他在这世上,唯一只认识她一人,如今,她竟然要撇下他一个人,独自离开?
想到这话,阿徵心中有一种巨大的惶恐了上来。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甚。
情急之下,他紧紧的抱住了阿蘅,语气委屈,“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
顾蘅一时失笑,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但却发现他抱的极紧,根本挣脱不了。
“好了好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天,已然是缘分了,若是我们的缘分还没断的话,以后还会再相遇的,对不对?”
不料,她说完这话,却感觉面前的人抱的更紧了,勒的她有些生疼,只好一直推他,示意他放开,“松一松,你弄疼我了……”
终于,面前的人卸了些许力道,可她瞧过去,却见他双眸已然通红,委屈不已,“你……”
“阿蘅,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拖累?所以你才不愿带我走?”
顾蘅忽然感觉有些头疼,“不是的,是因为我要回去面对府里那些豺狼虎豹……”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面前之人急匆匆的打断了。
“我才不管什么豺狼虎豹,我只要和你一起走!”
顾蘅抬眸,只见面前之人一眨眼,一行泪水就滑落了下来,“你也知道的,我失忆了,在这世上只认识你一个人,若是不跟着你,我又何去何从呢?”
“可是……”
“没有可是!你说我之前是你的邻居,和你一起住在县里,那我更要和你一起走了,说不定回了那边,我就能想起更多的事情了。”
一瞬间,顾蘅心中竟然涌起了一股愧疚。
他说的没错,如今他前尘尽忘,犹如一张白纸。
这些天相处下来,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好几次,若不是她拦着,恐怕真要生出几桩命案来。
现在,的确是把他带在身边更好,至少他失控的时候,她还能阻拦一二。
“那好吧,你也收拾收拾东西,和我一起走吧。”
听到这话,阿徵终于破涕为笑。
一张精致到锐利的脸上,眼睛却笑的弯了起来,如同两轮月牙。
许久没见他这样笑了,顾蘅忍不住也一起笑了笑。
“笨蛋,受苦都要和我一起。”
*
很快,两人便收拾好了东西。
顾蘅去看望了一番小花,又和小树小草以及赵嬷嬷告了别,就踏上了回县里的路程。
坐在马车里,顾蘅感慨万千。
她来的时候,才病了几天,浑身难受,不仅如此,还被父亲责骂是她害死了姨娘,心里难过极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更是被狠毒的嫡姐推下悬崖,九死一生。
没想到,回程的路上,倒是有人和她结伴而行了。
不知怎的,她感觉十分安心,竟然靠着马车便睡着了。
不知不觉间,她就往右边滑倒了过去。
她一睡着,阿徵就感觉到了。
此刻见她朝自己的方向倒了过来,忽然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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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的,他将人抱住,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睡着。
接下来的路程,他几乎一动都不敢动,腿麻了也不敢挪动丝毫。
但顾蘅这一觉,倒是睡的香甜,直到快到府门口才醒来。
一睁眼,便见自己竟然倒在了阿徵的怀里。
很不好意思的赶紧起身,摸了摸鼻子,“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没有,你睡的很乖。”
其实,他巴不得这路程更远一点,这样就能让两人更近一些。
这时,马车夫的声音忽然响起。
“二小姐,沈公子,咱们到了,快下车吧。”
听到这话,顾蘅仿佛抓到了救星。
“好,我们这就下来。”
她从小到大睡觉都没有很安稳,虽然不说梦话,但姿势却总是四仰八叉。
她都不知道刚才这一路,她有没有乱动,有没有流口水。
一想到这些,她便感觉有些尴尬,只能早点下车来打破这气氛。
两人下车后,车夫便驾着车回了庄子上,而顾蘅两人,则走到了县令府的大门口。
顾蘅抬头,只见府里四周的确已经挂了白了。
来的路上,她原本还抱着一些侥幸心理,此刻一看,怕是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接着再走进一看,只见两个家丁懒懒散散的坐在门口。
见她来了,活像看见鬼一般,赶紧站了起来。
“二小姐,您怎么回来了?!主君不是下了命令,让你在庄子上修养吗?”
顾蘅神色很冷,“祖母过世,我这个做孙女的,还不能回来尽孝吗?让开!”
闻言,两个家丁对视一眼,左边那个一脸为难的开口,“二小姐,这也不是我们非要针对您,只是主君的命令,我们不好违背啊!”
说完这话,他们两将棍子比在身前,做了一个防御的动作,坚决不让她进去。
见状,顾蘅感觉一阵无名火起,伸手推了推他们两的棍子,但却纹丝不动。
见她如此坚持,两个家丁还用力将棍子往外推了一些。
这一下,顾蘅被挤的一个没站稳,眼看着就要往后倒去,幸好阿徵眼疾手快,感觉扶住了他。
这一刻,阿徵眼中浮现了一丝戾气。
“两个刁奴,你们还想对主子动手不成?”
听到这声音,两人这才注意到了他,一瞬间,他们惊讶无比。
“沈公子,您怎么会在这?”
阿徵伸出手,直接将他们手中的棍子夺了过去,竟是直接徒手折断了。
“这个问题你们不需要知道!”
见到这一幕,两个家丁瞬间吓的腿软了。
顾蘅见状,赶紧带着阿徵进了府。
盯着他们两远去的背影,家丁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快快快、快去禀告主君和主母!”
还没等他们先告状,顾蘅两人就率先进了主厅。
见到祖母的棺材摆在正中央的时候,顾蘅的眼睛立马红了,直接跪在了棺材前,大声道,“祖母,孙女来迟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旁边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顾玥先瞪大了眼睛呵斥:“顾蘅!不是叫你呆在白雪庄吗?你怎么敢违背父亲的命令,竟然私自回府!”
14. 欲加之罪
“姐姐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好歹也是进了家祠,入了族谱的!如今祖母去世,难道不该回来守孝么?”
听到这话,顾玥指着顾蘅,不屑的开口,“你不过一个被捡来的孤女,又不是父亲亲生的,更不是祖母的亲孙女,你守个什么劲的孝?”
听到这话,一旁的秦柔扯了扯顾玥的袖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你父亲还在堂上呢,说话注意些。”
见状,顾玥颇不服气的收回了手。
秦柔看了眼一脸倔强的顾蘅,心中冷笑,但对着顾长帆,却还装作善解人意的模样,“夫君啊,阿蘅也是思念祖母心切,才会违背你的命令擅自回来的,从小到大,祖母多疼她啊,咱们也是知道的,就算为了成全孩子的一片孝心,咱们这次就不惩罚她了吧?”
和顾长帆相处这么多年,秦柔果然很了解他的脾气秉性,这话一出,他果然勃然大怒,指着顾蘅的鼻子便开始怒骂:“你还有脸提你的祖母?你祖母就是因你而死的!你克死了你的姨娘,现在连长辈都不放过,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灾星!”
听到这话,顾蘅猛然回头,厉声质问:“父亲,姨娘之死本来就有蹊跷,我跪了一天一夜让您查明真相,您都不肯,如今竟然还把罪责都推卸到我身上,若是姨娘泉下有知,一定会伤心的!至于祖母之死,我远在白雪庄,怎么可能会和我有关系?!”
顾蘅这话,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顾长帆在这县里当了这么久的县令,早就沾染上了一身的官匪气息,认为所有人都应该捧着他,恭维他,如今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这样指责,一时之间,怒气直冲天灵盖,也不管是不是在灵堂前了,对着顾蘅就是一通怒骂。
“若不是因为你去白雪庄的路上掉下了悬崖,你祖母怎么会忧思过度?那两天,她几乎饭都吃不下!后面又担忧你在庄子上过的不好,心事重重,这才身子虚弱,感染上了大疫,这才药石无医的去了!”
听到这话,顾蘅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一方面,想到一直疼爱着她的祖母,连临终前都在担忧她,顾蘅就心疼无比。
另一方面,则是对顾长帆这番话中的污蔑之意感到极大的委屈。
悲愤之下,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父亲,做人好歹也要讲点道理,难道那日,我是自己跳下悬崖的吗?明明是姐姐把我推下去的!”
听到这话,顾玥激动无比,生怕自己的苦心经营的形象在父亲面前崩塌,心虚的怒骂出声,“你撒谎!明明就是你克死了你的姨娘,心中有愧,才会畏罪自杀!”
这一刻,顾蘅忽然感觉很悲凉,她惨笑一声,“整个府里都知道,我为了求父亲查明姨娘之死的真相,在雪地里活生生的跪晕了,姨娘的事情还没解决,我怎么可能轻易去死!再说了,当日,紫云和秦嬷嬷都是眼睁睁看见了这一幕的,你把她们叫出来,我们当面对峙即可!”
闻言,顾玥阴测测的笑了一声,“行啊,你去叫啊!我倒是要看看你叫的来吗?就算来了,你猜她们会向着我还是向着你?”
见她这副胜券在握的表情,顾蘅忽然感觉如坠冰窖。
对啊,当时紫云和秦嬷嬷是亲眼看着她被推下悬崖的,按理说,照顾玥这个狠毒的性子,怎么会留着她们?
此刻她这样说,她们两要么是被处理了,要么就是顾玥和秦柔抓住了她们的把柄,逼迫她们不准将真相说出口。
一时之间,顾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阵阵心寒。
而这一幕,看在顾长帆的眼里,则是顾蘅百口莫辩。
一瞬间,一顾怒气涌上心头,他扬起手就准备给顾蘅狠狠一巴掌!
“你这个逆女,灾星!我当初就不该养你!”
不料他手掌挥下去的那一秒,却被人死死的抓住了。
他朝着受力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了早就站在一旁的阿徵。
方才他忙着训女儿,竟然连她身边多出了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此刻一看,心中满是震惊。
“阿徵,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从一开始他跟着顾蘅进来,听到她这些所谓的家人对她的欲加之罪,他便已经在强行忍着自己的怒气了。
他想,在阿蘅心中,他是一个翩翩君子,少年郎,随意动手会不太好。
可到后面,他实在忍不住了,这人甚至还想打阿蘅,若是他连这都保护不了她,便枉自做了她十几年的竹马了!
将顾长帆的手腕攥住后,阿徵狠狠一推,顾长帆不得不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顾大人,灵堂之上动手,不太好吧?更何况阿蘅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们何苦要紧紧相逼?”
不知怎的,顾长帆在看见阿徵的那一刻,便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有些心虚。
这小子几年前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几年后,竟然混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戾气。
这种气场,必定是这几年经历了许多生死危急的关头,在血腥气中磨砺出来的。
一时之间,他心里还有点发怵。
“阿徵啊,这都是误会,我这实在是因为母亲过世,悲痛万分,才会迁怒阿蘅的。”
听到这话,顾蘅在一旁冷笑一声。
其实,就冲着这段时间父亲的态度,以及方才他对她欲加无患之罪的说辞,她就明白了。
顾长帆不愿查清姨娘被害的真相,并非是因为她是灾星,也并非因为她不是亲生,而是因为这件事情,他需要找到一个替罪羊来替他转移仇恨。
他是真真切切的爱过馥姨娘的,为了她,甚至不顾妻子的强烈反对。
只是如今馥姨娘已经死了,逝者已矣,但活着的人还要生活下去。
在他眼里,馥姨娘之死要么是真的运气不好,撞上了流寇被杀,要么,就像顾蘅所说的一样,是有人故意把她约出去的,故意把她送到流寇面前的。
但馥姨娘性格很好,整个府里对她无不称赞,她也没有树过敌。
唯一恨她的人,便是秦柔。
可若是真是秦柔杀了馥姨娘,他难道还真要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得罪秦柔,得罪长乐县的首富秦家吗?
且不说当初他为官,秦家在背后出了很大的力。
就说这些年官场里上上下下的打点,也没少花秦家的银子。
更何况,他还和秦柔育有一子一女,如何能真和她撕破脸皮?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将满腔的仇恨都转移到顾蘅身上。
在他眼里,顾蘅是个弱者,是依附于他生存的女儿,他对她,予生予死,皆在一念之间,所以,即便对她的态度再差,他也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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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之感。
直到阿徵的出现。
如今的少年郎早已长大,再也不复当初的羸弱模样。
如今他保护顾蘅的强势模样,也让顾长帆不得不心生忌惮。
“顾大人,我理解您母亲去世的悲痛之情,但阿蘅同样是无辜的,您不应该对她这样。”
听到这话,顾长帆的脸色黑了一瞬。
被一个这么年轻的后生怼了一通,心里极不好受,但此刻,他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此刻,在他的眼里,阿徵还有用。
如今县里大疫弥漫,四处怨声载道。
他这个父母官,必定是要拿出一点实际的东西慰问百姓的。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钱。
而他们沈家,当初在县里,也是仅次于秦家的富户。
若是能从他身上薅一点钱财出来就好了。
想到这里,顾长帆心中的怒气熄灭了一半,笑眯眯的开口。
“既阿徵这样说,那阿蘅就不用再回白雪庄了,在那里缺衣少食的,你姨娘和祖母看见了也心疼,今天起,就住回府里吧。”
说完这话,他又握住了阿徵的手和他寒暄,“多年不见,你父亲最近怎么样了?前几年你们搬走后去了哪里啊,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好歹咱们也当了这么久的邻居呢。”
不料,他却听见面前的少年冷漠的开口,“我不知。”
听到这话,顾长帆顿时心生不快。
“阿徵,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敷衍我吗?”
阿徵深吸一口气,“顾大人,我是真的忘了,前段时间,我重伤坠于崖下,伤了脑袋,前尘尽忘,是阿蘅救了我一命,但到现在,我的确还是一点也没有记起从前的事。”
听到这话,一旁的顾玥惊呼,“原来你就是那个庄子上的奸夫!”
说到一半,她又觉得不妥,赶紧捂住了嘴。
但她刚刚的声音实在太大,堂上的人都听见了。
一时之间,顾长帆和秦柔的脸色都很难看。
特别是顾长帆。
早知道是熟人,当时就不应该惩罚阿蘅,还断了她的月钱,看他们两如今清瘦了许多的模样,一看就是在庄子上受了苦。
若是如此,也不知阿徵这孩子会不会心中有气,记恨于他。
虽然他如今前尘尽忘,可观他周身的气度,一看就是在富贵窝里养出来的。
这几年,沈家肯定有了机遇,要么得了钱,要么得了权。
无论是哪一个,都值得现在的顾府结交。
想到这些,顾长帆立马呵斥了顾玥,“小小年纪,嘴里尽是一些污言秽语!还不快向沈公子道歉!”
顾玥心里虽然委屈,但也知道父亲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只好憋着气朝阿徵行了个礼,“对不起,是我口无遮拦了。”
阿徵闻言,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而是阿蘅,为着你们一句污蔑,她在庄子上受尽了冷眼和欺负。”
一瞬间,顾玥心里涌上来强烈的不甘。
给这沈徵玉道歉已经是很勉强她了,怎么还要她给顾蘅那个小贱人道歉!
可她刚露出了一副不忿的表情,就看到了父亲递过来的眼刀,眼神中尽是警告,只得忍下了心中的所有委屈,小声开口。
“二妹妹,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的。”
15. 威胁
事到如今,顾蘅也知,目前这个状况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若不能掌握足够的证据,以顾长帆自私的秉性,是绝对不会惩罚秦柔母女的。
现在只能韬光养晦,谋而后定。
“嗯”了一声后,顾蘅转过头去,没再理他们,只是小声道,“如今祖母去世,还请父亲允许我为祖母守灵,在她下葬之前,让我可以来此侍奉。”
闻言,顾长帆点头,首肯了。
“原本母亲最疼爱的就是你,自然是可以的,若是累了,随时回你的朝晖堂去休息,一切饮食起居的用度都和从前一样。以前发生的事情都过去了,但今后,你依旧是我的女儿。”
说完这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她身旁的男子,缓缓开口,“至于阿徵,就住在你隔壁的院子吧,只是那里许久没人住了,会有些杂乱,不过我会派人去修缮的,今日便能住进去。”
阿徵闻言,微微颔首,“那就辛苦顾伯父了。”
听到他言语中称呼的转变,顾长帆终于放心多了。
只要一直好好养着他,礼待他,直到他恢复记忆,相信以后,必定能从他身上榨取些利益。
嘱咐好这些事情后,顾长帆就带着秦柔母女走了。
顾玥走之前,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顾蘅,眼中尽是不甘。
顾蘅没理她,只是专注的跪在祖母灵前,一言不发。
感受到了顾蘅心中的悲伤,阿徵也没有打扰她,只是一直静静的陪在她身旁。
终于,到了深夜时分,府外行走的打更人开始敲锣,阿徵才开口,“子时了,阿蘅,我们先回去休息吧,你大病刚愈,若是再熬一夜,恐怕对身子不好。”
回想起前几日,她每天刚睁眼,看见的就是阿徵通红的双眼,心知自己这次生病的确吓坏了他,也便不敢再坚持了。
“行吧,那明日我们再来。”
说着,她便试着起身,不料跪的太久,双腿都已经麻了,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阿徵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让你见笑了,我方才没站稳。”
她明明是在笑着,阿徵却觉得她的笑容中有着隐晦的苦涩,今日坚持到这里,恐怕已经是极限了。
他环顾四周,见此刻四处都无人,干脆直接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顾蘅忽然感觉身体一轻,就见自己已经被他抱在怀里,甚至连头都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由得有些慌乱。
“你做什么!这是在灵堂里,你快放我下来!”
感受着身上人的挣扎,阿徵无动于衷,甚至将手收的更紧了一点。
“若是你祖母真能看见这一幕,想必她也不会怪罪我的,如今你脸色苍白,合该早点去休息才是,既然你走不动了,那就我抱着你去。”
说完这话,阿徵虔诚的看向了灵堂,说了句“祖母勿怪”,便直接抱着她出了门。
虽然此刻夜已漆黑无比,可被一个男子如此紧的抱在怀里,哪怕是如此相熟的阿徵,顾蘅还是感觉很不好意思。
脸都红到了耳根子里。
只是此刻天太黑,无人发现。
“我父亲最看重女儿家的行止礼仪了,你我二人这样不合规矩,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这话她说的极小声,生怕被人发现,落在阿徵耳朵里,却觉得她十分可爱。
“放心吧,一个时辰前,你不是体恤下人们劳累,已经让他们回去休息了吗,放心吧,这周围都没人,不会被人看见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的院子在哪里?我们赶紧回去,此刻更深露重,你不要感染了寒气才是。”
闻言,顾蘅心中长叹一声,只好默认了他的做法。
指了一下朝晖堂的位置后,阿徵脚下运起轻功,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让她没想到的是,此刻院子里还没有熄灯。
一进院子,里面就冲出来一个丫鬟,跪倒在地,满脸是泪的看着她,“二小姐,您终于回来了!那日我眼睁睁的看你坠下悬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您!”
见状,顾蘅拍了拍阿徵的手,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安稳落地之后,她赶紧将紫云给扶了起来,为她擦干了泪水。
“这不怪你,当日的情况,你我都是明白的,她顾玥要害人,我们防不胜防。”
说到这话,顾蘅忽然想起了秦嬷嬷。
“不过,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秦嬷嬷呢?她如今已经睡下了吗?”
闻言,紫云却哭的更厉害了。
抓住了顾蘅的手,一时之间泣不成声,“秦嬷嬷她、她已经……”
听到这话,顾蘅心里一个咯噔,“你别着急,慢慢说。”
“那日,您坠崖之后,我们就回了府里,可刚进门,大小姐就故意说秦嬷嬷冲撞了她,还说她在您面前嚼舌根,是她非说姨娘之死有蹊跷,才会让您胡乱攀咬别人,于是打了她二十个板子,将她直接赶出了府去!”
听到这话,顾蘅的拳头都攥紧了。
“二十大板?那便是一个年轻康健的人都不一定受得住,秦嬷嬷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么严重的责罚的!”
紫云哭的都有些打嗝了,“是,是啊,秦嬷嬷被抬出去的时候,身后都烂了一片了……我心知我们目睹了那一切,大小姐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那么狠!”
顾蘅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了顺气,“那你呢,如今你在府里的日子可还好过?她们有为难你吗?”
不料,听到这话,紫云竟直接跪了下去。
这次,无论顾蘅怎么扶她,她都不愿意起来。
“二小姐,这些日子,大小姐威胁我,若我敢说出一句关于那天的真相,她便要将我母亲和幼弟的尸首给我带来。”
说到这里,紫云痛苦的摇了摇头,“为了他们,我不得不闭嘴,对不起,二小姐……”
一时之间,顾蘅感觉内心无比复杂。
如今她已失了姨娘这个依靠,但如今的她,也是身边人的倚仗。
正是由于她的失宠,才会导致手底下的下人也被欺辱。
一股浓浓的自责和愤怒之情同时涌上心头。
“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紫云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肿的像核桃似的,“真的么?”
随后,她又低下了头,“可是,不管怎样,这对您来说都是一种背叛,我跪您是应该的。”
说完这话,她还给顾蘅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砰砰”几声,在这黑夜里格外的清晰。
顾蘅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不许哭了,也不许跪!我命令你立马站起来!若是不从,明天你就不用呆在朝晖堂了。”
听到二小姐语气中的生气之意,紫云惶恐的站起身,手足无措。
“紫云,我并没有怪你,今天我既然已经回来了,以后就一定会保护你们,明日我就陪你一起回家看望母亲和弟弟,再将他们转移个住所,让顾玥他们再也找不到你的家人。”
说完这话,见紫云的眼眸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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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又在闪烁,顾蘅连忙岔开了话题。
“行了,先回答我,那日除了你们两,还有个车夫在现场,不知道他后面怎么样了?”
紫云蹙了蹙眉,“说来也奇怪,那车夫既然向着大小姐,那应当就是她的人了,可前段时间,这车夫被查出来偷盗府里的东西,被主君当场打了一顿发卖了,可大小姐竟然没站出来替他求情!”
闻言,顾蘅冷笑一声。
能为什么,那个蛇蝎之人,当然是觉得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了。
区区一个车夫而已,并不值得她救。
至于留着紫云,也并非她心善。
只是因为顾蘅前脚刚出事,她身边的人个个死的死残的残,未免就太过惹眼了。
若是被有人心人发现,揣测出来什么,对秦柔母女可是大大的不利。
长叹一声后,顾蘅给她下了指令,“好了,你现在也累了。不管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先去歇息。”
说完这话,她又看向一旁的阿徵。
“今晚很迟了,你也先回院子吧?你的住处就在隔壁,路程不远,你出了院门就能看到。”
阿徵点点头,担忧的看了眼顾蘅,“你也不要忧思过度,不管怎样,现在你身边还有我在,你不是孤身一人。”
听到这话,顾蘅的心也感受了一丝抚慰,温柔的笑了笑,“好啦,我知道了,快去吧。”
听到他们两的对话,紫云才从悲伤中缓过神来。
方才,她一直笼罩于强烈的愧疚之中,眼里只看得到二小姐,竟是忽略了身旁的人。
此刻,她看着阿徵,一脸的惊讶,“白日里我就听院子里洒扫的丫头讲了,说这次沈公子您,是跟着咱们小姐一起回来的,好几年不见,您可还认得我不?”
阿蘅只看了她一眼,就蹙眉凝眸,“不认识。”
此言一出,紫云尴尬无比,又见阿徵一脸的冷漠,忽然想起了白天听到的另一句话,“白日里,他们都说您失忆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说到这里,紫云指着院内的一颗桃树,“那您还记得这棵树不?您小时候老是翻墙过来,趴在这颗树上,等二小姐一经过,您就摇摇树枝,故意把树叶抖落在她身上呢!”
说到这里,顾蘅也笑了笑,“是啊,结果有一次,你不小心把毛毛虫抖了下来,正好滑到了我的身上,让我的脖子又红又肿了好几天,过了许久才好!从那之后,你再也不敢爬这棵树捉弄我了!”
见她们笑的前仰后合,阿徵也笑的眉眼弯弯,“是么?我小时候竟然那么调皮,那次可吓到你了吧?”
顾蘅噗嗤一笑,“是吓到了,不过也就吓到了一瞬,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好玩了。”
这一刻,阿徵心头,又涌起了一股熟悉的不安。
近日,他老是做梦,梦到在战场上,他混身都是血,一把长剑在他的手里使的极顺,杀人无数。
似乎和阿蘅口中所言,两人安宁的过往所去甚远。
而且,自从他来到顾府,似乎府上的每个人都认识他,可是他却对他们一点印象也没有。
对他而言,他感觉他们完全就是陌生人。
想到这些,他又感觉头有些痛了,下意识的捂住脑袋。
见状,顾蘅连忙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这一刻,阿徵抬眸,看着她担忧的脸庞,下意识的撒谎,没说出一句质疑过往的话。
“阿蘅……我没事的,就是方才你们聊天时,我、想起了当时……爬墙过来见你的过往。”
16. 铁证
听到这话,顾蘅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点了点头。
“那看来带你回来这个决定是对的,这边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看着熟悉的人和事,你一定会恢复的更快一些。”
闻言,阿徵扯出一抹笑容,“那今晚我就先走了,明日再见。”
说完这话,他就出了院子,还贴心的替阿蘅将大门给关上了。
可下一秒,他却并没有走向自己的院子,而是背靠在阿蘅院外的墙角,蹲坐了下来。
此刻明月高悬,他抬头看着那抹圆月,心中却迷茫无比。
他想,阿蘅说的应该是真的。
不过,他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应该也会是真的吧。
毕竟两人已经分别了数年,这些日子里,他会有去参军杀敌,也应当是正常的。
毕竟所有人看见他时,都认为他就是沈徵玉。
若是一两个人认错,兴许是巧合,但这么多人都认定他就是,便肯定不会出错了。
想到这些,阿徵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没事,就算将以前的所有事情都忘了,但好在,还有将来不是?
终于,他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但躺在床上,却始终难以入眠。
*
另一边,顾蘅劳累了一天,刚想入睡,忽然听到了一声紫云的惊呼。
“二小姐,你的这身衣服怎么会破成这样,上面还有血?”
顾蘅睁开眼睛,就见紫云拿着一件衣服走了过来,满脸的惊讶。
“这衣服已经破成这样了,就不要了吧,明日奴婢拿去丢掉。”
说着,她便将衣服卷成了一块,准备和明天要丢的垃圾放在了一起。
“且慢!”
顾蘅叫住了她,从她手里将衣服拿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
“这件衣服,好像是我当日坠崖的时候穿的,我半路掉到树上去过,想必就是那个时候被划破的。”
当时她拖着阿徵来到了庄子上,还没见到什么人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一醒过来,赵嬷嬷就已经在她的床边了,她还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想来,那时候就是赵嬷嬷照顾的她,替她换把旧衣服换了下来,由于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不会拿这衣服有用,就一直塞在了她的包裹里,跟着她又回了县上。
听她这样说,紫云嘴一撅,“既然如此,这衣服便很不吉利,更应该丢掉了。”
这时,顾蘅注意到袖子里面还裹了一个东西,紧张的抽了出来,发现竟然是一块碎布。
一瞬间,当日坠崖的时的回忆涌上心头。
她记得,当时她和顾玥有过一次扭打,就是在动作间,她撕裂了顾玥的衣服,紧紧的攥在了手里,和她一起坠了崖。
顾蘅的神色立马变了。
“不行,这衣服和碎布都不能丢,这是顾玥当初谋害我的实打实的证据。”
听到这话,紫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
“小姐说的没错,这衣服我会好好收起来的。”
亲眼看着紫云将这衣服用布料裹了起来,压入了箱底,顾蘅这才重新躺回了床上。
许是太累了,这一闭眼,她便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天光乍泄,这才醒来。
刚睁眼,便听到紫云闯了进来,“二小姐,您醒了吗?沈公子这会儿已经在咱们院子里等您了。”
顾蘅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那就让他在院子里等会儿吧,我洗漱了就出去。”
很快,紫云就打来了水,伺候她洗脸漱口,又心灵手巧的给她挽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发髻,衬的她的模样清丽无双。
“小姐,这些日子里,您在庄子上受苦了吧,都瘦了一圈,不过即便如此,您也是咱们府里,甚至咱们县里最漂亮的姑娘。”
闻言,顾蘅笑了笑,掐了一把紫云的腰,“就你嘴贫,好了,现在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去吧。”
顾蘅刚出门,就见阿徵正静静的坐在院子里,一束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他那张本就精致的脸美的更加惊心动魄了。
许是等她的时间太无聊了,他折了一根长长的草叶子,编成了一个花朵的模样,见她来了,就双手捧着递给了她。
“给你。”
见状,顾蘅惊讶的将这朵草编小花拿了起来,发现他编的技术极好,这朵花看起来栩栩如生,漂亮极了。
“阿徵,你什么时候会的这个手艺?如此精妙。”
闻言,阿徵笑了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拿起草叶子,就开始编上了,许是我失忆之前学会的吧,让阿蘅见笑了。”
“怎么会见笑,这么精妙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很喜欢,那你会编小花的话,会编小猫小狗么?蛐蛐呢?”
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晕了,阿徵显得有些懵,随后在脑袋中过了一遍草编的过程,点点头,“应该是可以的,等有空的时候,我编给你玩玩。”
听到这话,顾蘅笑了笑,“好呀,不过今天咱们还有事,就先不编了,阿徵、紫云,今天我们出府去。”
闻言,阿徵疑惑的问,“今日不去给祖母守灵么?”
听到这话,顾蘅心中有些难过,但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天先不去了,我们需要去找一下秦嬷嬷,还要解决一下紫云的母亲和弟弟的新住处。”
一瞬间,紫云的眼睛红了。
昨日小姐便说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他们受欺负,紫云原本以为小姐就是随口一提,不会放在心上,没想到,仅仅是第二日,便主动要为她解决了。
一时之间,她又想跪下了。
但这一刻,她接受到二小姐警告的眼神,意识到自己若是又跪,恐怕会惹小姐不高兴,便强行忍住了。
很快,三人就出了门。
顾蘅先去房牙子那边看了看房子,挑选了一个十分隐蔽的住处,付了租房的房钱之后,又给了一笔银子,封了房牙子的嘴。
毕竟这事若是让秦柔母女知道了,那换个住处其实也没意义。
房牙子收了钱,原本心里还带着一丝轻蔑,觉得这富家小姐的钱真好赚。
可一转头,就看见了阿徵正死死的盯着他。
明明他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可房牙子却感觉如坠冰窖。
这个男人的眼神在告诉他,如果他敢讲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一句,这人一定会杀了他。
这一刻,他在心里发誓,将来无论谁来找他,今天这事,他一定会闭口不提,毕竟他还想多活几年。
房子的事情搞定之后,顾蘅和阿徵就跟着紫云的脚步,去了她现在的家里。
不料木门刚刚推开的一瞬间,一股腐朽的臭味就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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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徵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将顾蘅挡在了身后。
一眼望进去,只见房子里面尽是狼藉。
一个中年女人满脸的病容,正缠绵在病榻之上,而床边的另一边,正有一个三岁的小儿在咳嗽,同样也是脸色苍白。
一看便知,这两人恐怕也是感染了此次的大疫。
见紫云来了,中年女人想爬起来,但身上却没有力气,咳了两声后,无力地靠在了床头边,“云儿啊,你怎么来了?”
目光转移到顾蘅和阿徵身上,她开口询问,“这两人又是?”
见到母亲和幼弟这副模样,紫云的泪水瞬间便喷涌而出。
她跪在床榻边,握住女人的手,“女儿不孝,竟不知您和弟弟都病了,这么久都没来看你们。”
这一刻,幼弟也扑了过来,抱住了她,声音沙哑的呼唤,“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抱住弟弟后,紫云擦了擦眼泪,她回头看了眼顾蘅,继续对母亲说,“这位便是二小姐,她身旁这位,是沈公子,和咱们小姐是多年的邻居。今天我能来看您,也是小姐开恩。”
闻言,中年女人的神色立马惶恐了起来,“贵人怎么来了?我家太脏乱差了,您进来恐怕会污了衣裙啊。云儿,快,把屋里赶紧收拾一下。”
见母亲尚在病中,仍然如此为她考虑,紫云一瞬间哭的不能自抑。
大小姐那个蛇蝎女子,竟然拿这样病弱的母亲和弟弟来威胁她。
若是今天她不来看看,恐怕都等不到大小姐下手,他们两人没几天就要病死了!
见女人真的想从床上爬起来,顾蘅连忙上前,将她扶好躺下。
“你病的这样重,就不要乱动了吧,等会我让紫云去给你抓一副药喝下,这病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另外,紫云从小便服侍我,她做的很好,为了奖励她,我会给你们重新置办一个住处。”
闻言,女人惊讶极了。
她本以为,在这种高门大户的眼里,奴仆不过是任打任骂的玩意,在他们眼里,或许都不算一条人命。
没想到,这主人家竟如此之好,竟然愿意给奴仆的家人置办院子!
这一刻,她猛地坐起身来,要给顾蘅行礼。
“贵人,这使不得!我家云儿何德何能,能得到您这样的眷顾!怕是让她给您一辈子当牛做马都还不清!”
顾蘅按住她,不让她起来,神情严肃,“紫云在我眼里,就和我的妹妹一样,她是从小陪伴我长大的,当然是当得起这一切的,您现在先别忧虑这些,首要的任务是养好身体才对。”
闻言,女人苦笑一声,神色哀戚的看向幼子,“我这副身子,已然是油尽灯枯,只是我的儿子还这么小,若是失了母亲,还不知该怎么办呢。”
顾蘅长叹一声,“你不要如此悲观,这次的大疫,在我手上治好的病人不计其数,你也可以被治好的。”
听到这话,女人眼中立马燃起了一抹神采,她话虽说的悲戚,可是一旦有生的机会的话,她也是想要尽力去抓住的。
“贵人,您说的可是真的?我真的能活吗?可是最近这些日子里,街坊四邻都已经死了许多人了……”
见她又要陷入悲伤之中,顾蘅立马打断了她,“你若是信我,那就可以。”
下一刻,顾蘅看向紫云,“这屋子里可有笔墨?”
17. 失心疯
闻言,紫云连连点头,翻箱倒柜的找出了笔墨。
顾蘅接过,迅速而详细的写下了药方子,嘱咐道,“紫云,阿徵,你们和我一起去抓药吧,今天事情还很多,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去办了。”
紧接着,几人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馆,这里和之前镇上的药堂一样,都忙的不可开交,四处都有着人的咳嗽和哀嚎声。
顾蘅上前敲了敲桌子,“大夫,麻烦给我抓副药。”
谁料,大夫听了这话,竟然头都没抬,就挥了挥手,想要赶他们走,“哪来的黄毛丫头,没看我正忙着吗,去去去,别来打扰我!”
闻言,紫云上前,厉声道:“这是县令府家的小姐,你岂可怠慢?”
听到这话,大夫终于抬起了头来,见到紫云的脸,立马一笑,“原来是紫云姑娘,失敬失敬。”
随后,他又看向一旁的顾蘅,眯了眯眼睛,“想必这位就是二小姐吧,刚刚有所怠慢,实在是不好意思。”
其实这也怪不了他,平日里,顾蘅这种官家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往日里的采买也是由紫云出府去办,她在外面早就混了个脸熟,大夫先认出她也正常。
顾蘅没和他计较,将药方子拿了出来,递给了大夫,“麻烦您按照这上面的内容,给我抓一副药。”
大夫接过药方子,眉头紧锁,“这些药材倒的确都是些常见的,能抓是能抓,只是我从来没见过这张药方,莫不是二小姐从哪里搞来的偏方吧?我劝您一句,陌生的偏方最好不要尝试,不然对身体有害。”
顾蘅还没说话,紫云就先怼了回去,“我家小姐之前在庄子上,靠着这张药方,可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呢,你可别不信!”
不料,大夫闻言,却嗤笑出声,“你家小姐才多大,能懂药理?别吹牛了吧!”
顾蘅懒得和他废话,“这张单子是专门针对这次的大疫的,病情不重的人,一日喝三次,连着喝三天,便不会有大碍了,你能抓就抓,不能抓就算了,我们去别地也一样。”
听到这话,大夫连忙叫住了她,“能抓能抓,别走啊!”
这好歹也是县令府的小姐,若是得罪了,以后怕是不好。
很快,他就根据这方子抓好了药,递给了顾蘅。
接过东西的那一瞬间,顾蘅的余光忽然瞥到前方的角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逝。
看模样,有点像是秦嬷嬷,一瞬间,顾蘅皱了下眉头,问药堂大夫,“你这里有没有煎药的小药炉?”
“二小姐,您说的这不是废话吗,我们这里可是药堂啊,自然是有的。”
闻言,顾蘅拍了拍紫云的手,“既如此,你便先留下来在此处煎药,我和阿徵去去就来。”
说完这话,她便带着阿徵离开了。
刚出门,顾蘅又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拐角处,于是连忙追了上去。
可是刚赶到那,人就又消失了。
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顾蘅累的气喘吁吁。
见状,阿徵道,“我上去追,你就在这休息会吧。”
顾蘅双手撑在墙边,大喘了一口气,“行,你快去吧,迟了就追不上了。”
很快,顾蘅就看见阿徵的身影迅捷无比,消失在她面前,不久之后,他就抓住了那人,将她提到了顾蘅面前。
两人走过来的时候,顾蘅就闻到了一股恶臭,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见状,阿徵解释道,“方才这人逃走的时候慌不择路,不小心摔进了一个臭水沟里,才会这么臭。”
顾蘅蹲下身子,只见这人的头发将脸全部盖住了,混身的衣服也破破烂烂,身后的衣物甚至和皮肉粘连到了一块,看起来可怖极了。
阿徵不愿让顾蘅被吓到,上前主动用自己的手扒开了那人的头发。
在看清这人的面容时,顾蘅惊呼出声,“秦嬷嬷,真的是你?!”
不料秦嬷嬷听到这话,却好似受到了惊吓,双手捂住头,躲进了墙角里,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嘟囔不清。
顾蘅凑近些去听,只听她一直在说,“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一瞬间,顾蘅心中便生了对秦柔母女的强烈恨意。
如今秦嬷嬷这副神智不清的模样,想必就是当日被严打了一番,又被赶出了府的后遗症!
秦嬷嬷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
秦嬷嬷从小便看着她长大,可以说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了,如今却落得了如此境地。
顾蘅长叹一声,准备扶起秦嬷嬷,半路却被阿徵拦住了。
“我来吧,她身上有点脏,别污了你。”
顾蘅执意要扶,最终还是拗不过阿徵,由他去了。
两人带着秦嬷嬷刚回医馆时,紫云的药还没煎好,看见秦嬷嬷的脸时兴奋无比。
而一旁的大夫则被臭的捂住口鼻,连连后退,“你们这是从哪来找的疯婆子啊,浑身这副模样!”
顾蘅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有劳大夫了,看看她身上的创口和病症。”
见到一笔这么大数额的钱,大夫终于不嫌弃了,此刻喜笑颜开,将银子收起来后,便开口,“她身上的伤看着不轻,不能在这里处理,你们跟着我进了内间吧。”
很快,大夫又叫了几个女药童出来,先带着秦嬷嬷去处理了一下伤口。
由于这些日子秦嬷嬷被赶出了府去,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处理,皮肉便和衣服长到了一块去,现在要生生的剪开。
听着内间传出来的痛呼声,顾蘅不忍的蹙眉,别过头去。
这时,她忽然感觉一双温柔的大掌捂住了她的耳朵。
一抬头,就撞入了阿徵那双温柔的眸子。
此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她摇了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内间的惨叫声终于停止了,顾蘅终于松了一口气。
再次看见秦嬷嬷的时候,只见她眼中盛满了浓浓的惶恐。
大夫长叹一口气,“要我说啊,这位婆子也算是命大,这些天伤口虽然严重,但是没有感染发炎,要不然的话,此刻她恐怕是不能好好的坐在这里,已经下了黄泉了。”
顾蘅面色惨白,微微颔首,“多谢大夫的救治了。”
“如今她身上已经擦过药了”,大夫拿了一瓶药膏出来,推到顾蘅的面前,“接下来的日子,你要找人每日给她擦拭伤口,如若不然的话,还是会复发的。”
“还有,她现在身体上的伤还算好治,但这个疯病,是由于受了刺激,我这边也会给您开一副药,您让她一天吃三天,至于能不能好,就看她的造化了。”
说到这里,大夫摇了摇头,“不过,依我看,怕是很难了。”
和大夫谈完后,顾蘅浑浑噩噩的出了内间,来到了大堂中。
不料这时,竟然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冲了上来,想要拦住顾蘅。
阿徵眼疾手快,赶紧挡在了她身前。
“你做什么,离阿蘅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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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徵长得高,此刻比那妇人高出了两三个头来,平日里又多有锻炼,妇女一看他如此强壮,便也不敢上前了,只是在一旁伤心的垂泪。
顾蘅见状,还是开了口,“你怎么了,为何突然拦住我?”
见她竟然愿意理自己,女人立马抬起头来,声音沙哑的开口,“这位小姐,您之前开给大夫的那个药,是真的有用么?”
顾蘅皱着的眉头松了些许,“自然是的,这药是我抓给我家丫鬟的母亲和弟弟的,我总不可能害了他们。”
听到这话,女人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这么说来,那便是真的有用了?我的夫君已经丧生在这次的大疫之中,我和儿子如今也病了。”
说到这里,她轻轻的抚摸着怀中昏睡的小孩,眼神悲凉,“这孩子是我夫君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我死了无所谓,可是孩子还要活下去啊!”
见到从内间紧随其后出来的大夫,女人立马扑了上去,“求求您了大夫,将我和我儿子的药,都换成这位小姐之前在您这开的那个药方吧,好不好,我还想活!”
闻言,大夫蹙眉,立马将脚收了回去,“你给的那点子钱,早就用完了,如今你们喝的那些药,都已经算是我自己贴补的了,你们还挑三拣四!”
说着说着,大夫愈发的生气,抬脚就走,“你爱喝不喝,在我这白吃白喝还规矩这么多!”
女人心知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此刻生死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不住的求情,“大夫,求求你了,若是我们能活下来,我这辈子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实在是药钱太贵,我家已经把积蓄给吃没了,就连房子都已经卖了,只为了喝上这么一口药啊!”
听到这话,大堂之中,人人都一起附和着,你一言我一语,四处都哭嚎了起来。
“对啊大夫!我家实在是没积蓄了,求求您了,就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
大夫被这些声音吵的脑瓜子疼,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瞬间,大堂里面立刻就安静了。
“别吵了!你们这些人的意思,难道还是说我在坑害你们不成?你们出去看看,在别的药堂医治的人,三五天就得被一批批的抬出去,早就死绝了!你们吃的这些药,虽然不能立竿见影,但好歹也拖住了性命不是?不然你们早就去见阎王了!”
见大家都沉默了,一言不发,只知道流泪,大夫又摇了摇头,“你们的药钱贵,自然是因为药材贵,我钱钊全也不是个大善人,能散尽自己的家财去救别人,你们既然不想在我这医治了,那便滚吧!”
听完这番话,顾蘅心情复杂。
方才她来这的时候,一开口就被这大夫给怼了,他看不上她年纪轻,认为她没本事,后面又嫌弃秦嬷嬷浑身太臭,顾蘅对他的印象便很不好。
可是此刻听来,她却对这人产生了一丝敬佩。
无论他身上有多少缺点,但的的确确,是一个心善的人。
环顾四周,看了看堂内这些人苍白的脸色,又看着大夫满脸的怒容,她率先出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钱大夫,这样吧,你也知道的,我的药方子上那些药材都是便宜且常见的,想来成本也不高,接下来几天,这群人的药钱就由我包了,您熬药给他们喝就好,另外,我再给您二两银子,作为这些日子的补偿,可好?”
一瞬间,钱钊全震惊无比。
“二小姐,您竟肯为一群初次见面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可真真是一个活菩萨啊!”
18. 安顿秦嬷嬷
“无妨,只要能救得了更多的人,这点钱不算啥。”
这一刻,钱钊全彻底对顾蘅改观。
他在这县里行医已经几十年了,也见过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子女,他们基本上眼睛都只朝天上看,嚣张跋扈者居多。
像顾蘅这样的人,着实少见。
“二小姐,我会根据您的方子熬药给他们喝的,不管怎样,先试试效果,不过那二两银子我就不收了,毕竟医者仁心,救人也算是我份内之事。”
顾蘅点了点头,对他表示谢意,“那接下来这边的事情就拜托您了,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说完这话,三人便准备离开。
这时,紫云急匆匆的叫住了她,“小姐,您们走了,那我可怎么办?”
顾蘅看了眼她锅里的药,见还有需要一些时候才能熬好,从身上摸出了新住所的钥匙,递给了她。
“你熬好之后,就把药端去给你母亲和弟弟吧,喝完之后,你们今天就搬家。”
紫云懂她的意思。
如今二小姐回来了,大小姐不知道还要使多少的阴招对付她。
这个时候,她一定不能拖小姐的后腿,她的家人,也不能成为大小姐手中的把柄。
想到这些,她眼眶红红的,声音坚定地开口,“好,您和沈公子去吧,您交代的事情我会办好的。”
这边的事情解决了,顾蘅终于能放心带着阿徵和秦嬷嬷离开。
这个节骨眼,带着秦嬷嬷回府里肯定是不现实的。
她本来就是被打了一顿赶出府的,将人带回去,秦柔他们必定要拿这个事情来攻击她,人多眼杂,也不利于秦嬷嬷的身体恢复。
最终,三人一路走,最终到达了二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
刚进去,就看见了一处废弃已久的小木屋,虽然已经结了一些蛛网,但里面看起来还算干净。
而小木屋的门口,正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正在玩泥巴,用树叶子当成碗,花和草当作菜,竟是在玩过家家。
不过此处就她一个人在玩,倒是显得有些孤独。
此刻,见顾蘅一行人来了,她立马紧张的站起身来,有些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不过她胆子也并不算小,倒是也没有扭头就跑。
见状,顾蘅主动出声,“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低下头,声音小小的,“我叫四妮……”
阿徵上下扫视了一通这个木屋,觉得把秦嬷嬷安排在此处修养十分合适,“这个房子,是你们家的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是我二叔家的,只是他们全家今年都生病死了,这里就空出来了。”
一时之间,顾蘅沉默了。
这场大疫,的确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天灾,无数的家庭因此而破碎。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早些结束了。
顾蘅从怀中拿出了一包蜜饯,递给了小女孩,温柔道,“你爹爹娘亲在附近吗?可不可以叫他们出来见我?”
小女孩看到蜜饯的那一瞬间,便双眼放光,想要伸出手拿,却在即将触碰到的那刻有些不好意思,顾蘅只好直接塞到了她的手里,“拿着吧,这一袋都是你的,去把你家的大人叫来。”
小女孩接过东西,开开心心的转身跑了。
顾蘅一扭头,就看见秦嬷嬷不知何时也蹲下了身子,正在玩小女孩留下来的那堆东西。
一时之间,顾蘅不忍失笑。
“自打我三岁起,秦嬷嬷就来到我身边了,没想到,她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小孩模样。”
闻言,阿徵也笑了笑,“是么?那你三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也如同现在这样可爱吗?”
顾蘅挑了挑眉,“这个问题,等你日后恢复了记忆,自然会知道。毕竟你来到我家隔壁的那年,我恰好三岁。”
一瞬间,阿徵感觉自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么?”
他别过头去,小声道,“要是我一辈子都记不起来怎么办?”
见他这副局促的模样,顾蘅觉得可怜又可爱,便下了心思捉弄他,“那你就等到我八十岁,等我年老痴呆了,思想兴许就和三岁的模样差不多,到时候你就知晓了。”
说完这话,顾蘅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她这样插科打诨一下,阿徵心里的紧张总算消了些。
她说的对,如果已经把她小时候的模样忘了,那就陪她变老便是。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只见小女孩正带着一对夫妻朝着他们走来。
两人皮肤黝黑,一看便是日日劳作的人,面颊上还生了许多皱纹,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身上的衣服补丁也是打了又打,相比之下,这个小女孩穿的还算好了。
见到顾蘅几人,他们面上立马露出了局促的表情。
“不知几位贵人叫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顾蘅将秦嬷嬷扶了起来,对着两人真挚开口,“让你们见笑了,这位嬷嬷是我的亲近之人,但是如今患了病,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静养,我看你们这个地方不错,想让她在这里寄宿一段时间,你们帮我照顾一下她可以么?”
闻言,两人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两人都是土里刨食的乡下人,每天都很忙,怕是没空悉心照料她。”
顾蘅从身上掏出了一两银子,塞到了女人手里,“我也不求你们贴身照顾她,就每日照顾一下她的三餐,给她擦一擦伤口就好,行么?”
看到银子的那一瞬间,男人立刻将钱抢了过去,塞进了自己兜里,连连保证,“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废话,他们这些种地为生的,哪怕是辛辛苦苦劳作上一年,恐怕也挣不了一两银子,如今只是照顾一下人就能拿钱,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
一旁的女人见到男人兴奋的模样,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一言不发。
顾蘅又从身上摸出了之前钱钊全给秦嬷嬷开的药,递给了女人,“这些药,麻烦你们一日给她喂三次,身上的伤口也要及时涂药,不然病情会加重的。”
女人点了点头,将药收下了。
“只要你们能好好照顾她,银子不会少了你们的。”
说到这里,顾蘅话锋一转,神情冷了些许,“但是,如果我之后来看她的时候,见她的病情更加严重了,你们之后,便一文钱也拿不到,知道了么?”
见两人连连应是,顾蘅又嘱咐了他们几句,盯着他们将屋子打扫干净后,就和阿徵一起走了。
不知怎的,阿徵看着那男人,心里始终觉得不对劲。
这人恐怕并不靠谱。
但最近阿蘅已经很忙了,他不想让她再因为这些小事而烦恼,只能作罢。
若这对夫妻两真的敢有什么小动作,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办完这事,两人便踏上了回府的路。
刚进城,又看到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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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都是哀嚎的病号,看起来十分可怜。
这一刻,阿徵忽然意识到,当初在庄子上,若不是阿蘅日夜照料于他,他兴许也会变成这些人的模样。
若是运气再差一些,身上的伤也感染流脓,他便会变得又臭又脏。
若是自己变成了那副模样,恐怕是不敢再接近阿蘅了,毕竟她是那样的美好,让他不敢有丝毫亵渎的想法。
他很庆幸,自己还活着,还健康的活着。
阿徵本还沉浸在思绪当中,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男人扑了过来,想要抓住阿蘅的脚。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身体率先做出了防御,直接一脚过去,就将男人给踹远了。
一时之间,男人的哀嚎声更大了,四周的人不由侧目。
顾蘅忽然有些尴尬。
她方才也是想躲开的,没想到阿徵直接将人给踹飞了。
用拳头捂住嘴,顾蘅咳了两声,提醒道:“阿徵,快把人扶起来,这样太失礼了。”
阿徵将人拎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墙角边,冷声道:“方才踹了你是我的错,不好意思,但你也不敢胡乱扑人才是。”
听到这话,男人竟直接哭了起来,朝着两人磕了一个头,“小姐,少爷,我一看你们便是非富即贵,一定能救我的妻儿,所以我才一时鬼迷了心窍扑了上来,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一旁有个女人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两人皆是一脸的病容,但还强撑着给她行了个简单的礼,“这位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实在是我家已经揭不开锅了”。
说到这里,女人黯然垂泪,“看如今家里的情况,我这孩子若没有病死,也得饿死了,我男人也是一时心急才想向你们求助……对不住啊。”
听到这样一番话,顾蘅哪还能再说些什么斥责之话。
一旁的阿徵竟也感觉自己心里有些难受。
他抚了抚的胸口,只觉得这种感情十分陌生。
他总觉得,失忆前的自己,可能并不会对这些街边的百姓产生同情。
顾蘅叹了口气,给了阿徵几枚铜钱,指了指对面的一家粥店,“阿徵,可以麻烦你去买几碗粥过来吗?”
既然顾蘅开口了,他自然不会拒绝,很快就将粥买了过来。
看他们三人狼吞虎咽的喝完,顾蘅终于心安了些。
“谢谢小姐,若不是有您在,今天我们恐怕真的要饿死了!”
顾蘅笑了笑,摸了摸那小孩的头,“相逢便是缘,我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以后还能见到你们。”
说完这话,她便和阿徵一起走了。
忽然感觉身后有几道热烈的视线,她转过头去,只见他们几人正眼含热泪的目送他们。
这时,阿徵小声道,“既然他们如今困难,你为何不直接给他们银子呢,这几碗粥喝完,他们兴许很快就又要饿了。”
顾蘅眨眨眼,“你看看周围呢?”
阿徵环顾四周,只见到处都是病怏怏的人,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周围怎么了?”
见阿徵实在不懂,顾蘅只好小声开口解释,“这条街上,四处都是灾民难民,个个都生活困难,我会给那一家人一口饭吃,是因为他们正好求到了我们这里,而一碗粥则是最安全的食物。”
环顾四周,顾蘅见许多人果然正盯着他们两,挑眉冷笑,“若是今天我给他们的是几两银子,这群人必定会上前哄抢,到时候那对夫妻为了护住银子,说不定连命都得丢了!”
19. 戾气
听到这话,阿徵恍然大悟。
“那若是其他的人连这一碗粥都要嫉妒呢?”
顾蘅长叹一声,“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如今这个世道,人人活着都很困难,嫉妒也能理解”,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过从明天开始,我会在街上施粥的,直到这次的大疫结束。”
闻言,阿徵默然。
过了一会儿,他问,“施粥需要不少的钱吧,咱们如今够么?”
这话倒的确说到了顾蘅的心坎上。
如今她刚回来,四处打点都需要钱,光是替紫云的母亲和弟弟租房子便花了二两银子,后面又承诺给那群人熬药,还给了那村子里的两夫妻不少钱。
这些钱,都是之前她卖石斛赚的,但如果以现在这个花销的速度,想必也撑不了多久。
不过……
梦中,她不久之后就会被认回永宁侯府,在长乐县呆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
花掉也无妨。
虽然她畏惧梦中会被太子强取豪夺的结局,但永宁侯府好歹也是她的家,她真正的亲人都在那边,始终是要回去的。
一想到这些,她心情便有些不好。
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脑袋,她笑了笑,安慰阿徵,“无事,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
这一夜,顾蘅刚到院子里,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而阿徵却始终辗转难眠。
他总觉得,今天在那个村子里见到的一对夫妻并非什么老实人。
既然反正也睡不着,他干脆翻身起床,直奔郊外。
一到村子里,就见四处都黑漆漆的。
秦嬷嬷所住的那个房子也熄了烛火,里面悄无声息。
但不远处的另一个房子里,却隐约有争吵声传来。
阿徵刚走到门口,就听那男子在愤怒的咆哮。
“臭婆娘,你把银子还给我,这是老子的钱!”
女子声音有些嘶哑,还带着些许的哭腔,“不行,这钱以后要留给老二娶媳妇,咱们家的孩子死的只剩老二和四妮了,咱们得要为孩子考虑啊!”
不料听到这话,男子更加生气了,似是一脚踹飞了面前的桌椅,激起了一阵重响,“行了,四妮一个丫头片子,需要为她考虑什么?到时候把她嫁出去换一笔钱,不就能给老二娶媳妇了?快把钱给我,老子着急的要去赌呢!”
女人听到这话,几近崩溃,“你还要赌,这个家都被你赌成什么样了!反正今天我不会让你出门!再说了,今天要没有四妮,你还得不到这笔钱呢!”
像是找到了支点,女人说话的声音也硬气了起来,“这笔钱还要负责隔壁那婆子的一日三餐,你要拿走了,到时候她没饭吃饿死了,怎么向那两个贵人交代?!”
不料,男人见她支棱了起来,竟怒火攻心,一巴掌扇到了女人脸上,这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吓哭了四妮。
“就旁边那死老婆子,每天弄点剩饭给她吃吃不就得了?只要没死就行,就算死了,那也是她的命!毕竟她伤的那么重,熬不过去也是正常的,那两人还能为了这事把老子杀了不成?”
听到这里,阿徵已是怒不可遏,直接踹开了大门。
年久失修的木门禁不住他这么折腾,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激起满地的尘土。
这一幕,直接让门内的人看傻了。
此刻四妮正哭的满脸通红,女人捂着脸蹲在一旁,而那男人正高高的扬起手,似乎要打这娘俩。
见到阿徵的那一刻,男人的眼神瞬间慌了,连忙向后躲去。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就被人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阿徵此刻心中的愤怒已在熊熊燃烧。
阿蘅本来就身体不好,今天还一直劳累奔波,就是为了安顿好秦嬷嬷。
本以为找到这户人家,好歹也是地理刨食的农民,兴许要老实一点,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在这样敷衍他们。
若是过段日子,阿蘅过来瞧见的只有秦嬷嬷的尸体,还不知道她会有多伤心呢。
想到这些,阿徵一拳挥过去,重重的打到了男人脸上。
这一拳极重,立刻便让他吐了血。
男人只感觉自己剧痛之后几乎无法呼吸。
一旁的女人见状也是吓坏了,立马冲上前来,想要扒开阿徵的手,将她男人放下来。
可是一接触到阿徵的目光,她便吓的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他眼神中的杀气无比重,又带了一种不顾不管的野蛮,以往,她只在山上的野兽眼里见到过。
若是再惹怒他,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男人这时终于缓过了一丝气来,艰难的开口,“求求…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阿徵闻言,却丝毫没有收手,甚至将手中的力道越收越紧。
他看着面前这人涨红的脸,粗喘着的呼救,忽然感觉很兴奋。
他甚至想直接拧断这人的脖子,听到那清脆的骨裂之声。
下一秒,他忽然想起在庄子上时,阿蘅曾对他说,不想他手上沾血。
心里忽然漏了一拍,手上的力道也松了。
男人跌坐在地,大口的呼吸着,看向阿徵的眼神中尽是恐惧。
这一刻,阿徵忽然有些庆幸,若是方才他真把这男人杀了,等过些日子阿蘅来这里看人,他还不知要如何交待。
“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已经听见了”,阿徵走到男人面前,伸出脚,踩中了他的手,“是你说,要拿阿蘅给的钱去赌,是吧?”
男人方才一直沉浸在死亡的威胁中,此刻放松下来,忽然感觉到了莫大的耻辱。
论体型,他可比这白面男子壮实多了,刚刚竟然被他威胁的毫无反手之力!
从小到大,都是他欺负别人的,何曾被人这样欺辱到脸上过?
心一横,他把脖子一哽,便开口嚷嚷,“是又如何?那钱已经给了我了,你们管我拿去怎么用?”
边说着,他边感觉自己似乎自信了起来,立刻要挣扎着起身,不料阿徵只是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便感觉自己根本挣脱不得。
“行,还不知悔改,那你就去死吧!”
这一刻,阿徵感觉自己心中生出的暴戾之气根本无法压制,再次伸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死死捏紧!
一旁的女人吓坏,连连磕头,见根本没用,直接把手中的银子奉上,放到了阿徵的面前。
“求求您,放过我夫君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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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他没抢过去,还在我这,我不会让他去乱赌的!”
这一幕,终于唤回了阿徵部分神智,他松了手,深吸了一口气,“你真走运,这次是你妻子救了你。”
男人骤然呼吸到新鲜空气,猛然咳了几声,再也不敢造次了。
就在刚才那一刻,他便明显能感觉到这人身上是有功夫的,而且不像白日里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子一样能说理,这人横起来,是真的能杀人。
一时之间,他所有的邪念都没了,只求面前之人能放他一马,留他一条命。
阿徵低头,看着男人疯狂求饶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他脚上用力,不断的碾着男人的手指,“既然爱赌,那我便将你的手给废了,看你们以后用什么赌!”
被这样碾着,男人下意识便要惨叫出声,可这是在夜里,若是真让他叫出声来,怕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到。
阿徵皱眉,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块破布,就塞到了男人的嘴里,让他只能呜呜的叫。
这一刻,哪怕男人疼的涕泗横流,阿徵也没有松脚。
“你这孬种,不仅殴打妻子,还想卖女求荣,若不是你还有用,我肯定会杀了你。”
终于,直到男人的双手红肿地不堪入目,阿徵才收了脚,“现在,你还敢怠慢旁边屋子那个婆子吗?还要拿钱去赌吗?”
男人闻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折腾到现在,阿徵已经有些乏了,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懒懒的开口,“接下来的日子,我会隔三差五的来看你们的,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拿着这钱去挥霍,让那婆子饿死了,病死了,我不介意把你们也一起杀了!”
闻言,这两夫妻满脸的惊恐,双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女人声音颤抖着保证,“公子请放心,公子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她成亲娘一样的照顾的。”
见也把人恐吓的差不了,阿徵便抬脚准备要走,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回头嘱咐,“忘了告诉你们,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们胆敢说出去一句,让阿蘅知晓了,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杀了,包括两个孩子都不放过。”
听到这话,男人彻底瘫软到了地上。
白日里来的那个小姐,一看就是这个公子的软肋,他本来还想去告状,让那小姐替他们主持公道。
如今这话一开口,便是将他们最后的一条路也堵死了。
阿徵看着他们瘫软在地的模样,心知他们在想什么,冷笑一声,“上一个敢骗我的人,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这话,他便出了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这对夫妻,也再不敢生出慢待秦嬷嬷的想法了。
折腾完这一切,阿徵回到府里。
见紫云已经在廊上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顾蘅的房门,坐到了她的床前。
下意识的,他先捂热了自己的手,才敢去触碰阿蘅的脸。
他在心里发誓,只要有他在她身边一天,就决不允许任何人敢欺她、辱她。
若有,他必定会让他们下地狱。
既然阿蘅不想让他手上沾血,他便偷偷的做,做到万无一失,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真面目了。
20. 嫉恨
这一夜,顾蘅睡的很好。
一睁眼,便看见天光从窗外洒进来,照的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似乎把这些日子里的阴霾都驱散了许多。
起床后,她先是跟紫云和阿徵一起去买了米,又招呼了几个家丁给了些赏钱,最后在街上来来往往人最多的地方开始熬粥、施粥。
不一会儿,他们的面前便排起了长龙。
一眼望去,百姓们虽然都面黄肌瘦的,但个个眼神中都不再带有浓浓死气。
几乎每个来领粥的人,都会真心实意的感谢顾蘅。
这段日子,他们过的实在太苦了。
很快,顾蘅面前出现了三张熟悉的脸庞,正是昨日回府路上遇到的那一家人。
此刻,他们都眼含热泪的看着她,其中那个女人率先开了口,“小姐,昨日我们不知道您是县令府的二小姐,您这样尊贵的身份,还来帮助我们,实在是我们的幸运。”
说完这话,她神色变得更加郑重了,“二小姐,我叫李虹蕊,这是我的丈夫张荣,儿子张启,我们一家人都会铭记您给我们的恩德的,若非有您,也许我们昨日便已经饿死街头了。”
一旁的小孩也开口了,奶声奶气的,看着气色也比昨日好多了,“是呀,幸亏有您给了我们吃的,我们又去瑞康馆领了药喝,今天已经好多了。”
听到这话,顾蘅有些疑惑,“瑞康馆?领药?”
男人闻言,连连点头,“对的,就是西街尽头的那家药铺,昨日开始便免费向周围的人赠药了,您还不知道吗?”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只见一群人抬着一个巨大的缸子,朝着顾蘅这边走了过来。
而为首的那个人,正是钱钊全。
见他来了,这一家三口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小孩连忙冲了上去,抱住了钱大夫的腿。
“大叔叔,今天我感觉已经好多了,多谢您的药。”
见状,钱钊全立马将人抱了起来,走到了顾蘅面前,恭敬的说,“您昨日的那个方子真的有用,病人们喝药之后,都好转了许多,真是神了!”
顾蘅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见他今日气色的确好了许多,不再像昨日那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心下也欣慰了许多。
“有用便好,其实这功劳属于我姨娘,是她将这方子教给我的,只是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提到了顾蘅的伤心事,一旁的钱钊全默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但这一刻,周围等待施粥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方才他们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明白了这次的救命药其实是顾蘅带来的,个个都对顾蘅连连道谢。
片刻后,钱钊全朗声宣布,“今天,我们瑞康馆再次免费开放,大家喝完粥,就过来领药吧!”
此话一出,人群中就爆发出强烈的欢呼。
这一刻,他们真正的感觉到了生的希望。
随后,钱钊全凑近顾蘅耳边,小声开口,“这次施药的钱,就由我来出吧,也让我当次好人。”
顾蘅闻言,莞尔一笑。
“好吧,那就随你了。”
就在这时,有一群人走了过来,顾蘅抬头望去,只见竟然是顾长帆。
此刻,他刚从县衙回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钱钊全见状,连忙迎上前去,笑意盈盈的开口,“恭喜县令大人,您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顾长帆看了一眼四周,心里已然明白了大概,此刻捋了捋胡子,也是喜笑颜开。
“若不是您家二小姐给了我们医馆一个好方子,我们也救不了这么多人!小姐还在这里施粥,更是救百姓们于水火!”
听到这些话,顾长帆心里早就了开了花。
顾蘅今天做的这些事情,既对他的官声有利,又并没有花他的银子,他躺着就将所有的好名声纳入囊中了,何乐而不为?
这一刻,他看着顾蘅,大笑了两声,连连夸赞,“好蘅儿!你做的很好!”
顾蘅见状,心里的白眼早就翻上了天,但如今姨娘的事情还没有结局,时机未到,她还不能和他翻脸,只好柔柔的行了个礼。
“多谢父亲夸赞,这都是女儿该做的。”
寒暄了几句之后,顾长帆便带着人走了,顾蘅几人留下来继续施粥。
到了晚上,大家陆陆续续都散了,顾蘅和阿徵也带着紫云回了府里。
一进门,她便看到父亲的贴身小厮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开口,“二小姐、沈公子,您们回来啦?刚才主院传来消息,说主君让你们今天过去吃饭呢。”
闻言,顾蘅和阿徵对视一眼。
不知道他们这次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是如今又无法拒绝。
顾蘅长叹一声,“那你就带路吧。”
片刻后,两人进了主院,一迈进堂上,就见秦柔和顾玥母女已经坐好了,今日就连嫡兄顾枫都来了。
许久不见这位哥哥,只见他眼下的乌青更重了,看起来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外貌虽然随了顾长帆,五官还有着几分清秀,可惜神态间油腻无比,令人作呕。
这位兄长平日里学业也不管,整日只会和他的狐朋狗友们逛花楼、逗蛐蛐,三五天也见不到一次人,今天倒是来了。
见顾蘅来了,顾长帆笑着摸了摸胡子,“快坐下吧。”
两人入座后,只见桌上虽然还算丰富,但一个肉菜都没有。
想来是因为祖母刚逝世,她这个养父最重孝顺两字,在官场里颇有名声,暂时不敢造次。
果不其然,下一刻,顾长帆便开口了,“蘅儿啊,明日你祖母就要下葬了,今晚晚饭之后,你再去看她一眼吧。”
闻言,顾蘅情绪有些低落,埋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声,“好。”
紧接着,顾长帆又对她大肆夸赞了起来,“不过蘅儿啊,你今天在街上施粥这件事,做的极好,现在大家都在夸赞我养了个好女儿,你是我们顾府的骄傲啊!”
此话一出,下面的秦柔和顾玥两个人脸上立马挂不住了。
一旁的顾枫面上倒是没有不高兴,只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顾蘅。
他许久不在府中,对顾蘅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没怎么关注过她。
此刻一看,她已然长大了,虽然清瘦了许多,但身材仍然曼妙,尤其是那截细腰,更是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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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握。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开口道:“看来蘅妹妹如今不止姿容出色,心肠也如此善良啊,简直是我们顾家女子的表率。”
听到这话,一旁的顾玥狠狠掐了一把顾枫的大腿!
见他要大叫出声,又塞了一个糕点到他嘴里,让他瞬间哑了火。
顾枫一扭头,就看见顾玥正恶狠狠的盯着他,眼中尽是警告。
见到这一幕,他一时完全摸不着头脑。
而顾蘅这边,不是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只是如今毕竟寄人篱下,而且祖母马上就要下葬了,现在不宜闹的太难看。
一旁的阿徵早就攥紧了拳头,手臂上早已青筋暴起。
若不是顾蘅拉住了他的衣角,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冲上前做出什么事情来。
看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秦柔倒是先开了口,“是啊,我们家蘅儿去了一趟庄子上,如今回来了,倒是变得更加稳重了,不过这也多亏了馥姨娘这些年的教导,才让蘅儿长成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孩子。”
听到馥姨娘的名字,顾长帆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声音淡淡的说,“不管怎么说,蘅儿这次都立功了,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的月钱涨一成吧。”
顾蘅懒得理这群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礼貌的应了下来,“谢父亲。”
“不必多礼,大家用膳吧。”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上的气氛倒是融洽。
饭后,顾蘅去了祖母的灵堂,阿徵陪着他跪了一晚上,而顾玥这边,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开始摔碟子摔碗,气不打一处来。
“顾蘅这个小贱人!不就是给那群贱民熬了一些粥吗?怎么父亲就要夸赞她,她也配?!”
见状,秦柔淡定的坐在一旁,看着女儿一会儿摔东西,一会儿打骂下人,直到她发泄到累了,才缓缓开口。
“玥儿,你闹够了吗?”
闻言,顾玥越发生气了,一屁股坐在秦柔身旁,委屈的说,“娘,您也看到了,那个顾蘅和我们顾家明明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现在父亲却这样看重她,就连我那个没良心的哥哥也朝着她说话!”
秦柔却冷笑一声,“你真当你哥哥是欣赏她啊?不过是见她有几分姿色,被迷了心窍罢了。”
顾玥擦了擦眼泪,抓住了秦柔的手摇了摇,“那也是对她有所图啊,万一以后哥哥真向着她了怎么办?”
“你啊你,就是沉不住气,你看馥姨娘那个贱人,不也是仗着有点姿色,就迷的你父亲心里眼里都是她,在整个府里耀武扬威吗?可现在呢?照样是骨枯黄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听到这话,顾玥眼神微闪,“娘,您的意思是把她做掉吗?可那丫头邪门的很,上次掉下悬崖都没死,能成吗?”
秦柔抚了抚顾玥的头发,声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阴毒无比,“那是你的手段还不成熟,还缺点火候。”
闻言,顾玥兴奋无比,“那您是已经心里有数了吗?”
“嗯,今晚就是她的死期!”
说这话时,秦柔脸上温柔的神色被撕开,神情扭曲无比,“这段日子,让她多活了这么久,她也该下去陪那个贱人了!”
21. 杀手
这一夜,顾蘅守灵到子时便回了院子,因为心里有事,便早早睡下了。
待她这边院子里的灯熄灭之后,门轻轻的开了。
阿徵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每每会在阿蘅睡下之后来到她的床前。
总要看一会儿她的睡颜,他才能心安。
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见她今晚好像睡的不安稳,一直紧皱着眉头,阿徵下意识伸手想为她抚平。
就在这里,他忽然听到周围有动静,对方似乎有不少的人,而且来者不善。
一瞬间,他便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果不其然,很快,房间内就多出了几个黑衣人。
见到阿徵时,也没有说话,直接便开始动手。
阿徵回头看了眼阿蘅,见她还没醒,心下稍安,若是她半夜醒来,看见自己房间多出了几个黑衣杀手,还不知道会被惊吓成什么样。
这些日子她已经够累了,他不想让这些琐事打扰到她。
下一刻,他便夺过了其中一个杀手的剑,和他们缠斗起来。
这些日子,他虽然很少使剑,但这一刻却觉得十分惯手,似乎他天生便是一个剑客。
一路打,一路将几人引到了院子外,为首的黑衣人终于开口了。
“那女人是你的小情人?我看你身上的功夫不错,倒是不想和你结仇,若是你愿意现在就走,我们便不杀你。”
闻言,阿徵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话毕,他便持剑向头目攻去,这速度太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刺破了那人的肩膀。
黑衣人的眼神突然变了。
“好厉害的剑法,方才你在屋里的时候,是刻意收敛了的?”
阿徵面无表情,“当然,若是在里面弄出的动静太大,吵醒了阿蘅就不好了。”
闻言,黑衣头目恼羞成怒,“你!”
方才他们几个和这小白脸缠斗的有来有回,现在这人竟说他还没使出全力!
这一刻,阿徵低下头,看见方才那头目的血滴落在地,染红了一大块,不由得蹙眉。
这血迹怕是有些不好打理,明日阿蘅起来看见这痕迹,怕是会心生疑惑。
也不能在这里打。
想到这,他长叹一声,“我们换个地方再打。”
听到这话,黑衣头目咬牙,“行啊,你如今不过弱冠之年,竟然如此猖狂!既是你想和我们打,那我们就奉陪到底!”
一旁的喽啰闻言,面上露出犹豫之色,“老大,我们今天的任务不是杀掉里面那个女的吗?还没有必要多生事端吧?”
头目一脸的怒意,拍了拍小喽啰的脸,“说你蠢,你是真的蠢,没看出这男人今天护定了他的骈头吗?等我们解决了他,再回来收拾这女人不迟!”
见状,阿徵直接运起轻功,跃墙而出,剩下的人也纷纷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阿徵就将人引到了郊外。
此刻四处无人,阿徵独自一人站在树林中,风吹的他的袍子呼呼作响,愈发显得他形单影只。
见状,黑衣人便又自信了起来,仿佛都忘了肩膀上的痛。
方才若真是在院子里打,他还害怕惊动了院子里的家丁和守卫,如今到了这么个空旷的地方,倒是没有了后顾之忧。
“兄弟们,给我上!今天我们有十来个人,我就不信了,难道还打不过这一个小白脸不成?!谁先砍下他的人头,这次的赏银,我就分给谁更多!”
听到这话,剩下的黑衣人们纷纷沸腾了起来。
他们这群人,平日里干的就是这些刀尖舔血的活,为的就是钱,这次的主雇给的大方,足足给了五百两银子,足够他们好几年的生活了。
一想到这些,他们什么也顾不得了,挥着刀就冲上前来。
这一刻,阿徵面无表情,手持一把剑,便向他们攻去。
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但他一拿到剑,便觉得剑法都烂熟于心,挥出的那一刻,甚至达到了人剑合一的状态。
他闭上眼,感受着空气中风的流动,招招化解对面来人的攻势,随后又凌厉的攻了回去。
没多时,这群人便死了一大半。
见状,黑衣人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不行,我们打不过这人,剩下的人听令,撤退!!”
听到这话,阿徵轻笑一声,“事到如今,还想退?没门。”
下一刻,阿徵的剑便抹了黑衣头目身边人的脖子,溅出来的血染了他满脸。
可这样恐怖的场景,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司空见惯了一般。
一瞬间,黑衣头目被吓的脚下一软,跪倒在地,连连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不过也是收了钱,受人所托而已!这单子我不做了,不做了,求你饶我一命!”
阿蘅没理他,手起刀落之下,便割下了其余喽啰的头,只剩下头目还没处理了。
他拎着剑,剑尖在地上拖着,碰撞出刺耳的声音和火花,最后,他走到了头目面前,剑尖指着他的额心,逐渐滑到他的胸口处。
这一刻,他居高临下的盯着黑衣人。
“你要知道,从你们对阿蘅动了杀心的那一刻起,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下辈子,再祈求命运的眷顾吧。”
一言毕,剑尖直接捅破了他的心脏,溅了阿徵满身的血。
“啧,又要换衣服了。”
紧接着他环顾四周,见已经没有任何一条漏网之鱼,便寻了个麻袋将他们装在了里面,一路拖到了附近的乱葬岗中。
这血腥味吸引了周围的许多野狼,见它们将这群人的尸骨都啃食殆尽,阿徵终于放心离开。
如此一来,这群人便没人知道是谁杀的,就算有人找了过来,看见他们身上全是野兽啃食的痕迹,也无法查下去。
只能让他们自认倒霉了。
回府后,他仔细的处理了院子里的血迹,又清洗了一遍全身,确认连发丝上都不再存留一丝血腥气后,最后将这天穿的衣服在府外偷偷烧掉了。
……
次日清晨,天光大好。
顾蘅起床洗漱好后,推开门,便见到阿徵已经坐在院子里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的十分认真。
这一幕,让她忽然想起了两人幼时和少年时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时感慨万千。
“阿徵,今天起这么早吗?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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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我要送祖母下葬,你不是我们顾府的人,并不用和我一起去,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阿徵将书放在桌子上,转过头来,脸上的笑意有些腼腆。
“虽然我不是顾家的人,但如今的确寄宿在这里,承蒙了顾府的照顾,我也一并去送送祖母吧,这是应当的。”
见他执意,顾蘅也拗不过他,“好吧,那我们现在一起去主院。”
不料还没进灵堂,便在半路先碰上了顾玥。
不知她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眼睛下方乌黑,此刻见到顾蘅,神色竟像见鬼了一般。
“顾蘅?!你怎么在这?”
顾蘅闻言,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我不在这,那我该在哪?昨日父亲便说了,要给祖母送葬,我是肯定不会缺席的。”
被顾蘅一怼,顾玥顿时哑口无言。
她将手掌死死的攥成了一个拳头,感觉指甲都陷入了手心里,但此刻,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只觉愤怒无比。
这个顾蘅,真的是邪门。
上次掉下悬崖没死已经很诡异了,没想到,昨晚母亲足足给她院子里派去了十来个杀手,竟然还是没能弄死她!
不仅如此,看顾蘅的面色,像是根本就不知道昨夜有杀手这件事!
对,对!
那群杀手呢?
就算没有得手,多少也该过来回禀一下,怎么会消失的如此悄无声息?
母亲答应给他们的可是整整五百两银子!
昨夜她们已经给了那些人二百两,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他们三百两,如此丰厚的报酬,几乎是市面上价格的两倍了,这群杀手绝对不会放弃的。
若不是他们真的那么傻,卷了二百两就逃了的话,怕就是已经出事了!
可是顾蘅就是一个弱女子而已,身上没有半点功夫,前段时间还生了病,身体弱的很,应当是很好杀的,那群人怎么会失手?
除非……有人帮她。
顾玥的目光逐渐从顾蘅身上转移到一旁的阿徵身上,从他的鞋子开始往上看,最终见目光定格到阿徵的那张脸上。
只见他的眸子漆黑如墨,正冷漠的盯着她,分明他一句话都没说,可顾玥就是感觉到了一顾莫名的杀气。
一时之间,她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这不对啊,沈徵玉分明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越想越害怕,顾玥心中被浓浓的恐惧席卷。
见她这副模样,顾蘅挑眉。
“姐姐,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瞧你出的满头的汗,怎么如此狼狈?”
闻言,顾玥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我这是被太阳晒的,什么亏心不亏心的,你害死了姨娘和祖母,该感到亏心愧疚的人,该是你才对!”
说完这话,她便扭头向灵堂而去。
阿徵感觉心中一股无名火,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收拾她一顿,却被顾蘅给拉住了。
“阿徵,别冲动。”
顾蘅厌恶地看着顾玥离开的背影,小声道,“我这嫡姐和嫡母作恶多端,必食恶果,迟早会有报应,我们只需要等待时机出手就行,无需节外生事。”
22. 礼物
这一日,顾蘅在送葬时哭了好几次。
直到看见祖母入土为安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心中对顾府已再无留念了。
她虽然在此处长大,可这府里真心对她好的人只有姨娘和祖母,如今她们都已不在了,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府中,面对着那一群豺狼虎豹。
身边的忠仆,秦嬷嬷也病了,紫云虽然还在,但毕竟年龄太小,有时候还得她来照顾这孩子。
如今她仍旧呆在这府里,只为了还姨娘之死一个真相,她要所有辜负过姨娘的人付出代价。
见顾蘅哭的伤心极了,阿徵觉得自己心里也闷闷的,下意识的想抱抱她。
可是四周的人实在太多了,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只好作罢。
回府后,顾蘅也没了心力再去施粥,只派了紫云和几个家丁去,自己一沾到床,很快就睡着了。
*
白驹过隙,半月时光倏忽而至。
顾蘅和阿徵,终于迎来了重逢后的第一个春节。
这些日子里,镇上的大疫已然消弭了,逝者已矣,但活下来的人都逐渐恢复了生机。
大家已然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时刻,顾蘅也没再去施粥了。
这一日,他们在主院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不知怎的,这段时间,秦柔和顾玥两人倒是消停了许多,没再老是夹枪带棒的挤兑她。
就是某些时候,顾蘅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扭头便是顾玥的目光。
那眼神中,有疑惑,有不解,也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警惕。
顾蘅总感觉被她看的毛毛的,但鉴于对方也没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能真和她闹翻,只能礼貌的笑笑。
不管怎样,他们暂时没闹幺蛾子就行。
饭后,顾蘅和阿徵回了院子里。
不远处,已经有烟花燃放的声音响起。
顾蘅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一个烟花在空中炸开,不由得惊呼起来,“哇,好漂亮!”
闻言,阿徵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见她的面庞在烟花光彩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柔美,心里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挠了一下。
“你喜欢吗?”
顾蘅点点头,“嗯,喜欢的,以往每年,镇上那家烟花铺子,都会在今晚燃放烟花,很美,不过以前都是我姨娘陪我看的。”
说到这里,顾蘅眼中闪过一丝惆怅和失落,“只是如今,姨娘已经不在了。”
见状,阿徵试探着拉住了她的手,见她并没有直接躲开,只是疑惑的看向他,心中竟生了一丝隐秘的欣喜。
“那从今以后,就由我来陪你看,可以么?”
闻言,顾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的么?你今年能陪我,难道还能年年陪我呀?你以后的妻子不会吃醋吗?”
听到这话,阿徵感觉自己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打的他不知所措。
“以后的……妻子?”
顾蘅点了点头,“是呀,我们是好朋友,但以后你终究会恢复记忆,你会走你自己的路,我们也会各自嫁娶。”
说到这里,顾蘅又想起了梦中那个暴戾恣意的太子,心情瞬间不好了。
这一刻,阿徵心里有着浓烈的不安。
他想说,他以后不会娶别人,想说我明明现在只认识你一个,你怎么可以把我推给别人。
但想要开口的时候,所有的话又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如今的阿蘅只把他当作好朋友而已,若是说出这些话来,会不会太冒昧了?
最终,他只是握紧了阿蘅的手,故作轻松道,“什么娶妻啊,那些事情都太远了,我还没考虑过呢。”
下一刻,顾蘅挣脱了他的手。
阿徵开始惶恐不安。
这话,难道还是冒犯到她了吗?
不料下一秒,他却见阿蘅面上扬起了一抹笑容,“的确,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刚刚重逢不久,又是多年的好友,我有东西要送你。”
见阿徵想开口询问,她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唇。
“先别问,你就在这等着,我去把礼物给你拿来。”
眼看着阿蘅进了屋子,阿徵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之中,看着远处的烟火,这一刻,他的心中竟然有些宁静。
他多么希望,时光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片刻后,顾蘅拿着一短一长两个盒子出来,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打开看看吧。”
阿徵先打开了离他更近的那个短盒子,只见里面竟然放着一套衣服。
纯白的色泽,柔软的质感,一看就价值不菲。
“之前你最爱穿的那套黑衣,已经许久没穿了,想必肯定是破了吧?不过我们现在已经不像之前在庄子里那般拮据了,破了坏了,我们直接换一套就好了。”
阿徵闻言,感动道,“谢谢。”
那套黑衣当然是已经被烧了。
那一夜,他杀了那么多人,虽然自己并没有受伤,但是那群黑衣人的血几乎将他的衣服全部浸透了,怎么还能留。
这一刻,手中拿着阿蘅送的新衣服,他忽然有些心虚。
他发誓,下次杀人,一定不穿她送的衣服去了。
那些人不配。
见阿徵捧着衣服,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顾蘅还以为他是高兴傻了,拍了拍另一个长一点的盒子,嘱咐道,“这个也打开看看吧。”
这次打开的一瞬间,便有光从里面折射了出来。
阿徵定睛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把剑。
一时之间,他瞳孔地震。
这一刻,他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用剑杀人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从我们在悬崖下方重逢后,我就知道,我们分别之后的这么多年里,你恐怕已经不止是一个书生了。如今你身上的功夫那么好,若是不给你配一把好剑怎么能行?”
阿徵讷讷开口,“你不嫌弃现在的我粗鲁,不如以前温文尔雅吗?”
顾蘅笑了笑,“人都是会变的,你以前的样子很好,现在的样子也很好啊,现在我手上不充裕,只能送你这种普通的剑,等以后我们条件好了,我送你更好的。”
阿徵捧着剑,眼中有泪意闪过,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今日是除夕,这样好的日子,你送我这么多这么好的礼物,可是我却没有为你准备,对不起。”
“那有什么?你心里别有负担啊。”
阿徵腼腆的笑笑,他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对木头雕的娃娃,将其中那个女娃娃递给了顾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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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娃娃,我前些日子就雕好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送给你,现在给你。”
说完这话,他还有些紧张,“……我雕的不好,你不会嫌弃吧?”
顾蘅接过娃娃,眼中立马浮现了一抹惊艳。
“阿徵,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的手艺这么好?之前是草编,现在是雕刻,都做的栩栩如生,怕是许多大师都赶不上你呢!”
阿徵笑了笑,“许是我们分别的那些日子里学会的吧,我拿起这些东西,便自然而然的上手做了,这感觉……很熟悉。”
总感觉,在过往的某些时日里,他可能有过无数个寂寞的漫漫长夜,只能靠着雕刻这些东西度过。
“我很喜欢,谢谢你!”
闻言,阿徵终于放下心来。
现在他还不能给她些什么,待日后,他一定会给她更多、更好的东西。
就在这时,紫云从小厨房回来了,端了一盘精致的糕点。
这一夜,两人吃着东西,赏看烟花,直到子时的敲锣声响起,他们才回房休息。
*
次日一早,顾蘅和阿徵去了主院用膳。
刚坐下来,就听见顾长帆春风满面的开口,“三日之后,陈郡守会来咱们县里慰问,我们长乐县可是附近的几个县里应对这次大疫最有力的地方,想来郡守也会对我们赞赏有加。”
闻言,顾玥里面立马扬起了笑容,“恭喜父亲,贺喜父亲!”
顾长帆心情颇好的摸了摸胡子,点点头,“玥儿乖。”
见状,秦柔连忙开口,“既然郡守要来,那我们可要好好招待才是,珍馐美酒都不能少,一定要让郡守感到满意。”
“不错!不过除了这些,我还准备在咱们县里最热闹的地方搭建个戏台子,邀请郡守看戏,顺便也体验一下我们这边的风土人情。”
饭桌上,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顾蘅心中却隐隐感觉,给姨娘之死澄清真相的时候到了。
饭后,顾蘅便准备要出门,正好遇上了阿徵。
“阿蘅,你这是要去哪里?”
顾蘅抬头,看了眼天色,今天天气晴好,若是动作快的话,兴许能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已经有半月没去看秦嬷嬷了,我准备去看看她。”
闻言,阿徵连忙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带着你骑马,应当要快一些。”
上次收拾过那户人家之后,他的确有隔三差五的去盯着他们。
次次去,他们都还算乖觉。
但如今若是让阿蘅一个人去的话,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若是那男子朝阿蘅告状,即便阿蘅不信,估摸着也会有些许怀疑。
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听了阿徵的话,顾蘅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同意了。
顾蘅从小到大还没骑过马,此刻坐在阿徵身后,竟有些害怕。
她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扭头观察了一下四周,因为他们是寻了一条小路往那村子去的,一路上人烟罕至,倒是没有人看见他们。
想到这些,顾蘅鼓起勇气,抱住了阿徵的腰,有了借力的地方,她终于感觉不再那么害怕。
“这路……有点抖,我想抱一会你,可以吗?”
23. 万事俱备
这一刻,阿徵心里升起了隐秘的欢喜,但却极力控制着自己。
“当然可以。”
紧接着,他又起了一个坏心思,“接下来的路,你可得抓稳了。”
说完这话,他便夹紧马腹,带着顾蘅一路狂奔。
加快速度的那一刻,顾蘅被惊吓的叫出声来,“阿徵,你慢点啊!我害怕!”
阿徵心中轻笑,面上却不显,“路程不算太近,咱们要抓紧时间来回,只能辛苦你了。”
一路上,顾蘅生怕会摔下来,抱紧了阿徵的腰,直到下马的那一刻都还惊魂未定。
“阿徵,下次我们还是骑慢一点吧,我害怕。”
见她确实被吓的脸色苍白,阿徵摸了摸鼻子,承诺道:“好。”
这一路,她都紧紧的抱着自己,阿徵恨不得两人能永远都在马上,可看她这副被吓的惊魂未定的模样,阿徵心知若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以后她怕是都不想和他同骑了。
“这次是太久没骑马了,骑术下降了,我之后好好练练,下次带你,一定很平稳。”
见他这样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顾蘅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两人顺着之前记忆中的路,向村子里面走去。
一抬头,便看见秦嬷嬷正坐在那处房子的门口,半个多月没见,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净了许多,不再有血迹渗透出来。
原本浑浊的双眼也明亮了起来,一见到顾蘅,便老泪纵横的站起身来。
“二小姐,您来了!”
秦嬷嬷猛然起身后有些站不稳,还是她身旁的四妮扶住了她。
此刻,四妮看着眼前顾蘅,开心的扬起了一个笑容,但在目光触及一旁的阿徵时,笑容又僵在了脸上。
虽然已经半个月过去了,她还是忘不了那天父亲被这位男子暴打的场景。
虽然父亲对她和母亲都不好,可毕竟也是他们的至亲,她实在没办法在看见阿徵时真心的笑出来。
但接触到男子目光的那一刻,她便决定将所有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
她有预感,自己这一家子最好闭嘴,要不然一定会被他疯狂报复的。
一旁的顾蘅此刻只沉浸在秦嬷嬷恢复的喜悦中,倒是没有注意到小女孩的神色。
“秦嬷嬷,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可有好一些?”
嬷嬷抹了抹眼泪,拉着顾蘅往屋内走,两人坐下之后,终于能开始畅谈。
“多亏了小姐您救下了我,还给我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住,逐渐地,我不仅身体好了,神智也清明了。”
说到这,秦嬷嬷拉过四妮的手,亲切的拍了拍,“说起来,还得感谢这孩子,她爹娘很忙,平日里啊,都是她在陪我,给我上药,给我熬药,把我照顾的很好。”
顾蘅点点头,从兜里拿出了二两银子,“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这是给你的辛苦费,其中一两你记得给你爹娘,剩下一两,你自己好好存起来吧。”
闻言,四妮惶恐地看着她,“大姐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顾蘅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小脸,“收下吧,我知道你不容易,这些日子,其实都是你照顾嬷嬷居多,爹娘很少来,是不是?”
听到这话,四妮惊讶无比。
这段日子,分明只有这个大哥哥常来,这位姐姐不曾来过,她如何得知?
如果她连这些都知道,那……那晚这位哥哥打她爹的事情,她不会也知道吧?
大哥哥不是严禁爹娘告状吗,难道他主动给她说了?
下意识的,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大哥哥,见他的脸上也有些许的迷茫,一时之间,便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顾蘅长叹一声,“不用想都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大疫闹的这么严重,多少人家都流离失所,即便我给了你爹娘一两银子,他们估计也是把这钱存起来了,平日里,该干的活还是要干,家中只剩下你有时间,肯定是你照顾的多啊。”
听到这话,四妮挠了挠脑袋,然后无措的把银子收了起来,“是、是的,那就多谢大姐姐了。”
一旁的阿徵也松了口气。
他知道阿蘅一向聪慧,刚刚那一刻,他是真的生怕自己露馅。
“四妮,这会儿我和嬷嬷有事情要谈,你先出去玩儿吧。”
四妮“嗯”了一声后,便出了门,顺便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紧接着,她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挖了个坑,将方才得到的其中一两银子埋了进去。
若是以后爹还打娘的话,她便带着娘走,有了这笔钱,相信她们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的,无论怎样,总算是饿不死了。
而这边,顾蘅见大门被关上,四周再无别人,就握住了嬷嬷的手,温声道,“那日,你被顾玥打了一顿赶出来的事情,我已经听紫云说了,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紧接着,顾蘅话锋一转,“但是,现在时机已到,如今我想为姨娘之死澄清真相,我记得你之前就说过,那日姨娘出门,是因为收到一个纸条,那纸条的事情,可是真的?”
闻言,秦嬷嬷眼含热泪,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若我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听她发的誓这么重,顾蘅心知她绝对没有说谎,心下稍安,“你别急,我相信你,只是那纸条的内容你可看过?还有,那纸条如今可还保存着?”
秦嬷嬷点了点头,“我看过,虽然我识得的字不多,但那纸条上的我还是能看懂,那日,纸条上写,让姨娘在正午一刻去樊楼雅间喝茶,对方说有关于小姐您身世的线索,姨娘看完之后,就将纸条扔进了火盆里,急匆匆的出了门。”
说到这里,秦嬷嬷眼中浮现了一抹庆幸,“好在那火盆已经快灭了,姨娘走的匆忙也没注意看,我就将那纸条从盆里抢了出来,虽然被火燎了一个角,但是字迹都还留着。”
听到这话,顾蘅激动无比,“那纸条你现在还留着吗?可有带在身上?”
秦嬷嬷摇了摇头,“这纸条我始终觉得很重要,带在身上不安全,就放在了我睡觉那屋右边墙面的一个砖缝里,如果我的房间后来没人动的话,那东西应该还在。”
闻言,顾蘅立马站起身来,“嬷嬷,多谢你了,三日后,郡守会来县里,到时候父亲会在人多的地方搭一个戏台子,邀请一些名角上去唱戏,等他们唱完后,我会拿着这铁证去当众揭发秦柔和顾玥的罪行,你可愿帮我?”
听到这话,秦嬷嬷也激动的老泪纵横,“当然,姨娘待我那么好,二小姐您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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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忙!”
“好,那还要麻烦你在这继续呆一段时间,三天后,我会派人来接你,可好?”
秦嬷嬷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顾蘅的手,担忧道,“当然可以!我这边一切都好,一定会配合您的,倒是您可要小心了啊,这秦氏不仅是顾府的主母,她的娘家更是咱们县里的首富,恐怕很难扳倒。”
顾蘅心知她说的都是实话,秦嬷嬷是真心实意为她考虑的,这条路,的确艰险无比。
但最后,她还是神情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但我本来应该是一个孤女,说不定一岁的时候,就应该死在那悬崖脚下了,是姨娘救了我,养大我,如今就算再难,我也不会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这边的情况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她便准备要走了,推开门的那一刻,她回过头,真心实意的道谢,“嬷嬷,谢谢你。”
离开后,顾蘅和阿徵没有逗留,立刻便踏上了回府的路,许是来的时候骑的太快被顾蘅说了,阿徵这次倒是骑的很慢。
只是顾蘅心中有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下意识的,她还是环住了阿徵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背上,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安安静静呆着。
*
回府后,顾蘅直奔院子。
秦嬷嬷和紫云都是她身边贴身侍奉的人,两人住的是一间屋子,此刻,她在秦嬷嬷所说的那个地方不断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处缝隙。
将缝隙里的东西拿出来,赫然是一张纸条,打开后,里面写着“正午一刻,樊楼雅间一叙,事关顾蘅身世。”
看见这张破破烂烂的纸条时,顾蘅心中压抑多日的委屈终于爆发。
这字迹虽然故意被写的歪歪扭扭,可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是顾玥写的。
她都看得出来,难道姨娘都看不出来吗?
只是姨娘关心则乱,自愿中了她们的圈套!
这一刻,顾蘅没有出声,只是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滴落在纸条上。
生怕泪水将纸上的字迹晕开,她又连忙伸手去擦。
紫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家小姐,想递一张帕子过去给她擦擦眼泪,却又不敢上前打扰。
下一秒,阿徵伸手,接住了她滑落的泪水。
紧接着,他小心翼翼的捧住她的脸,将她的泪一点点拭去。
“别怕,我在这,你想哭便哭便吧。”
闻言,顾蘅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都是因为我,姨娘是因我而死的,若是不是因为她爱我,想为我找到真正的爹娘,又怎么会出门,怎么会撞上流寇!”
“这件事的确怪给她送纸条的人,可是也怪我啊,若是没有我,要是我一开始就不存在,姨娘就不会出事,不会去世了!爹说的对,我是灾星,是我害了她!”
见她哭的如此伤心,阿徵觉得自己的心脏也一抽一抽的疼。
下意识的,他将她环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的为她轻拍着后背,“没事了,这不怪你,真的。”
被抱进怀里的那一刻,顾蘅终于寻到了依靠,哪怕这依靠是暂时的,她也短暂沉沦在其中了。
“阿徵,我要为姨娘报仇,我要害她的人声败名裂,我要她们付出代价!”
24. 告发
三日的时光倏忽而至。
这日清晨,顾蘅早早的便来到了主院,不料顾长帆几人更早就已经到齐了。
此刻院中还站了一群陌生人,其中以一位中年男子为首,大家都簇拥在他身旁。
见顾蘅来了,顾长帆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虞,又很快将这情绪压了下去。
“蘅儿,既然来了,还不快给陈大人见礼?”
顾蘅闻言,柔声开口,“见过陈大人。”
此刻,陈郡守欣赏地看着顾蘅,连连称赞,“顾大人,你养了一双好女儿啊,长女稳重娴雅,次女也是聪颖秀美,真是好福气。”
顾长帆闻言,抚着胡子笑了笑,“陈大人谬赞了,我这两个女儿啊,可是调皮的很呢!”
接下来,他们寒暄了一会,随后便领着陈郡守在县上四处逛了逛,顾蘅等人也随侍在旁。
如今大疫已过,四周都展现出勃勃生机。
许多百姓看见这么一大群人在街道上走着,都下意识的退避几步,但在看见顾蘅的那一瞬间,却满眼放光的开始打招呼。
“是二小姐啊!”
有了一个人说话,便有了许多人附和,一时之间,许多人叫住顾蘅,开口感谢于她。
顾蘅也不骄不躁,一个个和他们寒暄几句。
见状,一旁的顾玥恨的牙都快咬碎了。
明明这次大疫,是在父亲的治下解决的,而她才是父亲唯一的嫡女,这群贱民,却一个个都在感谢顾蘅,看她的眼神仿佛天神降临一般,凭什么!
这时,陈郡守也注意到了这情况,笑眯眯的开口,“没想到啊顾大人,你家二女儿这么有出息,看来这次大疫中,她是一等一的大功臣了。”
听到这话,顾长帆忽然有些烦躁。
前些日子,四处疫病严重,那时候的确是多亏了蘅儿才稳住了情况。那几日,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夸他教女有方,他也的确真心的欢喜。
可此刻,他的顶头上司也这样夸奖顾蘅,仿佛所有的功劳都是她一个人的,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一时之间,他心里十分窝火。
可如今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心中的不满一丝一毫也不能表现出来。
“的确如此,小女这次立功了,我也好好的夸奖了她一番呢!”
闻言,顾蘅笑笑,没放在心上。
又过了一会儿,几人终于走到了那处戏台子前,此时四周已经围了许多百姓,个个都是听说今日县令请了名角在此唱戏,专程过来看热闹的。
见台子已经搭好,戏子们也全部就位,顾长帆点了点头,自信的开口,“陈郡守,今日是个好日子,咱们也在此处看一场戏吧,这些角儿,可是我花了许多功夫请来的呢。”
听到这话,陈郡守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啊。”
很快,戏台子上的帘幕被拉开,角儿纷纷登场。
不得不说,这些角儿有名气倒是应当的,只见那个花旦长得极其貌美,一出场,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而唱的戏的内容,也是颇有名气,一时之间,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一曲毕,众角儿谢幕,台下果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一场戏唱的极为成功,顾长帆也与有荣焉。
“顾大人,这戏着实不错,长乐县在你的治理下,如今井井有条,有你这样的好官在此,我便也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顾蘅开口了,“是么?只是这顾府中的许多龃龉,陈大人怕是不知道啊。”
被顾蘅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到,顾长帆连忙呵斥,“蘅儿,你要做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下去?”
不料一旁的陈郡守却让她继续,“顾二小姐,你继续讲。”
下一刻,顾蘅直接冲到了台上,声嘶力竭的控诉:“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我要揭开我嫡母与嫡姐的真面目,她们设计害死了我的姨娘,还想杀我灭口!”
说着,她将那日坠崖的血衣拿了出来,“这就是证据!”
一言毕,台下众人哗然。
“怎么会?二小姐这样好的人,怎么会被这样对待?”
“那顾家的主母和嫡女,都是畜生不成?”
听到周围议论纷纷的话,秦柔和顾玥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顾玥率先绷不住了,张口大骂起来,“顾蘅,你这个贱人,在胡乱说些什么?”
一旁的顾长帆更是怒不可遏,冲着一旁的小厮大吼,“二小姐犯了疯病,还不快去把她拉下来?”
闻言,小厮们连忙冲上台去,不料还没靠近顾蘅,就被阿徵一个接一个的踹下了台。
一时之间,他们全部都躺在地上哀嚎,场面极其精彩。
见状,顾长帆气的发抖,指着顾蘅的手几乎都要稳不住了,“逆女!逆女!我这么些年纵着你,竟然把你惯成了如今的疯样!”
一旁的陈郡守见状,蹙眉冷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顾长帆回话,顾蘅先开了口,“数月前,长乐县涌入一波流寇,我的嫡姐顾玥为了引我母亲故意撞上流寇,竟给她写了一张纸条,约她去樊楼的雅间见面,以我的身世为诱饵,故意引我姨娘出门,再买通了流寇故意杀害她!她们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不料,人在做,天在看!终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
看她说的如此言之凿凿,连纸条中的内容都说的一清二楚,秦柔第一次有些失控,抓住顾玥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质问,“你不是说,你的丫鬟亲眼看见那个贱人把纸条丢进了火盆吗?”
顾玥被秦柔的指甲掐的有些疼,想掰开母亲的手,但却无济于事,只能龇牙咧嘴的说,“是啊,是看见了啊!真的,娘亲,我怎么会骗你!”
秦柔冷笑一声,“那你的丫鬟有亲眼看见那纸条化为灰烬吗?”
听到这话,顾玥哑口无言,“我……没有。”
秦柔又狠狠掐了她一把,怒骂道:“没用的东西。”
随后,她看向顾蘅,眼睛一眨就落下泪来,委委屈屈的开口,“蘅儿啊,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娘亲我和你姐姐呢?这么些年来,你虽非我们顾府亲生的,但我也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的,如今你说的这些,可着实伤了我的心的。”
说到这里,秦柔话锋一转,“更何况,这一切你有证据吗?就算真有那所谓的纸条,也不一定是我们写的啊,万一是别人做的,就为了诬陷我们呢?你可千万不要听了这种小人的挑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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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蘅冷笑一声,“当然有了,请大家看,请陈大人看!”
随后,她就拿出了当天的那张纸条,让紫云递给了陈郡守。
同时,她还搜集了一些顾玥平日里抄书的纸张,一并递了过去。
陈郡守接过东西一看,见纸条上的字迹虽然故意被人写的歪七扭八,但和顾玥平日里的字迹仍旧十分相像,明显就是出自一人之手。
顾长帆站在一旁,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切,脸上瞬间挂不住了。
他不是不知道馥姨娘的死有蹊跷,只是他不想撕开这一层假象而已。
他爱的女人死了,他也很伤心。
可这么些年,他的确是倚靠着秦家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失了这首富的支持,他以后打点官场怕是极有难度,他不能接受事情变成这个模样。
所以,这些日子里,他都只能说服自己,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顾蘅身上,这样他的心里就会好受许多。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二女儿,竟然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面团子,她甚至准备把事情闹大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顾大人,我看你家二女儿说的没错啊,这两处的字迹,的确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顾玥的天都塌了,她脚下一软,便跪了下来,抓住顾长帆的衣角哭着辩解,“爹,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此时此刻,顾长帆感觉自己就像被架在油锅上一样,即便他有心想要庇护秦柔母女,如今也不能了!
他狠下心,猛的扇了顾玥一巴掌,直接将她掀翻在地,唇角也出了血。
这一刻,顾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打的就是你!谁叫你做出这种事情的,做了错事就要认打!”
紧接着,他又扬起了手,想要再给她一巴掌。
一旁的秦柔虽然嫌弃女儿蠢笨,但毕竟是亲生的,见她被打成这副模样,终究是心疼了扑了上去,护住了她。
一扭头,看向顾长帆的眼神中尽是哀怨。
“她可是你亲生的女儿,她还这么小,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下这么重的手?!”
闻言,顾蘅冷笑一声。
“轮狠心,谁也狠不过你们母女俩吧?见我执意要查姨娘之死的真相,竟然在我去庄子的路上,狠心的将我推下悬崖!”
顾蘅抽出那件血衣中的破布,在高台上随风扔下,最终晃晃悠悠,落在顾玥的面前。
“当时,你想推我下悬崖,我不从,争执间,我不小心撕烂了你的裙摆,生死之际,我仍然没有放开这块布,因为我明白,这是你想杀我的铁证!”
顾玥抓起那块破布,徒手便撕成了几块,面色狰狞的回怼,“你说谎!你说谎!拿着一块破布就来威胁我,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
顾蘅冷笑一声,“好啊,事到如今还死不承认,既如此,紫云,把人带上来吧!”
下一刻,在紫云的搀扶下,秦嬷嬷、还有紫云的母亲和幼弟,都来到了高台之上。
见到他们的那一刻,顾玥瞳孔地震,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
“秦嬷嬷?你被打的那么重赶出去府去,竟然还没死?!”
25. 重惩
秦嬷嬷站稳后,双目含泪,厉声怒骂:“大小姐,你以为打了我几十板子,将我赶出府去,我就死定了,那日你推二小姐下悬崖的事情就成了秘密,再也没有人会说出来了是吧?如今,你的妄想怕是要落空了!”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哗然。
这一刻,顾玥勃然大怒,“秦嬷嬷,你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竟然敢攀污我?”
此刻,顾玥的声音都已经沙哑,但如今旁观的群众们早就已经不相信她了,听到秦嬷嬷的说辞,个个都鄙夷的看着她。
“爹!女儿被一个奴才如此侮辱,如此委屈!您为何不派人上去将她抓下来啊?”
不料听到这话,顾长帆却一言不发,甚至还别过了脸,不愿正眼瞧她。
一瞬间,顾玥的心沉到了谷底。
秦嬷嬷佝偻着背,上前一步,“是不是攀污,可由不得你来说!那日,我和紫云跟着二小姐一起回庄子上,不料大小姐在二小姐的马车上动了手脚,走到半路便出了岔子只能下车。”
讲到这里时,秦嬷嬷的泪水簌簌滑落,身体摇摇欲坠。
“二小姐下车后,大小姐便提议两人同乘一坐,不料,二小姐不同意,大小姐便强行将她拉到崖边,要推她下去!”
这时,紫云终于也忍不住了,“没错,当时我也在旁边,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大小姐推了一次没成功,还推了第二次,直到彻底坠崖为止!”
两位人证上台,将当日之事的细节都说的如此清楚,饶是顾玥自己也知道,当初那事已经被彻底揭发,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这一刻,她跌坐在地,眼中尽是颓丧之气。
紧接着,紫云扶着母亲和幼弟上前,居高临下的盯着顾玥,“大小姐,那日我和嬷嬷回府后,你担心我们俩同时出事会引人怀疑,于是将秦嬷嬷打了赶出府去,而我的母亲和幼弟的性命,则被你拿来威胁我,我不得已替你瞒了这么久,如今,一切也该真相大白了!”
围观的百姓们看着这一家子苦命的模样,纷纷摇头叹息。
“即便这紫云和秦嬷嬷都是下人,是奴仆,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啊,怎么能随便打杀呢?”
“就是,这模样看着也太可怜了!难道说,整个县令府里,都是这样对待下人的?那也太可怕了吧!”
听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顾长帆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可偏偏顾蘅拿出来的一切都有理有据,让他无法反驳。
见事态已经发展的差不多了,顾蘅终于下了台,走到了顾长帆面前,冷声道:“父亲,如今一切的真相已经查明,您要如何处置秦柔和顾玥母女?”
听到这话,顾玥像疯了一样的朝顾蘅扑来,“你个贱人!我就该在你小的时候就杀了你,也不会让你如今有这般猖狂的时候!”
就在她快要碰到顾蘅的时候,却被顾长帆一脚踹到了肚子上,痛的当场蜷缩成了一团。
秦柔想要上前抱住女儿,却被周围的家丁死死压住了。
“够了!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顾长帆满脸怒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顾玥意图谋害姨娘、残杀姐妹,带回府中,家法伺候!先打五十鞭子,再关入祠堂罚跪三天!”
此言一出,秦柔厉声嘶吼:“顾长帆!玥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她自小柔弱,五十鞭子下去,她还能有命在吗?”
这一刻,顾长帆心里无比的挣扎。
他知道,自己一旦做出这样的选择,便是与秦柔离心,与秦家离心了,但此刻,陈郡守正站在他身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若是不重罚顾玥,平息了百姓们的怒气,在陈郡守面前给出一个交代,日后他的官路,恐怕也是做到头了。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随后厉声道:“慈母多败儿!如今玥儿变成这副模样,还不都是你教出来的?你还有脸替她求情!”
不去看秦柔失望的神色,顾长帆抬头看着头,冷漠的开口,“从今日起,你也一并受罚,禁足三月,不得迈出门一步!”
听到这话,秦柔勃然大怒,这一刻,她被气昏了头,理智全失的怒骂:“顾长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忘了你年少时家里困难,连进京赶考的钱都没有,是我求了父亲资助你的吗?这些年来,若是没有我,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当一个穷酸秀才呢,哪里会有官做!”
听到这话,顾长帆又惶恐又愤怒,如今陈郡守就在身旁,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他真怕秦柔这个女人口不择言起来,将他的许多丑事也往外抖。
他狠了狠心,干脆上前给了秦柔一巴掌,将一块破布塞到了她的嘴里,防止她继续出声。
“贱妇!教养女儿不周就算了,如今竟然还得了失心疯!给我拉下去,关回府里!”
接收到自家主君的颜色,他的贴身小厮立马将秦柔的手给捆了,把她给拽着走了。
一旁的几个嬷嬷见状,有样学样,也将顾玥捆了,扭送回了府里。
一时之间,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
“这对贱人母女,竟做了这么多害人性命的事情,如今被严惩了,也算是解了大家的怒气!”
“这顾县令也算是识人不清啊!不过如今他得知真相之后倒是没有包庇,这也算不错了。”
顾长帆长叹一声,朝着一旁的陈郡守深深鞠了一躬,语气真诚的致歉:“陈大人,今日本是您来视察长乐县的日子,没想到,我家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丑事,让您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
一旁的陈郡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许久,最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大人,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没有因为作恶之人是你的妻女就加以包庇,你如此清正廉洁,以后在官场上必定能走的下去。”
顾长帆脸上刚有了一丝笑意,不料又听到了陈郡守的下半段话,“不过,听你夫人的意思,当初你科举的时候,她们家帮了你许多,想来这些年里,你也知恩图报,感念当初的恩情,对她们母女俩多有纵容吧,这才会让她们犯下如今的恶行。”
这一刻,顾长帆如坠深渊。
“今日这事,看起来虽是她们的错,但根源上,却是因你而起啊。”
说完这话,陈郡守便摇了摇头,带着人离开了。
顾长帆着急的赶上前去,却被陈郡守身边带的小厮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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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顾大人,我们陈大人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巡查,就不逗留了,至于您,如今府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先回家去,先料理好自家事情吧。”
见状,周围的百姓们都对着顾长帆指指点点了起来。
顾长帆环视一周,见到他们眼中鄙夷的神情,心中一痛。
这些年,他用心经营自己的形象,在遇到馥儿之前,他甚至没有纳过妾,在百姓们眼里,他是一个家风清正,办事严明的好官。
但如今,这一切都毁于一旦了。
这一刻,他恨毒了顾蘅,理智也被尽数冲散。
原本顾蘅与他便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当初收养她,完全是因为馥儿心善,他想着也能为自己留一个好名声,便默许了。
谁成想,就因为当初的一个善念,竟让这个贱人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一旁的顾蘅,看着顾长帆此刻通红的瞳孔,心里隐隐有了一些不安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正好撞到了阿徵的怀里。
“阿蘅,你怎么了,如此心神不宁?”
顾蘅紧张的攥紧了手,“我本以为,父亲在姨娘在世的时候,也曾真心疼爱过我两年,我们之间是有一些父女之情的,可如今看来,那些不过都是虚伪的假象,是他装出来的,现在他的心里恐怕已经恨死我了。”
她扭头,看着阿徵的眸子,“我们现在就回府去,把东西收拾好就走,这顾府已经不能呆了。”
看着顾蘅忧虑的神色,阿徵有些心疼。
“好,我们今天就走。”
一旁的秦嬷嬷听到这话,连忙开口,“小姐,你要走的话,老奴就和你一起!”
紫云也连连点头,“我也是!我会将所有的钱留给我母亲和弟弟,您给他们找的宅子隐秘,肯定不会被顾府发现的,到时候我就跟您走。”
闻言,顾蘅心中有些感动。
而且,她也明白,如今秦嬷嬷和紫云为了帮她,主动出来作证,已经把顾府得罪干净了,若等秦柔她们缓过气来,率先就是要对她们俩动手,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她只能,也必须要带她们一起走。
她不能辜负所有对她好的人。
下定决心后,几人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顾府。
不料,顾长帆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就在顾蘅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便有几个家丁围了过来,将几人困在了院子里。
随后,门外出现了一阵脚步声。
听到动静,顾蘅抬头一看,却瞬间震惊无比。
“顾玥、秦柔?你们不是在受罚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长帆缓缓走进院中,一双眼里盛满了阴毒之色,“你以为,我真会为了你一个孤女,去惩罚我亲生的女儿?随便找个人替了这责罚便是了!”
见顾蘅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冷笑一声,“至于方才在外面的那一切,不过是为了演给陈郡守看罢了!”
紧接着,他一步步缓缓走到顾蘅身前,眼神活像一条要绞杀目标的蟒蛇,盯的顾蘅浑身发毛。
“你这个贱人,如今毁了我的一切,你说,我要如何惩罚你呢?!”
26. 迫嫁
顾蘅心道不妙,连连后退。
此刻紫云和秦嬷嬷都还在偏房收拾东西,阿徵还在隔壁院子里,一时半会,谁也救不了她。
一旁的秦柔阴毒的看着顾蘅,阴测测的开口,“夫君,你可真是养了一条好狗啊!”
“过往十几年,我们倒没发现这丫头还有这般功夫,心中明明恨极了我们,却还故意忍耐了这么久,就等陈郡守来的时候才跳出来咬人。”
顾玥刚回府的时候还是战战兢兢的,生怕父亲所说的一切都要兑现,可她等了半晌,却并没有等来家法,反而还等来上药的药膏,那一刻,她便知道,这次顾蘅死定了。
此刻,看着她连连后退的模样,顾玥心里不知道有多畅快。
“就是,父亲,都是因为顾蘅,如今我的名声都被她毁了,以后可怎么办啊,要是我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这句话,正好说到了顾长帆的心口上。
在他眼里,儿子才是拿来传宗接代的,女儿不过只是他联姻的工具。
顾玥作为他的嫡女,按他原本的想法,肯定是要配一个达官贵人。
而顾蘅作为他的养女,虽不是亲生的,但模样长得好,倒也有些利用价值,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心甘情愿养她到这么大。
如今顾蘅当着所有百姓的面,指责顾玥杀人害命,这县里的好人家,她恐怕都是许配不上了,白白浪费了他这么多年的心血。
想到这里,他怒吼一句,“拿家法来!今天,我就要替顾家全家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逆女!”
言毕,就有小厮捧着鞭子上前,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顾长帆。
顾蘅见状,对顾长帆心中的最后一丝温情也被耗尽了。
这一刻,她双眸通红,声音沙哑的质问,“爹,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父亲,你我之间,当真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顾长帆闻言,冷笑一声,“感情?如果你对我,对整个顾府有感情,今天就不会说出那番话来。如今人人都在指责你的嫡母和嫡姐,也在指责我家风不正,甚至陈郡守也已经不满于我,看样子,怕是连我的仕途都要断送了!”
他越说越激愤,整个脖子上的青筋都在爆起,“如今,我的一切都已经被你毁了,你还有脸问我们之间还有没有父女之情?”
说罢,他抽出鞭子,狠狠打在地面上,激起一阵扬尘。
“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逆女,就是把你活活打死在这也不为过!”
下一瞬间,他扬起鞭子,便要朝顾蘅挥来。
千钧一发之时,紫云听到这边的动静,急匆匆的从偏房跑了过来,竟然忍着痛,徒手接住了这鞭子!
“主君,求求您了,您就放过小姐吧!她从小身体不好,从娘胎里就带了弱症,姨娘在世的时候,您和她都多疼小姐啊,您忘了吗?”
看着紫云恳切的神情,顾长帆忽然犹豫了一瞬。
曾经,馥儿还在的时候,他和她,还有蘅儿,也是有过一段温馨的时光。
蘅儿虽不是他亲生的,但从一岁起,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从那么一小点,变成如今这样的大姑娘。
曾经那些美好的时光仿佛还历历在目,这一刻尽数重现眼前。
秦嬷嬷此刻也赶了过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您还记得五年前吗?您染了风寒,高烧不断,馥姨娘整晚整晚的守在您床前,硬生生病倒了,后来实在没法,是二小姐来照顾您的,她当时还那么小,却毫无怨言,这些您都忘了吗?”
见顾长帆动摇的神色更甚,秦柔心道不妙,厉声道:“两个刁奴,这里有你们说话的地方?今天若不是你们在那戏台子上添油加醋,今日之事,也成不了如今这样!”
短短几句话,就将顾长帆从过往的记忆中拉回了现在。
是啊,那些记忆,他都还记得。
可是,既然馥儿已经死了,那一切的温情都已经散了!
本来馥儿之死,可以当作出了意外,大家就此揭过,若是蘅儿上道,愿意装作不知,那日子本可以继续过下去的。
可是,她却硬生生的将这层纸捅破,让所有的事情暴露出来,从她做出这个选择的那一刻起,便不是她的女儿了!
想到这些,顾长帆用力将鞭子扯了回来,眼神一冷,便用力挥舞了起来!
“啪!”
一阵冷冽的破空之声呼啸而过,随后,顾蘅就感到了一阵剧痛!
下意识的,她皱眉出声,“嘶——”
“二小姐!不要啊!”
一旁的紫云和秦嬷嬷见状,想要扑上来替她挡下鞭子,却被顾长帆一脚踹倒,爬都爬不起来。
“两个贱奴,滚远点!我先收拾完她,之后再收拾你们俩,等着吧!”
此刻,顾蘅硬生生的忍下这痛,固执的看着顾长帆,“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爹,从此以后,你我父女情断,再无瓜葛。”
听到这话,顾长帆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以为这句话还能威胁到我?你可是入了顾家宗祠的,即便没有血缘,你也是我的女儿,父亲教训女儿,天经地义!”
紧接着,他又一鞭子挥到顾蘅身上,瞬间便出了血痕,“乖乖挨了今天这顿打,过几日就嫁人去,我已为你选好了夫婿,隔壁县的首富王家,正缺一个续弦做妻子,你就嫁过去吧。”
闻言,一旁的秦嬷嬷震惊无比。
“主君三思啊!隔壁县王家的主君,如今可都六十岁了,娶过的妻子不下于十位,通通都是惨死后被抬出来的,您怎么忍心?!”
顾玥闻言,心里爽极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顾蘅要嫁给谁,当然是父亲说了算。”
这个小贱蹄子今天害的她名声尽毁,如今这个下场是她应得的。
听说那王家的,不仅在床榻上有非人的癖好,平日里,也最爱虐待貌美女子,像顾蘅这样的,嫁过去可有的她苦头吃了。
这几鞭子下来,顾蘅身上早已血迹斑斑。
如今天气正冷,虽然穿的很多,但这鞭子抽的极重,这点衣服根本无济于事。
顾长帆有心想要逼她跪下,但她宁死也不从,硬是挺着脊梁,连背都没有弯一下。
“顾大人,我的确是感激你这些年的养育之恩的,但如今鞭子已经抽下,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至于嫁人,我绝对不会嫁,你若是非要逼迫于我,那王家得到的,便只能是一具尸首!”
听到这话,顾长帆怒气更甚,“你还敢顶嘴!还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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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谁在放肆,大家有目共睹!”
被顾蘅这话彻底激怒,这一刻,顾长帆当真存了要打死她的心思,高高扬起鞭子,准备重重的抽下去。
这一下,若真是落下去,恐怕顾蘅不死也得残。
千钧一发之时,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阿徵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后,开开心心的推开这门,原本是准备和她一起走,迎接他们的新生活的。
可此刻,他却看见阿蘅被一群人围着,更是被她那位所谓的父亲打的浑身是血!
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前便将顾长帆一脚踹倒,将鞭子也夺了过去。
“你这个畜生!身为父亲竟然打自己的女儿,简直不配活着!”
没等顾长帆开口,阿徵便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出手的一瞬间,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惊恐的大叫了起来,顿时乱成了一团。
秦柔和顾玥直接傻在了原地,动都不敢动。
过往的十几年里,他们哪见过阿徵如此残暴的模样,他浑身爆发出来的气质,说是一头猛兽都不为过。
这一刻,顾长帆心中绝望无比。
阿徵这一拳极重,才刚打下去,他便感觉自己的大牙似乎松动了,呕出一口血的同时,还将牙齿都吐了出来。
“沈徵玉,你竟然敢打我?!”
而阿徵此刻几乎要丧失理智,只是一拳又一拳打下手猛打着。
看着他几近疯魔的模样,顾长帆是真的怕了。
这小子太邪门了。
他沈家搬走不过也三五年的光景,这小子便从原先一个文弱的书生,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大杀神。
浑身的功夫不知道从哪里学来,招招下死手。
顾长帆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接受着这单方面的殴打,情急之下,只能大声呼救,“柔儿,玥儿!你们救救我啊,救救我!”
听到这话,秦柔和顾玥才终于回了神。
此刻,看着顾长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模样,顿时心急如焚。
顾玥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想抱住阿徵的胳膊,让他停止殴打,不料却撼动不了他分毫,还被他一把摔开,头磕到了一旁的地上,半晌缓不过神来。
若说方才顾长帆挨打,秦柔心中虽想救他,但还有些犹豫。
此刻见顾玥被狠狠砸了一下,额头上已然流了血,这次,她再也忍不住了。
咬了咬牙,她干脆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上闪着阵阵冷光,看着就锋利无比。
可是阿徵如今只顾着打顾长帆,早已理智全无,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秦柔扑过去的那一刻,顾蘅忍不住失声大喊,“阿徵,快躲开!”
听到顾蘅的声音,阿徵终于捡回了一丝理智,立马偏了一下身体。
秦柔扑了个空,摔倒在地。
而顾长帆也趁着阿徵动作的这一刻,立马朝前爬了几步,脱离了阿徵身下的范围。
秦柔见此良机,继续爬起来,拿着匕首就朝阿徵的方向猛扑了过去,神情疯狂无比!
“沈徵玉!既然你如此护着这个小贱蹄子,那你就陪她一起去死,一起去下地狱吧!”
27. 中毒
千钧一发之时,顾蘅猛的扑了上去,将秦柔的身体撞开了几寸,她手中的匕首便正好错过了要害之处,只擦破了阿徵的肩膀,虽然伤口不深,但也瞬间便见了红。
仅仅只是这一瞬间的偏差,便足够阿徵反应过来了。
这一刻,他直接攥住了秦柔的手腕,用力一捏后,秦柔吃痛,手中松了力道,匕首也“咚”的一声掉落在地。
秦柔被这变故吓到,瞬间惊恐无比,涕泗横流地朝着一旁的顾长帆求救。
“夫君,我可是为了救你才被他抓住的,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方才顾长帆被阿徵压在地上打了那么久,此刻心中早就已满腔怒气,从身上摸出一个哨子,猛然吹响——
片刻后,院子里便出现了一大群黑衣人。
见状,秦柔狠狠在阿徵身上咬了一口,趁他吃痛,赶紧逃脱了。
“沈徵玉,这些日子里,我早就看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以为只有你会打人,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顾长帆此刻眼神中尽是阴鹜,挥了挥手,扬声道,“给我上!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阿徵冷眼看着院子中的这群人,心中不屑冷笑。
这群人,充其量和上次半夜来的那群杀手一个水平,真要打起来,哪里够他杀的。
从腰上拔出来顾蘅送他的那把长剑,他迅速迎战,和这群人缠斗了起来。
这一次,他是为守护阿蘅而战,自然也不必再掩藏实力,只是她毕竟还在身侧,他深知她怕血,招式便没有像上次那般的残暴,也没有要了他们的命,只是轻飘飘的便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
片刻后,这群人浑身是伤,彻底丧失了战斗的能力,全部躺在地上痛哭哀嚎。
见状,顾长帆被吓的连退几步,直接跌坐在地。
顾玥也满脸的惊恐,只想逃离这个院子。
不料下一秒,阿徵捡了一个石子,朝着半掩的门扉处掷了过去,大门便自己关上了。
顾玥被吓到差点失禁,跌坐在地,连连求饶,“沈大哥、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你不仅是和顾蘅一起长大的,也算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啊!求你看在这点情分上,放过我吧?”
闻言,阿徵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
“就你,也配和阿蘅比?”
他走到顾玥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就是你,从小到大都欺负阿蘅,在她姨娘死后还想害死她是吧?你这样的罪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说完,他便举起长剑,想要一剑挥下!
顾蘅被这动作惊的睁大了眼睛,连忙冲了上去,“不要!”
顾玥的确该死,但她实打实的是个良民,还是个官家女子,她不应该是在这院子里由阿徵来杀啊!
这院中这么多人,都亲眼看着呢,个个都是人证,若这事被他们告到官府去,阿徵便落得了一个杀人犯的罪名,日后别说科考了,怕是要以命抵命,最差也要流放千里!
孰料,她刚冲上前去,却发现阿徵很不对劲,整个人身体一软,便朝着后方倒了下来。
顾蘅眼疾手快,正好将他接住了,若不然,这实打实的摔一下可疼了!
将他抱住后,顾蘅发现他紧闭着双眼,满头都是汗,双唇几近乌黑,情况十分不妙。
见阿徵倒下,一旁的顾长帆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又害怕有诈。
他方才明明那么勇猛,就算一个人打十个人都毫无压力,怎么会突然倒下。
想到这些,他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背撞上了墙也没见阿徵醒来,这才彻底放了心。
这时,秦柔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盯着顾蘅,“哟,你刚才不还有底气的很么?怎么,你的小情郎倒下了,你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蘅心中焦躁无比,语气自然也不好,“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柔捂嘴轻笑一声,“他已中了我下在匕首上的毒,若无解药,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顾蘅暴怒,“你这阴险毒妇!他好歹也是沈家的公子,你敢杀他,就不怕沈叔叔找过来报复你!?”
不料秦柔听到这话,却一点也不害怕,还嗤笑了两声,“哎呀呀,蘅儿啊,一开始我们便说他是你的奸夫,没想到还真没说错啊!这些年你们怕是没少私通吧,让我猜猜你的身子还是不是干净的?不会你们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已经暗通款曲了吧?”
听见她口中的污言秽语,顾蘅愤怒到了极点,“我和阿徵之间,清清白白,绝无你口中说的那些事情!你快把解药给我!”
“谁知道呢?不过如今,这些也都不重要了。至于解药,我会给的,只要你乖乖的待嫁,三日后,你被抬到王家去的时候,我自会喂他吃下解药。”
秦柔撩了撩头发,朝着身旁的小厮们勾了勾手,“去,把沈公子和二小姐都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们出来!”
“是!”
得到指令后,这小厮便冲了上去,强行将顾蘅和阿徵分开,暴力的拖进了柴房。
顾蘅方才已经被鞭子打了一顿,此刻浑身都是伤,还被他们暴力拖拽,疼的要命。
情急之下,她剧烈的挣扎起来,“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会自己走!”
但这群小厮们却根本不听顾蘅的话,手上的力道还加重了,捏的她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等柴房的门打开之后,便将他们两人给用力丢了进去。
怕他们会逃,小厮在关上大门后,还加了好几层的锁。
锁落下的那瞬间,顾蘅感觉自己的心也死了。
随后,秦柔的声音从柴房外传来,“蘅儿啊蘅儿,我劝你千万别想逃,若是你逃了,你的小情夫可就必死无疑了哦。”
一言毕,她阴冷的笑声在门外响起。
此刻,她还听见了紫云和秦嬷嬷在柴房外哭嚎的声音,何其凄切,何其无助。
但还没等他们哭嚎几句,顾长帆沙哑的声音就响起了。
“柔儿啊,这次可多亏你了!要不然,我们还真要栽在这里。”
“至于紫云、秦嬷嬷,这两人以下犯上,重打三十大板!不给任何医治!”
听到这话,顾玥高兴极了,哈哈大笑起来,“这两个贱奴,还敢跳出来指认我?!如今这顿打就是他们应得的!”
顾蘅听着外面那一家三口热闹的动静,心中难过无比。
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兴致冲冲的,本以为收拾好东西就可以走了,可以彻底远离顾府这个吃人的魔窟,开启新的生活了。
可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一切都已天翻地覆了。
她低下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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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徵惨白的脸色,心痛无比。
如今四下寒冷无比,这柴房中,除了几捆已经发霉的柴火,根本什么都没有。
她感觉好冷。
她坐下来,将阿徵抱在怀里,把他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庞。
这里不见天光,四处黑暗无比,只有窗上的一个破洞里能透进来一束光。
除此之外,便是无尽的黑暗。
忽然间,她感觉好累,闭上眼睛,便陷入了沉睡中。
*
顾蘅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深夜了。
此刻房门外传来了几个小丫鬟窃窃私语的声音。
其中一个丫鬟声音稍微尖细一些,即便已经压低了声音,还是被顾蘅听的清清楚楚,“你们说,主君真的要把二小姐嫁给王家那老头么?”
另一个则大大咧咧的,声音要豪迈些许,“当然是了啊,你们没看见么?今天下午,王家的聘礼都已经抬过来了,足足有五抬呢!主君收下的时候,笑的都睁不开眼了!”
听到这话,先前说话那丫鬟长叹了一声,“哎,就是可惜二小姐了,长得这般花容月貌的,等嫁给了王家的,还不知道能活几时呢。”
这时,有又另一个丫鬟开口,声音冷漠了许多,“谁叫她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主母和大小姐的脸的?如今落入这般境地,也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看着吧,今天大少爷也从书院回来了,已经听大小姐哭了一天了,他那样宠妹妹,一定不会放过柴房里那位的。”
听到这话,顾蘅心里一紧。
恰好这时,她忽然听到柴房里面好像有老鼠经过的声音,还发出了“吱吱”的叫声,被这动静吓到,她没控制住,发出了一声惨叫。
门外的小丫鬟们门听到这动静,也如同见鬼了一般。
“走、走!里面那个怕是已经疯了,这里不吉利,我们不宜多呆!”
一阵凌乱脚步声传来,门外的那几个的声音便越来越远。
这一刻,顾蘅好想哭。
其实,柴房里黑一些没关系,但是她害怕老鼠,害怕虫子,害怕所有未知的生物。
一眨眼,她的泪水便掉落在下来,正好砸在了阿徵的脸上。
她又伸手,胡乱的将自己的泪水擦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又累又饿,忽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片刻后,门开了。
她本以为是送饭的人到了,结果一抬头,竟然看见顾枫的那张脸。
此刻,月光照在他的半边脸上,显得他的面色格外阴冷。
顾蘅心道不妙,下意识的想往后躲去。
果不其然,顾枫将大门关上后,便朝着顾蘅的方向步步走来。
见她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色,顾枫竟然觉得有些暗爽。
“怎么了,二妹妹,见到大哥,你不高兴么?”
将顾蘅逼到墙角后,顾枫低下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听说,父亲要把你嫁给王家那老头了?妹妹这般的如花似玉,若是折在了那边,哥哥的心会很疼的。”
顾蘅别过头,不想让顾枫碰到她的脸,不料这一举动竟然激怒了他,令他伸出手,死死的箍住了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
“小贱人,都现在这般境地了,你还在清高什么?”
28. 亲生父亲出现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了我,做我的外室,我会把你养在别的地方,不让父亲他们发现你。”
还没等他说出二,顾蘅已然感到了奇耻大辱,她朝着顾枫的脸“呸”了一声,神情倔强无比。
“滚!你这种人,我看一眼都嫌恶心!”
被她这动作激怒,顾枫舔了舔牙齿,眼神中凶光毕露。
“好啊,我本是好心想救你于水火,没想到你根本不领情,你既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狠心了!”
说完这话,他便单手死死掐住了顾蘅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在她的身上游走,暴力地撕开了她的外衫。
“你这小骚/蹄子,如今是没人会来救你了!若你能乖乖的顺从于我,说不定还可少些罪受!”
顾枫虽然平日里素爱斗鸡走狗,也没练过什么功夫,但他毕竟长得高大,顾蘅这些日子身体一直不好,被他掐住了脖子,竟极难反抗。
这一刻,她手脚并用,在顾枫身上疯狂的踢打。
一不小心,她正好踹在了他的下/体,痛的他松了手,捂住下面,疼的龇牙咧嘴。
见状,顾蘅趁机要逃,不料却被他抓住脚踝,直接放倒在地。随后,顾枫扑了上去,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了顾蘅,令她根本无法逃脱。
“小贱人,竟然想跑,你哥哥我允许了吗?”
这时,月光透过窗口上的小洞撒了进来,正好照在了顾蘅的脸上。
此刻她早已哭红了眼睛,但看在顾枫眼里,却让他觉得多了一份我见犹怜之美,顿感口干舌燥。
这贱人,虽然脾气很烈,但着实美貌。
一时之间,顾枫感觉一阵邪火突生,俯下身去,就要强吻顾蘅。
顾蘅不从,别过脸去闭上眼睛,她内心抗拒无比,不想被顾枫碰到一丝一毫。
千钧一发之时,顾蘅突然听到了一阵闷响,猛的睁开眼睛,就见阿徵不知何时醒了,手里拿着一根粗壮的木棍,刚刚就是他,用尽全力,打在了顾枫的后脑勺上!
见顾枫猛然倒地,他也没有放开木棍,反而又高高举起,想要再次狠狠砸下!
“狗东西,你竟敢欺负阿蘅,我要打死你!”
可阿徵准备砸下的那一瞬间,忽然全身无力,猛的喷出了一口鲜血,便再次瘫软在地上。
顾蘅惊恐无比,抱住阿徵的身子,害怕的哭了出来,“阿徵、阿徵,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见他已然闭上了眼睛,对她的呼唤毫无反应,顾蘅害怕极了,“有没有人来救救我!救救我啊!”
但此刻已是深夜,到处人都已经睡了,就算有人被吵醒了,也不会冒着得罪主君的风险来救她。
好在她探了探阿徵的呼吸,见虽然微弱,但至少还活着,心下稍定。
紧接着,她颤颤巍巍的走到了顾枫身边,刚刚阿徵那一棒子,敲的还是挺重的,她生怕直接把顾枫给敲死了。
若是这顾府嫡子因她而死,那她和阿徵是真的毫无活路了。
相比起来,哪怕是真的要嫁去王家,那也还有一线生机。
顾蘅蹲下身子,探了探顾枫的呼吸,见他也还活着,心里终于安定了些许。
只是这人不能晕在这里。
好在方才顾枫进来的时候,先把门口的锁给开了,现在倒是方便了她。
将顾枫给拖了出去,随便找了个小路一丢,顾蘅就原路返回了柴房。
她不是没想过趁这个时候逃走,可是紫云和秦嬷嬷因她而受罚,如今身受重伤。
阿徵也中了毒,现在危在旦夕,她是决计做不到丢下他们独自逃走的。
回到柴房后,顾蘅又抱着阿徵沉沉睡去了。
这一睡,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
她睁开双眼时,发现柴门又被重新锁上了。
而门外吵吵闹闹的,许多小丫鬟正在聊天,你一言我一语的,今天府里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走到窗口处,将耳朵贴了上去,偷偷的听外面的人讲话。
“你们知道吗?昨夜大少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睡在了路边上!主君得知这事,认定了他肯定是喝得酩酊大醉,随便找了个地方便睡了,骂了他许久呢!”
“哎呀!大少爷这顿骂挨的着实不冤的!昨日主君将大少爷叫回来,便是因为今日府里有贵人要来,这贵人马上就要到了,要是还看见大少爷一副不成器的样子,那怎么得了?”
听到这话,周围的小丫鬟们顿时来了兴趣,纷纷凑上前来。
“红姐姐,你可知今日来府里的贵人是谁吗?竟然这么大的阵仗!我来了这顾府也已经好几年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呢!”
“是啊是啊,红姐姐你快讲啊!”
见周围的人都一脸的好奇,被称为红姐姐的这个丫鬟便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随后压低声音说,“我也是从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那听来的,听说啊,这次的贵人是京城来的,还是个侯爷呢!”
此言一出,到处都响起了倒吸气的声音。
“侯爷?!这种级别的人物,我们这种丫鬟,怕是一辈子也见不上一次呢!”
“就是就是,走走走,我们也去前院,隔的远远的看个热闹去!”
一时之间,这群丫鬟们都散了。
而顾蘅心中则一惊。
贵人、京城、侯爷?
难道,这一切真的和她梦中的一样?
这次来的这次,会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一瞬间,她心里竟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害怕。
她是被捡回来的,从小住在这顾府,一直寄人篱下,若可以,她当然是想要找到亲生爹娘的。
只是,若她回了京城,真的又和那梦中的太子产生了纠葛怎么办?
这一刻,顾蘅忽然苦笑了一声。
就算那样……兴许也比现在好些吧,如今阿徵生死未明,她也要被迫嫁给一个老头,说不定嫁过去,比回了京城还死的更快。
如今这位贵人,是她能逃离如今这境地的唯一一个机会。
顾蘅想,其实最近这些日子,和梦中的差距也是挺大的。梦里,她并没有这么早和阿徵重逢,也没有受此毒打关入柴房,兴许,命运的走向,是可以改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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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顾蘅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借着窗口那个小洞撒进来的光,顾蘅开始钻木取火,当火光亮起的那一刻,终是照亮了她的脸庞,一双明亮的眼中,眼神也不再迷茫。
*
顾长帆已在主院中踱步许久了。
昨日里,他才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说了要责罚秦柔和顾玥,虽然没有真的责罚她们,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此刻,她们都在自己房中呆着,只有顾枫陪在他左右。
见顾枫此刻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顾长帆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点的他往后退了两步。
“你啊你,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贵人马上都要来了,你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越说越生气,顾长帆干脆上前,狠狠捏住了他的耳朵。
“等会贵人来了,你记得要表现好点,知道没?这位可是京中来的,永宁侯府的侯爷,他的夫人更是当今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这样的人家,我们若没有机缘,怕是一辈子都见不上一次!”
听到这话,顾枫终于有了些表情,“哦,我知道了。”
顾长帆还想再骂,忽然他的贴身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主君,主君!侯爷来了,已经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听到这话,顾长帆激动无比,“好,好啊!走,随我前去迎接!”
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顾长帆看见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通身气度不凡,样貌俊美,一双眼睛如同鹰隼,顾长帆只是被他盯了一眼,就觉得浑身一麻,竟感受到了无形的震慑。
人已经来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失了礼数,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侯爷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啊!”
权明豪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无事,这次是本侯来这边有事要办,要寄住在顾大人家几天,说起来,还是我叨扰了呢。”
闻言,顾长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叨扰,不叨扰,您的到来,让小的家里是蓬荜生辉啊!”
说完这话,顾长帆掐了一把一旁的顾枫,顾枫这才反应过来,也给权明豪行了个礼,“见过侯爷。”
见顾枫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顾长帆低眉顺眼的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这是犬子顾枫,让侯爷见笑了。”
权明豪淡淡的扫了一眼顾枫,只见此子眼下青黑,神态虚浮,一看便是个成日里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便没再给他眼神。
这个顾长帆也是,虽然态度恭敬,但神色中总充斥着一股心机算计的味道,也非什么好人。
若不是此行也是为了体察本地的民情,他办完事一早就回去了,绝不会在这种地方逗留。
入座后,他和顾长帆浅谈了几句,目光便被角落处的一幅画给吸引了。
这幅画中有两个女子,一大一小,画的正是春天时她们在园中扑蝶的模样。
不由自主的,他走上前去,盯着那幅画看了良久。
这时,顾长帆站在一旁,心里紧张极了,终于,他还是主动开口询问,“侯爷,不知这幅画…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29. 救赎
权明豪转过头来,神情郑重的看向他,“顾大人,不知这幅画上的两位女子是谁?”
顾长帆心中忐忑无比,“年长一些的这位,是我房中的姨娘,而年幼一些的这位,则是我的养女。”
闻言,权明豪睁大了眼睛,“养女?”
顾长帆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在长乐县也算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也不必隐瞒。
“没错,十四年前,我房中的馥姨娘随我进京,在一处名为凤凰山的山脚下,发现一名女婴,姨娘心善,便将她收养了。”
凤凰山、凤凰山……
这名字好生熟悉,似乎就是当日那位奶母抱着女儿坠崖的地方。
时间、地点,都对上了。
一时之间,权明豪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顾大人,不知本侯可否请您这位养女出来一见?”
听到这话,顾长帆心中咯噔一下。
昨日顾蘅被她打的浑身都是伤,也没给她饭吃,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昏死着呢,怎么能出来见人?
“小……小女最近偶感风寒,正在房内休息,恐怕不好见客,怕过了病气给您。”
听到这话,权明豪立马紧张了起来,“感染了风寒?严重吗?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主君,后院起火了!”
顾长帆心中本就烦躁,听到这话,连忙挥了挥手,“没见到我和侯爷正在说话么?后院起火了,就让人扑火去,找我干嘛?”
小厮听到这话,直接跪倒在地,害怕的直抖,“是柴房着火了!二小姐还被关在里面,如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听到这话,权明豪心里浮现了一股巨大的不安。
他指着画像上那位年幼一些女子,高声询问小厮,“你口中说的二小姐,可是这位姑娘?”
小厮看了眼画像,便连连点头,“是、是的,画上的就是咱们府中的二小姐顾蘅!”
一瞬间,权明豪震惊无比。
蘅,是他当初给他女儿起的小字,还缝在了襁褓上,只是在蘅儿一岁那年,她被奶母给偷走了,连带着襁褓也一起不见了。
如今这位顾府的养女,难道真是他那已失踪多年的女儿?
这一刻,权明豪重重一拍桌子,怒吼道:“顾大人,你口中竟无一句实话,若是风寒,何须要把她关在柴房里?”
看顾长帆被吓的跟鹌鹑一样,权明豪心知这府里肯定有猫腻,也懒得和他多说了,转身就往后院走去,“总之,本侯今日必须见她一面,带路!”
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顾长帆只好点头哈腰的应了下来。
路过那个小厮的时候,还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若不是这贱奴忽然闯进来,今天这事他多半能糊弄过去的。
小厮被他这样瞪了一眼,怕的浑身发抖,但此刻也不敢声张。
很快,几人就来到了后院,此刻火已经烧的很大了,柴房的门却还锁着。
几个丫鬟胆战心惊的站在角落,不敢上前一步。
“可怜这二小姐了,昨日被主君那样狠的打了一顿,如今又遇上了火灾,后日不知还有没有命嫁给那王家的主君呢!”
“哎!若是今日她死在这了,也算是一场解脱吧!毕竟就算真嫁给了那王家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那老头都已经六十岁了,素日里最爱的还是虐杀少女,二小姐去了,都不知道能活过几时。”
权明豪听到这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步便冲了上去,质问那两个丫鬟,“你们在说什么?”
丫鬟们被他吓了一跳,说了一句“没什么”便作鸟兽散。
见火已经烧的越来越大了,但柴房门的门锁却迟迟没有找到,权明豪顾不得许多,拿起旁边地上放着的一把斧头就冲了过去。
“闪开!”
见他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原本围在柴房门口的小厮们连连后退,给他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下一秒,他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一斧劈开了门锁,踹开了大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两个人影。
一个少女浑身都是灰,衣角也已经被火燎燃了,眼看着就要烧到她的身上,但她却死死的用身体护住了另一个昏迷的少年。
此刻,见门开了,她虚弱的转过头来,面上竟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阿徵…我们终于,得救了。”
言毕,她终是失了所有力气,闭上眼睛,彻底倒下……
权明豪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痛的无法呼吸。
分明他和这个女孩才第一次见,却觉得十分熟悉。
下意识的,他不顾如此大的火,径直冲了进去,将她抱了出来。
剩下的丫鬟小厮们见状,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冲了进去,将阿徵也救了出来。
将阿蘅抱在怀中的那一刻,权明豪忽然很想哭。
这孩子长得和倾蓉有着七分相似,方才他又在她耳后发现了那枚熟悉的桃花形状胎记。
这就是他的孩子,是他丢失了整整十四年的孩子。
蘅儿离开他的时候,还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团。
这些年,他做过无数种猜测,猜她现在在哪里,过的怎么样,他希望她即使不在亲生的爹娘身边,至少也要吃饱穿暖,不要挨饿受冻。
可她如今的境况,还是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孩子被他抱在怀中时,身上几乎都没有多少肉,浑身只剩几把纤细的骨头,仿佛一捏就能断掉。
薄薄的衣衫下面,全是被鞭打的伤痕。
被抱出来的时候,伤口不小心又撕裂了,鲜血渗透了衣服,流到了他的手上。
权明豪恨。
过去十几年里,他是悔,后悔没守好蘅儿,让她被恶人偷走。
此刻是恨,恨这凉薄的世界待蘅儿不公,让她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承受了这么大的恶意。
疾步将她抱到朝晖堂的床上后,权明豪随手捡起一个茶杯,便重重砸到了顾长帆的头上。
“还不去请大夫来?”
这一刻,顾长帆被砸的头破血流,却也不敢发怒,只能对着一旁的小厮吩咐,“快去!去瑞康堂,请钱大夫来!”
忽然,权明豪又想到了什么,“柴房里的另一个男子呢?给他也好好医治一番吧。”
虽然不知他们俩是何关系,但他开门那一刻,在那样危险的生死关头,阿蘅都愿意拼尽全力的去护住他。
那男子对她而言,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对阿蘅重要,就是对他重要,必须要一并治好。
闻言,顾长帆连连点头,“是,是!去,叫人给沈公子也医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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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命令,一旁的小厮逃也似的走了。
远离了这里,他倒是还能喘上几口气。
而顾长帆此刻却还不敢走,面对着权明豪的盛怒,他害怕的几乎要跪下。
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明白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他原本以为,这位永宁侯是看上了顾蘅这个小贱蹄子,他心中还有些暗喜。
京中这些达官贵人,纳妾、养外室都是很常见的。
顾蘅能被这侯爷看上,完全就是走了狗屎运。
对顾长帆而言,也是一个天大的好事,毕竟能和京中的侯爷搭上关系,可比嫁给王家那老头子好多了,能给他带来的利益也更多。
可是此刻,他见永宁侯看顾蘅的模样,却不像一个男人看女人,而是像一个父亲看女儿一般。
心中一旦有了这样的猜测,顾长帆心中便更加惶恐了。
“侯爷,不知您如今是什么意思,可否给小的一个明示……?”
听到这话,权明豪心中的怒气几乎要压抑不住,几步上前,就将顾长帆踹倒在地。
“蘅儿虽然是你的养女,但也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将她养在膝下这么多年,多少也该有些感情吧?怎么能这样鞭打她、囚禁她、甚至还要作践她,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将她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要知道,他这把年纪,都能做蘅儿的祖父了!”
听到这话,顾长帆顿时傻了眼。
方才他心中虽早有猜测,但此刻亲耳听到这一切,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什么?你说,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权明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的愤怒,“十四年前,我有个女儿丢失于凤凰山下,右耳耳后有一块桃花形状的胎记。”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女子的小像,递到了顾长帆的面前。
“画中的人,是我的妻子,也是蘅儿的亲生母亲,蘅儿长得和他有七分相似,如今,若你还不信的话,便将当时捡到她的襁褓拿出来一看便知,想必她的名字,也是来自于那襁褓之上吧?”
听权明豪将桩桩件件讲的如此清楚,顾长帆明白,这件事情,恐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为了最终确认一下,他命人去了馥姨娘先前住的房间,将她压箱底的襁褓拿了出来,递给了权明豪。
这个襁褓,一直被馥姨娘好生保管着,她一直希望能替顾蘅找到她的亲生爹娘,便从来都没有动过。
比起之后被这侯爷搜府找襁褓,还不如他自己拿出来的好。
但此刻,他也明白自己已然犯下了滔天大罪,还不知道这位侯爷会如何惩罚他。
接过襁褓的那一瞬间,权明豪便红了眼睛。
这个襁褓,是孩子还没出世的时候,倾蓉亲手为她缝的。
可怜的蘅儿,这么些年,她本该在京中当侯府嫡女,享荣华富贵,却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地方,寄人篱下,受尽欺辱冷待。
他心中的悔恨和心疼,几乎快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床上忽然有了动静。
权明豪回头望去,只见阿蘅已经醒了过来,可那双明亮的眸子,却早已盛满了泪水。
这一刻,权明豪再也顾不得了,冲上去想抱住她,可临到床边时,却又害怕冒犯,终是把手收了回来,只关切的询问,“蘅儿,你还好吧?可有哪里不舒服?”
30. 认亲
顾蘅开口时,声音还有些沙哑,看着身边的人,神色懵懵的,“您……是谁啊?”
听到这话,权明豪心头一痛。
“蘅儿,我是你的父亲,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言毕,他便看见女孩的眼中,从一开始的不安惶恐,逐渐变成了后面的悲伤委屈。
一眨眼,她的泪水便簌簌的掉落下来。
“真的么?您真的是我父亲?可若是的话,这些年,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
权明豪忽觉心痛难忍。
这些年,他其实一直都有在找蘅儿,只是这天下太大,即便他走过了无数个地方,也没有听到关于她的丝毫消息。
还是他太过没用,若是他能再努力一些,是不是蘅儿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在怀里,权明豪声音都有些颤抖,“没事了,现在爹爹找到你了,以后,爹爹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下一刻,顾蘅终于像幼鸟找到了自己的巢穴,再也克制不住这滔天的委屈,扑进父亲的怀中,便声嘶力竭哭了起来。
顾长帆跪在一旁,此刻早已汗流浃背,虽在冬日,但浑身的衣服都被这汗水打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蘅都已经哭累了,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顾长帆终于像看到了救赎一般,连忙冲上前,将门打开了。
不料却在看见门口的两张脸时心虚无比,又将门给轰然关上。
“主君、主君,您开门啊!听说二小姐被关的柴房起了大火,我们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呢!您开开门,让我们看看她吧!”
顾长帆感觉到外面的人在撞门,但他丝毫不让,用自己的背抵在了门上,绝不给他们闯进来的机会。
此刻绝不能放他们进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这两个疯婆子会说出些什么来。
但门外的动静实在太大,顾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心生疑虑,“外面是紫云和秦嬷嬷吗?……父亲,您放他们进来吧。”
听到顾蘅唤顾长帆为父亲,权明豪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顾长帆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行了,顾大人,你赶紧把门打开吧。”
听到权明豪发话了,他不敢不从,朝旁边让了一步。
下一刻,紫云和秦嬷嬷就从门外冲了进来,直直的扑到了顾蘅的床边。
“二小姐,你还好吧?”
顾蘅虚弱的笑了笑,伸手擦了擦紫云脸上的泪痕,“我没事的,别哭了,倒是你们,为了我挨了三十大板,你们还好吧?”
话刚说出口,顾蘅就后悔了。
看她们俩的脸色都这么虚弱,显然也是很不好的,明显只是为了来看她,强撑着病体来的。
听到顾蘅的关切之语,秦嬷嬷的泪水瞬间滑落下来,“上次您去瑞康馆给我开的药还有,这两天,我和紫云互相给对方上药,倒是还保住了一条命。倒是您,两天不吃不喝的关在柴房,还险些被火烧死,您让奴婢好生担心啊!”
言毕,她看向一旁的顾长帆,眼中尽是恨意。
“主君,二小姐虽不是您亲生的,您也不能这样虐待她啊!”
多日的积怨已久,秦嬷嬷将最近发生所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痛斥起来,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您不为姨娘之死查清真相,还污蔑是小姐克死了姨娘,非要把小姐送到庄子上去!可大小姐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毒妇,在二小姐回庄子的路上将她推下悬崖,若不是二小姐命大,她当日便早就死了!”
“家中老夫人去世,二小姐赶回来尽孝,还救了那么多人,人人都知道她心善又孝顺,不过只是前日当着众人面揭露了夫人和大小姐的罪行罢了,你便觉得丢了你的面子,要置她于死地!多年的父女之情啊,您却丝毫不顾,何其狠心啊!”
权明豪听到这些年,心中震怒无比。
原本他以为,蘅儿被关进柴房就已经够过分了,却没想到,比这更过分的事情,竟还有很多!
“顾长帆!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这两人进来的一那刻起,顾长帆便感到了强烈的不安,此刻听她们说完这席话,他更是抖成了筛子一样。
“侯爷!这两人不过是两个贱奴罢了,您可不能听信她们的片面之言啊!这些年,我一直把蘅儿视如己出,从无亏待过她啊!”
听到这话,顾蘅惨然一笑,“父亲,你说她们是奴才,她们的话信不得,那我的话呢?”
顾蘅坐起身来,看着跪在不远处的顾长帆,声音嘶哑,“最近,我总无数次在想,还不如当初我尚在襁褓中时便已经死在了那山脚下,总好过这十几年的寄人篱下,受尽白眼!”
方才在柴房时,顾蘅吸入了太多的烟尘,此刻说了这么一番话,便已经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姨娘死后,我更是被你们全家赶尽杀绝!父亲,我就想问问,这些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般声嘶力竭的质问后,顾蘅忽然觉得浑身都失了力气,眼前阵阵发黑,随后便再次晕死了过去。
这一刻,权明豪感到了巨大的惶恐和心痛。
“蘅儿!蘅儿!你怎么了!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将顾蘅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后,他立马站起身来,朝着外面大步走去。
既然这大夫来的如此之慢,那他便亲自去请!
路过顾长帆的时候,权明豪狠狠将他一脚踹倒,面色冷峻严酷,“若是蘅儿出了什么事,我要你整个顾府陪葬!”
*
顾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深夜。
一睁眼,便看见权明豪正坐在她的床边,熬的双眼通红。
而不远处的空地上,已然跪满了一堆人。
顾长帆跪在最前方,浑身都是被鞭子抽出来的血痕。
秦柔、顾玥、顾枫则跪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
“爹…这是?”
权明豪笑了笑,“蘅儿,方才大夫已经来过了,他说你身体太虚了,接连收到重创,需要好好调养,接下来,收拾这群人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权明豪温柔地看向顾蘅,目光从她身上的每一个伤疤处路过。
方才,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他已经听紫云和秦嬷嬷说了她最近的经历。
自己的亲生女儿被如此对待,若他不为她报仇,岂不是枉为人父了。
紧接着,他抬了抬手,身边的侍从便拿着鞭子走上前,重重的一甩,正好击打在秦柔几人的面前。
顾枫的胆子最小,看见这一幕,率先被吓的尿了裤子。
“侍、侍从大哥,求求你,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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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侍从一脸的冷漠,他越发的害怕,竟直接对着他开始磕起头来。
“只要你放过我,我把我房中所有的钱都给你,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权明豪冷笑一声,扬声道:“流风,他们欺辱的是我永宁侯府的嫡女,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流风是他的侍从,但一身的武艺极为厉害,普通人在他的手里都受不了一招,用来对付这些人,着实是大材小用了。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受到应有的教训。
接下来,整个屋子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权明豪本想替蘅儿捂住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这残暴的一幕,没想道,她却主动摇了摇头,说自己要亲眼看看这些欺负她的人的下场。
顾蘅冷漠的看着地上的这群人,他们早已被鞭打的满地打滚,痛哭声不断。
如今这一切,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可是,这一刻,她心中除了最开始的快意之外,感到的却全是悲凉。
因为,无论怎么样,馥姨娘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倾其所有养大她,对她好的母亲,永远的化为了一捧黄土。
此刻,秦柔感受着身上的痛意,盯着顾蘅的眼神却是阴毒无比。
任谁也没有想到,顾蘅原本是一介孤女,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京都贵女。
早知如此,在她小的时候,就不该心慈手软,该早早杀掉的。
感受到秦柔和顾玥眼神中的恨意,顾蘅冷笑一声,不顾权明豪的阻拦,下了床,便朝着她们两人走去。
流风见她来了,立马收了鞭子,生怕伤到她。
“秦柔,阿徵身上的毒的解药,你赶紧交出来吧。”
听到这话,秦柔冷笑一声,“呵呵,任凭你现在是什么高门贵女,还不是要求我?要想救你的小情郎啊,那就现在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响头!若不磕到我满意,你的小情郎就没得救了,等死吧!”
顾蘅没和她废话,直接抽出了流风别在腰的长剑,抵在了秦柔的脖子下面。
“我劝你赶紧交出来,否则刀剑可不长眼!”
秦柔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可随后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杀我啊!来啊!我可是官眷,你敢对我动手,也不怕顿大牢?”
眼看着这个女人死不悔改,权明豪蹙眉,走到顾蘅身边,居高临下的盯下地上的秦柔,“这院子里都是我的人,只要他们都不说出去,谁知道你是我杀的,还是自己生了病暴毙的?”
听到这话,秦柔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丝害怕,“你什么意思,就算这些下人们都是你们的人,但我夫君和我女儿可绝对不会包庇你!”
权明豪接过顾蘅手中的剑,用力往里面推了一些,秦柔的脖子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丝血痕。
“当然,死人的嘴才是最牢的,将你们全部杀了不就好了?”
见状,一旁的流风接过了话茬,继续警告,“我们已经打听过了,在百姓们的眼里,她顾玥是受了家法去跪祠堂了,可以说是这家法太重,顾玥又跪祠堂受了风寒,便没了,顾枫就好讲了,他宿醉,跌进了池塘里,淹死了。至于你和顾大人嘛,那便是痛失子女,食不下咽,抑郁而终。”
看着几人惊恐的神色,流风恶劣的笑了笑,“你看,我这样安排,合不合适?”
31. 回京
听到这话,秦柔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击溃了。
她看得出来,这位永宁侯和他的侍从,是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一时之间,她失了所有的力气,嚎哭着瘫倒在地。
“我给你解药,我给你解药!”
秦柔从袖口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颗褐色的药丸。
顾蘅接过后闻了一闻,倒是有一股子的清香飘了出来。
盖上盖子后,她狐疑的看着秦柔,“你不会又骗我吧?若你给了我假药,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秦柔此刻早就被吓破了胆子,再也不敢存任何骗人的心思。
她家虽在长乐县是首富,可是和京城来的人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是。
她明白,只要这位侯爷一句话,她整个秦家在长乐县直接消失都有可能。
这一刻,她抓住权明豪的衣角,痛哭流涕的发起了毒誓,“我发誓,这真的是解药啊,我若有一句虚言,就叫、就叫我、玥儿还有枫儿,都不得好死!”
见她拿自己最在乎的儿女发誓,顾蘅终于放心了,扭头朝着紫云急切的询问,“阿徵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紫云点点头,指向了隔壁院子,“沈公子在院落里休息,方才大夫也来看过了,说他的外伤倒是不严重,只是若明日之前还未解毒的话,这毒恐怕就要深入肺腑了!”
听到这话,顾蘅心急如焚。
“那我现在去看看他!”
言毕,她便直接朝着隔壁院落而去,权明豪放心不下,立马跟了过去,吩咐流风在这边继续惩戒顾家众人。
顾蘅刚推门进屋,就看见了床上虚弱的男子。
这么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唇色乌黑,而且胸口处还有着一团血迹,正是他昨晚救了顾蘅之后,喷出来的那口血。
顾蘅疾步走到他身边,取出那颗药丸后,便塞进了阿徵的嘴里,见他咽了下去,心中才稍稍安定。
一旁的权明豪在看见阿徵的那一刻,却心下一惊。
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个男子的面容似乎有些熟悉,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两人到底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他见蘅儿竟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吓的他连忙将她扶起。
“蘅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蘅抿了抿唇,踟蹰着开口,“爹爹,我想问,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之后,你会带我回京城的家吗?”
权明豪惊讶的看着她,点点头,“这是自然,你是我权家的女儿,除了我,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哥哥,这些年都从未停止过找你,如今我们骨肉重逢,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他伸手替顾蘅整理了下碎发,神色温柔的说,“从今以后,你就不是顾蘅了,你的真名,叫权蘅。”
阿蘅听到这话,眼眸微动,“……好,那以后,我就是权蘅了。不过父亲,我还有一事相求,想求您答应。”
权明豪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找到她,心疼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心中本就愧疚,此刻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捧过来送给她,根本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你说的,爹爹答应你。”
权蘅看了眼一旁沉睡着的阿徵,长叹一声,“爹爹,这位男子,他叫沈徵玉,是女儿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前些日子,我坠崖之后,在崖底发现了他,他身受重伤,前尘尽忘,也已经与家人走失。”
这一刻,她心中浮现了这些日子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时感慨万千。
“这段难熬的时光里,他一直都在保护我,包括他这次中毒,也是因为我,在这世上,如今他只认识我一个人我,我不想这样残忍的丢下他,如果我接下来就要去京城的话,父亲可否将他也带上?就让他做我们府里的远方表少爷,直到他想起曾经的所有事情,可以么?”
一时之间,权明豪心中思绪万千。
虽说如今男女大防并不严,但一男一女相交甚密,仍然是对名声不利的。
只是,他看着女儿认真的眸子,知道自己是根本无法拒绝的。
终于,他还是点了点头,首肯了,“好,就依你说的办。”
听到这话,权蘅开心极了,又继续道,“既然已经带上了他,那我们再把紫云和秦嬷嬷一并带上好不好?她们俩是自幼就在我身边的人,若是把她们留在这里,我怕顾府那几个心黑手狠的,会对她们下手。”
权明豪无奈地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好!我家蘅儿说的一切都好!都依你!”
闻言,权蘅笑的明媚极了,让他心中也暖暖的。
蘅儿长在这顾府,但却和那群狠毒之辈一点也不同。
不仅心地善良,而且念旧情,知恩图报,这样的她,如何不让人怜惜。
只是,顾府的那几个人还想报复蘅儿的话,那是门都没有。
现在只是先打了他们一顿,之后他再找个机会,把顾长帆的官给夺了,安排几个杀手,把他们给秘密杀了就是。
在这个世界上,欺负了蘅儿还能悠然自在生活的人,还没出生呢。
“走吧,你也饿了吧,爹爹带你出去吃顿好的,咱们把这些不愉快都忘了!”
“嗯!”
说说笑笑间,他们便离开了。
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床上的阿徵猛然睁开了眼睛。
其实,从昨晚开始,他虽然身体陷入了昏迷,但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听得见的。
他听到了柴房起火,拼了命的想醒过来,却又无济于事。
他又听到了一个权明豪的人出现,据说是京城来的侯爷,自称是阿蘅的亲生父亲,还为她收拾了顾家的那几个鼠辈,他很开心。
然后,他还听见阿蘅说要带他走。
上一次,她要从白雪庄回到这顾府,是他哭着求着,阿蘅才愿意带他来的。
这一次,她却主动说要带他走。
她说要让他留在她身边,直到他恢复记忆为止。
这一刻,他几乎激动地浑身颤抖。
他想,若真有恢复记忆的那天,他也要假装自己失忆着,只要能一直留在她身边便好。
哪怕让他使尽卑劣手段也无妨。
*
在长乐县休整了十日,权蘅几人终于出发了。
来的时候,权明豪是自己孤身一人,只随身带着几个亲卫罢了,连马车都不需要,骑上一匹好马便可来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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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如今回去,他带着自己丢失在外多年的女儿,解了一个陈年的心结,心情舒畅无比。
出发前,他置办了好几架马车,带着蘅儿和她的几个亲近之人,这条回京的路,硬生生的走了快一个月。
这期间,他有给京中寄信,倾蓉他们也早就已经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等马车抵达永宁侯府的时候,一家人早已等候多时了。
权蘅刚下车,就见到了一个和自己十分相像的女子,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些许痕迹,但她仍旧美貌动人。
见到权蘅的这一刻,她便激动的迎上前来,将女儿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蘅儿,蘅儿,让娘亲看看,你这些年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见权蘅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权明豪笑着打趣她,“蘅儿,在路上的时候,你是那么的期待,怎么如今到了,你反而近乡情怯了?快叫娘亲啊。”
闻言,权蘅怯生生的开口,“……娘?”
听到这话,女人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哭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权蘅见状,立马抱住了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娘,如今我回来了,不会再走了,您别怕。”
听到女儿软软的安慰之声,赵倾蓉更加心痛了。
方才她抱蘅儿的时候,感觉她浑身瘦的就只剩几把骨头了,袖子下面的伤痕虽然已经淡了许多,但仍然可以想象得到,她前段时间吃了多大的苦头。
自从十四年前,蘅儿失踪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日日夜夜,她都在担心女儿这些年过的如何,终于终于,还是让她等来了重逢的时刻。
这时,权蘅注意到一旁还站了一位高大的男子,此刻他看着她,双眸通红,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
“蘅儿,你还记得我么?我是你的长兄,是嫡亲的大哥哥,我叫权野。”
见状,顾蘅迟疑的开了口,“……哥?”
听到这话,权野一眨眼,便落下泪来,“嗯!蘅儿妹妹,以后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再不让你受任何委屈了。”
权野身旁还站了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此刻懵懵的看着权蘅,也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姐姐。”
听到这话,大家顿时破涕为笑。
赵倾蓉捏了一把小男孩的脸蛋,向顾蘅介绍道:“这是你的幼弟权凯,现在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呢。”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身后牵出了一位少女。
这位少女约莫十四岁的模样,长得和权蘅有三分相似,和她一样,右耳后方还有个胎记,只是权蘅的是一朵桃花,这少女的则是一朵梅花。
“蘅儿啊,这位是蕊儿,是从旁支过继过来的,从亲缘上算是你的堂妹,不过如今养在我的膝下,也算是你嫡亲的妹妹了。”
将权蕊往前一推,赵倾蓉高兴道:“蕊儿,来,和你的蘅姐姐打个招呼。”
权蘅抬眸一看,只见这少女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双眸含泪,似乎感到十分委屈,说了一句“蘅姐姐”好,便哭着往后院而去,仿佛有谁欺负了她一般。
一时之间,众人神色都有些尴尬。
权蘅有些沉默了。
32. 权蕊
见权蘅脸上的笑意凝固了,赵倾蓉连忙拉住了她的手,开口解释,“蕊儿这孩子,从小被我给惯坏了,脾气竟这样差了,等会我去她院子里,好好说她一顿。”
权蘅没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父亲虽没有刻意提起权蕊的事情,但她也从只言片语里揣测到了侯府的现状。
更何况,她一看那少女的模样,心中就明白了七八分。
父亲说过,自她失踪以后,母亲彻夜以泪洗面,人也变得神智不清,甚至想过要追随她而去。
许是那个时候,父亲为了哄母亲开心,便从旁支过继了一位和她有着几分相似的女孩。
即便这女孩并非他们真正的女儿,但看着那张脸,也能聊表慰藉。
想必,在这些年的朝夕相处间,他们也早已产生了深厚的情谊。父亲不提,也是怕她多想,怕她伤心罢了。
就在这时,阿徵等人终于也来到了他们面前,他们几人的马车要靠后一些,所以来的更迟。
这一刻,终于看见了几位熟悉的人,权蘅原本不安的心这才稳定了下来。
等阿徵在她身边站定的时候,她笑眯眯的朝大家介绍,“这位叫沈徵玉,是我幼时便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如今他和家人失散,也失了记忆,我想让他在恢复记忆之前,以表公子的身份住在我们府上,可以么?”
见状,赵倾柔开心道:“当然可以,在你们回来的路上啊,你父亲就已经给我们讲过了,放心吧,既然他对你好,我们也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去照顾的。”
这一刻,她将眼神转移到阿徵身上,在看见他的那张脸时,却有些震惊。
不知怎的,她觉得这孩子长得有些眼熟,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其实,在夫君前些日子寄来的信件中,他便已提起过这事,当时她还不以为意,此刻一看,自己竟也有这种熟悉感。
只是蘅儿说的板上钉钉,那长乐县顾府的人也全都可以作证,这人真的是在那小地方长大的,绝无可能来过京城……
既如此,她也只能先打消了疑虑。
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那么多,有一个两个看着熟悉也很正常。
这时,一旁的权野倒是没感到任何不妥,已然和阿徵打起了招呼。
两人互相行礼之后,权野先开了口,“不知徵玉兄可会骑马?待天气晴好之时,不如我们去郊外的庄子比试一二可好?”
阿徵本想下意识的拒绝,除了阿蘅以外,他并不想和别人有过多的交集。
可是这一刻,他看向阿蘅,只见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的看着他们俩,便知她是希望自己和她的家人多相处的。
……也罢,那就答应也好。
“当然可以,不过在下的马术不精,到时候还需要权大公子手下留情了。”
“好说好说!”
见两人相谈甚欢,赵倾蓉终于放下心来,也和权蘅寒暄了许久。
最终,还是权明豪先开了口,“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带孩子进去吧,这会儿风大,我怕蘅儿的身子受不住这样吹。”
闻言,赵倾蓉点头,“好。”
一路上,爹娘引着阿蘅往后院里走去,只见整个侯府处处都是雕梁画栋,如今已经开春了,花园里也流水潺潺,看着赏心悦目极了,比顾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处名为明月轩的院落前,一到那里,便有小丫鬟打开了门,迎他们进去。
院内宽敞极了,开阔中又处处透露着精致,一眼望去,仅仅是这个院落,恐怕都有半个顾府那么大。
而此刻院落里已经有很多丫鬟婆子在候着了,瞧着起码有二十多位,个个的穿着打扮都不俗,见他们一行人来了,纷纷恭敬的行礼。
权蘅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时停下了脚步,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赵倾蓉温柔的抚过她额前的碎发,轻声开口,“不用紧张,这里以后就是你的院子了,这些人都任由你差遣。”
权蘅抿了抿唇,“我知道爹爹娘亲对我好,但是我从小用惯了紫云和秦嬷嬷,可否仍然让她们当我贴身使唤的人?”
“当然可以了!就让紫云做你的贴身一等丫鬟,秦嬷嬷做你的贴身嬷嬷,剩下的空缺,你从这些人里面选几个补上就好了。”
听到这话,权蘅终于放心了,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挽住赵倾蓉的手,“谢谢娘亲!”
一旁的紫云和秦嬷嬷立马上前跪了下来,“多谢侯夫人赏识,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小姐!”
这一刻,她们心中激动无比。
她们从小出身都不好,只因跟着权蘅,就从偏远的长乐县来到了这京城中,不仅如此,还做了侯府里的一等丫鬟婆子。
如此大的惊喜,几乎砸的她们头晕目眩。
赵倾蓉见这两人的确老实,而且浑身都是为了保护蘅儿而受的伤,长叹了一口气,“起来吧,以后用心伺候蘅儿便是,好处是少不了你们的。”
紧接着,权蘅又从院子里这群丫鬟中挑了一个叫紫荆的做贴身丫鬟、婆子里一个叫翠珏的做一等婆子。
剩下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八个,外院洒扫十个左右,如此便先定了下来。
“蘅儿,你路上舟车劳顿也累了,就先在这休息一会,到了晚饭时间,会有人来带你去主院的。”
见权蘅乖巧的点了点头,赵倾蓉心中感到一阵柔软。
“那娘就先走啦。”
随后,她又带着阿徵入住了明月轩隔壁的清竹院,带着他也选了小厮下人,见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叹了口气,转头去了朝霞阁。
一进院子,她便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院中的大丫鬟珊瑚见状,想要行礼,赵倾蓉给她免了礼,提醒她不要出声。
轻轻的推开了门,只见一个人影正坐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哭的伤心极了。
赵倾蓉忽然感觉十分心疼。
她走上前去,轻柔的将被子掀开,果不其然,权蕊早已哭的满脸是泪了。
见赵倾蓉来了,她嘟起嘴,生气的别过头。
“娘还知道要来我院子里看我吗?如今蘅姐姐回来了,她是您的亲生女儿,我还以为,您会要她不要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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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她不是不知道府里有一个失踪已久的姐姐,只是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找到,她便以为这个姐姐早就已经死在外面了。
就算爹娘总是将姐姐挂在嘴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已经死了的人,如何能和她争?
只是,现在那个人真的回来了,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噩梦,竟然成真了。
她怕,怕到哭的根本停不下来。
她本就是姐姐的替身,因为长得和姐姐有几分相似才会被过继过来,如今真正的姐姐出现了,她以后在府里,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想到这些,她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赵倾蓉无奈的捧住了她的脸,为她擦干了泪水,“蕊儿,如今你也十四岁了,是个大孩子了,怎么还是这般的小孩子心性?你姐姐回来了,我自然高兴,这么些年,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的,我想把一切都弥补给她。可是你也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我也是爱你的,绝不会不要你。”
闻言,权蕊终于止住了哭泣,怯生生的询问,“真的吗?”
赵倾柔点了点头,“真的。”
这些年,她一直把蕊儿捧在手心里,很多时候,她看见她耳后的胎记,看着她的眉眼,总是把她当成蘅儿来疼。
亏欠蘅儿的,她都一股脑的弥补在了蕊儿身上,将她惯成了如今这个性子。
第一次见到蘅儿,竟然就甩脸子,还哭成这样。
她知道,自己该训斥于她,可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还是出不了口。
“好了,今天晚上,咱们侯府要给蘅儿接风洗尘,到时候二房三房的那些人也要来,你先好好休息,等晚饭时间,娘来叫你。”
听到这话,权蕊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好,女儿知道了。”
她得赶紧让眼睛消肿才是,不然,让三房的那几个看见了,又得笑话她。
*
权蘅下午小憩了一会儿,到了傍晚时分,被紫云给叫醒了。
“二……大小姐,侯夫人那边派贴身丫鬟过来传话了,说是咱们可以动身去主院了。”
权蘅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好吧。”
新来的那个叫紫荆的丫鬟,素来便很擅长梳妆,很快,在她的一双巧手之下,便给权蘅画好了当下京城最时兴的妆容,绾了一个精致的发髻。
随后,还伺候她换上了一身粉色缀云纹的蜀锦衣衫,衬托的她极为明媚灵动。
紫荆看着权蘅的模样,一时都痴了,“大小姐,您长得和夫人真像啊!一看就是亲母女。”
一旁的紫云和秦嬷嬷一时有些无地自容。
这些年,他们手笨,从未给小姐打扮的这么精致过。
权蘅扶了一下头上的步摇,对镜笑了笑,“好了好了,就你嘴甜,咱们赶紧出发吧,不然等会要迟了。”
在赵倾蓉的贴身丫鬟梅香的指引下,几人很快就到了主院。
一进门,权蘅就看见了坐在高台上的老夫人。
此刻主院中已经坐满了许多人,个个都好奇的看向她。
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着,她竟忽然感觉有些不安。
33. 挑衅与撑腰
就在这时,权蘅耳边忽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蘅,你怎么了?站在这里,心事重重的样子。”
权蘅回头一看,见是阿徵,心中的不安顿时消散了许多,“我没事,只是有些近乡情怯罢了。”
而再往后看,见哥哥也来了,此刻正温柔的看着她。
他们两人住的院子要近一些,一起过来也实属正常。
此刻,权野见她一直拿手指搅着袖子,就知道她紧张了,于是走上前去,与她并肩站在一起,随意的开口,“蘅儿,走吧,咱们一起进去吧。”
说完这话,他还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脑袋。
顾蘅连忙往旁边一躲,“大哥!别摸别摸,我刚绾好的发髻,别给我弄乱了!”
见状,权野忍俊不禁,终是发出一阵大笑,“好了好了,不摸我家妹妹的头发了,你放心吧!”
被他这样打趣了一番,权蘅心中的不安彻底烟消云散了。
一扭头,看见阿徵脸上竟然也带着笑意,她便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你们都笑话我,不理你们了。”
说着,她扭头就进了主厅,跟着梅香的引导,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如今阿徵的身份是他们长房这边的表公子,于是跟着权野一起,坐在了长房这边的位置上。
没想到,权蘅刚坐定,上方就传来了一阵威严而苍老的声音,“穿粉色衣衫的那个女孩儿,就是蘅儿吧?快上来,给祖母看看。”
权蘅闻言,走上前去,给老夫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孙女阿蘅,初次回府,见过祖母。”
见她的礼仪上无可挑剔,老夫人点了点头,从手腕上脱下了一个羊脂玉手镯,递给了权蘅。
这枚手镯通身雪白,成色极好,一看便不是俗物。
“蘅儿,你独自一人在外漂泊数年,苦了你了,这个镯子就当作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权蘅将东西接过后,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坐在老夫人右手边的一个女孩却醋了,挽住她的手撒娇,“祖母,那手镯金贵无比,孙女求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愿意给我,怎么蘅姐姐一回来,您便给了她呀?”
老夫人无奈的笑了笑,拍了拍女孩的手,安慰道,“襄儿,你这话祖母可就不爱听了,这些年,祖母赏给你的东西还少吗?犯得着为一个镯子使气么?”
权蘅抬起头,只见那位被叫做襄儿的少女正趴在祖母的肩头,一双眼睛却颇为不满的盯着她,仿佛权蘅抢走了她的什么心爱之物一般。
果不其然,权襄还是十分不满,便出口讥讽了起来,“确实,我们三房啊,可是祖母嫡亲的一脉,祖母有什么东西,自然是会给我们这一房了。”
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番权蘅,她嗤笑一声,懒洋洋的开口,“这大房的蘅姐姐嘛,就没有这样好的福气了,她从小便丢了,流落在外,据说长在一个极为偏远的县上,是府里的小娘养大的,怕是没有见识,都认不出这枚羊脂玉手镯有多金贵吧?”
见权蘅的脸色有些难看,权襄心中的自傲之情便更盛了,“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回到侯府了,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这种见世面的时候还多着呢,就是出门在外的时候,别给我们侯府丢了人才是!”
听到这话,阿徵噌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
见状,权襄冷笑一声,“哟,这位又是哪个穷乡僻壤来的?说是长房的表公子,我看这礼仪上却十分欠缺啊,主人家还坐着,你站起来干什么?”
一听这话,权蘅便知道坏了。
阿徵自从失忆之后,情绪便一直不稳定,如今被人这样一激,还不知道会多么生气呢。
情急之下,她看向阿徵,一直用眼神暗示他不要生气。
但此刻,比她动作更快的是长兄。
权野站起身后,按着阿徵的肩膀,劝他坐了下来,随后重重一拍桌子,朝着权襄怒斥警告,“四妹妹,如今蘅儿才刚回府,你便故意说这些话来挑衅于她,是何居心?难道想整个侯府家宅不宁么?”
被权野这样怼了一句,权襄的脸色难看极了,却偏偏她从小就很怕这位大哥,此刻不敢回话。
整个侯府,大房是老侯爷的第一任正妻所生,二房是妾室所生的,三房才是如今老夫人亲生的这一脉。
可祖母只是一个续弦,侯府的爵位也被大房牢牢的攥在手里。
大哥哥权野更是年纪轻轻已经是骁骑将军了,眼看着下一个袭爵的就会是他,权襄一时之间还真不敢得罪,只能闭了嘴,小声道歉。
“对不起,大哥,我错了,不该乱讲话。”
闻言,权野却没有轻易放过她,“你错了?我看你并没有打心底里认错呢!子不教父之过,我看四妹妹变成如此没有家教的样子,三叔的责任最大!”
一旁的三叔听到这话,气的拿手指着权野,怒骂一句,“混账!”
“你一个小辈,竟然还指责起你的长辈了?真是不孝!迕逆!”
权野闻言,却丝毫不退,反而冷嘲热讽起来,“三叔,尊老爱幼,也得长辈先作为榜样,才值得小辈去尊重啊。您每日不是斗鸡走狗,便是逛那烟花柳巷之地,叫侄儿如何尊重你呢?”
言毕,整个正厅的气氛都凝固了,三叔更是被气的口齿不清,连连拍桌,“放肆!放肆!”
他看向主座上的老夫人,涕泗横流的告起状来,“母亲,你看他!儿子竟然被一个小辈如此欺辱,儿子还有何颜面啊!”
事情发展到如此境地,老夫人心中早就不爽了,将手边的茶盏往大房的位置上狠狠一砸,便开口怒骂,“阿野,你看看你!多么混账,竟敢辱骂长辈,成何体统!”
茶盏正好摔在权蘅面前,清脆的一声巨响后,便碎成了数瓣。
权蘅虽被惊吓到了,却一步也没有后退,抬起头来,堂堂正正的挺直脊背。
这一幕,让权襄脸色微变。
本以为这个权蘅,这些年都长于偏远乡野,肯定满身的小家子气,吓一吓便会痛哭流涕,不成想,竟然这样沉得住气。
事到如今,阿徵的脸色已十分难看。
今日是阿蘅第一天回府,没成想,这权府和顾府也没什么不同。
暗藏祸心之辈,比比皆是。
他起身后,来到阿蘅的位置上,将她紧紧的护在了身后,低声道:“别怕,若是这权府也容不下我们,我们离开这里,也能自寻出路。”
听到这话,权蘅感到鼻尖一酸。
这些年,她虽也很爱馥姨娘,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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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有一个孩子,会不想念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也想有家人的疼爱,不再是孤身一人。
哪怕是在回府路上的那一个月,她也曾时常设想回到侯府后到日子。
却没想到,一来就被人这样欺辱。
权蘅眼睛一红,便掉下泪来,伸手擦了擦,一脸倔强的开口,“祖母,兄长,既然侯府的大家都瞧不上我,容不下我,那我离开便是!”
听到这话,一旁的权野震惊无比,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他才寻回这个妹妹半天而已,她便又要离开他?
这些年,他没有一天不在自责。
当初蘅儿的乳母为了钱偷走了蘅儿,勒索侯府,却在侯府追她的时候慌不择路,抱着孩子跳下了悬崖。
从此,蘅儿便消失了十四年。
那日中午,他本是想要去妹妹房中看她的,却因为贪玩迟了时辰,等到了的时候,房中早就没人了。
他无数次在想,若不是因为他的失职,也许妹妹就不会丢。
可现在妹妹回来了,却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受辱,他如何能忍?
大步走到大厅中央,权野目中毫无怯意,愤懑的开口,“祖母,今日之事,本就是三房的四妹妹挑衅在先,蘅儿是我的亲生妹妹,还容不得她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孙女今日恳请祖母惩罚四妹妹,并让她给蘅儿道歉!”
听到这话,老夫人被气的一个仰倒,一旁的权襄更是怒火冲天。
“大哥!你有完没完,我给你道了歉,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还要我给权蘅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道歉,她也配?!要我说,她能回到侯府都已经很了不得了,难道还想骑到我头上不成?”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开了,众人朝来人看去,只见权明豪和赵倾蓉走了下来,俱是一脸的怒容。
权蕊站在他们身后,一脸的惴惴不安。
方才他们一来,就听到厅内已经吵起来了,此刻一看,蘅儿的面前碎了一个茶盏,碎片险些就要割到她的鞋子了。
而她现在眼尾泛红,却强忍着没哭,一看就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倾蓉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女儿丢了十几年,一回来,竟然被三房那些杂碎欺负。
欺辱阿蘅,就是她!
赵倾蓉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三房的面前,抬起手,重重给了权襄一个巴掌,打的她发髻都歪了。
见状,权襄心中惊惧无比,直接跪了下来,“郡主婶婶,襄儿知错了!”
一旁二房三房的人见状,也统统朝她行礼,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这些年,赵倾蓉以昭仁郡主之尊嫁到侯府,性子一贯温和,从没和人红过脸。
这一瞬间,他们都想起来了,她可是长公主的幼女,自幼便受尽宠爱,在她的少女时期,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连永王的世子都敢打,哪怕闹到御前也绝不后退!
此刻,赵倾蓉没有回话,只是轻柔地抬起权襄的下巴,声音低沉地训斥,“襄儿,你爹娘把你惯坏了,竟把你养成了如今这般骄纵的性子。”
随后,她松了手,狠狠给了权襄一巴掌,打的她跌倒在地,却不敢生出丝毫反抗之心。
“可是……你似乎没有认清现状啊,你算什么东西,连我的女儿都敢欺负?!”
34. 惩戒
此时此刻,权襄不敢回话,只是跌坐在地,一个劲的哭。
高座上的老夫人见状,心疼的不得了,但看着权明豪和赵倾蓉夫妻的脸色,又知道这次的确是触怒了他们,不得不退让。
长叹一声后,老夫人走了下来,亲手扶起了权襄,“襄儿啊,尽今晚的事情是你不对,你给你蘅姐姐道个歉吧。”
权襄此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也知道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她是不想也必须得道歉了。
一步步走到权蘅面前,她委屈的行了个礼,“对不起,蘅姐姐,今天是我错了,不该出言不逊,请你原谅我。”
权蘅知道自己第一天回府,不该把场面闹的太难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无奈开口,“行了,你回自己座位去吧。”
权襄闻言,又有些愤懑。
她原本以为自己都低三下四的道歉了,这个土包子也该感恩戴德的接受,没想到,这人的态度竟如此高高在上。
下意识的,她再阴阳怪气的怼回去,但一抬头,竟看见她身边那个男子死死的盯着她。
只一瞬间,她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感觉,像是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缠上了身体,只要她现在说错一句话,立马就会被绞杀。
下意识的,她唯唯诺诺的说了句好,便逃也似地回了自己三房的位置上。
赵倾蓉见状,冷笑一声,“今天襄儿不听话,按侯府的家规,无故搬弄口舌是非,需跪祠堂三天,本郡主这样惩罚,三叔和母亲没有意见吧?”
听她都将自己的身份摆出来了,他们也知道,今天若不让他们把权蘅的这口气给出了,这事就没完。
老夫人长叹一声,“也行,由你们夫妇做主吧。”
话音刚落,一旁权襄的生母赵氏便哭了起来,扑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权襄,“母亲!襄儿她从小娇生惯养,油皮都没有破过一点,更没有受过这么重的罚。跪三天下来,她的膝盖怕是都要废了啊!”
见状,一旁的三叔连忙将她拉了回来,冷声警告,“别再哭了!你再哭,襄儿要受的罚就更多了!”
闻言,赵氏终于收了哭声,只是肩膀还一抖一抖的,抽噎个不停。
赵倾蓉懒得看他们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大步来到了大房的位置坐下,将权野也拉了回来,对他轻声赞许。
“你今天做的很好,以后若是还有人敢这样欺负你妹妹,你也要像今天这样维护她,知道了吗?”
权野点点头,认真道,“我会的。”
这时,权蕊也到了大房的位置上,先和长兄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落座到了权蘅旁边的位置上。
半晌,她才小声开口,“蘅姐姐,今天下午在府门口的时候,我失礼了,对不起。”
权蘅瞥她一眼,只见她的耳朵都已经红透了,想必能说出这句话来,就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勇气。
只是权蘅自认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回府的第一天就遭人怨怼和白眼,她也不舒服,并不是别人道了歉,她就一定要接受的。
于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继续低下头用膳了。
权蕊见状,咬了咬唇,眼泪又涌了出来,掉落在面前的碗碟上。
这一刻,她的心里又委屈又无助。
这顿饭,大家许多人都吃的食不知味。
权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整哭了一晚上,三房的人轮流去哄也没什么用。
二房向来在侯府中没有什么存在感,他们是庶出的一脉,一直夹在大房和三房之中十分难做,只好全员认真用膳,头都不敢抬一下。
只有他们的女儿权梦偶尔会抬起头来,偷偷的看一眼权蘅,等人看过来的时候,又极快的将脑袋给埋了下去,生怕被人发现。
权蘅挑了挑眉,倒是没有理她。
终于,这顿晚宴结束后,权蘅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可她半夜躺在床上许久,却始终难以入睡,最终还是穿上衣服坐了起来,点了一盏油灯,盯着油灯摇曳的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突然打开了。
权蘅惊讶的看过去,只见窗外的人,竟然是阿徵。
此刻,他将食指放在了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提示她不要出声,然后直接翻窗进了屋子。
权蘅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小声道,“阿徵,你过来做什么?如今这侯府不比顾府,规矩森严,我们两个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要是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阿徵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伸手抱住了她。
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终于让他的心也安定下来了。
“阿蘅,我没有坏心思的,只是想你了。你放心,我来之前看过了,你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回房休息去了,今晚守夜的紫云太累了,已经在门口睡着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听到这话,权蘅心中刚积累起来的一丝火气也没了,长叹一声,惆怅的开口,“想必你也和我一样,半夜睡不着吧。”
从阿徵怀中挣脱出来,权蘅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神色有些落寞。
“阿徵,你知道吗?虽然这侯府也很好,可是,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三房的人对我敌意那么大,那个权蕊也不喜欢我,我有时真觉得,我们还不如在白雪庄上痛快。”
阿徵坐在了她的对面,听完这席话,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
“那不如,我们逃吧?不留在这了,我们回到庄子上去,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听到被阿徵这席天真的话,权蘅“噗嗤”笑出声来,“阿徵,我们已经回不去庄子上啦。”
盯着摇曳的烛光,权蘅叹了口气,“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他们都对我很好,这些他们为了找我,费尽了心血,我不能为了我自己的一时畅快,就抛下他们,就是委屈了你了,也得跟着我住在这个地方。”
阿徵摇摇头,“不委屈,这个地方有你在,那它就是最好的地方。”
见阿蘅抬起头来,眸色温柔的盯着他,阿徵忽然心跳都漏了一拍,下意识的开口,“你不要觉得有那么多人不喜欢你,而因此感到难过,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自己没品。”
阿蘅闻言,心中微动,不知为何,心里感觉被胀的满满的,有些想落泪,又觉得有些委屈。
“真的吗?不是因为我不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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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阿徵抓紧了她的手,认真道:“真的啊,你很好!你这样好的人,值得所有人喜欢!”
说完这话,他又热烈而恳切的说了一句,“包括我,我也很喜欢你。”
此话一出,阿蘅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烫到了一般,连忙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是么…哥哥喜欢妹妹,这是正常的,更何况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呢,呵呵。”
权蘅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变成了一团浆糊,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连忙站起身来,坐回了自己床上。
“我要睡觉了,你先回去吧,记得回去的时候不要把紫云给吵醒了。”
阿徵回过头,不舍地看了一眼阿蘅,心里有些失落。
她如今这个反应,是因他的喜欢而感到不自在了么?
见她要赶人,他也不好意思再多逗留了,只好“嗯”了一声,便又从窗口处翻了出去。
顺便,还将她的窗给严严实实的关上了,不想让凉风吹进屋子里。
而床上的人,却在窗关的那一瞬间,猛的坐了起来,双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一种隐秘的欣喜爬上心头。
方才被他牵过手的地方,还是暖暖的,甚至有些酥麻。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了。
*
而另一边,阿徵离开权蘅的院子后,路过了侯府的祠堂。
此刻已经深夜了,但还有怒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仔细一听,正是晚宴上挑事的那个权襄的声音。
“凭什么要叫我跪祠堂!就因为那个土包子的有个好娘么?她那样的人,就该死在乡野,何苦要回来侯府,要回来碍我的眼?!”
一旁她的丫鬟听到这话,连忙开口相劝,“四小姐啊!您现在可是在祠堂里,这种打打杀杀的话,可说不得啊!要是被侯爷和侯夫人听到了,您又要受更重的罚了!”
权襄听到这话,更生气了,“凭什么!凭什么!”
越想越不服气,她猛地一推丫鬟,丫鬟的身体撞上了墙壁,发出一声闷响,虽已疼的龇牙咧嘴的,却还在劝自家小姐,“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可不好啊!”
听明白了祠堂里面的动静,阿徵冷笑一声。
这个女人,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既然只是跪祠堂还满足不了她,那他不介意,再给她加点猛料。
阿徵直奔府里的花园,在隐秘处抓了好几条毒蛇,用几块破布一裹,就带到了祠堂周围。
趁那丫鬟离开的空隙,阿徵直接将毒蛇扔进了祠堂里,然后转身离去。
这件事,他做的天衣无缝,连自己进花园的脚印都被处理过了,包了毒蛇的破布也被他烧掉了,没人能发现是谁干的。
片刻后,祠堂内果然传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救命啊!有毒蛇!!”
听到这动静,阿徵终于放心了,挑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朝着自己的院落而去。
憋屈了这么久,阿蘅什么时候都不让他出手,现下,他终于替她报了仇,还无人知晓,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
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35. 宴会
次日一早,权蘅才刚醒,就看见紫云兴致冲冲的跑了进来,扑到了她的床边。
“小姐!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权蘅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随口询问,“什么事啊,让你开心成这样?”
紫云凑近她的耳边,小声道:“昨晚,三房那个权襄小姐在祠堂里被毒蛇咬了!说是半夜抢救了好久,这会儿才刚醒过来呢,真是报应!”
听到这话,权蘅惊讶无比,“啊?按理说,祠堂周围很宽阔,周围又没有什么植被,怎么会有蛇出现啊?”
紫云眼中的笑意几乎要藏不住,“谁说不是呢?可是三房的人派小厮在祠堂周围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事是人为的证据,只能让四小姐自认倒霉咯!”
权蘅本来也不是什么圣母,昨日权襄莫名其妙的针对她,她迫于压力只能原谅她,心里也正不爽着呢。
如今那人天降报应,她是半分也不同情。
紫云见权蘅终于肯笑一笑了,也跟着憨憨的一笑。
“不管怎么样,四小姐最近这两个月是出不了门了,也就没空来挑小姐你的刺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紫云往外看去,只见紫荆已经打开了门,而门外则站了一堆人,个个手里都捧着精美的盒子。
门一开,他们便鱼贯而入,将东西放在了院子里。
见状,权蘅抓紧时间洗漱完,就去了院子里。
见她来了,为首的梅香嬷嬷向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大小姐,这些东西都是侯爷和夫人亲自吩咐,要送到您院子里的,您收下吧。”
权蘅往那堆东西上一看,只见尽是绫罗绸缎,珍玩宝具,还有许多的首饰水粉,简直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权蘅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阵仗。
几个月前,她还和阿徵在白雪庄上吃不饱穿不暖,如今到了侯府,便是这些宝物她一天扔上一件,都要扔个许久。
“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或者说缺漏的,奴婢马上命人送过来。”
权蘅走上前去,挨个摸了摸这些东西,惊讶于他们的质感。
这些个宝物,随便一个拿出去卖掉,都够普通人家吃上一辈子了。
“没有什么缺漏了,如今有这些东西,便已经很好了。”
见权蘅的双眼都在放光,显然很满意这些东西,梅香也欣慰的笑了笑。
“大小姐,您有所不知,您这些年虽然失踪了,但每年生辰的时候,侯爷和侯夫人都是会给您备下厚厚的生辰礼的,这些东西啊,都是这些年攒下来的,每一件,都代表的是他们对您的思念啊。”
梅香的目光从宝物上移开,环视一周后感叹出声,“包括这个院子,也是自您出生起便准备好的,您不在的那些日子,也是每天都有专人打扫,从无一天疏漏。”
听到这话,权蘅突然感觉很想落泪。
原来,这些年里,她从来不是一个孤女,她一直都有人惦记,并不是别人不要的小孩。
“至于沈公子那边,您也不用担心,他既然从小与您相熟,侯爷和夫人也不会亏待他的,吃穿用度并不会少。”
权蘅擦了擦眼泪,认真的开口,“梅香嬷嬷,谢谢您了。”
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权蘅抬头一看,见是赵倾蓉来了,一个没控制住,直接扑了过去,抱住了母亲,啜泣着哭了出来。
“娘,谢谢您。这些年从没忘记过我。”
见状,赵倾蓉心里有些酸酸的。
这些宝物,虽然很金贵,但是阿野和蕊儿从小也是司空见惯的,明明蘅儿也该和他们一样,从小就泡在富贵窝里长大,却硬生生的吃了那么多年的哭。
一想到这样,她便觉得自己格外心疼。
“蘅儿,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这些东西,本就该是你的,真要谢,也是娘要谢谢你,谢你愿意回到我们身边,谢你还愿意和我成为母女。”
权蘅胡乱抹了抹泪水,坚定的点了点头,“嗯!”
赵倾蓉牵着权蘅的手,走到了一旁的小桌子边,拉着她坐了下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蘅儿你刚回来,我和你父亲准备给你办一场宴会,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咱家的女儿,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可好?”
听到这话,权蘅又是感动,又有些惶恐,她怕自己做不好,会拖累侯府。
赵倾蓉看出了她的顾虑,柔声道:“蘅儿,你别怕,你只需要参加就好了,你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无人敢真的对你不敬的,若是你害怕礼仪不到位,娘亲给你请的教养嬷嬷下午就到了,这三日你好好练习,肯定不会出错的。”
听到这话,权蘅终于放心了,开心的点点头,“好,一切都听娘亲的吩咐!”
*
接下来的日子,权蘅便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一应礼仪都练的很好,就连嬷嬷都感叹于她的天资。
期间,爹娘和哥哥都来看过她,就连幼弟权凯都被大哥抱着来过一次。
只有权蕊没有来过。
听紫荆说,这些日子权蕊一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哭,侯爷和侯夫人怎么劝都劝不好。
对此,权蘅只有一句话,“那就随她去吧。”
这女孩一看就是被爹娘给惯坏了,过往的十几年里,她作为侯府唯一的小姐,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一大把的人会去想方设法摘给她。
如今多了一个权蘅横插一脚,她自然会不舒服。
这种事情,若非她自己想通,便是谁来劝也无济于事的。
三天的日子倏忽而至,很快就到了宴会的这一天。
永宁侯府在京城中,是实打实有头有脸的人家,侯爷和长公子都是在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侯夫人更是郡主之尊,这样的身份地位,比一些空有虚名,但无实际权力的公府都更好。
权蘅丢了十几年,他们找了十几年的事情,是整个京城众所周知的,此刻他们专门举办宴会来介绍权蘅,但凡想要结交侯府的人,统统都来了。
这一日,除了紫荆之外,母亲还从自己的院子里专门派来两个梳妆的丫鬟过来,给权蘅打扮的犹如下凡的仙子。
看着她明媚动人的那张脸,赵倾蓉一时恍了神。
蘅儿长得太像她年轻时候了,只是比起她,眉宇间更多了一丝坚韧。
一看就是从小便吃够了苦头,将她磨砺成了如今这般的性子。
赵倾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眼中泪光微闪,“走吧,蘅儿,娘带你出去。”
一路上,所有见到她们的人,无不称赞权蘅,说她有郡主当年之姿,夸的她天上有,地下无。
权蘅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对他们腼腆的笑了笑,以示敬意。
终于到了举办宴会的园子里,赵倾蓉拉着她,对所有人介绍起她来。
一言毕,园中的所有人都纷纷向她投来目光,溢美之词接连不断。
看着这一幕,权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坐在她旁边的女孩是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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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家的女儿赵悦,长得还算清秀,打扮的珠光宝气,此刻拉着权蕊的手,出声安慰道:“蕊姐姐,你别怕,这些年,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和那个权蘅可是一点交情都没有,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听到这话,权蕊擦了擦眼泪,握紧了赵悦的手,哽咽道,“这些日子,爹爹和娘亲眼里只能看到蘅姐姐,似乎都已经把我忘了,好在还有悦儿你,要不然,我可真是孤立无援了。”
见她哭了,赵悦更是心疼,拍着她的背连连安慰。
这时,赵倾蓉介绍完权蘅,便带着她在权蕊的身边坐下了。
紧接着,舞女和琴师们上场,一时之间,整个园子里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而权蘅坐稳后,就听到旁边的位置上传来了一身嗤笑。
她抬头一看,见权蕊身边坐了个人,此刻正不屑的看着她,一脸的不爽。
而权蕊则一脸委屈的坐在一旁,连正眼也不给她一个。
一看就是这人给她的小姐妹诉苦了,如今两人一起来排挤她。
权蘅心中无语,没理她们俩。
她刚回府,连许多人际关系都没摸清,她既并不在乎权蕊,就更不会在乎她的小姐妹了。
但是此刻,周围人见她们俩之间的氛围并不和睦,竟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这权蘅小姐一回府,权蕊小姐就失了宠,眼看着两人这个气氛,日后怕是要形同水火啊!”
“谁说不是呢,今天侯爷和侯夫人宠爱蘅小姐的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蕊小姐心里肯定不舒服了,不过嘛,这子女不和,多是家中长辈的原因……你们说,是吧?”
听到这话,权蘅眉心一跳。
按她们这样议论下去,怕是连爹爹娘亲都要被她们说嘴。
爹娘待她那样好,她不忍心他们被这样对待。
就算她打心眼里确实不喜欢权蕊,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也必须装作和她和睦的样子。
想到这些,权蘅将桌上的一盘点心递了过去,笑了笑,“二妹妹,这些日子我还没来你院子里瞧过你,实在是跟着教养嬷嬷学习礼仪有些忙,你不要见怪啊。”
权蕊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接过盘子。
她本以为权蘅这么受宠,肯定会恃宠而骄,没想到,竟然还会主动和她说话。
可即使如此,她心中还是有些疙瘩解不开。
将权蘅的东西接过来之后,她看向自己面前的糕点。
这些年,每次宴会上都是吃这些东西,而这个白玉糕,十几年来都是一个味道,太过甜腻,反倒不美,她觉得难吃极了。
不如就借此机会报复一下权蘅,这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她肯定不会拒绝这盘糕点,必须吃下去,就算难吃,也不能吐出来。
想到这些,权蕊心情大好,将白玉糕递给了权蘅,柔声道:“谢谢姐姐,这盘子糕点是我自幼就最爱吃的,你也尝尝吧。”
权蘅接过来,看在爹娘的面子上,便决定赏脸一吃,轻轻拿起一块,送进嘴里后,她虽觉得难吃,倒也还没有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可吞下之后,她却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来气,喉咙又痒又疼。
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脖子,却始终没有缓解。
最后竟眼前发黑,直接晕了过去。
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耳边响起的是紫云和秦嬷嬷的尖叫声,看见的,则是阿徵那张急切而担忧的脸。
“阿蘅!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36. 过敏
见权蘅此刻躺在地上,满脸通红,生死不知的模样,权蕊害怕惊恐极了。
她虽很不喜权蘅的存在,但也最多只是想膈应一下她,绝对没起过要害死她的心思啊。
此刻,见阿徵恶狠狠的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撕碎的模样,权蕊吓的跌倒在地,连连后退。
“你对阿蘅做了什么?!如果她今天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阿徵话刚落,权蕊的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可这一刻她却根本来不及擦,只一个劲的摇头否认。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害她,是她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
权明豪今日的心情本来很好,可他只是一会儿没看住,蘅儿竟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一时之间怒火冲天,走上前就狠狠给了权蕊一巴掌。
“逆女,不是你还能是谁?这东西是你给蘅儿的,她一吃下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你还想狡辩!”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园子里,权蕊捂着脸,伤心极了。
“爹,真的不是我!”
一旁来参加宴会的众人看见这一幕,一个个议论纷纷。
“这权蕊从小就被娇生惯养,宠的跟什么似的,许是被惯坏了,看见真正的侯府嫡女回来了,竟起了这么肮脏的心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下毒!”
“谁说不是呢!她本来是侯府唯一的嫡女,现在好了,成了鸠占鹊巢的假货,心里有落差是肯定的,但是也不能这么恶毒啊!”
“也不知道这权二小姐是只给大小姐一个人下了毒,还是给大家的膳食里都下了毒,啧啧,这场席面,我可是不敢吃了。”
听到周围人的话,权蕊悲愤极了,转过头,就冲着他们大声的嘶吼着:“我没有,我没有做这种事,你们不要污蔑我!”
一旁的赵倾蓉在看见权蘅倒下瞬间就吓傻了,此刻才缓过神来,扑上去抱住女儿,便冲着一旁的丫鬟婆子们怒吼,“你们还在这看什么戏啊?还不快去请大夫!”
丫鬟朵儿闻言,转身就朝府里的药堂而去。
见周围越来越乱了,赵倾蓉只好先出声稳定住局面。
“各位,请大家先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和侯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此刻,见权蕊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赵倾蓉也是心疼极了。
“至于小女权蕊,虽然是任性了一些,但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做出害人性命这种事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听到这话,阿徵愤怒不已,“误会?您的意思是,她权蕊是无辜的了?那阿蘅就不无辜了吗?”
指向躺在一旁的权蘅,阿徵声音都在颤抖,“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如今成了这样,你却还在偏帮害她的人!”
言毕,阿徵将拳头重重砸下,竟直接将一旁的木桌给砸碎了,瞬间变成了好几瓣!
这一刻,整个园子里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话。
这时,之前去请大夫的朵儿也回来了,可她一到园子里就跪了下了,着急的开口:“夫人,今天药堂里当值的大夫请假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啊,这可怎么办啊?”
听到这话,赵倾蓉眼前阵阵发黑。
“府里的大夫不在,那你就出府去找啊!这偌大的京城,难道害一个大夫都找不到不成,快去!你们都去!”
此刻,她将权蘅紧紧的抱在怀里,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心中的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个孩子,她丢了十几年,如今才刚找回来几天,若是又出了事情,叫她余生该怎么活啊?
这一刻,阿徵猛的站起身来,厉声质问,“府里的马场在哪?”
赵倾蓉草草的擦了擦眼泪,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那边就是。”
“行,找不到大夫是吧?那我骑马去请!”
言毕,他便大步流星的朝马场走去,随手牵了一匹,便狂奔着往府外而去。
这一幕,让府里众人都震惊无比。
“这位是谁啊,以前怎么没在永宁侯府见过?”
“听说是最近来的一位表公子,不过我看他这通身气度,并不像是普通人啊,难道说,是郡主那边的亲戚?”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连连否认。
“郡主那边的亲戚,那便是皇亲国戚了?那怎么可能,除了几乎不怎么露面的太子,其他几位皇子我可是都见过的,根本对不上号!”
闻言,大家若有所思。
如此,他便肯定不是皇子了,兴许只是一个身世不显的远方表亲,可他模样如此清俊帅气,又有一身的功夫,还和侯府搭上了关系。
一时之家,家中还有待嫁女儿的家庭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不远处,权襄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
今日侯府设宴,二房三房的人都来了,偏偏只撇下了她,说是让她安心养病,不要到处走动。
可是她怎么能服气,还是偷偷来了。
之前在接风宴的那碗,她便注意到了,权蘅的身边,有一个模样及其漂亮的男子和她形影不移。
只是当时她忙着生气,并未仔细注意这事。
此刻一看,这人果真长了一副好样貌,就是身份差了点,不过嘛……
若是能养着当个情夫,倒也绰绰有余了。
*
阿徵出府后,便一路询问街边的路人,终于找到了京城中名声最好的一位孙大夫。
他刚到药堂的时候,一言不发,直接将大夫拎起来放到马上,便立刻朝着永宁侯府的方向而去。
这一幕,不仅惊到了大夫,还把药堂里的其他人统统惊到了。
但阿徵才不会管那些,带着人就上马离开了。
这时,药堂内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注意到了这一幕,顿时眉头紧蹙。
这位男子,长得好像那人啊……
只是,他身上穿的衣服虽算不上太穷酸,也好不到哪里去,是好几年前便已经被淘汰下来的料子。
这样的东西,便是那位身边的太监都不会穿的。
想来,两人只是长得有些像罢了。
只可惜,此刻长公主正在郊外的佛寺中修行,已经去了大半年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
要不然,今日之事,只需问一下长公主便知道了。
阿徵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注意到了,一心只念着能快些将大夫带到侯府,不能错过任何救阿蘅的时机。
他的马骑的又快又抖,大夫几乎是一路吐着到了侯府的大门,刚下马,便觉得眼冒金星。
“公子啊,你这是在做什么?老夫这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啊!”
阿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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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眉,拉着他便大步往园内走去。
“少废话,带你来给人看病的,你老实跟着就是!”
从他离府算起,几乎只花了半刻钟的时间,便将大夫带了过来,见到这一幕,众人纷纷惊讶于他的速度。
可看着大夫惨白的脸色,又不禁心生同情。
见阿徵将人带来了,权明豪立马迎了上去,焦急地开口询问,“老大夫,您来了,快给蘅儿看看吧,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这侯府的主人家倒是还讲礼,老大夫心下稍微舒服了一些。
此刻,倒也没没时间计较阿徵的失礼了,还是救人更重要。
紧接着,他将背着的药箱子拿了出来,便开始为阿蘅看病。
可他看了许久,却始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见状,赵倾蓉将白玉糕递了过去,紧张地开口,“大夫,我女儿是吃了这个白玉糕才会这样,你看看,这个糕点是不是有毒?”
听到这话,一旁的权蕊也紧张的看了过去。
她敢向天发誓,绝没有在这糕点中下毒,只是此刻她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只能听大夫的结论了。
大夫闻言,取了一枚长长的银针,开始给这块糕点试毒。
可试了半天,银针也没有半点变化。
“回侯爷、侯夫人,这块糕点无毒。”
听到这话,一旁的权蕊终于松了一口气,委屈的泪水一眨眼便掉了下来。
赵悦也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替她感到高兴,“蕊姐姐,这糕点无毒,你的嫌疑终于洗清了!”
听到大夫的话,侯爷夫人虽说也松了口气,但看着昏迷不醒的权衡,心中的担忧却更甚了。
“敢问大夫,若小女不是中毒的话,那她为何呼吸如此微弱,又迟迟醒不过来?”
大夫神情凝重,“可否请今日制作这碟子白玉糕的厨娘来此处?”
闻言,一旁的梅香立马推了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妇人出来。
从刚刚权衡出事的那一刻起,她便叫人去把厨房里的所有人都给带过来了。
这位厨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双腿一软,便想要跪下来。
见她如此紧张,大夫连忙出声安慰,“这位厨娘,您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一下这枚白玉糕是由哪些食物做成的?里面加了些什么东西呢?”
听到这话,厨娘总算松了口气,其他的东西她不清楚,也不了解,但说到这糕点,是她拿手的东西,便侃侃而谈了起来。
讲清楚里面的原材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
“这白玉糕的配方和市面上的其实并无不同,只不过,我给它改进了一下,不仅糖的用量增加了一杯,还加了一些花生在其中增添香味。”
听到这话,一旁的秦嬷嬷惊讶不已,冲上前来,焦急的询问,“你说什么?这糕点中加了花生?”
厨娘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呆呆的点了点头,“对、对啊,怎么了?”
这一刻,秦嬷嬷和紫云心中浮现了巨大的愧疚和不安,朝着赵倾蓉的方向就跪了下来。
“夫人,是我们不好,回府之后,没有及时告知小厨房小姐在饮食上的禁忌。”
说到这里,秦嬷嬷已愧悔的满脸泪水,“我家小姐自小便不能吃花生,一吃便会浑身发痒,呼吸急促,陷入昏迷啊!”
37. 为难
听到这话,众人担忧而震惊的看了过来。
赵倾蓉几乎要站不稳,瘫软在了夫君的怀中。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这么多天来,我也没有主动去问过蘅儿有何禁忌,是我的疏忽大意,才将蘅儿害成了这样啊!”
这些日子里,她一直游离于蘅儿和蕊儿之间无法平衡,大多数时候都呆在权蕊的院子里安慰,竟疏忽了饮食禁忌这么重要的事!
这时,紫云想到从前的事情,泪如雨下。
“小姐七岁那年,在顾府的宴会上,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时小姐都已经快无法呼吸了,可是顾府的主君和主母却还认定小姐就是装的,硬生生的不给医治!小姐躺了三天,硬是靠着自己的毅力挺了过去。”
说到这里,她看着躺在地上的权衡,愧疚的无以复加,“只是,从那以后,小姐的身子,便比从前虚弱多了。”
这一刻,权明豪和赵倾蓉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们欠这个孩子的,恐怕是一生也偿还不清了。
“敢问大夫,小女如今这样该怎么办?”
说到这,赵倾蓉忽然想起许多往事来,惶恐无比,“这些年来,京中因为误食食物,导致过敏而亡的孩子好像也不少,我的蘅儿不会也有事吧?”
大夫仔仔细细的再把了把脉,长叹一声,语气中带有几分庆幸,“还好贵府小姐吃的不太多,情况不算严重。”
听到这话,夫妇俩终于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却又听大夫话锋一转。
“只是这种病症向来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药,大部分时候还是只能靠病人自己扛。”
说到这,大夫摇了摇头,“我这里也会给贵府小姐开一副药,但是也只能保证她没有生命危险,至于什么时候能痊愈,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这一刻,赵倾蓉几乎又有些站不住,最爱面子的她,此刻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掩面痛哭了起来。
大夫开好方子后便离开了,但园子里的氛围还是十分紧张。
见母亲哭的这样伤心,权蕊心中也惴惴不安,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小声开口,“娘,今天的事,您不会怪我吧?可是,我也是无心的,不知道姐姐不能吃花生的……”
听到了小女儿的声音,赵倾蓉终于止住了哭泣。
见权蕊此刻也害怕的发抖,脸上还有着权明豪扇下的掌印,不禁也生了一丝心疼。
“没事,蕊儿,这件事的确是个巧合,你也不是有意的,娘不会怪你,你也别太过自责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紫云心中无端生了一股火。
虽然侯夫人此言确实也算有理,可是她家小姐的的确确是吃了二小姐递过来的糕点才会生病的!
若不责怪她,难道要责怪自家小姐是咎由自取吗?
此刻,阿徵冷眼看着园内的众人,不想再管他们是何想法,直接将阿蘅打横抱起,就往明月轩走去。
走前,他还路过了紫云和秦嬷嬷,叮嘱了一句,“记得把药熬好送来。”
他并不在意阿蘅是什么身份,不管是从前在庄子上两人缺吃少穿相依为命,还是在顾府寄人篱下受人冷眼,又或者如今在这侯府享受荣华富贵,他都不在乎。
只是阿蘅在哪里,他便在哪里罢了。
他只要她平安。
阿徵将人抱走后,很快园子里的众人都散了。
侯府的众人,都聚到了明月轩里。
半下午时,权蘅已经喝下了药,可却一直都没有醒来的痕迹,不仅如此,连身上起的红疹都还未消退。
赵倾蓉坐在床边,握着权蘅的手,自责的无以复加。
权明豪也坐在她身边,一起担忧的看着女儿。
而在他们身后,权蕊局促地站着在角落里,惴惴不安地看向床上之人。
娘虽然不怪她,可是自从爹给了她那一巴掌之后,就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她,从小到大,她何尝受过这般的冷待。
她真的害怕,父亲会不会因为此事就彻底言弃了她。
这时,院落里传来了脚步声,权蕊回头望去,只见是大哥权野来了。
她刚出声叫了他一句,就见大哥不满的朝她看了一眼,眼神中尽是责怪。
此刻权野心中担忧的很,他只是一天不在府中,妹妹就又出事了,而出事的原因,还和这个养妹有关,他实在没办法做到不迁怒于她。
而另一边,权蕊接收到这个眼神的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窖。
虽然大哥从前也不怎么喜欢她,但明面上的尊重还是有的,此刻,她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明明白白的厌恶。
“爹,娘,妹妹这是怎么了,为何还没醒来?”
赵倾蓉没有回头,只一味的垂泪。
一旁的权明豪闻言,叹了口气,“你妹妹如今已经喝过药了,只是何时醒还得看他的造化。”
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权明豪站起身来,面向权蕊,“蕊儿,今天这事,虽然你也是无意的,但的确因你而起,现在我就罚你一个月的月银,禁足府中三日,可有异议?”
听到这话,权蕊“咚”的一声就跪了下来,委屈极了,“爹,您不能这样,这事真的不怪我啊!就连您和娘都不知道姐姐的禁忌,我才和她见面几天,我如何能知啊?”
一旁的赵倾蓉见状,拉住了权明豪的衣袖,冲他摇了摇头,“明豪,蕊儿也是无意的,今天这事,咱们骂她几句便已经足够了,何苦要这样罚她?”
权明豪一向是对妻子百依百顺的,可是此刻,他看着床上虚弱的女儿,心中的愤怒让他无法做到将此事轻松揭过。
“罚?这算什么罚?她从小锦衣玉食,不过一个月的月银而已,对她来说那都算是九牛一毛!至于禁闭的事情,我只是让她禁足于自己的朝霞阁内而已,又没有让她跪祠堂,这罚哪里算重?”
一旁的权蕊早已泣不成声,此刻哭都打嗝了,“爹……女儿答应了悦儿表妹,明日要去她府上赴宴的,您让我禁足了,我便要失约了,这怎么能行?”
听到这话,权明豪更怒了。
“你姐姐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想明日去赴宴?你还有没有良心!”
赵倾蓉心知丈夫这是真的动怒了,连忙对权蕊使眼色。
但权蕊此刻只沉浸在自己受罚的委屈之中,根本看不到旁的一切,只嚎啕大哭着。
权野感到无端的心烦。
这个妹妹,他打小就不喜欢,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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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骄纵,一惹就哭,偏偏娘觉得她长得像蘅儿妹妹,一股脑的补偿她,将她纵的越来越过分,也越来越自私。
听到她的哭声,权野暴躁无比,一拳锤在了墙壁上,怒斥道:“够了,别哭了!真正受伤的是蘅儿,她还现在生死未卜,她还没哭,你倒哭的这么起劲,也不怕吵到她!”
权蘅这话语气极重,权蕊被吓得收了哭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从小就怵这个大哥,更甚于害怕父亲,此刻是真的怕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权明豪忽然觉得十分头痛。
“行了,今天这事就这样说定了,蘅儿是我的亲生女儿,见她受难,我恨不得以身替之!今天这事,若不做个表率,日后府中上下难免有样学样,怠慢蘅儿,这种事,我决不允许发生!”
说完这话,他便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权野紧随其后,一并离开了。
赵倾蓉连忙抱住了瘫软在地的权蕊,轻声安慰,“好了好了,蕊儿别哭了,不过是禁足三天而已,你表妹那边,娘去给她说,如今开春了,这种宴会多的是,少参加一两场,不妨事的。”
权蕊吸了吸鼻子,委屈的钻进了赵倾蓉的怀中,声音闷闷的,“娘,如今父亲和哥哥已然是厌弃我了,您不会也不要我了吧?”
这些年,赵倾蓉是真心实意把权蕊当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疼的。
知道她心思敏感,从小到大,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她。
像今日这般的情形,权蕊更是没有受过。
赵倾蓉知道她委屈了,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发誓,“娘不会不要你的,蕊儿乖啊,今天你也累了,就让梅香嬷嬷带着你先回院子吧。”
权蕊点了点头,起身后跟着梅香走了,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这才收回了眼神。
可下一秒,赵倾蓉却忽然感觉有些如芒在背,似乎有谁正在盯着她。
一扭头,就见阿徵正抱臂倚靠在门边上,一双眼睛冷漠地扫了过来。
她刚想出声叫他,就见阿徵直接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赵倾蓉还是能感觉到,他是在责怪她。
可她心中,此刻也跟油烹一样。
一边是失散多年,多有愧疚的亲生女儿,另一边,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让任何一边感受到委屈,都是她不想看见的。
颓然的坐回了权蘅的床边,她伸出手,替阿蘅抚平了眉心皱起的弧度。
如果可以,她也想这两个孩子能和谐相处。
她看得出来,蘅儿许多时候并不想和蕊儿计较,是个大度的孩子。
可蕊儿那个孩子,却是如此的不懂事。
只是事已至此,她又该怎么办呢?
赵倾蓉在权蘅的屋里呆到了半夜,直到看见紫云伺候着蘅儿喝下了药,这才离开。
今晚的明月轩,一直笼罩在沉闷的气息之中,就连丫鬟们脸上也都没有一丝的笑意。
待赵倾蓉走后,阿徵再次从窗口处翻进了屋子,走到了阿蘅的床边。
他低下头,眼神缱绻而担忧的看向她。
最终俯下身子,在她的眉心处轻轻落下一个吻。
38. 表公子
权蘅这一病,过了足足半个月才好。
期间,侯爷和夫人每天都来看她,金银珠宝也是流水一般地送进明月轩里。
看着她的气色一天比一天的好,他们才放下心来。
这段时间,阿徵也每天都来看她,侯爷和夫人虽然感觉男女授受不亲,但蘅儿出事那日他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是看到了的。
这孩子与蘅儿感情深厚,是真的很担心她。
既然府中的下人们也都在一旁守着,并非两个人独处,他们便也放了心,没有出声阻止。
这一日,阳光正好,而前几日她随口说的秋千,阿徵也已经搭好了,便移步去了院子里。
坐上秋千那一刻,权蘅忽然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姨娘也给她亲自搭了一架秋千,会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推着她玩。
那时,阿徵也会给她推秋千,就如同现在这样。
此刻,她闭上眼,沉浸地享受着这一刻时光。
忽然,她好像听到了不远处有什么声音,像是有人一脚踩在了已经干枯的树叶上。
她下意识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过去,“谁?”
来人似乎受了惊吓,听到权蘅的声音,便将手中的甜汤放在了小桌子上,扭头就跑了。
权蘅蹙眉,这人虽然逃的很快,但她的脸还是被看见了。
“怎么是她?”
阿徵方才只顾着给她推秋千,倒是没注意发生了什么,此刻疑惑的询问,“谁啊?”
“是权蕊。”
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那碗甜汤上,权蘅叹了口气。
“原来,这些日子里,我每天喝的甜汤都是她送的,不过她很别扭,从我回府的第一天起,便不愿意和我正常相交,这次的事情,父亲又狠狠的责怪了她,怕是她心里也不好受吧。”
其实,权蘅回想了一下之前的那个梦,梦里的权蕊的确也和现在一样别别扭扭的。
只是,梦里她死后,这个妹妹也为她哭的极惨。
她想,其实权蕊其实本性并不坏,如今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害怕失去父母偏爱的罢了。
*
权蘅猜测的一切的确没错。
权蕊这段日子确实天天来送东西,只是她之前来的时候,权蘅都在屋里,从没出来过。
今天不巧,正好撞上了她和阿徵在院子里玩耍。
此刻,权蕊慌不择路的逃走后,倒是没有急着回自己的院子里,反而在明月轩墙外的一个角落里坐下了。
这些日子,她虽为父亲的责罚而感到愤怒,可最初赌气的时候过了,每次来偷偷看权蘅的时候,见到她那苍白的脸色,她还是会产生愧疚。
这一天,她坐在院外发了许久的呆。
直到天色渐黑,她才颓然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
很快,三日的时光又过去了。
这天早上,权蘅才刚睡醒,就见紫云掀了帘子进来,一脸的八卦模样。
“小姐,你知道吗?今天咱们府里,又来了一位客人呢。”
权蘅下床后,仍旧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只呆呆的坐在镜子前,任由紫荆为她打扮。
此刻听见紫云的话,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开口,“怎么?府里又出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好奇。”
紫云笑了笑,拿出一根精美的步摇,插在了权蘅的发髻上。
“听说啊,府里来了一位表少爷,长得很是风流倜傥呢!二房三房的几个小姐们,都去主院偷偷的瞧了。”
听到这话,权蘅倒是觉得有些意思,挑了挑眉,“那四小姐也去了?她的伤好了么?”
紫云捂住嘴,哧哧的笑了一声,“自然还没没好透,不过她也悄悄去看了,说是还红着脸回来的呢。”
那权襄平日里眼高于顶,自认出生于最受老夫人喜爱的三房,性格颇为娇蛮。
但无论怎样,她都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罢了,如今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看见英俊的男子会心动,也实属正常。
忽然,权蘅想到了什么,“那,那位表公子,有阿徵好看吗?”
听到这话,屋内的丫鬟们都小声笑了起来,权蘅顿感一头雾水,看向了一旁的紫云,“你们在笑什么?”
紫云摊手:“咱们沈公子,芝兰玉树,浑身气度矜贵无双,模样放在整个京中也是一等一的漂亮,岂是那个表公子能比的?不过就是平日里凶了点,大家都不敢靠近他罢了,谁敢对他生出半分不敬的心思啊。”
想到前些日子的宴会上,因为自家小姐昏迷不醒,而焦灼愤怒到把桌子一拳干碎的沈公子,紫云浑身都抖了一抖。
这样的男人,只应天上有。
除了小姐以外,旁人怕是无福消受。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秦嬷嬷上前打开门,只见站在门外的正是侯夫人身边的丫鬟朵儿。
“大小姐,夫人让我过来传话,说是今日府里来了一位表公子,中午会在主厅设宴,到时候请小姐也一并前去。”
权蘅回头看去,礼貌的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因着这些日子她病着,她也不用去给母亲请安,日日睡到日上三竿,等她洗漱打扮完后,便准备出发去主院了。
不料才刚打开明月轩的大门,就见到阿徵正站在门口。
“阿徵,这么巧啊,在这里遇上你,既如此,我们便一起走吧。”
听到这话,阿徵笑了笑,点头应允,“好。”
巧什么巧啊,他是故意等在此处的,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不过这话他是不会告诉阿蘅的,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偶遇,但是他可以自己主动制造。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的到了主院,一迈进厅里,就见大多数人都已经到齐了。
有了第一次接风宴,还有二次宴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权蘅在侯爷和夫人心中是什么地位了,再也没有人敢出言讽刺。
甚至权襄看见她,还主动挤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就是这微笑里有几分真诚,就不为人知了。
此刻,权明豪身侧正站了一个男子,身高八尺,一袭青衣,浑身的书卷气息。
看见权蘅的时候,主动行了个礼,倒的确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不过权蘅丝毫不敢兴趣。
她还记得前段时日,他们还在顾府里,有一日,她一推开门,就见阿徵正坐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本书,阳光正好撒在他的身上,那模样,才真真是芝兰玉树,温润谦和。
哪是眼前这个人能比的。
不过这日既然是府里的表公子,她还是会以礼相待,此刻也笑了笑,对他回了一个礼。
很快,宴会就开始了。
这场接风宴虽然比不上当时权蘅回府时的阵仗,就连老夫人都没来,不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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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给面子了。
在权明豪介绍之后,权蘅才知道了这人的来历。
原来,五年前,侯爷因公事被外放过一年,那时候带着妻子儿女一并去了,权凯就是在那个时候怀上的。
这位表公子名为蒋随风,是当地郡守府的庶子。
郡守府当初和权府比邻而居,一开始,彼此之间有些交情,但也不深。
直到那日侯夫人临盆,却发现难产,危在旦夕,而侯爷却在外办事,一时半会回不来,还是隔壁郡守府家的夫人发现了,慷慨相处,这才保住了他们母子两条性命。
从那以后,两家的交情便深了。
这次蒋随风来京,一是来看望侯爷和侯夫人,二则是因为下个月便是科考的日子,他需要借宿在此处。
然而权蘅听到这里,神色却凝重无比。
日子竟过的这么快,下个月竟就到了科考的日子了么?
可是这段时间,阿徵一直跟着她颠沛流离,根本没有什么时间,闻书,她是不是,影响到他了?
一想到这,权蘅便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顿饭,她食不知味。
回到院子里后,她也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坐在了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双手撑着脸,一看就有心事。
见她这副模样,阿徵忽然感觉有些不安,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阿蘅……你怎么了?今天看你吃完饭,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
听到这话,权蘅抬起头,神色凝重的开口,“你最近有温书么?下个月便要科考了,你做好了准备没有?”
一时之间,阿徵的神色也凝固了。
怎么没想到这茬。
阿蘅说过,他曾经是一个书生,既然是书生,那平生的志向,肯定就是科考入仕啊。
这段日子,他却忘了把这事装的像一点,硬是一天书都没看。
其实,他打心眼里并不想读书科考,想必小时候爱读书,也是阿蘅口中,他的那位父亲逼的吧。
他更想去战场杀敌,当将军。
这段日子,他越来越清晰的战场梦也说明了这一点。
他们两人分开后的那几年,他一定是参过军的。
只是此刻看着阿蘅期待的眼神,他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好编了一个理由,斟酌着开了口。
“阿蘅,今年的科考我没有准备好……”
说到这里,阿徵低下头去,装出一脸的颓败。
“你也知道的,我失了忆,其实很多知识我都已经忘记了,这些天虽然有看书弥补,可能记起来的也是少数,许多时候,我的头还很疼,根本没办法专心读书……”
说到这里,他抓住权蘅的手,语气也变得可怜兮兮,“我想参加三年后的那场科考,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你不会怪我吧?”
见他一副如此自责的模样,权蘅也没办法说什么了。
那便下次再说吧。
听到他说自己最近还在头疼,这倒是让她心里揪了起来。
在健康面前,一切虚名都是浮妄,这一刻,她只想他平安。
于是,她伸出手,紧张的摸了摸他的头,担忧道:“都这么久了,怎么还在疼,要不再请个大夫来看吧?”
见她终于心疼自己了,阿徵心中浮现了一抹隐秘的欢喜。
抬起头,眼中泛着水光,乖巧的看向她,“好,那就听阿蘅的话,我们再找个大夫看看。”
39. 联姻
这一刻,权蘅看着阿徵的脸,一时思绪万千。
其实,两人一路从长乐县走到这里,许多事情都已经和梦中的发展并不一样了。
她想,说不定命运的轨迹早已悄悄改变,这一次,她不会再像梦中一样走上绝路了。
很快,大夫便来了,给阿徵看了看头上曾经的伤口,说他的外伤其实已经好了,只是不知道脑袋里面的淤血是不是还没消,目前还没有回忆起曾经的一切,尚且算是正常的。
只要接下来的日子都好好将养着,总会有彻底康复的那一天。
听到这话,权蘅终于放心了些。
这一夜,她总算放下心来,睡了个好觉。
次日一早,赵倾蓉便来了她的院子里。
一进门,见女儿这些日子气色好了许多,原本瘦削的脸颊也上总算有了些肉,心下稍安。
她来的太早,权蘅还没起床,感觉到有人来了,这才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赵倾蓉看着这一幕,心里软软的。
“蘅儿,都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床啊?”
权蘅伸了个懒腰,钻进了母亲的怀里,惬意地抱着她的腰撒娇,“是啊,多亏了母亲这些日子的娇惯,我如今也变得这么懒了。”
揉了揉眼睛,她随口问道,“母亲今天怎么这么早便来了蘅儿的院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倾蓉点了点头,“是,我来啊,是想给你说,三日后谢家有个宴会,是庆祝他们家的老夫人六十岁大寿的日子,到时候咱们全家都要去。”
听到这话,权蘅感觉犹如晴天霹雳。
谢家?
梦中,她也是回到侯府后不久,就和谢家的公子联姻了,孰料那人竟是个孬种,见太子瞧上了她,便拱手相让,甚至还一杯酒把她给迷晕了,亲自把她送到了太子的床上!
如果说梦里她最恨的人太子排第一的话,那谢家这人便排第二。
她在梦里,是也曾憧憬过嫁给谢家公子的,却没想到,这人竟扭头便把她卖了。
见权蘅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赵倾蓉紧张的询问,“蘅儿,你怎么了?”
听到母亲的声音,权蘅这才缓过神来。
这梦荒唐,且也不一定会成真,若是她将梦里的事情妄言出来,别人肯定不信,说不定还要以为是她疯了。
想到这些,她尴尬的笑了笑,说,“没事”。
赵倾蓉拍了拍她的手,温柔的开口,“蘅儿,我知道你是有些紧张了,刚来这京城中不久,就一直要参加各种宴会,到处去社交,你有些不习惯,但这谢家和我们权家一直都是交好的,他家的夫人,和你娘亲我年轻时候是手帕交,这些年感情虽然淡了许多,但彼此之间还是有往来的,到时候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听到这话,权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亲。”
见她还是一副懵懵的模样,赵倾蓉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乖蘅儿,你刚回家,这些事情都不太了解,不过没关系,以后我都会一点一点地讲给你听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赵倾蓉嘱咐她的身子大病刚愈,不宜过度劳累,让她再睡一会儿,替她盖好被子后,便出去了。
权蘅躺在床上,呆呆的盯着天花板。
一时之间,有种命运并不可控的强烈预感袭来,让她有些不安。
但至少,今天母亲并没有提谢权两家有娃娃亲的事情,这让她心中始终还怀着一抹庆幸。
这一刻,她迫切的希望,梦中的一切都不要发生。
*
三日后,到了谢家老夫人寿宴的日子,权府上下都前去道贺了。
权蘅和权蕊分到同座一辆马车,想必这也是侯夫人故意安排的,想让他们同乘增进情谊。
可权蘅一路上心事重重,一直靠着车窗看着外面。
权蕊似乎也有心事,只是偶尔会抬头偷看权蘅一眼,见她没有反应,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一路上,两人都相顾无言。
下车后,二房的权梦过来找权蕊玩,两人便一路同行,很快就没了踪影。
这天的人实在太多,权蘅一个没注意,就和权家的人都走散了,只能跟着人流多的地方前去。
一路上,她听到了周围的人似乎在指着她窃窃私语。
“这人便是永宁侯府刚找回来的嫡小姐吧?谢权两家有娃娃亲,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以前她不在,权蕊便是谢逢筠公子的未婚妻,现在她回来了,这未婚妻的位置,是不是该轮到她了?”
听到这话,权蘅面色惨白。
好在今天有涂口脂、敷胭脂,才没让人看出来她的憔悴模样。
“谁说不是呢?这门亲事,可是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定下的,那时候说的是,让谢府的嫡长子和权府的嫡长女联姻,这权蘅不就是他们的嫡小姐么?先皇后的话,金口玉言,可是不能违背的,若不然,便是藐视皇恩了。”
在来谢府之前,权蘅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此刻听见这些话,便已知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想再听这些人议论纷纷,便有意离人群远了些,选了一条偏僻的小径。
她心中有事,一直低着头走路,忽然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人,等站定之后,很不好意思的连连道歉。
“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撞到你了。”
可她一抬头,便看见了一个华服玉冠的男子。
此刻,这男子看着她,竟是满眼的惊艳,甚至脸都红了,一时之间,连说话都紧张有些结巴。
“蘅、蘅儿妹妹,初次见面,你好,我叫谢逢筠,是谢府的长子。”
听到这话,权蘅便感觉坏事了。
这人,应当就是她未来的联姻对象,也是在梦里将她拱手相让的负心汉。
一想到这些,她实在没办法给他一个好脸色。
她往后退了两步,两人之间保持了一臂的距离,“谢大公子,冒昧了,我和家人走散了,现在要去找他们,先行一步。”
说完这话,权蘅转身便要离开,不料竟被人抓住了袖子。
“蘅妹妹,没事的,我带你去找你爹娘吧,咱们俩同行,还能增进一下感情呢。”
权蘅感觉自己像被火烧了一样,连忙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声音也低沉了些,面上尽是凝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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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谢公子,请您慎言,你我孤男寡女,素无瓜葛,需要增进什么感情?您不要名声了,我倒是还要的。”
说完这话,她不想再逗留,转身便想沿来路回去,不料这次,竟直接被谢逢筠抓住了手腕。
她蹙眉抬头一看,竟发现谢逢筠面色绯红,语气中也带了一丝激动,“谁说我们没有瓜葛的!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权蘅想甩掉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力气很大,根本挣脱不了,“谁和你是未婚夫妻了,你别乱讲啊!”
见她越是挣扎,谢逢筠竟觉得越是兴奋。
之前十几年里,大家都默认权蕊会是他的未婚妻,可他实在瞧不上权蕊。
不仅姿色平平,性格也不讨喜,动不动就委屈,就哭,看着就让人心烦。
后来,他听说永宁侯府找回了他们失踪十几年的长女,就是一直养在偏僻的小县里,还是姨娘养大的,他本来还有点看不上,觉得她肯定是个土包子,便也没有上心。
可今日一看,这位权蘅小姐姿容无双,礼仪也好,通身气度根本不像小地方出来,完全就像京中土生土长的贵女。
仅一面,就让他怦然心动。
这一刻,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蘅儿妹妹,方才我一见你,便喜欢上了你,你就是我这辈子的真命天女,你别走,我们俩多聊聊天,你也多了解我一些,可以么?”
如果说权蘅之前还是觉得很不安,此刻是真的被这个烦人的谢公子给激怒了。
她冷了脸,语气也很不善,“你放不放?”
见她生气了,谢逢筠却根本没放在心上,这样的小女子,就算生气,她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大喊大叫,让别人过来救她不成?
真那样做了,丢人的只会是她,所有人都只会指责她不检点,和男人私会。
抓住了这一点,谢逢筠几乎是毫无忌惮,抓住她手腕的力度还更紧了些,“我就不放,你要怎样?”
孰料,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位黑衣男子大步走了过来,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立刻便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摔倒在地。
这一刻,谢逢筠又是害怕,又是愤怒,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咒骂,“你是谁啊?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徵刚刚和阿蘅走丢之后,就一直在找她,没想到,才一会儿时间不见,就看到阿蘅正被这个无耻之徒拦在这里。
这一瞬间,他连把这男人撕碎的心都有了。
“我是阿蘅的表兄,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她,下一次,我一定打死你!”
听到这话,谢逢筠嗤笑一声,“不过一个表兄而已,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是蘅儿妹妹的未婚夫呢,你以后要叫我表妹夫的,怎能如此无理?”
一瞬间,阿徵感觉自己的心像火烧一样的疼,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牵住阿蘅手,便带着她往外走去。
回过头,他眼神冷漠的盯着谢逢筠,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一样。
“就你这样的人,不配做阿蘅未来的夫君,她以后要嫁给谁,不由你说了算,而是由我说了算!”
40. 初吻
这一刻,权蘅心中震动。
方才,她是真的恼了谢逢筠,也是知道以自己的力量,肯定是没有办法挣脱他的。
在她最害怕的时刻,是阿徵出现,犹如天神降临一解了她的困境。
这些日子,她感觉,自己仿佛只要看见他,就会多出一份安全感。
此刻,她感受着他因紧张和愤怒颤抖着的双手,心跳也漏了一拍。
“阿徵,咱们别理这人了,我们走吧。”
听到权蘅的话,阿徵深吸了一口气,冷漠的看了眼谢逢筠,便拉着阿蘅的手离开了此处。
他感觉自己的心真的很疼,犹如火烧一样,痛的快要失语了。
刚刚他一路走来,不是没有听见周围人的议论纷纷。
他们说阿蘅如今回了侯府,就要承担起侯府的责任要和谢家的人联姻。
又有人说,那谢家的长子被惯坏了,就是一个纨绔,如何能配得上侯府的嫡女。
但更多的人却说,这就是权蘅的命,能从乡野之地回京,还能嫁给户部侍郎的长子,已然是她的福气了。
听见这些话,他真的很想发火,想将这些乱嚼舌根的人都抓起来狠狠的打一顿。
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又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无论怎样,他们都说的都是实话啊,自己能以什么身份来反驳这一切,阻止这一切呢?
可是,他所有的理智都在看见谢逢筠在拉扯阿蘅的那一刻,轰然崩塌。
他才不要管自己是何立场,他只想将阿蘅带离这个地方。
这辈子,若是阿蘅不愿意,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许有人逼着阿蘅嫁给这个纨绔。
一路紧紧的攥住阿蘅的手,两人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花园里。
来到一座巨大的假山后,阿徵忽然停了步伐,但手中的力道却丝毫没松,甚至攥的更紧了。
权蘅感觉有些不适,拍了拍他的手背,“阿徵,你抓疼我了,放开我吧。”
“我不放开,一辈子都不放开。”
听到这话,权蘅迟疑的抬起头,对上了阿徵认真的眼神。
“什么意思,你还要一辈子拉着我的手吗?”
阿徵点点头,这一刻,他所有的清醒克制都消失了,眼眶泛红,紧紧的盯着阿蘅。
“你喜欢那个谢公子吗?”
听到这话,权蘅摇了摇头,别说有那个梦在前了,就算没做那个梦,第一次见面就如此无理的男子,她这辈子都不会爱上。
“不喜欢,怎么了?”
听到这话,阿徵终于松了口气。
就算他下定决心要阻止他们两人,可若阿蘅自己打心眼里喜欢那人的话,他也没有办法。
或许也并非没有办法,他可以把那个谢逢筠杀了。
只是,阿蘅向来都不喜欢他手上沾血,若他真的把那谢家的杀了,他们两人怕也回不去了。
一时之间,他心中竟生了一阵浓浓的委屈。
红着眼眶,嘴角向下,小声道,“你不喜欢他就好,可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一瞬间,阿蘅直接呆在了原地。
两人重逢以来,阿徵从没说过如此露骨的话,上一次还是在她刚回府的那个夜晚,可那时的他也稍微有所收敛。
今天竟然、竟然……
如此直接的向她表白。
巨大的冲击下,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
要说不喜欢吗?
这不可能。
这些日子里,两人相依为命,一路相伴,又他在,她便有安全感。
他若不在,她也会心慌,会担忧。
可要说喜欢吗?
这样的话,喜欢是有的,可是这样的话,她却说不出口。
就在她犹豫的这几秒中,阿徵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面的不安,再然后,演变成了浓浓的害怕。
他害怕,他这一句话说出口后,若是阿蘅不喜欢他,两人怕是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可是,他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到想哭。
为了她,他甘愿日日忍住自己骨子里的杀欲,为了她,变做一个温润的谦谦公子。
这一刻,倘若她说她不喜欢他,那他真的会疯掉。
他绝对不能听到这样的回答。
一瞬间,心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
他揽过她的腰,护住她的后脑,下一刻,便热烈的吻了上去。
少年人的情热足够烧毁一切。
他曾经从没亲过任何人,此刻也无师自通,几乎攫取了她口中的所有气息。
他很贪婪,想要她的所有。
而阿蘅在他吻过来的那一瞬间,竟也生了隐秘的欣喜。
虽然没有主动迎合他,可也没有拒绝他。
只是,他后面越来越过分,她感到自己几乎要无法呼吸了,便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她推他的肩膀,可却被他抓住了手,让她动弹不得。
终于,在她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的时候,面前的男子终于松开了她,用极尽温柔缠绵的声音在她耳畔蜜语。
“阿蘅,我爱你……别推开我。”
说完这话,他便再次吻上了她,一时之间,两人激烈缠绵了许久。
直到阿蘅快要窒息,他才愿意放开她。
这次,阿蘅觉得羞恼无比。
倒不是因为他的强吻,而是因为他的霸道。
若不是他主动结束了这个吻,她怕是真的要窒息而死了。
下一刻,她重重地推了她一把,便转身离开。
“你走开!我今天不想再看见你了!”
看着阿蘅离开的背影,阿徵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只要一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他心中便能升起巨大的欢喜。
他知道,方才阿蘅其实一直没有拒绝他,这便是答案。
此刻,她要走,也不过是害羞了,这个时候,他若冲上去,只会让阿蘅更恼。
想到这,他轻笑一声,脸上尽是愉悦之色。
他绝对不会放开她,不仅现在,而是这一辈子都不会。
*
权蘅气冲冲的离开后,羞臊极了。
不用想都知道,她此刻肯定满脸通红,口脂也全被阿徵吃掉了,这副模样,如何能即刻入宴。
她一路沿着小池塘边走,一路深呼吸,尽量稳住心绪。
阿徵这个王八蛋,竟然敢这样欺负她。
她发誓,接下来至少要三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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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她。
就这样一路走,她忽然听到了前方似乎有声音,竖起耳朵仔细一听,竟然还是一男一女。
其中那个女孩子似乎在哭泣,声音还有些熟悉。
权蘅轻手轻脚的上前,没发出一丝声音,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偷偷看向前方。
却在看见两人的那一刻,心中一惊。
这两人,赫然就是权蕊和蒋随风!
此刻,权蕊正靠在蒋随风的怀里,抽抽嗒嗒,语不成调的诉苦,“随风哥哥,你是不知道,自从蘅姐姐回来了,整个侯府的人都不喜欢我的,爹爹甚至打我、罚我,丝毫不顾念往日的情分,就连最爱我的母亲,也将她的爱分给蘅姐姐了!”
听到这话,蒋随风一脸心疼,缓缓的拍着权蕊的背,安慰道,“他们不喜欢你,那是他们狗眼看人低,我就觉得你很好啊,你又漂亮,又有才情,又温柔,哪是那个权蘅可以比的!”
权蕊听到这话,好似受到了安稳一般,“真的吗?我真的有这么好么?”
见蒋随风点头,她便破涕为笑,将人抱的更紧了,“我就知道,随风哥哥你是最好的了。”
低头吸了吸鼻子,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蘅姐姐很好,这些日子我这么任性,她也没有怪罪我,只是,我就是心里不平衡,她一来,爹娘对我的爱,便大不如前了。”
蒋随风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可眼神中却全是算计。
“没事的,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会爱你,爱你一生一世,倾其所有对你好的,别怕!”
这一刻,他脸上的神情被权蘅尽收眼底,让她怒不可遏!
这蒋公子才以表公子的身份住进侯府没几天,竟然就勾搭上了侯府的小姐。
虽然权蕊不是爹娘亲生的,但早在她过继过来的时候,就记在了赵倾蓉的名下,也算是侯府正经的嫡小姐。
那蒋随风不过是个偏远之地的郡守庶子罢了,怎么能、怎么敢高攀权蕊?
可是权蘅知道,权蕊这孩子心思敏感,今日,她若是现在跳出来,对他们两人棒打鸳鸯,不仅拆不散,还会适得其反。
会让权蕊觉得这是世上的所有人都在针对她,欺负她,连她追求真爱的权利都要剥夺。
而且,以她那么薄的面皮,这事在别人的府邸中被发现,她肯定要羞臊的无地自容,说不定要去跳河呢!
权蘅不想把她逼上这样的绝路。
为今之计,只有先假装不知道,从长计议。
要逼的这蒋随风露出马脚,她才好抓住他的把柄,打蛇打七寸,彻底收拾掉他。
想占永宁侯府的便宜,没门!
这时,前方的两人终于也哭够了,权蕊抽抽嗒嗒的开口,说宴会即将开始,她要前去赴宴了。
蒋随风擦干了权蕊的眼泪,柔声道,“好。那你先去赴宴,等晚上回府了,我再来你的朝霞阁找你。”
言毕,两人便分道扬镳,分别抄了两条小路去了主院。
权蘅差点在心里骂娘。
怪不得才三天,这蒋随风就把权蕊哄的这样服服帖帖了,原来两人日日都有在府中私会啊!
这事若让娘亲知道了,还不知道她会不会被气晕过去。
这狗男人,她迟早要收拾掉他。
41. 吵架
权蘅怀着心事回到了主院上,刚刚好赶上宴席开始,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见她来了,一旁的权蕊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竟主动开口,“蘅姐姐,你怎么来的这么迟?脸色还红扑扑的,该不会是见到谢公子了吧?”
“没有,我就是迷路了而已,你个小孩子别瞎说。”
听到这话,权蕊“哦”了一声,转过头去开始吃东西,不再理会权蘅了。
方才,权蘅一听到谢逢筠的名字就有点生气,至于脸红根本就不会是因为他。
想到那个让她脸红的人,权蘅忽然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下意识地,她摸着自己的唇,竟不自觉的回味起了方才那个吻。
这时,坐在一旁的权襄好奇道,“蘅姐姐,你来的迟也就算了,你的那位表兄沈公子呢,怎么也不见了?平日里,你们不是形影不移的吗?”
听到这话,权蘅环顾四周,竟真的没看见阿徵,男宾席上那个蒋随风都在,就他不见了。
想到方才她将阿徵推开后便独自跑掉的场景,权蘅感觉有些心虚。
兴许,阿徵是怕她见到他会尴尬,就先躲起来了。
只是,这种话她当然不可能往外说。
“兴许也是迷路了吧,管他的呢。”
权蘅低下头,也只顾着自己吃,不再理会旁人怎么说了。
直到宴席进行到一半,她才看见阿徵姗姗来迟。
朝他看去的时候,两人还对上了眼神,烫的权蘅立马移开了目光,不敢再对视。
接下来的宴席,权蘅吃的食不知味,脑袋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想到那个糟心的谢逢筠,一会儿想到阿徵的眼神,一会儿又想到那个满腹心机的蒋随风。
就连回府的路上,她也没有露出一个笑脸。
刚回到明月轩,她就见赵倾蓉来了,连忙上前将她扶到了桌边坐下。
“娘,您怎么来了?”
赵倾蓉坐定后,试探的询问,“蘅儿,今天回来的时候,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权蘅没想到,自己的这些情绪,竟然会被母亲发现,她张了张嘴,想一股脑的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还是全都咽了下去。
“没什么,娘不用为我担心。”
见她这副模样,赵倾蓉长叹一声,“你是为了谢家公子的事不开心,对不对?”
权蘅猛地抬起头,“娘,您知道?那您为什么不说,今天我到谢家,到处都能听见关于这场婚事的议论,让我很困惑啊。”
赵倾蓉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娘也是不得已,这场婚事,是先皇后在的时候就定下来的,没办法取消,只能如约照办,只得委屈你了。”
权蘅收回了自己的手,别过头去,语带委屈,“娘,我才回到京城不久,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是你已经在这几十年了啊,你难道不知道,那个谢公子就是一个轻浮的草包吗,为什么还要推我进火坑?”
听到权蘅委屈的指责,赵倾蓉的泪水唰的一下便掉了下了。
“蘅儿……蘅儿,娘也是没办法啊!如今虽然你爹爹在朝中的官职已居二品,但他是个武官,当今圣上最讨厌的就是武官了,他会疑心所有手中有兵权的人,更何况,你外婆是当今长公主,圣上和长公主近些年来不睦,都逼得你外婆去寺庙修行了,如今的境地,我们已是步履维艰啊。”
将权蘅拥入了自己怀中,赵倾蓉急切的解释,“若是我们再推了这桩皇家的赐婚,惹恼了圣上,那我们全府上下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蘅儿,就当娘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
权蘅用力的挣脱赵倾蓉的怀抱,泪水一颗颗的掉落在地,却没有去擦,“娘,我想问,难道我们全府的生死存亡,都系在我一个人身上吗?如果要嫁去谢府的人是权蕊,你还会这样逼她吗?”
听到这话,赵倾蓉愣在了原地,有一种自己心中的算盘被戳穿了的隐秘愧疚。
这一刻,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流泪。
的确,在蘅儿找回来之前,大家都是默认蕊儿会嫁给谢家公子的。
蕊儿自幼和谢家公子不睦,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多有龃龉。
她愁了许多年,几乎要愁到睡不着觉,若是蕊儿真因为这场赐婚嫁给了她不爱的人,两人婚后成了怨侣,那可怎么办?
当蘅儿回来的那一天,她意识到这场婚事已经不必落到蕊儿的身上,她竟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欢喜。
从今以后,蕊儿再也不用为这桩婚事而日日担忧了。
可是此刻,她看着蘅儿的脸,也是心如刀割。
蘅儿说的没错,她不愿意去逼蕊儿,就来逼她,一瞬间,无尽的愧疚涌上心头。
可是,这桩婚事的确是无法推脱了,她也没有办法。
见赵倾蓉愣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权蘅便明白她的心中所想了。
胡乱的擦了擦泪水,她转身便朝着自己的闺房走去。
“娘,我累了,要去休息,您就回自己院子里去吧。”
说完这话,她砰的一声便关上了门。
赵倾蓉的心仿佛也在这一刻碎成了好几片。
“好,那娘就先走了,蘅儿你先好好休息吧。”
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赵倾蓉刚推开门,就见一个活泼娇俏的少女扑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腰。
抬头一看,见她眼睛还是红红,惊讶出声,“娘,您怎么哭了,是谁欺负您了?您告诉我,我去替您出气!”
见权蕊还是这么一副没心没肺,天真快乐的模样,赵倾蓉破涕为笑,心中的阴霾也被扫去了许多。
两人坐下后,她握住权蕊的手,思虑再三,缓缓开口,“蕊儿啊,娘方才,刚从你蘅姐姐的院子里出来,她在外面的十几年,实在受了太多的苦了,我们以后,一定要加倍对她好。”
不料权蕊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立马没了,“娘,这话你都说过无数次了,还有完没完啊,她权蘅受了苦,难道我就不委屈吗?现在爹爹和大哥都不理我了!”
如果说方才她还觉得权蕊的没心没肺有些可爱,此刻听到这席话,赵倾蓉只觉得她不懂事,头又痛了起来。
“你这点委屈,和蘅儿相比算什么?这些年你是在富贵窝里面长大的,她却是吃苦长大的,如今她回来了,你该对她好,补偿她才是,怎么能一直和她斗气呢?”
听到母亲话语中的责怪之意,权蕊一下子站起身来,红了眼眶,控制不住的咆哮,“你就知道她苦,何尝知道我苦?!事到如今,在您的心里,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占了姐姐的位置,是我鸠占鹊巢,抢了她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
抓住手边的一个茶具,权蕊狠狠的砸到了地上,“若是您真的这么讨厌我,喜欢她,当初为什么要把我过继过来?现在好了,您嫌弃是我占了位置,那我一开始就不该存在,我就不该活着!”
怒吼着说完这番话,权蕊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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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都在发抖,扭头就往院外跑去。
赵倾蓉听到她语气中的自暴自弃之意,担忧的不得了,也同样追了出去。
可她才刚跑了没几步,就感觉到一阵心口绞痛,再也跑不动了。
一旁的梅香见状,连忙扶着她坐下。
“夫人,您别担心,小姐就是一时嘴快,她那样调皮活泼的一个人,肯定不会有事的,我让朵儿去追,您就别去了。”
赵倾蓉喝了一口冷茶,这口气才稍稍顺了下来。
“行,你们去追吧,也不要追的太紧了,小心伤了她的面子。”
这边权蕊跑出院子后,一路都在哭,在院子里绕来绕去的,各种走小路,竟把朵儿给甩掉了。
正当朵儿无助焦急的站在小路上时,紫云刚好路过,便问了几句。
“朵儿姐姐,您在这干嘛呢?”
朵儿扭头,见是权蘅身边的贴身丫鬟,态度也不敢不恭敬,“紫云妹妹,你有所不知,二小姐和夫人吵架跑出来了,夫人想追却有些心口疼,只能停下,派我来跟着,可是我跟着跟着,竟跟丢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紫云摇了摇头,“要我看啊,二小姐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这个时候需要自己想清楚,你们跟过去,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让她更生气。”
听到这话,朵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你说的对啊!”
拍了拍紫云的肩膀,朵儿叹道,“那我就先回院子给夫人复命了。”
紫云应了一声,也朝着明月轩的方向走去了。
方才,大小姐也和夫人吵了一架,不知道和二小姐吵的内容是不是一样的,不过这些都是其次的,现在重要的是,她想要哄小姐开心。
端着手中的小酥肉回了明月轩,她将手中的肉拿到了床边上,用手扇了扇,果不其然,权蘅闻到这股香气,立马就坐了起来。
她倒也不讲究,徒手拿起一块小酥肉便吃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还知道我想吃这个?”
紫云坐在一旁,笑咪咪的开口,“从小您和姨娘吵架了,也是喜欢吃这个,我想,现在应该也一样。”
权蘅笑了笑,“就你最滑头。”
见权蘅的心情终于好些了,紫云又凑了过去,开始八卦。
“小姐,你知道我刚才回来的路上看见了什么吗?二小姐竟然也和夫人吵架了,吵完就生气的跑出了院子,还说要自尽,现在都不知道去哪了,谁也没跟上。”
权蘅冷笑一声,“不用担心她,我看啊,多半是和那个蒋公子私会去了。”
紫云顿时震惊地张大了嘴巴,“您是说,二小姐此刻私会外男去了?”
权蘅挑了挑眉,“我可没笃定啊,只是猜测而已。”
紫云啧啧的叹了一声,“这二小姐竟如此叛逆,就是可惜夫人的拳拳爱女之心了,听说她之前还想亲自去追二小姐,可惜跑着跑着心口痛,只得停了下来。”
听到这话,权蘅凝眉,“怎么回事?娘心口痛?”
就算娘亲有些偏心权蕊,但好歹也是她的亲娘,这些日子,娘对她也很好,她不至于为了一次吵架就和她生分。
此刻听到她不舒服,权蘅心里也很担忧。
“是啊,不过我猜,夫人应该是被二小姐给气的吧,毕竟她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实属少见。”
权蘅将手中的小酥肉盘子放下,立刻便起了床,“行了,替我更衣吧,我也去找找权蕊!”
42. 私会外男
听到这话,紫云惊讶无比,“小姐,您不是一直都和二小姐不睦吗,怎么还要主动去找她?”
权蘅叹了口气,“她虽然不值得我去找,可若是因为她而气坏了娘的身体,那就不好了。”
此刻正是傍晚,一主一仆两人出门的时候,还能看见满天的晚霞,极为好看。
她们走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权蕊的人影,正当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权蘅忽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人声。
紫云刚想出声,就被自家小姐捂住了嘴。
“小声点,先看看他们要搞什么幺蛾子。”
紫云点点头,“唔唔”了两声,算作回应。
两人躲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通过一个小洞,观察前面发生了什么。
只见权蕊刚来到此处,便控制不住的大哭了起来。
捡起手边的一块石头,便狠狠的砸进了前方的小池塘,激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爹爹不爱我了,大哥也烦了我,现在就连娘亲也不理解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这话,权蕊便脱了鞋袜,伤心欲绝的站在池塘边,作势要跳下去。
见状,紫云睁大了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这二小姐不会真要跳河吧?”
权蘅也是攥紧了拳头,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虽然她也一直都不太喜欢权蕊,可若权蕊真的死了,母亲肯定会大受打击,她也会于心不忍。
只见权蕊站在池塘边犹豫了许久,终于,她下定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便要朝着池塘里跳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权蘅都准备要跳出去救人了,忽然,一个男子的身影突然出现,一把就抱住了权蕊,两人倒在地上,往旁边一滚,总算是阻止了权蕊的自尽。
权蘅见到这幕,心中松了一口气,可是定睛一看,那男人果然是蒋随风,顿时又不爽了起来。
此刻,权蕊被蒋随风抱在怀里,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捶了捶他的胸口,伤心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反正,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了,我还不如死了来的更痛快!”
听到这话,蒋随方将权蕊抱的更紧了,柔声安慰,“谁说这个世界上没人喜欢你了?我就喜欢你,很喜欢你,你哪哪都好,是全京城最好的女子。”
权蕊抽抽嗒嗒的吸了一口气,“真的吗?”
见到两人黏黏糊糊的这一幕,一旁的紫云一脸的无语。
“小姐,你猜的还真没错啊,这二小姐,还真私会外男来了。”
见权蘅神色凝重的看着前面那两人,没有回她的话,紫云也闭了嘴,专心看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见蒋随风低下头,在权蕊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上次我们在谢府里说的事情,你想好了么?”
权蕊闻言,眼神微动。
这些日子里,蒋随风每日都来找她,在她被爹娘厌弃的时候,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她很好,是这个世界上顶好的女子。
她所有的悲伤和难过,都在他的温柔神色里被抚平。
对她来说,蒋公子就像她的救赎一般,她实难拒绝。
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她并不匹配,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爹爹和娘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担忧什么,蒋随风又道,“阿蕊,我和京中的其他男人不一样,他们有好的出身,卓越的家世,日后肯定会三妻四妾,花心无比,而我就不一样了,我不过一个郡守府家的庶子,能娶到你,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若能得你为妻,我将终身不娶她人,更不纳妾,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
听到这话,权蕊感动的无以复加,眼中的泪落了下来,却被蒋随风吻去。
一时之间,两人情难自已,再控制不住,竟然就在这小池塘边深吻了起来。
哪怕隔了这么远,权蘅和紫云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水声。
看到这一幕,权蘅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这一刻,她也想起了和阿徵的那个吻。
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久,想起来还是会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一旁的紫云倒是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别过头后啧啧叹道,“这二小姐胆子可真大,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和外男在此处亲热,若是传出去,侯爷和夫人怕是要气晕了。”
想到这里,紫云提醒道:“小姐,不如我们俩现在就去捉奸吧?抓住了她的现行,这事会让她在整个府里都抬不起头来,到时候就没时间来针对您了。”
还有一句话紫云没说,这样,也算是出了当初那花生一事的恶气。
在她眼里,什么罚月钱,什么禁足,都是虚的。
就该让她和自家小姐一样的难受才对。
不料,她说完这话,却见权蘅摇了摇头,“不可。”
迎上紫云不解的目光,权蘅小声道:“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她这件事被捅了出去,不仅她会丢脸,整个侯府都会蒙羞,其他人只会觉得整个权府的小姐都和权蕊一样不知羞耻,到时候不仅我,就连二房三房的几个妹妹也会受影响。”
听到这话,紫云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刚才是奴婢失言了。”
权蘅揉了揉她的头,“无妨,你也是护我心切。”
见状,紫云憨憨的笑了笑,可是,看着眼前吻的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她最终还是狐疑道:“那我们现在就这样看着?不阻止他们吗?”
权蘅无奈摊手,“他们两人现在爱的难舍难分,我们真跳出来阻止的话,只会让他们爱的更深,更何况,权蕊的面皮那么薄,被戳穿了,怕是立刻便要投湖了。”
紫云长叹一声,“可惜了,二小姐好歹也算是侯府嫡女,不阻止的话,难道真要嫁给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后生吗,两人实在不般配啊。”
权蘅冷笑,“有我在,我就一定不会让他们俩成,其实不般配倒是其次,若怕这个蒋随风,是对侯府有所图谋啊。”
见紫云一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模样,权蘅捏了捏她的脸,“好了,我们就静观其变,等那蒋随风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们再将其一网打尽。”
这时,池塘边的两人终于一吻结束,两个都气喘吁吁的,对视一眼,神情中尽是柔情蜜意。
“好了,随风哥哥,你先回去吧,今晚有点迟了,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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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那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替权蕊整理了一番耳边的碎发,蒋随风又偷吻了她一下,“好,那我们明日再见。”
两人依依不舍的道别后,终于各自回了院子里。
紫云和权蘅也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不得不说,方才一直蹲在这假山后面,还挺累的。
这时,权蘅抬头,只见现在天色已黑,天上竟然出现了许多盏孔明灯。
“好漂亮……”
见状,紫云道,“竟然忘了今晚是花灯节,小姐,外面可热闹了,我们也去逛一逛吗?”
权蘅点点头,“嗯,许久没逛过灯会了,咱们一起去放松一下。”
回到院子里后,权蘅重新洗漱了一番,派小丫鬟去知会了主院一声,便准备从偏门出去。
不料,两人刚到那,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此刻,阿徵好似也重新打扮过了,将白日里的黑衣换了下来,穿上了一身纯白的衣衫,看起来像极了一位温润书生。
见到他的那一刻,权蘅就红了脸,连耳根子都在发烫。
她庆幸此刻是黑衣,若是白天,她的这幅情状怕是早就被人发现了。
白天发生的事情还在她的脑子里打转,一时之间,她有些不敢直视阿徵,干脆别过头,不正眼看他。
但在她准备跨过偏门的那一刻,手腕却被阿徵攥住了。
紫云懂事,见到这一幕,立马去了门外替他们守着,不打扰两人聊天。
“你做什么?又来拉我。”
见阿蘅不想理他,阿徵有些委屈巴巴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木雕,递给了她。
“我想着,今天是花灯节,便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权蘅虽然嘴硬,但此刻,手却诚实的将木雕接了过来,仔细一看,这娃娃雕刻的栩栩如生,竟然是她在荡秋千的模样。
“这……花了你不少功夫吧。”
权蘅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小声的夸赞,“好看,我很喜欢。”
这一刻,阿徵终于松了口气。
“你喜欢就好,那……今晚,我可以陪你一起出去逛逛吗?我就在你身边保护你,一定不欺负你。”
听到他说的“欺负”两字,权蘅又想起了自己被他吻到快要呼吸不了的情状,浑身都战栗了一下。
此刻,拒绝他,那不忍心,可是同意他,她又不好意思。
下一秒,她只好别过头去,攥紧了手中的木雕,“你、你想跟着谁,就跟着谁,反正,脚是长在你身上的,我还能阻止你不成!”
说完这话,她就将木雕放进了自己腰间挂着的小袋子里,头一扬,就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阿徵见到这一幕,欣喜无比。
她没有拒绝他,那便是同意了。
只是白天他才冒犯了她,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而已。
想到这,阿徵连忙追了上去,走在了她身侧,“我跟着你呀,当然跟着你,而且,此生我都只跟着你!只盼你不要嫌弃我烦就好!”
权蘅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好啊,那你可要跟紧咯!”
43. 落荒而逃
看着阿蘅的背影,阿徵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好啊,那我可来追你咯!”
说完这话,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一路紧紧的贴着阿蘅,走在她的右边。
不得不说,一年一次的花灯节的确是京城中的盛事,明明已经是晚上了,但街灯上还人声鼎沸,四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阿徵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阿蘅,生怕路上人太多,会把两人冲散。
忽然,权蘅看见了不远处有个小摊,正在售卖各式各样的花灯,有些款式着实新奇,便走了过去,也想买上一盏。
刚到那边,就见摊位前已经站着一位少女了,这人看起来通身气度非凡,衣服的料子也极为珍贵,她一手拿着一盏花灯,另一只手则在荷包里摸索,想拿出银子来付钱。
就在这时,一位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突然出现,狠狠的撞了一下少女就跑掉了。
少女吃痛,“哎呦”一声,后退了两步,竟突然发现自己腰间的荷包不见了,而那个小男孩已然跑了很远了。
“抓小偷啊!前面那个小孩是小偷!”
权蘅几人来的巧,正好看见了事情的全程。
她心下一怒,便朝着那小男孩的方向追去。
“好啊,小毛贼,这么多人,你都敢当众下手,看我抓住你之后,不狠狠骂你一顿!”
见这边有人在追小偷,街道上的人很快便让了一条路出来,而那小孩看见有人在追他,心下着急,便跑的更快了。
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权蘅本来身体就没有很好,追了几步便气喘吁吁,根本跑不动了。
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拍了拍,一抬头,竟是阿徵。
“我去追吧,你先回花灯小摊旁边休息着。”
说完这话,阿徵便冲了上去,很快就将那小男孩抓住了。
夺回他手中的荷包后,倒也没有放他走,而是把他拎回了小摊旁边,既然偷了别人的东西,就该受到教训,给人道歉才是。
不料,他才刚到小摊旁,就见到方才丢了荷包的那个少女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他很不喜这样的目光,便也看了回去,可是,却在看清那女孩的脸时,心下震动。
虽然他到现在也还没恢复记忆,可是这个小女孩的容貌,看起来太熟悉了,像是之前见过。
可是他明明是在长乐县长大的啊,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京城贵女?
一时之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让他极为不安。
将小男孩往摊位上一丢,他转身便离开了。
见状,一旁的权蘅惊讶极了。
他们重逢之后,虽然阿徵有很多次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可这样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倒是鲜少见到。
一旁的少女见状,也是惊讶无比,“这位姑娘,方才这位男子是谁?”
权蘅回过神来,拉住了想要逃跑的小男孩,对少女道,“这人是我的表兄,从小便古道热肠,见不惯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今日便见义勇为了。”
言毕,她看见面前的少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样啊,那他为什么要急着走呢?做了好事却不留名,真奇怪。”
权蘅尴尬的笑了笑,“许是他有事要去办吧,就走的急了些。”
这边权蘅摸不着头脑,另一边的少女心中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人长得好像太子哥哥啊,无论是身形、容貌,还是声音,都太像了。
只是太子哥哥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像她们这样血脉相连的兄妹,过去十几年间,两人见面的次数也不超过五次。
而且,每次他出现的时候,也都带着面具,她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正好见过一次他没戴面具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很疑惑,大家本以为是太子哥哥的脸受伤了才会戴面具,可他明明长得极为俊朗啊,就是有些太过阴郁了。
他们这几兄妹,没人会不怕太子哥哥,哪怕只是他对视上一眼,都会被他眼中的寒气惊到。
想到这些,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出脑袋里。
方才这位男子,在面对眼前这位女子的时候,不仅神色温柔,甚至嘴角边都有隐隐的笑意,和自己那位大哥的性格相去甚远。
她简直无法想象,大哥的脸上会出现这些神情。
而且,这男子一直都有下意识的照顾这位女子,一看就是两人青梅竹马的长大,保护她都已经成了下意识的行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自己大哥呢。
一时之间,她感觉自己的这个想法简直有些荒谬。
回过神来后,她点了点头,向权衡连连道谢,“今日之事,真要谢谢你们兄妹了,这荷包中,有我娘亲送我的礼物,由于十分珍贵,我都贴身携带的,幸好你们帮我找了回来,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权蘅笑了笑,将小男孩一把抓了过来,推到少女面前,“小偷,给这位大姐姐道歉,今日这事就算过去了,要不然,我就把你送到开封府,让官老爷治你的罪!”
听到这话,小男孩吓的浑身一激灵,连忙朝着少女鞠躬道歉。
“这位小姐,对不起,今天是我错了,我不该偷你的东西,求求你,原谅我吧。”
见着这小男孩是真被权蘅的话吓倒了,此刻的道歉是真心实意的,少女也就没有追究他了,只是拍了拍他的头,语重心长道:“你这次是遇到我们,我们不会罚你,若是你遇上个硬茬,此刻怕是已经被打的哭爹喊娘了,以后再不许干这种事情了,知道没?”
小男孩连连点头,涕泗横流的求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见状,权蘅松了手。
总之荷包也已经找回来了,这小孩也已经道歉了,倒是没有必要一直拘着他。
她才刚放手,这小孩就一溜烟的跑了。
看到这一幕,权蘅和眼前的少女对视一笑,最终还是权蘅先开口,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权蘅,是永宁侯府的嫡长女,不知姑娘是何名讳?”
少女微微一笑,握住了权蘅的手,热情道,“我叫闻珏,封号昭华公主。”
听到这话,权蘅惊讶无比,“昭华公主?您出行怎么都没几个人跟随,这样朴素,万一有人冲撞了您怎么办?”
这少女虽然身上衣服的料子算是珍贵的,可比公主皇子的规格还是差了一些。
就连头上也没戴什么珠钗,看起来就像是普通达官贵人家的孩子,若非她自己主动说出来,权蘅是完全认不出来的。
见状,昭华公主笑了笑,对她眨了眨眼,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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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兮地开口,“悄悄告诉你,其实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见权蘅一脸的震惊,她不免偷笑出声,“母妃总是教导我要听话,要温良恭顺,总是不许我出门,我就只好偷偷溜出来了。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可要替我好好保守啊。”
权蘅点点头,“嗯!我一定会的。”
这一刻,昭华公主忽生了一种亲近之意,本来她偷偷溜出宫,就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现如今,有另一个人和她共同拥有了同一个秘密,这种感觉,很奇妙。
想到这些,她情不自禁道,“阿蘅,你真好,我今日一见你,就觉得很亲切,果然,那些传闻都是别人杜攥出来的,绝不可信。”
听到这话,权蘅挑眉,倒是生了几分好奇,“哦?不知公主口中的传闻,是什么呀?”
昭华公主笑了笑,“无非是你说你从前长在乡野之地,礼仪不周全,行为粗鲁,性格娇蛮,想从各个方面来诋毁你罢了,如今一见,你是如此之好的人,那些流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听到这话,权蘅笑的眼睛都变成了一弯月牙,“谢谢公主为我说话!”
这位昭华公主,长得十分娇俏可爱,说话也很让人舒服,两人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她也同样觉得怪亲切的。
很快,两人便成了好友,在这花灯节上一路相伴,逛遍了集市。
昭华公主从小养在公里,虽然珍宝见的很多,但这种花灯节上的小玩意,倒是让她觉得很新奇。
另一边,权蘅也从没见过这些东西,长乐县地处偏远,每年花灯节大家都只是吃个团圆饭便过了,倒是没怎么出门逛过,对她来说也很新奇。
一时之间,两人倒是十分投缘。
直到快到子时了,街道上的人们纷纷散去,各回各家,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分开。
终于,她们走到了最后一个面具铺子前,权蘅买了一个狐狸书生的面具,而昭华则选了一个小老虎,两人付过钱后,便准备离开了。
走之前,昭华拉住了她的手,“蘅儿,三日后,我母妃在宫里举办一次赏花宴,广邀京中的贵女公子们赴宴,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府上下帖子,你记得要来啊!”
权蘅连连点头,应允了,“好,我一定会来的。”
终于,两人在此处分道扬镳,昭华公主还给她派来两个侍卫,一路护送权蘅回家。
在她们看不见的角落里,一位男子正紧紧的盯着她们。
她们分开走后,那人便一直盯着权蘅的方向,一路跟着她,直到她回了侯府,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男子心脏尖锐地疼了起来。
这些年,他一直颠沛流离,得到过许多,又失去过许多。
对他来讲,许多事情犹如风中的飘萍,散了便过了。
可只有一件事情,从未变过。
每个难熬的深夜里,阿蘅的那张脸总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因为她的存在,他挺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酷暑。
他本以为,他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她了,可这次的花灯节,明明街道上有那么多人,他偏偏就在人群中一眼见到了她。
如今既然相逢,他便发誓,再也不会弄丢她了。
本就该属于他的缘分,他无论如何也要抢回来。
44. 噩梦
另一边,权蘅一进明月轩,就见院子里站了个熟悉的人影。
此刻,阿徵正站在院子里,不知已经等了她多久了,见她回来,便扬起笑脸凑了过来。
权蘅看见他,其实是有些生气的。
之前在街上的时候,也不知道阿徵是为什么忽然就走了,连招呼都没有和她打上一句。
这几个月来,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见他走了过来,权蘅扭过头,没有理他,只自己坐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
见状,阿徵忽然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一股惶恐的感觉涌上心间,他生怕阿蘅再也不理他了,便主动冲上前去,坐在了她身旁。
紫云见他们俩有话要讲,便让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散了,自己也进了里屋,不愿打扰他们。
见阿蘅还是不愿意理她,身体还微微转了一个弧度,不想正面看见他,阿徵心急,一把将她拥入了怀里。
“阿蘅,你怎么了,怎么不愿意理我?”
权蘅心里不高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语气中有些郁闷,“我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反思一下吗?”
阿徵眼中罕见的出些了一丝迷茫,他试探道,“是我之前在小树林里冒犯到你了,所以你不开心吗?”
见他又明晃晃的提起那个吻的事情,权蘅又羞又臊,“你!”
别过头去,她哼了一声,“和那件事没关系,你再想想。”
阿徵紧张的捏了捏手,除了那件事,恐怕就是晚上他逃走的那事了,可是关于那件事,他心里有鬼,不敢主动提起,只好低下头,默默等着阿蘅的审判。
权蘅回过头,叹了口气。
晚上他追那小毛贼的时候神气的很,现在却低着头,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简直拿他没办法。
“晚上,你自己一个人去哪了?为什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消失了?”
听到这话,阿徵从胸口处摸出了一个油饼,递给了阿蘅。
权蘅接过东西的时候,感受到上面的温度,眼神一愣。
这油饼被他贴身放在胸口,被他的体温暖着,到现在都还是温热的。
如今虽然已经开春了,但晚上还是有些许的凉意。
这样的油饼,买来之后若一刻钟的时间不吃,便会冷掉了,但他却保存的这么好,着实是用了心的。
紧接着,她听见面前的人开口了。
“我在那花灯摊上的时候,瞥到不远处有个卖油饼的小贩,他是背着背篓卖的,我怕他走远了,一时心急,还没知会你一声,便过去买东西了。”
看着阿蘅手中的油饼,他感慨万千,“你尝一尝吧,看看和那镇上的油饼味道是否一样?当初我们在白雪庄的时候,咱们缺吃少喝,是你去挖了石斛卖钱,第一次时间就买了一张油饼,带回来给我吃,那味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看着手中的这张油饼,权蘅再也说不出一句怪他的话了。
揭开油纸后,她一口咬了下去,虽然和那镇上的味道不一样,但仍然很香。
“好吃的,我很喜欢。”
在白雪庄上的那段时间,是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刻。
在那样艰难的日子里,是阿徵一路陪着她走了过来。
即便他如今有点小秘密,权蘅也不想追究。
毕竟人活在世,哪有人没有秘密的。
就像她,也做一个古怪的梦,这个梦还无处向人诉说。
这样一样,权蘅心中的怒气便消散了大半。
撕下了半张油饼,她递给了阿徵,“你也吃吧,我原谅你了,只是下次你再要去做什么,一定要先知会我一声。”
阿徵接过东西,点了点头,“好,这样的事情,一定没有下次了。”
见他吃的唇边都沾上了油饼的屑,权蘅忍俊不禁,伸出手,替他擦了擦。
在她靠过来的那一瞬间,阿徵便闻到了从她身上传过来的香气,一时之间,他紧张的攥紧了手。
每次离她太近,他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好在,阿蘅只凑近了一秒,将东西擦下来后,便坐了回去。
“傻瓜,吃东西吃的到处都是,还跟个孩子一样。”
见阿徵呆呆愣愣的坐在原地,阿蘅忽然觉得他很可爱。
“好了,快吃完回去睡觉吧,已经不早了。”
听到这话,阿徵终于回过神来,憨憨的笑了笑。
两人吃完油饼后,阿徵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洗漱之后,他躺在床上,一时半会无法入眠。
一会儿想到白日里的那个吻,一会想到阿蘅靠过来时身上的香气,感觉身体的某个地方越来越烫,几乎让他有些控制不住。
终于,他坐起身来。
去洗了个冷水澡。
折腾了许久,他回到床上,这次终于累了,一闭眼就睡着了。
但这一晚,他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他,似乎才几岁,每日都坐在一个空旷的宫殿里,周围虽然有一些人,但他们都离他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他。
阿徵努力分辨他们的衣服,这才认出来,这些人,兴许是一些宫女和太监。
这时,宫外终于走进来一个女人。
她周身珠翠华裳,面容极美,可看向他的时候,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暖意。
女人抓起他面前桌上的纸张,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废物!你平日里做的文章,就只有这点水平吗?若让你父皇看见了,他定会责骂于你!”
就在这时,阿徵感觉自己的灵魂从小男孩身上飘了出来,站在一旁,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一切。
小男孩被女人砸了一下头,立刻便扁嘴哭了起来,伸出手,想要女人抱抱他。
“母后,孩儿知错了,孩儿日后定当加倍用功,求求您,抱抱孩儿好不好?”
不料,女人听到这话,竟嫌恶的看着他,还退后了两步,“我的儿子,应当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男儿,绝不会露出你这样的神情,真是个孬种!”
说到这,女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蹙眉,张口便骂道:“当初我生你和你弟弟的时候,你们是一对双生子,皇室双生子视为不祥,所以就留了你养在身边,你弟弟就被送出了宫去,如今他生死不明,都不知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却在这宫中享受荣华富贵,你凭什么!”
小男孩虽然才几岁,但由于早慧,已经能听懂母亲在说什么了,知道母亲生气伤心,他便跪在地上,膝行着朝母亲而去,抱着她的腿,哇哇大哭,“母后,你别生气,别生气好不好?”
女人见状,更是生气,不仅后退两步,将自己的腿从小男孩手上扯了回去,还指着周围的太监,下了个狠心的命令。
“太子不听话,不用功读书,本宫要好好惩罚他一下,你们,将他丢进宫殿尽头的那件黑屋,让自己反省反省去!”
听到这话,太监们纷纷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小男孩,便将他往远处拖去。
小男孩声嘶力竭的哭着,拼命回头,想求母亲收回成命,“母后,我再也不偷懒了,真的,求求您,别罚我!”
女人却别过脸去,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峥儿,去吧,好好反省一下,你弟弟在外受尽苦楚,你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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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也不能过的太轻松才是,不然怎么对得起他?”
阿徵眼睁睁看着小男孩被扔进了小黑屋,不管他怎么哭闹,都不会有人救他出去。
整整三日,连一个送饭的人都没来看。
他又饿又累,哭到眼泪都流尽了,却始终没有人放他出去。
看着这一幕,阿徵忽然感觉头很疼,心脏也像被什么人攥紧了一般,痛的他几乎要无法呼吸。
很快,梦中的场景又变了。
这次,他好像在别的宫殿,而那位小男孩也长大了,约莫十几岁的模样,身子也抽高了许多,俨然是一个小少年。
而在他面前站着的,则是一位中年男子。
而此刻,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太监。
那太监似乎已经受了重刑,躺在地上,呼吸微弱。
中年男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夸赞他,“做的好!哪怕他是你的贴身太监,从小陪你长大,那又如何?只要敢惹你不高兴,那他就该死!”
说完这话,中年男子面露凶光,眼神中尽是阴鹜,“你记着,朕是皇帝,你就是太子,这世上所有人的命,都是属于我们的!”
这位少年显然和之前的小男孩已大不相同,如果说,那个小男孩还会哭,还有七情六欲,那这个小少年,便俨然已是一个恶魔。
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半分人的情绪,就连他盯着地上的小太监时,眼神中也尽是冷漠。
看着他这副模样,中年男人得意极了,仿佛这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明日,你就去把你的两位伴读杀掉,他们已经陪了你十年,到如今,也已经足够了,若是他们家里人有意见,你放心,朕会去替你善后的。”
听到这话,小少年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只应了声“是”。
次日,等两位伴读入宫之后,他便拎着一把剑去了,在两人跪下行礼的时候。
小少年举起了剑——
见到这一幕,阿徵瞪大了双眼,朝着那两人扑了过去,试图替他们挡住这一剑。
“不要啊!!你快停下,快停下!”
梦里,小少年根本听不见阿徵的呼唤,只顾着一剑挥下。
但那残暴的场景并未到来。
因为这是梦,梦中的场景又变了一个地方。
这次,似乎是一场家宴。
少年已然是一位青年,他的兄弟姐妹们也纷纷出席了,因为父亲和母亲的要求,让他出现在人前时必须戴着一个面具,他便处处都遵从了这个命令。
这场宴会上,大家都吃的很热闹,青年坐在仅次于皇帝的位置上,却冷眼看着下方的所有人,并无一丝一毫情绪。
就在这时,阿徵忽然看到了宴席上有一个人,长得十分熟悉。
他凑近去看,竟看到那女子便是晚上和阿蘅逛街的那位女子,他听到周围的人叫她——
昭华公主。
一时之间,阿徵震惊无比。
而那小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阿徵的存在,朝他走了过来。
然后,揭下了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赫然和他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他右边眼下的那颗红痣,也是如此清晰。
此刻,那青年紧盯着他的眼睛,神色冷漠无比,他张口道——
“闻峥,你已经逗留在外许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下一刻,梦中宴席上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每个人都喃喃道:“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怎么还不回来?!!”
一瞬间,阿徵直接惊醒,一照铜镜,已然是满头大汗。
45. 面具
噩梦醒后,阿徵便再也睡不着了。
这些日子,他虽然也有断断续续的做梦,但大多数都是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情形。
如此和父母、和兄弟姐妹在一起的场景,实在太过详细而真实,让他浑身战栗。
他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仍旧惊魂未定。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这些日子,哪怕他极力掩饰,也感觉自己和阿蘅口中的那位竹马相去甚远。
顾府中的众人,虽然也认定他是沈徵玉,可个个却都说他和幼时的变化实在太大,若非长相没变,他们都快认不出来了。
可难道,那个梦里的一切,真的是他的过往吗?
若是的话,他真的再也不愿回去了。
华丽而冰冷的宫殿,嫌弃他的母妃,利用他杀人的父皇,还有那些为他好,却被他所杀的亲近之人,他光是想想,光是代入一下都会发疯。
和这个恐怖的梦比起来,呆在阿蘅身边的这段日子,简直太过美好了。
在她身侧,他不会被人嫌恶、怨恨,更不用违背本心去杀人,这些日子,他甚至都已经和阿蘅的大哥处成了朋友。
若是这一切都是假的,迟早要被夺走,要破灭,那他该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些,他又感觉自己的头疼了起来。
他抱紧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头脆弱的野兽在孤独的舔舐伤口。
他不承认梦中的一切。
梦都是反的,一定是这样。
终于,他头痛到精疲力尽,在床上又沉沉睡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
天亮之后,他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睁眼一看,竟然是紫云。
“沈公子,你起来了吗?小姐说她昨日买了个东西,忘了给您,让您等会起来了,就去她院子里一趟呢。”
阿蘅深呼吸一口气,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等紫云走后,他看见阳光从窗口处射了进来,正好照在他的床上,晒的他浑身暖洋洋的。
这一刻,昨晚噩梦带给他的阴影终于消散了些。
起床后,他洗漱完,盯着柜子,终于还是选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穿上。
阿蘅说的对,白色很衬他,他以前是很喜欢白色的。
他要做的是阿蘅口中那个温润如玉的书生,而不是梦里那个暴戾恣睢的太子。
从今以后,这柜子中的所有黑衣,他一概都不会再穿了。
收拾好了,他便去了明月轩。
刚进院子,就看见阿蘅正坐在他为她搭的那个小秋千上,正笑的阳光明媚。
见他来了,伸出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阿徵,你来啦?来给我推秋千吗?”
阿徵笑笑,走到了她的身后,手搭在了秋千上,替她推了起来,“好啊,那你可要坐稳了哦!”
言毕,他便重重的推了一把,看着阿蘅飞的高高的,笑容满面的样子,心中的所有不安都被驱散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一辈子都停留在此刻。
终于,权蘅玩累了,从秋千上下来,坐在一旁的小桌子旁,此刻上面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她喜欢的糕点。
此刻,她从中拿出一块,塞到了阿徵的嘴里。
“你也吃。”
阿徵嚼了嚼,感受着糕点在口中融化的甜蜜滋味,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幸福无比。
就在这时,阿蘅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差点把你忘叫你来的事情忘记了,你先在这坐着啊,我去拿东西。”
看着她回屋的背影,阿徵忽然想起了曾经两人在顾府中的过往。
那日是除夕夜,阿蘅也是这样对他讲话,然后回屋,给他拿了两件礼物出来。
这次,不知道她又准备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阿徵看见她从屋内出来了,和上次一样,也是将东西放在了一个盒子里,然后递给了他。
“打开看看?昨天我和昭华公主逛着玩的时候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完这话,权蘅便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阿徵接过盒子,心中忐忑而兴奋,一点点的推开了盒子。
可是,下一秒,他却在盒子里见到他绝对不想见到的东西。
竟然是个面具!
这一刻,昨晚做的噩梦又浮现在他的心头,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头痛到了极致。
手中的盒子也没有拿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痛的浑身都在颤抖。
这一刻,权蘅被吓呆了,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
想伸出手为他揉一下头,却又不敢,只局促的站在原地,心中惶恐而不安。
“阿徵,阿徵,你怎么了?”
阿徵此刻痛到失语,但看见阿蘅担忧的脸,还是极力忍耐着痛意,挤出了一句话,“我没有,就是突发头痛,最近经常这样,许是看见这个面具,想起了曾经我也戴过面具吧。”
权蘅呆呆的点了点头,替他将面具收了起来,放回了桌上。
片刻后,见他的痛意有所缓解,这才敢小声说话,“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买了这个面具刺激到你了,才会让你这么疼。”
这一刻,权蘅是真的心疼。
阿徵平日里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刻却如此虚弱。
将盒子拿了过了,她狠狠的拍打了两下,“都怪这个面具,我这就把它拿去丢了。”
不料下一秒,阿徵竟一把将东西夺了过去,抱在了怀里。
“无妨,我很喜欢这个面具。”
阿蘅送的,不管什么东西,都是宝贵的心意,他才舍不得丢呢。
见状,权蘅无奈的笑了笑,“见你现在好多了,我心里也好受些了,本来还想告诉你,两日后昭华公主邀我去参加宫里的赏花宴,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去呢,如今看你的头痛发作的这么厉害,要不你还是在府里休息吧。”
听到阿蘅的前半句话,阿徵的心都被吊到了嗓子眼里,若是他真的去宫里的话,即便他认不出来别人,别人说不定也能认出他来。
他不想破坏自己现在的生活,他不想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宫殿,只想呆在阿蘅的身边。
哪怕有一丝暴露的风险,他也想要避免。
听到后面,见阿蘅主动说不用他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是啊,我最近头都很疼,这次就不去了,你去玩的开心一些。”
权蘅点点头,应了声是。
宫里规矩多,想必阿徵也不适应,去了还要处处受限制,不如呆在府里好。
可一想到他不能去的原因,她还是十分不忍。
一抬头,看见他那虚弱的脸色,权蘅自己的心疼到像是被针扎一样。
终于,她还是将阿徵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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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阿徵那么高,他身长八尺,而她不过只到他的胸口而已。
此刻,她将脸埋到他的胸前,蹭了蹭,“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啊。”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颗小脑袋,阿徵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到要跳出胸膛了。
他伸出手,将阿蘅环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受尽了力道,深呼吸了一口气,“好,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这一刻,他在心里说的却是,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都不要好起来,不要想起从前的事情。
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
两日后,权蘅进了宫。
和她一起前去的,还有权蕊,以及二房三房的两个小姐。
毕竟这次昭华公主是对永宁侯府整府下了帖子,所以他们便也同去了。
哪怕大家都是侯府嫡女,可二房三房终究算是旁支,能进宫的机会很少,此刻,他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毕竟,这次的赏花宴虽说名义上的是赏花,其实就是春天到了,各家都到了相看的时候,纷纷派出自家的儿子女儿参加宴会,看看碰碰运气,能不能成上那么几对。
而且听说这次连几个皇子公主都会出席,京中的人简直削尖了脑袋都想钻进去,也不怪二房三房的重视了。
权蘅没和他们同一辆马车,而是和权蕊同乘一座。
这一次,她们俩也没有讲话。
权蕊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一直撩起车帘,往后看去。
权蘅心知她在想什么,可一路上她一直这样,偶尔还要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权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阿蕊妹妹,你这是在瞧什么呢?”
似是没想到权蘅竟然会主动和她搭话,权蕊心中一惊。
随后,她又感觉自己像被抓包一样,又羞涩又不好意思,便嘴硬了起来。
“没、没看什么。”
权蘅叹了口气,“哎呀呀,我看阿蕊怕是情窦初开了吧?跟在我们身后的,便是府里的几个表公子,个个都是丰神俊朗,也不怪妹妹一直往后看了。”
听到这话,权蕊气急,“我没有,你胡说,你别乱讲。”
权蘅轻笑一声,“好好好,是我乱讲,是我污蔑你了。”
说完这话,她便挑了挑眉,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片刻。
而一旁的权蕊则不自在了起来,她偷瞄了权蘅两眼,心下狐疑。
该不会,她和随风哥哥的事情,被权蘅知道了吧?
想到这,她又摇了摇头。
这绝不可能,每次她和随风哥哥见面的时候,都看了周围没人的。
肯定是权蘅在调侃她,误打误撞的说对了而已。
想到这,她心下稍安。
见权蘅似乎已经睡着了,她便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路上也没有再掀开帘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宫中。
权蕊跟着侯夫人他们来过几次,倒是没有很惊讶。
反而是权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忽然生了一丝紧张。
这里华贵无比,是所有人心中最向往的地方。
可对她来说,却是一场噩梦。
在那个梦里,她便是被关在这里,想逃却逃不掉,被那太子按在床/榻上日夜折辱,却无丝毫挣脱反抗的办法。
这一次,她一定不要再重蹈梦中的覆辙。
46. 脚踏两条船
几人刚到宫门口,就见许多达官贵人接踵而至。
不久后,前方忽然出现了几个人,他们恭敬的抬着一架小辇,而小辇旁边的人看着有点眼熟,似乎是那晚昭华公主身边的人。
很快,这位宫女便来到权蘅面前,“权大小姐,我家公主怕您劳累,特派我来接您,请上辇吧。”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权蘅顿时成了人群的焦点。
不过,既然昭华公主看得起她,这般重视她,她自然也不会拂了对方的面子。
礼貌的点了点头,她便上了轿辇,先行一步。
见她走了,权襄在一旁气的不行,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三姐姐,你看!权蘅那个乡下来的,凭什么能得昭华公主的青眼啊?她也配!”
权梦本就出生于没什么存在感的二房,在权蘅回府之前,就一直夹在权襄和权蕊之间讨生活。
现在权蘅回来了,她就更不想搅这趟浑水了。
于是,她只讪笑了一下,没有回话。
而一旁的权蕊此刻心不在焉,并没在意权蘅被人接走了,只是一只找机会回头,和蒋随风悄悄对视。
见这两人都不理她,权襄气的不行,指着他们的手都在抖,“你们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而权蘅坐上小辇后,很快便到了御花园。
此刻,园中已经有很多人了,昭华公主一见到她,便兴冲冲的挽住了她的手臂,领着她入座。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又有别人来和昭华公主打招呼,见她和别人聊的热火朝天,权蘅便也没有打扰他们,只自己环顾四周,观察起这里来。
今天这场赏花宴,的确是个大场面,除了昭华公主之外,二皇子、三皇子,还有四公主都来了。
听着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权蘅也算搞懂了这几个皇子公主之间的关系。
二皇子闻潜,是皇贵妃之子,前些年伤了腿,从那以后行走便有些不方便,此刻,他正自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神情阴郁,也没有人敢接近他。
而他旁边坐着的,则是三皇子,三皇子是现皇后的儿子,从小便天资卓然,性格也很好,正与周围的人谈笑风生,很容易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而不远处的四公主,她封号明德公主,是三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是现皇后所出,她的长相算不得出色,只是有几分清秀,但由于是中宫嫡出,尊贵无比,身旁围了一圈的人,个个都在恭维她。
不知怎的,大家都来齐了,但那位……太子,竟没有出现。
昭华公主和人寒暄完后,发现权蘅正在发呆,便撞了撞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权蘅勉强地笑了笑,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公主,我看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来了,为何太子没有来呢?”
不料,听到这话,昭华公主的笑意竟然凝固在了脸上。
随后,她长叹一声,“你刚回京城,许多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太子哥哥嘛……他为人有些孤僻,别说你了,就是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也不常见到他。”
昭华公主皱眉,“在我的记忆中,我长到这么大,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能都不超过五次,而且每每他出现,都戴着面具,我们也看不清楚。”
权蘅惊讶道,“他这么不合群?真是奇怪啊。”
昭华公主闻言,连忙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好了,别谈太子哥哥了,宴会就要开始了。”
敢在宫中议论太子哥哥,哪怕是她,也有些胆寒。
那个人……绝非是个正常人,还是别说出来,免得吓到蘅儿吧。
紧接着,乐师和舞姬纷纷进场,御花园里很快便热闹了起来。
可是权蘅心中却很不安,无心欣赏。
在她的梦里,她记得太子是没有戴面具的,只是那个梦很奇怪,除了阿徵的脸以外,她谁的脸也看不清楚,她越是想,便越是觉得头疼。
这一刻,她感觉宴会上实在太过嘈杂,吵的她脑瓜子嗡嗡的,空气也很闷,有些呼吸不上来。
和昭华公主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出去透透气,权蘅就带着紫云出去了。
一路上,她沿着御花园四处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心情也终于好了许多。
先前,紫云看自家小姐一直蹙着眉,有心事的样子,都不敢说话,此刻见她终于眉目舒展,这才敢开口。
“小姐,今天这场赏花宴如此热闹,您为什么要出来呀?”
权蘅叹了口气,“是很热闹,但今天,我更想一个人静静。”
听了昭华公主的话,她心中不安的情绪愈发的浓了。
那个诡异的梦,就像一把利剑,一直悬挂在她的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掉下来,砸的她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紫云耳朵尖,忽然听到了前方不远处似乎有动静,她扯了扯了权蘅的衣袖,以作提醒。
权蘅回过神来,跟着她一起向前方望去,却在看清楚情形之后瞪大了眼睛。
前方,正有一男一女在激烈的亲吻,他们抵在一棵树上缠绵,那女子的外衫凌乱,几乎都快被脱下来了。
而这个男人,便是蒋随风。
而另一个女子也是身穿华服,头戴珠翠,一看家世就非富即贵。
权蘅凝眸,仔细端详了下那女子的面容,感觉十分熟悉。
最近几次宴会,她好像都见过这人,每次都站在权蕊的身旁,似乎和权蕊的关系极好。
终于,她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她不仅是权蕊的手帕交,也是吏部尚书的嫡女,名叫陈清欢。
按理来说,她这样好的家世,不至于看上蒋随风这样的人,可偏偏她就是看上,此刻还和蒋随风亲热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眼看着再不阻止就要在这颠鸾倒凤了。
紫云的心脏砰砰直跳,小声暗骂:“这位表公子也太不知检点了!不仅勾引了权蕊小姐,让她对他死心塌地,现在还去勾引别人!”
权蘅冷哼一声,“他这样的出身,一朝来到京城,自然是想傍上京都贵女,一个不够有风险,他便广撒网,我果然没有看错,这个男人不堪托付。”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路上似乎有人经过,几个太监和宫女们路过,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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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讨论今天赏花宴的事情。
他们边说着,便往花园里来,见到了权蘅,还和她打了个招呼。
“见过权大小姐。”
权蘅礼貌的点了点头,几人擦肩而过,他们很快便走远了。
紫云回头一看,方才还在亲热的两人果然不见了。
许是在小姐和那群太监宫女们谈话的时候逃掉的。
权蘅走了过去,到方才他们亲热缠绵的那颗树下,竟发现他们遗落了东西。
许是逃的太急了,蒋随风丢了一块玉佩在这,而那女子,也遗失了一个耳坠。
亲手将那两样东西捡了起来,她递给了紫云,“这些东西,先由你来好好保管着吧,终有一天,它们会派出大用场。”
紫云接过东西,郑重的点头,“好,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这边的事结束了,权蘅也再没了继续散心的心情,准备回到宴席上。
只是,她从来没来过宫里,即便做过梦,梦里的路她也早就记不清了,一时间,竟迷了路,一路走到了一个小池塘边。
好在,池塘边上还有几个人在,她向他们问问路。
刚走进,她就听到有小宫女在感叹,“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这样好的阳光,的确该出来晒晒太阳。”
另一个宫女也出声附和,“谁说不是呢,就连六皇子也觉得天气舒服,想出来玩玩呢。”
这时,她们忽然感到了不对劲,惊恐的环顾四周,不知道六皇子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终于,其中一个宫女发现了踪迹,指着池塘边的一个小角落,大声喊道:“六皇子在那!”
听到这话,权蘅也看了过去,只见有个五六岁的小孩正蹲在池塘边上,用力伸手,想要去够池塘上的一朵小花,眼看着就要栽倒进去了!
而更让权蘅惊讶的是,这个六皇子的模样,和阿徵实在太像了,简直就像一个缩小版的他!
就在这时,六皇子终于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栽到了池塘里,在水中不断挣扎。
如今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是现在正在倒春寒的时候,有些冷,六皇子穿的还是挺厚的,他一落水,身上的衣服便变得极重,一直把他往下拉。
六皇子从没见过如今这般的情形,又是个孩子,慌忙之下,急的放声大哭。
可越是哭,池塘里冰冷的水便越是钻入他的口鼻,让他呛水呛到更严重了。
一时之间,周围的所有太监宫女都急坏了,可是他们又不会水,没办法下去救他。
“怎么办怎么办?!快叫人啊,叫会水的人来救六皇子啊!”
“对对对,快叫人!!”
眼看着周围已经乱成一团了,权蘅也焦急无比。
那个孩子的模样,实在太像阿徵了。
若是他今天死在这里,怕是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
想到这,权蘅咬了咬牙,冲上去便跃入了水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紫云反应过来的时候,权蘅已经在池塘里了,见到这一幕,她吓的惊恐大叫。
“小姐!你快出来,你别吓我啊!”
47. 溺水
权蘅管不了那么多了,抓住这小孩,便想要将他往岸上拖去,可这小孩受了惊吓,又呛了水,害怕极了,一直在挣扎。
权蘅虽然是个大人,但是她身体不好,被六皇子这样折腾着,她也呛了好几口水,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怕是不仅救不了六皇子,就连她自己也要死在这!
可是,她还不想死。
她花了那么多的力气,从白雪庄走到顾府,又走到京城,她的命,绝不可以断送在这!
这一刻,她脑海中浮现了阿徵的影子,他的记忆都还没恢复,她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想到这些,她无端又生了些勇气,硬是将这小娃娃强行拖到了岸边,托举着他爬上了岸。
上岸的那一刻,她听到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欢呼,一个个喜极而泣。
而权蘅却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这一次,周围的人个个都在惊恐大叫。
尤其是紫云,她似乎真的吓坏了——
“小姐,小姐!您不要吓我啊!!”
一时之间,岸上的人全都乱成了一团。
而六皇子一沾地,便哇哇大哭,他的奶娘赶紧将他抱在怀里,拍背安抚,可即便如此,还是止不住六皇子的哭泣。
终于,宴会上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全都过来了。
权蕊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地上的权衡,顿时浑身发抖,这个场景,和上次在侯府里的宴会上,何其相似。
若是沈徵玉那个煞星来了,肯定会发疯,会拼了命的救她。
可是现在,他不在啊!
权蘅的命,整个都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顾不了太多,权蕊跑了过去,直接将权蘅抱在了怀里。
下一刻,颤颤巍巍的伸手到她鼻下,却发现她已没了呼吸!
这一变故,吓到她直接哭了出来。
“蘅姐姐,你不要吓我,你快点醒来,你醒来啊!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争了!”
她虽然有些不喜权蘅,可权蘅也是她的姐姐,她只想膈应一下她,并不想她死啊!
一瞬间,感觉自己都在发冷。
看着周围看戏的一群人,她头一次愤怒的咆哮,“你们还呆在这做什么!快去请太医来啊!”
听到这话,宫女们才反应过来,连忙朝着太医院跑去。
此刻,权蕊抱着权蘅逐渐变冷的身体,无助到了极致。
明明她们早上还是同乘一辆车来的,只过了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时,昭华公主等人终于来了这边,她一看到地上脸色煞白的权蘅,险些要直接晕过去了。
是她给蘅儿下的帖子,若不是她非要叫蘅儿来宫里,蘅儿也不会出事!
一股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她几乎要站不住,扑到了权蘅的身边,泪水像珠子一样往下掉。
这时,一旁一个身着红装的女子主动站了出来,“我幼时曾在海边住过,那时救过许多险些溺水的孩子,你们若信得过我,让我来试试,她说不定还有救。”
权蕊和昭华公主此刻都吓傻了,见有人说权蘅可能还有救,连忙将位置让了出来。
红衣女子蹲下身后,双手叠在一切,不断在权蘅的胸口上按压。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切,纷纷窃窃私语,“按了这么久了,这权大小姐都还没醒过来,真的有用吗?”
另一个人摇了摇头,叹道:“要我看,估计是没救了,这权大小姐连呼吸都没有了,还能救得回来什么?要我说,她也是命苦,才被认回侯府一两个月,竟然人就没了!哀哉啊!”
听到周围尽是唱衰的声音,权蕊和昭华公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们想,不管如何,求上天垂怜一次,救救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吧。
周围人已经乱成了一团,但那红衣女子却始终不慌不忙,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坚持按压着。
终于,权蘅忽得吐出了一口水来,人也醒了。
见到这奇迹般的一幕,大家纷纷惊讶的捂嘴。
谁也没有想到,权蘅方才已经没有呼吸了,竟然还真能救活!
权蘅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红衣女子,见她醒了,还温柔的问她,“你好些了么?”
权蘅呆呆的点了点头。
“你方才呛入了太多的水,我帮你按压胸腔,让你把水都吐出来了,所幸你呛水的时间很短,还能被救回来,要是再长一点,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听到这话,权蘅明白是眼前之人救了自己,眼眶有些热热的,“谢谢您救了我,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改日,我一定亲自上门拜谢。”
不料,红衣女子却摆了摆手,“登门道谢就不用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叫虞书宁,家父是镇北将军,咱们此次也算是结了一个善缘了。”
权蘅重重的点了点头,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来日若有机会,她一定好好报答这位虞姑娘。
见权蘅醒来,一旁的权蕊和昭华公主终于松了口气,纷纷扑了上去,问她有没有事,可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
权蘅看着权蕊那张哭花了的脸,心下叹息。
这孩子虽然平日里是犟了些,但心肠其实并不坏。
伸出手将她的泪水擦去,权蘅温柔的笑了笑,“没事了,小蕊,你姐姐我没死,你看,现在不还好好的活着吗?”
听到这话,权蕊终于绷不住了,哭着扑进了权蘅的怀里,伤心道:“你刚才呼吸都没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
权蘅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背,和昭华公主相视一笑,“小妹情绪失控,让公主见笑了。”
见她还有余力开玩笑,昭华公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见你没事,真好,若你今天真折在这了,可当真是会让我愧悔一辈子啊。”
这时,不远处有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丽妃娘娘驾到!”
听到这话,众人连忙行礼,权蘅也挣扎着起身,但却因为浑身乏力,才刚站起来,就又跌倒在地。
见她这样,皇帝开口,“权家小女,你就不用起了,朕知道,你方才拼死救了朕的六皇子,现在身体很虚弱,就免礼吧。”
权蘅低下头,应了声,“是”。
这时,丽妃从奶娘手中接过了受惊的六皇子,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铧儿,我的铧儿,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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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没事,今天若是你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见丽妃哭的实在伤心,皇帝将她揽进了怀里,轻声安慰,“没事了爱妃,现在都过去了,别怕。”
丽妃闻言,只“嗯”了一声,还是止不住哭泣。
这一幅母怜子的场景,让在场的许多人都红了眼睛,酸了鼻子。
终于,丽妃哭够了,也将六皇子哄好了,她才想起了这次的恩人。
缓步走到权蘅的面前,她柔声道:“权大小姐,方才的事情,本宫都已经听说了,这次是你救了本宫的铧儿,你想要什么赏赐?”
一瞬间,权蘅愣在了原地。
她救六皇子,并非是为了攀龙附凤,也不是为了要奖励,只是看着六皇子那张酷似阿徵的脸,她实在不忍心他丧命罢了。
半晌,她摇了摇头,“多谢丽妃娘娘的看重,只是我救六皇子,就如同虞姑娘救我一般,都是举手之劳,实在不敢要什么赏赐。”
听到这话,皇帝竟爽朗的笑了起来,“好!好一个权家姑娘,都豁出性命去救别人了,也不要赏赐,朕最欣赏的便是你这种善良的品格!”
“传下去,朕要封你为县主,封号就叫柔嘉,另外再赐黄金千两,东海夜明珠一对!”
听到这话,众人哗然。
权蘅更是被这赏赐砸晕了头,“皇、皇上,这赏赐是否太多了?臣女担当不起啊!”
皇帝闻言,一挑眉,“难道,在你眼里,你救了朕的亲生儿子,铧儿的命还不值这些?更何况,你是长公主的亲外孙女,便也是朕的外孙侄女,这奖励,你担当得起。”
话赶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权蘅也不好拒绝了,只能接了下来,朗声道,“臣女谢皇上隆恩!”
见权蘅受了封,昭华公主真心实意的为她感到高兴。
一旁的权蕊虽然还是有些酸溜溜的,但是也接受了事实,蘅姐姐愿意豁出性命去救人,就应该得到这样的赏赐。
只有一旁的权襄看着这一幕,早已恨的牙痒痒。
权蘅这个贱人,运气可真好,明明只是第一次进宫,竟然就得到了这样天大的赏赐,凭什么啊!
不就是救了个人?若是她能遇上六皇子,她也会去救!
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了。
狠狠的瞪了一眼权蘅,她再不愿正眼看她,扭过头去。
今日的赏花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好再继续办了。
众人陆陆续续的都出了宫,回去的路上,权蘅靠着马车,感觉一阵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明月轩的床上了。
一睁眼,就看到了爹娘和兄长的脸,他们的眼眶都红红的,见她醒了,立马紧张了起来。
赵倾蓉率先开了口,“蘅儿,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宫里来的太医就在院子里坐着呢,要不要再看看?”
一旁的权明豪也附和着,满脸担忧的看着她,“是啊,虽然太医说你没有什么问题,但万一呢?万一给你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权野更是急的团团转,就连脖子都红了。
见状,权蘅轻笑声,安慰道:“爹、娘,大哥,我没事,你们放心吧。”
48. 坦白
“我会凫水的,今天会出事也是意外,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就是有点力竭而已。”
看着面前这几张担忧的脸,权蘅轻叹一声。
“当初,我还在长乐县的时候,被我那黑心的嫡姐推下了悬崖,幸好是掉入了水中才捡回了一条命,若我不会水的话,此刻怕也见不到你们了。”
权蘅本意是想安慰他们,可她一开口,赵倾蓉哭的更厉害了,就连站在后面角落处的权蕊,也红了眼眶。
哪怕是权明豪和权野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也落下了泪来。
当时,权明豪怕赵倾蓉他们担心,寄回来的书信里只写了她曾经受了很多苦,并没有说她具体受了哪些苦。
明明是被人推下悬崖,别人是要存心害死她,可她却还能将此事轻松的说出来,甚至拿来安慰他们。
赵倾蓉感觉心疼的快喘不过来气了。
她一手抓住床沿撑住身体,一边怒骂,“我的女儿,就如明珠一般宝贵,结果落到他们顾府,竟然被他们这样对待!他们这群人,是真该死!”
权明豪听到这话,心中冷笑一声。
当然不止是该死,那群人,已经死了。
当初他带着蘅儿走后,便使计削了顾长帆的官职,又找了伙人装作强盗,将整个顾府洗劫一通。
那顾长帆平日里在长乐县装的很好,实际上早就得罪了很多人,只是那些仇家看在他是个官的份上,对他多有忍让。
现在他不过白丁一个,又没有钱,自然会被寻仇了。
几乎是刚到京城,他的探子就传来消息,说那顾家一家人,在躲仇人的时候失足,全部掉到了悬崖下,尸体都被山间的野兽给吃掉了。
也算是恶有恶报。
不过这样的事情,到底太过残暴血腥,他是不会说给妻女听的。
权蘅躺在床上,此刻挣扎着起来,半靠在了床头。
紧接着,她握住了赵倾蓉的手,安稳道:“娘,我没事,你看,现在我早就已经脱离了顾家,回到了你们身边,往日之事不可追,我们就把它放下吧。”
赵倾蓉流着泪点了点头,“嗯,娘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他们顾府欠你的,我们都会千百倍的还给你。”
见屋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权蘅赶紧笑了笑,活跃了一下气氛。
“好啦!我们凡事往好处想,你们女儿我啊,进一次宫,就得到了县主之位呢,这可是旁人想都想不到的好处呢!”
不料,她这话一点用都没有,面前的几个人还是愁眉苦脸的。
权明豪心疼的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蘅儿,你记住,在爹娘的眼里,什么县主之位,什么黄金千两,我们都不在乎,这辈子,我们求的,只是你平安健康,知道吗?”
面对着三双担忧的眼睛,权蘅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
接着,她又想起了一件事,“爹、娘,今天这事,幸好有镇北将军家的女儿虞书宁相助,是她救了女儿,若无她,我今日可能真要葬身池塘了,我想,咱们一定要亲自上门道谢才是!”
听到这话,权明豪点头,“的确如此,我和镇北将军这些年的关系也不错,咱们这次,也算是将这份善缘结的更深了,你放心,等你病好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去道谢。”
有了这句保证,权蘅终于放心了。
此刻天色已晚,大家寒暄了几句,权蘅就催着他们回去休息了,但在他们跨出门槛的时候,权蘅出声,将权蕊留了下来。
此刻,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权蕊战战兢兢的走到了权蘅的床边,一时之间有些知道说些什么。
白日里,她们两姐妹虽然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但毕竟是她没有一直跟着权蘅,才会让她出事的。
不料,她还在忐忑,却听权蘅先开了口。
“小蕊,接下来我要讲的事情,你可能会有些无法接受,但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必须知道。”
听到这话,权蕊眉心一跳,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她就见权蘅拍了拍手,“紫云,把那东西给我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权蕊眼睁睁的看着紫云拿进来一个盒子,递给了她,然后又关上了门,出去了。
盯着手中的小盒子,权蕊忐忑无比,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她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开看看吧。”
见权蘅都发话了,权蕊终于下定决心,咬了咬牙,将手中的盒子掀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玉佩,还有一个耳坠。
不知为何,这两样东西看起来都很眼熟。
她拿起玉佩仔细端详,果不其然,在隐秘处看见了“随风”两个字,竟真的是随风哥哥的东西。
而另一对耳坠,就更熟悉了,这对耳坠,是她给陈清欢的生辰礼,是她亲手挑的。
一时之间,权蕊的手都在发抖,她看向权蘅,“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这两样东西给我做什么?”
权蘅心知权蕊现在肯定无法接受,但她必须说出来,才能让她不要陷得更深。
“今天,我离席之后,沿着御花园的小路一路走,结果看见咱们府上的表公子蒋随风,和一个女子在小树林里激烈亲吻。”
听到这话,权蕊没拿稳手中的盒子,一下摔在了地上。
好在这玉佩的用料还算不错,竟然没有摔碎。
看着权蕊苍白的脸色,权蘅不忍的开口,“后来,周围有一群太监宫女路过,他们两受了惊,生怕被人发现,便逃了,许是逃的时候没注意,两人都不小心遗落了一件贴身之物,你看看,是不是很熟悉?”
其实,在看见盒子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权蕊心中便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此刻听权蘅讲完全程,心中疼地像火烧一样。
她那样信任随风哥哥,将自己的心都托付给他了,而他,竟然背着她做出这种事情来!
还有,陈清欢的所作所为,更是在打她的脸。
从小,她便将清欢视为好友,两人作为手帕交,权蕊什么心事都给她讲。
甚至她和随风哥哥的事情,她谁都没说,只告诉了清欢,没想到,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背叛!
权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蒋随风现在郎情妾意,就算我把事情的真相给你说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这件事,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不料,权蕊听到这话,却攥住了她的手,“不,我相信你,蘅姐姐,你入府这么久了,我已经了解你的为人,你绝不是会挑拨离间的人,这事,肯定是真的。”
讲到这,权蕊一眨眼,泪水还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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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控制的滑落了下来,砸到了权蘅的手背上。
“只是,我有些不敢置信,我竟然看错了人,我喜欢的男子,和我的闺中好友,竟然会联起手来欺骗我。”
权蘅替她擦了擦泪,“其实这事很好理解,那蒋随风是从小地方来的,不管是接近你,还是接近你的好友,目的都是傍上京城贵女,从你们背后的娘家榨取利益罢了,他是个虚弱小人,是他错了,罪不在你。”
权蕊本以为权蘅会怪她糊涂,怪她荒唐,可是,竟然没有。
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姐姐,到最后来,却是这个姐姐帮她认清坏男人,说这事不怪她。
一瞬间,她情绪失控,伏在权蘅的床边,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一刻,她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释放了出来,再无保留。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她彻底哭累了。
和权蘅告别之后,她浑浑噩噩的出了明月轩,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半路,竟然又遇到了蒋随风。
此刻,天色已黑,权蕊又没有提灯,蒋随风没发现她哭了,只是像往常一样来抱她。
男人抱住她的那一刻,权蕊忽然感到无边的恶心,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
蒋随风一惊,心中暗骂权蕊在搞什么幺蛾子,面上却还堆着笑,准备又来抱她。
这一刻,权蕊真的怒了,往后退了两步,“你别碰我!”
蒋随风摸不着头脑,疑惑道:“阿蕊,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是不是权蘅那个贱人?”
自认为发现了真相,蒋随风语气中带了几丝义愤填膺。
“她那种人,白日里就该死了才对,结果还被人救活了,真是苍天不长眼啊!”
他知道权蕊和权蘅一直不睦,自以为骂上权蘅几句,就能让权蕊开心,可是,这一刻权蕊却安静的出奇。
他抬起头,看向权蕊,却见她的眼神中尽是冷漠,心里顿时漏了一拍。
该不会……那些事情暴露了吧?
可是,这不可能啊!他每次都很小心,绝不会让人发现的。
只有白日里丢了一个玉佩,这事的确让他有些焦急。
看着男人变幻莫测的神情,权蕊忽然感觉很冷,这一刻,理智也回归了。
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还不适合跟蒋随风撕破脸皮。
她要找到一个恰当的时间,抓住蒋随风的把柄,狠狠的撕开他的真面目。
她不仅要蒋随风在侯府无法立足,她还要整个京城都看见他那恶心的嘴脸!
想到这些,深吸一口气,面上挤出了一个微笑。
“无事,我就是心情不好,刚刚凶了你两句,还请随风哥哥不要介意。”
听到这话,蒋随风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
他就说嘛,权蕊这个蠢女人,怎么可能会发现他那些事情,是他多想了。
这种女人,他见得多了,从小没怎么出过府,被养在深闺,天真的很,只要随便一骗就能上当。
他笑了笑,走到了权蕊的身边,想拉她的手,却被无意间躲开。
“我累了,要先回房休息了,随风哥哥,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这话,权蕊就加快了脚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
她怕再多和蒋随风说一句话,她会当场吐出来。
49. 失控
眼睁睁看着权蕊走了,蒋随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平日里,这女人最好哄了,也不知道今天抽了什么风。
可他虽然有些不安,却也不知道不安的源头在哪,只好在心中暗啐了几句,便回了自己院子去。
而权蘅在权蕊走后,便感觉有些疲累,沾着枕头便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已到半夜,她感觉自己浑身黏糊糊的,极不舒服,难受地睁开了眼睛。
不料,却发现有个人守在自己床前。
天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清楚,还以为是什么歹徒,险些大叫出声。
下一秒,她就被紧紧地拥入了一个怀抱。
直到闻到面前之人熟悉的体香,她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阿徵,你怎么来了?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么。”
面前之人没有说话,只是将脸整个埋入了她的脖颈旁,将她抱的更紧了。
权蘅本想挣脱,可是,她忽然感觉肩上湿漉漉的,好像是他在哭。
心里一紧,她连忙问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听到这话,阿徵抬起头来,认真的看向她,“你欺负我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伤害到我。”
此刻,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照亮了屋内,她抬眸,只见阿徵的眼睛已经哭到通红,血丝多到有些骇人。
“你伤害自己,就是在伤害我,知道吗?”
权蘅一时无言,只听面前之人声音都在颤抖。
“你从傍晚开始,又发起烧来,这会儿才退烧,我真的怕你又像庄子上的那次一样,再也不醒来了。若你抛下了我,你让我该怎么办啊?”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半夜感觉身上湿漉漉的,原来是发烧出了许多汗。
的确,白日里那处池塘极凉,她刚跳下去的时候,也是冷的直哆嗦,只是当时她忙着救人,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
看着阿徵委屈伤心的脸,这一刻,权蘅想起了许多。
她记起几个月前,她在白雪庄生病醒来之后,许多次半夜惊醒,都能看见阿徵坐在她的床前。
次次都把她惊到。
她原以为,他是受了惊吓,太过担忧,过一段时间便能好些。
没想到,如今他依然这样。
若是这个坏习惯一直都没改掉的话,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里,有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一时之间,她有些心疼,伸手擦掉了他的眼泪,权蘅柔声道:“没事了,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烧也退了,没什么大碍了,你就放心回去睡吧。”
下一刻,阿徵却没回她这句话,只是自顾自地道:“你为什么救他?”
权衡愣住了,她的烧才刚退不久,感觉脑子迷迷糊糊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她没有回话,阿徵气极,连连质问
“我问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劳什子的六皇子!”
说这话时,他双眼猩红,脖子上青筋暴起,看着极为骇人。
权蘅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一时不敢说话。
见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阿徵心里的那个根弦终于断了,竟翻身上床,将权蘅压在了身/下。
“你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豁出性命去救他,你可知,若是今天你回不来了,我会发疯的!”
看着他这副癫狂的神色,权蘅丝毫不怀疑他说的这话的真实性。
可是,他明明面上那样的生气,一眨眼,泪却落了下来,滴在了权蘅的脸颊上。
一时,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知道,他的暴怒其实也只是伪装,脆弱才是他真正的底色。
面对着他,她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那个孩子像你。”
一言毕,身上的男人便愣住了。
这一刻,他所有的戾气都似乎消融,一瞬间,就从一头炸毛的老虎,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猫咪。
权蘅伸手,摸上他的脸颊。
“那个孩子,长得和你极为相似,简直就是你小时候的样子,面对着那样一张脸,我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若我不去救他,也许这一辈子都会后悔。”
阿徵的泪更加汹涌了。
一滴一滴,尽数落在她的身上,但权蘅没有推开他,只是伸手将他抱进了怀里,任由他无声的大哭。
这一刻,他的头很疼,脑中闪过了无数的回忆。
六皇子的脸,开始在他的记忆中浮现。
原来,他真的不是沈徵玉,他是闻峥。
他不是书生,而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许多次,阿蘅都不想他手上沾血,希望他干干净净,如朗月清风。
可是,他一早就不是了,在遇见她之前,他便已经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
这辈子,手都不会再干净了。
他真的怕,怕如果有天阿蘅知道了这一切,会不会厌恶他,抛弃他,他绝不能接受那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事到如今,他就算是装,也要装的天衣无缝,让这一切都瞒天过海。
他不想再回去当太子了,只想留在她身边。
思绪回到现在,他想了想,其实今日这事,追根究底还是怪他自己。
闻峥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哪怕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手掌中也毫无察觉。
若不是他为了避免麻烦,不想去宫中,阿蘅也不会出事。
“阿蘅,我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保护不了你,你会不会怪我?”
权蘅拍了拍他的背,极力安抚,“怎么会呢?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再说了,我们是朋友,那就不应该你一个人付出,我也该付出,我也该保护你啊。”
不料,不知道哪个字眼刺激了面前的男人,竟又让他失控起来。
他坐起身,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阿蘅,在你眼里,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吗?”
听到这话,权蘅有些不自在,睁大了眼睛,别过头去,“……自然是不止,我们是好朋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
这话她越说越心虚,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听见了,“……我们,自然不是普通朋友。”
下一刻,她感觉自己天旋地转,被男人紧紧抱在了怀中。
一个湿漉漉的吻落了下来。
她感觉阿徵似乎很生气,力气也很重,许多次磕到她的唇,他也不愿意放开。
感觉到有些疼,嘴里也有了血腥气,权蘅皱眉想要推开他,但她力气实在太小,根本无济于事。
吻到最后,她眼中已经蓄满了眼泪,一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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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便落下来。
这时,男人粗暴的吻终于停了。
见她被自己欺负哭了,又愧疚无比,一下又一下的吻掉了她的眼泪。
“对不起,阿蘅,我刚才有些失控……”
权蘅知道,可是她也委屈,便不想回话。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无能,若是可以的话,我真想把你关起来,这样你就再也不能出去,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
听到这话,权蘅起初十分诧异,可片刻后,又破涕为笑。
她只觉得他这话傻的可爱。
把人关起来那种事,只有那杀千刀的太子才做得出来。
至于阿徵,她相信他,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好了好了,今天这事,我就原谅你了,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
将他紧紧攥住的手指一个个打开,权蘅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我知道你害怕,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鲁莽救人了,好不好?这样的玩笑,你以后就别开了。”
闻峥“嗯”了一声,继续抱住了她,“好,我不开玩笑了。”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可只有他心里才知道。
他刚刚那番话,真的不是玩笑。
如今的生活,就像一场随时都会破碎的梦,若是将她囚禁起来,就可以避免所有的危机发生,那就好了。
之前,他在质问阿蘅两人是不是普通朋友时,她说了一大堆,可听在闻峥耳朵里,他只听到了从小一起长大几个字。
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烧的他心脏都在疼。
的确,他是因为被误认为是她的竹马,才能来到她身边,留在她身边,而且,他并不打算戳破这件事情。
可是,若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是基于那个沈徵玉才产生的话,光是想想,便要烧的他的理智全无。
不管怎样,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把她囚起来比较好。
只是,此刻,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实在不忍心。
她是这样一个好的人,又善良,又勇敢。
她应该是自由翱翔的小鸟,而不是被他囚起来枯萎的花朵。
罢了,只要她开心,所有的痛苦,就由他来承受吧。
*
次日清晨,权蘅还没醒,便听到紫云进来说,权蕊已经在院子里坐着了。
揉了揉眼睛,权蘅起身洗漱。
昨晚出了一身的汗,此刻她感觉浑身都黏黏糊糊的,直到洗了个澡,才感觉清爽起来。
做完这一切,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但两人见面的时候,权蕊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见权蘅虚弱的咳了两声,她甚至还有些担忧。
“姐姐,你没事吧?昨日太医不是说你没有大碍吗,怎么会病了。”
权蘅喝了杯温水润润嗓子,总算感觉舒服了些。
“没事,就是昨晚发了烧,现下已经退了,不用担心。倒是你,来我这里是有什么急事吗?”
言毕,权蘅就见她似乎有些紧张,双手无意识的在搅动衣角,半晌,才鼓起勇气开口。
“姐姐,昨天我走的太急了,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告诉你。”
讲到这,她低下头,“我想和你道歉……这些日子,我始终对你有情绪,让你感到烦扰了,对不起。”
50. 私通
权蘅想了无数次种可能,却没想到,权蕊今天来这里,竟然是为了给她道歉。
一时之间,心中浮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最终,她还是长叹一声,拉住权蕊的手,语重心长道:“没事的,小蕊,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我都没有放在心上,我只盼你不要走入死胡同才好。”
见权蕊眼眶红红的,权蘅想到昨天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道:“那蒋随风真的不是一个好人,你要仔细甄别才是。”
不料,权蕊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看向权蘅,“姐姐,今天我来找你,一是为了给你道歉,还有,的确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昨晚我回去之后,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那蒋随风竟然敢这样负我,我一定要亲手报复他,让他彻底身败名裂才好!”
看着权蕊眼中的坚定,权蘅终于放心了。
她看得出,这个妹妹是真的已经醒悟了,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干出伤害家族的事情。
“姐姐,明天是个好日子,我会邀请蒋随风和我一起去去寺庙上香,同时,也会给陈清欢写信,故意将这件事说给她听。”
讲到这里,权蕊咬牙切齿,眼神中尽是失望,“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把陈清欢当成最好的朋友,却没想到,她却背着我做这么龌龊的事情,怪不得每次我们参加的宴会,她也会跟来,估计是得了我这边的消息,好和蒋随风见面吧!”
权蘅心知她肯定不好受,一夜之间,喜欢的男子,信任的好友,都在背后伤害她,但事已至此,纠结于过去是没有用的,人都要向前看。
“小蕊,通过这件事,丢掉一个本就不好的男人,看穿一个虚伪的好友,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我们有所防备,不会担忧他们何时会突然伤害你了,不是吗?”
权蕊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说的对。”
紧接着,她抬起头,希冀的看向权蘅,“那明日,姐姐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毕竟……是去捉奸,我一个人始终有些害怕,多一个人,我也能更有底气一些。”
权蘅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当然可以!”
这一天晚饭的时候,权蕊说起了次日要去京郊的白塔寺上香,权蘅要与她同去的事。
一时之间,赵倾蓉和权明豪都惊讶的看向她们。
毕竟,这些日子里,这两个孩子不睦的事情人尽皆知,如今,看她们和好了,还约定要一起出门,都感到十分欣慰。
权明豪一拍桌子,便愉快的决定了,“正好明日我休沐,不如爹爹也陪你们一起去吧?”
赵倾蓉点头,开心道:“娘亲也去,咱们大家都去!”
很快,这个计划就从两个人去,变成了整个侯府都一并前去了。
权蕊虽然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但是这事毕竟人越多越好,便接受了。
次日一早,整个权府便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许是这一天日子的确好,去往白塔寺的路上,人也多,马车也多。
他们在上山的半途中,便发现走不动了。
前方车夫的声音传来,“侯爷、夫人,路上人太多了,车架都堵住了,我们前方是五公主的车架,实在不好催动啊。”
听到这话,权明豪无奈道:“行吧,那我们就先等等,等路通了,咱们再走。”
整个队伍停下后,权蘅和权蕊对视了一眼,确认计划即将开始。
权蘅将那日得到的玉佩和耳坠再次给了权蕊,“这东西你带上了,兴许有用。”
权蕊接过东西后放在了身上,道了声谢,便下了马车,往她和蒋随风约定的地点而去。
两人一见面,蒋随风便猴急的扑了上来,将权蕊整个人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蕊儿,你可算来了!昨日你心情不好,我们都没有亲近,可想死我了。”
若放在往日,权蕊肯定会因为这番话心神荡漾,欣喜无比。
可如今,她已知晓了他的真面目,再和他接触,只会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厌恶。
恶心的让她想吐。
权蕊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时机未到,如今还要再忍耐一二。
从蒋随风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她扶住了脑袋,做出了一副头晕的模样,“随风哥哥,昨儿个我受了寒,今天又起的太早,感觉有些头晕,既然我们已经见过了,那我就先回马车上了吧。”
听到这话,蒋随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从昨天开始,权蕊就有些怪怪的,他今天本想好好地哄一哄她,不料她竟这么不给面子,只是见一面就要走。
强忍着怒气,他磨了磨后槽牙,最终还是挤出一个笑容,从身上掏出了一封信来,递给了权蕊。
“蕊儿,这是我昨晚为你写的信,既然你要先走,就先把这封信收了,等会回到马车上读吧。”
权蕊点点头,将书信手下,转身便要走。
想着做戏也要做全套,她装作头晕站不稳的样子,歪歪扭扭的朝外走去。
见状,蒋随风连忙上前,殷勤的开口,“蕊儿,看你如此虚弱,要不我抱你回去吧?”
听到这话,权蕊皱眉,“你这什么意思?今日来上香的达官贵人这么多,这条路更是被这么多人盯着,你要把我抱回去,是想要毁了我的清白不成?”
蒋随风讪讪的笑了笑,终是没再跟上去。
直到权蕊已经走远,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了,蒋随风这才狠狠的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若不是为了权府的荣华富贵,就这种矫揉造作的女人,老子才看不上呢。”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树林里忽然走出一个女子,看见蒋随风的那一刻,便扬起笑容,扑进了他的怀里。
“随风哥哥,昨日一别,我好想你,你有想我吗?”
蒋随风抱住女人,闻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十分陶醉,“当然想了你,你可是我最爱的女人!”
陈清欢娇嗔的笑了笑,锤了一下他的肩膀,“真讨厌!还说我是你的最爱呢,那我和蕊姐姐之间,你更喜欢哪一个?”
回想起方才被权蕊甩脸色的样子,蒋随风心中冷哼一声。
比起清欢这样的女人,她权蕊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喜欢你,我当然最喜欢你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啊。”
听到这话,陈清欢高兴极了,揽着蒋随风的脖子主动索吻,两人很快就亲成一团,身后的树都难以承受这激情,被靠的有些摇晃了。
而权蕊刚走出小树林,便寻了一个僻静处,打开了那封信。
和往常一样,这信里就是一个甜言蜜语,还夹杂着一些污秽之词。
权蕊没多考虑,便直接将这信撕碎了,再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烧了个一干二净。
随后,又从身上掏出了那枚玉佩,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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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她还是再次往树林中走去,今天,她就要揭发这个男人的恶心面目,从此和他一刀两断。
果不其然,她才刚进小树林,就听到了前方有动静。
走进一看,那蒋随风和陈清欢已经抱成一团,滚在了地上,激烈的亲吻着,两人的外衫都已经被脱掉了,简直不堪入目。
这一刻,她心里又疼又悲愤,猛的大叫出声——
“蒋公子、陈小姐,你们在做什么?!”
她这一嗓子声音极大,很快,四面八方的人都朝这边赶了过来。
权蘅这时本在五公主的马车里闲谈,听到这动静,便知道事成了,连忙朝树林里赶去。
五公主平日里最爱看热闹,一看这必定是出了什么事,便也下了车,跟着她一并赶来。
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伤风败俗的一幕,连忙用袖子挡住了眼睛。
“你们、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行这种苟且之事,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这时,永宁侯府的人也赶来了。
看到这一幕,赵倾蓉吓的差点晕过去。
这蒋随风是侯府的表公子,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好歹也是住在他们府上的,出了这事,简直是要把他们的脸都给丢光了。
权明豪见状,更是怒喝一声:“随风,你在做什么?!”
地上的两个人已经彻底傻住了。
陈清欢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为了能有个正当的由头出门,她也是求了爹爹娘亲,让他们一起来的。
此刻,吏部侍郎正站在她面前,早已羞臊的满脸通红。
他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女儿,简直是丢尽了他的脸!
最重要的是,这一幕还让五公主看见了,当今圣上很宠这个女儿,若是这事让五公主一讲,皇上知道了,那丢脸的就不止是她陈清欢一个人。
怕是整个陈家都要被连累啊!
一想到这些,他便感觉怒不可遏,冲上去就狠狠给陈清欢一巴掌,打的她嘴角都出了血。
“孽障!孽障!来人,把小姐给我拉下去,不要在这丢人现眼!”
陈清欢看着周围乌泱泱一片人,心中恐惧无比。
她知道,她还未婚,和随风哥哥也没有婚约在身,被这么多人看见了这一幕,她的清白便已经毁了!
父亲向来看重仕途,为了陈家一个干净的名声,说不定今晚就会让她自尽的。
想到这些,她怕的浑身发抖。
在家丁上前来拉扯她的时候,一把抱住了蒋随风的腿,苦苦哀求,“随风哥哥,你救救我!我被带回家去,说不定会死的!求求你了!”
但这一刻,蒋随风却收回了自己的腿,还向后腿了两步。
如今,这个人女人,这步棋已经毁了,他不能再被这个女人连累。
这种事,对女子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可对他们男人来说,就是一桩风流韵事啊,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过是失去了一个陈清欢而已,他不是还有个权蕊吗?
想到这,他抬起头,在人群中找寻权蕊的踪迹。
终于,他在权蘅身后看见了她。
往日里,权蕊的那双眸子总是盛着许多柔情蜜意,可此刻,他却只能从她脸上看到厌恶。
更可怕的是,一旁的永宁侯,正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一瞬间,他如坠冰窖。
51. 处置
这些日子,他在永宁侯府过的太舒服,竟然已经忘了,这位永宁侯,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可实际上并非一个好惹的主。
当初他们还是邻居的时候,他就亲眼看见过侯爷处死那些上门来闹事的人。
这次,他给侯府惹了麻烦,怕是不能善了了。
想到这些,他惊恐发作,如今在这京城中,唯一能救他的人,恐怕就是权蕊了。
许是被冲昏了头脑,他竟当着众人的面,开口求起了权蕊,企图用男女私情,将她绑到和自己一条船上。
“蕊儿,你救救我,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你忘了我们那些开心的日子了吗,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见状,权蕊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后退了几步,“我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么?你欺负了清欢,如今还想来攀扯我了?”
听到这话,蒋随风天都塌了。
看她这副模样,是要完全和他撇清关系了,那怎么能行?
“不可以!蕊儿,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将我们之间的感情全部抹杀?你身上还带着我先前写给你的情信呢,你敢不敢拿出来,让大家都看一看?”
权蕊此刻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前段时间真是被冲昏了头脑,才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垃圾。
幸好那信她早早就烧了,谁也找不到,要不然,还要被这男人恶心到。
“你说的什么劳什子的信,我这里是决计没有的,不过,我这里倒是有另一个东西,可以给你看看。”
言毕,她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玉佩,砸到了蒋随风的面前。
“方才,大家队伍停下的时候,我也下车来透透气,不料却在路上捡到了这枚玉佩,我看上面刻着你的名字,想着应该是你的,便四处找你,不料,却撞见了你和清欢正在苟且,真是污了我的眼睛!”
这一刻,蒋随风震惊的捧起了那枚玉佩,不可置信的看向权蕊。
这枚玉佩,是昨日他和清欢在宫里亲热的时候掉的。
当时他就感到很不安,总觉得玉佩丢了不太好,没想到,这玩意还真被人给捡到了!
怪不得昨晚权蕊这个贱人就开始给他甩脸子看,如今看来,怕是昨天她就已经知道他和清欢的事情了。
今天的这一切,说不定都是这个贱人设计的,只是为了报复他!
等她之后再给侯爷和侯夫人吹吹风,他还如何能在侯府立足?
想到这些,他已是怒不可遏。
既然他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便要拉着这个女人一起下黄泉!
趁权蕊一个不注意,他便朝着她扑了过去,不料还没扑到人,先被权明豪踹了老远。
“真是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一旁的赵倾蓉感觉呼吸有些苦难,都快要喘不上气了,看着蒋随风那张脸,只感觉恶心。
当初收留蒋随风住下,本是想着能结一个善缘,却没想到,最终把事情弄的这般难看。
“行了,今天也没办法去上香了,把他给我捆了,打道回府去。”
见蒋随风和陈清欢都各自被带回了府里,人群也都散了。
这件事不出半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里,都在谈论这件丑事。
一方面,他们既骂陈清欢不检点,另一方面,也在骂蒋随风是个白眼狼。
他与侯府本就没什么关系,人家还愿意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已然算是不错了。
结果他还拿着侯府的头衔出去招摇撞骗,事发了还想攀扯侯府的嫡女,那便是人品有问题了。
这边陈清欢回府后,看着爹娘那恨铁不成钢的脸,心中害怕无比。
陈雄锐不由分说,先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把她掌掴在地,仍觉得不解气,还想要再给她一巴掌。
见状,她的母亲赶紧扑上去前,将女儿抱在了怀中。
“雄锐!清欢再怎么说,再怎样犯下了天大的错,那她也是你女儿啊,你这是要把她往死里打啊!”
闻言,陈雄锐几乎要被气笑了,“我真的恨不得要将她打死!今天她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还连累了我们陈家全家,等五公主把这事讲给圣上听了,等你夫君我被削了官职,到时候你再后悔去吧!”
陈清欢的母亲黄氏不过是一个深闺女子,每日里不是在斗小妾,就是在争风吃醋,哪里会懂朝堂上的这些事情。
此刻听夫君说可能会丢官,吓的面容苍白。
“怎么会?!”
见她这么一副不成器的模样,陈雄锐感觉头痛极了。
“我这辈子子女虽多,但嫡女就她这么一个,本来已经给她铺好了路,寻个家世相当的嫁过去,已经是看得见的荣华富贵,谁知道,她这么厉害,竟然自己出去找男人,还找个那么差劲的!就他那个身世,就是给你提鞋都不配!”
听到这话,陈清欢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会吧,蒋郎他……不是说自己是郡主娘娘的亲侄儿吗?”
“呵?!亲侄儿,他也配?郡主娘娘的母亲是长公主,敢和郡主攀亲戚,就是在和皇家攀亲戚,那蒋随风也真是吃熊心豹子胆了!”
深吸一口气后,陈雄锐愤愤道:“我已经打听过了,那蒋随风不过是一个偏远之地的郡守庶子,运气好,当初和侯府比邻而居,有了点交情,本是八杆子都打不到的,侯府愿收留他直到他科举结束,已经是抬举他了。”
陈清欢无力的跌坐在地,仿佛一瞬间就被抽了神魂,只一个劲的说,“不可能……不可能……”
看着女儿这副样子,陈雄锐也于心不忍。
他这些年,虽然极为看重仕途,碍着他路的人,都被他处理了。
但他也不可能为了这事,就真把女儿给杀了。
“清欢啊,你就认命吧,京城你是待不了了,爹给你在西北那边找了个亲事,明日,你就收拾收拾,嫁过去吧。那永老王爷和爹年轻时有些交情,嫁过去,你不会吃亏的。”
听到这话,黄氏终于急了。
“孩子他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永王已经快五十岁了,膝下儿女成群,咱们女儿一嫁过去,就得当人家的后娘啊,这如何使得!”
陈清欢终于也慌了,抱住父亲的腿,就开始哭嚎起来,“爹爹,我不要嫁给老头子,我不要!”
见这娘俩都哭的停不下来,陈雄锐心烦极了,随手拿起一个茶盏,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碎片四溅的那一刻,这两人都终于安静了。
“总之她在京城是活不下去了!嫁给老王爷,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你自己选吧!”
陈清欢一眨眼,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爹爹,就让我嫁给蒋郎不成么?他家世虽差了些,但是女儿不介意的,您对外就说我们两家早有婚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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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抽嗒嗒的,好久才把一句话说完整,“若是、若是早有婚约,那今日之事,不过也就是未婚夫妻稍微走的近了一些罢了,不妨事的。”
黄氏闻言,也连连点头,“对啊,夫君,这样也算全了这两孩子的一段缘分。”
孰料,陈雄锐却冷笑一声。
“全了她的缘分?想的美!她生来就是我陈家的女儿,婚事自然也由不得她做主,就蒋家那样的门户,一辈子都够不上我们,沾上一点,都嫌晦气!”
“嫁给那小子,清欢这颗棋子就废了,嫁给老王爷,至少还有点用处,能为家族谋取一点利益。”
亲耳听到父亲称她为一颗棋子,陈清欢的险些要崩溃。
“爹,在你眼里,难道女儿的命,都没有你的前途重要吗?”
紧接着,陈雄锐又一巴掌下来,声音清脆无比。
“逆女,你敢这样同你父亲我说话?!若不是舍不得你这条命,为了整个陈府的名声,我今日就已经把你打死在这了!”
这一刻,陈清欢捂住自己的脸,心碎道:“好啊,父亲,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一尸两命,这样你们就开心了!”
言毕,陈雄锐和黄氏都震惊无比。
黄氏抓住陈清欢的肩膀,疯狂摇晃,“欢儿,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这种事情,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啊!”
陈清欢痴痴的笑着,“我已经有了蒋郎的孩子了,你们请个大夫来,一把脉便知,我就不信,那老王爷还会甘愿当一个冤大头,养别人的孩子不成?!”
这一次,不管黄氏再怎么拦着陈雄锐都无济于事了。
从屋内拿了一个趁手的木棍,他便狠狠砸在了女儿的身上。
“好啊,我打死你个贱人!我打死你!”
不知他打了多久,直到陈清欢只剩最后一口气,肚里的孩子也落了胎,身下蜿蜒出一片红,他才停了手。
“欢儿,这个孽种已经没了,你就在家里养好身子,待你好些了,爹就送你去西北,这辈子,你就留在那边,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陈家的人,有骨气,哪怕是死,也绝不可能纡尊降贵,嫁给蒋随风那样的肮脏货。”
言毕,他不再管身后的人,大步踏出了院子,一刻也没有回头。
陈清欢凄惨的笑着,靠在母亲的怀里,终是再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就晕死了过去。
*
蒋随风被捆回侯府后,便被扔到了柴房里。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一整个下午,他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让他心里跟油烹的一样。
直到傍晚十分,他终于听到了屋外有人在说话。
“你们听说了吗?吏部侍郎家的那个女儿,叫做陈清欢,今天被她父亲打的落了胎,说是等病好了,就要嫁到西北去呢!”
听到这话,蒋随风几乎要疯了。
他本以为,他哄地陈清欢早早的同他滚了床铺,又有了孩子。
哪怕如今事发,就算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陈家终究也不会太过追究他,会把清欢嫁给他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陈家的人竟然这么狠,竟然宁愿把女儿活生生打到小产,也不同意他们的这门婚事!
这时,柴房的门开了。
几个小厮走了进来,将他架住就粗暴地往外拉。
“得罪了,蒋公子,侯爷有请。”
52. 真正的沈徵玉
一路上,蒋随风疯狂地挣扎,想从这几个小厮手中挣脱,可是无论怎样都无济于事。
终于,他被拖到了主院,咚地一声扔到了地上。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狼狈的跟一条狗一样。
他抬头,只见侯府的人都差不多来齐了,除了二房三房的,其他人都在这。
权蘅坐在一旁,那个叫沈徵玉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一脸冷漠的盯着他。
权蕊倚靠在赵倾蓉怀里,看向她的眼神里尽是厌恶。
而侯爷和侯夫人,看他的眼神就犹如看一个死人。
最终,还是永宁侯先开了口。
“随风,今天这事,你可知错?”
闻言,蒋随风立马跪倒在地,朝着权明豪疯狂磕起头来。
“我知错了,侯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此时此刻,就算他心里再不甘,也得先求饶,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科举开考的那一天。
权明豪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时有些感叹。
当初,两家比邻而居的时候,这孩子还小,平日里瞧着倒还有几分天真可爱。
哪怕是后来他长大了,进侯府来住下的那一天,看起来也算是人模人样,颇有几分书生意气。
没想到,他私下里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道德不检,私德败坏,心机如此深重!
他同时诓骗蕊儿和陈家姑娘的事情,蕊儿都已经给他们讲了。
好歹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权明豪如何不怒。
可是,他欺骗蕊儿的事情,却只能当作没有发生,他们也从不知晓。
事关女儿的清白,他们必须谨慎,那便只能从陈家入手。
这些年,他们永宁侯府和吏部侍郎家虽没有什么紧密的交情,但也有同朝为官的情分在。
半个时辰前,陈府派了小厮来,将他们府上的情形一一告知了,走的时候,小厮说,希望侯府不要包庇蒋随风,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事到如今,也该让蒋随风知道自己的下场了。
“随风啊,你尚未婚配,就和吏部侍郎家的女儿私通,如今,陈清欢已经落了胎,你也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才是。”
权明豪抬了抬手,便有一群家丁冲了进来,手持大棍,看着骇人极了。
见状,蒋随风怕到混身都在颤抖,想膝行过去抓住权明豪的腿。
半路却被家丁小厮们狠狠按在了地上,根本无法动弹。
“打!”
一言毕,行刑的小厮便高高扬起了木棍,重重地落在了蒋随风的腿上。
一阵剧痛传来,他惨叫出声。
“侯爷!当初夫人难产,险些生不下权凯弟弟,是我家爹娘救了你们啊!”
又一棍落下,蒋随风受不住这打,倒在地上,痛哭流涕,“侯爷,你们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啊,侯爷!”
权明豪转过身去,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闭上了眼睛。
“本侯知道,正因有这份恩情在,我才会让你住进侯府,但你所作所为,实在让我太过失望。”
“当初,倾蓉难产,的确是你爹娘救了我的妻儿,但那之后,我们已经奉上了许多金银珠宝,但凡你们有所要求,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长叹一声后,他睁开眼。
“事到如今,已经五年了,这份恩情,早就已经还完了!”
言毕,小厮们下手更重,一棍又一棍的打在蒋随风的腿上。
权蕊虽然恨他,但此刻看见他的这份惨状,还是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权蘅紧紧的盯着地上翻滚的人,见他腿上已经有鲜血溢出,感觉晕血之症又有些犯了。
这时,她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扭头一看,是阿徵伸手,替她捂住了眼睛。
“别看。”
权蘅轻笑一声。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记得她怕血。
一想到这,她便感觉自己的心又柔软了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蒋随风的双腿再也无法行走,小厮们终于停了手中的棍子。
权明豪转过身,看着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人,却生不出半分的心疼。
他有两个女儿,生怕她们以后会再次遇到蒋随风这样的人,光是想想,就会让他有些受不了。
全天下所有玩弄女子感情的人,都该是这个下场。
“行了,把他丢出府去吧,从此以后,任由他自生自灭,和我们侯府,再无半分瓜葛。”
听到主人家下了命令,小厮们立马将蒋随风拖了出去。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
天空中炸响一身惊雷,紧接着,大片的闪电划破苍穹,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逐渐变成倾盆大雨。
蒋随风被扔到街上的时候,正好摔进了一个水坑。
这一刻,他心里恨极了。
入朝为官者,不能有身体残疾,如今他这副模样,别说幻想以后做官了,就是科举也不能参加了。
从小到大,他也算是个官家少爷,虽然地处偏远,又是个庶子,不太招家里人待见,但好歹也是衣食无忧。
刚进京城的时候,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都会邀请他参加。
他第一次感觉乱花渐欲迷人眼,本只是想进京赴考,后面却想着,若是能通过娶一位贵女,永远留在京城便好了。
所以后来,他同时将两位小姐玩弄于股掌之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他是男人,就算三妻四妾也无所谓,到时候到时候权蕊和陈清欢都嫁给他,那不就好了?
凭什么、为什么,他会落入如今这般境地!
他恨透了侯府,也恨透了陈府。
这一刻,惊雷又瞬间炸响。
蒋随风在暗夜的雨中癫狂大笑。
这世道待他着实不公!
若是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会要整个侯府去死,权蕊若落到他的手里,他一定会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他尝过的所有苦,都要她再尝一遍!
可是,下一刻,他又感到了无尽的悲哀。
身上的伤口实在太疼了,若是今晚没有一个歇脚的地方,没有大夫救治他,他恐怕真的要死在这里。
他想要报仇,所以一定要先活下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拖着一条残废的腿,挨家挨户地敲门,可是,竟然没有一家愿意开门收留他。
终于,在他即将力竭的时候,爬到了一个小巷的镜头。
有一个人,停在了他的面前。
分明是下雨天,这人却穿了一双白色的鞋,好生奇怪。
他抬起头,往上看去,发现这人不仅是鞋,就连衣服都是白色的,面上还带了一个银白色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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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见他还活着,这男人终于有了点兴趣,主动蹲下身来,朝他伸出了手。
“想活么,那就跟我走。”
这一刻,蒋随风虽已走进了绝路,但面对着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心中还是存了一丝警惕。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
男人,闻言,轻笑一声,“只是看你可怜罢了,你若不愿,我就走了,你就在这等死吧。”
说完,他便起身要走。
蒋随风咬牙。
身上的伤口越发的痛了,他还不能就这样死去。
“行吧,那让我看一眼你面具下的脸,成么?”
听到这话,男人轻笑一声,揭下了面具。
可蒋随风却在看清他的脸时,整个人震惊无比。
“沈徵玉?!你怎么在这!”
可仔细一看后,他又心生了疑惑。
这人虽然和侯府的那位沈表公子长的一模一样,可他的右边眼下,却并没有那颗红痣。
这两人,并非一个人啊。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几乎要把他震惊的声音掩盖。
雷声轰隆而下,像是要劈到两人面前一般恐怖。
但男人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盯着侯府的方向喃喃自语,“打雷了,阿蘅,今晚你会害怕么?”
*
权蘅刚回到明月轩,火速洗漱完毕,便上了床。
今晚这雷实在太大了,她从小就怕打雷,今天也不例外。
整个人缩到了被子里,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好像这样,就能屏蔽外面的雷声。
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怕到发抖。
忽然,她听到窗户那似乎有动静,但如今夜深人静的,她怕雷,也怕鬼,不敢将脑袋伸出去看。
下一刻,她忽然感觉床上有动静,定睛一看,竟然有个人钻了进来!
下意识的,她想要大叫出声,却被一个吻封住了唇。
“唔、唔!”
在这个世界上,敢这么大胆,半夜钻进她被窝亲她的,怕是也只有阿徵了!
将面前的人推开,权蘅面色绯红,“你做什么啊!”
白日里,她才看到蒋随风和陈清欢私通的下场,害怕的很,可不想自己的身上也来一遭。
知道她在担忧什么,阿徵又在她的脸颊上偷亲了一下,“放心吧,我进来之前已经看过了,整个明月轩的人都已经睡了,我很小心的,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听到这话,权蘅终于放心了些。
可一想到他方才又突然偷亲她,又羞又臊,有些不自在。
“这么大的雷,你过来做什么?路上很冷吧。”
抬起头,她看向阿徵,只见他低下头,委屈巴巴的说,“就是因为打雷了,我怕雷,所以想来找你,让你保护我,可以么?”
被他这句话逗笑,权蘅顿时眉眼弯弯。
“好,我保护你啊。”
任谁都看得出,是阿徵知道她怕打雷,所以故意找了个借口,来陪她罢了。
这一刻,外面惊雷、暴雨,但他们两却躲过了所有人,偷偷在这被子里相互依偎。
一种浓浓的幸福感滋生,几乎要填满她的整个心脏。
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时间能永远留在此刻。
她与阿徵,也一定要永远相知相守。
53. 私定终身
一场雷雨夜后,接下来一个月都是好天气。
这段日子里,权蘅和权蕊的关系好了许多,几乎只要一有空,权蕊便会来找她玩。
两人逐渐从互相见不惯的冤孽,变成了日日相见陪伴的好友。
而她与阿徵的关系……也拉近了许多。
自那次阿徵偷偷爬了她的床,便便夜夜都要睡在她旁边。
一旦权蘅做出生气要赶他走的样子,阿徵便会低头落泪,说自己只是不放心她。
明明知道他只是在耍手段,可她却偏偏就吃他这招,不忍心看他红红的眼眶。
见他虽然睡在旁边,但是也很规矩,从来都不动手动脚,权蘅也就随他去了。
后来,也终于到了科考开始的时间,这事便也成了全京城的人都关心的大事。
这些日子,闻峥倾尽全力地去伪装一个书生,基本上都随身带着书卷,就连呆在自己院子里的时候,也会看书。
渐渐的,他还真从书中找到了一些乐趣。
若是可以的话,三年后的新一轮科考,他一定会参加。
日子就这般过了下去,时光如流水而逝,几乎让他产生了幻觉,奢望一辈子都能定格此刻。
这天,他才刚来到权蘅的院子里,就感觉氛围有些不同。
往日里院子里都有很多洒扫丫鬟,今天却统统不见了,就阿蘅也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一个紫云还在院子里。
他踟蹰着上前,忐忑问道,“紫云,你家主子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不料,紫云也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今天小姐一大早便出去了,也没告知我一声,您就先在院子里坐坐吧,等她回来就知道了。”
除此之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闻峥默默地坐在院子里,随便拿了一本书出来看,此时阳光正照在他的身上,春日的暖阳算不得很烈,反而晒的人很舒服。
在这样的氛围里,他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漫天的花瓣雨。
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桃花花瓣,闻了一口,心旷神怡。
下意识地,他朝天上看去,只见阿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屋顶上,手中提着一个小篮子,另一只手,则抓起一把花瓣,就往院子中洒。
阿徵见到这一幕,被惊艳的几乎停住了呼吸。
今日,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衣衫,眉间还化了一朵桃花花钿,阳光照在她身上,衬的她仿佛下凡的仙子。
紧接着,他听见她道:“生辰快乐啊,阿徵!”
说这话时,她笑的眉眼弯弯,可爱极了。
他忽然感觉好想哭。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辰么?
在他日日夜夜做的那些噩梦里,爹娘亲长对他的只有责备和怨恨,每年的生辰也无人记得。
他们恨他,却又希望他成为他们手中的一把刀,能为他们所用。
如此安稳而幸福的日子,从他出生之后,便从未有过。
这一刻,不管这个生辰究竟是给他闻峥过的,还是给那个沈徵玉过的,他都甘之如饴。
只要是她给的,他都要。
见阿徵露出了笑容,权蘅总算满意的松了口气。
不知何时开始,她总感觉阿徵总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可每次问他,他又说没什么事,简直拿他没办法。
今日这个生辰,她半月前就开始筹备了。
昨天夜里,她就吩咐小丫鬟们去京郊的庄子上摘桃花瓣,摘了整整一个马车那么多。
若不是阿徵每晚都要缠着她睡,她昨晚便也一起跟着去了。
想着这些,她忽然有些走神,脚下一滑,竟然直接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啊啊啊!!”
见到这一幕时,闻峥几乎肝胆欲裂。
他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正好抱住了摔下了的阿蘅。
被这股摔下来的力道冲撞了下,两人抱着在院子里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来。
最终,两人坐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花瓣。
“阿蘅,你没事吧?”
听到这话,权蘅却噗嗤一笑,伸出手,拿掉闻峥头上的几片花瓣,笑道:“我没事,倒是你,在花瓣地里滚了一遭,怎么看起来如此狼狈?”
“我……”
环顾自己和她的周身,闻峥也笑了出来。
“还笑我呢,你看看你,不也是一样么?”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到院子里的小桌边坐下。
权蘅挥了挥手,小丫鬟们便停了手中的动作,不再抛洒花瓣了,个个捂着嘴,偷笑着走远了。
“阿徵,你先在这坐会,我去端一样东西过来。”
闻峥起身,“你才刚刚从屋顶下掉下来,就算没有受伤,也有受惊,不如你坐着,我去端吧?”
权蘅推着他的腰腹,将他按在了小板凳上,“好了,说了我去就我去,你别乱动弹!”
片刻后,她手中捧着一个大海碗,放在了闻峥面前。
“来,过生辰怎么能不吃长寿面呢?快尝尝!”
看着阿蘅亮晶晶的眼睛,闻峥眼眶一红,“这是你亲手做的么?”
权蘅开心的点点头,“是呀!”
说到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为了煮这个长寿面,才让等了那么久……方才你在院子里等待的时候,我就是在小厨房里下厨呢。”
她低头,看着那碗面,只见面汤几乎都要被面条吸收完了,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许是太久没下厨了,这面煮的要么太生,要么太熟,我做了好久才弄出刚刚好的,结果撒花瓣雨耽误了这么久,还是坨了。”
“我很喜欢,阿蘅,谢谢你。”
权蘅抬头,惊讶的看着他,只见他端起碗,就夹了一大块面放进嘴里,开始吃了起来,“味道也很好哦,我家阿蘅最厉害了,什么都会。”
听到这话,权蘅终于笑了,“喜欢就好,喜欢你就多吃点。”
两人相视一笑,都腼腆地红了耳朵。
见他吃的已经快见底了,阿蘅终于鼓起勇气,将心中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阿徵,等你恢复记忆,你就上门提亲,娶我好不好?”
一时之间,闻峥愣住了。
在他印象里,阿蘅一直都是内敛羞怯的,可今天,她竟主动说出了这话。
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整个人都无法思考了。
见他迟迟不回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权蘅又羞又怯,转过身便要离开。
“不说话就当你否认了,你不娶我,那我嫁给那个姓谢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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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听到这话,闻峥的思绪终于回了神,他站起身来,大声道:“不可以!”
见阿蘅还没有停下脚步,他心下着急,直接冲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阿蘅,我娶你,你也只能嫁我,绝不可以嫁给谢逢筠那个草包!”
闻言,权蘅羞的满脸通红,“嗯,一言为定,你可千万不能负我啊。”
这一刻,闻峥感觉自己的心脏滚烫无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灼烧殆尽。
将她的身子转过来,趁她还没注意,闻峥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刻,两个人心意相通,互相回应着,直到权蘅被吻到浑身发软,才结束了这极尽缠绵的一吻。
被闻峥直白而热烈的注视着,权蘅这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转身就朝自己的里屋走去,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少女娇怯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我累了,要先休息了,阿徵你先回去吧!”
知道她是害羞了,闻峥开心地笑了笑,应道:“好啊。”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那我晚上再来看你。
总之,我们来日方才,我会永远陪着你。
*
时间一晃而过,几天后,科举的榜单终于出了。
虽然闻峥并没有参加,但看着京城众人都如此期待结果,权蘅心里也隐隐有些兴奋。
这天早上,两人正在院中吃着早饭,忽然紫云开心的冲了进来,语无伦次道:“好消息,好消息!”
她跑的太急,此刻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愣是许久都没有说完。
直到喝下了权蘅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她才顺下了这口气。
“紫云,你慢慢说,是有什么好消息?这次科举,咱们侯府可是一个人都没参加呢!”
喝完茶后,紫云将杯子放在桌上,就在他们两身边坐了下来,兴奋道:“和这个没有什么关系,您猜猜,今年放榜,状元郎的名字叫什么?”
权蘅和闻峥对视一眼,皆有些茫然。
他们两来到京城不过半年时间而已,哪知道那么多人的名字?
抓住紫云的手,权蘅拍了拍她的手背,“得了,别卖关子了,快讲吧!”
紫云笑了笑,眼神移到了一旁的闻峥身上,“这位状元郎啊,竟然和我们沈公子同名同姓,连字都没差,叫沈徵玉呢!”
听到这话,闻峥感觉晴天霹雳。
他怎么忘了,阿蘅说过,她那个真正的竹马,是一位聪颖无比的书生,如今他拔得头筹,当了状元,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个名字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若是他们两人相见了,发现那人才是她真正的竹马,自己是个假货,那该怎么办?
见闻峥一脸的震惊,权蘅还以为他高兴傻了,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怎么了?阿徵哥哥,今年的状元和你同名,这可是个好兆头啊,说明下次科举,你也一定能夺魁!”
一时间,闻峥心中不安到了极致,但他不想让阿蘅看出来,只好扯动了嘴角,笑了笑,“哦?是么,那挺好啊。”
权蘅着急的追问紫云,“那你可知,那位沈公子,生的是何模样,和我们阿徵相比,谁更英俊一些?”
紫云捂嘴,噗嗤一笑,“我就知道小姐好奇这个!现在啊,那位状元郎正在外面打马游街呢,咱们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54. 掉马修罗场
听到这话,权蘅有些兴奋,扭头对闻峥道:“阿徵,走,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位和你同名同姓的状元郎吧?”
在这一刻,闻峥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不愿面对这一切。
哪怕阿蘅用如此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他也觉得自己的腿挪动不了分毫。
“我、我就不去了,你们看,和我同名的人都是状元了,我也要更加用功才是……你们去吧,我就在院子里看书就好了。”
不料,权蘅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抓住他的手臂,便将他往外拖。
“行啦,我还不知道你?比起看书,你说要在院子里练剑还靠谱些,别害羞了,我们一起去!”
闻峥实在不想去,可是,他又做不到挥开阿蘅的手,只好浑浑噩噩的跟着站起身来。
去往主院大门的路上,闻峥感觉自己的脑袋中一团乱麻,此刻,怕到浑身都在发抖。
在他心里,为如今发生的这件事情,想过千百种解释,也许那个人就是正巧和他同名呢,也许一切并没有那么遭,是他多想了而已。
可是,当他们一行人走到大门处,看见门口的景象时。
他便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崩塌了。
他的这场美梦,已经到了不得不醒的时候。
因为,此刻门口不仅站着权明豪和赵倾蓉夫妇,还有一个太监,几个侍卫,以及一位一袭红衣站在门口的男子。
此外,还有无数的百姓正围在永宁侯府的门口,将这里挤的水泄不通。
闻峥始终不敢去看那位男子的模样,直到身边阿蘅惊讶的声音响起,他才敢抬头。
一抬眸,那位男子也朝他看了过来,眼神中尽是敌意。
而他的容貌,竟和闻峥一模一样,只是右边眼下,并没有那颗红痣。
一时之间,闻峥心中警铃大作。
终于,几人来到了门口,才刚刚站定,他就见那男子来到了阿蘅面前,单膝跪地。
权蘅下意识退后了几步,不可置信。
“你……是谁?”
听到这话,看到权蘅苍白的脸色,沈徵玉心中一痛。
“阿蘅,我是沈徵玉,是你的阿徵哥哥啊,你不记得我了么?当年,我们约定过,若有一日我金榜题名,一定会来求娶于你,现在,我来兑现我的诺言了。”
这一刻,权蘅感觉自己的头剧烈的痛了起来。
她看向沈徵玉,又看向闻峥。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摆在她的面前,实在让她难以置信。
“对不起,我……已经忘了,也不能答应你。”
见权蘅开口便是拒绝,沈徵玉有些着急,“阿蘅,从你三岁起,我就在你身边了,我们一起逃课,一起上树掏鸟窝,还捉弄过你最讨厌的嫡姐,你都忘了么?”
沈徵玉将自己的袖子掀开,上面赫然是一个陈年旧疤,看模样,似乎是一个牙印。
“有一次,我们逃课去看戏,结果你摔了,腿上摔出好长一条口子,后面大夫来给你治伤的时候,你痛到不行,我怕你咬到自己的舌头,便将手臂给你咬,没想到你还真舍得下口,给我咬的鲜血淋漓的,这些,你不记得了吗?”
权蘅眼前阵阵发黑,看着面前男人手上的伤口,心知他没有撒谎。
过往的所有记忆,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的确是沈徵玉无疑。
可若他才是她真正的竹马,那这些日子,陪着她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回过头,她看向闻峥,几乎要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咙里一字一句的挤出来:
“你、到底是谁?”
闻峥攥紧了双拳,指甲陷入掌心,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一点一滴流了出来。
他咬紧牙关,声音都在发颤,“我不知道,阿蘅,过往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他明明不想哭,可是泪水无意识地从他眼眶中滑落,已是满面泪痕。
“你说我是沈徵玉,那我便是他,可是如今,阿蘅,你是不要我了么?”
听到这话,权蘅心中一痛。
她心中早已爱上了他,已经认定他为她今生的夫君。
一颗心,她揉碎了,掰开来,又合在一起,拼凑成完整的一颗,小心翼翼的给了他。
为了他,她甚至想要不顾侯府和谢家的联姻,只要和他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不顾了。
可是,如今发生的一切,却又摧毁了她的所有信念。
这时,一旁的太监终于发话了,他走上前来,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闻峥。
最后,直接跪倒在地。
“太子殿下,您如何会在这?您消失的这些日子,陛下都快急疯了,您为何不回去?”
听到这话,众人哗然。
尤其是权明豪和赵倾蓉,最为震惊。
他们当初收留这个孩子,不过也是想要结个善缘,谁能知道,他竟然是太子。
这一刻,赵倾蓉心中的疑惑终于也解开了。
怪不得,当初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十分熟悉,此刻一看,这孩子长得和当今皇帝有五分像,而另外三分,则有些像先皇后。
虽然太子这些年一直不现于人前,但在好几次宫宴上,她也曾见过他。
哪怕他当时带着面具,可那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和这个孩子也能对得上。
只是,如今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这天下,真能有两个陌生人如此相似吗?
此刻,闻峥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头痛欲裂,脸色苍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不、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口中说的太子是谁,你找错人了!”
听到这话,太监急了,从身上摸出一个画像,当着众人的面展开。
画像中的人,赫然和闻峥一模一样。
就连眼下的那颗痣都对得上。
这一刻,他再无可辩白。
“太子殿下,您消失的这些日子里,陛下一直派我暗中寻您,您的画像,我自然也是随身携带的,如今,您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和我一起回宫吧!”
这一刻,闻峥怕到极致,看着阿蘅那张早已泪流满面的脸,惊惶而不安。
“阿蘅,你相信我,我真的不记得了!我不想做什么太子,我们走好不好?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村落,我们两个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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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闻言,冷笑一声,“太子殿下,您作为储君,怎么能有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呢?您虽然失忆了,但如今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是赶紧跟奴才一起回宫吧!”
闻峥不想理他,只是大步走到了权蘅面前,攥住了她的手,边流泪,边颤抖,“阿蘅,你相信我,别丢下我、不要我,好不好?”
权蘅眼前阵阵发黑,早已痛苦的无以复加。
从太监叫出他身份的那一刻,他们俩,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一瞬间,她梦中那个人的身影和面容,也逐渐清晰。
无数次,她在梦里,被闻峥压在身/下凌辱,他总是不顾她的疼痛,只在意自己的凌虐欲是否释放。
无数次,她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逃走,却在她即将窥见天光的时候,又被他抓住,得到更过分的欺辱。
次次如此,她本以为已经快逃出生天,却发现永远逃离不了他身边。
就像如今一样。
她以为,她和她阿徵在一起了,就不会再发生梦中的一切,自以为已经逃过一劫。
可是,她逃了这么久才发现,原来,她一开始便在他的陷阱中了,根本无法逃脱。
梦中那人残暴的吻,和记忆中“阿徵”强势的吻逐渐合二为一。
太子那张残忍嗜杀的脸,也和面前之人的人逐渐融合。
原来、原来,她自以为的救赎,竟然是更深的地狱!
这一刻,她气急攻心,竟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闻峥的整个衣衫!
随后,眼前发黑,身体发软,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沈徵玉重重地推开了闻峥,怒吼道:“找大夫!”
随即,他打横抱起权蘅,在紫云的带领下,将她带到了明月轩的床上,紧张的无比的看向床上之人。
很快,大夫来了,给权蘅把了脉,看着权明豪和赵倾蓉担忧的脸,他长叹了一口气。
“侯爷、夫人,小姐只是由于气血攻心导致的,接下来,我会给她开一副药,你们吩咐人按时煎好给她喝下,另位,这段时间,一定不能再让她动气。”
听到这话,两人连连应声。
吩咐紫云去煎药后,他们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儿,心情无比复杂。
一扭头,看着沈徵玉和闻峥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更是闹心。
此刻,躺在床上的人,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看着她难受,当父母的,心就如油烹一样难受。
他们也不管是不是会得罪太子了,只对他们两同时下了逐客令。
“沈公子、太子殿下,如今小女尚在病中,还请你们不要留在她的闺房之中,出去吧。”
听到这话,两人只能作罢,出了屋子。
不过,才刚到院中,闻峥就拎起了沈徵玉的衣领,强行将他按在了墙上,一拳头挥了过去,打的他唇角都出了血。
“沈徵玉,我不知道你是何方人物,从哪里来出来的,但阿蘅的身边只能有我一个人。”
盯着沈徵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闻峥心中的怒气几乎要烧毁他的所有理智。
“至于你,立刻从她身边滚开!”
55. 太子归位
言毕,闻峥攥紧拳头,再次向面前之人挥去。
这次,却被他给徒手接住了。
“这话该我来说吧?太子殿下。”
沈徵玉微微勾起唇角,冷笑一声,“从去年开始,你就一直占据着我的身份,将阿蘅骗的团团转,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如今还要占为己有,你难道不会感到羞耻吗?”
听到这话,闻峥感觉脑袋剧痛无比,怒吼道:“你说谎!”
“去年我本就失了忆,我从来没想过要骗她,是她救了我,主动把我当成朋友的。”
看着闻峥难受的模样,沈徵玉不免有几分快意,“你以为,若不是因为你长得我如此相像,她会把你认成你,对你好?”
“醒醒吧,是因为我和她从小青梅竹马的情谊,她才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你,这些日子,你充其量不过只是一个替身而已,看清现实好么?”
在心中怕过千万次的情况,此刻终于出现,闻峥几近崩溃。
“多说无益,事到如今,只要杀了你,我便能和阿蘅回到过去。”
下一刻,他抽出旁边侍卫的剑,袭向沈徵玉,想要一招置他于死地。
千钧一发之时,沈徵玉身体微偏,便躲过他的袭击,也抽出了一把剑,和闻峥缠斗了起来。
见状,闻峥微讶,他本以为沈徵玉是个纯粹的书生,没想到,身上竟也有功夫。
一位是当朝太子,一位是新贵状元,两人打了起来,招招都想要对方死,院子里的人生怕被连累到,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止。
不多时,两人身上便都挂了彩。
沈徵玉的伤虽然更重一些,可闻峥也被擦破了肩膀。
最终,两把剑同时落到了对方的脖颈处,暂时止了这场战斗。
沈徵玉抹了抹唇边的血迹,语气冷漠,“太子殿下,你别以为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就可以忘记曾经那个恶心的自己了,阿蘅最讨厌见血,你杀过的人,却可以堆满一整个宫殿,你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知道么?”
闻峥虽怒,可也知道沈徵玉这话是真的。
他最怕的,就是阿蘅发现他的真面目。
自从他做了那个噩梦之后,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日日夜夜,怕到不敢闭眼,只有躺在她身侧的时候,内心的惶恐才会减少一些。
见他陷入了沉默,沈徵玉便知,自己的话已经戳到了他的伤处
。
从今以后,他绝对不会再坐以待毙,阿蘅是他的心中所爱,他绝对不会拱手让人。
“闻峥,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点一点,将你从我这偷走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死死盯着闻峥的双眼,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着你了,哥哥。”
听到这话的那一刻,闻峥震惊无比。
哥哥?
难道,沈徵玉就是他的双生弟弟么?
梦中,他的母亲因为弟弟被送出宫去,格外厌恶他。
每次母亲想念弟弟,都会通过虐待他的方式来泄愤,仿佛只要闻峥过的足够惨,她心中对幼子的愧疚就会少一分。
父亲也是如此,总是告诫他,若是他不够努力,就对不起弟弟的付出。
他在宫中锦衣玉食,弟弟却在宫外生死不明。
可若如今能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人生,他宁愿被送出宫的人是他自己。
他愿做沈徵玉,也不愿再做这所谓的太子。
手上的力道一松,剑便掉落在地,激起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闻峥忽然感觉自己很无力。
这时,方才那位太监走了过来,一脸的焦急。
“太子殿下,今日好不容易才找到您,这消息老奴已经传回宫中了,陛下如今正等着您回宫一叙呢!快快,跟老奴走吧!”
一瞬间,明月轩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众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平日里,这些丫鬟婆子们,也是亲眼见着他日日来陪权蘅的。
他话虽不多,但看见小姐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神情也很温柔。
任谁也无法将他和那暴戾恣睢的太子联系到一起。
一时之间,众人感概万千。
而闻峥自己,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永宁侯府的。
从沈徵玉叫出那声哥哥之后,他便觉得自己浑浑噩噩,仿佛失了所有的力气。
回到宫中,他才刚踏进养心殿,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这一刻,他终于清醒了几分。
这人和他梦中的那位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更苍老一些,鬓边已然生了华发。
一双眼睛珠子十分浑浊,眼袋乌青,一看便是醉心于酒色的昏君。
从前,他没有正常人的感情,哪怕亲人虐待他,他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母后总是怪他,恨他,将他关进小黑屋,他也只在幼年时期害怕过。
那时,他总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后来,他被饿了三天三夜,父皇觉得母后失职,便夺了她亲自教养的权利,把他给了如今的贵妃抚养。
自那之后,能勾起他情绪的事情便更少了。
就这样,他浑浑噩噩的过了二十年,直到来到阿蘅身边,他的世界才有了色彩。
只是,若他本没见过正常的世界,也许是可以忍受这无边的孤独与寂寞的。
但他见过了,便再也回不去曾经,做不了那把纯粹的刀了。
此刻,父皇将他紧紧的拥入了怀中。
他闻到了男人身上极重的龙涎香,几不可察的蹙了眉头。
“铮儿啊,你可算回来了!让父皇看看,在外面的这些日子,有没有受苦?”
皇帝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闻峥,像是在看一件他亲手打造的宝具。
最终,和闻峥对上眼神的那一刻,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总觉得,这把刀,脱离了他身边数月,如今似乎已经有了裂缝,不再如曾经那般锋利了。
只是如今,闻峥才刚刚回来,哪怕想要矫正,也不易操之过急。
“谢父皇关系,儿臣这些日子没受苦,让您担心了。”
皇帝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说起来,你在外面的这些日子失忆了,还得感谢永宁侯府一家收留了你,不然,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闻言,闻峥唇角微勾,“是,的确多谢侯爷和夫人的关照了。”
见状,皇帝挥了挥手,“那便赏赐他们黄金千两,再赐西域进贡的红宝石一对,也算是对他们这些日子照顾你的酬谢了。”
很快,便有太监领命,下去宣旨了。
不知为何,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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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看着这一幕,心中隐隐生了一些不安的预感。
父皇对侯府的赏赐,似乎有点太多了。
过则不及,月满盈亏。
但父皇既然已经金口玉言赏了下去,他倒也不能阻止,否则,便更是驳了父皇的面子了,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父皇赏赐,孩儿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就在这时,从内间走出来一位美人。
这人他从未见过,想来应该是父皇的新宠。
如今正是春日,这位美人穿的极少,身姿的弧度在轻纱下若隐若现。
闻峥下意识避开了视线,可即使如此,还是看到了女人的那张脸。
像极了他的母亲,也就是已逝的先皇后。
闻峥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这些年,父皇到处搜罗长得和母亲相似的女子,一个个抬进宫中。
之前,阿蘅说她看见六皇子长得和他相似,所以才奋不顾身的去救了他。
可阿蘅不知,六皇子和他相似的原因,是因为六皇子的母妃,长得和他的母亲有八九分相似。
从一开始,丽妃就是作为替身被选入的宫中。
生下的孩子,自然也和他极像了。
众人不知,还以为是父皇对他母亲深情,朝野上下,甚至民间众人,都赞叹对他发妻的深情。
可母亲在世的时候,他们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两句便吵起来,被送走的弟弟,不仅是套在他身上的魔咒,也是他们两人之间最深的裂痕。
后来,父皇将他夺走,让贵妃抚养,更是让母亲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自那之后,她就郁郁寡欢,陷入了和贵妃的长年争斗当中。
最终,她恨到极致,走火入魔,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性命,惨死于宫闱斗争之中。
她们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父皇从未出面袒护过母亲一次,却在她死后,装作一副深情的模样,令人作呕。
人既已不在了,那曾经所有的爱与恨,都已没了意义。
此刻,见美人儿出来了,皇帝立刻便像被勾了魂儿一般,拦着那女子的腰便进了内间。
不久后,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传出。
如今天还亮着,他们便已开始白日宣淫。
闻峥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见状,一旁的太监劝道:“太子殿下,如今媚嫔娘娘正受宠,将旁的事都忘了也属正常,不如咱们先回东宫吧。”
闻峥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那污秽的声音便渐渐听不到了。
此刻,分明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可闻峥却偏偏觉得好冷。
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这个地方了。
他总觉得,只要他装的好,不漏出任何一丝破绽,就可以一直以沈徵玉的身份留在阿蘅的身边。
但如今,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睁开。
这一刻,他眸中的所有脆弱与悲伤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野心。
已经发生的事情,他已无法改变。
不过没关系,属于他的人,他一定会抢回来。
千方百计、想方设法都要抢,哪怕手段脏一些,他也不会放弃。
总之,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绝对不会放弃。
56. 求你爱我
权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一睁眼,便见到床边坐了一个男子,下意识沙哑出声:“阿徵……”
听到这话,沈徵玉立马握住了她的手,紧张问道:“阿蘅,你怎么样,身子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将眼神移到男子的脸上,忽然发现他的眼下没有了那颗红痣。
权蘅心里一空。
是啊,这才是阿徵,他才是真正的沈徵玉。
往日里陪伴着她的那个人,此刻已经不在她身边了,想来是已经回宫里了吧。
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浓浓的悲伤,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她刚想伸手去擦,却见沈徵玉已经先她一步,替她擦干了眼泪,满脸心疼地看着她。
可是,她虽然恨闻峥,却也真真切切的爱过他。
此刻,面对着沈徵玉这张脸,她实在很难自在。
深吸一口气后,她别过脸去,不愿和他对视。
见状,沈徵玉心里一疼。
几年过去,她竟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了么。
沈徵玉攥紧她的手不愿放开,声音低沉,“阿蘅,几年时间不见,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我当初不告而别……是有苦衷的,当初有人在追杀我和我爹,为了逃命,也为了不牵连到你,只好连夜离开,连一句道别,一封书信都没有留下,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的错,可是,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是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见沈徵玉神色真诚,权蘅知道他没有说谎,只是,如今这都已不重要了。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需要好好静一静。”
听她话中有赶他走的意思,沈徵玉急了,“阿蘅,你既然还记得我,那也一定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幼时,我们约定过,若有朝一日我金榜题名,就来迎娶你,你忘了么?如今我做到了,你看,我真的做到了,没有辜负你的期待!”
听到这话,权蘅终于转过头来,神情认真的看着他。
“阿徵哥哥,这个约定我没忘,只是当年我们都太小了,也不懂什么叫情爱,这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乱言乱语,做不得数的,还请你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虽然他与闻峥长得极其相似,可是只消一眼,她就能看出他们两的区别。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差别这么大,可那日在山崖下,她却把闻峥当成了阿徵哥哥,竟然闹了这么大的乌龙。
并且,这几个月里,她竟然一点也没有怀疑,只觉得是两人分开太久了,人心易变,这很正常。
却没想到,他们两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闻峥刚醒来的时候,她是知道的,那时他是真的没了记忆,就算是装也装不出来。
那双眼睛里,偶尔会流露出罕见的天真神色,偶尔又像山间的野兽一样有强烈的攻击性。
简直,就像一个初生的幼儿,在初步探知这个世界。
那时,她甚至觉得,他刚醒的时候,是没有正常人的感情的,谁欺负了他,甚至吵到了他,他都会立刻报复回去。
是后来,在和她一天天的陪伴中,那个人逐渐有了许多正常人的情绪。
在长乐县的时候,他看见街道上气息奄奄的人,甚至能在他的眼眸中看到同情。
是她将他捡了回来,悉心照顾、教导,把他当成了朋友,说起来,也是她的错。
只是,后来的日子里,她便拿不准他是否有恢复记忆了。
他的学习能力很快,伪装能力自然也很强。
不仅是她,整个顾府、权府,都没有对他产生过丝毫怀疑,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地方。
也许,他早就恢复了记忆,只是觉得好玩,就像老鹰准备捕食猎物一样,只是呆在她的身边,想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出手,让她再无逃走的可能。
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从骨子里都在发颤。
只是如今,事已至此,她已无法面对闻峥,但同样,也无法自然地面对沈徵玉了。
“阿徵哥哥,从小,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哥哥一般,我们之间,只有兄妹、朋友的情谊,并无男女之情,还请你以后不要做出让我为难的事情。”
不料,沈徵玉听到这话,眼泪竟一个劲地往下掉,他哭的那样伤心,泪水全部砸到了她的手背上。
“为什么,阿蘅?你不再爱我了,是因为你爱上了闻峥么?可是,那个人是因为抢占了我的位置,才会在你的心里有一席之地的,那一切都是他偷走的啊!”
权蘅突然觉得心里堵的很慌,胸闷气短,不想面对这一切。
她也不想承认,自己曾经,竟然爱上过梦中命定的宿敌。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可是此刻,沈徵玉还是不依不饶,非要她听他讲话。
“阿蘅,如果你爱他的话,那心里,多少也是爱我的吧?毕竟没有我的话,你如何会让他留在你身边呢?求求你,也爱爱我,好不好。”
权蘅无奈的闭上眼,靠在了床头,“阿徵哥哥,这些都不重要了,你不要再提了,至于嫁给你,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身上早有婚约,是先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就定下了的,不可违逆,不久后,我就会嫁给谢家的长公子,到时候无论是他,还是你,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听到这话,沈徵玉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谢逢筠?!那人可是个实打实的草包,你如何能嫁给他那样的人?!”
权蘅苦笑,“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有何能力可以说不?”
沈徵玉攥紧她的手,“既如此,那我带你走,咱们远走高飞,咱也不回京城了,什么状元之位,高官厚禄,我也都不要了,我只想要你!”
听到这话,权蘅是真的生气了。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蹙眉怒道:“阿徵哥哥!你还当我们如今是在长乐县吗?现在我们每说一句话,都要为自己,为别人负责!”
见权蘅满脸的怒色,沈徵玉终于偃旗息鼓,不再开口了。
权蘅扶住额头,痛苦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你是让我为天下人所不齿?”
沈徵玉立刻否认:“我没有!我只想将这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你,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呢?”
权蘅摇摇头,“更何况,父亲母亲生我一场,哪怕只养了我这么些时日,我也能感觉到他们对我的疼爱是真心实意的,我是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做出令他们伤心的事情的。”
说到这里,她看向沈徵玉,再次正色道:“而且,我和你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我是绝对不会和你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若是还认我这个朋友,以后,这种事情,就切莫再提起了。”
听完这席话,沈徵玉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却又全部咽了下去,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权蘅背对着他,躺了下来,“今日我乏了,阿徵哥哥,你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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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吧。”
见她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便也不好停留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了,等你好些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言毕,他退出了她的房间,轻轻的关上了门。
可出去之后,他却没走,反而来到了她房间外的窗下,背靠着墙,坐了下来。
不多时,他听见房间里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一时间,他心如刀割。
从前,在长乐县的时候,那时候阿蘅虽然也有烦恼,但她是一个善良活泼,万事不过心的,哪怕受了委屈,只要出去玩一下,吃顿好的,就又能好起来。
何曾见过她如今这样伤心的模样。
想到这,他攥紧了拳头,心中恨意滔天。
这一切,都怪闻峥。
若不是他将阿蘅欺骗的这么惨,她怎么会如此难过?
更何况,他们两人本就是双生子。
这些年,他在民间漂泊流离,只有呆在阿蘅身边的那十余年,是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后面,他不仅一直被人追杀,就连他的养父,都为保护他而死。
他不是不知道,他的养父,其实是当初宫里的一个小太监。
那时候,父皇本是要下令处死他的,是那个小太监觉得他可怜,说把他扔到乱葬岗自生自灭就好了,何苦亲手造下杀孽,这才保了他一命。
养父带着他出宫,却并没有把他丢到乱葬岗,反而是改头换面,带着他回了自己的老家。
可是,当初他会被家人卖入皇宫,就是因为家里缺钱,如今他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托油瓶,还谎称是在路上捡的,养父的家人如何能愿意?
好在,养父在宫里的这些年,还是存了些钱财,他的家人为了贪他的钱,暂时就收留了他们。
即便如此,那时候沈徵玉还小,仍然经常受到他们私下的打骂。
为了不给养父添麻烦,他硬生生的忍了好几年。
直到在他五岁那年,养父的家人见养父身上的钱都已经被榨干了,竟然把心思打到了他的身上,准备把他卖给人牙子,再赚一笔。
这事被养父知道后,他们还肆无忌惮的辱骂他们两人,养父气不过,将那群人全部锁起来,一把火尽数烧死了。
随后,卷了全家的钱,逃到了长乐县,装作一个商人,倒也安稳的生活了十余年。
只是后面,宫里又来了人追杀他们,他们不得不逃。
舟车劳顿间,养父患了重病,又没有办法医治,便这样撒手人寰,只留他一个人在世间。
他这一生,颠沛流离,苦不堪言,在意的人都离他而去。
可是闻峥呢?
他一生下来就是太子之位,这些年,他虽人在宫中,但名声却传遍了全天下。
个个都说他暴戾恣睢,以杀人为乐。
普通人的性命,他更是予取予求,毫不在意。
甚至,那人还偷了他的身份,抢走了阿蘅的心。
凭什么?!
他发誓,此生,他一定要闻峥付出代价。
若天道不公,他便捅破这天。
既然闻峥能做太子,做储君,日后能坐拥这天下,那他也行。
至于那谢家公子,不过是个草包而已,何德何能可以娶阿蘅?如今能有个名义上的联姻关系,都已经是抬举他了。
等他大权在握,登上这世间的最高点,便没有人再敢和他抢阿蘅。
若真有,他便杀尽所有不轨之人,也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再发生。
57. 宫宴
这一夜,权蘅睡的很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白雪庄,从庄子上又回到顾府,再一步步地走到京城。
在这个梦里,她忘记了现实里的所有烦恼,携手和那人共渡所有难关。
直到蒋随风被打断腿丢出去的那个雷雨夜,她又再次睡下。
和现实中的一样,那人再次钻了她的被窝,偷偷的亲了她。
即使在梦里,权蘅也感到心跳加速,羞怯幸福。
忽然,梦里的那人翻身而上,掐住了她的脖子,温柔的神色也变得阴狠。
“权蘅,你不是说,等我恢复了记忆,就让我来娶你吗?你为什么食言?为什么!”
权蘅感觉整个人都无法呼吸,拼命的想挣脱,下一刻,男人竟撕碎了她的衣服,挺/身/贯/入。
瞬间,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她又惊又怕,终是从睡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紧张的环顾四周,见到处都没有人,她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这个梦太恐怖了,与她朝夕相处的爱人,有朝一日竟变成了她命定的宿敌,成了那个日夜凌/辱她的人。
所有的柔情蜜意,都化作了暴戾。
她实在害怕。
听她惊醒,屋外的紫云立刻便冲了进来,紧张的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深呼吸几次后,权蘅终于冷静了些,不再惊魂未定,“我没事,只是做噩梦了而已,你去小厨房,帮我做点吃的来吧。”
紫云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忐忑的询问,“小姐,沈公子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咱们院子里,说是想见您,您……要见他么?”
听到这话,权蘅愣住了。
半晌,她才意识到,紫云口中的沈公子,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了。
日日相处间,她竟生出了这样可笑的依赖。
摇摇头,她苦笑道:“不用了,我不舒服,你让他回去吧,我暂时不想见他。”
说完这话,她再次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她听到紫云出了门,和沈徵玉解释了一番。
阿徵哥哥争辩了几句,最终还是扭不过紫云,失落的走了。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权蘅总算松了口气。
事到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他那张脸,长得和闻峥一模一样,可两人却又截然不同。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那份情意,便只能暂且装聋作哑,不去回应。
下午,爹爹和娘亲又来看望了她。
见她无恙,总算放下心来。
除此之外,还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三日后,宫里的丽妃娘娘要举办一场宴会,给六皇子冲喜,特地邀请了京城的所有权贵参加,永宁侯府也在其中。
并且,丽妃娘娘还放话,一定要让权蘅参加。
听到这话,权蘅有些疑惑,“六皇子最近又发生什么事了么,为何要冲喜?”
赵倾蓉轻柔的替她抚了一下碎发,“就是上次落水那事,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可孩子太小了,还是受了惊,加上湖水冰凉,得了风寒,这几日才好全呢。”
闻言,权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那个孩子实在太小了,如今总算大好了,丽妃也该放心了。
至于点名一定要她去,想必也是为了感谢她。
见权蘅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权明豪担忧道:“蘅儿,你若是不想去的话,爹爹就去帮你推掉,说你身体不适,想来丽妃娘娘也不会怪罪的。”
权蘅苦笑一声,“无妨,去吧,我昨日只是太气了才会吐血,休息几天就好了,不妨事的。”
何至于为了那个人,从此以后就不出门了呢?
更何况,之前昭华公主也说过,闻峥不常出现在人前,哪怕是他们这种亲生的兄弟姐妹,也没见过他几次,更何况是这种普通的宴会,想必他更不会参加了。
既然碰不上,那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去就去吧。
*
三日的时光倏忽而至。
这天晨起后,紫荆给她梳了一个完美的发髻,还想为她画上最近京城中时兴的妆容,结果却被权蘅拒绝了。
“普通画下便好了。”
这些天,她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不管是沈徵玉和闻峥谁来求见,她都不见。
此刻,虽然说是要去参见宴会,但也无心打扮。
看着自家主子恹恹的神色,紫荆也有些心疼。
“好吧,咱们家小姐就算不打扮,仍然是天生丽质,素净之美也一枝独秀,可是京中别家的女子拍马也赶不上的呢!”
权蘅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就你嘴贫,好了,收拾好了,咱们就出发吧。”
这一次,她还是和权蕊共乘一坐,两人的关系虽已好了许多,但看着权蘅一脸忧郁的神色,权蕊还是不敢开口说话。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蘅姐姐回府带回来的这位,竟然是当朝太子!
那太子平日里名声就不好,打小就性格恶劣,连自己的贴身太监都能下死手,更别提,这些年断断续续从东宫抬出去的尸体,那可真是数都数不清。
说句不好听的,这天下,还没有一个人敢接近那位残暴的太子殿下。
更恐怖的是,那人竟然还是冒充的别人的身份,一直用沈公子的身份骗着蘅姐姐。
一个是温润如玉,性格极好的状元。
一个是杀人如麻,无心无情的太子。
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可这些天,蘅姐姐竟一直把沈大哥拒之门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权蕊心中有无数个想法,但一句也不敢说出来,生怕哪句就又戳到了姐姐的伤口,会让她伤心。
往日里,最喜欢针对权蘅的权襄也哑了火。
她想的倒不是怕戳权蘅的伤口,而是整个侯府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那位曾经的表公子,现在的太子殿下,一看就是喜欢权蘅的。
若是她欺负了权蘅,被太子下死手报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终于,一行人到了宫中,入了宴会。
昭华公主一看到权蘅,便开心的跑了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
“蘅儿,你可算来了,咱们好几天都没有见面,可想死我了!”
权蘅笑了笑,“我也很想公主,只是最近府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暂时没能出得来。”
听到这话,昭华公主就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真没想到,她之前就觉得蘅儿的那个表兄,长得像极了太子哥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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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竟然是真的!
太子哥哥失忆流落民间,竟然被蘅儿给救了,带回了府中。
如今不仅民间,就连宫里也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昭华公主本还想问权蘅更多,可一看见她那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没忍心开口。
蘅儿已经足够难受了,她想,自己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只是,今天有一件事,她想,蘅儿还是应该需要知道。
“蘅儿,今日虽然是丽妃娘娘为六皇子冲喜举办的宴会,但听说太子哥哥也会来,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听到这话,权蘅的脸色煞白。
这时,宴会该来齐的人都来了,不仅他们永宁侯府,就连那谢家也入了席。
那谢逢筠一见到她,还想和她打招呼,不料被人群冲散了,这次不了了之。
不一会儿,丽妃娘娘也抱着六皇子入了座。
宴会开始后,丽妃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夸赞了一番权蘅,还赏赐她一对珍贵的红宝石耳坠。
权蘅谢了赏赐后,回了自己的座位。
紧接着,一道尖细而高昂的太监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驾到!”
一时之间,宴会上的所有人都躁动了起来。
这些年,太子的名声虽然极差,但却很少出现在人前,对大多数人来说,他就像一个传说一样遥不可及。
如今,他主动出现在人前,而且,在这宴会上,还有和他传着绯闻的权家大小姐,人人都爱听八卦,这如何能让人不兴奋!
紧接着,闻峥缓缓步入园中,今天,他没有再穿往日里喜欢的黑色,而是换上了一身白衣。
一头秀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子就束了起来,显得格外丰神俊朗。
根本看不出,这位太子就是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残暴储君。
一时之间,众人感慨万千,一会儿看看闻峥,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到权蘅身上,想从他们两人的表情中挖出什么密辛来。
而权蘅,在看见闻峥的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脏又痛了起来,仿佛在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一般。
他头上那个簪子,她认出来了。
是他们两人还在白雪庄的时候,她被断了月钱,不得不上山采药,将石斛卖了得的第一桶金买的。
一瞬间,所有的回忆猛的袭上心头,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见闻峥已经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权蘅不愿和他对视,极快的偏过头去。
她对身旁的昭华公主说:“我有些闷,想出去逛逛。”
昭华公主知道她的尴尬,终是点了点头,“你去吧,可是你要离池塘远些,切莫再出现上次那样的事了。”
权蘅应了声,带着紫云便出去了。
一时间,众人看戏的心情都没了。
两大绯闻的主角在这,那他们还能看些热闹,走了一个,便没了意思。
看着权蘅躲他跟躲瘟疫一样,闻峥心里也不好受。
可他只是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立刻便有人围了上来,要和他套近乎。
这一刻,他终是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如果他此刻就跟着追出去,这园中的人便更好奇,更要嚼舌头了。
他不愿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处。
58. 再见闻峥
权蘅出了宴席,一直心事重重,沿着御花园的路一直走。
紫云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忽然,两人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来人竟然是谢逢筠。
他是一路跑过来的,此刻头发丝也乱了些许,气喘吁吁的看着权蘅,笑着开口:“权大小姐,好久不见啊。”
看到他的那一刻,权蘅忽然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她庆幸来的人不是闻峥,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又感到些许失落,曾经日日夜夜都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如今却不会再出现了。
既然侯府和谢府有着婚约,两家又是素来交好的,权蘅也不想再甩脸子让他难堪,即使并不喜欢他,也勉强开了口。
“嗯,谢公子,好久不见。”
见权蘅终于愿意理他了,谢逢筠松了一口气。
不知怎的,他这些年一直留恋花丛,但从未对谁上过心,可是自从上次见了权蘅一次,回去之后,他便日思夜想,连梦里都是她,实难忘怀。
刚才,他一见权蘅离席,便也找了个借口溜了,一路追着她到了此处。
他想,也许是上一次他太过冒昧,一上来就十分热情,权蘅不喜欢那样,这次便收敛了许多。
小心翼翼的来到她身边,他开口关切道:“上次、你救了六皇子之后,我听说你也染了风寒,如今身体可好了?”
权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好了,多谢公子挂怀。”
谢逢筠挠了挠头,又道:“嗯,那不知道你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下次若我们还能在宴会上碰见,我倒是可以让府里的厨子做好,给你带一些来。”
权蘅此刻心烦意乱,偏偏谢逢筠话又多,她实在不想回话,但又不能不理人,便只能随口敷衍:“没什么特别的,不用费心。”
谢逢筠心知她在敷衍他,倒也不恼,坚持不懈的找着话题:“权小姐,下月初五,不知你可愿意和我泛舟湖上,然后我们去踏青赏花?”
权蘅别过头去,“不愿意,谢公子还是去找别的佳人吧。”
就在这时,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传来,权蘅一扭头,就看见了闻峥。
此刻他一脸的怒色,双眸恨不得喷出火来。
他冲上来,便抓住了权蘅的手,要将她带离此处,“阿蘅,这谢逢筠就是个草包,你不要和他接触!”
两人双手触到的那一刻,权蘅感觉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逐渐传到了她的心脏。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了一拍,无端生出了几分欣喜。
可一抬眸,看见他的那张脸,仿佛像看见了梦中那位残暴的太子。
一股恐惧而悲伤的情绪瞬间弥漫开来。
她想,她和他,已经没有以后了。
这时,谢逢筠被闻峥的话刺到,一时间,竟忘了太子是怎样一个人,斗胆回怼:“太子殿下,如今你已经不是永宁侯府的表公子了,和蘅儿已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她是我的未婚妻,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阻止我们两相交?”
权蘅叹了口气,也把手从他掌中挣脱,低头站在一旁,似乎默认了谢逢筠的话。
见到她这个动作,闻峥的理智被彻底撕毁。
强行揽过权蘅的肩膀,他当着谢逢筠的面,狠狠地吻上了权蘅的唇。
被这变故惊到,权蘅羞耻极了,疯狂地拍打着闻峥的身体,却仍丝毫挣脱不得。
不仅如此,闻峥还越吻越深,吻到她几乎无法呼吸。
权蘅急了,狠狠的咬破了他的唇,在他吃痛的瞬间,才有余力挣脱了一瞬。
不料下一秒,男人连血都没擦,再次吻住了她。
浓浓的血腥气在两人口中蔓延,一个挣脱不得,一个不想放开。
他的吻就如同他的人一样霸道。
想到曾经两人发生的一切,权蘅忍不住心中的悲伤,终是委屈的哭了出来。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进了两人的嘴里,让这个血腥的吻又多了几分咸湿。
意识到她哭了,闻峥终于放开了她。
下一秒,权蘅扬起手,就狠狠给了闻峥一巴掌。
不再管身后的两个男人如何,她哭着朝前方跑开了。
这时,谢逢筠早就已经被吓傻了。
他看向闻峥,竟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浓烈的杀意。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这人是真的会杀掉他。
“还不快滚?”
听到这话,谢逢筠连行礼都忘了,转身便跑了。
闻峥眸光一暗,朝着权蘅的方向追了过去。
权蘅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只感觉自己的眼泪一直在流。
她本不想哭的,可是此刻就是忍不住。
直到跑得没有力气了,她移靠在一棵树上,闭上了眼睛。
突然,她感觉有人紧紧抱住了她。
一睁眼,果然又是闻峥。
“太子殿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魂不散?”
听权蘅用这样的字眼形容他,闻峥一阵心痛。
旋即,他将她抱的更紧了:“阿蘅,我知道你生气,可是这些天,我也好难过,我不想当太子,只想留在你身边,求求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权蘅不愿和他接触,疯狂挣扎起来,可她越是挣扎,男人就抱的越紧,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
像极了梦中的一切。
这一刻,她怒到极致,几乎理智全无,想也没想,就从头上拔了一根银钗下来,抵在了自己脖间。
“你快点放开我!不放开,我就死给你看!”
挣扎间,银钗锋利的尾端刺破了她娇嫩的皮肤,鲜红的血流了出来,这一刻,闻峥终于怕了,放开了她。
“阿蘅,你别做傻事,快把钗子放开!我不抱你了,真的!”
权蘅挣脱后,惨然一笑,走到池塘边,开口威胁道,“你不准再过来一步,你要过来,我就跳下去。”
这一刻,闻峥真的毫无办法了,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好,我不过来,你别做傻事。”
“阿蘅,那日在悬崖之下,我是真的失忆了,谁也不认得,是你救了我,带我回了庄子上,从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才重新开始。”
“即便后来,我总是做梦,断断续续梦见我在战场上杀敌的模样,也只以为,那一切都发生在我们分开的那几年,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沈徵玉。”
“阿蘅,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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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从前,重新开始好不好?”
权蘅看着他猩红的双眸,知道他没有说谎,心中一阵刺痛。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事到如今,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并非沈徵玉,我也已经找回了那个真正的竹马,更何况,我身上还有和谢家的婚约,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嫁过去。”
看着闻峥那张脸,权蘅心脏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一眨眼,泪水便落了下来。
“从今以后,我们就当作彼此不认识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此生不复相见。”
言毕,她转身便要走。
下一刻,闻峥伸出拳头,狠狠砸向了一旁的树干。
一阵骨裂声响起,吓的权蘅停下了脚步。
“你、你的手,流血了。”
权蘅下意识上前几步,习惯性的想替他包扎伤口,可是想到两人如今的身份和处境,又停了下来。
闻峥心里痛到极致,“阿蘅,你现在连离我近一些,都不愿意了么?”
权蘅张了张口,“我……”
闻峥想上前抱她,可是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却又停下了脚步。
如今逼她,她可能真的会做傻事。
他不忍心看见那一幕,哪怕一点点可能也不愿。
最终,他只是攥紧了拳头,沙哑开口:“阿蘅,你真的愿意嫁给谢逢筠那个草包么?”
见权蘅低头,没有开口,似是默认,他惨笑了两声,滚滚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阿蘅,我们逃走好不好?我不要这太子之位,什么荣华富贵怼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们离开这里,回到白雪庄,去那里安安稳稳的生活,好吗?”
权蘅抬头,张了张唇,最终还是摇头。
“阿峥,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权蘅忍住痛,颤抖着开口,“再见,愿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此刻,天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下雨。
紫云撑起伞,替权蘅遮了雨,护着她一路离开。
看着她远走的背影,闻峥仿佛失了所有力气,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跪了下来,双手撑地。
这一刻,他哭的不能自已。
雨大了。
他的泪水混在雨水里,啜泣声也被隆隆雷声覆盖。
以往那个生杀予夺、无心无情的太子,此刻却哭的像个孩子。
过往的二十年里,他不懂爱,所以活的无法无天。
许是罪孽太过深重,神终于对他降下了惩罚,也让他拥有了正常人的感情。
却也让他懂得了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失去。
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天。
直到深夜子时,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东宫,一沾到床塌,便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对他笑,和他闹,送他礼物和欢愉,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世上最幸福的人。
忽然,梦里的一切都变了。
他又回到了童年那个黑漆漆的小屋。
然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太子殿下,陛下召见您。”
闻峥瞬间惊醒,而床塌边,的确站着父皇的贴身太监。
“太子殿下,请吧,陛下在养心殿等您。”
59. 天子威胁
闻峥洗了一把冷水脸,强行逼自己清醒,随后便跟着太监去了养心殿。
刚进殿,就有一股香气袭来,浓郁的让人不适,同时,父皇已经坐在位置上等他了。
如今已是夏季,天气已不再严寒,但皇帝还穿着厚厚的外袍,许是这些年一直沉迷于酒色,早就伤了根本。
一见闻峥入殿,皇帝便大步走上前来,将他拥在了怀中。
“峥儿啊,这些天你休息的怎么样,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闻峥直视前方,冷漠开口:“儿臣很好,谢父皇挂念。”
紧接着,皇帝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叹道:“没事就好,你可是你母后留给朕唯一的血脉,若是你出事了,朕还不知该怎么向你母后交代呢。”
闻峥心中冷笑一声,“父皇,儿子是不是母后唯一的血脉,您应该很清楚吧?那个人,您不是已经见过,还亲自擢升他为状元了么?”
听到这话,皇帝的脸色立马变了。
随后,他又笑了起来,神色莫名,“峥儿啊,你怎么说上胡话了?你母后的确只有你一个孩子,那个人,不过是比较幸运,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似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闻峥看着皇帝,一时之间竟有些敬佩。
如此自欺欺人的言论,他竟也能说得出口。
不过,父皇既然选择装傻,他也没必要紧抓着不放。
“是,儿臣知道了。”
见状,皇帝笑了一声,重新坐下,喝了一杯热茶。
“峥儿,这些日子,你流落在外,可知镇北将军前些日子打了一场胜仗?”
闻峥点头,“是,有所耳闻。”
前些日子,阿蘅在宫中落水,还是镇北将军家的小姐救的她,说起来,也算结了一段善缘。
皇帝哈哈大笑两声,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不愧是朕的儿子,即便失忆之后流落民间,仍然能知晓朝中动向,确有储君之风。”
紧接着,他继续开口,“那你可知,他打了这场胜仗之后,民间百姓都是如何谈论此事的?”
上一秒,皇帝还面带笑意,下一刻,他竟勃然大怒,抓起手中的茶盏就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瞬间,茶盏便四分五裂,还有一瓣碎片正好落在了闻峥面前。
“那群贱民,竟然大肆夸耀镇北将军,说若是没有他的话,边疆恐早已失守,我们大晋也不会如此安稳!峥儿,你说呢,是这个理吗?”
闻峥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口,“有次良将,也是父皇之福。”
孰料,皇帝听见这话,像是受了奇耻大辱般,将面前的木桌尽数推翻,一阵巨响后,整个殿中已凌乱不堪。
“峥儿,连你也这样想吗?你可是太子啊!如今区区一个镇北将军,名声都已经压过了皇室,这对我们来说,可是莫大的耻辱啊!”
若是放在从前,闻峥是个无心之人,无论父皇说什么,他都会认同。
可是现在,他早就已经长出了心,拥有了正常人的感情,也有了自己的判断,已无法再苟同这些想法了。
见闻峥不说话,皇帝又一次被激怒,“不管怎么样,这次,朕要你三天之内取下镇北将军的首级,回来给朕复明。”
闻言,闻峥眉心狂跳,“父皇,此举不妥!镇北将军府世代都是良将,代代都埋在沙场中,忠烈无双,若是杀了他,不仅会寒了虞家军的心,也会寒了所有忠臣的心啊!”
他不说虞家军还好,一说,皇帝心中的猜忌之意便更重了,竟是适得其反,反而激发了他的熊熊怒火。
“好啊,那虞家军世代只忠于镇北将军府,何曾把朕放在眼里过?若是杀了镇北将军一人,他们便要反的话,那就让他们尽情来啊,朕亲自前去镇压!”
他回过头,一双眼中尽是怀疑和猜忌,死死的盯着闻峥。
“峥儿,你不过离开皇宫几个月罢了,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是不是那永宁侯府的人撺掇带坏了你?”
闻言,闻峥心中警钟长鸣,还没等他开口反驳,皇帝便下了命令。
“总之,如果你三日之后不能取下镇北王的首级,那朕便将永宁侯府全家下狱,你自己看着办吧!”
此言一出,闻峥震惊的抬头,浑身的血液都是冷的。
只是因为他一次没有听话,父皇为了泄愤,竟然就想要永宁侯府全府人的性命?
他简直不敢想,若这事成真了,阿蘅会多么的悲痛伤心。
她这一生,前十几年从未体会过父母亲人之爱,好不容易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好日子都没过上多久,就要沦落到全家入狱的境地,那怎么可以?!
可是,以他对父皇的了解,父皇既然说得出这样的话,就做得到。
如此冷血无情的人,怎么配做天下之主?
这一刻,他心中又惊又恨。
见他满脸的震惊与不情愿,皇帝冷笑着开口,“峥儿啊,其实你之前说的没错,你的确有一个弟弟,他也是你母后的血脉,只是,朕和你母后,只会有一个孩子,这太子之位,也只能一个人拥有,若是你不听话,那我不介意换一个人来坐。”
这一刻,闻峥怒到极致,连双眸都变得猩红。
从他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天家无情。
过往的二十年里,父皇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过一个正常的孩子,只是把他当作一把趁手的好刀。
如今这把刀钝了,他便要磨一磨,而永宁侯府和沈徵玉,便是他的磨刀石。
可是他也明白,如今他还是太子,尚且还有一丝反抗的余地,手中还有一些权力。
若是失了这个身份,届时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更何况,沈徵玉那个人,闻峥只是和他打了一个照面,便已经看到了他眼眸中熊熊燃烧的野心。
若是将这太子之位拱手让给他,他必定会以更恶劣的方式同自己抢夺阿蘅。
他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事到如今,他只能先答应下来,之后再另作打算。
强压住心中的怒气,闻峥单膝跪地,许下誓言,“父皇,孩儿知道了,方才是孩儿一时迷了心窍,才会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三日后,我一定会取下镇北将军的首级复命。”
说完这话,闻峥便起身,大步走出了养心殿。
皇帝眯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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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你看出来了吗,他仍然心有不甘。”
一旁的太监见状,连忙劝了两句,“陛下,老奴看太子殿下年纪尚轻,许是一时口不择言了,您不要放在心上,免得气坏了身子。”
皇帝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冷漠,“呵,朕看他就是在外面呆呆的时间太长了,心思野了,不过,朕既然能调教出从前的他,如今的这个,朕仍然可以掰正。”
“吩咐下去,明天组织一场皇家围猎,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要参加。”
“是。”
*
第二天一早,权蘅才刚起床,不知为何,心中总是隐隐不安,连早饭都没有用。
紫云见状,有些心急,“小姐,您多少吃点吧,您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若是饿坏了怎么办?”
权蘅摇摇头,在院子中来回踱步,就是安不下心来。
一旁的权蕊头都看晕了。
“蘅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权蘅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即将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是细细想来,又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她抓住一盘的紫荆,着急的询问道:“你今天早上出去采买东西了吧,可有在外面听说什么事情?”
紫荆一脸懵:“没有啊……”
想了想,她又道,“今天京中没发生什么事情,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今天在皇宫中会举行一场皇家围猎,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去呢。”
权蘅心中咯噔一下,“五品以上?那爹爹和大哥岂不是也都要去了?”
见紫荆懵懵的点头,权蘅心道坏了,“那他们现在已经去了么?快,我们去门口,说不定还能拦住他们!”
说完这话,她转身便朝大门的方向跑去,留下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一个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如此,也都跟了过去。
不料,他们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权蘅刚到门口的时候,爹爹和大哥已经骑着马出门了,此时此刻,说不定都已经到宫里了。
权蕊最后一个跑到门口,气喘吁吁的询问:“蘅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皇家围猎其实也算常事,往年爹和大哥也都要参加的,向来无事发生啊。”
权蘅也不知为何,只是心脏一直跳的厉害。
此刻,她捂住胸口,蹙眉望向皇宫。
最近,她每次去宫里,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往好处想,许是这几次意外给她造成了一些阴影,让她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这件事。
应该……也许,不会有事吧?
如今他们既已进宫,再怎样想也没办法阻止了,权蘅几人只好先回了院子里,忐忑等待。
正午时分,紫荆出了门去打探消息,忽然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一脸的焦灼。
“大小姐、二小姐,不好了!权野少爷在宫里冲撞了二皇子,现在被扣了下来,恐怕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听到这话,权蘅手中的茶盏没有拿稳,摔到了地上。
滚烫的茶水浇到了她的手背上,她却毫无察觉。
“怎么会?!”
60. 贵妃刁难
紧接着,一个太监和几个内侍走了进来。
为首的太监扫视了一眼院子内的人,尖着嗓子开口,“权家大小姐何在?”
权蘅担忧的上前一步。
“你便是权蘅吧?贵妃娘娘手谕,召你进宫,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更衣,咱家在门口等你。”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去。
权蕊急了,连忙追了上去,塞了一包银子到太监手里,小声问道:“公公,不知贵妃娘娘召家姐进宫,是为了什么?”
太监掂了掂手中银子的分量,哼了一声,“咱家也只是来传话的,具体什么时候,咱家也不清楚。”
一看他的脸色,权蕊便知自己是给少了,又从怀中抓了一把金瓜子,递到了太监手中。
这下,太监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告诉你也无妨,今日,你们侯府的公子在宫里冲撞了二皇子,让二皇子从马上摔了下来,伤的可不轻。贵妃娘娘是二皇子的生母,叫你姐姐进宫,多半也是为了此事。”
听到这话,权蕊脸色煞白。
“好了,咱家就先去门口等候了,还请贵府小姐收拾好就立马出来。”
等太监走后,权蕊里面冲进了权蘅的房间,抓住她的手,一脸焦灼,“蘅姐姐,我总觉得今天贵妃娘娘来者不善,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
权蘅苦笑一声,“我何尝不知?只是如今,长兄还被困在宫里,我若去了,他尚且还有归家的可能,若我不去,还不知道他会被如何搓磨呢!”
“事到如今,这即便是场鸿门宴,我也不得不去了。”
看着权蘅坚毅的模样,权蕊有些心疼。
这些日子,他们和好之后,便日日都呆在一块,她早就已经把权蘅当成了亲生的姐姐。
如今她这一去,还不知道会被如何搓磨,怎么能叫她不担忧。
见往日里总是爱笑爱闹的小姑娘,此刻眉头却紧紧地皱成了一块,权蘅轻叹一声,捧住了她的脸,用力揉了揉。
“好了,别怕,总之不会让我真死在宫里的。”
听到这话,权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不许死!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权蘅无奈地点点头,“好,我一定尽力活着。”
更衣后,权蘅便去了门口,赵倾蓉也来了,拉着她的手,红着眼眶叮嘱了许多。
最终,时间到了,权蘅不得不起程。
不多时,她便来到了宫里,进了贵妃住的宫殿。
此刻已是午后,刚进殿,便有一个小宫女出来,小声道:“您就是权蘅小姐吧?咱们娘娘刚吃完饭睡下,一时半会醒不了,要麻烦你在外等候一段时间了。”
权蘅心知,今日对方肯定是来者不善,现在不过只是一个下马威而已,她还受得起。
“好,那我便在殿中等候一会儿。”
不料,宫女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您不能在殿中等候,我们娘娘不喜旁人在殿内,您需要去外面的空地上。”
听到这话,紫云一脸的怒色,“外面?现在外面日头这么大,我家小姐身子弱,晒不得,若是中暑了怎么办?”
宫女转头,一脸冷漠地盯着紫云,“权大小姐,这就是你身边下人的做派么?主子还没发话,她先嚷嚷起来了,要知道,咱们娘娘还在午睡,若是她将娘娘吵醒了,便是打死了丢出去也使得的!”
闻言,权蘅心中一紧,拉住紫云的手,就将她往自己身后扯了扯,小声道:“紫云,别闹了,先忍忍吧。”
紫云本还想再说什么,可一抬头,便看见权蘅一直在给她使眼色,只得作罢,愤愤不平的闭了嘴。
权蘅长叹一声,便去了殿外站着等候。
此时已是初夏,太阳照的人皮肤生疼,没过多久,便已晒的她头晕眼花。
可是,权蘅此刻心里牵挂着兄长的安危,根本不敢多说多做什么,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连累他到更艰难的境地。
半个时辰后,权蘅已被晒的站都站不稳了,全靠紫云扶着,才堪堪没有倒地。
此时,殿外许多宫女太监走来走去,看见她时,都会悄悄的议论几句。
可是此刻她实在太累,头晕几乎听不见别人说话,倒是也没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方才那位贵妃的贴身宫女又出来了。
紫云见状,连忙叫住她,“这位姐姐,不知贵妃娘娘如今可醒了,能放我家小姐进去了么?”
宫女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才这点苦就吃不了了?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拜你家小姐兄长的福,我们二皇子到如今都还没醒来呢,娘娘受了惊,睡的沉了些,久了些,也属正常,你们就先受着吧。”
闻言,紫云满脸的怒色,权蘅虚弱地拍了拍她,“不妨事的,我等得的。”
听到这话,宫女扭头便进了殿。
紫云恨的咬牙切齿,小声道:“什么玩意,不过也同样是个伺候人的奴才,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权蘅长叹一声,“你听她话中说的,如今二皇子尚未醒来,这口气她们憋在心里呢,不让她们撒完气,咱们照样没有好果子吃。先忍忍吧。”
又是半刻钟的时间过去,权蘅已满头大汗,险些就要晕倒过去了。
这时,那个宫女终于再次出现,“娘娘醒了,你们进去吧。”
听到这话,两人如蒙大赦,赶紧进了殿。
刚进去,权蘅就看见了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这位贵妃娘娘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岁月似乎格外善待她,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印记,看起来仍旧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见权蘅脸色苍白的进殿,眉头一皱。
“苍月,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让权大小姐在外等了这么久!”
那宫女听到这话,脸上却无惶恐之色,瞥了一眼权蘅两人,假装认错,“是奴婢不对,还请娘娘责罚。”
见状,权蘅哪能不知道这对主仆是什么意思。
若无贵妃的授意,这宫女如何能怠慢官家贵女?
如今她这样说,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好名声罢了。
“贵妃娘娘,不管苍月的事,是我的身子骨太弱了,禁不得晒。”
闻言,贵妃笑了笑,“哎,你也是个可怜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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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听说你之前流落在外十几年,受尽了苦楚,对吧?也是,怪不得你的身子这么差,比你那位兄长可是差远了。”
说到这,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里面的茶水溅地满桌子都是。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今日的皇家围猎,你兄长和我的潜儿入了同一片密林,为了挣同一头野鹿,你兄长竟将我的潜儿撞下了马!可怜我的孩子,幼时便伤了腿,如今又出了这事,现在还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
闻言,权蘅心中惶恐,立马跪了下来。
“贵妃娘娘切莫动气,二皇子是福大命大之人,肯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安稳醒来。”
贵妃抽出一张手帕,悲伤的拭着眼泪。
“可怜的孩子,吓到你了吧,这本是你兄长犯的错,与你何干?他如今已经被陛下丢进了慎刑司,他一人之错一人担,不会牵连到你的。”
听到这话,权蘅瞬间睁大了眼睛,声音都在颤抖,“娘娘,您说什么?我兄长,如今在慎刑司?”
即便她没怎么进过宫,也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进入的人都会受一通酷刑,幸运的话,还能熬到被放出来的那天。
若是运气不好,死在里面也不是不可能!
一瞬间,浓浓的惶恐袭上心头,她抖着声音,开口求饶,“娘娘!我家兄长向来性格温和,从来都不会主动和人发生争执,又如何会故意将二皇子撞下马?这件事一定有误会,娘娘,求求您,重新再查一下吧!”
贵妃冷笑一声,“那片密林里,那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这一幕,还能有假?我知道,你护兄心切,但是你哥哥毕竟冲撞了皇子,那便是冲撞了皇家,罚他是理所应当的!”
她起身,走到权蘅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莫不是,你还想替你兄长受过不成?”
这一刻,权蘅眼中早就蓄满了泪水,一眨眼便簌簌落了下来。
她道:“我愿意,只要能让您消气,能让我兄长免受一些责罚,我什么都愿意做。”
贵妃挑了挑眉,“没想到,你们竟有如此深重的手足情谊?也罢,那便遂了你的愿。”
“苍月,去将刚烧好的热水端过来,这茶凉了,得热一些才好吃。”
很快,那小宫女便提了一壶水过来,根据贵妃的意思,掺在了茶壶中,倒在了杯子里。
“现在,你先捧着这壶水,若是撒出来了,你兄长的责罚便更重,若是没撒,本宫或许还能念在你这深情厚义上,对你兄长从宽处罚。”
很快,一杯滚烫的水就被放在了权蘅的手中。
这水是刚烧开的,实在太烫,哪怕隔着一层茶盏,也烫的她龇牙咧嘴。
太烫了,烫的她的手都快破皮了。
她虽从小流落在外,但在顾府也好歹是个小姐,没做过什么粗话,手又白又嫩,如何能承受的了这烫。
这一刻,她的手几乎都快破皮了,眼瞧着马上就要起一层水泡,若这水泡破了,热水浇在了她的肉上,这手怕是也要废了。
只是,如今兄长的命正被她握在手里。
今日,就算是死,她也绝对不会放开这滚烫的茶盏!
61. 解困
贵妃见状,啧了一声,倒是对这小姑娘起了一丝敬意。
若是一些娇生惯养的孩子,此刻怕早已哭成不成样子,而她哪怕咬破了唇,也没有放开这茶盏。
“你这孩子,倒是能忍得。”
贵妃起身,走到权蘅面前,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长长的护甲划过她的脸颊,看起来触目惊心。
“看来,用手捧着热茶还是太简单了,不如头上也顶一盏吧。”
说着,她便抽走了权蘅头上的发簪,万缕青丝瞬间如瀑而下。
紧接着,她吩咐一旁的贴身宫女,“苍月,再来一杯热茶,放在权大小姐头上,若是她敢将茶给洒了,那就让慎刑司给权野多上一种刑罚!”
听到这话,苍月应是,立马就端了一盏热茶过来。
见状,紫云惊恐失色,立马扑了过去,将苍月手中的茶盏撞倒了。
“不可啊!这么烫的茶水,若是一个没顶稳,洒到了我姐小姐的脸上,那便要毁容了!”
见紫云竟敢撞翻茶盏,贵妃勃然大怒。
“她哥哥胆敢将我儿撞下马,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你们整个权家都要受牵连,她不过毁个容而已,那有什么?”
贵妃抬手指向紫云,“至于你,区区一个奴婢,竟然敢在本宫面前失仪,还毁坏了这么珍贵的茶具,来人,将她按住,打个五十大板!”
闻言,权蘅手中的热茶终于洒了,她震惊的看向贵妃,恨恨道:“贵妃娘娘,紫云只是护主心切而已,您若是心疼这茶盏,我赔您一个便是,何苦要对紫云上这么大的刑?五十大板下去,她命都没了!”
紫云此刻早已吓得哭了出来,权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顾不了太多,直接扑了上去,用身躯护住了紫云,不让周围的太监宫女将她拉走。
见状,贵妃的怒气更甚。
这些年,自先皇后死后,再没有人敢和她唱反调,如今,这么小小一个臣女,竟然也敢忤逆她,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啊,既然你愿意拦着,非要护着她,那就连你一起打!”
话音刚落,周围的太监便扑了上来,其中一个将权蘅死死的按在地上,另外几个扬起手中的板子,便要狠狠打下。
千钧一发之时,门口传来了一声怒喝:“放肆!给我停手!”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闻峥急匆匆的赶来,满脸的怒色。
权蘅感觉自己的心跳又空了一秒。
随即,一股浓浓的委屈涌上心头。
方才她在太阳底下罚站没有哭,被罚捧着热茶也没有哭,此刻,只是他的一句话,就让她坚强的心脏溃不成军。
一眨眼,泪便落了下来。
几个太监见状,有的被吓得直接丢掉了手中的棍子,还有的迟疑的看向贵妃,见她也是满脸的惊诧之色,终也将手中的东西丢掉了。
早上的皇家围猎,别的皇子都参加了,唯独他没有,被皇帝支开去了京郊的皇庄上。
后来,他在宫中的眼线得了消息,说权野犯了事,权蘅被贵妃叫进了宫里,便心知不妙。
可惜,他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此刻,见到权蘅苍白的脸色,还有通红的手掌,简直心如刀割。
他冲上前,小心翼翼的拉着权蘅的手,替她吹了吹。
权蘅心中本是别扭的很,这些日子并不想理他,可今天,他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出现,如同天神降临一般救了她,她心中还是有感激的。
“痛吗?”
权蘅落泪,“痛的。”
只两个字,便足够让闻峥心碎。
他将权蘅护在身后,猩红着眼,怒声质问:“贵妃娘娘,阿蘅可是官家贵女,她并没有犯什么事,你却对她用了私刑,这不合宫中的规矩。”
听到这话,贵妃怒极反笑,“闻峥啊闻峥,本宫早有耳闻,说你倾心于永宁侯府家的大小姐,本宫本以为是谣传,如今一看,竟然是真的。”
从上到下的扫视一遍闻峥,她冷笑道:“你这样一个无心无情的人,竟然也懂什么是爱,也有想保护之人?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闻峥转身,不想和她多纠缠。
如今,阿蘅手上的伤势很重,需要先带她下去处理,不然恐怕会留疤,不能在这耽误了。
今天,贵妃加诸于阿蘅身上的责难,之后,他必定会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紧接着,闻峥打横抱起权蘅,便大步向殿外走去。
见他竟然敢忽视自己,贵妃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去,指着他大骂:“闻峥,你可别忘了,本宫可是你的养母!你对待养母,就是这么一个态度吗?”
闻峥停下了脚步,抱着权蘅转身,冷漠的看向她,“你不配做我的养母,这些年,你可有尽过一丝为人母的责任?更何况,当年我母后之死,虽然是她自己冲动了,但这其中,也有你的手笔吧?”
听到这话,贵妃震惊的看着他。
当时,先皇后死的时候,闻峥才不过十余岁而已,她本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懂,默默的在心里恨了她这么多年。
“那、那你弟弟,你总不能不管吧?你可别忘了,当初他和你的关系那么好,是你将他推下了台阶,摔坏了他的腿,才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说到二皇子,贵妃的眼泪开始决堤。
“他曾经,是那样一个开朗的孩子,也把你当成同胞兄长一般去尊敬,可是你呢?你竟然狠心推了他,让他再也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再也不能骑马打仗了,这一切,都怪你!”
闻峥冷笑,“这能怪谁呢?贵妃娘娘,这就是你害死我母后的报应,母债子偿罢了!”
当初若不是二弟一直阻拦着他,他也许还是有时间救下母后的。
即便母后便不爱他,但终究也是他的身生之母,是贵妃母子害了他,如今竟然还有脸来同他纠缠。
以前是他不懂,现在有了正常人的情感之后,他只觉得无尽的愤怒。
说完,他便要走,贵妃不让,竟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闻峥!潜儿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你的一句道歉,可你不仅不给,如今竟还要包庇加害他的人,你没有心!”
“权野将潜儿从马上撞了下去,不仅伤到了之前的那条伤腿,还磕到了脑袋,我搓磨一下权野的妹妹怎么了?!你作为他的亲兄长,竟然不帮他,去帮一个外人!”
闻峥蹙眉,后退几步,将自己的衣袖从贵妃手中扯了回来,一句话也没说,抱着权蘅,便大步朝殿外走去。
背后,贵妃声嘶力竭的怒骂声传来,夹杂着隐隐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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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的哭声,显得格外可怜。
权蘅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她并不知道闻峥母子和贵妃母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就听方才他们的几句对话,便知他们之间肯定是隔着血海深仇的。
她心中长叹一声,即便如今他们已经各自归位,不再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说,可她心里,终究是担心他的。
“阿峥,你还好吗?”
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伤心。
其实她想问的是这句,可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上次在御花园里,她已经说过此生再不相见,当初闹的那样狠,说的那样难堪。
如今光是和他对视一眼,便要鼓起天大的勇气,关心他的话,是着实开不了口了。
闻峥长叹一声,“我很好,倒是你,怎么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入了宫?那贵妃不是个好相与的,下次,她再差人来叫你,你拒绝便是了,万事有我替你挡着,不必担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宫门口,闻峥将权蘅抱进了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确认她已经坐稳了,从怀中摸出了一瓶药粉,塞到了她的怀中。
“这是宫中秘制的金创药,对伤口恢复很有用,你记得每天及时上药。”
权蘅接过药粉,低头小声道:“谢谢。”
闻峥强忍着替她上药的冲动,出了马车,紧接着,朝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康允,你送她回永宁侯府,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
丢下这话,他便大步离开了此处。
权蘅下意识的想挽留他,掀开了车帘,朝着闻峥离开的方向张了张嘴。
但最终,所有的话还是堵在了喉咙口。
罢了。
已经说过此生不再相见,那还和他说些什么呢?
如今这样,当最熟悉的陌生人,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放下了帘子,她重新坐回了马车中。
一旁的康允公公见状,摇了摇头。
他是太子的贴身太监,这些日子,他看得出来,殿下是真心喜欢永宁侯府的这位姑娘,如今他们两人闹成这样,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口劝了两句。
“权大小姐,殿下为了您,今天一路从京郊的皇庄上狂奔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就直接闯到了贵妃娘娘殿中,只为了救您,如果可以的话,奴才想说两句,您也多少体谅体谅殿下吧。”
康允看了眼权蘅的脸色,继续道,“殿下这些日子里,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权蘅抿唇。
怪不得,方才她见到他时,便感觉他气色不是很好。
只是,她也没有办法,两人本是命里的宿敌,能相爱过一场,就已经很好了,不必再强求更多。
但一想到他方才闯到殿中救她的模样,权蘅还是心软了,开口道:“那,这些日子,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会愁成这样?想必,应该不只是为了我吧。”
不料,这话一出,面前的康允公公便变了脸色,肉眼可见的慌张。
“行了,权大小姐,不该您问的事情,还是少问吧,您坐稳了,奴才现在就送您回府去。”
闻言,权蘅眉心一跳。
一股浓浓的不安之感涌上心头,可无论她再怎么问,康允公公都不再开口了。
62. 约见
直到权蘅的马车再也看不见了,闻峥才从一旁的墙角后闪身出来。
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
他多么想追上去,想亲自为她上药,再带着她回府,就像从前那样。
只是,他怕逼的太急,走的太近,反而会吓到她,只能克制自己。
而且,父皇只给了三天时间,一定要他去取镇北将军的人头。
现在镇北将军一日不逃,他心里一日不安。
深吸了一口气,他闪身离开了此处,找个屋子换了身小厮的衣服,便朝镇北将军的府邸而去。
*
不久后,权蘅回了永宁侯府。
刚到明月轩,权蕊就紧张的凑了上来,见她脸色苍白,手上也被烫的起了许多水泡,心疼不已。
“蘅姐姐,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权蘅苦笑一声,她还没开口,一旁的紫云替她委屈极了,带着哭腔开口:“那个贵妃娘娘,真不是个好人!如今这么热的天气,竟然让小姐在太阳下站了一个多时辰,还让小姐用手去端滚烫的茶水,若她端不好,便要对大少爷下重手!”
闻言,明月轩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赵倾蓉也来了院子里,好生安慰了一番权蘅,亲自替她上了药,嘱咐她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权蘅点了点头,但一想到宫里,便忧心忡忡的开口,“也不知大哥现在怎么样了,那声慎刑司,进去的都会受一番酷刑,不知道他的身子撑不撑得住。”
赵倾蓉也是一脸的忧色。
“现在侯爷也还在宫里,一直在替你大哥求情,只是如今二皇子还没醒,皇上怒气未消,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一个章法。”
见权蘅的脸色实在苍白,赵倾蓉扶着她回了屋里,看着她躺下,替她盖上了被子,安稳道:“不管怎么样,就算天塌下来,都还有娘在顶着,蘅儿别怕,你就好好睡上一觉,休息好先。”
权蘅应了声。
她今天被这样折磨了一通,着实又困又累,闭上眼睛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到傍晚时分,她才疲惫醒来。
见她坐起身来,权蕊立马扑到了床边,“姐姐,你终于醒了!好消息,下午二皇子已经醒了,太医检查了没有什么大碍,腿上也只是擦伤,现在已经放爹爹和大哥回来了!”
听到这话,权蘅终于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权蕊又叹了一声,语气低沉,“就是大哥在慎刑司里面受了好一通鞭打,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伤,可把爹爹娘亲心疼坏了。”
权蘅的心又拧成了一团,“那我现在要去看看大哥才行。”
见她要起床,权蕊连忙将她按回了床上,安慰道:“蘅姐姐,你别急,大哥一回来也睡下了,现在还没醒呢,你去了没用,还是你自己先休息好吧,更何况……”
说到这话,权蕊的声音忽然小了,还目光复杂的看向她。
权蘅心里一空,“更何况什么?府里又发生什么别的事了?小蕊,你可别吓我!”
“没有没有,那没有!”
权蕊慌忙的摆摆手,“府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那谢家的人,上门提亲了,还抬了二十台聘礼过来,如今正放在爹娘的院子里呢。”
权蘅闻言,面色一滞。
权蕊忽然有了一种负罪感。
原本,蘅姐姐还没回府之前,这门婚事,是要落在她头上的。
那谢家大公子,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草包,他们两人两看相厌,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曾经非常担心,若是自己嫁过去了,怕是余生都将在不幸中度过。
原本权蘅刚回府的时候,她还曾幸灾乐祸过,终于有人能替她受这个罪了。
只是如今她早就和蘅姐姐交好了,蘅姐姐还帮她看清过蒋随风那样的渣男。
姐姐这样好的人,不应该嫁给那个草包,委屈自己一生的。
想到这些,她咬牙道:“姐姐,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咱们就去拒绝了吧,哪怕得罪了谢府和皇家,我一辈子不嫁都成,就是不能看你受这个罪!”
权蘅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从她回府起,权蕊就是一个被爹娘宠坏了的孩子。
因为生怕被她抢了宠爱,一直又哭又闹,没想到,如今竟能为她着想到这个地步。
一时间,她有些欣慰,捏了捏权蕊的脸蛋,“好啦,不妨事的。为了家族,我嫁得的。”
权蕊眼中泪花闪动,扯住她的衣袖,“那姐姐,不如我们现在去堂上,躲在屏风后面望一望吧?那谢家的草包已经是不学无术的模样了,若是公婆再是个不好相与的,那可咋办,咱们提前看一看,心里多少也能有些准备。”
权蘅点点头,起身换了套衣裳。
权蕊说的也不无道理,就算日后要再谢府蹉跎一生,那也要先寻到章法才好,不能一直在原地等待,免得嫁过去,被人当成随便揉搓的包子。
此刻天还没黑,空中一大片彩色的朝霞,两人却无心欣赏,只一心朝主院而去。
刚进院子,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不得不说,谢府还是舍得下血本,这二十台嫁妆诚意满满,毫无敷衍的意思。
两人刚走到门口,准备进去望一望,忽然,屋内的谢逢筠先看见了她,急匆匆的追了出来。
权蘅见状,心中紧张,转身便逃了,谢逢筠赶紧追了上去,将她拦在了院门口。
权蕊本也想追上去的,她怕谢逢筠欺负蘅姐姐,可才刚刚抬脚,屋内权明豪的声音便传来,“蕊儿,你在门口做甚?既然来了,就进来,和谢家的伯父伯母打个招呼。”
心知爹爹这是在给姐姐和谢家草包制造机会,权蕊心有不甘,但爹爹命令已下,她不好违背,只好垂头丧气的进了屋里。
另一边,权蘅看见挡在自己身前的谢逢筠,心情复杂。
她还没说什么,谢逢筠先开口了,“蘅儿妹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日的事情,我不在意的!真的!若是别的女子被那般非礼了,我会觉得她们已是残花败柳,但你不一样,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的爱上了你!你的过往我通通不介意,真的。”
不知怎的,谢逢筠这番话明明言辞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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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但听在权衡耳朵里,却极不舒服。
特别是他说到残花败柳几个字时,她更觉得反胃,甚至有些恶心。
见权蘅皱眉,谢逢筠心中一紧,又继续道:“蘅儿妹妹,你放心,我不是太子那种人,我不会逼你,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权蘅扯了扯嘴角,心中嘲讽,“若是太子以后要让你将我拱手相让?你还能坚守今日的誓言吗?”
听到这话,谢逢筠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我会的。”
权蘅苦笑,“若是坚守这个誓言的代价,是需要牺牲你整个谢府呢?你的家人、你的亲友,你都可以舍弃吗?”
谢逢筠不再说话了。
他知道,权蘅所言非虚,以太子过往二十年的行径来看,他的确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来的。
那个人,只在乎自己,对旁人的性命都全不在乎,生杀予夺,只在他一念之间而已。
而且,这几次接触下来,他有预感,太子对权蘅兴许不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而是认真的。
在那样一个阴狠之人口中夺食,就要做好付出性命的代价。
见他沉默了,权蘅转身准备离开。
幸好在那个梦中,她已看到了和谢逢筠成婚的后果,如若不然,她当真会将他当成太子的避风港,届时,只会输得更惨。
见她即将要走,谢逢筠看向她的背影,咬牙道:“不管怎样,蘅妹妹,我是心悦你的,我们之间也确实有婚约在身,你不如就先嫁给我吧,日后的事情,待日后再说,可好?”
权蘅没有理他,只决绝地转身离开。
此刻天色昏暗,谢逢筠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院门口,双眼通红。
*
权蘅一回到院子里,紫云就迎了上来,担忧问道:“小姐,您和谢家的相看得如何了?”
权蘅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就那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紫云唉声叹气,摇了摇头,“可惜了,若是那人始终是‘沈公子’,不变回太子殿下就好了,那他和小姐您,也算……”
紫云还没说完,权蘅先厉声打断了她,“住口,这事事关皇家,你要谨言慎行才是!”
见权蘅罕见的黑了脸,紫云连忙捂住了嘴,点点头。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权蘅。
“小姐,这是不久前门房递进来的书信,说是镇北将军府的小姐送来的,邀您今晚去摘星楼中的茶馆一叙。”
闻言,权蘅惊讶的接过了信。
“镇北将军家的小姐?”
自那次虞书宁在宫中救下她之后,后来爹娘有带着她亲自去虞家道谢,两人之间也多了些来往。
可往日里书宁邀她出去,也多在白日里,可是现在天都黑了,实在有些反常。
可她打开信笺后,看到上面的字迹,又的确是属于书宁的,邀请她前往一叙,言辞恳切。
最终,她还是准备赴约。
“罢了罢了,她晚上叫我一叙,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一定要当面和我讲,紫云,你去帮我准备一件外袍吧,咱们现在就出府去。”
63. 囚禁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黑了。
镇北将军府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不多时,一个身穿红色劲装的少女从府内走出,上了车。
白日里,太子殿下来过。
待他走后,爹爹就将府里的所有人召集起来,告诉大家,今晚,大家就要离开京城,不然,恐怕会惹来杀生之祸。
那一刻,虞书宁新心中又惊又怒。
她明白,一定是爹爹前段时间打的那场胜仗,碍了陛下的眼。
何其可笑,父亲分明是豁出性命为国征战,可在天子的眼中,这便是树大招风,不得不除。
这时,她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永宁侯府。
陛下现在对付的是他们将军府,下一步,说不定就会轮到权家。
毕竟,永宁侯曾收留过太子,手中亦有兵权,若是他们私下结党,难免不会碍皇帝的眼。
那日她在宫中救下权蘅后,这些日子两人便多有走动,多少也算有些交情,便想着提醒她一下,也算全了两人的这段缘分。
此刻,天已经下起了小雨,街道上的百姓们都在忙着收摊回家,这一刻,虞书宁心中满是悲愤与忧愁。
今夜过后,她就将永远离开京城,大概率,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
权蘅换了一身厚些的衣服,便和紫云一起出了门,登上了门口的马车。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的双手现在还很疼,心里又忧虑着兄长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心事重重,便没有留意到车夫的异样。
“走吧,出发,去摘星楼。”
闻言,车夫应了声是,便启程了。
这时,紫云听着车夫的声音有些不对,心里一紧,连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前怎么没在侯府见过你?”
车夫闻言,憨笑一声,“瞧您这话说的,咱们侯府多大,多气派啊,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车夫而已,府里像我这样的,可有十来个呢,您哪能每个都认识?”
听到这话,紫云心中稍安。
“行吧,那你驾车的时候,可得稳当些,别惊着我家小姐。”
“得嘞,您放心!”
紧接着一路上权蘅都在闭目养神,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今天的路程有些漫长。
按理来说,永宁侯府离摘星楼也不远,不会走了这么久都还没到。
可她掀开帘子,看见的又的确是必经之路的街道。
“车夫,能不能快一点?我怕去的太迟了,虞小姐会生气。”
闻言,车夫连声应道:“好好好,您放心!”
权蘅蹙眉,拉上了帘子,忽然感觉有些困,便靠着车厢小憩,睡过去之前,她还嘱咐道:“紫云,等要到了的时候,你记得叫我。”
紫云此时也很困倦,努力的睁开眼,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可下一秒,终于还是扛不住了,昏睡了过去。
听到里面没了动静,车夫冷笑一声,终于再无顾忌,拉着她们两人便往郊外疾驰而去。
路上,马车不小心撞上了一颗大石头,重重的撞击之下,权蘅和紫云终于被惊醒了。
权蘅掀开帘子,只见外面虽然很黑,但在月光的照耀下,路况也依稀可见。
她们不知何时已出了城,现在处在荒郊野地之中!
权蘅蹙眉,大声怒斥道:“车夫,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通往摘星楼的路?”
一旁的紫云也惊恐无比,连声怒骂:“你是谁?还不快把我家小姐送回城中!她可是永宁侯嫡女,若是她出了什么岔子,你全家的命都不够赔的!”
车夫闻言,冷笑一声,“哎呀,权大小姐身份尊贵,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有比她更尊贵的人要她的命,你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听到这话,紫云凑到车窗处,冲着外面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有人要谋害侯府嫡女!救命啊!”
见状,车夫长叹一声,“哎呀,我劝你们别白费功夫了,死到临头了,就给自己留点力气吧,至少你们是两个人,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呢!”
就在这时,车夫拿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扎向了马的后背,马儿受惊,立马嘶鸣起来,疼的它乱窜,重心不稳之下,整个马车轰然倒塌,权蘅和紫云,都从里面摔了出来。
紧接着,一群黑衣人出现,将她们两团团围住。
惊惧之下,紫云浑身都没了力气,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抖的十分厉害。
权蘅强压着心中的恐慌,将紫云护在身后,佯装镇定的开口:“是谁花钱要买我的命?我不缺钱,可以出双倍,只求你们放过我!”
黑衣人中,为首的头头开口:“权大小姐,这不是你能打探的,乖乖赴死吧,早点上路,还能早点投胎呢!”
说完这话,他便亮出了手中的匕首,朝着权蘅刺来。
情急之下,权蘅拉着紫云在地上一滚,正好错过了黑衣人的攻击。
见她们两竟然还会逃,黑衣头目冷笑一声,“别挣扎了,去死吧!”
眼看着匕首即将刺向她的心脏,权蘅心中一阵悲凉。
她这一生,活的如履薄冰,只想求个安稳活着,不料竟这样难。
好像不论如何挣扎,早逝都是她注定的命运。
也罢,也罢。
这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坦然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忽然,一枚暗器不知从何处射了出来,正好刺入了黑衣头目的眉心。
下一秒,他惊恐的睁大的双眼,身躯轰然倒塌。
这一变故,不禁惊到了权蘅,更惊到了周围的所有刺客。
“谁?”
紧接着,闻峥手持一把长剑,便闯了进来,和这群黑衣人展开了厮杀。
这群人中,有人认出了他,“太子?!你为何会在此处?”
闻峥不言,只猩红着眼,抬手之间,便杀光了围在权蘅身前的刺客,“你去后面的灌木丛里躲着,我若没有叫你,你一定不要出来。”
此刻生死关头,权蘅说不出一句不字,点点头,便朝着他说的地方走去。
其实,她想说一句,你也要注意安全,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见她躲好了,闻峥终于没了后顾之忧,下手毫不留情,不多时,方才还在大放厥词的刺客们,尽数没了声息。
闻峥一身黑衣,长身玉立,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剑尖之上,血滴滴滑落。
月光正好照耀在他的身上,衬的他更像一个修罗了。
这一刻,权蘅心中无端生了一丝恐惧。
以往,关于太子残暴嗜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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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只存在于别人的口中,此刻,他杀人的情形被她亲眼看见,她才有了实感——
这个人,真的不再是那个“阿徵”了。
闻峥杀光所有人后,擦了擦剑上的血迹,便朝着权蘅走来。
可他走的越近,却发现阿蘅竟然在后退。
而她的眼中,竟然有几丝害怕和恐惧。
闻峥心中叹息。
他已经尽力克制,不想吓到她了,但还是铸成了这样的结果。
走到权蘅面前后,他朝着地上的人伸出手,“没事了,阿蘅,起来吧。”
权蘅强压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握住他的手,借着这力道起了身。
虽然很不想求他,但是此刻她在荒郊野地,若是被一个人丢在这里,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阿峥,我想回家,你可以送我回侯府么?”
她鼓起勇气才问出了这句话,可是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回复。
心中疑惑,她最终还是咬牙,拉住了他的衣袖,“求求你,带我回府好不好?这么迟了,我还没回去,爹爹娘亲肯定急坏了。”
闻峥看着她祈求的眼神,又是心痛,又是不忍。
方才那群黑衣人竟然能认出他来,必定是父皇养的暗影卫,那么今天阿蘅会被追杀,也是父皇的授意了。
从前的他,残忍嗜杀,可这一切,也是父皇亲手将他教成那样的。
那个人,远比表面看上去还要昏庸残暴。
父皇心知他的软肋是阿蘅,这次的刺杀,便是一个警告。
如果三日后他没有交出镇北将军的首级,那么死的,便可能是阿蘅了。光是想到会有那个可能性,便叫他心痛难忍。
如果现在就把她送回侯府,她不知还会面临多少危险。
闻峥闭上眼,深呼吸一次,终是做了一个决定,与其让她独自面临随时到来的危险,不如将她囚起来,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下一刻,他看向阿蘅,决绝道:“我不能把你送回去。”
听到这话,权蘅如遭雷劈。
“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你要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既然敢不爱我,想逃离我,那便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说完这话,他打横抱起权蘅,将她放在马上,随后,一扬鞭子,两人便策马而去。
权蘅被这变故惊到,疯狂挣扎。
“闻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在极度的惊惧之下,她对闻峥又咬又打,直到他手臂上的齿痕渗出血迹,她也没有停下。
闻峥忍着疼,一手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你再挣扎,若下摔下马去,伤了自己,我便让你再也见不到你爹娘!”
闻言,权蘅终于松了自己的力道。
这一刻,她无助极了,低头啜泣着,不多时便哭花了整张脸。
见她终于消停了,闻峥夹紧马腹,一路狂奔,带她来到了一处京郊的庄子上。
一进屋,就将她重重丢在了床上。
随后,他脱掉了外袍,覆身而上,将她死死压在了自己身/下。
盯着那双早已哭的通红的眸子,闻峥咬牙道:“阿蘅,你是我的,你不许逃。”
64. 你敢威胁我?
这一刻,权蘅怒极了,再无任何理智,只是疯狂的踢打撕咬他,想让他放开自己。
“闻峥!你放开我,你把我当什么东西了!”
她的泪滚滚而落。
她这一生,仿佛无论怎么努力,都始终挣脱不了那个梦的魔咒。
在那个梦里,她被闻峥囚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如今,不过只是换了个地点罢了。
“就当我求求你,看在这几个月我们交情的份上,你放了我,好不好?”
闻峥看着她一脸绝望的模样,心中疼到极致。
他不是不明白,阿蘅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如今将她囚在这里,是对她的奇耻大辱。
可是,如今父皇已经对镇北将军府和永宁侯府都起了杀心,以阿蘅的性格,若是知道了这一切,必定会拼死也要救他们,哪怕付出性命的代价也绝不会放弃。
现在将她放走,她会遇到更多危险,说不定,会处于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这后果,他绝不能承受。
比起那样,他宁愿阿蘅恨她,也要她平安。
想到这样,他忍住了疼,加重了力度,将权蘅按在床上,让她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自己摆布。
“阿蘅,你是我的,你这辈子,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知道吗?”
说完这话,他便俯下身子去亲吻她。
权蘅又恨又怒,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唇,令他吃痛,不得不放开。
“闻峥,你如此不尊重我,枉我过去那些日子那么信任你,我告诉你,别说我身上本就有和谢家的婚约,就算没有,我这辈子嫁贩鸡走卒之辈,我出家成道姑,也绝不会嫁你!”
闻峥冷笑一声,“是么,倘若我非要强求呢?你和那个谢家的婚约又没有婚书为凭,不过是我母后还在世的时候口头定下的罢了,据我所知,你们两家还没有交换庚帖吧?那就算不得数。”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个,若你敢喜欢上别人,我就敢把他们给杀了!”
说完这话,他便压住权蘅,开始撕扯她的衣衫。
权蘅绝望的抬眸,只见闻峥的面色在月光照耀下显得尤为癫狂,一双眼睛通红,浑身青筋暴起,再不复往日的清隽温柔模样。
这一幕,吓得她浑身发抖。
“闻峥,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闻峥没有回话,只暴力地将她的外衫撕碎。
情急之下,权蘅不知从哪爆发的力气,猛地甩了他一巴掌。
这声音清脆无比,响彻在整个房间。
两人都愣了一瞬。
权蘅看着他嘴角渗出的血迹,有些许心虚。
可机会不等人,倘若她今日不反抗,恐怕一生都会毁在这里。
趁这一瞬间,权蘅抽出了自己头上的发簪,抵在了自己脖间,恨恨道:“你别逼我,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闻峥咬牙:“你敢威胁我?你又威胁我?!”
权蘅启唇:“对,我今天宁愿死,也绝不屈服于你!”
月光下,她看见闻峥惨然一笑,脸色苍白,心里忽然一痛。
紧接着,手中的发簪不小心往里送了一些,立刻便刺破了她娇嫩的皮肤。
这一刻,闻峥终于放开了手,颓然道:“你赢了。”
“今晚我先放过你,但是你想逃,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权蘅皱眉,还想说些什么,闻峥已趁机抽走了她头上的所有发簪,连同屋内的所有尖锐利器都一并收走了。
随后,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权蘅,声音冷漠无比,“我看,你如今的确是还没认清现实,竟然敢打我,既如此,你就永远待在这里,一辈子也别想逃出去!”
说完这话,他便直接摔门而去,只留下一声巨响。
权蘅瞬间瘫软在床。
方才她又是挣扎,又是怒骂,早已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
此刻,她出了一身的冷汗,竟觉得这夏日的夜晚,冷的彻骨。
她蜷起身子,缩在床头的一个角落,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不懂,为什么一切会变成如今这样。
明明不久前还不是这样的。
月初的时候,她还在明月轩给他过了生日,在漫天的花海中,两个人互相约定终身。
可如今,她就被他囚禁在这冰冷的庄子上,与他恶言相加,互相折磨。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哭的厉害,哭着哭着,终是没了力气,蜷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夜,她做了无数个噩梦。
而闻峥在摔门之后,却并没有离开。
他静静的靠在权蘅房间墙外,听着里面的哭声,心脏也如同被凌迟一般。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伤害阿蘅,只是事到如今,他已不得不出此下策。
其实,方才阿蘅打他那一巴掌的时候,他心中甚至有些开心。
他最怕的,是阿蘅不理他,不要他,将他视作陌生人。
只要她愿意理他,无论给他什么,哪怕是痛,他都喜欢。
终于,屋内的人似乎哭累了,已经睡下。
闻峥轻轻地推开了门,默默注视着她的睡颜,就像曾经的无数个夜晚那般。
从发丝到眉宇,再到唇、脖颈。
最终,他的眼神停留在那处伤痕。
他多想替她上药,可是却又怕惊醒了她,只能作罢。
最终,他将门锁上后,便离开了此处,今晚,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如今已经是子时了,镇北将军府全府的人,应当已经在他打点好的地方等待了。
既然父皇想要他们的命,便只能先护送他们逃走。
就算保不住所有人,那也能保一个是一个,总好过大家一起送死。
同时,他也已经寻到了一个死囚,届时只要将他的脸易容成虞将军的模样,把头颅提给皇帝,兴许还能再拖延一段时间。
思虑至此,他换上了一身夜行衣,便往他们约定好的地方而去。
*
权蘅这一觉睡的很沉。
次日,直到天光大亮时,她才醒来。
床边坐着个面生的小丫鬟,见她睁眼,开心道:“顾小姐,你终于醒了!”
闻言,权蘅愣住了:“……顾?”
丫鬟点点头,“您不是叫顾蘅么?主子今天早上来过一次,见您还没醒就没打扰您,吩咐我们叫您顾小姐就行。”
闻言,权蘅扯了扯嘴角,冷笑道:“随你们怎么叫吧。”
真行,为了不让她被认出来,要将她隐姓埋名永远困在此处,闻峥竟把她的名字都改了。
真好笑。
“顾小姐,您既然已经醒了,就让奴婢服侍您洗簌,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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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蘅无奈,终是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小丫鬟开心的笑笑:“奴婢名叫粉黛,您先休息着,奴婢去去就来。”
在这丫鬟去打水的时间里,权蘅仔细的看了周围的陈设。
这处庄子看起来已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年久失修,昨晚来的时候,她虽没看的太清楚,也知道这里很破很旧。
如今院子里已有好几个丫鬟婆子在忙碌着,屋内也添置了许多金银细软,看起来已多了几丝生活的气息。
很快,粉黛便伺候着她洗了脸,漱了口,还给她脖子上的伤口换了药,语气中带有几丝心疼。
“顾小姐,您看您生的如此花容月貌,以后可切莫再伤到自己了。”
权蘅苦笑。
如今,她沦落到这里,这个叫粉黛的小丫鬟甚至不知道她是谁,竟也会为她考虑。
“好了,方才我去打水的时候,厨娘说早饭已经做好了,我这就去给您拿。”
说完这话,她便出了门。
权蘅靠在床头,一时之间,心中尽是迷茫。
如今已经是第二天了,昨日她一夜未归,也不知道爹爹娘亲会不会着急,兄长醒来没有。
这时,她突然听到门外有两个丫鬟在聊天,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她听见了。
“你们说,里面住的那位,和沈公子是何关系啊?我是今天早上才被买到这里来伺候人的,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个丫鬟叹了口气,“我也不知,不过,沈公子长得那样英俊帅气,出手又阔绰,至少也是个富家公子,里面那位姑娘,长的也是花容月貌,他们若不是私奔出来的,想必,她就是被沈公子养在这里的外室吧?”
先前那丫鬟应了声,啧啧道:“不过,这都是主人家的事情,我们就是个丫鬟,以后还是少谈论,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就行了。”
两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去了院子里,拿起扫把开始打扫起来。
可她们说的话,却死死的刻在了权蘅的心里,让她屈辱至极。
从小到大,她怎么也算个官家小姐,她也有自己的自尊。
如今,她被闻峥关在这里,就像豢养外室一般,把她囚在这里,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时,粉黛也从小厨房回来了,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粥,还有几个她平日里最爱吃的菜。
可此刻,这一幕看在权蘅眼里,却无端的刺激了她,令她怒气横生。
这些菜,必定是闻峥吩咐她们准备的。
那个人,越是懂她的喜好,越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被利刃搅动,让他痛不欲生。
粉黛将托盘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开口道:“顾小姐,来吃早饭吧。”
权蘅转过头去,“我不吃,你们拿去吃了吧。”
听到这话,粉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忽然便惹得眼前的少女生气。
“您、您是嫌厨房做的东西不合胃口么?要不您多少吃一点,若是味道实在不对,奴婢再去吩咐小厨房,让她们重新做……”
说着,她还将那几碟糕点捧了过来,端到权蘅的面前:“您吃一点吧。”
一瞬间,权蘅心中压抑已久的怒气突然爆发,直接将整个盘子掀翻,全部摔在了地上。
“我说我不吃!!你听不懂吗?!”
65. 惩罚
见状,粉黛吓的浑身发抖,径直跪在了地上。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啊!”
这一刻,权蘅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有些喘不上气来。
外面的丫鬟婆子们看见这一幕,还以为是粉黛给她端的东西不合她意,于是又去了小厨房,拿了更多饭菜来,将整个房间都摆满了。
“顾小姐,求求您吃几口吧,要不然,我们没办法给沈公子交差啊!”
权蘅看着屋内这一群人,内心竟生出了一丝荒谬之感,她怒极反笑,干脆起身,将她们端进来的所有盘子尽数掀翻了。
顷刻间,所有的碗筷尽数碎裂,整个房间狼藉无比。
权蘅怒吼:“我说了不吃,你们听不懂吗?他把我当成一个豢养的宠物就够了,你们竟然也都来逼迫我?!”
见她动怒,这群丫鬟婆子们乌泱泱跪了一地,满脸的惶恐。
“顾小姐,我们绝无此意啊!”
权蘅扶住头,感觉自己头晕眼花,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片刻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又后悔自己方才太凶了。
她们也不过只是奉命照顾她而已,何苦要为难她们。
最终,她还是挥了挥手,将她们赶了出去,“你们都下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闻言,她们都闭了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生怕再激怒了她。
粉黛本想留下来打扫屋里,权蘅还是没同意。
乱就乱吧,乱点好。
总之,她如今的人生,也像这一地狼藉一般,早就理不清了。
靠在床头边上,权蘅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竟是又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她在梦中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
随后门似乎被人推开了,这动静太大,还是将她从睡梦中吵醒了,一睁眼,竟看见闻峥来了。
此刻,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身上还带着一丝寒气和血腥气,脸上虽没有怒色,可任谁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一进屋,他就看见房内满地的狼藉,饭菜糕点都落了一地,沾上了不少的灰尘,令人无处下脚。
“阿蘅,你到底要和我置气到什么时候?”
权蘅刚睡醒,本就有几丝起床气,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压住的怒火又蹭蹭往上涨。
她被他囚在这里,跟个猫儿狗儿一样被他豢养起来,还不让她回家,无疑是在把她的自尊放在地上踩,可在他的嘴里,竟成她在置气?
一想到这些,她抓起手边的茶盏,就直接往闻峥身上砸去,
随后,“咚”的一声,那茶盏竟撞上了他的额头,只是一瞬间,鲜血便从受伤的地方流了下来。
见状,权蘅震惊道:“你为什么不躲?!”
门口的粉黛想进来为他处理一下伤口,闻峥却径直关上了门。
“你们,全部都在外面候着,离得远一些,屋内的事情不要打听。”
闻言,丫鬟婆子们都离开了,房间里,瞬间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看着闻峥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权蘅有些慌,不自觉后退了几步,直到背已经抵上墙,退无可退,才停止了动作。
这时,闻峥额上的血已经流到了下巴处,看起来瘆人极了。
明明心里恨他的紧,可是此刻见他受了伤,权蘅心里还是不好过。
“你头上的伤……先处理一下吧。”
闻峥没回话,只是一个劲的逼近她。
最后,两人之间只留了一拳的距离,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这一瞬间,权蘅脑中又浮现了昨日他撕她衣服的场景,怕他大白天的又发疯,怕到发抖。
“你,你别过我,你别以为你受伤了,我今日就会屈服于你。”
下一刻,闻峥终于开口了。
“你为什么不吃饭?”
听到这话,权蘅愣住了。
她本以为,他又要羞辱她,欺负她,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鼻头一酸,她竟直接落下泪来。
“从昨天开始,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你这样逼迫我,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不在乎我的死活了呢。”
闻峥长叹一声,捧住了她的脸,替她拭去泪珠,“怎么会,你是我最爱的人,在这世上,我最在意的就是你了。”
权蘅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抓住他的手,恳求道:“阿峥,你既然爱我,那就放我自由好不好?如今我一夜未归,爹爹娘亲肯定急坏了,求求你,就让我回去好吗?”
闻峥上前,虔诚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说出的话却无情,“这绝不可能,我是不会放你回去的。”
看着阿蘅失望透顶的神色,他最终还是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会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就说你如今在宫里陪着六皇子玩呢,他们不会起疑的。”
听到这话,权蘅的心彻底死了。
今天在他来这之前,权蘅心里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他昨日肯定是心情不好,一时兴起才会把她囚在这,说不定今天想通了,就会放她走的。
可是现在一看,不仅在她爹娘那边捏造了她的去处,还在这庄子上找来了一群丫鬟婆子,看这样子,怕是要将她永远困在此处,再也不还她自由了。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现在你觉得自己很得意是不是?我的一切都尽在你的掌握当中,根本无法逃脱,你就满意了是吗?”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对吗?!就连我吃不吃饭你都要管,你把自己当成我的谁了!”
闻峥长叹一声,抓住了她的手。
“阿蘅,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好好吃饭,若是不吃,身体迟早会垮掉的。”
权蘅冷笑:“我若是不吃呢,你还能怎样,找几个婆子把我抓住,强行灌我不成?”
闻峥挑眉,“那你尽可以试试,我总有办法让你屈服。”
听到这话,权蘅心中顿感不安,“你什么意思?”
闻峥拿起一旁桌上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头上的血,“若是你敢不吃饭饿坏了自己,我敢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不到你的父母!”
说完这话,他头上的血也擦干净了。
站起身,便要大步离开此处,“我晚上会再来看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权蘅心中恐慌,踉跄了几步,抓住了他的袖子,尖声质问道:“闻峥!!你什么意思,你要对我爹娘做什么?!”
闻峥回头,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道:“这得看你了呀,阿蘅,若是不想他们出事的话,你就要乖一点,不要再发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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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再不回头,开门走了出去。
权蘅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抓起地上瓷碗的碎片,便朝着闻峥的方向扔去。
碎片没打中他,只碎在了他的脚边,但这一幕,也足够让一旁的丫鬟们惊恐跪地了。
“闻峥,我告诉你,你敢伤我爹娘的话,我此生此世都和你势不两立,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在那个梦里,太子就是为了控制她,不让任何人可以来就她,竟将她全家都下了狱,让她孤立无援,毫无退路。
现如今,这一切真要重蹈覆辙吗?她绝不接受!
闻峥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到跪满一地的丫鬟婆子身上。
“对了,阿蘅,你院子里的这些人服侍不力,连让你吃饭都做不到,既如此,便罚她们每人五个大板吧!”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下人们统统哀嚎了起来。
粉黛满脸惊恐,朝着一旁的权蘅连磕了好几个头,“顾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不想挨打!”
权蘅震惊的看向闻峥,怒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别罚她们!”
闻峥冷笑一声,挑眉道:“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会有长进的,从今以后,你要是敢伤害你自己,就会有别人来替你承担代价。”
言毕,他打了个响指,一旁的树上就跳下来两个暗卫,在院子里找了个木棍便开始行刑。
一时之间,院子里的哭嚎声此起彼伏,权蘅却觉得自己好冷。
她看向那个人,此刻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过往几个月里,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本性如此,还是在她身边的那几个月里装的好。
倘若是后者的话,那他恐怕是一早就已经恢复了记忆,还一直潜伏在她身边。
光是想想,她就打了一个寒颤。
方才他不过打了一个响指,周围就能出现两个暗卫,那还没出现的呢?是不是全部都躲在暗处监视着她,就像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一般。
无论她怎么跑,都绝对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个人,实在太冷了。
闻峥最后看了他一眼,见她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同样很心痛。
只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出不得一点差错。
等他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后,他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到时候,她想打他骂他,他都接受。
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再逗留,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
离开庄子后,闻峥快马加鞭回了京城,穿着便装进了永宁侯府。
一进门,便看到了主院里的侯爷和侯夫人。
此刻他们坐立不安,侯爷更是不断在院子里踱步,担忧得不得了。
“夫人,你说蘅儿这孩子去了哪?竟然已经一夜未归了!还好我们将消息给压住了,如若不然,这事若传出去,怕是对她的清誉有损啊!”
忽然,他们一抬头,便看到了闻峥的身影,下意识便要行礼。
闻峥快步走了上去,将他们二人扶住,“侯爷、夫人,你们可别行礼,我心里会不安的。”
“这次我来,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对你们说,关于阿蘅,也关于整个侯府。”
66. 刺杀
闻言,两人愣住了。
“太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闻峥长叹一声后,恭恭敬敬的朝着他们行了个礼,权明豪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想阻止他这样做。
“太子殿下,您可是储君啊,不能对臣子行此大礼的,若是传了出去,我们侯府恐怕会引来祸端!”
闻峥摇了摇头,推开了权明豪的手,坚持道:“这个礼,我是一定要行的,感谢您这段时间来对我的收留,这是其一。”
抬眸看向他们,闻峥心中愧疚无比,“你们即将面临的事情,是受我拖累,这是其二。”
赵倾蓉一头雾水,急切的问道:“怎么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闻峥长叹一声,“前日,父皇召我去了养心殿,给我派了个任务,要我三日之内,取下镇北将军的首级,交给他。”
听到这话,权明豪瞬间睁大了眼睛,“这怎么能行?!镇北将军乃国之大将,多亏了他,这些年才能一直打胜仗,阻止边疆蛮族的入侵!这些年,我和他一起上过许多次战场,他的一身武艺,可以说是战神也不为过,怎么能杀了他?”
闻峥点头,“我也是这样告诉父皇的,只是,父皇如今年迈,疑心病重得几乎到了一个极端,他怀疑镇北将军名声太盛,会行造反之举。”
权明豪一掌拍在了桌上,“这绝无可能!虞家世代忠良,多少好男儿都埋骨沙场,手下还有五万虞家军,若要反的话,早就反了,何须等到今日!”
此话一出,权明豪忽觉自己失言,面前这人正是当今太子,是陛下的嫡长子,自己这样说,恐怕不好,正想解释一下,不料闻峥倒先开了口。
“侯爷说的没错,不过在父皇的眼里,他就不这样想了,这五万虞家军,世世代代只忠于虞家,在父皇看来,由于肉中钉、眼中刺,现在是想除了镇北将军,等他死了,下一步,就是铲除虞家军了。”
权明豪忽然感觉失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凳子上,“那如今该怎么办?若是虞大哥真死了,这消息被边疆的蛮族得知,恐怕是顷刻就要挥兵来打,百姓们也再无好日子过了。”
闻峥叹了一声,“昨夜,我已趁着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候,带着镇北将军府的人出了城,这样,他们多少能保住些性命。”
闻言,权明豪终于松了口气,“如此甚好,不过……那您这边,如何跟圣上交差呢?”
赵倾蓉也急切道:“是啊,孩子,而且你口中所说,这事和我们侯爷也有关联,这是为何?”
闻峥起身,掀起了自己的长袍,随后径直跪了下来。
“父皇告诉我,若是三日后我拿不到镇北将军的头颅去复命,便要将永宁侯府全府下狱!”
听到这话,赵倾蓉险些没喘过气来,“你说什么?”
闻峥眼中满是愧疚,“曾经的我,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父皇让我做什么,我便做,我不过只是他手中的一把刀罢了,是阿蘅救了我,教会记忆全无的我如何去当一个人,我才生了许多的情感,也懂了父皇的暴行是多么的不堪。”
“只是,我越想阻止这一切,父皇便越发的怨恨,觉得是我和贵府私下有勾结,要借助侯爷手中的兵权造反,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打碎我的脊梁,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们,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你们快快收拾好吧,今日天擦黑,我就会送你们出城,远离这危险的京城。”
闻峥所言的信息量太大,一时之间,侯爷夫妇两都没反应过来。
终于,还是权明豪先担忧道:“那你怎么办?”
闻峥抿唇:“我会寻一个死囚,将其易容成镇北将军的模样,到时候将他的头颅交给父皇,只是此举迟早会被他发现,届时,他一定会对你们下手的,你们逃吧,逃的越远越好。”
赵倾蓉满脸的不可置信。
当今陛下,是她母亲的亲弟弟,便也是她的亲舅舅。
几年前,陛下就开始疑心那个扶他上位的姐姐,将娘硬生生逼到了京郊的寺庙中。
现在,竟然要赶尽杀绝,连整个永宁侯府都不放过了。
简直是丧心病狂。
这时,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关键,连忙问道:“你把我们都安顿好了,那我家蘅儿呢?她已经一天没回府了,不会是已经被害了吧?”
听到这话,一旁的权明豪也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
闻峥连忙解释道:“没有!”
“昨日,阿蘅的确险些出事,被父皇派来的人带到了荒郊野外,想毫无声息的杀掉她,幸好我及时赶到,才把她救下,当时天色已晚,她又受了惊吓,我便把她带到我的买下的一处庄子上,安置了下来。”
闻言,侯爷夫妇终于放下心来。
“既如此,那你快把她叫回来吧,现在一起收拾东西,还能赶得上晚上一起出城。”
闻峥看着他们,终是下定了决心,俯下身子,给他们认认真真的嗑了三个头。
赵倾蓉被吓到,连忙起身,“孩子,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可受不得此等大礼啊!”
闻峥抬头时,双眼通红,已带了泪花,“侯爷、夫人,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就讲阿蘅交到我手里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赵倾蓉愣住了。
“夫人,父皇其实不仅是针对整个永宁侯府,更重要的是,他想借阿蘅来拿捏我,让我做回那把刀,若是不将她藏起来,暴露在父皇的视野中,她一定会面临许多危险,甚至性命堪忧。”
闻峥双眼噙泪,面色诚恳,“我爱她,想保护她,就算我豁出自己的性命,也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前二十年,我不懂爱,如今,是因为她,我才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请求你们,将她交给我,可以吗?”
“等日后局势定下来,我必定会亲自接你们回永宁侯府,风风光光的上门提亲,给阿蘅一个交代。”
闻言,权明豪和赵倾蓉对视一眼,双双叹气。
前些年,他们不是没听过太子残暴的传闻,只是这孩子真真切切在他们身边生活了几个月,日日相处着,能用心感受到,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虽然很多时候,他的脾气的确有些控制不住,但每一次,都是因为阿蘅受伤,他想替她出头才会这样。
他对蘅儿的真心,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事到如今,永宁侯府全府遭难,从今晚之后,势必会颠沛流离,蘅儿从小身子便不好,若是跟着他们一路逃亡,说不定会受不住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放心将蘅儿交给他。
最终,赵倾蓉先开了口,“既如此,那你便要好好保护好她,切莫让她伤心,要护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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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周全。”
闻言,闻峥点头,眼眶泛红,坚定道:“我闻峥发誓,此世一定会保护好阿蘅,若有违誓言,定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权明豪亲手将他扶了起来,“好了,孩子,不用发这么重的誓言,我和夫人都知道,你一定会做到的。”
如今时间紧迫,几人再寒暄了几句,权明和和赵倾蓉便亲自去收拾东西了。
傍晚时分,侯府主要的人都聚齐了,趁着天要黑的时候,一行人出了城,直奔郊外。
闻峥打头阵,走在最前面。
权家的祖宅在金陵,此去,他们便是要隐姓埋名回到老家,只要安全赶到渡口,坐上回金陵的大船,便算得救了。
不料,他们出城后不久,就在郊外的小路上中了埋伏。
来的人全都穿着黑衣,但一招一式和昨日里阿蘅遇到的那群人却截然不同,想必并不是同一拨人。
很快,闻峥和权明豪就和他们缠斗在了一起,权野身上的伤虽然还没好,但此刻生死存亡之际,也强行忍着疼痛加入了战局。
这次来的人很多,即便闻峥身上功夫了得,也不能保护得了所有人。
一旁的女眷们见状,早就吓的尖叫了起来,一些丫鬟婆子们害怕,竟然离了大部队,自己跑掉了。
闻峥一边保护着剩下的人,一边和黑衣人们打斗,不知不觉间,身上也挂了彩。
很快,黑衣人们几乎死绝了,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他看自己这方损失惨重,心中这次的任务是完成不了了。
既如此,不如抓一些人垫背。
想到这,他抓起赵倾蓉身旁穿着小姐服侍的女人,便往树林外的方向逃去。
见状,侯府的人纷纷惨叫。
一旁的权蕊惊魂未定。
在出发之前,是紫云说她是蘅姐姐的好姐妹,一定不能出事,这种逃亡,最容易被抓住的便是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姐,以防万一,两人还是换一身衣服的好。
当时权蕊还没放在心上,不料,这种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若不是两人换了衣服,此刻被这刺客抓走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这一刻,她吓到浑身颤抖,满脑子都是担忧。
她抓住闻峥的衣袖,恳求道:“太子殿下,方才被抓走的人是紫云,她是蘅姐姐的贴身丫鬟,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若是蘅姐姐以后回来,发现自己的丫鬟死了,一定会伤心的!”
闻峥看向黑衣人离开的方向,咬牙道:“好,那我去救他们,你们先躲好!”
说完,他便朝着那刺客的方向而去,扔出手中的长剑,竟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那黑衣人轰然倒下,手中的力道一松,紫云一个站不稳,便朝着山坡下滚了下去。
这个坡又陡又长,看起来吓人极了。
闻峥心道不妙。
这样的山坡摔下去,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活着。
这时,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刀剑相交的声音,闻峥回头一看,只见是新的一批刺客到了,权野正和他们缠斗在一块,但已然显露出颓势,怕是撑不住了。
若是他选择去救紫云,把侯爷的人都丢到这的话,到时候死的恐怕就不是一个丫鬟了。
想到这些,闻峥只好放弃了救紫云,回了侯府众人身边,再次和刺客们缠斗在一起。
67. 地牢
这一晚,闻峥一路护着永宁侯府的人逃亡,刺客杀完一波便又来一波。
到最后,闻峥为护他们,已浑身都是伤,不过好歹没有伤到要害,还能撑得下去。
侯府这边,虽然有所损失,但好歹侯爷夫人、权蕊权野,还有小弟权凯都没事。
次日天蒙蒙亮时,他们终于赶上了清晨的第一艘大船,彻底离了京都。
*
自白日里闻峥走后,权蘅便一直呆呆的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
周围的小丫鬟们也不敢出声询问,只能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夜晚,又到了晚饭时间,粉黛小心翼翼的来到她身边,轻声询问,“顾小姐,如今晚饭已经做好了,您可以吃点吗?”
见权蘅连头都没移一下,完全漠视了她,粉黛慌了,竟直接朝她跪了下来,“求求您了,就吃一点吧,好不好?白日里,您不吃不喝,公子已经将这院子里的所有丫鬟婆子们都打了,她们身子不好,若是再挨一顿打,怕是要撑不住的啊!”
权蘅长叹一声,眼中的光渐渐熄灭。
这群人也是奉命行事,大家都不容易,也没必要去为难他们。
“也罢,那你便端到我房间去吧,我会吃的,不会让你们为难。”
听到这话,周围一圈下人终于放心了,纷纷感激的看向粉黛。
权蘅回房后,盯着面前的这些饭菜,明明都是往日里她最爱吃的菜色,可此刻,她心中有事,夹了一口,只觉得味同嚼蜡。
为了不让这群丫鬟们失望,她最终还是用了小半碗,才让她们撤下去。
只是,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感觉阵阵不安。
闻峥明明说过,晚上他会再过来的,可竟然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产生这个想法之后,权蘅又自嘲的笑了笑。
她如今一个阶下囚,竟然还担忧起太子殿下的安危来了,真是可笑。
洗簌完后,她躺回了床上,侧身看着窗外明亮的月亮,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只是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知道,想太多也没用,只好闭上眼睛,沉沉入睡。
*
次日,闻峥才刚回到京城,便马不停蹄的去提了那死囚的脑袋。
今日已经是父皇给定期限的最后一天,他必须先提前做好准备。
才刚回到东宫,便有太监来了,传他去养心殿问话。
闻峥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父皇那边他已不得不去面对。
幸好,如今镇北将军府还有永宁侯府的人,都已经被他送走了,阿蘅也被安置在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一时半会很难被找到,也算稍稍宽慰了他的心。
一路上,闻峥手中提着一个盒子,里面还有血从缝隙流出,滴滴落在路上,他的脸色极为阴沉,一旁的太监看的都有些发怵。
很快,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闻峥刚进殿,就又闻到了浓郁的香气,抬眸一看,果然又有一个美人坐在皇帝身上,正在喂他吃葡萄。
见闻峥来了,皇帝这才让美人先下去。
随后,他将目光移到闻峥手中的盒子,开怀大笑:“不愧是朕的长子,峥儿,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来,将镇北将军的头颅提上来,今天,我要佐着他的血下酒喝!”
闻峥面上并无异色,上前将盒子放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打开后,见到那颗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头颅,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虞啊老虞,想当初,我们年少时也曾是挚友,一起征战沙场啊。”
一时之间,皇帝神色恍惚,似乎陷入了过往中无法自拔,竟叫人品出了半分不舍来。
可片刻后,他面上怀念的神色便狰狞了起来,抓起盒子中的头颅,便恨恨的扔到了地上,“事到如今,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怪你坐拥五万虞家军,还名声赫赫,怪你身为臣子,却打了天家的颜面,你——着实该死!!”
那颗头颅落到地上后,在殿内滚了好几圈,血迹四处蜿蜒,看起来十分骇人。
忽然,皇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走上前去,抓住了那颗头,仔细端详。
随后,从头颅的耳侧发现了端倪,一扯,一整张面皮便从这颗头颅上撕了下来。
面皮下的那张脸,赫然不是镇北将军!
皇帝勃然大怒。
随后,他拔出墙上悬挂的剑,就放在了闻峥的脖子上。
“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朕叫你拿镇北将军的头来见我,你就是这样糊弄我的?朕不仅是你的父亲,更是天子!你这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闻峥冷漠的看向皇帝,“父皇,镇北将军这些年为国征战,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该得到一个枉死的下场,您若是愿意听儿臣一句话,就收手吧,不要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听到这话,皇帝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他是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如今被亲手教养出来的儿子教训,自他登基后,便从没见过人敢这般忤逆他。
“好啊,好啊,你是仗着自己是朕的长子,打量着朕不敢杀你是吧?行,那朕就说到做到,将那永宁侯府全府下狱,届时,你就知道,你的忤逆不孝,只会害了你身边的所有人!”
说着,皇帝便怒吼道:“来人!”
很快,总管太监便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去永宁侯府,把他们全部都给朕抓了,关到地牢里去!太子一日不乖顺,朕便一日杀一人!”
闻言,闻峥冷笑道:“父皇,将别人的生死当作小事,像杀鸡宰羊一般的去对待,能给您带来什么快感吗?”
皇帝怒极反笑:“你如今最该庆幸的,不过是你身上还流着朕的血,如若不然,今天同样也是你的死期!”
闻峥伸出头,抓住皇帝横在他脖子上的长剑,而后缓缓推开。
“父皇,永宁侯府您不用去了,去了也是人去楼空,他们本就是无辜之人,得到如此残酷的下场。”
闻言,皇帝竟气急攻心,呕出一口血来。
“逆子!你这个逆子!竟敢如此忤逆不孝!”
一瞬间,皇帝眸中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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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杀意。
“暗影卫,给朕动手!”
下一刻,整个养心殿中便出现了好几个黑衣人,一看就和之前追杀阿蘅的同属一个组织,他们甫一出现,便对闻峥动起手来。
在今日来养心殿之前,闻峥便知道必定会有这么一场恶战,很快便进入了状态,和这群人缠斗在一起。
可是,他昨天为了护送永宁侯府全府的人,已经受了许多伤,如今和这群人缠斗起来,竟有些吃力,一个不小心,竟让长剑从他的肋骨下方捅穿了过去。
下一刻,他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可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这次父皇是真动了杀意,倘若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面对,今天恐怕是真要死在这里。
在地上滚了一圈后,闻峥找准机会起身,继续和这群人打斗。
该说不说,闻峥的确是一个天生的杀戮机器,哪怕昨日已受了那么重的伤,在这么多的围殴之下,他仍然找到了机会,将他们逐个击破,一一杀了。
最后,他力竭,单膝跪在地上,可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的怯懦和退缩,反而像一头浴血的野兽。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忽然笑了。
“峥儿,你的确是朕手中一把极其锋利的刀,是朕使用不当,不小心伤了自己,只是,朕始终还是舍不得将你折断。”
皇帝弯起食指,在桌上叩了两声,随后,一群侍卫便出现在养心殿门口,将闻峥围的密不透风。
“将太子殿下押入地牢,若无朕的命令,谁也不许去探望他!”
众侍卫听令:“是!”
皇帝慢悠悠走到闻峥面前,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这张脸,“峥儿啊,你毕竟长得像你的母亲,朕心中对你还是父子之情的,若是你愿意说出镇北将军和永宁侯府人的下落,那朕还是会放你出来的。”
紧接着,他用力一推,将闻峥推了个趔趄。
“如若不然,你就这辈子都待在地牢里吧,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上一辈子,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说完这话,他一挥手,侍卫们便冲了上来,将重伤的闻峥架了起来,要将他拖走。
闻峥闷哼一声,强撑着站起身来。
“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拖。”
皇帝看着这一幕,终是哈哈大笑,随后便进了殿内,继续和他的美人们厮混在一起。
不多时,殿内就传出了男欢女爱的暧昧声,可殿外的侍卫们却像没听到一般,像是已经习惯了。
闻峥心中冷笑。
近些年来,父皇越发的残暴,不仅爱杀人,更是苛刻百姓,连年增加赋税。
和阿蘅一起待在长乐县的那些日子里,他便早就发现了百姓生存不易。
哪怕是灾年,减少一层赋税便已经是容情了,许多百姓不仅要面对亲人的生离死别,更要面对生存的艰难,犹如生活在地狱一般。
这一刻,他的野心猛然疯长。
他想,既然父皇残暴而无为,百姓生灵涂炭,这个皇帝的位置他坐不好,那不如,就换一个人来坐。
68. 逃走的机会
深夜,权蘅独自坐在屋里,盯着面前的烛光发呆。
又一天过去了,闻峥还是没有出现。
明明他昨天就说过,一定会再来的,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踪迹,难道真的遇上什么事了吗?
权蘅自嘲一笑。
刚被他关进来的时候,她满腔恨意。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时他压在她身上,强行撕开她的外衫,甚至想强/要了她,简直如同一头毫无理智的野兽,也让她深感耻辱。
没想到,才过去两天而已,她竟然就已经开始担心他了,真是没骨气。
就在这时,窗口处忽然一阵异响,权蘅瞬间警惕起来,后退到了角落里。
随后,窗口被彻底打开,一个人跳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寒气,冷的权蘅一激灵。
“你是谁?”
面前的男人没有回话,只是拍了拍衣角的尘土,随后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权蘅又惊又怕,若进来的是个歹人,她这辈子恐怕都要毁在这里了!
情急之下,她抓起手边的枕头,就朝男人的方向扔了过去。
“你滚!你滚!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男人被砸了一趔趄,这才连忙解释道:“阿蘅,是我啊!我是阿徵!”
这时,屋内摇曳的烛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权蘅迟疑道:“……闻峥?”
她的目光从男人眉眼移到下方,没见到那颗鲜红的小痣。
这一刻,她心中欢喜的同时,竟又有了一分失落。
“阿徵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在听见她叫自己闻峥的那一刻,沈徵玉心里一痛。
事到如今,就算闻峥假冒身份的事情已经暴露,就算他将她囚禁在此处,剥夺了她的自由,可在看见屋内来人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还是会觉得是那人。
可是,他才离开她不过几年而已,她身边的位置,竟然就已经被旁人代替了。
他好不甘。
既如此,那他便将阿蘅抢回来,就算手段卑鄙一些,那也无妨。
“阿蘅,你消失了好几天,可把我急坏了,你知不知道?”
权蘅苦笑一声,“我也没有办法,若是可以逃出去,我早就逃了。”
沈徵玉抓住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神色凝重道,“你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了,音讯全无,那你知不知道,闻峥那个人,他已经彻底疯了!”
闻言,权蘅猛然抬起头,语气紧张起来,“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徵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事到如今,你竟还在担心他的安危?你最该担心的是你自己!闻峥为了强占你,不仅把你关了起来,还准备将永宁侯府全府下狱,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没有后路可退,你还不懂吗?”
听到这话,权蘅眼前阵阵发黑。
全府下狱?
这一切,那当初那个梦的走向几乎完全一致,如果真的照这样发展下去,想必,她很快就要死于非命了。
“怎么会……”
明明,闻峥在她身边的那几个月,他虽没有沈徵玉那般温润儒雅,但心思也算是好的。
从他的身份揭破开始,一切就都无法挽回的滑向了一个深渊。
看着权蘅此刻苍白的脸色,沈徵玉一阵心痛,可同时,也生出一股隐秘的欢喜。
紧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将外层包裹着的手帕拿开,里面赫然是一个带血的荷包,看花纹和款式,赫然是紫云的!
权蘅将东西抢了过去,抚摩着上面的纹路,泪如雨下,“这是怎么回事?紫云的荷包怎么会在这,上面怎么会有血?”
悲痛之下,权蘅脚下一软,再也站不住,竟是瘫了下去,幸好沈徵玉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让她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幸好,昨天晚上,我提前知晓了闻峥的计划,赶在东宫来拿人之前,先带着侯府的人走了,就是……”
说到这里,沈徵玉抬眸,犹豫的看向她。
权蘅此刻悲痛万分,见不得他这样看着自己,抓住他的衣袖便使劲摇晃,“就是什么?你说啊!你说啊!”
沈徵玉长叹一声,“就是一路上,我们遇到了许多刺客,想必都是太子派来的,紫云一个不察,就被他们抓了去,滚下了山坡……如今已然毙命,只剩下这些遗物了。”
权蘅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滚滚泪水从眼眶中落了下来,打湿了面前的荷包。
荷包上的血水晕开,蜿蜒在桌上,看起来凄厉又恐怖。
“怎么会这样?紫云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在我心里,她从来都不是我的下人,而是我的姐妹啊。”
权蘅捂住一阵抽痛的胸口,咬牙切齿,“闻峥这个畜生,他怎么能、怎么敢,对我的紫云下手!”
这一刻,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声嘶力竭的痛哭起来。
不料下一秒,沈徵玉竟直接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你不要命了?这处庄子上四处都有暗卫盯着,还有那么多丫鬟婆子,你若出声,将他们引了过来怎么办?”
权蘅滚烫的泪水流了下来,滴滴落在沈徵玉的手背上。
世道如此,她竟连痛哭的余地都没有了。
何其可笑。
沈徵玉收回手,替她擦干了眼泪。
“好在,侯府的其他人都被我救了下来,现在被我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不知道闻峥什么时候会找到他们。”
权蘅闭上眼,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泪水,“阿徵哥哥,谢谢你。”
一切正如梦中发生的一样,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在她毫无退路的时候,还是只有阿徵,只有他会这样,付出一切来救她。
沈徵玉看着她悲痛的模样,心有不忍,但最终还是开了口。
“还有,你知道你姨娘当初为什么会死吗?”
权蘅蹙眉,抬眸看他,“我姨娘?她不是被顾玥和秦柔做了局,将她故意引出府,撞上流寇死的吗?”
沈徵玉点点头,“是,但又不全是。你就没有好奇过,闻峥当初为什么会重伤摔下悬崖,以导致失忆吗?”
权蘅愣愣道:“为什么?”
沈徵玉冷笑一声,“因为,当初那场流寇,就是因他而生啊!当初,长乐县不远处的一个山上,有一群山匪落草为寇,皇帝便派他去那处剿匪。”
话到此处,他一拍桌子,满脸都是愤恨,“可是我们的太子殿下,嫌剿匪的难度太大,干脆直接放了一把火,将那座山都给烧了!从那场火灾中逃出来,失了亲人又无处可归的山匪干脆便杀入了长乐县,这才导致了那场流寇,才导致那么多人丧生在他们愤怒的刀下!”
沈徵玉看向她,语气哀戚,“在那场意外中,你姨娘的丧生,说是意外,其实根本就是人为啊!若是闻峥的心没有那么狠,如此惨烈的事情又如何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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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蘅此刻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闻峥便算的上害死了她姨娘,她竟然还将害她姨娘的人救了下来,日日夜夜,倾心照料着。
她是何其的不孝,何其的蠢笨啊。
沈徵玉哀叹一声,“而且,还有一件事情,你应该还不知道。自我考中状元之后,便想着回长乐县看一眼,前两日我便去了那边,结果,你知道吗?整个顾府都已经死绝了!”
权蘅脱口而出:“什么?”
顾府在长乐县怎么也算当地的地头蛇,怎么会如此轻易就会被灭门?
在她急切的注视下,沈徵玉启唇,“当时,我便猜测,这件事情肯定是闻峥干的,在他失忆的那段时间里,他跟着你,在那乡下的庄子上吃尽了苦头,一朝找回记忆,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我听说,顾家的那几个人,最后都是跳崖死的,死状可惨了!甚至连地点都是你当初坠崖的那个地方?这如何能让人不怀疑?”
一瞬间,权蘅如坠冰窖,感觉冷到了骨子里。
顾府的人虽然对她不怎么好,但好歹也算养大了她,也算收留过闻峥几日,他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是她看错了人,以为他在她身边的那段时间装的那样好,便真的是个好人了。
实际上,他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所有关于太子残暴的传言,都没有一句是错的。
心知权蘅此刻必定恨到了骨子里,时候已到,沈徵玉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找到这里,今天我来就是来带你走的,你可愿意离开这里?”
不料,权蘅竟摇了摇头,一双眼睛通红,却饱含着浓烈的恨意。
“我不走,闻峥敢这样对我,不仅杀了紫云,还害了我姨娘,我绝不能让他好过!”
她抬头,看向沈徵玉:“阿徵哥哥,你愿意来看我,我就很感激了,还请你照顾好我的家人……而我,我要留在这里,亲手杀了闻峥那个恶魔!”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许是方才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吵醒了门外守夜的粉黛,此刻她狐疑的敲了敲门,关切道:“顾小姐,您是做噩梦了么?我听见您似乎在说梦话,要不要我来陪您?”
权蘅慌张的看了眼沈徵玉,佯装镇定道:“我没事,你听错了吧,你就在门口继续守夜,我无妨的!”
听到这话,粉黛“哦”了一声,“那您可要好好休息,等公子回来了,若是看见您精神不好,可是要罚我们的。”
权蘅苦涩地笑了笑,“好,我这就睡。”
听到粉黛再次坐了下来,靠着门口的墙壁睡了过去,权蘅终于松了口气。
“阿徵哥哥,你走吧,若是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
沈徵玉面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最终道:“好,那我就先走了,你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啊。”
“之后,若我寻到机会,还会来看你的。”
说完这话,他叹了口气,再次从窗口处翻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权蘅忽然感觉有些恍惚,落下一行泪来。
当初,阿峥在她的明月轩,也是日日翻窗而来,又趁着天还未亮,又翻窗而去。
在侯府的那些日子,明明就在不久前,可此刻想来,却犹如隔世一般。
罢了、罢了。
是她识人不清,才会酿成如今的惨状。
69. 我要杀了你
次日清晨,权蘅刚起床不久,粉黛便端来了今日的早饭。
权蘅扫了一眼,的确都是她爱吃的,可她心中藏着事,着实吃不下。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在端起那碗瘦肉青菜粥的时候,手一抖,故意把整个瓷碗都摔碎了。
见状,粉黛大惊失色。
“顾小姐,你没有烫到吧?”
权蘅摇了摇头,“我没事。”
紧接着,她蹲下身后,开始捡地上的碎瓷片,粉黛见了,急匆匆蹲下来,想要阻止她,“小姐,这种事情奴婢来做就好了,您何苦自己动手呢?”
权蘅长叹一声,“无事,我还没有那么娇气,几个碎瓷片,我还是捡得的。”
说罢,她趁粉黛一个没注意,故意用瓷片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一瞬间,鲜血就涌了出来。
粉黛见状,急的不行:“小姐,你怎么把手给划伤了呀!您别再碰了!”
说着,她转身向门外跑去,“奴婢去给您找药,您在这等我一下。”
见粉黛匆匆出了门,权蘅眼神微凝,偷偷藏起了一块碎瓷片,放在了隐秘的角落,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片刻后,粉黛终于回来了,一脸焦急的看向她的伤口,“小姐,我先给您上点药,再包扎一下,这几日可一定不能碰水啊。”
权蘅点头,“好,我记住了。”
此刻,她看着粉黛为她包扎伤口,心中的思绪却早就飞远了。
也不知爹爹娘亲如今怎么样了,既然阿徵哥哥说已经将他们救下,安置起来了,那想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吧。
只是,那个爱说爱笑,总是陪伴在她身边的紫云,却再也见不到了。
闻峥既然敢这样对她,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
闻峥被关在牢里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两天,他身上受的伤越来越痛。
昨日半夜,他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甚至还发起了热来,好在这些年他一直都有习武,身体的底子不算差,竟是硬生生的熬过来了。
许是父皇下了命令,这地牢中的人看见他,也都没有几个好脸色。
这会儿,给他送饭的狱卒来了,闻峥将饭菜的盖子给打开,一瞬间,浓浓的馊味扑鼻而来。
“你什么意思?送这种东西给我吃?”
见他似乎动了怒,这狱卒还嘲讽了他两句。
“太子殿下,如今您已经失宠了,能有的几口吃的便算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呢。”
狱卒摊手,叹了口气,幸灾乐祸道:“您啊,如今已经是一枚弃子了,现在三皇子才是陛下心中最喜爱的子嗣,要我说,这太子之位,恐怕也很快就要换人咯。”
闻峥冷笑一声。
老三那个人,从小到大,惯会见风使舵。
母后还在世的时候,他的母亲不过只是一个妃位罢了,整日夹在母后和贵妃之间,难以做人。
那时,老三常常来找他套近乎,哪怕经常吃闭门羹,也从不放弃。
后来,母后死了,贵妃的所作所为让父皇心中有了芥蒂,竟让三皇子母子捡了漏,让他母妃当了皇后,入住中宫。
老三也一下子变成了嫡子,从那以后,便自认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再无往日做小伏低,谄媚讨好的样子。
这些年,他对父皇投其所好,将他哄的服服帖帖,父皇怎么能不喜欢他。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日子,他在养心殿见到的那些个美貌女子,应当也是老三送给父皇的。
作为一个皇子,整日做这种龌龊事情,闻峥着实看不起他。
不过这狱卒说的也没错,若是他出了事,老二又身有残疾,这太子之位,说不定还真要落到老三头上。
回过神,闻峥扯了扯唇角。
只是如今,这些尚且都还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要如何从地牢中逃出去。
闻峥抬头看了眼那狱卒,见他手上有许多茧子,面上皱纹许多,衣角处漏出的内衬早已洗的泛黄,便心知这人手中怕是不富裕,很是缺钱。
而且,他腰上还挂着一串钥匙,看样子,应当就是这牢房的钥匙了。
“你说的倒是,如今孤被父皇关入了这地牢之中,三弟的确是春风得意了,只是孤毕竟也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子,现在仍然在太子之位上,父皇也没下令说要废了孤,你这么早就下了定论,怕是不好吧?”
闻言,狱卒脸色忽变,将笑容收了,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这倒也是,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是小的失言了,还请您原谅。”
闻峥挑眉,摆了摆手,“这倒无妨,只是如今,孤到的确有一件事情要求你帮忙。”
闻言,狱卒紧张起来:“什么事?”
闻峥笑笑,从怀中摸出一包银子,上下抛了抛,“孤从未吃过这么差的饭菜,只想你给孤弄点荤腥来就成,这包银子,就是给你的报酬了。”
听到这话,狱卒眼中顿时有了光,“这好说啊!小的这就去给您弄!”
闻峥斜眼觑他,打趣道:“这么急干嘛,银子还在孤这呢,你不想要了?”
狱卒嘿嘿一笑,便凑了过来,“是小的忘了,您快给我吧。”
闻峥道:“你站的太远了,我给不了你,你再近一点。”
狱卒兴奋的靠近牢房,双手都伸了进来。
闻峥心知时机到了,抓住他的双手,就将他狠狠往里拖,在这力道的牵引下,狱卒整个人扑了过来,脑袋都贴在了牢房的门上。
紧接着,闻峥眼疾手快,一个手刀下去,就将狱卒直接劈晕了,甚至让他连叫都叫不出来。
紧接着,闻峥取下他挂在腰间的钥匙串,火速打开了牢门,一路向外逃去。
路上,有几个眼尖的狱卒发现了他,闻峥下手毫不留情,纷纷打晕。
没办法,如今父皇的心思难测,又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他必须要逃出去,才能做到自保,如若不然,父皇恐怕真要对他下手,让他无声无息的死在这牢房当中。
闻峥一路往权蘅所在的庄子上逃去,他受了伤,走的不快,等到了庄子上,已然是傍晚了。
到如今,他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吃上饭了,流血过多,也让他脑袋昏沉,几乎是刚进院子里,便有些站不住了。
强撑着身子,他敲了敲权蘅的门,“阿蘅,是我,我回来了,我可以进来么?”
没听到回话,闻峥心知她还在生气,也没多说,只自顾自的推开了门。
下一刻,他看见阿蘅正坐在床边,满腔恨意的盯着他。
闻峥的心忽然空了一秒。
“阿蘅,你怎么了?”
权蘅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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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见他如今浑身都是血,脸色苍白,心中虽有一丝心疼和不忍,但很快又被滔天的恨意所掩盖。
没管他的伤,权蘅只冷漠的开口,“闻峥,我想问你一件事,关于我姨娘的死,你有没有什么好说的?”
闻峥一头雾水:“你姨娘的死?不是因为的你的嫡母和嫡姐算计吗?”
权蘅冷笑一声,“只怕,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别的原因吧。”
闻峥没懂,只是强撑着伤,一步步走向她,“阿蘅,你这是怎么了,从哪里听来了什么消息,竟让你如此动怒?”
闻峥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姨娘的死是你的心结,只是如今仇已经报了,我们向前看,不要一直纠结于过去了,好么?”
权蘅猛的甩开了他的手,提高了音量,“我就问你,你当初为什么会在长乐县坠崖?是不是因为皇帝派你去那边剿匪?”
这一刻,闻峥心中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苏醒,“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在那边被人追杀,这次掉入了山崖,不过这些,你怎么会知道?”
权蘅凄惨一笑:“我再问你,你当初去剿匪的时候,是不是放了一把火?你可知那把火将那群山匪给逼上了绝路,他们才会选择下山行凶,烧杀抢掠!我的姨娘,也正是因此,才会撞上了他们,被残忍杀害!”
见权蘅的泪一滴滴往下掉,闻峥的心忽然很疼。
他开口解释:“的确是有那么一把火,不过并不是我放的,而是我身边出了奸细,也正是那个奸细出卖了我的行踪,我才会被刺杀啊,阿蘅,你能不能相信我?”
权蘅狠狠的推了他一把:“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没有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对吗?你闻峥就该坐高台,享荣华富贵,其他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是一点都不在乎的,对不对?”
被她这样一推,闻峥吃痛,踉跄的后退几步,好不容易抓住了床位的栏杆,这才稳住了身形。
“阿蘅,我所说,句句属实,不知道你从什么人那里听到了这些莫须有的事,但那把火,真的不是我放的!”
权蘅的泪从面颊上滑到了嘴里,舌尖尝到了那咸咸湿湿的涩味,只是此刻,她根本无心去擦。
从怀中掏出了紫云的遗物,她扔到了桌上,“那你告诉我,我永宁侯府是不是要被全家下狱?他们是不是在逃走的途中遇到了伏击?我的紫云,是不是已经死了!!”
闻峥低头,看着桌上那满是鲜血的荷包,心中震动。
这的确是紫云的东西,那日,他为了保护侯府余下的人,不得不放弃了去救紫云。
想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去,的确也是没有生机了。
就是不知,这些东西,阿蘅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些东西,又会是谁给她的。
“阿蘅,你听我讲,侯府的人已经没事了,他们已经逃走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权蘅冷笑,“确实,他们能从你手中逃掉,的确是走了运,而且他们以后,也确确实实不会再受你的威胁,担心被你杀掉了。”
权蘅此刻理智全无,心一横,将手伸到了枕头下面,握住了她早上藏好的那块碎瓷片。
“因为,今天我就要杀了你,替紫云、替我姨娘,替所有死在你手下的人报仇!”
言毕,她抓起瓷片,便狠狠向闻峥的方向刺去!
70. 动手
关键时刻,闻峥侧了一下身,躲过了她的攻击。
权蘅扑了个空,摔倒在地,闻峥下意识想去扶她,可权蘅爬起来后,竟又朝他扑来,眼中还闪烁着强烈的杀意。
“闻峥!如今我父母亲人都在受难,你却将我关在此处,让我什么都做不了,彻头彻尾的当你的宠物,我告诉你,我权蘅绝不屈服!”
见权蘅离自己越来越近,闻峥出手,死死的禁锢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捏。
权蘅吃痛,只好松了手中的力道,闻峥立刻将碎片从她手中拿走,狠狠扔到了远处。
“我不是将你屋内的尖锐东西都拿走了吗,你怎么还会有这个?肯定是那群丫鬟办事不力,等会我就去惩罚他们。”
这一刻,权蘅看着远处的碎瓷片,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她准备了那么久,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甚至想过,等闻峥死了,她出去见过了爹爹娘亲,确认他们没事的话,就也自杀,也算是赔了闻峥一条命。
可是,她的这点力道,在闻峥眼里,犹如蚍蜉撼树,显得尤为可笑,哪怕他如今受了伤,想要控制住她,也是轻轻松松。
权蘅此刻瘫软在地,早已哭到力竭,“闻峥,你放我走,好不好?比起被你一辈子关在这,我宁愿去死。”
看着地上绝望的人,闻峥感觉自己的心几乎痛到麻木。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一直关着他,只要等外面的局势稳定了下来,他是肯定会放她出去的。
而且,现在外面的情形也不能告诉她。
若是她知道,永宁侯府的人此刻早就出了京城,在回老家的路上了,她必定不顾一切也要追过去的,若是让父皇发现了她的行踪,将她抓了起来,必定会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只要她出现,那父皇顺藤摸瓜,整个侯府的行踪必会暴露无疑,他们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也不知阿蘅从何处听来的这些东西,现在已经完全不听他解释了。
她如此理智全无的模样,如何能让他放心放她出去?
一时间,闻峥身上的伤又在隐隐作痛。
在来的路上,他感觉自己又开始发起热来,现在眼前已经阵阵发黑,就快坚持不住了。
下一刻,他腿一软,整个人都倒了下去,正好压在了权蘅身上。
权蘅又惊又怕,前几日晚上他撕她衣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生怕那一幕又再次重演,便伸出手,想要推开他。
这一推却完全没推动,闻峥身高八尺,常年习武,这样的力量,岂是她一个闺中女儿能推的动的。
不过,将手从他身上拿开之后,权蘅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在烛光的照耀下,她的手上,竟全都是血,这血不是她的,便肯定是闻峥的。
他今日穿的是一袭黑衣,流了血看不出,全被隐藏了起来。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闻峥恐怕早已受了重伤,方才朝她扑过来,应该也不是为了要非礼她,而是因为力竭,实在撑不住了。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他了,可是此刻看他伤的这么重,不知为何,她的心又开始疼的厉害。
“阿峥,我们如今走到这样两看相厌的地步,就是你要想的吗?”
闻峥咬牙支撑自己,从她身上爬了起来,坐在了一旁,“阿蘅,如果可以,你能相信我一次吗?我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以后你会明白。”
权蘅惨然一笑,“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种话,以为我会信吗?既然我没能杀的了你,那你就杀了我吧,只要你留我在身边一天,我就不会停止恨你,我会日日夜夜伺机而动,直到有天彻底得手,让你去死。”
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权蘅几乎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一般。
这一刻,仿佛在阿蘅眼里,他不再是他昔日的爱人,而是与生俱来的仇敌。
既如此,她想要杀了他,那干脆就如了她的愿好了。
闻峥双眸通红,一字一句道,“你真的想我去死?”
权蘅冷笑,“当然,我恨不得你现在就去死,从此以后,我便能恢复自由了。”
“好,那我便成全你!”
闻峥抓起不远处的碎片,塞到了权蘅的手中,再拉着她的手,将碎瓷片抵在了他的胸口处。
“你若真的那么恨我,那么想我死,那你现在就动手!”
见状,权蘅心中一惊。
闻峥此刻,正抓住她的手,用力往自己的心口处捅,“你杀了我啊!”
那碎瓷片极其锋利,有部分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膛,权蘅甚至听到了瓷片刺入血肉的声音。
“你疯了!”
这一刻,权蘅下意识的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和他对抗,不让他往自己的胸口捅。
闻峥惨笑:“阿蘅,你不是说你恨我吗?反正,此生我唯爱你一人,既然我囚住你的人,也囚不住你的心,如今已经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那我愿死在你手里,你动手吧,我绝不怪你。”
“你真的是个疯子!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告诉你,你做梦!”
她知道,以自己的力量,孤身一人是绝对杀不了他的,如此大好的机会主动送上门来,她该牢牢抓住才是。
这一刻,她松了力道,任由闻峥抓住她的手,将瓷片往胸口里送。
忽然,她听到面前之人发出了一声闷哼,唇角也流出了一丝血迹。
她抬眸,看见了那双猩红的眼。
他哭了。
那双眸子里盛满了泪水,眼中装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不知为何,竟她心里隐隐作痛。
一时之间,两人曾经的过往忽然在她脑海中浮现。
第一次为了她动手,收拾春华的时候,他就快失控。
那时,她叫他一声,他便看向了她,那双眸子猩红,就如同现在这般,无甚差别。
后来,她无数次半夜醒来,都看见他在她床边坐着,也是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她,仿佛只要他一闭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其实,她一直没说。
她一直都知道,那些日子,他总是守在她床前,一开始她看见后会惊醒,会赶他走,后来,她干脆假装不知,闭上眼睛装睡,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走。
可是次次,他都等到了天亮。
直到外面的丫鬟小厮都陆续起床了,他才舍得离开,趁着被人发现之前,从窗口处逃走。
明明只是一瞬,两人过往的许多事情却纷纷浮现在眼前。
她承认,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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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是真的爱过他,不掺一丝假意。
回过神,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看着他眼中伤心欲绝的情绪,她感觉自己再也下不去手了。
不知从何处爆发的力气,权蘅用力握住瓷片,挣脱了闻峥的手。
随后,将那带血的瓷片重重摔碎,再也不能伤人。
她起身,背朝他,声音颤抖,“闻峥,你走吧,我不杀你。”
她恨自己,明明被他囚禁,全家都被他下狱,就连自己都贴身丫鬟都被他害死,她竟还是下不了手杀她。
“从此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不要再来看我。”
孰料,闻峥竟也站起身来,从背后牢牢抱住了他。
“老死不相往来?你想的倒好,是你主动选择不杀我的,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强行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闻峥吻了上去,不让她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权蘅不从,发狠地咬着他的唇,她越是这般,闻峥就越不放开她。
这个血腥的吻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人都快喘不上气来,才堪堪分开。
下一刻,权蘅狠狠给了闻峥一巴掌。
“我不杀你,也不代表你能这样放肆!我恨你,你懂不懂?”
闻峥摸着她扇过的那张脸,笑道:“恨我?没关系啊,反正你如今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是,我和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互相折磨,爱与恨都好,你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说完这话,闻峥朝门外走去,“下次,再让我发现你私藏碎瓷片,我会将服侍你的丫鬟统统仗毙。”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权蘅浑身无力,瘫倒在床,无助的痛哭起来。
她好恨自己。
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能,从今以后,她连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再无逃离的可能。
*
闻峥出门后,在旁边寻了一间屋子,给自己上了药。
撕开胸前的布料,只见胸口处有一道伤口,显得极为骇人。
可他摸着那处伤,虽然伤心,但也生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至少,阿蘅最终还是没有刺进去,还是没舍得杀他,这代表,他在她心里,始终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他相信,待有朝一日,所有的事情都平息了,他一定会将她的亲人完完整整的带回她面前,给她好生解释发生的一切。
届时,所有的误会,便都会烟消云散了。
紧接着,他喝完下人给他熬好的药,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次日了,身上的烧已经退了,意识也清新了许多。
他看了眼窗外,见此刻天还没亮,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了阿蘅的房间。
昨日他出门后,阿蘅便蜷缩在床上睡着了,此刻还没醒。
许是没有什么安全感,她将自己缩成了一团,额头上还有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看起来睡的并不安稳。
如果可以,他也想在这多陪陪她。
只是,今日是他和镇北将军约定好的时间,必须前去一会。
如今,父皇越发昏庸残暴了,若是不做出应对,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去保护阿蘅?
想到这,他心中长叹一声,轻轻关上了门,离开了庄子。
71. 假死脱身
权蘅这一觉睡的不太安稳。
梦里的一切都阴沉沉的,她想逃出这庄子,趁着天还没亮,一个人跑了出去。
可一切都像鬼打墙一般,无论她怎么跑,最终都会回到这院子里,怎么也逃不掉。
最后一次回到院中的时候,她隔的远远的就看见地上有个人,那人身下,还有一滩血迹。
一瞬间,她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脚步虚浮的跑了过去,低头一看,地上的人赫然是紫云!
此刻她浑身都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早已没了气息。
而一旁,闻峥正冷漠的看着她,开口道:“你还敢跑?这就是你的代价!”
无穷无尽的自责、悲伤、无助瞬间向她袭来,她在梦里痛到失语,只一个劲的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她听到了“咚、咚”的声音,仿佛是有谁在敲窗,可环顾四周,却始终找不到这声音的来源。
下一刻,她猛然惊醒,发觉只是一场梦。
而那声音的来源却是真实的,的确是沈徵玉来了。
权蘅垂下眸子,苦笑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若是被他抓住了,你恐怕也跑不掉了。”
沈徵玉叹了口气,来到床边,轻声问:“昨天怎么样?听你的意思,你还没对他下手吗?”
权蘅忽然感觉好累,靠在床头上,手不经意间摸到了枕头,发现湿漉漉的,原来是她不知何时已哭了一整晚,泪水都将床榻打湿了。
“是我没用,他那样待我,我最终竟还是下不了手,没能狠心杀了他。”
见她双眸红肿,头发也乱糟糟的,沈徵玉便知,她昨晚一定经历了痛彻心扉的一段时光。
此时此刻,再去逼她杀了闻峥,已经不合时宜了。
他伸出手,将权蘅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抚摩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没关系,这件事情不怪你,你已经很努力了,不要责备自己,好吗?”
这一刻,一股浓浓的委屈涌上心头,权蘅将头埋在沈徵玉胸前,无声无息地哭了出来。
沈徵玉抱紧了她,仿佛就像抱紧了一个遗失的珍宝。
无论怎样,至少此时此刻,她在他怀里,信任他、依赖他,这便足够让他感到欢喜了。
“蘅儿,既然你对他下不了手,一直待在这里也是折磨,不如你就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和你的爹娘汇合,好吗?”
权蘅苦笑:“若是可以的话,我何尝不想逃?只是,闻峥那个人,既残忍,又聪慧,我若直接这样消失了,他怕是掘地三尺都要把我找到,再次把我抓回来。”
她摇了摇头,“我不想白费功夫了。”
沈徵玉握住她的肩膀,两人对视间,他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权蘅疑惑道:“什么办法?”
说话间,沈徵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了她:“这里有一颗假死药,服下之后,一炷香内,必定七窍流血,气息断绝,但并非真的死了,三日后定会醒来,除了身体会虚弱一些,并没有其他的副作用。”
“你若是信我的话,可以服下此药,我一定会来接你。”
一瞬间,权蘅眼中燃起了些许光芒。
她看着手中捧着的小药瓶,意识到,这也许是她逃离这里的唯一办法。
只是,她和闻峥,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难道一定要死掉其中一个人,他们的这段孽缘,才能彻底斩断吗。
一时间,权蘅神色恍惚,心脏隐隐作痛。
沈徵玉看了眼窗外,只见此刻天已经渐渐亮了,若再呆下去,极有可能被院子里的下人们发现。
“蘅儿,你自己考虑吧,不管怎样,三日后我都会再来一次,你想拥有一个怎样的将来,就全靠你自己的选择了。”
言罢,他再次翻窗而出,彻底消失了。
权蘅跌坐在床榻上,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药,一时思绪万千。
这一日,她终于有了些精神,不仅给自己仔仔细细的化了个妆,还精心挑选了好看的衣衫。
在许多件衣裙中,她一眼就挑中了一件粉色的。
这件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和当年两人在白雪庄时,去镇上买的那件极其相似。
只可惜,当初那件被春华给糟蹋了,一直没穿过。
真是难为闻峥了,竟还能找得到一件这般相似的。
这时,她才意识到,虽然这些日子里,她一直被囚着,但其实也并没有被亏待。
闻峥送来的东西确实很多,不仅是吃食,连衣衫钗环、胭脂水粉都一应俱全。
只是,准备的再多再丰富又怎么样,这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她要的不过是自由而已。
吃过午饭之后,她来到院子里,躺在椅子上乘凉。
这一刻,她的心倒彻底净了下来。
见她在休息,丫鬟们也都没吵她,这一觉,她睡到了傍晚时分才醒。
“小姐,晚饭已经好了,您要现在用吗?”
权蘅转身,看了眼粉黛,微笑道:“好。”
进屋后,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她第一次赏脸,每样都尝了一口,甚至还夸奖了几句。
见状,粉黛几乎有些受宠若惊,“您喜欢就好。”
这些日子,这位顾小姐一直一幅郁郁寡欢的目光,饭菜也不曾用多少,她都担心,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她的身子肯定会受不住的。
如今,她竟然主动吃了这么多,还罕见了笑了笑。
好像一切真的快要好起来了一般。
忽然,院子外似乎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粉黛到门口一看,兴奋道:“小姐,是公子回来了。”
趁粉黛背对着她的瞬间,权蘅下定决心,掏出了那颗假死药,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哦,是吗,正好我也在吃饭,那你叫他过来,和我一起吃吧。”
粉黛开心的笑了笑,说了句好,便冲了出去,将闻峥迎了进来。
权蘅抬头,只见他今日已经换了件衣服,身上已没了血迹,可脸色还十分苍白。
也是,昨日他伤的那么重,又被她用碎瓷片捅了心口,若是一般人,现在早就病倒了,闻峥也是因为常年习武,身体底子好,这才能行动自如,哪有那么快好起来。
“阿峥,你回来了,那就用饭吧。”
闻言,闻峥惊讶的看着她。
“你昨日不是说,我们从此以后要老死不相往来么?怎么今天还主动邀请我吃饭了?”
权蘅柔柔一笑,“我想通了,其实从那天在悬崖之下救下你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便产生了斩不断的缘分,我也是真真正正的爱过你的,既然我下不了手杀你,那我们便和解吧,若能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我也是欢喜的。”
闻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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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的握住她的手,“你这话可当真?”
权蘅点头,“自然是真的。”
这一刻,闻峥才发现,她今天似乎有好好打扮过,不仅化了妆,还了穿了新衣服,如今在烛光的照耀下,让她本就极美的面容又多了几分精致和柔情。
可是,不知怎的,闻峥心里忽然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阿蘅是那样一个要强的人,为了想逃出这里,为了想要自由,昨日还刚烈到要藏起碎瓷片杀他,可是今天……
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原谅他?
她该恨他,对他又打又骂,逼着他放他走才对啊。
“阿蘅,你心中是有什么事么?若是有的话,你可千万别藏在心里,一定要告诉我啊。”
闻峥蹙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庞,“这些日子是我不对……等那谢家的公子已另娶他人,等你那位表兄不再死缠烂打了,我答应你,到时候我一定会放你出去的,决不食言。”
权蘅心里又苦又涩,事到如今,他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
况且,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好啊,我会等着那一天,届时,你也要将我爹娘接回来,重新恢复他们的身份,绝不让他们伤心,那时,我才会答应嫁给你。”
闻峥笑着点头:“那是自然,这辈子,我都会好好孝顺岳父岳母的。”
见权蘅也腼腆的笑了笑,闻峥心中的不安愈发大了,“阿蘅,你真的没什么事瞒着我吗?”
权蘅夹起一块肉,放到了闻峥的碗里,“没有啊。”
见他不动筷,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权蘅作无奈状:“就是今天忽然想起了许多我们的往事,咱们一路从白雪庄走到这里,明明才几个月而已,可现在想到当初去山上挖石斛的事情,就仿若隔世一般。”
闻峥握住她的手,“没事,若你想回去,等我们成婚之后,我就带你回白雪庄小住一段时间,你想玩多久都可以。”
听到这话,权蘅鼻头一酸。
与此同时,她感觉一口血正在往上涌,她知道,那药已经起效了,如今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闻峥身边,抚摩着他苍白的唇,主动献上一吻。
“真的吗?若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
闻峥被着一吻惊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随后,心中惊喜无比,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是真的,阿蘅。”
权蘅苦涩一笑,“好啊,如果有下辈子的话,那我们便那样度过吧。”
听到这话,闻峥瞬间睁大了眸子,心中警铃大作。
“阿蘅,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下辈子?我们这辈子就能去啊,何须要等?”
权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喉间的血腥味:“闻峥,我说的原谅你了,是真的,这辈子,我们也真真切切的相爱过,没有必要到离开的时候,还对彼此充满怨恨。”
“闻峥,我不恨你了。”
言毕,权蘅再忍不住那强烈的疼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溅到了闻峥的衣服上。
紧接着,她浑身都失了力气,瘫软了下去。
这一刻,闻峥目眦欲裂。
他几乎是跪在地上,向权衡膝行而去,将她的身子紧紧箍在了怀里。
“阿蘅!你这是怎么了?是这饭菜中有毒吗?是不是那群丫鬟婆子给你下毒了?你坚持住,我去给你找大夫!”
72. 永生不见
说罢,他便准备将权蘅打横抱起。
权蘅虚弱地摇了摇头,用尽浑身力气压住了他的手,“来不及了,别白费功夫了。而且,饭菜中没毒,和粉黛她们没有关系,你就放过他们吧。”
她惨然一笑,面色狼狈而虚弱,“是我自己吃了药,是我自己想逃离这个院子,哪怕以生命为代价,我也甘愿。”
闻峥双眼猩红,捧着她的脸,几乎要说不出话来,“阿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囚着你了,我现在就放你出去,你别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权蘅摇头,“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还有,有件事我骗了你。”
“我想,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我们就不要再见了,做个陌生人,也许会更好。”
说完这话,她唇边又涌出了鲜血,闻峥怕的浑身都在抖,伸手想接住,可那血却越涌越多,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流了满身。
闻峥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眸子的恐惧与害怕都不似作假。
权蘅痛到极致。
事到如今,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阿峥,再见,永生永生,我们都再也不见。”
言毕,她最后呕出了一口血,彻底闭上了眼睛,再没了气息。
这一刻,闻峥声嘶力竭的哀嚎,“不!不要,阿蘅,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将抱在怀中,闻峥颤抖的伸出手,探了她的脉搏和呼吸,再也遏制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门外的丫鬟们听到声音,纷纷涌了过来,看见屋内满地的鲜血,都怕到颤抖。
这些日子,粉黛和权蘅相处的时间最多,见她此刻已没了呼吸,不可置信的扑了过去。
“小姐,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闻峥猩红着眼,抬眸看向粉黛:“不想死的话,现在就滚!”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前二十年。
是因为有了阿蘅,他才有了感情,是因为她要他手上不沾血,他才愿意选择做一个善良的人。
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在乎的人,如今她死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疯狂叫嚣,他想杀人!
他真的好想杀人,想要看见人匍匐在他脚下,血流如注。
想要所有人都去死!
见他神色癫狂,几乎快要失去理智,院里的所有人都感觉不寒而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一刻,他们集体预感到,若是此时不逃,他们所有人或许都会死在这里。
一时之间,大家慌忙逃窜,全往庄子外涌去。
不管怎么说,今晚先在外面避一避吧,那样一个煞神,他们谁也不敢招惹。
几乎是片刻间,整个院子便安静了下来,只剩闻峥独自一人抱着尸体,泪涌如柱。
他恨皇帝,是皇帝步步紧逼,才会将他们逼成这样。
也更恨自己,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外奔波,很少回来关心阿蘅,每次见面,他们都是在吵架。
他伤了她的心,她肯定恨他恨到了极致,宁愿用死亡的方式离开他,也不愿再呆在他身边了。
他抓住权蘅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轻声道:“阿蘅,求求你,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再也不囚着你了,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好不好?”
怀里的人早已没了生气,此刻体温也在渐渐消失,明明是盛夏的夜晚,她的身体却这样冰冷。
闻峥的一颗心仿佛被一把利刃扎进,痛到快要麻木。
他抱着她,哭到颤抖,“我总是恨我自己是沈徵玉的替身,我怕你爱的始终是他而不是我,可是现在,只要你能醒来,这些我都不在乎了,我愿意做一辈子的替身,只要你能活着,只要你能醒来,好不好?”
将怀中的人箍紧进身体,闻峥的理智彻底崩塌。
这一夜,他抱着怀中的人哭到眼泪干涸。
少年的悲恸响彻寒夜,可他所爱之人,却不会再回来了。
次日清晨,其他的丫鬟婆子们有的跑了,有的还躲着,只有粉黛红肿着一双眼,回了院子里。
她想,无论如何,她和小姐都主仆一场,至少也要送送她。
不料刚到院门口,她便远远地看见了屋内那人,惊到张大了嘴。
分明才一夜过去,公子的一头青丝竟已纷纷化为白发,双眼猩红,浑身青筋暴起,犹如一头身处困境的凶兽。
她下意识就想跑,不料下一秒,那人竟出声叫住了她。
“给我准备一盆水,几张干净帕子,我要替她擦拭身体。”
“还有,让人去找一具冰棺,抬到屋内来。”
粉黛连忙点头,“是、是。”
跑回丫鬟婆子们藏身的地方,将此事一说,大家终于壮着胆子回了院子里,开始忙碌起来。
闻峥仔仔细细的将权蘅脸上的血迹擦掉,又替她换了一身衣服,轻柔的将她放进了冰棺之中。
随后,他自己也跨了进去,躺在了她身旁。
见状,院内的下人们纷纷劝告,“公子,不可啊!这冰棺寒气重,您才受过伤,身体受不住的。”
粉黛更是急的不行,“若您出了事可怎么办?”
闻峥躺在棺材里,紧紧的抱住权蘅,“原来,人死后会这么冷,你们说,阿蘅要是一直躺在这里,会不会害怕?”
一时间,众人都担忧的看着他,但却没人敢出口相劝了。
公子有多爱小姐,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小姐新丧,他痛到快要失去理智,或许只有和她一同躺在棺材里,才能稍稍缓解他心中的悲痛吧。
接下来的两日,闻峥不吃不喝,只是一直躺在棺材中。
只是,如今毕竟是夏天,这棺材虽然是由冰块制成的,但也禁不住炎热,已然融化了许多。
若是按着这个趋势下去,冰棺迟早会没用。
粉黛眼睁睁看着闻峥发疯,最后还是壮着胆子劝道:“公子,小姐离世已经有两日了,要不然,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闻峥没理会她,只是抱着权蘅,看着她那张惨白的脸默默流泪。
如果可以,他想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来交换,只要阿蘅愿意回来,他什么都可以给。
终于,在第三天,闻峥的心腹还是寻了过来。
看见棺材中的权蘅,以及殿下的满头白发时,他心中一惊。
心知此时说这事不太合适,但时局如此,耽误不得,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告知。
“殿下,镇北将军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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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已经出发,准备从边疆秘密回京,他派人来询问,想知道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闻峥终于动了动。
这三天,他一直躺在棺材里,也不曾进食过,他甚至想,就这样和阿蘅一起去了,那也是极好的。
可是,心腹的到来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明明是父皇逼逼紧逼,才会让他和阿蘅走到今天这一步,凭什么仇人还在安然无恙的坐稳高堂,他和阿蘅就要去死?
就算他要死,也要先把仇报了才行。
父皇不仁不德,枉做天下之君,也枉为人父,既如此,那他便去杀了他。
就算天下人都骂他弑父,他也不会在乎。
反正,前二十年都没有名声,以后也不需要有。
等天下已定,他会从旁支中找一个适合的人继承大统,然后,他便随阿蘅而去。
张开早已起皮泛白的唇,闻峥道:“你告诉他,今晚子时,老地方等我。”
说完这话,他闭上眼,落下一行泪来。
“另外,找几个小厮过来,去山上挖一个坟……我要,亲生将她葬了。”
如今时局不稳,永宁侯府整府都还在通缉令中,阿蘅去世都没办法葬入祖坟,只能委屈她先葬在这后山。
待日后,永宁侯府沉冤昭雪,他一定会来迁走她,与她合葬。
傍晚时分,他亲眼看见阿蘅被葬了下去,终是呕出了一大口血。
身旁的心腹连忙扶住了他,“殿下,您没事吧?”
闻峥擦了擦唇边的血,“从此刻开始,我要所有害了阿蘅的人,全都不得好死。另外,你再去查查,这段时间,是谁偷偷潜入了这庄子,给阿蘅讲了那么多外面发生的事情,还给了她毒药。”
“这人其心可诛,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
闻峥走了,院子里的所有丫鬟婆子也都被他遣散了。
原本买他们来,就是为了照顾权蘅,此刻她已不在了,这些人便也没了存在的必要。
天蒙蒙黑时,粉黛在权蘅的墓前磕了三个头,痛哭流涕。
“小姐,您这辈子过的苦,若有来生,您一定要好好活着,切莫再像此世一般,困于情爱,就这般葬送了这一生啊。”
伸手摸了摸墓碑,她带着哭腔道:“粉黛走了,若有缘分,我们来世再见吧。”
说完,她又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离开了此处。
片刻后,不远处的树后忽然有了动静。
沈徵玉环顾四周,见终于没人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刨坟。
将权蘅从棺材中抱出来后,他又将空棺材葬了回去,泥土也盖了回去,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端倪。
这处假坟,才是能让蘅儿自由的东西。
紧接着,他抱起怀里的人,用一张布盖住了她的脸,将她放进了马车里,带着她离开了此处,去往了他在乡下的私宅。
到达的时候已然是子夜了,此刻,权蘅还没有醒来。
沈徵玉坐在床边,痴迷的看着床上的人。
几近虔诚地握住她的手,喃喃道:“蘅儿,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到如今,你终于属于我了,彻彻底底,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73. 又入狼窝
权蘅下葬前,闻峥认认真真地给她打扮了一番,不仅换上了华贵的衣衫,就连妆容也没有落下。
仿佛只要给她涂上口脂,看不见她那苍白的唇色,便认为她始终还活着。
此刻,权蘅静静的躺在床上,虽然没有呼吸,但仍然美的惊心动魄,仿佛一个沉睡的娃娃。
沈徵玉虔诚的在她额心印下一吻。
“几年前,你便离开过我一次了,后来,你又与闻峥厮混在一起,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又离开我一次。”
“这次,我好不容易将你带回我身边,从此以后,我们余生都一起度过,再不分开了,好不好?”
*
这一等,直到中午时分,权蘅才终于有了醒来的迹象。
先是动了动手指,随后呼吸也慢慢恢复,彻底醒来的那一刻,她呕出了一大滩黑色的血,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权蘅缓缓睁开眼睛,忽然感觉恍若隔世。
上次闭眼之前,她看见的是闻峥伤心欲绝的面容,以及那双满是悲痛的双眸。
此刻睁眼,看见的却是精致繁复的床帘花纹。
忽然,她听见床边有人唤她,语气满是惊喜:“蘅儿,你终于醒了!”
闻言,权蘅缓缓转过头去,在看见沈徵玉那张脸时,心里一空。
不得不说,他们两实在太像了,哪怕是她,和他们两分别相处了那么久,恍然一眼看过去,也很容易看花眼。
将目光移到他的眼下,没有见到那刻妖冶的红痣,权蘅心中忽然一松。
看来,这次是真的从那逃走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
被人囚禁起来,当作宠物,当作外室一般被豢养起来,就如同剥夺了她的灵魂,是一种极深的侮辱。
她绝不能接受。
心中长叹一身,权蘅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感激道:“谢谢你,阿徵哥哥,若不是有你,恐怕我这一生都要在那小院中蹉跎,难以见到天日。”
沈徵玉心中激动无比,面上却强行掩住了这兴奋,只温柔道:“放心吧,从此以后,你和闻峥便一刀两断,他再也见不到你,再也缠不上你了。”
权蘅点点头,忽然想到了爹娘,也不知他们怎样了,便开口询问:“阿徵,你将我父母兄妹安置在了何处?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们了,可否带我去看看他们?”
闻言,沈徵玉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蘅儿,如今你才刚醒来,这药虽然不会留下后遗症,但还是会让你虚弱一阵子,不如等你好些了,我再带你去吧?”
沈徵玉握住她的手,耐心宽慰:“若你现在就要去,伯父伯母看见你这般虚弱的脸色,定会心疼的,你忍心让他们如此担心吗?”
闻言,权蘅苦笑一声,“你说的倒也是,我这个不孝女,总是会让他们担心,那就过几日,等我好些先吧。”
权蘅抬眸,看向床边的人,“那我们就说好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带我去见爹爹娘亲,可好?”
沈徵玉温柔的笑了笑,扶着她睡下,又替她盖好了被角,道:“好,一定带你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养好身体,知道了吗?”
“现在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你刚醒来,可得好好补补才是。”
权蘅点点头:“好。”
见状,沈徵玉便转身出门,走的时候,还将她屋内的窗子也都关了。
“现在你受不得凉,这些日子,就先别开窗了吧。”
片刻后,他掩上了门,朝厨房走去,一时之间,屋内便只剩下了权蘅一人。
不知怎的,她躺在床上,心中又生了隐隐的不安之情。
明明已经逃离那个牢狱一般的地方,她应该是会高兴起来的才对。
可是除了刚开始放松了一刻,她现在,竟觉得更难受了。
一种低落的情绪始终围绕着她,怎么也无法驱散。
*
这一休息,便过了七天。
这一周内,权蘅每天除了吃药,就是在院子中发呆。
看着院子中的果树,她忽然想起了幼时的许多事,她那时在顾府虽不受宠,但有姨娘惯着她,也是将她纵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在她几岁的时候,经常自己一个人爬到树上去玩,一堆下人胆战心惊的在树下看着她,生怕她摔了,她却觉得有趣的很。
这一刻,她忽然感慨万千,明明幼时的自己浑身都是使不完的精力,可长大后,却被折磨得没了爬树的心性,也没了那力气,不由得苦笑一声。
这时,沈徵玉回来了,一推开院门,就见到了在藤椅上坐着的权蘅,“蘅儿,我回来了。”
顺着她的目光,沈徵玉看向了前方那颗桃树,“怎么了?你想爬树么?要不要我搭个梯子,扶着你爬上去?”
权蘅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想爬。”
沈徵玉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那你这是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被他触到的那一瞬即,权蘅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膈应,下意识扭过头去。
“没事,我就是想我爹娘了。”
权蘅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闷闷道:“阿徵,你说等我身体好些,你就带我去见他们的,如今好几日过去了,我已经不再呕血了,你就带我去,好不好?”
闻言,沈徵玉的笑容凝固了些许。
怕被权蘅看出来不自然,他将人拉进了怀里,轻轻拍着背,开口安抚道:“蘅儿,何必这么着急呢?你看看你的脸色,仍旧很虚弱,如今连爬树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能让他们放心呢?”
权蘅抿唇:“没事,我到时候抹点口脂就好了,他们看不出来的。”
沈徵玉无奈轻笑:“瞧瞧你,说的什么话,都要骗你阿爹阿娘了,这样吧,你再休息几天,到时候等你身子更好些,我一定带你去。”
这时,不远处忽然有一束烟花直冲天际。
如今已是傍晚,两人说话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烟花便也显得更外耀眼了。
这一刻,沈徵玉眼神微凝,这个信号,是他手下的人找他。
“蘅儿,我这会儿还有些事,就先出去了,若是今晚我没有回来,你也不用等我,自己睡下便是。”
说完,他便转身出门了。
而权蘅站在院子里,看着不远处的那束烟花,心中忽然想起了闻峥。
那年,他们两在顾府过新年的时候,也曾一同观赏过烟花,那时,他们还互相赠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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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
闻峥给的那些木雕、草编,都还放在永宁侯府里,这时候,她竟忽然想那些东西了。
这烟花来的奇怪,去的也迅速,很快便没了。
权蘅收回思绪,低下头长叹一声。
今天是她第三次求沈徵玉带她去见爹娘,可是到如今,他却仍然还不松口。
前两次,她或许还相信他的说辞,可这一次,她心中已然隐隐生了一些疑虑。
只是带她去见亲人而已,他有何必要一直推脱?真是看不懂。
这时,一个丫鬟过来,恭恭敬敬道:“小姐,晚饭已经备好了,请您挪步正厅。”
权蘅轻叹一声,“好,我这就来。”
她转身,跟着丫鬟一起走,路过柴房的时候,她终于问出了心中已经藏了许久的疑惑。
“绿意,你知不知道这个柴房里关的是什么人啊?”
孰料,丫鬟听到这话,脸色立马变了:“这里面没有关人,是空的,您看错了。”
权蘅摇头,指着柴房:“我没看错,我记得,这里每日都是有人来送饭的,怎么可能没人呢?”
说着,权蘅便走向柴房,在仅剩一步的时候,绿意连忙冲了过来,阻止她:“好了,小姐,您就别任性了,先去吃饭吧。”
绿意蹙眉,声音冷淡:“这柴房中的确有人,但是关的不过是个罪人罢了,您别去看,小心冲撞了您。”
见权蘅似乎还要坚持,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也纷纷开口相劝:“您若是被这罪人冲撞了,等公子回来了,我们都是要挨罚的!”
见她们着急的神色不似作伪,权蘅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
“行了行了,吃饭去吧,我不去看,不为难你们。”
闻言,丫鬟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簇拥着她回到了主厅,用过饭后,又伺候着她洗簌,回房休息。
晚上,权蘅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心中却一直在回想那个柴房。
她总感觉,那个柴房里面关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罪人,要不然怎么会被这样严加看守?
正好今日沈徵玉一直没回来,往日里,他要是晚饭时间还没回,那这一天都不会再回了,恐怕今天也是如此。
此刻,外面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渐渐歇了活计,各自回了房。
今晚本是绿意守夜,但她也已经靠着门口睡下了,此刻,还有轻微的鼾声传来。
权蘅又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见沈徵玉的确不太可能回来了,终于下定决心,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紧接着,她直奔柴房。
可这柴房上了锁,她没有钥匙,根本不可能打开。
于是,她只能戳破了窗花纸,从一个小小的洞口看进去。
不料,她的目光刚接触到里面的那个人,就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紫云?你怎么会在这?”
听到窗外有动静,里面的人终于也醒了,连忙扑了过来,见是权蘅,紫云声泪俱下。
“小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说完这话,她心中升起了浓烈的不详之感,“只是,您为什么也会在这里?那个沈公子,他已经疯了!该不会是他对您做了什么吧?”
听到这话,权蘅瞬间如坠冰窖。
74. 酒醉乱性
第七十四章
“你这话……什么意思?阿徵他疯了?”
紫云此刻浑身都是脏污,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起来像是吃了不少的苦,一开口,声音便抖的不像话。
“那日,永宁侯府整府出逃,我在半路被刺客抓了,不小心滚下坡,侥幸没死,却撞见了沈徵玉。”
说到这时,紫云咬牙切齿,满腔恨意,“本以为他是来救我的,不料,他把我带回这座府邸,将我身上的荷包拿走之后,就一直把我丢在这,除了每日给些饭菜吊着我的命,就什么也不做了!”
紫云一眨眼,泪就簌簌落下,“我在这,整日和柴房中的老鼠为伍,连正常的生活都没有,也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说话,真的是痛不欲生。”
闻言,权蘅脚下一软,后退了一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看到的事情。
“所以,沈徵玉拿你的荷包骗我你已经死了,激我去杀闻峥?何其歹毒的心思。”
这一刻,权蘅已经从见到紫云还活着的狂喜,逐渐变成了阵阵恐惧。
若真是如此,那他口中还有几句实话?
权蘅站稳后,重新扑到窗边,急切的问道:“那你可知,沈徵玉将我爹爹娘亲安置在何处了?”
听到这话,紫云不解的摇头:“小姐,你恐怕是又被他骗了,当初护着永宁侯府出逃的人是太子殿下!他为了救侯爷和夫人,还受了不少的伤呢,只可惜,我中途就滚下了山坡,没能和他们一起走,要不然,我现在应该也在金陵老家了。”
一瞬间,权蘅眼前阵阵发黑。
怪不得,那两日闻峥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血腥味那么浓,伤也那么重。
原来,他当时是为了护着她爹娘,才会变成那样。
只可惜,她当时被沈徵玉蛊惑,完全失了理智,根本不想听他说话,也不想和他交流,只想杀了他。
她不仅对他恶言相向,说想他去死,甚至还拿瓷片扎破了他的胸口。
如今想来,当初那晚的细节似乎历历在目,就连瓷片刺进血肉的声音都那样清晰。
一瞬间,她心痛如绞。
“是我错了,是我大错特错了!”
如今,想来,闻峥当初关着她,恐怕真有难言之隐,只是她不愿意信罢了。
权蘅抹了把泪,看向紫云:“不如我们今晚就一起逃吧?我们离开这,再也不受沈徵玉的欺骗。”
听到这话,紫云震惊的摇摇头,“不可!”
“小姐,这处府邸是沈徵玉的私宅,不仅丫鬟婆子众多,小厮也多,暗地里的暗卫更是不知几许,我们如何逃?更何况,这柴房的门已经被锁上了,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的。”
权蘅红了眼,恨恨道:“大不了我就拿斧头劈开,总有办法打开这门!”
紫云连忙劝道:“不可啊!若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跑不了多远,就又会被抓回来的,到时候只会受到更狠的对待!”
权蘅的泪滴滴滑落,她知道,紫云说的都是真的。
她本以为,沈徵玉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是可以信任他的。
可是,在他们分别的那几年里,阿徵早就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如今事发,这一切带给她的震惊,不亚于当初闻峥的身份被戳穿。
这时,紫云想了想,最终开口道:“小姐,今晚您先回去吧,反正我们现在知道彼此都在这了,也算有个照应,来日方长,我们慢慢计划。”
“您现在偷偷跑出来,风险太大了,院子里的这群人随时都会醒,您还是别冒险了吧。”
权蘅无奈,只能点头。
走之前,她担忧的看向紫云,“这辈子,你跟着我,真的是受苦了。”
不料,紫云看向她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她摇了摇头,道:“不苦的,我相信您,迟早我们一定会逃出去。”
权蘅轻叹一声,只好又轻手轻脚的回了房间,躺倒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权蘅的泪一直流。
她本以为,逃出了闻峥的手掌心,她便能重获自由了,可是如今来看,沈徵玉远远比闻峥更可怕。
如今她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将来会发生什么,她心里真的是一片茫然。
这一刻,她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闻峥那双猩红的眼睛就会浮现在她眼前,令她锥心刺骨。
忽然,她听见门好像开了,一时间,心中警铃大作。
沈徵玉浑身酒气,醉醺醺的走了进来。
权蘅开口:“阿徵,你回来了?可是你走错地方了,你的房间在隔壁,不在这里。”
听到这话,沈徵玉竟冷笑了一声。
“蘅儿,我没走错,我就是要来这里的。”
闻言,权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沈徵玉竟脱掉了自己的外衫,只留下薄薄的白色中衣,便朝着权蘅走了过来。
权蘅心中又惊又怕,不断后退,颤抖着开口:“阿徵,你喝醉了,不要过来!”
沈徵玉呵呵笑了一身,对权蘅的害怕视若无睹,竟扑了过来,抓住权蘅的双手,将她按在了床上。
“蘅儿,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我如此爱你,我求求你,你也爱我一些,好不好?”
权蘅惊恐至极,不知道从哪爆发的力气,竟挣脱了沈徵玉的手,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沈徵玉!你冷静一点!”
不料,沈徵玉被打了之后,竟捂住了自己受伤的脸,痴狂的笑了起来。
“我的蘅儿真的是长大了,都会打人了,不过,这样可不对哦。”
紧接着,他冷笑一声,将权蘅整个人都压在了身/下,俯身去寻她的唇。
“蘅儿,你就给我好不好?我发誓,这辈子一定会对你好的,绝不负你。”
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权蘅感到阵阵恶心,甚至有了干呕的欲望。
下一秒,她拔出头上的发簪,狠狠插入了沈徵玉的肩膀,一瞬间,鲜血便流了出来,滴滴落在了她胸前的衣衫上。
“沈徵玉!你真恶心!”
这一刻,沈徵玉吃痛,终于松了手上的力道,却在听到权蘅那句话的时候红了眼,心中生出满腔愤恨。
下意识的,他抬起手,想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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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给权蘅一巴掌,却在看见她那双带泪的双眸时愣住了。
片刻后,他心中的怜惜之情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恨意。
他伸手,掐住权蘅的脖子,不断用力,直到她已经满脸通红仍不放开,“蘅儿,我给过你耐心,给过你机会了,可是你为什么还是不爱我?”
“那个闻峥到底有什么好的,你的心为什么一直在他身上,却从来不看我一眼?”
“他杀了你的丫鬟,要逼死你的全家,你都不恨他,下不了手杀他,可是我只是想亲近亲近你而已,你却下死手杀我?凭什么!”
此刻,权蘅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甚至能听到骨头已经在嘎吱作响。
而男人始终没有松开手,反而还加重了力道,咬牙切齿的开口。
“蘅儿,既然你不爱我,那我便将你永远关起来,把与你有关的所有人都杀掉,到那一天,你就彻底属于我了,再也不会有人将你抢走了!”
往日里,沈徵玉向来是极其温柔的,此刻却像便了一个人一般,表情扭曲,神色癫狂。
他已经快入魔了。
如果此刻没人来阻止他,她恐怕真要被他掐死。
在这样濒临死亡的时候,权蘅第一个想起的,竟然还是闻峥。
一瞬间,疼痛带来的生理性的泪水从她眸中溢出,眼前一片模糊,她根本就看不清前路,只剩求生的欲望支持着她,用力的推着沈徵玉的肩膀。
她脸色涨的通红,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从喉咙中挤出几个破碎的字。
“阿、徵,你、放开我……。”
下一刻,面前的男人竟忽然失了力道,瞬间栽倒在地。
而后,他竟发出了极其轻微的鼾声,似乎是酒力上来了,他已醉死了过去。
所幸,脖子上的力道终于松了,权蘅心中稍安,猛地咳嗽了好几声,随后又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沈徵玉的,若是他们发现自己伤了她,怕是不好。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毕竟,这里是她的地盘,她的确不能无声无息的杀了他。
若是沈徵玉明日醒来,要找她算账,要她死,她也只能认命了。
权蘅轻手轻脚的打开门,用尽力气将他拖回了自己房间,还给他盖了一层被子。
随后,她忐忑不安的回了自己房间,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根本不敢闭眼。
很快,天就开始逐渐亮了,院子外面也有了动静,丫鬟婆子们逐渐都醒了,开始忙碌。
等待的时间越长,权蘅便越受煎熬,也不知道等那人醒来后,她要面对的,即将是怎样地狱。
不久后,绿意推开了门,权蘅立马闭上了眼睛,假装还在睡觉,见状,她果然退了出去,回了隔壁的房间禀报。
“公子,她已经醒了。”
这两间屋子就只隔了一堵墙,隔壁的动静她听的一清二楚。
沈徵玉似乎已经醒了,听到绿意的禀报后,应了一声,“那你就先去准备早饭吧,等蘅儿醒了,我和她一起用个早饭。”
听到这话,权蘅紧张极了。
75. 装傻
事到如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能去面对了。
权蘅起身,心不在焉的梳了会儿妆,就听绿意进来禀报道:“小姐,早饭已经备好了,请您移步正厅。”
权蘅应了声,紧张地跟着绿意前去,一进门,就看见沈徵玉已经坐在主位上了。
见她来了,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蘅儿,你来了?快坐下吃饭吧。”
一时之间,权蘅心中惊疑不定。
昨晚他俩几乎都已经撕破脸皮了,按理说,阿徵现在应当恨上她了才对,怎么还会如此和颜悦色,看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权蘅脚下犹如灌了千钧重的铅,缓缓挪到桌前,尴尬地坐了下来。
“蘅儿,昨天晚上我去和同僚喝酒了,喝到后面都断片,所以没有回来陪你用晚饭,你不会不高兴吧?”
听到这话,权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按他这话的意思,岂不是昨晚发生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目前的局面对她来说是极为有利的,他们越迟撕破脸皮,她便能多一点时间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想到这,她扯动嘴角,低眉顺眼道:“怎么会不高兴?阿徵你如今也是朝中重臣了,日常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这些我都懂的。”
说完,她抬眸,将视线挪到他的肩膀上,昨晚那枚金钗刺的极深,如今鲜血流出来,已经浸湿了一片。
他素爱穿白衣,此刻肩膀上红了一大块,看着触目尽心。
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她正蹙眉看着自己肩膀上的伤,沈徵玉叹道:“这个伤,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的,兴许是我昨晚喝醉了,不小心摔倒伤到的吧,你不用担心,我上点药就好了。”
闻言,权蘅点点头:“那你平日里可要注意了,伤口不能沾水,要及时换药。”
听到这话,沈徵玉温柔的笑笑:“好,都听蘅儿的,现在先吃饭吧,饿太久了对身子不好。”
权蘅应了声,便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用着饭,可是心中却思绪万千。
不管今天他是真的忘了,还是只是装的忘了,她都必须要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只能装傻。
如若不然,眼前这人还不知道会发什么疯。
只是,事到如今,既已知道他的真面目,她也要为自己打算了。
草草吃了几口,她忽然叹了口气:“阿徵哥哥,我最近日日呆在这院子里,都出不去门,真的好闷啊,你能不能让我出去走走?”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男人瞬间就变了神色。
此时此刻,他眼中的温柔之情尽褪,取而代之的是审视和怀疑。
“蘅儿,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是这院子里的下人们服侍不力吗?要不我给你换一批,让你们陪着你在这院中踢毽子,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最喜欢玩这个了。”
权蘅摇了摇头,红着眼眶看向他,“阿徵,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喜欢出去玩了,咱们小的时候,不是经常逃课也要出去放放风么?”
“我也不求去多远的地方,咱们就去最近的镇子上,我想逛一逛,买些衣衫首饰,可以么?”
沈徵玉蹙眉:“不可以。”
一瞬间,权蘅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了。
知道自己方才说的太重了,沈徵玉又缓和了下语气,柔声解释:“如今永宁侯府整府都还在通缉令上,只要抓住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得到黄金百两,你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闻言,权蘅心中一惊。
没想到,现在外面的形势,竟已如此严峻了。
只是,她仍然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她只有走出去,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那我带个面纱,带个帷帽,好不好?只要将我的脸遮住,就不会有问题了。”
见沈徵玉的神色仍然冷硬,权蘅眼睛一眨,泪便落了下来。
“如今阿徵是真的长大了,咱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以前只要我一说要出去玩,你便是违背沈叔叔的话,也要和我走的。”
权蘅低下头,低声道:“从前在长乐县的时候,你总是翻墙来找我,我们一起逃课去听戏,买烧鸡和油饼吃,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现在又想吃油饼了,求求你,带我出去买,好不好?”
听到这番话,沈徵玉神色微动。
明明只是寥寥几句话,可偏偏就触动了他的心弦。
回想此生,他一直在颠沛流离中度过,最安稳、最幸福的时光,便是和蘅儿相伴的那段日子。
此刻,蘅儿正恳切的求他,哭的眼睛都红了,叫他如何能忍心拒绝。
“好吧,那明日,我就带你去附近的镇上逛逛,但是只能玩半个时辰,还要带着帷帽,知道了吗?”
听到这话,权蘅瞬间便开心了,笑的眉眼弯弯,“好,我就知道阿徵哥哥最好了!”
有了这句话,权蘅又多吃了两碗饭,眼前的饭菜都罕见的见底了。
见状,沈徵玉无奈的笑了笑。
蘅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完全就是个小孩子心性。
“阿徵,我吃好了,就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这话,权蘅便起身出了门。
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沈徵玉眼中的温柔渐渐散去,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这辈子,他绝不允许谁再抢走她,就连她自己,也不行。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根本没忘。
只是他知道,若是他不装作这样,以蘅儿的性子,此刻早就已经和他闹的鱼死网破。
她是那样刚烈的一个人,为了要自由,为了从闻峥手中逃走,宁愿一死。
她那样爱闻峥都受不了被囚着,更何况是面对他呢?
两人分别多年,蘅儿对他的情谊早就不如当初了。
好在,他的决定是对的,蘅儿为了稳住他,也不得不装傻。
方才,他听见她提起往事时,心中真真切切是高兴的。
为了那段过往,他陪着她出门玩玩也不为过。
*
次日清晨,天才微微亮,权蘅就已经醒了。
洗簌好后,她在院中等了好一会儿,沈徵玉才终于醒来。
见她一脸的兴奋,还开口打趣道:“蘅儿,别着急,答应你会出门的,决不食言,怎么还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闻言,权蘅腼腆一笑:“那你搞快点,咱们趁着早上人少,早些出去。”
不久后,沈徵玉也收拾好了,寻了个帷帽给权蘅带上,一行人便出发了。
路上,权蘅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帘子,看着外面行走的路人,心中感慨万千。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出门了,现在看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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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
不久后,他们终于到了镇上。
此刻天已经大亮,街道上到处都是小贩们的吆喝声。
见到有个大婶在卖油饼,沈徵玉主动买了两张,将更大更圆的那张递给了权蘅后,自己吃起了另一张。
咬下的那一瞬间,少年时的记忆仿佛穿透了味蕾,让他眼眶微热。
若是一切都可以停留在那时该多好。
而权蘅咬下后,心中浮现的竟是闻峥的脸庞。
这个油饼,好像没有当初两人在镇上买的好吃。
两人一路吃,一路走,终于到了卖胭脂水粉,衣衫钗裙的地方。
权蘅走了进去,看着店铺中的布料,心生欢喜。
从小到大,她其实一直都是比较臭美的,爱打扮自己。
这镇上的布料虽然挺一般,都是京城里半年前淘汰下来的纹样,但是对她现在来说,也足够新奇了。
见她欢喜,沈徵玉不由地也笑了笑。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前方有个人影出没,正是他的暗探无疑。
心知他找自己肯定是有事要谈,沈徵玉眼神微凝,对权蘅道:“我这会儿有点事情,你先和绿意一起逛着吧,千万不要随意走动,等事情办完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听到这话,权蘅心中欣喜,面上却装作担忧的样子。
“好,那你可要早点回来啊,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会很不安的。”
沈徵玉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钱袋,递了过去,“这些钱你拿着,随便花,不用给我省。”
见权蘅接了东西,他轻叹一声,便大步离开了此处。
紧接着,权蘅就在店铺中挑起了布料,耳朵却早已提了起来,仔细听着店门外的交谈声。
这小店门口正是一个混沌摊,不少人正坐在门口,激烈的交谈着。
权蘅斜眼看去,只见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喝了碗汤,随后便啧啧感叹起来:“你们知道吗?京城里出大事了!听说啊,咱们那位太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然一夜白了头!”
听到这话,权蘅心中一紧。
怎么会这样?
明明,当初她“死”的时候,他还是一头乌发,短短十几日过去,竟会憔悴成这样?
中年男人对面坐了个清瘦的男子,看起来约莫有五十岁左右了,须发都已白了许多,他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这算什么?太子从小便残暴无情,一夜白头,恐怕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遭了天谴罢!现在京中最惨的,明明是镇北将军府和永宁侯府!”
这时,一个大婶也坐了下来,啧啧叹道:“谁说不是呢?听说镇北将军府一脉,代代埋骨沙场,到现在,镇北将军就只有两个儿子,听说小的那个才七岁,逃亡路上和家人失散了,被抓住,现在连头颅都被割了下来,悬挂在城门口,已经整整七日了!”
听到这话,权蘅心中一惊,脱口而出:“怎么会?”
之前还在京中的时候,她去过虞家几次,见过那个小孩。
那个小少爷长得玉雪可爱,每次见到她,还会软软糯糯地打招呼,可是,他怎会死的如此之惨?
此言一出,门口的几个人瞬间看向了他,大婶叹道:“小姑娘,你也觉得震惊是不是?我们都这样觉得,可惜了,镇北将军府世代忠良,竟落得这般下场!真是不值!”
76. 失智暴怒
此刻,那位清瘦些的中年男子摇摇头,语气中尽是可惜:“你们也都知道的吧?近些年,边疆的那些蛮族总想着侵略我朝的疆土,是镇北将军带领着虞家军屡立奇功,打退了他们,百姓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说到这,男人语气已愤懑不已:“许是就因为这样,镇北将军府树大招风,让圣上猜忌不已,所以才派了太子去收拾他们吧?这太子也是畜生,好坏不分,那小少爷才七岁,抓他又有什么用?”
听到这里,权蘅已经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一旁,那位臃肿的男人却有着不一样的意见。
“你这话的偏见可就大了!太子殿下年少的时候,的确做过许多荒唐事,可是后来他流落民间,许是吃了许多的苦,也看见了百姓们的不易,回宫之后便一直在做善事,路上看见穷苦人家的孩子,都会尽力帮忙,甚至还收养了许多孤儿,桩桩件件,绝非性情残暴之人做得出来的!”
那位大婶也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我看啊,就是太子不愿意动手,被圣上厌弃了!不过我听说,他可能是受了情伤才会如此,永宁侯府全府都失踪了,但他们消失前,别人兴许还有丝毫踪迹,那位嫡长女却始终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是不是和太子有什么关联。”
听他们讲了半天,那位清瘦男子嗤笑一声:“可笑,不过是最近这些日子做了些好事,你们就觉得那太子是个好人了?我看啊,永宁侯府就是被他拖累的。”
男子吃下一颗馄炖,口齿不清的开口:“毕竟他在那侯府也是住了好几个月呢!怕不是那侯府手中握着他什么证据,为免暴露,太子便杀了他们全家吧!”
闻言,那大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可别乱说!如今永宁侯府的人只是失踪,可一具尸首都没有发现呢!”
听到这里,权蘅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这一刻,她已经什么都懂了。
当初,阿峥之所以会囚着她,必是因为皇帝下了命令,要他去杀镇北将军,而他不愿,皇帝便用整个永宁侯府来威胁他。
而紫云的话已经证明了一切。
闻峥早已偷偷送走了她爹娘,自己孤身一人去面对皇帝的暴怒。
而他知道,以她的性格,若是知道了这事,必定会不管不顾,用尽办法也要去追爹爹娘亲。
届时,若是皇上知道了,顺藤摸瓜,一切就都白费了。
此刻,她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愤怒。
愧疚于她不懂他的谋划,还一个劲的伤害他。
愤怒则是因为,在闻峥眼中,她竟有这么笨吗?
明明只要把这些事告诉她,两个人好好商量对策,她也不会莽撞行事,可他偏偏不相信她,只是将她囚起来,什么都不说。
最终闹的如此难堪。
只是,她忽然又想到,事发之前,她似乎也一直在和他吵架。
那时,他的身份刚刚暴露,她只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一时之间,权蘅感觉无力至极。
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一局死棋。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权蘅抬头望去。
是沈徵玉回来了。
“蘅儿,我回来了,你东西选好了吗?”
权蘅心中悲恸,压制住自己的悲伤,努力不让声音颤抖。
“还没有呢,这纹样太多了,我都挑花眼了,我可以再逛会儿吗?”
听到这话,沈徵玉顿时冷了脸。
“不行。”
方才他在回来的路上,便听见到处都在讨论京中的事情,也不知道蘅儿有没有听见,听到了多少。
他快步走上前,在铺子里拿起一块黄色碎花纹样的布料,道:“我看这个颜色和纹样就很适合你。”
说完,他对一旁的店铺老板道:“帮我把这个包起来吧。”
权蘅站在一旁,想说些什么,又闭了嘴。
她早就不喜欢黄色了。
自姨娘去世之后,她也没再穿过碎花纹样。
况且,他根本没问她的意见就做了主,让她很不舒服。
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她必须要先装乖卖傻才行,若是这次忤逆了他,下次再想让他带她出来,怕是很难了。
将东西打包好后,沈徵玉便带着权蘅上了马车,准备回去。
上车后,他便揭下了她的帷帽,“戴了这么久这个,闷坏了吧?”
权蘅别过脸,靠在车厢上,一言不发。
见状,沈徵玉握住她的手,柔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今天买的东西不合心意吗?”
权蘅点头:“这地方太小了,铺子里的东西虽然多,刚开始看的时候觉得新奇,可多看几眼就能发现,全是京城半年前就淘汰下来的款式,没有什么新意。”
听到这话,沈徵玉总算放下心来。
他还以为,是蘅儿在外面听了些什么有的没的,所以才闷闷不乐。
若是忧虑这个,他倒觉得没什么了。
蘅儿自小就爱俏,爱漂亮,上学堂的时候都要争做最美的那一个,因为没得到合适的衣衫而生气,也是常有的事,毕竟她小时候就这样。
拍了拍权蘅的手,他安慰道:“别生气啦,现在外面时局不稳,所以只能带你买这样的,等以后我们回到京城,你想要什么样的珍宝,我都给你。”
权蘅强压着心里的悲伤,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假装嘟嘴生气:“这可是你说的,若是以后你没给我买好的,我可是要生气的。”
闻言,沈徵玉无奈的笑了笑,搂住了她的腰,轻声道:“好。”
被他碰到的那一瞬间,权蘅感到阵阵恶心,身体都僵硬了一瞬。
为免让他起疑,她连忙开口,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一直都有个疑问,你为什么和闻峥长的那么像?”
听到这话,沈徵玉瞬间沉默了。
权蘅眉心一跳,暗骂自己口不择言。
她看得出来,沈徵玉很讨厌闻峥,如今她竟当着他的面提及那人,他不生气才是怪事。
不料,片刻后,他竟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一直不提这个,是因为已经知道真相了呢。”
闻言,权蘅心中轻叹一声。
自闻峥身份戳穿之后,她都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如何能得知?
“其实,我和他,是双生子,他是我嫡亲的哥哥,我们身上流着一模一样的血。”
听到这话,权蘅震惊无比,“那、那为什么……”
她还没问出口,沈徵玉先替她答了,“为什么他是尊贵的太子,而我只是一个商人之子,对吧?”
“因为皇室视双生为不详,当初我们出生时,皇帝还没登基,为了不影响他多嫡,他便留下了闻峥,而将我残忍抛弃。”
说到这,沈徵玉惨然一笑:“当初,他们本是想杀了我的,是母亲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拼死护住了我,带着我逃离皇宫,一路颠沛流离,拼死拼活的将我养大,在我的心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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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我的父亲。”
闻言,权蘅心里一紧:“那位太监,就是沈叔叔吗?”
沈徵玉点头:“没错。”
“后来,我长到十几岁,当今皇后无意间得知了我的存在,便派人来杀我,她的如意算盘打的好,三皇子一向受宠,只要把闻峥和我都杀掉,他的儿子,日后便能荣登大统了。”
权蘅默然。
上次她被贵妃叫进宫里,在他们的三言两眼,便已然能感受到,皇城之内,争斗已经十分严重。
只是她没有想到,真相远比她所揣测的还要严酷。
就因为双生子为不详,他们就能狠心丢弃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从此以后,一个在皇宫中享锦衣玉食,生杀予夺,另一个则在民间挣扎生存,连活着都需要尽最大的努力,一个天,一个地,何其残忍。
“这些年,你辛苦了。”
闻言,沈徵玉笑了笑,将她抱的更紧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旁,低声道:“不辛苦,现在都熬过来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在这世上,我在意的人,只有你和我的养父。前几年,养父为了保护我而死,事到如今,我身边就只有你了。”
沈徵玉抬头,看向权蘅的双眸:“这一次,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么?要不然,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权蘅长叹一声,主动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现在都过去了,别怕。”
她是很心疼他的遭遇,也为他所受到的遭遇鸣不公。
只是,这仍不是他选择欺骗她的理由。
她看得出来,沈徵玉和闻峥之间水火不容。
只是,这场悲剧的源头应该是皇帝才对,他们作为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本不该针锋相对,互相残杀的。
很快,马车就回到了沈徵玉的私宅,他牵着她的手下了车,两人一起用了饭。
权蘅心中有事,吃的味同嚼蜡,只是为了不让沈徵玉看出来,还是努力吃了许多。
饭后,她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看着漫天红透的朝霞慢慢消失,心中涌起阵阵悲伤。
待天已黑透,她终于回房,洗簌后便躺下了。
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疲惫之下,她一闭眼就睡着了。
不久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徵玉走了近来,坐在她的床边,双眼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片刻后,他忍不住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她的脸。
若是能将她一直留在身边就好了,沈徵玉想。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就算双手沾满鲜血也无妨。
待日后时局稳定了,他成为天下至尊,到时候,蘅儿想要什么东西,他都可以给她弄来。
这时,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权蘅似乎做了个噩梦,在床上翻动着身子。
沈徵玉心里一紧,连忙摸了摸她的脸:“蘅儿,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不料,下一刻,床上的人终于开口,叫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闻峥……你别走!”
只是一瞬间,沈徵玉心中的那根弦便彻底断了。
眼中温柔神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暴怒。
凭什么,他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甚至已经从闻峥手中抢走了她。
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那个闻峥欺她伤她,她心里却始终还是那个人?
明明闻峥才是那个小偷。
凭什么!!
77. 放走紫云
这时,床上的人更难受了,双手抓住被单,面上神色无助而委屈,口中还在念叨那个人的名字。
“闻峥,是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对不起……”
这一刻,沈徵玉怒火中烧,理智全无,伸手掐住了权蘅的脖颈,不断收紧。
睡梦中感到一阵窒息,权蘅猛然惊醒,一睁眼,见到的却是沈徵玉那癫狂的神色。
她努力推着他的手,从喉中挤出破碎的字句:“阿、徵,你这是怎么了?”
沈徵玉心中怒火未消,手中的力道丝毫未停,“我怎么了?你先问问你自己!就连睡梦中你都要叫他的名字,你就有那么放不下他吗?”
权蘅此刻被掐的满脸通红,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双手拼命推着沈徵玉,却不见他的力道有丝毫减缓。
“事到如今,无论我对你有多好,你仍旧不愿意看我一眼,那闻峥伤你欺你,把你当外室囚着,让你流了那么多的泪,你心里却仍旧只有他,凭什么!”
沈徵玉猩红着眼,满身戾气,“凭什么,我们流着同样的血,他生下来便要坐高台,什么东西都触手可及,而我光是活着就要争要抢,我唯一拥有的东西只有你,可是就连着,他也要抢走!”
沈徵玉口中怒骂着,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滴滴落在了权蘅的脸上。
看着她难受的快死了,沈徵玉心中竟产生了一丝快意。
至少现在这一刻,不只是他一个人在痛。
在权蘅就快要窒息而亡的前一秒,他稍稍松了手中的力道,让她勉强能够呼吸,随后,从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蘅儿,我想知道,你这辈子,有没有一瞬间爱过我?”
权蘅咳了好几声,面色惨白的看向他,冷漠道:“没有过。”
“我对你,向来只有朋友之情,这些年,我一直都把你当哥哥,从未逾矩。”
说完这话,她闭上了双眼。
“你要杀就杀吧,反正我这条命,苟活至今,已是万幸了。”
这一刻,她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面前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片刻后,她睁开眼,却见沈徵玉早已泪流满面。
“罢了、罢了,是我强求。”
说完这话,他苦笑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此刻,一阵寒风吹了过来,冷的权蘅骨头缝里都在痛。
大门被这风一吹,彻底关上了,只留下“轰隆”一声,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都这时候,权蘅忽然不合时宜的想到,今天沈徵玉没有饮酒,哪怕他明天想装作断片了,也不能了。
这次终于撕破脸皮了。
一直担心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权蘅本该睡不着的才对,许是因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竟沉沉睡了过去。
也算是一种没心没肺吧。
次日一早,没人来叫她,等她睡醒,已经到中午了。
绿意进来服侍她洗簌,道:“今天公子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午饭您就一个人吃吧。”
听到这话,权蘅心中松了一口气。
昨晚两人才闹成这样,要是今天还要和他面对面吃饭,她恐怕是一口汤都喝不下去了。
用过饭后,外面的天突然黑了。
权蘅走到院子里,发现乌云密布,风也吹的猎猎作响。
看起来,是要下大雨了。
院子里的人们也纷纷忙碌了起来,急着要在雨落下来之前,先把事情干完。
这时,她忽然看见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撞了一下。
那婆子手中正端着一大盆衣服,此刻散了落,她没忍住,骂了两句。
而那小丫鬟则是一脸的抱歉,不住的道歉。
权蘅看着那丫鬟的模样,眉心一跳。
这人,好像是负责守柴房的,她之前见过。
而现在,因为和婆子撞了一下,她腰间挂着的钥匙也掉了出来,和那些衣服混在了一起。
这一刻,权蘅心中微动,上前和他们一起捡衣服,趁机把那串钥匙藏在了衣袖中。
见她来帮忙,丫鬟和婆子都是一脸的惊讶,那婆子连忙推开了权蘅的手,惶恐道:“小姐,这种粗活累活,我们来做就好了,眼瞅着就要下雨了,您还是赶紧回房吧,若是淋湿生病了,公子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捡不捡衣服已经不重要了。
于是,她叹了一声,道:“好吧,那你们收拾好后,也赶紧回房吧,这天气不太好,最好还是别出来了。”
两人诚惶诚恐的点了头,将衣服收好后,便离开了。
权蘅先淡定的回了房间,装作要避雨的样子,等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外面已下起了倾盘大雨,这才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带着钥匙去了柴房。
她仔细观察了周围,见的确没有人,便三下五除二打开了柴房的门,进去之后,又偷偷的掩上了。
见她来了,紫云激动扑了过来,却强忍着没哭,生怕闹出什么动静,会被外面的人发现。
抓住权蘅的手,她小声道:“小姐,你怎么来了?钥匙你怎么弄到的啊?”
紫云热泪盈眶,看着权蘅,心中感激无比,忽然,她发现自家小姐的脖子上有很重一道红痕,看着触目惊心,担忧道:“您脖子上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您了,我去和他拼命!”
权蘅抓住紫云的手,苦笑道:“……说来话长,是沈徵玉掐的。”
闻言,紫云更怒了:“那些年,沈狗贼和我们做邻居的时候,看着还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现在,竟变成了这样一个畜生!”
权蘅无奈的摇头,“先不谈这些了,今天我来,是想把你救出去的。”
紧接着,她观察了一下柴房,见没有窗,四处不透光,便知道翻窗出去是不现实的。
脑海中极快地思索一番,她道:“等会你就从正门出去吧,今天下大雨,这院子里的人都回房了,柴房偏僻,你走了,他们很难发现。”
紫云泪眼模糊的看着她:“小姐,你不走吗?我们一起走吧?你留在这里,会受苦的。”
权蘅安抚的拍拍她,道:“你先走,我随后就来,若是两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了,很容易被发现。”
权蘅盯着外面的雨,蹙眉道:“你逃出去之后,直接去找闻峥,不用等我,我不一定逃的出来,但只要你能出去,咱们就多了一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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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权蘅拉着她的手,来到了门口:“抓紧时间吧,越快跑,越安全,等会我把门打开,你就走。”
见紫云点了点头,权蘅咬牙开了门,紫云回头看了她一眼,终是顶着这场大雨,从这座府邸中逃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了,权蘅心中稍安,又悄悄把柴房的门给锁上了,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随后,权蘅回了房,准备收拾收拾东西,也跑路。
半个时辰后,她背上布包刚出门,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上。
顿时,她心中生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随后,她缓缓抬头,看见的,果然是沈徵玉那张脸。
此刻,他浑身都湿了,一双眼黑的可怕,正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蘅儿,外面下着大雨呢,你想要去哪里?”
说着,他便朝屋内走去,权蘅被他逼迫着不断后退,不小心撞上了桌子,摔倒在地。
下一秒,沈徵玉伸手将她捞了上来,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不允许她动弹,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已经把紫云放走了吧?”
闻言,权蘅震惊的抬眸,“你怎么会知道?”
沈徵玉冷笑,手指滑过她的脸,“方才回来的时候路过柴房发现的,怎么,难道你以为自己做的很高明吗?”
见权蘅浑身都在发抖,沈徵玉心情大好:“蘅儿啊,你说,这次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若是我现在去追她,应当还是追得上的吧?毕竟她被关了这么久,身上肯定没力气,就算跑,又能跑的了多远呢?”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破灭,权蘅感觉怒气烧的心口都在疼,举起手,便狠狠给了沈徵玉一巴掌。
“你到底要怎样!你不许去追紫云!她毕竟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你真的能这么狠心吗?”
被权蘅扇了一巴掌,沈徵玉却不怒反笑,还伸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开心道:“你打我?知道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言毕,他强硬地将人按在床上,不让权蘅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随后,他脱掉了自己的外衫,勾着权蘅的下巴道:“不如你和我睡一觉,我就不计较你这次的过错,也不去抓紫云了,如何?”
权蘅感觉自己眼前阵阵发黑。
如今,沈徵玉是彻底撕破伪装了,曾经的他,是那样儒雅温柔的一个人,和如今无耻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
她猛地朝沈徵玉脸上呸了一口:“放开我!你这个恶心的东西!”
沈徵玉好整以暇的摸了摸脸,挑眉道:“蘅儿,你的性子还是一样的激烈嘛,不过,我喜欢。”
“我这是好心给你个台阶下,你竟然不领情,你以为,以你现在的境地,有和我谈判的筹码么?不过区区一个丫鬟罢了,我要想碾死她,不过轻轻松松的事情。”
权蘅冷笑:“的确,我现在寄人篱下,身边没有一个亲朋,你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但是你最想要的不就是我么?若我告诉你,你要是胆敢去追紫云,我就死给你看呢?”
沈徵玉反手抓住她的衣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一拳,“你敢?”
78. 以命相搏
权蘅冷漠的看着他:“我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不敢?”
沈徵玉挑眉,似是觉得有些好笑:“蘅儿,你似乎还没看清楚形势,你可别忘了,你爹娘还在我手里,你都还没见到一面,你会想死?我告诉你,若是你敢出事,我绝对会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权蘅别过脸,嗤笑道:“阿徵,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呢,我都已经见到紫云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自然是早就知道了,不仅紫云这件事你骗了我,我爹娘的事,你也骗了我吧?”
“当初救他们的人,根本就不是你,是闻峥!事到如今,你竟还拿这件事情来威胁我?真是可笑!”
一瞬间,沈徵玉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紫云这个贱人,竟然敢骗我?”
当初他救下她的时候,紫云根本没提及闻峥救侯府之人的事,只说府里的人大家都在逃,她一时失足,摔下了山坡。
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也会被人耍。
“好啊,没想到我也有看错人的一天,我现在就去叫人,让人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来,我还要当着你的面把她杀了,作为你想要逃跑的惩戒!”
闻言,权蘅愤怒至极:“你敢?”
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权蘅弯起腿,狠狠重击了一下他,趁他吃痛,她连忙从他身/下逃脱,离他有几步远。
“你若是敢去追她,我就死给你看!”
沈徵玉痛的有些站不稳,扶着一旁的桌子才勉强站立,咬牙切齿道:“那你就去死!我就不信了,你还真敢自杀不成?”
一瞬间,权蘅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愤怒到浑身颤抖。
事到如今,不破不立,若真让沈徵玉去追到了紫云,紫云不说会死,至少也会生不如死。
她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要后悔!”
言毕,她用尽浑身力气,猛地往墙上一撞。
一瞬间,她便感觉自己眼前阵阵发黑,头顶被撞破之后,鲜血如注般流了下来,顺着她的脸颊,流进了嘴里,很咸。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沈徵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权蘅,意识消失前,听见了他着急的惊呼声,随后,被他紧紧箍在了怀里。
“蘅儿,我不追她了,不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只是说气话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求求你,别死、别离开我啊!好不好……”
这一刻,她感觉到,沈徵玉好像在哭。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至少,他答应她不会再追紫云了,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心下一松,权蘅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
权蘅昏迷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大夫来了一批又一批,看了权蘅的情况后,个个都只摇头长叹。
她这一下,撞的特别凶猛,虽没有当场毙命,但气息也是一天比一天的弱了下去。
这几天里,府里的下人们都不敢大声说话。
之前,有一位小厮和一位丫鬟偷偷讨论权蘅昏迷之事,说她以一人之力拖累了整个府里的人,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不料这话被沈徵玉当场听见,他竟下令,在院子里活活打死了这两人。
此事之后,所有人都活的心惊胆战,生怕触了沈徵玉的霉头,飞来横祸。
直到第三天,他终于寻到了一位隐士不出的神医,重金请来之后,那神医开了一幅药,权蘅服下,这才稍稍有些好转。
那神医走时,照例给他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十日之内,她能醒来,那性命便无虞,若不能,那便可以准备后事,已时日无多了。
这几日,沈徵玉一直守在她的床前,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熬的双眸通红。
绿意劝过他几次,让他先去好好休息,她来照顾权蘅,却次次都被斥责了。
久而久之,她便也不劝了。
这些日子,她早就看出来了,权蘅是沈徵玉心尖尖上的人,可是两人却别扭的不得了,一直互相折磨,最终竟闹到了这般境地。
五日后,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意识到她即将苏醒,沈徵玉几乎陷入了狂喜。
可她睁眼后,看向他的眼神却冷漠无比,瞬间浇灭了他的兴奋之情。
“沈徵玉,紫云呢?你没有去追她吧?”
仅仅一句话,就将他的思绪拉回了她出事那天。
如今,她心里恐怕早就没有他了,取而代之,早就是满腔的恨意。
只是,他现在也不敢再激她了。
两人分别几年,如今的她性格竟如此刚烈,和幼时已截然不同。
“我没追,你满意了吗。”
闻言,权蘅闭上眼,下了逐客令:“既如此,你就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说完,她翻了下身,面朝着墙壁,竟是一个眼神也不愿意分给他。
见状,沈徵玉心里如火烧一般的疼,可又拗不过她,只能出了门。
“那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些了,我再来看你。”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权蘅这才睁开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滴到了枕头上,不多时,整个枕头都被打湿了。
事到如今,她和沈徵玉再也回不去了,曾经青梅竹马的情谊也在那一撞中荡然无存。
从此以后,他们二人,便连朋友也称不上了。
草草擦了擦眼泪,权蘅的思绪忽然飘远,如今,也不知道紫云逃出了没有,逃到哪里了,有没有见到闻峥。
她用性命换来的这一丝天光,是她这段黑暗日子里唯一的慰藉。
傍晚时分,她听到门开了,随后,几个丫鬟婆子端着碗饭走了进来。
许是因为大病初愈,送来的食物都比较清淡,也算是符合她现在的胃口。
她挣扎着起了身,正准备用饭,忽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抬头,见到了沈徵玉那张憔悴的脸。
他挥了挥手,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来陪她用饭。”
话毕,这群丫鬟婆子们便纷纷退了下去,看表情,个个都是逃也似的离开的。
一时间,权蘅心中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在她撞墙昏迷之前,这院子里的人虽然话也不多,但至少面上不会露出这么惊恐的表情。
难道,在这几天里,沈徵玉又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蘅儿,你发什么呆呢?昏迷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垫垫,要不然身体受不住的。”
权蘅端起面前的一碗粥,用勺子舀了起来,可片刻后,她又将东西放回了桌子上,看向沈徵玉。
“方才他们为什么怕你?你做了什么?”
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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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徵玉轻笑一声,“没想到,我的蘅儿如今已这么敏锐了。”
“没错,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有两个下人竟敢私下议论你,偷偷咒你去死,被我撞见了,我便下令将他们活活打死了。”
听到这话,权蘅震惊无比,“沈徵玉,你疯了?!他们不过是说句话而已,你何苦就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沈徵玉忽然恶劣的笑了笑:“说到底,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非要寻死,怎么会连累他们?”
权蘅不能忍,抓起手边的餐具,就朝着沈徵玉扔了过去,他稍稍侧了一下身子,便躲过了这攻击。
瓷质的餐具一落地,就摔的四分五裂,声音清脆无比。
可此刻,外面站着的丫鬟们却像根本没看见一样,甚至都没有扭头看他们一眼。
很明显,他们全都是怕掺合进来,又惹火烧身。
权蘅气的呼吸急促,一抬手,就将桌子上的所有饭菜全部掀翻了,七七八八落了一地。
不料,沈徵玉却好整以暇的看向她,“好心劝你一句,若是你敢不吃饭,这些服侍你的丫鬟们,全部都会挨板子的。”
权蘅指着他,不可置信的怒吼:“你威胁我?你用闻峥的方法威胁我?”
沈徵玉摊手:“是的,我和他毕竟是双生兄弟,所以会爱上同一个女人,用同一种办法来对付你,这也很正常吧?”
一时间,权蘅感觉自己喉咙都里有了丝丝血腥味。
这两人,真的是她的冤家。
“你要打,那便打,只是你打了,我仍旧不会吃东西,从今天开始,我要绝食。”
听到这话,沈徵玉神色微变:“你敢?”
他还以为她是在说气话,甚至还笑着开口:“你从小在街上遇到老弱病残都会相助,府里有下人冒犯了你,你往往也不追究,我还听说,之前长乐县生大疫的时候,你还去施粥施药,你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会眼睁睁看着这群下人挨打?”
权蘅深呼吸后闭上眼,惨然一笑:“正是因为我还有良知,我才不能见你在错误的道路上闷头走下去。”
“事到如今,你已然是不肯放过我了,既如此,只有我真的彻底死了,这场闹剧才能结束,才不会有更多的人牺牲。”
闻言,沈徵玉攥紧了手,愤怒的看着她:“蘅儿,你为什么这么倔!”
见她丝毫服软的意思都没有,沈徵玉终于泄了气,“算了,我不打他们了,你也不要和我置气了,行不行?”
权蘅长叹一声:“除此之外,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徵玉蹙眉:“什么条件?”
权蘅道:“厚葬那两个被你打死的下人,此外,再给他们的亲人一笔丰厚的赔偿。”
沈徵玉拿她没有办法,只能认命:“行,如果这样你才能消气,那我可以去做。”
招来了一个贴身的小厮,沈徵玉给了他一笔大额的银票,吩咐他去办好这件事。
小厮走后,他挪步到权蘅床边,语气中竟带了一丝卑微:“蘅儿,我究竟要怎么做,我们才能回到从前?”
权蘅别过头,不再看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刺痛了沈徵玉的心,他瞬间攥了拳头,片刻后,他低下头,一言不发,离开了这屋子。
他想,再待下去也是自取其辱而已,不如现在先彼此冷冷静静。
79. 甘做替身
次日,沈徵玉还是没来烦她,权蘅烦躁的心总算稍稍定下来些许。
丫鬟婆子们照例给她送来了吃食,可她看着那些饭菜,就是一点食欲也没有。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喝了口粥,但许是太久没吃东西了,咽下去不久就开始反胃,就又吐了出来。
这样折腾一番,她便也没了用饭的心情,吩咐她们将饭菜放在一旁,就将她们全部都赶了出去。
自从昨日苏醒之后,她就感觉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如今目光扫过床头的镜子,便看到了镜中自己惨白的脸色,不仅唇色难看至极,还起了不少的死皮,模样憔悴不已,再无往日的容光。
一瞬间情绪低落不已。
*
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后,绿意和丫鬟们一起离开了房间,紧接着,她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书房,叩响了房门。
片刻后,里面传来了声音:“进来吧。”
绿意进门后,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随后忐忑道:“公子,小姐还是没有用饭……”
沈徵玉挪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淡淡的,令人听不出情绪。
“她是不愿意吃,还是吃不进去?”
绿意回想了一番,迟疑道:“应该是吃不进去,她先前喝了一口粥,身体不舒服,就又吐了出来,后面便没吃了。”
说完这话,她抬起头,悄悄的看了眼沈徵玉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不过奴婢觉着,小姐兴许是心情不好,所以才吃不进去的……”
沈徵玉点了点头,启唇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继续帮我盯着她。”
闻言,绿意恭恭敬敬道应是,出了门。
见她已经走了,沈徵玉长叹一声,随后去了内间,打开了柜子,里面装了一排排衣服。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了一件黑色的衣衫上,将其取了出来,换上了。
他没有记错的话,闻峥也有一件这样的衣服,就算有细微的差别,那也足以以假乱真了。
紧接着,他坐在镜子前,拿出朱砂,在自己右眼之下点了一颗痣。
又用一根白玉簪子将长发束了起来。
此刻,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深觉可笑。
原本是闻峥从他这抢走了蘅儿,此刻,他却要扮作那人的模样,去讨蘅儿的欢心。
不得不说,他们两人确实是孪生兄弟。
如今沈徵玉只是略加修饰,便已和闻峥长得一模一样了,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区别。
他们两人本是同根生,阴差阳错,终究是成了命中的死敌,可偏偏他们又和对方如此相似,着实是命运弄人。
这一下午,他都静静的坐在书房,默然看着镜中的自己。
待天黑后,他终于起身,去了一趟厨房。
将权蘅平日里爱吃的东西放在了篮子里,他轻叹一声,终是向她的房间走去,缓缓推开了门。
此刻,权蘅屋内只点燃了一根蜡烛,几乎照不清屋内的一切,只能隐隐看见轮廓。
沈徵玉进屋后,缓缓走到了权蘅面前,轻声道:“阿蘅,起来吃点饭吧,别饿坏了。”
权蘅此刻虚弱无比,浑身都没有力气,此刻听到声音抬头,竟看见来人眼下有一颗明显的红痣。
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自己病重,看花了眼,可撑起身子,再揉了揉眼睛,那红痣仍旧没有消失。
她起身下床,坐在了凳子上,和来人面对面说话。
“闻峥?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来救我了?”
沈徵玉心中阵阵刺痛,面上却装作平静,温柔道:“对,沈徵玉已经被我打晕了,府里的丫鬟们也都休息了,现在正是带你逃出去的好时机。”
将篮子中的饭菜拿出来,沈徵玉默默地推到权蘅面前:“不过,在咱们出发之前,你先吃点东西吧,你看你,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权蘅点头,泪水一滴滴落下,溅到了粥里,她却丝毫都不嫌弃,端起碗,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沈徵玉夹了几片肉到她的碗里:“不能只喝粥,肉也要吃一些,不然营养不够。”
权蘅应声,边哭边吃,不久,一碗粥竟然见底了。
随后,她放下碗,满眼期待的看向面前之人:“我现在吃完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沈徵玉呼吸一窒:“等一会儿吧,你现在刚吃完,我们休息一段时间便走。”
不料,权蘅听到这话,竟笑了笑:“沈徵玉,我知道是你,你不会让我走的。”
闻言,沈徵玉猛的抬头,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明明……”
权蘅伸手,擦掉了他脸上的那抹朱砂,笑道:“旁人或许分别不出,但在我眼里,你们俩,其实一点都不一样。”
“我知道,你只是想哄着我多吃两口饭,所以才出此下策,不过也正是你的这个行为,才让我忽然醒悟了。”
权蘅收回手,语气平静无波:“我的确是需要珍视自己的身体,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坚持的更久,才能等到他来救我的那一天。”
听到这话,沈徵玉瞬间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了桌子上,激起一阵巨响。
“你!”
权蘅闭上眼,淡淡道:“你若是想杀了我,也可以,我就坐在这里,任由你处置。”
这一刻,沈徵玉猛然站了起来,情绪失控,崩溃地指着她怒吼:“权蘅,你给我看清楚形势,如今你在我手里,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绝不会让闻峥再接触到你的!”
权蘅睁眼,“我知道,但没关系,我可以等,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三个月,一年半载,甚至五年十年,我都等得起。”
这一刻,沈徵玉看见她倔强的表情,彻底哑了声。
他忽然感觉自己好闷,明明门窗都开着,他却感觉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里他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行啊,你愿意死等着,那便等着吧,我倒是要看看,我们谁能熬的过谁!”
丢下这句话,他便大步出了房间,一次也没有回头。
见他走了,权蘅强忍住的泪才簌簌而下。
其实,她承认,她方才真的从沈徵玉身上看见了闻峥的影子。
她真的想他了。
*
自权蘅“死”后,闻峥和手下回了京城,但却没有回东宫,一直躲在一处偏僻的小宅院里,如今已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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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是只要一想到阿蘅的那张脸,闻峥还是觉得痛彻心扉。
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出现她满身是血,躺在他怀里的场景。
叫他痛不欲生。
这天中午,镇北将军又约他秘密相见,可闻峥刚出门,就在街道上看见了一个小乞丐。
那人似乎得罪了这片的另一些乞丐,他们正把她压在地上拳脚相加,口中还恶言相向。
“哪来的小东西,敢抢占我们的地盘,不要命了!”
此话一出,他们打的更起劲了,地上那人蜷缩着身子,不断痛呼着,看着好不可怜。
忽然,闻峥觉得那小乞丐长得十分眼熟,可是她此刻浑身都脏兮兮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理说,闻峥此刻是要赶着去和镇北将军见面了,可是一看到这个小乞丐,他就挪不动步。
不知怎的,他觉得今日若不救下她,来日,他肯定要后悔。
闻峥叹了口气,稍稍抬了抬手,身边的侍卫便懂了他的意思,上前将那群大乞丐给驱散了。
见这侍卫一脸的凶相,他们也不敢逗留,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生,就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随后,侍卫将那小乞丐抓住,丢到了闻峥面前,“殿下,你认识这人么?为什么要救她?”
这时,小乞丐听见“殿下”两个字,眼中忽然有了神采。
她猛地一抬头,见来人真的是闻峥,瞬间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的裤脚,兴奋到:“太子殿下,真的是您?!”
闻峥低头看去,在看见她脸的那一刻,心中震动无比:“紫云?竟然是你,你没死?”
紫云激动的点点头,“我不仅没死,我还看见了小姐,如今她被沈徵玉关了起来,求求您救救她吧!”
听到这话,闻峥心中一阵狂喜,随后,又被惊疑替代:“阿蘅……还活着?”
“可是,我亲眼看见她在我怀里断了气,更是我亲手将她葬下的啊?”
紫云逃的急,和权蘅拢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自己小姐的处境很危险,需要有人去救她。
“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定,我遇见的那个小姐,真真切切是她,半个月前,她将我从沈徵玉私宅的柴房中放出来……”
说到这,她已涕泗横流:“她明明说,等我先走,她后脚一定回跟上来的,可到现在都还没消息,估计是还被囚在那,没有逃出来呢。”
听到这话,闻峥心中大震,对一旁的侍卫道:“备马,我要去她的坟前,将坟挖开来,真相一看便知!”
若一切真如紫云所说,那当初阿蘅估计是假死。
一定是沈徵玉哄骗了她,让她用这样的办法脱身。
只是阿蘅太过单纯,看不清沈徵玉的真实面目,这才让那人有机可乘,将她抓了。
这一刻,他心中恨意滔天。
阿蘅那样刚烈,那么勇敢倔强,为了要自由,宁愿以死为由来离开她,可沈徵玉竟敢再次将她囚起来。
他都不敢想,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此刻,她到底有多么的绝望。
80. 夺权
很快,闻峥便快马加鞭的去了权蘅的墓前。
一路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极快。
明明有几十公里的路程,他一路疾驰,竟很快就到了。
随后,他甚至没用任何的工具,着急地徒手刨了起来,直到双手出了血都没停。
终于,他将棺材给挖了出来,忐忑不安的打开了。
下一瞬,他往里面看去,竟真的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一刻,他几乎要站不稳,踉跄几步后,跌坐在棺材前,又哭又笑,几近癫狂。
见状,一旁的侍卫担忧地上前,想要扶起他,闻峥却摆了摆手:“不用扶,我没事。”
一旁的紫云紧张无比,愣愣地看着他,双手紧张的搅着衣角。
先前,她意外遇见了闻峥,整个人犹如被惊喜砸中一般,竟忽略了许多事情。
此刻,她看着闻峥的满头的白发,还有这个墓碑……心中有千万个疑虑,但却不敢问出口,只是站在一旁,复杂的看向他。
无论怎样,现在小姐被沈徵玉囚起来的事情,已经被太子殿下知道了,那便多了个人可以救她,应当是好事吧。
此刻,闻峥双手紧紧攥着棺材的边缘,心中恨毒了沈徵玉。
他抬起头,问紫云:“你说是阿蘅把你放出来的,那她如今被囚在哪里,你可知道?”
这话倒是把紫云问住了。
她脸色煞白,小心翼翼道:“其实……我也不知。”
“当时,我逃走的那天,下了很大的暴雨,我慌不择路的逃跑,一个失足便又滚下了山坡,不知滚了多远,晕倒了一夜才醒来,也已经认不清路了……”
她所言都是真的,也正因如此,她才感到无比自责。
若不是她不小心弄丢了方向,此刻太子殿下便能顺着她指的路找到小姐了,怎么会弄的这么麻烦。
闻峥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紫云和阿蘅从小一起长大,她肯定不会害阿蘅,也不会说谎。
只是这样的话,线索就又断了。
一旁的侍卫看了眼天色,提醒道:“殿下,如今已经到了和镇北将军约定的时间了,不如我们先去赴约吧?”
听到这话,闻峥忽然心头一跳,随后豁然开朗。
“也对,既然我们找不到沈徵玉的洞穴,那就可以来一招引蛇出洞。”
沈徵玉在谋划的东西,他不是不知道。
他们二人既然是双生子,自然也有一定的默契。
那人心中所愿,不过也是想站在这世间的最顶端。
如此这般,待他坐拥这世上的一切,便真的能将阿蘅独占了。
只是,他想的倒美,只要有他闻峥在的一日,他就绝不会将那个位置拱手相让。
闻峥站起来后,翻身上马,道:“走吧,先去找镇北将军。”
见紫云还满面愁容的站在原地,他道:“你不用担心,我此生就算豁出去性命不要,也一定会救下阿蘅的,这段日子,你就先和我住在我的私宅,等我救出阿蘅的那天,你们主仆终会相见。”
有了这句保障,紫云终于放下心来,和那侍卫同乘一骑,一行人悄悄的回了城里。
*
次日一早,闻峥换上了一袭白衣。
阿蘅最喜欢他穿白衣了,自她走后,他便再也没有穿过黑色的衣服。
想到昨日和镇北将军的谋划,他心里也多了些底气。
这一次,他主动回了东宫。
果不其然,他才刚回去,连半个时辰都不到,便有太监来传唤他,说是父皇叫他去养心殿。
他刚进殿,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脂粉味,但这香味背后,却是一个浓郁的令人无法忽视的血腥气。
闻峥下意识皱了皱眉。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一颗头颅朝着他滚了过来,低头一看,竟然是镇北王殿那张脸。
闻峥被惊到了一瞬,下意识退了一步。
见到他这个反应,皇帝竟哈哈大笑了起来,出口嘲讽道:“阿峥我儿,你自以为藏的很好么?这一个多月,你像只老鼠一样藏在京中,想必也很狼狈吧?”
皇帝冷哼一声:“你作为朕的儿子,竟然敢忤逆朕,是为不孝!你既想保镇北将军,朕就偏要杀给你看。”
“你这辈子,都绝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闻言,闻峥双目赤红地看向他,声音颤抖着:“父皇,镇北将军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将,您不是不知道,可是您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呢?这会亡了多少大臣们的心啊!”
“您作为一国之主,就不能多一份包容之心,给忠臣一条活路吗?”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可笑,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见闻峥半晌没有说话,皇帝看向他,见他此刻脸色惨白,心中顿生了阵阵得意之感。
的确,这个儿子是正处壮年,而他自己却已然老去。
但闻峥毕竟是他的儿子,他是老子,这世上,难道还能有儿子骑到老子头上的道理来?
将目光移到闻峥那满头的白发上,皇帝嗤笑一声:“不过,朕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
“那永宁侯府的嫡长女,想必已经死了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作为朕的儿子,只要你乖乖听话,这储君之位,仍然是你的,朕会赏你千百个美人,迟早会让你忘了她。”
闻峥抬起头,轻声道:“是么?那儿子想要那帘子后面藏着的美人,您也愿意给?”
闻言,皇帝警惕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闻峥随手抽出墙上挂着的宝剑,手一挥,不远处的帘子便断成了两截,露出了后方那个面人的脸。
看模样,应当就是上次见过的媚嫔。
紧接着,闻峥毫不手软,一剑挥下,便斩掉了那女子的头颅,鲜血喷了一地。
见状,皇帝惨叫一声,“朕的美人儿!”
意识到媚嫔是真的死了,皇帝心中忽然生了一股巨大的恐惧之感。
方才,闻峥离他那么近,杀媚嫔的那一刻,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如此之快的挥剑速度,令人骇然。
也就是说,现在只要闻峥想,他随时都能砍掉他的头颅。
一时间,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颤着声音道:“峥儿,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弑父不成?”
惊恐之下,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呼救:“来人啊!来人!给我拿下这个逆子!”
话音刚落,门外就出现了一排侍卫,他们举着剑就朝闻峥袭来。
闻峥冷笑一声,很快就和他们缠斗起来,不多时,这些侍卫全部丧失了行动能力,尽数倒在地上。
此刻,他手中的长剑上还滴着血,步步紧逼,朝皇帝走去。
“父皇,上次我被抓住,是因为我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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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全盛时期,就是再来十波这样的废物,也不够我杀的。”
这一刻,皇帝终于怕了,可他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可曾被如此威胁过,自感尊严受辱,他还是出口骂道:“闻峥,这些年父皇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逼宫篡位?”
闻峥冷笑一声:“逼宫篡位?可笑,您出去问问,普天之下,除了那些奸臣,谁是真心实意服您的?”
“在我幼时,您刚登基,那时的您,还勉强算得上一位中庸的守成之君,可随着您年纪越来越大,竟变得如此残暴不仁,就连残害忠臣也不眨眼,您早该下位了!”
闻峥将剑尖指向皇帝,威胁道:“事到如今,若您愿意主动写下一封退位诏书,将这皇位主动传于我,我还可以饶您一命,让您做个太上皇,要不然,您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闻峥回头,见到的是皇后。
此刻,她被这殿内的血腥场景吓到,不由得尖叫一声,吓的花容失色。
随后,她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对闻峥怒喝道:“太子,你在做什么?他可是你的父皇,如今你是要篡位不成?”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爹啊,你怎么能做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情?”
言罢,她看了眼一脸惊恐的皇帝,竟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直愣愣朝闻峥刺来!
下一刻,闻峥用剑一挑,那匕首便从皇后手中掉落。
“咣当”一声,彻底粉碎了皇后想杀人的想法。
她怎么忘了,闻峥本就是一把刀,他的武力,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
见闻峥提着剑向她走来,皇后跌坐在地,不断后退。
“峥儿、峥儿,刚刚是母后冲动了,不该对你动手的,求求你,饶母后一命吧,从此以后,我和你三弟都任由你差遣,绝无二话!”
闻峥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向她:“你也配自称我母后?”
“当初,我母后把你当成这深宫中唯一的好友,你却冷眼看着她和贵妃斗的你死我活,最后渔翁得利,你倒是当了这个皇后,这些年,你心里一直都很得意吧?”
“你和我父皇,一个虚伪,一个残忍,倒是绝配。”
此刻,皇帝早就被吓破了胆,他这些年被美色掏空了身子,被闻峥这么一气,竟硬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
“逆子、逆子……你这样做,你会遭报应的!”
闻峥挑眉:“不敢不敢,您都还没遭报应,又怎么会轮得到我呢?”
不想再和他们废话了,闻峥走到门外,发了一颗信号弹。
不久后,就有一对人马闯了进来,而为首的那人,竟然就是镇北将军!
见状,皇帝惊恐的看着闻峥,又将目光移到地上那颗“镇北将军的头颅”上,惊疑不定。
闻峥笑了笑,道:“父皇一定很好奇吧?你明明已经杀掉了镇北将军,怎么会又出现一个?”
“好奇的话,您不妨撕开地上那位的人皮面具,看看他到底是谁呢?”
皇帝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果然在那颗头颅的耳后发现了端倪。
撕开上面那层人皮面具后,三皇子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皇帝被这一变故吓到,惊恐的后退两步:“怎么会?!怎么会是琛儿?”
一旁的皇后见到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头颅,更是眼前一黑,在殿内惊恐的大叫出来。
81. 再次相见
“琛儿,我的琛儿!”
皇后泪流满目,扑上前将头颅抱在了自己怀里,满腔恨意的看向闻峥:“你杀了我的琛儿,我迟早会要你偿命!”
闻言,闻峥冷笑一声:“你的好儿子可并不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该去找我父皇才对。”
皇帝不可置信的看向闻琛的头颅,又一脸惊恐的闻峥,事到如今,他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闻峥擦了擦剑上的血,漫不经心道:“父皇,我只是将三弟抓了起来,把他的脸易容成了镇北将军的模样罢了,是您非要将镇北将军赶尽杀绝,连一条活路都不愿意给忠臣,才会造就今天的局面啊!”
听到这话,皇帝眼前阵阵发黑,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琛儿好歹是你的血脉至亲,这些年也没和你闹过什么龃龉,你何苦要如此赶尽杀绝?”
闻峥嗤笑一声:“他没和我闹过什么龃龉?明明是我一再忍让!这些年,他明里暗里给我使的绊子还少吗?我次次都看在是兄弟的份上,屡屡忍让。毕竟,我们作为您的儿子,争斗自然是不会少,他觊觎我这个储君的位置,也实属正常。”
说到这,闻峥眼神微凝,挥剑便斩断面前的红木长桌,一瞬间,桌子四分五裂,桌子旁的皇帝和皇后也大惊失色,一脸害怕的看着他。
“本来我也不想步步紧逼的,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那日,我护着永宁侯府全府的人逃走,但一路上却遇到了无数人波人马的攻击,后来,我顺着查了查,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我这个好弟弟派来的,既然他已经开始对我下手了,我又何必要忍让?”
闻峥低头,居高临下的盯着地上的两个人,此刻,他们已经被吓到面色惨白,再无往日里耀武扬威的模样,让人感到痛快,又让人心生阵阵悲凉。
闻峥叹道:“不过您也别觉得三弟是什么好人,这些年,您身边的美人儿换了一茬又一茬,都是他送来的,这些人早已掏空了你的身体,他以为,只要能解决掉我,又悄无声息的让您死于马上风,这皇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真是可笑。”
皇帝抬起头,颤抖着双唇,连怒斥声都显得底气不足:“闻峥,你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如今他已死,你甚至还要捏造是非污蔑他,你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闻峥揉了揉太阳穴,“是不是污蔑,您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吧,只是您不愿意承认罢了。”
紧接着,他将空白的圣旨和玉玺都放在了皇帝面前,淡淡道:“算了,事到如今,你还是赶紧写下继位诏书吧,这样还能留下一条命,如若不然,我可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皇帝颤颤巍巍的接过笔,刚在圣旨上落下,又狠狠的将圣旨推开了,对着闻峥怒骂道:“你这个不仁不孝的东西!朕就是不写,没有朕的圣旨,你就算篡位了,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你若得位不正,朕看这天下会有多少人信服于你?”
闻峥强压住心中的烦躁:“父皇,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懂,实际上,谁来做这个皇帝,在百姓心目中都是没有差别的,这件事和血脉没有任何关系,看的只是皇帝的能力和道德,谁能对百姓好,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他们便会信服谁。”
皇帝勃然大怒:“你胡说!朕在位几十年,难道还没有你一个毛头小子了解?”
闻峥冷笑:“您信不信,今日您死了,百姓们不超几个月就会忘记您。”
看了眼天色,闻峥心中的烦躁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已不想再和他们废话。
“您不写就算了,等我把您杀了,作为储君,我照样可以继承这皇位。”
说着,他挥了挥手,镇北王便带着他的人将皇帝围了起来。
这一刻,皇帝终于怕了,他猖狂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终有一日,竟然会死在自己培养的一柄刀下!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太监,他身上还带着血,满脸的慌张惊恐,径直跪在了闻峥面前。
“太子殿下,不好了!现在城门外来了一对人马,为首的那个人、那个人说,要您亲自去会会他!”
说着,太监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碎布,递给了闻峥。
“他还说,您只要看了这个东西,就一定会去的……”
闻峥将东西接了过来,在看清上面的花纹时,心中震动无比。
无他,只因这块碎布,正是阿蘅下葬那日穿的。
城外那人,必定是沈徵玉。
“走,我们现在就去会会他!”
镇北将军将长剑放在皇帝脖颈上,蹙眉道:“那这狗皇帝怎么办?”
闻峥回头看了眼,心下做了决定:“把他和皇后都带上吧,一起去城门处。”
终于到了他和沈徵玉双生相残的这日,皇帝作为父亲,怎么能不亲眼看着呢?
很快,他们就到了城门口,果不其然,沈徵玉正坐在马上,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见闻峥到了,他戏谑道:“好哥哥,你可算来了。”
这一刻,镇北将军震惊的看向沈徵玉,目光在他和闻峥身上不断游移。
“太子殿下,这……您和他,为何会长得如此相似?”
闻峥冷笑道:“因为他是我嫡亲的弟弟,我们自然相似。”
此刻,周围一圈兵士也震惊地看向他们。
早就听闻今年的状元和太子长得极为相似,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是传言,此刻一看,当真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镇北将军迟疑道:“可是,皇室中何时多出的这号人物,我等竟丝毫不知……”
闻峥看向沈徵玉,两人四目相对间,目光犹如实质,仿佛擦出了激烈的火光。
片刻后,闻峥挑眉,还好心解释道:“皇室双生子视为不祥,我们父皇生怕这个把柄被别人抓住,便狠心将我们其中一人送走了,事到如今,我们骨肉相残,皆拜他所赐。”
这时,皇帝看见沈徵玉,眼中终于燃起了一丝希冀的光芒,热切道:“玉儿,好孩儿,你今日是来救父皇的吗?”
此刻,他双手双脚都被镇北将军绑着,动弹不得,只能努力地扭着身体,眼含热泪地开口:“若你今日救下了父皇,这太子之位我就给你,也算是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亏欠了。”
不料,沈徵玉听到这话,讽刺一笑:“父皇,您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形势吗?今日我要和他闻峥争的是皇帝之位,不是区区一个储君的名头。”
“另外,如今这里,早就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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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场了,已经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言毕,他招了招手,身后便有人推了个东西出来,浑身都被一块黑布遮着,让人根本看不清楚。
随后,他将这黑布解开,里面赫然是一个女人,一时间,四周纷纷惊呼出声。
而闻峥在看见女人脸的那一刻,便已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情绪,嘶吼道:“阿蘅!你还没死,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没死!”
时隔一个多月,权蘅再次见到闻峥,第一眼就被他那满头白发吸引了目光。
明明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却连根白了,不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此刻眼下乌青,双唇也起了许多死皮。
也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到底有多伤心,受了多少折磨。
仅仅只是这样远远的看上一眼,她便感觉自己的眼泪已夺眶而出。
“阿峥,对不起,我上次不该离开你……”
眼见这两人深情对视,泪眼朦胧,沈徵玉心里又疼又烦躁,想起此行来的目的,他一把将权蘅抓在了手里,威胁道:“闻峥,我就问你一句,今天你是想要这皇位,还是要这个女人?”
“若你选择女人,将皇位让我给我,我还能饶你们一命,只是你们从此以后必须离开京城,永远都不能再回来。”
闻言,闻峥冷笑一声:“你说的鬼话,我一句都不会信,若真让你当了这皇帝,恐怕我和阿蘅还没出城,就会被你派人截杀吧?”
沈徵玉挑眉,啧啧叹道:“你说的没错,只不过,现在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你了。城外二十里处,邻国东阳的大军已经压境,今日谁能赢得下这场战争,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听到这话,闻峥怒视他,不可置信道:“沈徵玉!你竟然勾结邻国,你这是通敌叛国之罪!”
“你允诺了他们什么条件,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你发兵?”
沈徵玉挑眉笑道:“不多,就是二十座城池而已。”
闻言,皇帝又呕出了一口血,气到浑身发抖,“玉儿,朕本以为你会比你哥哥好一些,没想道,你竟然是这样一个畜生!”
“你已经被权利彻底蒙蔽了,你不仅不配坐这储君之位,更不配做我大晋的子民!”
下一刻,沈徵玉左手死死抓住权蘅的衣领,另一只手则抽出了一把剑,放在了皇帝的颈侧:“父皇,你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他眼尾泛红,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尽数涌上心头,彻底沉浸在浓烈的恨意之中。
“这世上,最不配做皇帝、不配做父亲的人,就是你!”
随后,他手起刀落,竟是一剑削掉了皇帝的头颅,鲜血瞬间四溅!
此刻,皇后站在他的身边,亲眼目睹了这一次,尖声叫道:“沈徵玉!他好歹也是你的父亲,你怎么下的去手?!畜生,你这个畜生!”
沈徵玉极力压制着自己想再杀一人的冲动,怒吼道:“我没错,该死的人就是他!我这二十多年的耻辱与苦难,皆拜他而赐,他死的好!”
他面色已癫狂至极,居高临下的盯着皇帝那颗头颅,道:“我想过千百种折磨他至死的方式,如今反倒给了他一个痛快,他应当是要感谢我才对!”
82. 沈徵玉之死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沈徵玉反手将人架在了权蘅的脖子。
闻峥见状,几乎快要疯了:“沈徵玉!你放开她,不要伤害她!”
沈徵玉冷笑一声,将剑往里面退了退,“这就受不了了?如今蘅儿在我的手里,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击溃你。”
权蘅感觉自己脖子上有些刺痛,似乎有血流了出来。
她抬眸,看见闻峥目眦欲裂,抽出手中的剑,便疯了似的朝沈徵玉攻了过来。
两人打斗间,权蘅顾不得脖子上的伤口有多疼了,抓住时机,便狠狠在沈徵玉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她这一口咬的极重,死活都不愿松口。
直到沈徵玉吃痛出神,被闻峥挑掉了手中的剑,这才松了口。
权蘅尝到口中血液的味道,又湿又咸,定睛看了眼他的伤口,只见那手腕处已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本以为趁机能逃掉,可下一秒,她又被沈徵玉抓住了领子。
此刻,他双目猩红,眼中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别以为使这种小手段,我就会放开你,蘅儿,我告诉你,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
“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我手里!”
闻峥本想再出手,可沈徵玉不知道从哪里又掏了把匕首出来,抵在了权蘅的心口处。
“你别过来,要再敢过来,我就真的捅死她!”
生怕他真的伤到了阿蘅,闻峥只能暂时后退。
就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了阵阵马蹄声,闻峥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可他看向沈徵玉,却发现,那人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很意外。
片刻后,一大批兵马到达,而为首之人,闻峥已经认出来了。
是东阳的大将军,燕空。
这些年,他们在边疆交手无数次,早就对彼此的脸十分熟悉。
此刻,燕空骑着马,最终停在他们二人面前,戏谑道:“我来的似乎正好啊?没想到,还能撞见兄弟同争一个女人的戏码。”
他的眼神移到一旁的权蘅身上,从上到下的扫视了好几眼,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艳之色:“不错,这个女人倒的确有几分姿色。”
他摸索着下巴,眯起眼睛,对沈徵玉道:“不如这样,你将这个女人交给我,你们便不用再继续争了,等我东阳彻底击溃你们大晋,吞并了你们的国土,到时候,我可以赏你个将军当当。”
闻言,沈徵玉怒目而视:“燕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只是向你们借兵而已,你如今的意思,是想要出尔反尔了?”
听到这话,燕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沈老弟啊沈老弟,你比起你哥哥,还是稚嫩了许多啊,我东阳和你大晋向来不睦,这些年,你们杀了我东阳那么多子民,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燕空翻身下马,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拉到了最满。
然后,对准了权蘅。
“今天,我就要你们付出代价!”
言毕,他手一松,弓箭瞬间射了出去,这一弓,他拉的极满,以破空之势而来,眼看着就要射到权蘅的心脏处!
闻峥惊恐道:“不!!”
下一秒,沈徵玉竟将权蘅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转了一圈,用自己的背迎上了那只箭。
权蘅眼前一黑,双眼被沈徵玉用手捂住:“别看。”
随后,弓箭刺破血肉的声音响起,沈徵玉极力忍受,最终还是闷哼一声。
权蘅心中一惊,挪开了他的手,“你做什么?!你不是想我死吗?怎么还给我挡箭?”
沈徵玉没有回话,只对一旁的闻峥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等什么?东阳的大多数兵力都聚在此处,而且他们缺少粮草,能走到这里已是不易,此刻便是歼灭他们最好的时机。”
听到这话,闻峥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
沈徵玉唇边流出一丝血,“我什么我?我和你毕竟是双生兄弟,我又真能比你差到哪里去?”
“据我所知,今日你们所带的兵力,除了镇北将军的虞家军,蘅儿的爹爹也带了边疆的战士,如今已经来了吧?”
闻峥看向他,第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这些年,因为这个弟弟的缘故,父皇和母后总是责怪他,惩罚他。
因他的存在,闻峥自小便受了很多苦,对他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后来,他又回来和闻峥争夺权蘅,两人之间的斗争,早就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此刻,东阳大将军已经下令,他们的士兵已经持着长枪冲了上来,周围呼声震天,战争早已一触即发。
沈徵玉咳了一声,徒手折断了身上的长箭,忍痛道:“你速速领兵去,不能真让东阳的人得逞,至于蘅儿这边,我会好好保护她,不要担心。”
听到这话,闻峥终于下定了决心,深深看了眼权蘅,终是握住了手中的长剑,冲上前,和东阳的大军缠斗起来。
这一刻,权蘅害怕的看向四周,到处都是血。
她自小就晕血,更没有见过如战场这般血腥残忍的画面,怕的浑身都在发抖。
见状,沈徵玉轻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这话,他随手抓起一个已死之人的剑,护着她,招招应对着追来的兵士。
此刻,虽然他受了伤,但来追杀他们的人还不算多,还稍稍能够应付。
直到权明豪另外带着边疆的战士赶来,燕空这才知道,他是被沈徵玉给耍了。
这一刻,他阴毒的看向沈徵玉,对身旁的亲卫道:“找一些人,专门对他下手,敢耍我,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亲卫领命,很快就叫了二十余人,将沈徵玉团团围住。
当他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身上已经挂了不少的彩,气息更是不稳。
“阿徵,这群人将我们围住了,咱们……不会有事吧?”
沈徵玉忍着痛,又杀一个人,道:“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
听到这话,燕空的亲卫大笑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事到如今还在打肿脸充胖子呢!给我上!”
他一声令下,周围的人立马举起了长枪,向他们两人刺来。
下一刻,沈徵玉将权蘅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护住她。
与此同时,无数根长枪同时刺进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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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瞬间,血涌如柱,血肉翻飞。
沈徵玉的闷哼在她耳边响起。
权蘅惊恐的睁大眼睛,泪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涌:“沈徵玉!你做什么要这样保护我?你痛不痛啊?”
终于,他们两人等来了援军,这群东阳的士兵忙着应对,便无暇再顾着他俩。
权蘅挣扎着从他身/下爬了起来,看着他浑身都是窟窿,颤抖着想触碰,却又害怕的收回了手。
“蘅儿,你别怕,你看,你爹爹来救我们了,不会再有事了。”
权蘅震惊的回头,果不其然,真的看见了权明豪的那张脸,心中又惊又喜,可回过头,看着沈徵玉浑身的伤,巨大的悲伤又涌上了心头。
就算沈徵玉这个月一直很过分,可是他毕竟和她日日相处近十年,她怎么忍心,亲眼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阿徵,你坚持住,我让爹爹带我们回宫,让太医给你诊治,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闻言,沈徵玉竟放松的笑了笑:“蘅儿,你如今原谅我了吗?”
权蘅愣住了,委屈道:“没原谅!你要活着我才能原谅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沈徵玉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不原谅我,就不原谅我吧。”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已经活不成了。”
权蘅的泪更加汹涌了:“不可能!你不准说这种话!”
沈徵玉伸手擦了擦自己唇边的血,可是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蘅儿,我还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此刻,他感觉自己眼前阵阵发黑,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可这句话,他若是不说,恐怕连死也无法瞑目。
“若有来世的话,不管遇见什么,我发誓,我都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会守着你,爱你,绝对不让别人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他问道:“如果这样的话,你可不可以,选择我一次?”
权蘅愣住了。
见她不回答,沈徵玉释然一笑:“无妨……就算你不选择我,也没关系,其实只要你过的好,你幸福,我便满足了。”
言毕,他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便往后倒去,彻底没了气息。
权蘅亲眼目睹他的死亡,心中弥漫着一股巨大的悲伤。
她抱住他的尸体,第一次为他哭的声嘶力竭:“沈徵玉……”
此时此刻,她身处战场,就连悲伤的时间都不够。
周围有个士兵见沈徵玉死了,知道权蘅是东阳大将军想要的人,便想活捉了她,好给将军邀功。
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他向着权蘅的方向刺来。
下一刻,闻峥直接挑掉了那人手中的武器,一把剑将他的心脏捅了个对穿。
随后,他紧张的看向权衡,将她一把捞入了怀中,“阿蘅,你没事吧?”
幸好他方才看见了那一幕,若是阿蘅真被那人给伤了,闻峥甚至觉得,自己会将那士兵给大卸八块。
久违的落入了温暖的怀抱,权蘅几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沈徵玉这个人了。
随着他的去世,关于她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也一并尘封了。
83. 大结局
权蘅感觉自己好无力,哭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任由闻峥将她抱在怀里。
可是,如今毕竟是在战场之上,周围敌人众多。
渐渐的,闻峥为了护着她,被偷袭了好几次,身上受了许多伤,权蘅急了:“阿峥,现在怎么办?”
“……你受伤了,不会有事吧?”
闻峥叹道:“我无妨,不过小伤而已,只是这战场太危险了,你不宜久留于此。”
就在这时,闻峥看见了权明豪的身影,他一边杀敌,一边朝着两人的方向而来。
闻峥对权蘅道了句保重,便将她推到了权明豪的怀中:“麻烦侯爷,帮我护好阿蘅。”
权明豪接住女儿,沉声道:“放心,蘅儿是我的女儿,不用你说,我也会保护好她。”
很快,权蘅就被父亲带到了战场的边缘,躲在了一颗大石头后。
自此,她身旁还蹲着两个人,手中拿着剑,警惕的看向外面。
很明显,他们应当是来保护她的。
见她应当没有危险了,权明豪就又重回战场,和东阳的士兵厮杀起来。
权蘅心惊胆战的看着闻峥和爹爹,生怕他们出事。
明明不是她亲自参加,她却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担忧的心神不宁。
如今,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这一场仗,打了足足一天一夜。
次日傍晚,最终还是以东阳落败,狼狈逃走为结局。
燕空被闻峥斩下头颅的那一刻,大晋的所有士兵都欢呼了起来。
东阳的有力强将被斩杀于此,至少未来二十年,他们都不会再有胆子敢进犯大晋。
至于剩下逃走的那些士兵,个个都受了重伤,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镇北将军带着大晋的士兵回了军营,今晚,他们要好好的庆祝一番。
待战场的人都走光了,闻峥最终忐忑的走向权蘅,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含泪看向她。
知道他们俩有话要讲,权明豪主动离开了此处,不愿打扰他们。
这一刻,周围都安静了,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一时间,闻峥忽然有些不敢开口。
这一个月里,他每每闭上眼,看见的都是阿蘅惨死在他面前的景象。
如今,她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竟让他感觉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如今这一切,是真的吗?阿蘅是真的还活着吧……
这一次,她不会再一碰就消失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抬头,虔诚的看向意中人。
用尽所有的勇气,缓缓开口:“阿蘅……对不起,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欠你一句道歉。”
“当初我囚着你,是我不对,可那时是事出有因,如今这一切都已经平息了,我绝对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了……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权蘅没说话,只是一直流泪,闻峥心中忐忑无比,下意识抓紧了她的衣袖。
在战场上能杀敌千万的太子殿下,此刻,在自己深爱之人的面前,却变得如此小心翼翼,连一句话也不敢乱讲。
见她不说话,闻峥以为她还在生气,继续解释道:“我……我知道,我当初,是太过分了,即便事出有因,也不该不问你的意见,直接剥夺了你的自由。”
“是我混蛋,是我混蛋。”
说到这里,闻峥已哭的声音颤抖,心脏发紧。
可是,面前的少女仍旧没有回话,只是一直低着头,任由泪水滴滴溅落。
不知怎的,闻峥忽然想到了战场之上,她抱着沈徵玉的尸体哭的场景。
心脏开始发麻,随后,尖锐的疼痛如针扎一般袭来。
或许,阿蘅所爱之人,真的是沈徵玉吧。
如今,他为救她而死,如此惨烈,恐怕阿蘅心中此世都会有他的一席之地,无法抹去了。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想努努力,为自己争一争。
闻峥咬牙,声音颤抖,卑微恳求道:“阿蘅……沈徵玉,我会厚葬他的。”
“如果你心里爱的人始终还是他,不是我,那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他的替身……”
短短一句话,闻峥几乎将自己的尊严放进泥里踩。
忍着心里剧烈的疼痛,他小声道:“……只要你能多看我一眼,多爱我一点,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好。”
“……好吗?”
这一刻,他听见面前的人说了句:“傻瓜。”
闻峥惊讶地抬起头,面前的少女竟捧住了他的脸,温柔道:“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方才我一直没说话,只是在想,一个月不见,你的头发都已经这么白了,那你该有多疼啊。”
“是我不对,当初我不应该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离你而去,伤到你了。”
听到权蘅的话,闻峥心中的不安与酸涩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狂喜。
他一把将权蘅抱进了怀中,开心道:“阿蘅,你真的不怪了我吗?……你爱的人,真的是我,不是他吗?”
权蘅伸手,轻柔的拍着他的背,有问必答,“对,和你分开的这段时间,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明白你当初是有苦衷的,早就不怪你了。”
“还有,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从小时候到现在,我都只是把沈徵玉当成哥哥而已,从未有一丝逾矩。”
“兴许在别人眼里,你们极其相似,可在我眼中,你们都是独一无二,我根本不会搞混。”
得到了权蘅确切的回答,闻峥的泪汹涌澎湃。
他将自己的头埋在了权蘅的肩窝处,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权蘅没有打扰他,只是一直默默地陪着他,让他好好发泄出来。
她知道,他这段时间一定吃不好,睡不好,心惊胆战,痛苦万分。
但没事,从此以后,他们二人,一定一定、不会再分开了。
*
闻峥和权蘅回到宫中的时候,天已经朦朦亮了。
才刚到养心殿门口,就见那里乌泱泱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镇北将军和永宁侯。
此刻,他们身旁都围了许多大臣,个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这场战事。
待闻峥一进来,他们便全涌了上来,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最终,是镇北将军率先开口:“太子殿下,这场战争若无您指挥,我们大晋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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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沦陷在东阳人的诡计之下了,如今先帝已死,您作为储君,当及早继位才是!”
此言一出,周围的大臣们纷纷跪下了,齐声道:“还请太子继位!”
一时间,这场面有些震撼,权蘅在一旁都看呆了。
最终,闻峥扶起了镇北将军,道:“好。”
有了这句承诺,大臣们的心也都放了下来,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
闻峥继续道:“这次战役,镇北将军功不可没,赐异性王封号,为镇北王,爵位世代世袭。另外,永宁侯府晋为永宁国公府。”
紧接着,他道:“至于二皇子……闻峥玉,追封安亲王,葬入皇陵。”
此言一出,周围人议论纷纷。
一老臣迟疑道:“二皇子从小便长于民间,名字也没有录入皇室玉碟之中,此举怕是……不妥吧?”
闻峥冷眼看向他:“正是因为皇家亏待于他,才应该给他补偿,更何况,这次的战役,若无他诱敌深入,我们也很难大获全胜,不是吗?”
这一刻,闻峥身上的气场极强,周围的大臣们不敢再说些什么,彻底闭了嘴。
见他们对此事不再有异议,闻峥看向权明豪,深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求您成全。”
闻峥拉住权蘅的手,两人并肩而立,随后,他道:“我想娶阿蘅为妻,此生只她一人,绝不再娶妃嫔,一生一世,一双人,求您成全!”
闻言,权明豪还没说什么,其他大臣先炸了锅,个个出声劝道:“不可啊!皇帝的后宫,怎可独宠一人?应当多纳些妃嫔,多多开枝散叶才是啊!”
闻峥冷漠的看向他,道:“你现在是想来做我的主了,是么?”
听到这话,大臣们忽然浑身一抖,仿佛被一头野兽盯住了般,不敢开口。
他们感觉,若是自己此刻敢说些什么,一定会被他给撕碎,闻峥自幼便是暴戾恣睢的性格,也就这两年性格稍微好些而已。
在他手下办事,还是少说些为妙。
见这群大臣们都不再反对了,闻峥看向权明豪,虔诚的单膝跪下,道:“若您愿意将阿蘅嫁与我,我发誓,此生我会倾其一切的对她好,绝不辜负她,此话决不食言。”
权明豪欣慰的叹了口气,询问权蘅:“蘅儿,这件事由你做主,你可愿意?”
权蘅笑了笑,一秒都没有犹豫:“我愿意。”
权明豪点点头,看向闻峥:“那好,此生我便将蘅儿交给你了,你若对她不好,我便是豁出去一切,也要和你拼命的。”
闻峥握紧了权蘅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我绝不负她。”
三日后,闻峥的登基大典和权蘅的封后大典一同举行,仪式盛大无比。
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意,闻峥大赦天下,减免徭役赋税,百姓安居乐业。
与此同时,还将原本三年一次的科考提前到一年,学子们有了更多机会。
天下众人,无不夸赞。
自此以后,这对少年夫妻的佳话,流芳百世,人人称赞。
那年雪夜悬崖下初见的少男少女,此刻终于幸福而圆满,再无分别了。
——全文完。
84. 番位:噩梦
是夜,闻峥处理了一天的朝政了,终于能休息一会了。
如今他登基已有三年,在他的治下,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只是,几日前,北方发生了一处地动,虽然造成了不少的建筑倒塌,但至少没造成多少人员的伤亡,也算是万幸了。
刚回到寝殿,就见到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
闻峥心中一阵柔软,并不想吵醒她,便轻手轻脚的上了床。
忽然,他感觉被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下一个,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从钻了出来,扑进了闻峥的怀里。
“爹爹!”
听到声音,立马将孩子抱在怀中,做了个“嘘”的动作。
阿沅如今才两岁,眼睛圆溜溜的,长得玉雪可爱,犹如一个团子般,偏偏又很懂事,极其惹人疼爱。
见爹爹提醒她噤声,便乖乖捂住了嘴,但眼睛还笑的像一轮月牙似得,看得人心软软,喜欢极了。
闻峥将她抱起,来到了庭院之中,两人玩了好一会儿,阿沅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就连周围站着的宫女们也笑的合不拢嘴。
“小公主这般可爱,怪不得陛下和娘娘都如此疼爱呢。”
直到阿沅玩累了,就快睁不开眼睛,闻峥这才将她递给了乳母,嘱咐道:“好好看顾她休息。”
两个乳母站成一排,恭恭敬敬道行了礼,这才抱着小公主下去。
看着阿沅离开的背影,闻峥无奈的笑了笑。
近些日子,她是越来越黏他了,真是可爱。
紧接着,闻峥再次小心翼翼的进了殿,脱下外袍后,爬到到了床上,将权蘅抱进了怀中。
不料,怀里的人却突然开口了:“阿沅玩累了么?”
闻峥惊讶道:“你竟然没睡着?”
权蘅扑哧笑道:“从一开始我就在装睡,不过是看你和阿沅玩的开心,没有打扰你们罢了。”
闻言,闻峥将她抱的更紧了:“阿蘅,你又学坏了。”
紧接着,他将床帘放下,翻身而上,将怀中的人压在身/下,寻到她的唇,吻的极尽缠绵。
两个时辰后,阿蘅累的就要抬不起胳膊了,任由闻峥替她清洗身体,结束后,沾着枕头便睡着了。
闻峥紧紧的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这才安然入睡。
不料这一睡,却让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
闻峥一睁眼,便发现自己似乎正躺在一处墓碑前。
一抬头,便看见了墓碑上的几个字:永宁侯府长女权蘅之墓。
一瞬间,他震惊无比,心脏处一阵刺痛,竟直接呕出了一滩血来。
随后,浑身无力的滑倒,竟将她墓前的贡品统统打翻,想要伸手捡起来,却没有力气。
脑海中,无数个记忆碎片浮现。
这个世界的闻峥,对谢家长子谢逢筠之妻权蘅一见钟情,竟强取豪夺,直接将人掳进了东宫。
而那谢逢筠因为畏惧太子权势,竟直接将发妻拱手相让,在新婚之夜,便灌醉了妻子,将其塞进马车里,送到了东宫。
后来,权蘅和闻峥互相折磨,她无数次想逃,却又被无数次抓了回来。
期间,她甚至有个青梅竹马豁出性命也要来救她。
即使知道沈徵玉是他的亲弟弟,这个世界的闻峥也毫不手软,当着权蘅的面,竟直接杀了他。
血溅了一地,他们之间本就不多的感情,彻底破裂。
后来,闻峥关于她的最后一面,竟然是她浑身是血,躺在他怀中的模样。
那一刻,她那一双中尽是悲伤和怨恨,似乎不想和她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他们身处东宫,却仿佛在炼狱一般。
一位一袭白衣的女子站在角落里,正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见太子伤心欲绝,双眸通红,吓的直接跪倒在地,“太子殿下,这个女人多次出逃,如此不知好歹,怎配您如此爱她?”
说着说着,女人神色哀戚而癫狂,“皇后娘娘将我送到东宫来,已经有两年了,可是你却从来没正眼瞧过我,满心都扑在这个贱人身上,她凭什么?!”
记忆中的闻峥浑身青筋暴起,一双眼如同看死人一般看向女人,压抑着怒火道:“孤就问你一句话,阿蘅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不料,女人听到这话,却捂着头尖叫了起来:“是又怎么样?!只有她死了,你才能看我一眼,她该死的,她活该!”
闻峥冷笑一声,道:“行啊,那孤也看你一眼,你过来些,凑近一点。”
闻言,女人连滚带爬的过来,抬起双眸,希冀的看向他,不料闻峥抽起一旁放着的长剑,竟直接砍下了女人的头颅,一瞬间,鲜血四溅。
闻峥抱着权蘅的尸体,感受着她已经渐渐散去的体温,竟流下一行血泪来。
“阿蘅,你就在这等我,我会去替你报仇的。”
“我知道,你因为永宁侯府下狱的事情,对我多有怨怼,是我太忙了,也太自大,所以没有向你解释,让我们之间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是我不好。”
言毕,他抓起地上的长剑,一路拖着,向椒房殿而去。
此刻,皇后正坐在大殿中,见闻峥来了,心中还生了一丝窃喜。
阿月被她塞到东宫已经两年了,虽然到现在也没有受到宠爱,但至少也成功塞进去一个眼线,知道了闻峥的弱点。
昨日,她给阿月下了命令,若是得不到宠,那便杀了权蘅,逼得太子发疯也可。
届时,他彻头彻尾的变成一个疯子,又如何登得这皇位?
她的三皇子,日后才会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哟,这不是太子吗?今天怎么会来母后这里?”
直到闻峥浑身是血的走了进来,皇后心中才渐渐生了不祥之感。
“你拎着剑进来做什么?还弄脏了地,难道你还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么?”
闻峥抬起剑,放在皇后的脖子旁边,冷声道:“那个贱人给阿蘅下的毒,是你给的吧。那东西来之不易,她一个东宫侍女如何能得?”
“为了给你争得这皇位,你是真的已经疯了。”
闻言,皇后吓得冷汗涔涔,“不是我,你认错了!”
闻峥冷笑:“是不是认错,都没有意义了,那贱人是你的人,她该死,你也该死!”
言毕,手起刀落,竟直接砍掉了皇后的头!
一时间,宫女太监们吓的惊声大叫起来,疯狂往殿外逃去。
三皇子听见外面的动静,这才从内间出来,看到自己母后的头颅,更是眼前一黑,怒骂道:“闻峥,你这个疯子,畜生!她可是你的嫡母,你怎么能杀了她!”
闻峥提剑走到他面前,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朝他的心口出捅了个对穿。
“差点忘了还有你了,你也该死。”
汩汩血迹从三皇子的唇边流出,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遗言,便彻底没了气息。
闻峥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心情却一点也好不起来。
紧接着,他又提剑朝养心殿而去。
一路上,宫人们皆惊恐的看着他,四下逃窜,生怕被他给抓住,受到牵连。
闻峥没管他们在想什么,也不屑知道,只径直往目的地而去。
养心殿外,早就已经聚集了一群侍卫,稍微难缠了一些。
可以闻峥的身手,没过多时,这群人便一个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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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不留。
皇帝此刻正站在殿内,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刀正朝他走来,心中第一次生了一丝恐惧。
只这一次,便足够要命。
闻峥只问:“父皇,您为何要将永宁侯府全府下狱?”
皇帝冷笑道:“朕是天子,想做什么,难道还需向你解释?”
“年少时,长姐虽然一力扶持朕上位,可这些年,朕对她难道不好么?她却生了想要反我的心思,何其可笑!”
闻峥冷漠道:“长公主一向本分,何时想过要反?”
皇帝大手一挥,桌上的茶具尽数落地,碎落一地:“永宁侯夫人赵倾蓉,并非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却和永宁侯府走的那般近!”
“我大晋的兵权,一般在镇北将军手中,还有另一半,便是在他权明豪手中,这让人如何能放心?”
真可笑,不过只是因为心生猜忌,便杀了阿蘅全家,也将他和阿蘅之间的最后一丝情谊毁的干干净净。
此刻,闻峥心中已再无任何父子之情。
“既如此,您便不适合再坐这皇帝之位,昏庸了这么多年,您也该下台了。”
言毕,他直接捅穿了皇帝的心脏。
见皇帝心脏处血涌如柱,看着他身体软了下去,渐渐失去气息,闻峥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道:“您就好好去吧,这天下,我会替您好好守着。”
不久后,闻峥登基,由于弑父杀弟,被全天下人诟病,但他暴戾无比,所有敢议论他的人,统统都会被杀掉,久而久之,也没有人敢触这霉头了。
后面,他立了权蘅的牌位为后,后宫虚设,无一个女子进宫。
由于邻国东阳常年蠢蠢欲动,闻峥几乎次次都亲征而去,经年累月之下,也受了许多的伤。
他那颗心,因权蘅而生,又因她的死而一并消散了。
次次受伤,他次次都是硬扛。
三十岁这年,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垂死病中。
意识到自己兴许就要离开人世了,闻峥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便是来到权蘅的墓前。
这一刻,另一个世界的“闻峥”逐渐从他身上脱离,以第三视角看着这一切。
他看见,那个闻峥吩咐身边的太监,等他死了,他要和权蘅合葬。
而后,饮下一口烈酒,片刻后便呕血身亡,再无气息。
这一刻,闻峥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环顾四周,见自己在寝殿之中,而怀里正抱着阿蘅,一颗惊魂未定的心这才安稳下来。
见他惊醒,阿蘅迷迷糊糊道:“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闻峥抱紧她,小声道:“对,做噩梦了。”
梦中的一切,对他来说便是地狱也不为过。
梦里的他,对阿蘅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两人之间早就没有半分情谊,只有那个闻峥的强求。
在阿蘅眼里,他们两人便是称为不死不休的宿敌也不为过。
他想,若是自己那年没有跌下悬崖,没有和阿蘅在雪地中相见,兴许梦中的一切,真的会成真。
是那场美好的误会、是阿蘅的爱,将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一世的他,有血有肉,有感情,不再只是父皇手中的一把刀。
如今,他们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日日夜夜,都如同身处天堂般。
想到这,他在权蘅的额心印下一吻。
此生此世,我们误会已除,再也不会分离了。
下一刻,权蘅睡的迷迷糊糊,但不自觉的转过了身子,主动窝进了他的怀中。
“外面天还没亮呢,咱们再睡会儿吧。”
闻峥勾起唇角,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