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们天龙人说不清楚!》
1. 001
周五的天气格外舒适,只可惜大清早就要开始干活。
林寄月手挽着花篮,边打哈欠边撒玫瑰花瓣,玫瑰花瓣是从塞西尔空运过来的,用男主哥的话来讲,只有馥郁芳香的塞西尔玫瑰才能配得上他高贵的身份。
“今天晏少也好帅啊!也不知道哪个女孩那么幸运能被晏少给看上。”
短碎发如黑玉顺滑,藏在乌发下的眉眼却漂亮得张扬,薄唇带些戏谑笑意,少年如同尖锐又夺目的玫瑰,永远傲慢地昂着头,在众人议论声中一脚踏上了红地毯。
帕斯卡尔学院的早晨永远不会宁静,诸如此类的言论一波又一波响起。
林寄月早已见怪不怪,卷起红毯,扫完玫瑰花,才慢悠悠起身。
前头的小少爷早已不耐烦,“磨蹭什么?还不快跟过来。”
她应了声,跟提包的狗腿二号李望无奈对视。
这已经是林寄月穿来《恶魔少爷吻上我》的第三十三天。
这部集齐所有狗血俗套桥段的玛丽苏校园小说是她初中时期的心头好,所以她将里面的情节记得是清清楚楚,包括戏份很少但无处不在的狗腿一号。
男主登场她撒花,男女主跳舞她打光,男主被扇巴掌她递药。
总之,是一个到最后都没有姓名但非常好用的工具人。
系统告诉她,只要她老实扮演好狗腿一号的角色,关键时刻推动剧情,到小说结局时就能回去了。
林寄月是个怕麻烦精,听到要干这么多事头都大了,也试过玩忽职守,结果被弹回了剧情开头,回档个三四次她就老实了。
既来之则安之,至少天龙人足够大方,每次干完活都会发很大的红包。有钱不赚是傻子,在哪儿享受不是享受。
帕斯卡尔学院是一座巨大的吞金兽,各种设施应有尽有,提供给未来富豪们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物价也理所当然高得惊人。林寄月家庭并不富裕,好在她成绩优异,作为特招生进入帕斯卡尔学院。
一想到前途未卜的漫长打工路,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晏少,看来你的小跟班对你意见颇多哦。”
骨节分明的手轻佻地搭在她肩头,无需扭头,那股热烈地中海柑橘调的香气已经充斥到鼻子里。
在聚集了众多天龙人的帕斯卡尔学院里,男主晏星酌显然是t0级别的,而这种玛丽苏小说少不了与他齐头并进,但稍逊一分的另外三个人。
花衬衫松垮扣着几个扣子,大片白皙胸膛露出,顶着一头耀眼金发的男人向周围的迷弟迷妹们吹了个口哨,人海又是一阵尖叫。
他身后笑眯眯的男子走到晏星酌身边,他身上的制服穿得一丝不苟,连最顶端的扣子都扣上,栗色长发扎成马尾,长眉如柳,身姿如玉,倒是端出了清雅矜贵的贵公子风范。
“阿星,钟意想约你打网球,你晚上有时间吗?”
晏星酌漫不经心摆手:“没空,我哥今天回来,放学别等我了。”
“可惜了钟意,那改天吧。”
长发男一脸遗憾地看向身后的银发男,银发男倒是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他宽肩窄腰,身高接近一米九,轮廓深邃硬朗,比起学生更像是打地下拳击的。
四人同框属实养眼,周遭的尖叫声都让林寄月以为自己置身于选秀舞台上。
她趁着四人说话空隙往边上挪挪。
金毛叫洛斯羽,穿着跟名字一样走浮夸路线,笑面虎长发男叫沈江遥,银毛男是钟意,四个人合在一起并称“superiorfour”,简称“SF”,林寄月管他们四个叫顺丰四人组。
给晏星酌捧臭脚的过程中免不了跟另外三个人打交道。他们三人性格迥异却能玩到一起,可见埋在骨子里的纨绔。
四人走在前面,她和李望紧随其后。
林寄月:“今天有杜老师的课,我先走了。”
李望比她小一年级,也听闻酷爱点名杜老师的大名:“那你赶紧走吧,有事手机联系。”
她刚往前跑了两步,晏星酌突然喊住了她。
“林寄月,你刚刚叹什么气?”
他抿着唇,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又来了。
天天应付阴晴不定的大少爷,已经应付出心得了。
她皮笑肉不笑:“没有少爷,我只是天生爱叹气。”
“你!”
晏星酌被呛了一嘴,对着她一溜烟跑了的身影无能狂怒,“她什么意思?!”
洛斯羽耸肩:“穷人嘛,钱没给够呗。”
他狐疑道:“可她之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他印象中,林寄月一直都是对他言听计从,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她崇拜的目光。
“她不一直这样吗?别管了。”
洛斯羽说的在理,她不过是个马屁精而已,想到这里,晏星酌恶狠狠地转了一笔账,将她抛在脑后。
*
赶到A班教室时上课铃刚响,课代表这才开始点名。
刚刚顺丰四人组照例不在,杜老师面色不虞,但也没说什么。
“今天我们班新来了一位转校生,夏夜同学。”
转校生穿着略显宽大的校服,紧张到同手同脚走进来,班上的同学因为这滑稽的举动哄笑起来。
“少年”一头棕色羊毛卷,长相精致酷似洋娃娃,被众人放肆的打量得有些不安,他拘谨地握紧了书包带,垂下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
拜托这一眼女啊。
林寄月坐在第二排,扫过女主光滑的脖子和粉嘟嘟的嘴唇。
熬了三十三天,终于到女主登场的情节。
作为《恶魔少爷吻上我》的女主角,夏茉莉有着极高的音乐天赋,但是由于家境贫寒供不起她的音乐之路,她特招生的双胞胎哥哥又要去国外追求爱情,种种巧合下只能女主代替哥哥来到帕斯卡尔学院,开启与男主的爱恨纠葛,这场纠葛持续到高中结束,这也意味着还有两年林寄月就可以回家了。
“夏夜同学是作为特招生来到我们学校,大家掌声欢迎!”
掌声雷动中,夏茉莉的脸涨得通红。
杜老师:“你就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那个位置吧。”
特招生对于绝大多数是富二代的A班同学来说是个稀罕物,他们或好奇地探头,或交头接耳的偷笑,夏茉莉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很小,似乎想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林寄月的目光从“主角的宝座”上移向黑板,杜老师很快写上了一道例题。
林寄月立刻双眼冒光,腰背挺直。
来了来了!她最喜欢的环节来了!
为了配合她学霸的身份,系统人性化地将这个世界里的所有题目都转化成了最基础的加减乘除。
一觉醒来,全世界数学水平倒退一千倍,面对杜老师期待的目光,大家焦头烂额低头不语。
展现实力的时候到了,林寄月举手,微微一笑:“一加一等于二。”
杜老师也欣慰地笑了:“完全正确,大家要向林寄月同学学习!”
“不愧是学习委员啊!这题居然还能这么解!”
“这次期中考试学委的第一名又稳了吧。”
“这特招生还是有点东西的。”
众人喧哗中,她心中飘飘然。
爽了,果然只有在小说里才能感受到这种拼好饭中毒前的幻想。
还没享受多久,下课铃一响,晏星酌的消息弹出来了。
【天龙人一号】:喂,把转账收了,下午体育课记得带我的球鞋球服。
林寄月刚被吹捧起来的好心情瞬间瘪了,她收了钱,回了个1就摁灭了屏幕。
“林同学。”
把手机塞回书包,她微笑扭头。夏茉莉那张白里透红、毫无瑕疵的小脸一下子占满整个眼帘,“杜老师想请你带我参观一下学校,你现在有时间吗?”
林寄月从美颜暴击中醒来:“班长和副班长都不在吗?”
夏茉莉:“老师说他们这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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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来上课。”
她这才想起,晏星酌跟沈江瑶是挂名的班长和副班长,可恶的天龙人!
“没事,正好下节课自习,我先带你逛一下教学楼。”
帕斯卡尔学院很大,从幼儿园到大学分布在不同的校区,高中学部在整个学院的最北端。主人公所在的教学楼是高中部最高的建筑,站在主教学楼的天台上甚至能俯瞰整个学院。林寄月先是带她参观了教学楼的各个教室,最后来到天台。
“那个红色的尖塔是钟楼,椭圆形的是体育馆,蓝色的方块是游泳馆……”
从她开始到介绍完,夏茉莉的嘴就没合上过,缓了好一会,才呐呐自语:“这也太豪华了吧……”
林寄月在旁边点点头:“同感,这比我之前看到的大学还夸张。”
“学委。”夏茉莉咬了下唇,突然郑重地握住她的手,“我说如果,如果特招生没有达到合约上约定要求的的话。”
“没达到三次就会被退学哦,还有巨额违约金。”
听到这个噩耗,她的小脸霎时间惨白如雪,手心冒冷汗。
林寄月同情地握回去,“我们一起加油吧。”
小说原著里的夏茉莉没有系统这么作弊的金手指,她的天赋点只点在了音乐方面,成绩普普通通。在违约两次后被沈江遥点了一嘴,才发现可以通过参加各种音乐比赛获奖继续留下来。
她不敢赌上三十三天的时间,万一提前告诉夏茉莉,结果违反规则重置了怎么办。
回去的路上夏茉莉一直处于神游的状态,好几次差点撞到柱子上,吃饭时更是用勺子舀空气,两眼空洞望向远方。
林寄月象征性安慰:“夏夜你刚转过来,不需要参加最近的这次考试的。”
夏茉莉依旧苦笑,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话,继续痴痴拿地叉子戳米饭。
见她这样,林寄月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她进这个学校归咎于她那不辞而别的哥哥,合约签了又反悔是要付巨额违约费的。
“下午还有体育课呢,多吃点别低血糖了。”
“好……谢谢你啊。”
林寄月送回碗碟,听到楼上金碧辉煌的餐厅内传来熟悉的嬉笑声,继续暗自蛐蛐有钱的天龙人。
下午的体育课是足球课,男女主的初次见面可谓不踢不相识。原著中他们被分到同一组进行传球训练,但是女主一脚大力出奇迹,精准踢到男主脸上,当场破了相,他大发雷霆要让女主好颜色瞧,两人由此结下了梁子。
林寄月把东西送给晏星酌时,他在低头刷手机,看到来人是林寄月,又重新垂下眼睫,隐约透露些失望。
抱歉不是你的好兄弟沈江遥让你失望了。
她扯了扯嘴角,要是沈江遥在足球课,那男主跟女主怎么会分到同一组进行训练呢?
林寄月装模作样张望四周:“少爷,沈少爷怎么不在?”
提这茬他就没好气,那家伙洁癖成精,一听到下午是足球课就偷偷溜走了,矫情得很!
晏星酌懒得解释,拎起包往更衣室走去,走到一半想起组队这事,“喂,你等会跟我一组。”
“啊?哦。”
就在林寄月顺口答应当陪练的时候,巨大的屏幕闪现在林寄月眼前,一行红色字赫然立在中央。
【警告!!!剧情线更改预警!】
她心中咯噔一下,身体猛地僵住。
系统提示音越来越大声。
十!九!八……
“少爷我身体不舒服我要请假!”
“你今天一天都好好的糊弄谁呢?”
完了完了,自打穿书以来,她已经回档过四次了,这次好不容易坚持了这么多天,难道就要功亏一篑了吗?!
“总之我不能跟你一起!”
“想都别想,哪有你说话的份?”
晏星酌头也不回,大步向前。
五!四!三……
来不及多想,林寄月往前一步,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2. 002
从未料到身后女生的肢体接触,晏星酌错愕地回头,对方指尖冰凉的体温沿着交感神经穿梭,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少女的脸庞如一片轻盈的白玉,以往黑沉沉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
红色发带挽起的头发堆泄到肩上,一亮一灭的阳光穿过发丝的缝隙,像极了流淌的金色火焰。
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屏住呼吸。
“你、你干什么?”他结巴道。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静止符,好几个人都停止了手头上的事情,朝他们投向好奇的目光。
晏星酌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正好卡住了心脏跳动的节拍,
“少爷。”
他仍在胡思乱想,难道她要告白吗?
怪不得这一个月以来她性格大变,难为她忍住心意这么久,可惜他根本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生,况且即使在一起,晏家也不允许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特招生进入家族,他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
要是立刻拒绝,她会不会哭?真奇怪,又不是第一次被告白,怎么心跳得这么快……
二人四目相对。
他的心蹦到了嗓子眼
“你都几岁了还这么怕生?”
沸腾的血管淋了一场冷雨,
晏星酌以为听错了,他怔在原地,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接踵而来的是脸颊陡然升起的温度。
一团怒火窒在心中,他死死瞪向她,黑云压城的阴郁凝结在眉眼之间。
耳畔机械声预警骤然停止,林寄月暗自舒了口气。
只是抬头一看,晏星酌眼眶发红,好像谁欺负他了一样,背开始重新狂冒冷汗。
一句调侃而已,他反应怎么会过激成这样。
“额。”林寄月绞尽脑汁找补,“对不起少爷我的意思是……”
她真诚地向前走一步。
晏星酌死死盯着这个口出狂言的人,往后退一步,并将手猛地抽回去。
声音从牙齿缝隙挤出,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滚!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
坏消息,林寄月的狗腿事业中道崩殂了;好消息是,系统没有警告她违背剧情。
她暂时认定,只要不影响剧情的发展,角色的ooc也无伤大雅,甚至可以为了推动剧情的发展来任意行动,小说里省略的时间就是她可以探索的空间。
林寄月觉得自己在玩一个第一人称视角的超现实游戏,头一回对这个世界感到有趣。
不做跟班正好,谁愿意给麻烦精擦屁股。
在晏星酌恼羞成怒地跑到更衣室后,好几个同学向她打听发生了什么,吃瓜群众没听清她说的话,但都被少爷一句“滚”给吓坏了。
几个SF后援会成员早就看不惯她跟在晏少身边的样子,幸灾乐祸地捂嘴笑。
“活该!一个特招生还整天死乞白赖地黏在晏少身边。”
林寄月全当没听见。
同桌郝熙忍不住好奇,也凑过来问:“晏少脾气是挺差的,但我从来没见他跟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发生什么事啦?”
林寄月实话实说:“我一时心急,说话冒犯到他了。”
“你可真行,那可是晏星酌!”郝熙震惊地捂住嘴,“祖宗你赶紧道歉吧,晏少你也敢惹。
林寄月摊手:“我也想啊,但他现在肯定不想见我。”
郝熙还想再说什么,看到晏星酌从更衣室黑着脸走出来,赶紧像鹌鹑一样缩回头。
他人高腿长,球衣穿得像在T台走秀,低垂着眉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以他为中心,一米之内都无人敢靠近。
体育老师看着站在中央的晏星酌,以及蹲在角落发霉的夏茉莉,手指在空中一划。
“晏星酌,还有那个转校生你们两一组。”
两人大眼瞪小眼,夏茉莉的个头正好到晏星酌肩膀,远远看很般配。
一切都按照剧情发展,没听到系统的播报声,林寄月不再观察别的地方,专心致志和队友进行练习。
直到一声咒骂打破了平静。
夏茉莉并不擅长踢足球,再加上心不在焉,晏星酌的鼻子遭了殃。
当两道鼻血在那张无可挑剔的帅脸上流下时,连局外人林寄月都感到他今天倒霉透了。
男主哥的死亡笔记一定又添了一个名字。
夏茉莉已经要哭了的样子,边说对不起边要扶起晏星酌,结果被对方用力甩开,她手无足措地站在原地,求助的目光看向体育老师。
“体育委员先把大家带回教室,我带晏星酌去医务室,夏夜你也跟我一起。”
老师带着两人离开,原本窃窃私语的A班同学敞开声音,更加肆无忌惮地交谈。
“晏少今天怎么回事,出门没看黄历啊?”
“虽然但是,晏少的脸太无敌了,生气和流鼻血的样子都好帅啊。”
“平时那么嚣张,终于倒霉了吧哈哈哈!”
什么声音都有,哪怕回到教室,交谈也没有停止的迹象。
林寄月回忆原著,男主在医务室包扎好之后,跟女主吵了一架。这时,劝架的医务室老师出去办点事,让女主看着伤势,生闷气的二人一言不发,结果被不知情况的值班学生锁上门。男主幽闭恐惧症发作,然后女主开导,二人敞开心扉产生好感,最后一位不知名路人甲发现被锁二人,结束撒花。
不负责任的医务室老师,幽闭恐惧症的男主,马虎的值班学生都是古早小说的标配,她有太多想吐槽的地方,小时候看被仙度瑞拉式的天赐良缘给吸引,当局外人变成局内人,多了份对男女主的同情。
夏茉莉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就得抱着惴惴不安的心背负起高额违约金,还得罪了全校最有权势的人;晏星酌作为曾经她很喜欢,现在唯恐不及的幼稚老板,任性又自我,一点就炸,但也没做像别的古早小说里类似校园霸凌的事情,体育课都气成那样了还老实地上完。
假如提前知道自己的恋情像男女主一样注定轰轰烈烈、好事多磨,林寄月宁愿单身一辈子窝在家里,跟小猫小狗为伴。
放学的钟声响起,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帕斯卡尔学院的选修课是线上选修制度,为了对狗腿事业尽职尽责,林寄月的课表与晏星酌的几乎一模一样。她环顾四周,晏星酌人没回来,应该还在医务室。一想到今天早早放学,明天是周六周日,她的心情都变好了,又坐回去玩了会手机。
等玩够了手机,她边哼曲边收拾东西往A班教室走去。
A班的同学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新闻社的几个成员在商讨下次校刊的内容,见她来了,有一位还热情地打了招呼:“学委今天走这么晚?”
“嗯,我拿一下笔记就走。”林寄月说。
她刚掏出笔记本,空旷的教室突然传来了一阵闹铃声,把在场的都吓了一跳。
是晏星酌的手机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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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新闻社的成员眼巴巴地望向她:“学委要不……你帮接一下。”
林寄月纳闷怎么被炒了还得干活,手倒是很熟练地掏出了晏星酌的手机。
电话传来很年轻的男声,带着疲倦的微哑,“星酌我到家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熟稔的口吻加上是年轻的声音,能出现在男主手机里的,只有他哥哥晏虞阳。
林寄月对男主的哥哥印象不深,原著对他的刻画并不多,只记得后来他在一起事故中去世,男主顺理成章成了新的继承人。
原著中兄弟俩的感情还不错,晏虞阳被当作晏氏集团的继承人来培养,一直在国外深造,原来小说刚开始他就回国了。
“你好,我是晏星酌班上的同学,他在体育课上受伤了,人应该还在医务室。”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接着问:“伤得怎么样,还严重吗?”
“看上去不严重,老师说是擦伤。”
“好的,我马上到学校。”对方丢下这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林寄月把手机放回去。
帕斯卡尔学院就没有不对晏家人好奇的人,新闻社的几个人小跑到她身边。
“学委,谁啊谁啊。”
她道:“不知道啊,他家里人吧。”
林寄月作为驰名双标的跟班,在整个高中部都是赫赫有名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个月以来她对晏少的态度变得十分冷淡,简直判若两人。
新闻社几人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摸下巴:“想起来,晏少怎么在医务室呆了那么久,以往放学前他就溜了,难道踢成脑震荡了?”
话音刚落,系统的警报声又响了。
林寄月暗骂怎么又来,双腿已经下意识地冲出了教室。
望着她奔跑的身影,另外一个扎双马尾的成员猛敲了一下手心,恍然大悟:“难道是……欲擒故纵?”
更加感性一点的高个子男生双手捧脸:“但是下意识的行动背叛了她!”
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三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
“她超爱!”
众人眼里的追爱少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了一楼。
医务室在走廊的尽头,位置偏僻,除非特意去,平常不会有人会路过。
走廊内空无一人,教室都锁上了,她畅通无阻地跑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医务室的钥匙。
系统只有无法推动剧情时报警,剧情围绕着男女主角转,所以报警大概率是该开门的路人甲没出现在医务室门口。
喊保安应该是来不及了,林寄月大脑飞速运转,眼角一抹红色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一脚踹裂消防器材的玻璃,拿起消防斧就往外面飞奔。
在倒计时还有两秒钟时,她跑到了医务室窗外,大声喊道:“我要砸窗了!里面的人离远点!”
医务室亮着灯,坐在床上的夏茉莉听到声音,惊喜地抬起头,她扭头拍拍缩在被子里的那人。
“晏同学,来人了!”
小山似的隆起瑟缩了一下,被窝里探出了脑袋。
晏星酌眼角泛红,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察觉到窗边有动静,慌忙翻身,走到床边。
窗户哗啦的一声刺耳,碎玻璃纷纷扬扬溅开,像一场冰做的雨。
林寄月站在窗框的残骸处,右手还拿着斧头,发梢沾着亮晶晶的碎渣,虎口渗透的血珠顺着柄部往下爬。
3. 003
“你们没事吧?”林寄月问。
“学委!还好有你,我们没带手机,附近没人,晏同学的幽闭恐惧症还犯了,我今天一天脑子都乱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夏茉莉语无伦次解释,眼泪汪汪地跑到窗边。
“没事没事,别怕了,他现在还好吗?”
林寄月把碎玻璃敲干净,让她踩着窗沿跳下来。
这时晏星酌也来到窗前,只是盯着那道蜿蜒的血痕,呆呆地抬头。
“你受伤了?”
夏茉莉一听,完全忘记了男女之间应有的距离感,捧起她手:“没事吧,我给你消消毒。”
“消毒要一会时间,我等你们出来再自己去。”
其实她是不想再牵扯进男女主剧情线里当电灯泡,望着磨磨唧唧的晏星酌,林寄月心好累:“还愣着干嘛,快出来啊少爷。”
她向他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语气有些不耐烦。
晏星酌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的视线刚刚定格在从两人交接的手指处,此刻又往上抬,直到落在她的眼底,她说话时发间抖落出星子般的碎光。
余晖从她的背后斜劈过来,把影子裁成细长的刀,正好劈在他胸膛三寸处。
晏星酌收回目光,黑羽般的睫毛微颤。
他一言不发地跨出窗。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没怎么开口,林寄月纯粹是累的,身旁两人的沉默却在她意料之外。
夏茉莉遭到了惊吓,脸上是梨花带雨的忧愁,她紧紧粘在林寄月身边,与晏星酌保持一米远,生怕被他吃了似的。
而晏星酌双臂抱胸,始终保持着“在律师到来之前不会说一句话”的别扭劲。
谁又招惹他了?之前的坏心情不该已经被女主治愈好了吗?
林寄月瞄了身后这个祖宗两眼,心里嘀咕他比外星人还难猜懂,突然想起那通电话:“对了少爷,你家人刚刚打电话过来了。”
晏星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跑去电梯口。
夏茉莉也想快点回去,她跟着跑回去,望向站在原地的林寄月,疑惑道:“学委你不回教室吗?”
“我有点事,等会回去。”
林寄月作为负责任的狗腿子,自然不会对善后工作置之不顾,她立刻打电话给班主任说明情况。老师先表扬了她关心同学心切,后指责她过于鲁莽,不过看她认错态度良好也没有再为难,修玻璃的钱也是由学校报销。最后怕夏茉莉不熟悉路,叮嘱她把她送回宿舍。
送完住宿的夏茉莉,时间已经快到六点半了。
她跟男主都是走读生,两人并肩走在林荫大道上,各怀心思。
正当林寄月思考着晚上打什么游戏吃什么东西时,晏星酌轻咳一声开口:“我从医务室带了点消毒用品,你的手……”
林寄月看了他捏一路的药品,忍不住想笑。
知道他是好心,但是孩子没了你来奶了,伤口都凝固了还消什么毒。
她扬眉,张开手转了,掌心的伤口蒙了一圈白布。
“没事,你们上楼的时候,我去医务室包扎了。”
晏星酌要说的话哽在喉咙,忙把碘伏棉签藏回口袋。
“哦。”他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
林寄月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存了逗他的心思,“怎么?少爷是在关心我吗?”
“少自作多情!”
他瞪了她一眼,偏过头,余光瞥到了什么人,突然兴奋地往前方招了招手。
林寄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辆遍体漆黑、在银色灯光下折射出璀璨星光的车停在校门前。
虽然她不懂车,但是无疑是辆豪车。
靠边站的年轻人长着一副与晏星酌很像的脸,只是五官轮廓更加成熟柔和,他看着晏星酌跑过来,拍拍肩问:“没事吧?”
“没事!哥你怎么亲自开车来了?”
“这不是担心你,爸妈等你好久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晏星酌只比他哥矮几厘米,神情却跟孩子似的依赖,“只是小伤,我们快回去吧。”
“这位是刚刚接电话的同学吧。”晏虞阳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笑意盈盈的目光移到林寄月身上,“星酌不介绍一下吗?”
跟班怎么能让老板开金口,她忙开口:“晏先生你好,我叫林寄月。”
晏虞阳掀起眼皮,认真地问:“哪个寄?”
他的眼睛生得真好,远远看去水雾蒙蒙的。只是单单看人,便好似涌出了无限情愫,像春日村落里慢悠悠飘起的一缕灰色炊烟,有着令人放松下来的力量。
几乎要陷进他眼睛里,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我寄愁心与明月的寄。”
“好名字。”
走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同时有香根草的低调与阳光的温暖。
她突然觉得这种气息似曾相识,但又困惑,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
“谢谢你帮忙找到了星酌,天色不晚了,不如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林寄月不想介入兄友弟恭合家欢场景,摆摆手:“没事没事,这是我作为班干部应该做的,我家跟晏同学家两个方向,就不叨唠你们了,我坐公交车就好。”
少爷不愉地斜她一眼,她装作没看见。说罢,便直直地往外走去。
刚走两步,背后晏虞阳的声音不急不慢的响起:“最近的一班公交车在二十分钟后,夏天的夜晚蚊虫又特别恼人,是吧?”
林寄月停住,心里冒出一种被威胁的微妙感。
不过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见好就收,腿很听劝地往回捣:“晏先生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
晏虞阳看着她乖乖地走回来,扬起嘴角,拉开车门。
豪车就是豪车,空调调到了最舒适的温度,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还有淡淡的木质香薰,一屁股坐上车垫时,她感觉自己骨头都软了。
晏星酌坐在副驾驶,一直在和他哥扯东扯西,没想到平时那么高傲的人,现在变得这么健谈。晏虞阳听得直笑,时不时接上一句。
车窗外风景由稀疏的郊区变为繁华的街道,五光十色的光晕嵌在霓虹灯里,林寄月托着脑袋靠在门边,有些昏昏欲睡。
“听星酌说你是特招生?”晏虞阳问。
“对的。”
一加一等于二的特招生。
“那你很厉害,作为特招生,在帕斯卡尔学院的校园生活应该相当不容易吧。”
前期原主自己努力争气才进入了这个学校,后期拜你弟弟和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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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所赐,还算活得风生水起。
她摆出商务化笑脸:“没有啦,我们班同学和老师都挺照顾我的,特别是晏星酌同学。”
“是吗?那就好。”
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一下车载屏幕,低沉舒缓的女声流淌至整个空间,淹没了晏星酌的那句笑得真丑。
林寄月一愣,抬头去看播放音乐的界面。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哪怕循环了都快上百遍,还是会有第一次的心动。
伴奏只有简单的钢琴与吉他,女声轻软温柔,低低吟唱自己的故事,整首歌像极了一场笼罩着旧时光的梦境。
“晏先生好品味,我很喜欢这首歌。”
车子驶进隧道,橙黄色的光穿过玻璃,弥漫在车内。
“这是很多年前,我的一位朋友推荐给我……”他降下半扇车窗,晚风卷着少女的发梢,在空中划出弧度。
“女朋友。”插进来一句突兀的回应。
她找到声音的源头,晏星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好像她的一句认同就会玷污到他们晏家的门槛,生怕贫穷势利的病毒将污染到他们晏家后代高贵的血液。
林寄月毫不畏惧地迎上去。
晏虞阳声音夹杂在风声,模糊不清:“星酌,别瞎说。”
他不情不愿地收回视线。
手指尖落在膝盖上打拍子,她的脸藏在后视镜里,被灯光染成了小小一个,长满光斑的橘子。
隧道很短,即将从明亮过渡到黑暗之际,林寄月盯着扁扁的内后视镜,鬼使神差地开口:“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车子一个猛刹,正好停在红灯前。
晏星酌忍无可忍,第一个跳出来反驳:“我哥一直在国外,怎么可能见过你!是吧,哥?”
他心里鄙夷,想巴结他一个还不够,还痴心妄想想勾搭上他哥,休想!
内后视镜中,晏虞阳的眉眼波澜不惊,红光染得慈目鬼魅,眼角那颗黑痣更犹如欲滴未滴的血珠。
不知为何,多盯几眼,心中就多生几分诡异。
她飞快地低头。
下一秒红灯变绿,晏虞阳回道:“是第一次见。”
林寄月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那是我搞混了。”
车子重新启动,汇入车流。
她家在桂山区最南部,鳞次栉比的写字楼逐渐消失在黑夜中,道路变窄,交错电线杆下拥挤着老旧的楼影,快到了林寄月熟悉的景色,她忙喊住:“晏先生,前面车不好开。停在这里就行了,今天谢谢你和晏星酌同学了。”
“没事,回去注意安全。”
晏虞阳注视着少女的身影渐渐没入巷子深处,视线转开,落在副驾上,“怎么不送送同学。”
“她算什么。”
晏星酌别过脑袋,认定自己早就和林寄月闹掰了。
哪怕她今天有帮过他,他也下意识认为她是别有用心。
这种胆大妄为、见色起意的性格本就让他不爽,更何况他永远不可能是那个先低头的人。
他俯视着肮脏的街道,傲慢地挪开眼。
隔着一面薄薄的玻璃,他没有发现,车上映照出的那张脸仿佛已经落入令他避恐不及的尘埃,困在这昏黄炎热的筒子楼里。
4. 004
回到家里,桌上摆着几个保温盒子,林寄月打开一看,是青椒炒肉丝、鸡蛋炒蒜薹和青菜汤。
她用手虚晃一圈,发现还有余温,说明林母刚走没多久。
林寄月这个世界的父母都是警察,十岁那年父亲因公殉职,母亲独自撑起了这个家,可惜这些都与穿书而来的她无关——记忆里寻不到半分父亲的轮廓,就连母亲周淑兰的面容也只在三四次仓促照面中潦草勾勒。仅有的那点相处时光里,周淑兰也时常拿愧疚的目光看着她。
林寄月知道她的愧疚对象是原身,作为鸠占鹊巢的人,每次与林母相处时,心中常常充斥着若有若无的罪恶感。
她只能在栖居这个身体时做到对林母好,并争取不再回档,早日把真正的跟班一号还给她。
老式电风扇吱呀呀地转,初夏的傍晚有些闷,她就着热风吃饭时,顺手按开了电视。
电视正播放着财经类的访谈节目,主持人在与逐岳集团的创始人对话。
“您才二十二岁,成立的逐岳集团……“
林寄月本来对这种枯燥的访谈节目没什么兴趣,刚准备拿起遥控器换个频道,熟悉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
十分钟前还一起坐车的人突然出现在电视里,有种打破次元壁的错觉,晏虞阳身着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姿态放松地坐在沙发里,白皙的指节随意搭在一起,修长的长腿自然地交叠。中间的头发特意用发胶固定好,露出光洁的额头。
“……‘胜可知,而不可为’,你需要谋划全局,不断思考更新,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这并不代表你能胜,只有当你的竞争对手做了愚蠢的事情,你才能胜。在竞争中,不懈怠的耐心是制胜的关键。”
他语速平缓,面对镜头淡然微笑,与车内交谈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看来当时不止她一个人摆出来商务化假笑。
林寄月盯着他脸,总有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明明他和晏星酌长得很像,但是从晏星酌身上却察觉不了这种气息。
思考无果,摁下遥控器,电视调到了电影频道,播放的是欧洲某一小国的公主与美国记者的浪漫爱情故事,她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听到窗外叮叮咚咚的玻璃珠声,才发现窗外下起了小雨。
这场小雨持续到次日中午才隐约消停下来。
林寄月窝在被子里,舒舒服服躺到了九点,直到客厅传来乒铃乓啷的声响,以为家里遭贼了。
她忙跑出来一看,原来是周淑兰正在客厅里包饺子,动作不太熟练,但包出来还像模像样的。
“还想让你多睡会,结果把你给吵醒了。”周淑兰笑着说。
“哇!中午吃大餐吗!妈妈,这饺子什么馅的?”她惊喜地问。
林寄月确实好久没吃饺子了,上次吃还是现实世界在家过年的时候。
“你学习正是辛苦的时候,我前段时间老不在家,今天有时间,妈妈想着犒劳犒劳你。”客厅的老风扇又不管用,周淑兰额头上起了细密的汗珠,林寄月见状忙用纸擦了擦。
“要不到我房间包吧,我房间有空调,我收拾一下就好。”
“没事,马上结束了,别把你房间弄脏了。”周淑兰面前的两个碟子已经铺满了整整齐齐的饺子,“左边的是荠菜馅的,右边是玉米猪肉馅的。”
“太好了,我都爱吃!妈妈真好!”
“我也好久没做饺子了,正好让你尝尝妈妈的手艺。”
看女儿这么开心,周淑兰身上的疲惫顿时消失了,也笑着擦擦手。
在她去厨房煮饺子的时候,林寄月在手机下单了一台空调,这段时间做晏星酌的小跟班赚了不少零花钱,她大部分存了定期,剩下的打算犒劳自己和补贴家用。
“寄月啊,桌上还有一盒冷冻好的饺子,你等会送给隔壁的卢爷爷。”
“知道啦!”
她的声音盖过了油烟机的响声,怕她听不见,林寄月也大声回。
她端着饭盒,敲响了隔壁的门。
周淑兰的人缘很好,早上林寄月走到公交站上学,一路上经常遇到许多跟她打招呼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她虽不知道卢爷爷长什么样,但猜想他是向她表达过友善的邻居中的其中一个。
隔了十几秒,没人回应。
林寄月又敲了敲门,试探道:“有人在吗?”
门里传来走路的声音,不一会门开了。
“卢爷爷,这是我妈包的饺子,荠菜跟玉米双拼的,您有空的话……”她边说边要递出饭盒,映入眼帘的是宽大的黑色T恤。
她手一顿。
上面画了一个唱京剧的戏子,特别像劣质外卖盒上印的卡通人物。
这还是位国潮爷爷?
林寄月咽下没说完的话,顺着国潮青衣的脸缓缓仰头,终于看清对面这人轮廓硬朗的下颚。
“爷爷去医院了,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讲的,谢谢阿姨的好意。”
那人接过饭盒,抬腿往回走,转身的瞬间,齐耳的银色头发飘动。
“钟意!”林寄月这才认出来了,“怎么是你?”
被喊到名字的钟意迷茫地转身,扫了她两眼,也认出来了。
“林寄月?”
“是我。”
钟意看着憋不住笑的林寄月,尴尬地拉了拉衣襟,“这是我奶奶在超市打折买的。”
林寄月好不容易憋住笑,正色问:“卢爷爷没事吧。”
“没事,例行体检。”
“行,这饺子别放太久,趁着新鲜吃,我也回去吃饭了。”
钟意迫不及待缩回去,半掩上门时“欸”了一声。
他耳根处泛起了一团玫瑰色的红晕,小声道:“那个,你不要跟他们三个讲啊。”
“知道啦知道啦。”她笑眼弯弯,跟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回去。
一走到厨房,扑鼻的香味就弥漫开了,周淑兰又炒了两个菜一个汤,解开围裙上的结,“怎么了?送个饺子这么开心。”
“这不是有好吃的吗?妈妈,隔壁卢爷爷不在,他孙子在,我就给他了。”林寄月吃了一个饺子,韭菜鸡蛋馅的,咬上一口鲜嫩多汁。
“你说小意啊,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你不记得啦?”周淑兰给她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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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排骨,“不过他爸爸妈妈离婚后就不怎么看到他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去哪了?”
没想到妈妈人脉这么广,听到小意这个称呼时,她还是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这孩子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着。”
“咳咳,他在我们学校呢,可有名了!”
周淑兰望着女儿眉飞色舞讲述的模样,指尖轻轻将她鬓边散乱的碎发别到耳后。这些年女儿总让她格外省心——课业从不需要督促,生活起居也早早学会自理。丈夫离世时,她自己终日浸在泪海里浮沉,哪有余力照看孩子的情绪。
待回过神时,那个会扑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姑娘,已然蜕变成把心事都埋在作业本里的少女。
她突然发现,女儿说话时又有了从前那种手舞足蹈的小动作。
“寄月,妈妈以后多做饺子给你吃。”周淑兰突然说。
林寄月愣了一下,然后冲她莞尔一笑:“好啊,我还想吃糖醋排骨,吃小酥肉,番茄牛腩……”
好景不长,母女其乐融融的时光被一通电话给打断了,周淑兰接了电话,让她晚上自己热一下饺子吃,不用等她,便套上衣服就匆匆离开了。
林寄月收拾完餐桌,也换上衣服准备出门,郝熙约她下午一起玩。
踏出家门,抬头是阴云密布的天,看上去要下雨。
她刚从家里拿了一把伞,郝熙的电话就来了。
“喂,我准备出发了,要不要让司机去接一下你?”
“不用,我家这边车不好停,我坐地铁。地址已经发给你了,到了给我打电话吧”
郝熙爽快地说了句OK,她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喜欢来一出是一出,脑海里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前段时间爱上了看狗血青春校园文,对游戏厅、网吧等这类小说里常出现的地方特别好奇,央求了林寄月好久,才让她带她去电玩城。
一出地铁站,林寄月就认出了郝熙,她身着鹅黄色的连衣裙,蓬松的短发上别了小花发卡,显得格外俏皮可爱。她一直在东张西望,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林寄月!”郝熙奋力挥手,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边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林寄月跑过来:“你今天穿得好漂亮。”
“谢谢啦!不枉我昨天挑了一晚上的衣服”她大大方方接受,拿手肘碰了一下林寄月的胳膊,揶揄道,“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林寄月,校园论坛上关于你的帖子都爆了!”
校园论坛?什么古早词汇。
林寄月平时玩手机只是刷刷视频看看书,朋友不多也就不怎么登社交平台,她皱着眉凑过去:“我看看?”
《惊天大瓜,晏少的小跟班竟为他砸窗救人?!究竟是为爱英雄救美,还是欲擒故纵的新把戏?(附图)》
图片上是她与晏星酌站在医务室外交谈的画面,夏茉莉刚好被挡在树干处,从这个视角上来看,拍照者应该站在树后。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新闻社那几个人乱写的,怪不得回教室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那么奇怪。
而且,这两个选择怎么好像都在暗示她对晏星酌芳心暗许啊!
5. 005
看到自己与晏星酌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林寄月头都大了。
楼主:【家人们!!!吃到大瓜是我放学晚应得的!事情是这样的,体育课上LJY不知道说了啥,少爷脸色瞬间黑了,甩衣服走人。我当时还以为他俩闹掰了,结果没过多久,听说在体育课上受伤的少爷还没回来,门还被锁了!然后……重点来了!!!小跟班二话不说,抄起东西,直接砸了医务室的窗户,翻进去救人!我的天呐,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1L:【等等,楼主你是不是脑补太多了?这不就是普通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吗?怎么就扯到爱情了?你们这些恋爱脑真是看啥都能磕CP……】
2L:【啊啊啊!!!我家少爷居然受伤了?!心疼死了,明明是她惹少爷生气,现在又装好人去救人,心机太重了吧?!】
3L:【你们是不是太闲了?这种事情也能吵起来?不就是同学之间帮忙吗?至于这么激动吗?】
4L:【楼主你清醒一点!!!现实不是偶像剧!!!而且晏那种人,怎么可能看得上LJY?你们别瞎脑补了……】
这个帖子发布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下面已经聚集了几百楼,回帖数还在上升,大部分都是骂她的。
这帮人可真闲,林寄月不喜欢被人评头论足的感觉,她直接一个投诉,把手机还给了郝熙。
“下周回去找他们算账,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替你骂了,保证让你乳腺畅通。”
郝熙又把她写的评论找出来,的确妙语连珠,怼得几层楼都来围攻她,乐得林寄月直鹅笑。
两人走进商场电梯口,她的好奇心还没有满足:“你跟晏少到底什么情况?”
节假日的缘故,电梯也快满员了,蚂蚁搬家似的,一拨人乌泱泱下来,又一波人上。
林寄月先让郝熙进去,郝熙自觉站到了最里面的位置。
她怕郝熙被挤到,左手拥住她的腰,右手将她抵在墙壁上,与他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思考了下说辞,林寄月想起原主之前自愿跟在晏星酌身边任劳任怨,除了前途跟金钱,不说喜欢,好感应该是有的。
于是她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边:“以前可能有点好感,现在不喜欢。”
郝熙眨巴眨巴眼睛,接着双手合十抵在嘴上。
林寄月以为她看到什么熟人了,没想到她扭捏地摇了摇裙摆:“那改成喜欢我也可以。”
看着对方微妙的表情,郝熙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啦,是我鬼迷心窍啦!林寄月你个天然渣女!”
林寄月:???
电玩城正对电梯口,郝熙一进来就被五光十色的游戏设施亮花了眼,她冲到柜台前摸出包里的卡:“你好,我想先买一千个币。”
回头露出得意的笑:“我这次可是有备而来,知道先买游戏币才能玩,厉不厉害。”
柜台站着的是一个兼职的大学生,听完这话表情管理差点没稳住:“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支持刷卡支付,您可以使用微信或者支付宝。”
“什么?!”
郝熙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林寄月忍俊不禁,走上去,打开手机上的二维码:“我买了券。”
验完券,机器跟倒豆子似的吐出哗啦啦的游戏币,郝熙捧着装得满满的小筐,一脸满足:“寄月,多少钱,我请你啦!”
“没事,我们AA就行。”
“AA是什么意思啊?”
她意识到郝熙虽平易近人,但也是位千金大小姐,从来没平摊过费用,解释道:“就是一人一半。”
“行,那你告诉我多少就行了,咱们先去玩吧。”
这家是附近能找到的规模最大、种类最齐全的电玩城,郝熙今天的情绪一直处于高涨的状态,看到什么玩什么,她对游戏上手得很快,转了一圈选择赖在赛车的机子面前血拼。
火焰图纹的赛车与深蓝色的赛车不断对抗比拼,屏幕上的排名也由第七名逐渐爬到了第二名。
少女手中的方向盘简直要抡出火花来,贝齿紧咬下嘴唇,精神高度集中,连同受她气势所吸引的围观群众也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红色赛车在最后一个拐弯时不小心擦到了边,车轮打滑,仅落后零点五秒居于第二。
围观的人跟着摇头,可惜就差一点。
“啊啊啊啊!”郝熙气得抓乱自己的头发,不服输的又投了两个币,衣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她抽空接上电话:“喂,老爸?啊?!不是说四点吗,我才玩了一个半小时呢。”
电玩城里面太吵,话筒里根本听不清,郝熙跑到外面去接电话,林寄月帮她玩了一局,刚抵达终点时,她顶着鸡窝头郁郁寡欢地回来了。
“舞蹈老师下午有事,所以课提前了一个小时。”郝熙嘴瘪得能挂油瓶,“不好意思啊寄月,都怪我爸给我报的什么舞蹈班。”
郝熙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仓鼠,林寄月笑着理顺了她的头发:“没事,下次再玩吧,路上注意安全。”
“林寄月。”
“嗯?”
郝熙严肃地看着她:“你小心点,我怕我会爱上你。”
林寄月:“你爱得也太快了吧!”
筐子里的游戏币剩的差不多了,数了数还剩二十个,林寄月打算抓个娃娃送给郝熙,她选中一个长得像郝熙的仓鼠玩偶,才试了两次就抓到了。
抱着仓鼠玩偶,她寻找下一个猎物。
走过其中一个抓娃娃机时,熟悉的身影站在机器面前。
林寄月停下,倒退两步,揉揉眼睛。
真的是钟意!
他换上一身黑色皮衣,眯着眼睛,要不是站在娃娃机面前,还以为他在布局什么惊天计划。
两个币投入,机器唱起了歌。
钟意专注地操控把手,粉蓝色的光打在侧脸上,意外有些孩子气。
机器钩爪瞄准了恐龙玩偶中的其中一个,精准地张开钩爪,“咔哒”一声,恐龙的后颈被卡住,钩爪将它提了起来。
钟意嘴角微微勾起,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下一秒,钩爪力量放松,已经腾至半空的玩偶立马滑了下去。
恐龙脑袋着地,遭受重创,倒立在玻璃箱子里。
沉默片刻,钟意皱起眉,不难读出他表情上的显露的一丝不愉。
“钟意。”林寄月路见不平一声吼,“要不要我帮你,实不相瞒,我夹娃娃的技术可好了。”
他大概没想到这里会碰到认识的人,下意识地错开眼神,又点了点头。
“你帮我拿一下东西。”
娃娃重新绽放出光亮,她摇动把手,钩爪也跟着顺时针晃动。在倒计时结束之前,按下了按钮。
钩爪轻巧地勾住了恐龙背后的钥匙扣,插翅难飞的玩偶从洞口掉了出来。
她蹲下身拾起玩偶,举到钟意面前。
钟意抱着仓鼠,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好强。”
“那是。不过今天怎么老遇到你,你家不应该在晏星……晏少家那边的富人区吗?”
“我昨天住在爷爷家,今天晚上回去。”
林寄月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好奇地问。
“原来是这样,话说这是什么恐龙啊?”
“腕龙。”提到他喜欢的东西,连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很多,“它们鼻孔长在头顶上,脖子很粗,但是头特别小,因此不太聪明。”
意识到自己在不熟的人面前说了太多的话,他的分享戛然而止,又变回了生硬客套的钟意。
林寄月还在抓别的恐龙玩偶,浑然不知地继续问:“那这个头上长齿轮的呢?”
“它是三角龙,头部有三个角,长得像犀牛一样,面对敌人时,经常低头用角来抵御。”
“可惜只有两款。”抓了三次终于抓到了,手指插到钥匙扣里,她得意地甩着玩偶转圈,“三角龙拿下,这个也送给你吧。”
瞧见钟意表情有些奇怪,她问:“怎么了?”
“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林寄月把仓鼠玩偶拿回来,回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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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你也和我想的不一样。”
明明长得像不良混混,性格却温和又内敛,节假日会主动照顾爷爷奶奶,爱好是恐龙。原著中的钟意在SF四人中存在感是最低的一位,他不爱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四人登场时镶边的那个,戏份堪比西天取经四人组里的沙僧。
最重要的是,当男女主与沈江遥身陷三角风暴、洛斯羽暗恋男主未婚妻时,钟意像极了误入潮人圈里的路人甲,顶多在男女主啃来啃去的时候吐槽一句挡路了,林寄月读的时候以为他是高冷,没想到剥开外壳,内核却是“平平淡淡才是真”。
走出商场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雨点打在地面上,积起一个又一个水洼。
雨点把伞面打得噼里啪啦,这么大的雨,她庆幸自己还好带了伞,钟意茫然地望向乌青色的天,又看看她的伞。
她问:“你家司机没来接你吗?”
“我坐地铁来的。”
他感受到旁人稀罕的目光,解释道:“我从小跟爷爷奶奶一起住,上初中的时候才被接回去,更习惯这里的生活。”
林寄月睁大了眼睛,怪不得他在当时以抓马著称的校园文里出镜率这么低,原来人设是太贴近现实了。
“那你现在打电话给司机吗?”
“不了吧,我家离这里还挺远,太辛苦他们了,我等雨小点再回去。”
这已经不叫贴近现实了,他人也太好了吧!
她心底有个小人在咆哮,回想起初见时对他纨绔的评价,半夜起来都想给自己两耳光。
他说要等雨停就真往商场走去,天气预报都显示下到第二天了,照他这呆瓜样估计会待到晚上。林寄月赶紧拦住他:“你不介意的话,跟我撑一把伞吧,我正好也要去地铁站。”
见钟意还在犹豫,她指了指腰间挎包上的玩偶:“我看天气预报还要下很久呢,与其等会把玩偶弄湿,不如现在赶紧回去,卢奶奶不是还等你回家吃饭吗”
林寄月不想把简单的事情搞这么麻烦,现在离那所满是荷尔蒙气息的帕斯卡尔学院很远,不会被乱造谣,而她也丝毫没产过玷污这位纯洁圣父的念头,撑一把伞又如何呢。
钟意被她说服了,他主动握住伞柄,雾蒙蒙的雨天,身后隔着雨声的繁华街道。
一切都笼罩上了灰色的雨雾,只有伞下的世界是鲜活的。
两个人挤在一把伞有些局促,钟意没跟女生靠这么近过,尤其是看到他出糗的女生。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身旁人的身上,落在小巧的发旋,柔顺的长发,以及露出小半截的鼻子上。
“想起来我小时候也喜欢过一段时间的恐龙,你看过动画片里的恐龙宝贝吗,我还记得……”
鼻子下面的唇一张一合,令他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兔子,也是喜欢小口小口捧着脸吃东西。
“喂?你在听吗?”
钟意缓过神来,发现林寄月正盯着他的肩膀看,“你怎么不把伞往你那边移移,肩膀怎么都湿了?”
快走到地铁站门口,他默默移开目光,信口胡说:“我肩膀热,想凉快凉快。”
胡扯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她收起伞,又狐疑地瞄了他肩膀两眼。
距离要下的地铁站还有大约十站,他们上的这站人流量很大,林寄月眼疾手快找了个空位,钟意慢吞吞走进来,倚在玻璃车门上放空,地铁车厢的冷气开得很足,她看到钟意闭目养神,突然揉了揉鼻头,猛地打了个喷嚏,接着又陷入似睡非睡的状态,头小幅度地上下点。
林寄月看不下去了,她脱下牛仔外套,走到钟意身旁,轻拍他肩。他惊醒,摇晃了一下身形,差点从把手处滑下去。
“你先穿上吧,我里面穿得厚。你再冻着就感冒了,晚上再喝点感冒灵补补。”
钟意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林寄月看他迟迟不接过去,直接垫脚,啪地一下甩到他肩膀上。
末了还不放心地加两句:“事先声明,你要是真重感冒了可不能赖我了。”
钟意:“……”
6. 006
高中学区的中央坐落着一所宫殿似的图书馆,沿螺旋式的阶梯往上走,推开巨大油画右侧的大门,便是SF成员专属的休息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高耸的花树,花季尚未到来,绿叶扎满了遒劲的枝丫处,叶与叶拥簇了团团的紫色花蕾,远看似是溅在蓝天上的紫色颜料。少年躺在窗前的沙发上,眼睑紧闭,双手放松地搭在一起,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晏星酌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与一个看不见面容的人相爱,有时是篝火前穿着男生制服的他,有时是星空下穿着白裙的她,有时是雨中冰冷的一双手,有时是电话中的一声新年快乐。
各种各样的记忆破裂成玻璃碎片,碎片漂浮在白色长廊,镜面上照出自己替他人的喜怒哀乐,晏星酌试图去记住相关的画面,然而只是徒劳地走马观花。
长廊的尽头是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在怜悯地微笑。
【晏星酌,你无法逃离命运,你注定会爱上她。】
镜子里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起,越来越扭曲,甚至演变成了讥笑。
他心底突然冒出一团火气,愤怒使他握紧拳头,砸向了镜中的自己。
接着一道白光闪过,他听到白球鞋碾过碎玻璃的声音,像咬开青梅汁水迸溅的脆响。
蓦然睁开眼睛,晏星酌看到了天花板上创世纪的壁画,心跳加速疑在梦中。
“你醒啦?”
洛斯羽嘴里嚼着车厘子,口齿不清道。
“我睡了多久?”
“十五分钟吧。”
他瞄了一眼时钟,穿上外套就往外走,洛斯羽惊得车厘子都放下了,抬高声音:“晏星酌你别吓我,你不会要去上课吧?”
昨天去上体育课就已经够惊悚的了,今天再整这一出,他都快以为好兄弟被鬼附身了。
晏星酌没理他,没停下的步伐似乎在默认这个答案。上周被关在医务室惊恐发作的时候,转校生刚说了几句话,他的嘴就开始说个不停,连小时候被绑架的经历,这种埋在心底的秘密都对陌生人说出来,晏星酌怀疑他的大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无法控制的行为再加上刚刚做的梦都令他焦躁不安,他不喜欢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找寻问题的源头。
洛斯羽目送他的背影,连忙摇晃钟意的手臂:“你快劝劝晏少,他这几天怎么了?”
一旁看书的钟意被扰得皱眉,拿起书就往更远的位置走。
“钟意怎么你也抛弃我。“洛斯羽做作的哀嚎,余光瞥到黑色书包上挂着的粉色影子,手贱拉了一下,被一闪而过的人影拍了手背。
“他有没有被鬼附身我不知道,你要是再乱碰我东西可以下去见鬼了。”
钟意人高马大地倪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像一个英气逼人的刽子手,似乎欣赏完美颜就得迎接砍脑壳的命运。
这一天天的……洛斯羽立刻闭嘴,继续含泪吃车厘子。
*
林寄月说话算话,周一一早就逮着新闻社几人删了帖子,那几人互相对视,老实点了点头。
她盯着删完后的空白页,还有点不敢相信:“这就完了?”照小说尿性,不得舌战群儒三百回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吗?戏剧张力呢?矛盾冲突呢?
眼镜女说:“其实我们发完也有点后悔了,没征求你和晏少的意见就偷拍你俩,确实不太好,而且万一把你恋情搞……”
“等等!”林寄月一听到“恋”这个字赶紧叫停,“我再次声明,我对晏星酌绝无非分之想。你们几个也是,才多大啊怎么尽想着谈恋爱啊什么的,你们不该准备学习准备高考吗?!大学怎么办?”
三人再次对视,挠了挠头:“高考是什么东西。”
“……”
林寄月噎住,他们这么一反问她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大学都是申请制,可恶的天龙人们连高考的烦恼都没有。
她气势顿时小了:“总、总之,以后发什么东西都要征求别人的同意知道了吗?”
“知道了!”
郝熙站在树旁,正热火朝天地给仓鼠玩偶照片P图,察觉新闻部三个人小鸡仔排队似的从她面前经过,她一转头,不知道什么林寄月走到了她身旁。
郝熙把手机收起来,揽上林寄月的手臂:“这么快就解决了?。”
“比我想象中顺利得多,他们三人还挺好的,讲道理就能听进去。”林寄月道。
“谁让他们不经他人允许乱发照片啦,说教一顿都是轻的。”
这话她倒是赞成,尽管发帖子的人刚开始没有恶意,若是被有心人诱导发酵,恶意造谣,会对心智还没完全成熟的高中生造成创伤,别说心理强大到完全忽略他人意见的高中生,连这种成年人都是少有的。
林寄月在高中时候就有遇到过类似的事件,那时因为胆怯没有站出来,现在化身风纪委员,发现一次,扼杀一次。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音乐教室门口,郝熙突然拉住了林寄月的衣袖,林寄月微欠首,就听到郝熙紧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少爷怎么来了,不会是看到那帖子找你算账来了吧?”
林寄月忙往门内瞄了一眼,晏星酌坐在阶梯教室第一排的正中间,后面乌泱泱坐满了人。
他大咧咧地半躺在椅子上,双臂舒展,一手贴着椅背,一手握住手机,普通的椅子硬是被他坐出龙椅的感觉。只是表情倒是没有姿势那么放松,眉峰压低,眼睛微眯,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晏星酌惬意,班上的人却不好受,个个跟上朝的大臣似的,怕说错一句话就被拖下去斩了,好好的下课时间却被搞得比课上还严肃。
林寄月一看不妙,低声:“我觉得很有可能啊,他怎么一直盯着手机不放?”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啊,该处理都处理完了,他哪来的帖子看。再怎么说她也算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怕他?
“你们两个不进去吗?”
身后的声音充满疑惑,林寄月扭头,沈江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胳膊夹着两册乐谱。
郝熙脑子转得快,让出个道:”这不是等副班先进嘛。”
等沈江瑶摸不着头脑地坐到晏星酌身边时,她拉着林寄月往第一排靠边的两个座位跑。林寄月对她竖了个大拇指,知我者莫若郝熙也。
但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音乐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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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是位年轻的实习老师,对教学充满着热情,为了让同学们更好地参与到课堂当中,选取了一些高中生比较熟悉的歌曲,比如这首《如果可以》。
沈江遥走到钢琴前伴奏,晏星酌和林寄月之间空出了一个位置。
“好,那在老师示范唱完,大家合唱后,老师想看看同学们学得怎么样。那今天就从学号尾号为1的同学开始。”讲台下面一阵哀叫,林寄月双手捂住头部,眼睛搓成两条细缝,一动不动。
“一号,林寄月同学,我们掌声鼓励一下!”
她右眼皮一跳,站了起来,椅子咚的一声弹回去。
音乐老师还在鼓励:“站到前面来!”
周围由嘈杂转为安静,班上大部分都看过校园论坛上关于林寄月的帖子,出于对她补窟窿工作能力的认可,很少有人在班上胡说八道,但是当老师喊到她名字时,还是有不少同学抬起头看热闹。
林寄月心如死灰地走到讲台中央,一直垂头盯着嵌进台面里的电脑。
难得见她这么绝望,晏星酌好笑地环起双臂,心想上这一堂课真是赚了。
老师示意开始,钢琴声起,林寄月一开口就跑了两个调,接著整首歌以开火车的速度往奇怪的调一发不可收拾,每个字都跟弹簧似的波折。
所有人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好难听。
最先绷不住的是晏星酌,他噗嗤一声,接着非常不礼貌地笑出声,要是有个管家在,定是得欣慰得摸摸胡子,叹一句好久没见少爷这么笑过。
以他为导火索,班上的笑声是一阵叠着一阵,连老师都嘴角都带笑。
她气得索性闭嘴,老师维持了课堂纪律后,措辞委婉地安慰了林寄月几句。
等她下来,郝熙看她始终郁闷不已,拍拍她肩:“其实也没那么难听,就是一点点跑调。而且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你唱歌释兵权,你现在可是和平使者,没发现大家多开心吗?”
“……”
林寄月眼神更幽怨了。
她哪会不记得这节音乐课上男主哥孔雀开屏,高歌一曲,热爱音乐的女主对他从此刮目相看。只是没想到这节课也有她出糗的戏份。
果不其然,在经历两轮都不咋地的砖头后,男主这块美玉闪亮登场,如珠玉落盘般清亮的声音响彻整间教室。
“哇!!我以为谁吞CD了!晏少唱歌这么好听啊!”
“晏少可以啊!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呜呜呜晏少晏少我们喜欢你,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旁边的郝熙拍得手掌都红了,林寄月先是蔑视了这位叛逃敌营的家伙,视线又打了个圈,假装张望教室后面的钟,扭头往后寻找夏茉莉的身影。
这一回头,就恰好刚好撞见了夏茉莉聚精会神的目光,没想到她就坐在身后,她发现林寄月转过来,连忙仓促地转移视线,林寄月回了个礼貌的微笑,继续装模作样看时间。
可以可以,小萌芽已经种下,男女主看对眼指日可待。
想到回家的日子同时也会指日可待,林寄月又把自己哄好了,她宽慰自己反正这只是书中的世界,再忍一忍,两年之期一到就滚蛋。
7. 007
后两节课是选修课,班上同学分道扬镳去不同教室,临走前她从教室后门看到夏茉莉走到第一排,和沈江遥搭话,晏星酌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都不积极行动,小心老婆被别人抢走。林寄月还在记仇,无端生出阻碍自己回家的念头。
“我得去机房抢个好位置,先撤了哈!”郝熙一手挎上包就往外冲。
“行,今天中午夏夜请我吃饭,你下课了就自己先去食堂。”
林寄月选的是经济学,郝熙则去机房上计算机课。选修课不止有A班学生在,面向的更是整个高二学部,走在路上,她这时才知道校园论坛的舆论波及得有多广,指着她议论的人比比皆是。
有两个SF应援会的成员挽着手跑到她前去,经过的瞬间,胳膊肘往她身上撞,其中一个见她趔趄,回头上下扫了她两眼,接着爆出一声爽快的笑声,明摆着要拿她下马威看。
拳头捏得嘎吱响。
有意思,想挑软柿子?
林寄月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弧度。熟悉她的人知道这是她发飙前的预兆。
白球鞋快步往前,她伸手要往前面那人肩膀上够,被半路一截手腕拦住,那双手替代她拍了一下肩膀。
撞人的那个没想到她会上前反抗,准备好拧眉斜视的表情却在看到来人时更加紧绷,她结巴道:“晏、晏少?”
视线顺着皮肤下纵横的青筋往上移,晏星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她身边,他跑得很急,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被她阴沉的眼神盯着,他不自然地整理了乱掉的头发,然后目光重新聚焦到面前惊慌失措的人身上。
“为什么故意撞她?”
不远处看到她被撞开,脚便不受控制地往前跑。晏星酌不断跟自己强调只是还清上次她的恩情罢了。
被喊住的几个人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开不了口。
林寄月冷淡地旁观他居高临下施恩的神色。
看到他们的表情,晏星酌心下了然,他当然知道自己有一些的狂热粉丝,以及她们所做出的疯狂举动,只是通常情况下他选择性装聋作哑,省得卷入无聊纷争。
不过今天是特殊情况,他开口:“林寄月是我……”
“你很爱多管闲事吗?”
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晏星酌顿了顿。
他还没回头,身旁一阵风略过去,林寄月已经站在女孩面前。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她捏着住对方的领带,轻轻一扬,扬眉:“故意撞我?怎么?想引起我注意?”
她突然拽着领带往前拉,女孩迫于气势不由自主被她带着走,直到撞上晏星酌的手臂,晏星酌仿佛被烫到似的,猛地甩开手臂,怔怔地看向林寄月。
女孩也扯回领带,抱住手臂,恼羞成怒地瞪向她。
两人的目光几乎要把她盯出个窟窿来。林寄月笑了笑,半身前屈,凑到她耳畔:“这不是在帮你吗?我可瞧不上你们眼里的香饽饽,把矛头对准别人,有什么意义呢?”
又故意抬高声音,无辜摊手:“下次有人要是再这么撞我,我就当你也想被我英雄救美了。当然,想出名想被写进论坛也可以来找我,我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她的语气相当狂妄,近乎威胁,微压的眸子扫了一圈人群,好像在挑选下一个拉进1V1拳击场的人。别的不说,跟班一号这个身体从小就有坚持过体能训练,真要1V1,指不定谁输谁赢。
那个应援会成员你你你半天都说不出来,拉上另外几个跑走了。周围学生不约而同噤声,直到林寄月抬脚,这种诡异的气氛才被打破,但没有人再敢对她指指点点。
憋住的气终于发泄出来,她大步向前,完全不管论坛如何编排,也完全没有看晏星酌是什么反应,反正系统没警告就代表没事。
林寄月往前走,晏星酌跟在后面。
说来也讽刺,从前她是跟班,现在他却跟她保持两米社交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高中时再次翻阅这本小说时,她越看对男主越不满,就比如说话不清不清楚,明明不在一起,还发表这么暧昧的言论,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对方的感恩戴德,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彻底落实了两个人的关系,只会让对方得到变本加厉的排挤,原著里夏茉莉就因为这个缘故,后期一直受欺负,直到两人的情侣消息公布后才完全改变。
林寄月不理解,男主要是有这个心怎么不把应援会给解散了,给自己的小粉丝们树立点好的形象。
前面的脚步停下,林寄月回头,抱臂看他:“有什么事吗?”
晏星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表情像是被问懵了,嘴倒先开口:“我们一个教室的,走一条路不是很正常吗?”
谁问你这个了?林寄月索性把话说开了:“上次我们在医务室被人拍到了,有人乱传谣,我已经让人把帖子删了,你最好也跟你的那些小粉丝们声明一下,别像刚刚那样说出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几分钟前被那句“多管闲事”刺得下意识要发火,现在见她的语气充满疏离,丝毫不见当初的憧憬,仿佛心口的刺猛地一拔,剩下一个空落落的缺口。
梦中不由自主的感觉又来了,晏星酌右眼皮跳了一下。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为了无视情绪上的细微变化,他的声调倏地一扬,“你不领情,可本少爷是个知恩图报的,你开个价吧!”
林寄月像看神经病一样瞟了他一眼,拔腿开跑,晏星酌还在后面不依不饶念叨。
“五万,十万,还是二十万……三十万总够了吧?”
要是三十万只能享福两年但做牛做马,那她还不如直接享福两年!
声音越来越远,出于对晏星酌有限体能的信任,她直冲楼梯。
经济学所在的明德楼装了四台电梯,楼梯间一个人都没有,她刚爬了两个阶梯,没想到后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家伙居然阴魂不散地追上来了!
“林寄月!你跑什么啊!我让你报个数,又不是跟你寻仇!”
晏星酌的声音气喘吁吁,在空荡的楼梯间内异常响亮。
催命铃离自己越来越近,林寄月咽了下口水,三步并两步跨栏,但也知道爬到教室也堵不住他的嘴,揣测少爷的零花钱也有限,于是乱报了个数:“那一千万!”
“你狮子大开口啊?!”
他果然犹豫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听到他开口:“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条件,你还要从前一样跟着我。”
一时不知道是吐槽这小子比她想象中还要有钱,还是骂他是满脑子想着奴役别人的狡诈小人。林寄月翻了个白眼,拒绝的话在嘴边,刚吐出一个“不”字。
三天不见的系统从天而降,血红的字甩她脸上,震得她头皮发麻。
这王八蛋系统,平时闭嘴,什么话都不说,只有在打她脸时跳得比谁都勤快。
她心里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然后眼一闭,索性一屁股坐下。
晏星酌终于追上她,双手伏在膝盖上,大口呼吸,额前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微微仰起头,汗珠顺着皮肤流至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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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林寄月坐在上面的台阶上,托着头等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晏星酌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猫盯上的老鼠。
“你干什么?”
她笑眯眯地站起身,拍拍裙摆上的灰:“没呀,等我的好老板一起上课呢。”
*
经济学教室里。
钟意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他往窗外瞥了几眼,没有疑似林寄月的身影,收回视线,落回手机的聊天界面,屏幕快要暗时,手指又点了一下。
【Oakmoss】:在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
【月亮不睡我不睡】:好嘞,谢谢你。
消息是十分钟前回的,他拇指按了好几下笔帽,又抬眼望向时钟,还有三分钟上课。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扔开笔,往上滑。
【帅到你我很抱歉】:钟意!你玩我啊?你当时推荐戏剧课的时候怎么没说要演猪啊?
不是她。他表情未变,随便打了两个字。
【Oakmoss】:你是第一天上课吗?
【帅到你我很抱歉】:对啊,你们都去上课了我呆那干嘛?!
鼻腔飘出一声气音,他把手机盖在桌上。
只剩一分钟了,老师在讲台上调试设备。
后门开一道缝,他扭头转向侧边,林寄月的脸从缝内探出来,发现钟意后招了招手。
钟意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他也扬起手。
林寄月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点点头,蹑手蹑脚推开门。
讲台上话筒发出噪音,经济学老师摸着自己光滑的脑门,低下头继续琢磨仪器。他被噪音打断注意力,刚要放下手,眼尾处忽然掠过一抹红。
晏星酌脸颊闷红,额前碎发耷拉,有几根黏在额前,丹凤眼荡漾着一泓水色。估计是嫌太热,西装外套搭在手上,右手扯了扯红色的领带,露出衬衫下一角漂亮的锁骨线条。
很少见他累成这样,意外有种男狐狸精成形的魅惑,后排好几个女生都转过去看他,这动静吵得连林寄月也多瞟了几眼。
晏星酌跟在后面,边走边张望有没有空位,正好看到钟意的旁边没人,一屁股坐上去。
“你今天也来上课?”他一点不客气,扯了张旁边桌子上的纸。
不料钟意啪的一下,巴掌牢牢覆在纸面。
用力扯,纸还是纹丝不动,再使劲,白花花的纸终于不负众望撕开了。
晏星酌捏着拇指大的纸絮,疑惑抬头。
钟意模范生一样端坐着,留给他半边冷酷的侧脸。
晏星酌缓缓吐出胸腔内的浊气,某个不合理出牌的人将他少爷脾气都磨平了些,他觉得自己的耐心真的越来越好了。
“我得罪你了?”他真诚发问。
沉默片刻,钟意举起手机,晏星酌凑过去,里面映照出他的面孔。
晏星酌左看右看,觉得虽然凌乱了点,但是依旧很英俊很帅气。
“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钟意语气里充满嫌弃,把手机收回去。
晏星酌还是平生第一次被人指责形象问题,他简直气笑了:“你还染了一头白毛,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
钟意胡说八道:“这是天生的!”
后面两个小学鸡你一句我一句,压得前桌的林寄月连老师布置的作业都没听清楚,她转头,面无表情地屈指轻敲桌。
两个人同时噤声。
等她回头,又传来交叠的异口同声两个低语。
“说你呢。”
“说你呢。”
8. 008
听完两节节课读PPT大会,同学们都上得筋疲力尽,除了有几个还赖在座椅上玩手机,其余的人一下课就开始收拾东西,林寄月也不例外,她背上书包,打开手机聊天界面给夏茉莉回消息。
她一脚踏上过道,听到晏星酌咳了一声,终于想起来位置后面还坐着新老板和钟意。
“啊……你们。”
握着手机的手抽出空着的食指指尖,在两个翘首以待的人面前晃来晃去,晏星酌臭屁地挺直腰板,脸上写满了“你有话对我说是不是”,钟意则抬起眸子,林寄月居然能从他眼神中读出“我有话跟你说”的渴望。
指头犹豫了一下,最终停在红色条纹领带的身上。
晏星酌立刻打了胜仗似的,挑衅地看向钟意,钟意压根不回应,目光继续停驻在林寄月身上。
林寄月一秒变脸,笑意藏在乌浓的眉眼中,睁大眼睛捂住嘴:“钟少跟晏少居然坐一起啊,这么巧啊!那我不打扰你们了钟意晏少就拜托你了。”
说完还跟钟意挤眉弄眼了一下。
他心领神会地点头,立刻架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晏星酌往反方向拖。
一声高过一声的“林寄月”很快被丢在身后。
她偷笑,转身前往食堂,路上给钟意发了个“干得漂亮”的小熊猫表情包,直奔食堂。
特招生的食堂挤在一楼的左侧小角落,二到五楼皆是少爷小姐们的天下,林寄月穿过一楼琳琅满目但价格不菲的面包店,鼻间由黄油和糖浆的香气变为家常菜的油香时,她挤出排在窗口前的队伍,终于找到了夏茉莉坐的位置。
夏茉莉上课的教室离食堂很近,林寄月到的时候她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桌上摆着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菜品。
“久等啦。”林寄月把包放好。上了一上午的课,晏星酌又胡搅蛮缠那么久,肚子早就饿了,她对着饭菜双眼放光,“好丰盛啊,谢谢你请我吃饭!”
夏茉莉递给她一杯冰镇汽水,抿嘴一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都点了一遍。你不要客气啊,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医务室的事情了。”
林寄月感激地接下,咕噜咕噜喝完,女主此刻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跟人形一千万的差距变成了盆地跟山峰的差距。
“对了学委,之前我不是有问过你关于违约的事吗?”
“嗯?你说。”她夹了一口西蓝花。
“副班告诉我,如果获得A级的全国性奖项,可以申请转为艺术特招生或者体育特招生。我之前学过一阵子钢琴,然后拜托副班帮我找一下关于音乐特招生的相关文件,副班刚刚把资料都发给我了。”
剧情点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原著里是两次考试后,沈江遥才会告诉夏茉莉这件事。
林寄月咽下西蓝花,不动声色:“还有这种说法,那很好啊!如果你对成绩没有信心,可以做两手打算。”
夏茉莉把她的空杯倒满。
“我也是这么想的,上音乐课的时候我有留意到他会弹钢琴就去问了,没想到副班人还挺好,还借给我了音乐教室的钥匙。”
说着说着,少女的脸颊浮现可疑的两抹红云。
林寄月默默嚼饭,心里吐槽,亲爱的你现在可是男装丽人,能不能注意一下犯花痴的场合。
“下了课他让我弹了一段,然后一直夸我很有潜力,不瞒你说学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对我这种人来说,肯定和鼓励真的很重要……当然学委你唱的歌也是很有潜力,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突然提到上课唱歌那事,米粒呛在喉咙处,林寄月剧烈地咳嗽两声,正要为自己辩解两句,抬头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在想感谢他一下,但是沈同学好像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于是想要咨询一下学委。”
夏茉莉情不自禁地托起腮边,浑然不知汽水从另一只手抓住的饮料瓶中倾斜而下,液体在杯中溢出来,流淌至桌上。
“水水水!”
眼见要流到地上,林寄月忙起身夺走饮料瓶,抽桌上的纸擦桌子。这一动作令夏茉莉也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她边道歉边擦桌子。
两人把桌子收拾完,空气中有片刻的停滞,林寄月开口:“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但是我可以帮你问问别人。”
“真的吗?!太感谢你了!”
夏茉莉握紧她双手,笑容灿若朝阳,令人目眩神迷。
“就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说。”她生怕林寄月反悔,小鸡啄米地点头。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林寄月迟疑地把话抛出来:“在音乐课上,除了我和沈江遥,你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吗?”
“没有啊。”
“那……你对晏星酌怎么看?”
夏茉莉的笑容一僵。
这个名字令她回想起不太好的记忆,暴怒如同狮子的面容还印在脑海中,哪怕之后被关在医务室时,男生缩在被子里,也是刺猬般竖起防备,她根本不敢靠近,夏茉莉来帕斯卡尔学院前就对SF成员有所耳闻,晏星酌也正如他们所说,既拥有玫瑰般的美丽,又像玫瑰一样尖锐。
想到这里,她认真地说:“我觉得他有点可怕,学委你也离他远点吧。”
他有点可怕。
可怕?
这个过分残酷的词语牵着林寄月的魂魄往空中升,远处,现实世界的林爸林妈和小狗土豆在云层中和她告别。
经历了一天的坎坷,她坚不可摧的道心哗啦啦碎了两口子。
她麻木地吃完饭,麻木地告别,麻木地举手回答问题。
复杂的情绪填满了胸腔,心脏好像开了两道闸,一道放热水,一道冰水,被别人关心的热流混杂在任务失败的透心凉里,她想哭又想笑。
林寄月魂不守舍地上完下午的课,早早走出教室,坐在花园内的长椅上抬头望天。
如果任务快失败的时候,系统就会出现提示,所以代表现在任务还在继续,但是难道要她继续想办法,昧着良心撮合那两个人吗?
而且夏茉莉对晏星酌的评价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再当他们爱情的守卫战士得多费劲啊。男主这小子跟超雄似的,徒有张好脸,跟沈江遥一对比,也难免女主瞧不上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觉得他帅的……
林寄月越想越纳闷,明明都照系统做的,哪里出了问题?
说到底还是这狗屁系统的错,别的系统都是左一个亲又一个宝的跟你互动,她这个系统倒好,惜字如金,其余时间都在潜水,出了事她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她深呼吸,仰头靠在椅背上,朝天空中不存在的系统竖了个中指。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她什么都不想管,闭上眼,五感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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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了几倍,眼耳鼻舌身,听闻触视感皆在。阳光抚过眼皮的褶皱,太阳落在视网膜上变成了流动的暗红色,钟声水波般晕开,惊起鸟群翅膀张合,不急不慢的脚步声踩在草里,应该是郝熙寻来了。
“郝熙我今天太累了,再让我躺会。”林寄月说。
与此同时,脑子里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到底什么是真实的呢?书中世界也可以通过五感感受,自己每天想回的家是真实存在的吗?引以为豪的常识是存在的吗?万一在这里死了,那是不是回档不了,真的就死了?
万一,现实世界是假,书中世界是真。
林寄月呼吸不上来,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到恐慌。
怎么会呢。她努力安慰自己,驱散这份窒息感。她叫林寄月,华国江吴省临江市人,爸爸方叶是市医院内科医生,母亲刘芝春是银行客户经理,家里养着一条叫土豆的萨摩耶,家住在临江市、临江市……
“你还好吗?”
不是郝熙的声音,是另一个让她耳熟的……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年轻男子挡住了太阳,垂首看她。
晏虞阳的眼睛比弟弟的更圆润,看起来也更善良。眼尾弧度往上翘,黑白并不分明,此刻定定地看着她,眼神跟上一次看弟弟时并无他样,充满担忧。
“啊、我没事。”林寄月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您是来接晏同学的吗?”
晏虞阳笑笑,没有否认。
“我可以坐一会吗。”他问。
林寄月:“当然可以。”
粉色的花朵缠绕填满长椅镂空处,少女坐在左端,饱和度高的红色蝴蝶结发卡是浅色花团中的唯一的浓色,晏虞阳往前走了两步,径自坐在长椅的右端。
察觉到动静,林寄月往右移了一眼,落在晏虞阳西装袖口下的左手上,那里扣着一条与商务精英气质格格不入的学生手表,仅一秒,目光又不动声色地回到面前的白色喷泉上。
喷泉荡漾出两个扭曲的身影,粉色花瓣零落飘在池水中,喷泉顶部的丘比特屈坐在二人倒影中央,食指放在唇边,似乎已经找到了下一个恶作剧的目标。
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室出来,依稀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这时,他突然开口:
“我在帕斯卡尔学院念书的三年,是状态最糟糕的时候。因为家庭和身体的原因,我总是逃课到处玩。”
晏虞阳的声音夹在在笑声中间,听得不是很清楚,林寄月抬手拢回夏风拂过的发丝,察觉到若有若无的眼神,回首望去,四目相对。
晏虞阳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他安抚似的地微笑,她想,如果他去当心理咨询师的话,患者应该会大哭一顿把心事倒豆子一样吐露出来吧。
他的声音跟电视里的一样不疾不徐:“但是肾上腺素消去后,是无尽的空虚,那个时候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有一天,我路过这个花园,觉得花开得很漂亮,就在这里睡了一觉,醒来后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当时看着这些花,心想人还不如像植物一样活着呢,叶子不在乎明年会不会长出新芽,而我太过执着弄清过去和未来的模样,弄丢了现在的自己。”
他的笑容里仿佛含着某些更加意味深长的东西,只是无人能读懂。
“至少面前的花是真的,云是真的,此刻的我是真的,不是吗?”
9. 009
加长车飞驰在城市的夜色中,后座的晏星酌手肘顶在沙发扶手上,掌心托着后脑勺,视线一直黏在手机上。
一排排绿色长框挤满了屏幕,晏虞阳装作没看见,继续翻看文件。没想到晏星酌主动开口:“哥,我生日派对的请柬能再加两个人吗?”
泰宁集团次子的生日聚会宴请了社会名流、政界要人等知名人士,与其说是为他庆祝生日,不如说是各方交流、合作和分享资源的场所,连晏星酌本人都没有更改出席名单的权利。
“是这个不回你的人吗?”晏虞阳放下文件,见弟弟别过脑袋不回头,他笑了笑,“我会替你想办法。”
灯光一闪而过,照得晏星酌的眸子都亮了几分,嘴上却依然不承认:“我怎么可能邀请这种不识抬举的人。”
沉默几分钟后,晏星酌突然开口:“哥,我朋友最近有点奇怪。”
“他认识的一个女生性格大变,老是跟他对着干,我朋友本来脾气很暴躁,但是在她面前总是会忘记自己在生气,然后总被她牵着鼻子走……”
晏虞阳神情微怔,花园里的少女显然易见变成了晏星酌目前感兴趣的人,这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的拇指不自觉地拨弄手表表盘,似乎这一行为才能带来安心感,他开口打断:“星酌,你这个朋友是你自己吧。”
“不是,真是我朋友!钟意你知道吧,钟校长的儿子。”晏星酌语气立刻激烈起来,带着谎言被拆穿的慌乱。
晏虞阳盯着弟弟的眼睛,那双天真的、明亮的眼睛属于一个尚未经历过风雨的孩子,他在鲜花和糖果中长大,听惯了溢美之词与吹嘘追捧。掠夺是他唯一学会的手段。他想要的,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拿到手。这种任性又顽劣的人偏偏最容易受到别人的宠爱,只要他跌跌撞撞学着走路,尽头总会有人伸出手拥抱他。
凭什么?
他敛下眼睫,藏住一丝嘲弄:“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想要的猫吗?”
“那只白猫是店里唯一一个不理你的动物,你说你很喜欢它蓝色的眼睛,跟我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让它认主。结果刚带回家,你就哭着跑到我面前,给我展示被猫挠出来的伤口,说要扔了它,最后还是我把猫领回去了。”
晏虞阳像个好哥哥一样揉了揉弟弟的发旋:“你从小就对那些驯服不了的生物产生兴趣,接着好奇、迷恋、丢弃,这个环节循环了很多次了。星酌,多少东西都丢到我屋子了。”
最后一句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被他慢条斯理地说完,哪怕对他无条件信任的晏星酌也产生了一丝危险的错觉。
只是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他刚冒出想证实的想法时,车突然停下来了。
晏星酌就这样稀里糊涂下了车,走到客厅时,母亲玉书刚好从厨房端了煲好的汤出来,她头发挽起,墨蓝色的旗袍显现出姣好身材,岁月好似对她格外宽容,年近四十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皱纹,依旧端庄美丽。
“今天这么早回来了?”她看到儿子回来了,面露惊喜,“刚想说让四伯去接你。”
晏星酌低头换鞋:“哥今天接我的,他没跟你们说吗?”
玉书听这话,才注意到他身后的晏虞阳,晏虞阳把外套递给保姆,朝她颔首示意:“玉书阿姨,爸在里面吗?我有事找他。”
“啊……虞阳回来啦,先去洗手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玉书笑容有些僵硬,她把煲好的汤放到餐桌上,一转身被身后突然冒出的晏虞阳吓了一跳。
他扫了一眼餐桌,桌上摆了六菜一汤,都是清淡鲜美的家常菜,不过只摆了三双碗筷。
他盯着餐具时间越长,玉书越不安,忙解释道:“你这几天不是没回家嘛,还没来得及问你,妈现在就去拿。”
“我只是在看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晏虞阳笑眯眯地回。
晏济一直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他坐在主位回消息,鼻梁上的眼镜压住了眉目间的阴骘,等晏虞阳坐下才抬头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晏济吃了一点就停了筷子,他有胃病,医生建议他少食多餐,本来都打算离席,他好像突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就开始跟大儿子交谈最近收购的项目。晏星酌一直闷头吃饭,晏济问完大儿子,又转头问了几句小儿子在学校如何,晏星酌含糊了几句,这种态度让晏济很不满意,他话锋一转,谈到了晏星酌的婚约对象徐枝意。
玉书见儿子脸色难看,忙开口帮腔:“是你徐叔叔的女儿回来了,这不是正好你生日吗,大家聚一聚,你带她到附近转一转,交个朋友而已,你们都是学生,怎么可能谈那么远的事,是吧?”
晏济不满地放下筷子:“晏星酌,你动不动甩脸色的脾气是从哪学的?我就让你做一件事,你就顶嘴成这样了。好的不学学坏的,你怎么不向你哥学学!”
这句话如同一滴水溅到沸腾的油锅里,晏星酌腾的一声站起来,吓得玉书扯住他衣角往下拉。
“三百六十五天,在家的日子一只手都都数得过来,这时候开始摆父亲的样子了!”他喉头微微滚动,情绪在心口翻涌,“让我学学哥……那凭什么哥没有婚约,就我有!”
最后半句他陡然拔高了声音,餐桌上的众人皆是神情一变,晏济反应过来猛拍桌子,震得碗筷都小幅度动了一下:“混账!就是太惯你了,敢这么同你老子说话!!”
玉书见状不好,赶紧抚住他的腰,劝他坐下。晏济正在气头上,哪会听进去,他咬紧腮帮就要教训他。晏星酌站在他对面,攥紧双手,眼睛红红的,不服输地瞪回去,椅子拖动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只有晏虞阳像局外人一般静静欣赏这场闹剧。
端起玻璃杯,温水顺着喉咙滑下,他甚至在内心可惜明明是一场难得的家宴,却弄得这么狼狈。
二人谁都不服气,就在僵持的时候,晏虞阳突然开口了。
“爸,你让弟弟先冷静冷静,我有话跟你说。”
晏济气血上涌,下意识要把怒火转移到说话人头上,转头那刻撞进了一个熟悉的眸子。
太过于像那个人,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这才想起,刚刚晏星酌冒犯到的不仅他一个人。
“你好好反省反省!”他的暴怒终于偃旗息鼓,深呼吸两口,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晏星酌,丢下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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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书房。
晏星酌更是不吃硬,直奔卧室,“砰”地一声把门摔上。
一切再次恢复安静,只剩钟表嘀嗒的声响。
“辛苦了,我去跟爸说点事。”
晏虞阳是在这场战争中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人,他冲着失魂落魄的玉书点头,径自走向楼梯,在拐角处看见了晏济高价收购的老鹰铜像。
雄鹰铜像敛羽低俯,强有力的利爪紧握悬崖底座,桀骜地巡视地盘。
晏虞阳眯着眼睛望去,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老鹰的底座背部不知道被哪个调皮的孩子用漆笔涂白,它只顾一味往前冲,却不知栖息地早已被一点点蚕食。
正如这个分崩离析的家。
*
周淑兰今晚要值夜班,晚上的饭菜照例摆在桌上,今天吃的是糖醋小排。
前几天买的空调早已经装上,周淑兰女士一听是她自己拿钱掏的,大手一挥包了个大红包,让她不要在意学习之外的生活琐事。总而言之,她终于享受到了吃完饭不用大汗淋漓的美好体验。
林寄月吃完饭冲完澡,就赶紧跑到卧室里面,尽管今天晏虞阳说的话对她有所触动,但她仍然很不爽地点了奶茶外卖,弥补这两天诸事不顺的糟糕心情。
她躺床上看了会综艺,中途手机又震动了两下,一打开,七八条消息蹦出来了。
发消息最勤快的是郝熙,她先是谴责林寄月连续几天抛下了她独自离开的行为,见她还没回,怒发了十几个小猫伸爪子放电的表情包。
【好好好XI】:林寄月出来说话!!!
要是再不回消息,感觉下一秒对面小猫就要挠人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对不起,斯密码咯!我今天实在太倒霉了,想赶紧跑回去躺床上。
郝熙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问她除了唱歌出糗还发生了什么,林寄月把昨天被找茬以及晏星酌追逐战的事简单讲了一下,郝熙一听拍案叫绝。
【好好好XI】:下一步他就要爱上你了!小说都这么演的,先是女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然后是该死怎么总想起她,最后变成了不愧是本少爷喜欢的女人。
林寄月简直槽多无口,首先针对小说里的人吐槽小说中的小说这种套娃式的情况,她无话可说;其次她仔细一想,这些话还真有可能是晏星酌会说出来的咯噔话。
最后要是他的喜欢真这么莫名其妙,她会怀疑只要是不顺从他说话的,晏星酌都有可能情不自禁地喜欢上。
最最重要的是,男主肯定会喜欢女主啊?!跟她这个小喽啰有半毛钱关系?难道真有人看病喜欢医生,学车喜欢教练,上班喜欢上司?
【月亮不睡我不睡】:妈呀可别瞎造谣,晏星酌估计就想要一个好使的跑腿,这福气还是献给女主吧,臣绝无二心!
【好好好XI】:什么女主,被男主爱上不就是女主了嘛!
郝熙这话她可不爱听,想到小天使夏茉莉,她坐起身子就噼里啪啦打字。
【月亮不睡我不睡】:郝熙,你这个观点我可要纠正一下,被女主爱上才是男主,女主不爱他,那他屁都不是!
10. 010
【好好好XI】:虽然我对你的过激发言保持保留意见,但是我承认,晏少这么过于霸道的性格确实很少人能hold住。
【好好好XI】:不过说起晏少,下周就是他生日了。
林寄月打字的手指一滞,原著中晏星酌的生日可是大场面,女主被晏星酌邀请到生日宴会上,格格不入的女主出尽洋相,衣服也被香槟塔弄脏了,沈江遥知道夏茉莉是女生,给她换上漂亮的晚礼服。再次回到宴会厅,灰姑娘摇身一变成白天鹅,男主对身着晚礼服的女主一见钟情,共舞一曲,追问她的联系方式。
之后的事她不想回忆了,因为男主身边的狗腿一号好心办了坏事,女主抓住时间,正如十二点的辛杜瑞拉一般跑走了。生日宴会事件前,还有女主掉马被男二发现的剧情,垃圾系统不知道又会埋什么坑等她掉下去。
她甩甩脑袋不去想这些事,拿起奶茶猛吸一口。晏虞阳说的有道理,想再多也无济于事,还不如专注自身,能无伤通关就无伤通关,大不了回档。
手机还在嗡嗡响个不停,她嘴里还在嚼珍珠,瞄了眼手机上的最新消息。
【大好人(欠他人情)】:你的衣服我洗好了,什么时候还你?
【天龙人一号(一千万)】:下周日我生日别穿太寒酸。
这两个人串通好似的,聊的话题还都跟衣服有关。她先回了钟意,只要他有空都可以,然后又随意地发了个1给晏星酌。
这回晏星酌的消息先发过来了:请柬明天给你别弄丢了,还有一张给李望。
她从大脑里搜索一番,想起来是跟班二号的名字。
原著中李望并没有在生日派对中出现,只有跟班一号忙前忙后。这次李望能在名流云集的宴会上露面,哪怕是作为一个跟晏家攀上关系的特招生小跟班,都对他未来发展有极大的帮助。
林寄月不禁扬眉,晏星酌这么够意思?还是说安排了什么大活动需要两个人干活。
她好言好语地跟晏星酌回了句谢谢,把二人聊天记录勾选完发给李望,李望秒回了三个感叹号。
【提前退休】:我也是好起来了……学姐,果然还是富贵险中求啊!
李望跟林寄月都是特招生出身,能以普通人的身份考入帕斯卡尔学院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存在,聪明人打着崇拜的幌子,放下身段甘愿成为男主的跟班,要是没有点私心根本说不过去,无论是图钱还是图资源,林寄月都不讨厌这种野心。
【提前退休】:我的天,我听说学术界也会有很多人来,那岂不是能和海普所生物学研究员近距离接触吗?!学姐,我给你发个红包,感谢你引荐我认识晏少!
【月亮不睡我不睡】:大可不必啊,要谢去谢晏少。
【提前退休】:这不是不敢嘛。
原来是原主把李望介绍给晏星酌的,林寄月消化完信息,总觉得对话似曾相识。她拍了下脑袋,怎么把女主交的任务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寄月忙给唯二两个SF人脉发消息问沈江遥喜欢什么,钟意一直正在输入中,最后发了个兔子微笑表情。
【大好人(欠他人情)】:蜈蚣吧。
谁信啊!这绝对是他讨厌的东西吧!
林寄月嘴角抽动,彻底放弃这位,转而点开天龙人一号的聊天框。
晏星酌跟吃了枪子似的发来一段语音,他似乎在一个空旷的房间,甚至都有回声:“林寄月我忍你很久了!上次在车里想勾搭我哥就算了,这次还要勾搭沈江遥,我给你一千万不是让你做这种事的!!”
不行,这个也靠不住。
她甚至没听完全部就点了出去。
*
于是乎,第二天上午A班教室内。
林寄月站在夏茉莉座位前讪笑:“不好意思,我没能问到。”
夏茉莉正在座位上装订资料,她先是一愣,然后微笑摇头。
“学委能帮我就已经很感动了,应该我跟你道歉才对,明明晏同学那么可怕,还让你去接近他。”
“没事没事,小事小事。”
林寄月整天跟自我中心的男主打交道,遇到这么通情达理的人还有点不适应,回到位置上时还在跟郝熙感慨:“夏夜人还挺好的,愿我身边以后都是像她这样的人。”
郝熙把漫画书合起来,不满道:“本小姐我还不能满足你吗?我还不够人美心善?!”
林寄月恭维:“哪能跟您比,我是说我老板呢。”
郝熙嘀咕了声那还差不多,把漫画书夹的两张华丽的信封递给她。
“晏少给你和另外一个人的,收好了。”
白色的信封布满了烫金玫瑰,火漆印压着干花,仔细一闻信封还有玫瑰的香气,打开是一张闪着珠光的信纸,上面手写着派对时间地点,还有受邀者的名字。
林寄月翻转卡片:“谢谢,晏星酌还真是喜欢玫瑰,说起来他人呢?”
“晏少今天心情不好,我不是迟到吗?看见他板着脸往图书馆走了。”郝熙拿手挡住脸,小声地在她耳旁道。
“他哪天不臭着个脸……欸对了,那你会去他的生日派对吗?”
郝熙拍拍胸口:“我必须得出席的,这种场合怎么少得了我八卦记者郝熙!”
她声音一高,就被竖着耳朵听的后桌给捕捉到了,忙拍拍肩膀问她什么八卦。
“你们不知道吗?”郝熙神秘兮兮地回头,刻意压低声音:“晏少未婚妻要回国了!”
林寄月和后桌皆是瞳孔地震,大喊道:
“未婚妻?!!”
晏星酌的未婚妻怎么会这个时间段回来,她要回来了男女主的第一支舞可怎么办?
三个人太过沉浸在八卦中,根本没察觉到四周早已安静,杜老师站在讲台上忍无可忍,把他们三个拎到白板前做题。
林寄月一看题目被系统变成两位数乘除而不是一开始加减法,就知道难度有所升级,她先把自己眼中的计算题算完,瞥了两眼旁边的题目,偷偷地把计算过程分别写在左右两边。
趁老师不注意,她用笔帽轻轻敲了下白板。
两人面前的白板只有寥寥几个数字,郝熙马上响应号召,后桌也偷瞄两眼,唰唰开始往下写。
等他们写完,她赶紧擦掉,准备走下讲台,一回头与杜老师意味深长的目光打了个对眼。
林寄月继续讪笑。
系统大方向不靠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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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挺有用,三道大题都是正确的。郝熙立刻在pad写上“小的任凭林寄月大人驱使!”。
毕竟是开挂搞定的,林寄月不敢认这个大人,拿电容笔回:“免了免了,我担不起。
周三下午都没有课,申请大学的材料包含了素质拓展的部分,学生需要通过参加社团活动以及相关的比赛来获得加分点。大家纷纷收拾书包去各自社团的教室进行社团活动。
林寄月参加的是摄影部,摄影部的社团活动基本上是以颁布一个主题,部员在两周时间内通过自由活动拍摄照片,最后参与评选讨论。
她从活动教室拿完相机,悠闲地晾在教室外的走廊吹风。
帕斯卡尔学院的绿化做的很不错,远远望去都是树跟花的世界,很养眼,树底下坐满了写生的学生,林荫大道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男生夹着篮球,勾肩搭背走向篮球场。
这次的主题是一瞬,由于准备时间还很长,她并不急着交付作品。晏虞阳说得对,听从此刻自己的心意最重要。
额前的刘海被风吹起,身后的教室传来一阵喧哗,她捂着飞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往回看,钟意从教室走出来,递给她一个袋子,里面是洗好的外套
他蓬松的头发往后翻滚,露出光洁的额头,像一头毛茸茸的蒲公英。白色衬衫也被风吹得鼓起,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林寄月接过衣服,从包里掏出一瓶橙汁塞他手里。
“帮我牵制晏少360秒,记大功一件。”
钟意不客气收下,还有点委屈:“晏星酌因为这件事都不跟我打网球了。”
瞄到林寄月胸前的相机,他又问:“你对一瞬有想法吗?”
林寄月睁大眼睛:“等等……你也是摄影部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钟意诚实地点头:“但是我没怎么参加部活,部长说这次再不交上作品就要被退部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教室里一阵喧哗了,敢情都是惊讶幽灵社员第一次出现的,想起晏星酌和沈江遥两个踩着出勤率底线的人,不禁感慨怪不得SF这四个人能玩到一起。
钟意也从包里掏出相机:“下去取取景怎么样?”
林寄月:“好主意。”
走到二楼处,不知道哪个班在打扫卫生,拖把扫帚挤满了走廊,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栏杆上面放着水桶。
难道少爷小姐们也会亲自打扫吗?她问钟意:“是有班级在打扫卫生吗?”
钟意随意瞟了一眼:“这是扫除部,亲自体验劳动的快乐。”
有钱人真的好闲。
出了教学楼门口,夏茉莉跟沈江遥两人正说说笑笑走过来,两人手里抱着乐谱,应该是在谈关于钢琴的事。夏茉莉首先注意到林寄月,还朝她招招手。
她也招手,正要跟右边的钟意说些什么,余光瞥见了正闲庭信步的晏星酌,看样子他睡得不错,边打哈欠边玩手机,抬头看到林寄月时突然加快了脚步,林寄月总觉他的神态像狗看到了飞碟一样兴奋。
三人方向不同,目的地却是诡异的一致。
她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电光火石间,联想到刚刚放在栏杆上的水桶,难道那里是有水的吗?
11. 011
钟意拿胳膊推了推她:“你不是要问沈江遥吗?他就在那儿。”
身旁的人没回话,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把袋子相机一股脑塞到他怀里。
“你要干什么……”钟意抱着一大堆东西,摸不着头脑,就见她一股风似的冲出去,对着晏星酌的方向大喊:“晏星酌你站着别动!”
这一喊不仅让他停下来了,连夏茉莉和沈江遥都往她喊的方向看。
晏星酌天生反骨,更好面子,哪有她林寄月说喊停就停的道理。
他哼笑一声,只是顿了两三秒,又迎着他人的目光继续跑。
这头夏茉莉快走到门口,一脸担忧地问林寄月怎么了。
系统还在吱呀乱叫警报。
她垂下眼,早就摸清楚少爷脾性,这家伙不吃点苦头是不会听话的。现在这个节点怎么能让女主在男主面前掉马甲。
林寄月没说话,环顾四周,空旷的广场就剩下他们几个人。
她放下心来,心想在有限范围内毁他清誉也算仁至义尽了,于是往前迈一步,扯着嗓子大喊:
“晏星酌你裤子拉链没拉好!!”
众人一愣,皆是不约而同地往那个方向望去。
这一句的杀伤力更甚于你牙齿上有菜,晏星酌站在不远处,下意识地捂住□□。
他一停,系统也跟着闭嘴了。
正当林寄月嘀咕系统是不是也姓晏时,剧情节点应运而来,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浇了她一身透心凉。
同时遭殃的还有夏茉莉。
两人都被泼懵了,林寄月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胡乱地摸了一脸水。她敬业到不行,眼睛还没睁得开就赶紧摸索着夏茉莉的身形,想把她往沈江遥那个方向推:“快快快副班带她去体育馆换一下衣服。”
夏茉莉晕头转向,反方向走了一步,被林寄月的右腿绊了下,直接摔进她怀里。
一切都始料未及,两人顺势倒在一起。林寄月被压在下面,肩膀先着地,右手在落地前护住了身上人的腰,左手则被夏茉莉的重量压下去,好巧不巧卡在她的两腿间,林寄月的肩膀痛得揪眉,下意识地把左手捏成拳头,右手拍拍她背:“快起开,我撑不住了。”
还没说完,身上一松,她的手臂被一前一后两个力量提起。
“你没事吧?”
不同的声音撞在一起。
林寄月拿袖子擦了擦脸,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钟意松开她左手,将袋子里的外套披在她湿透了的衣服上,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几分严肃,“受伤了吗?”
抓住她右手的力量变紧,晏星酌眉头压低,“我带你去医务室。”
“我没……”
她刚开口两个字,夏茉莉不知道从哪儿扑过来,仰着那双泪汪汪的鹿眼:“学委对不起我刚刚肯定摔痛你了吧。”
林寄月左右为男,外加女主这个腰部挂件,一时被这混乱的情况弄糊涂了。
打破僵局的是沈江遥,他快速安排妥当:“夏夜我陪他去体育馆换衣服,钟意你去找楼上部门部长,让他跟我联系;星酌你陪学委去一趟医务室。”
沈江遥的言行符合原著里做事全面高效的人设,他话一出,晏星酌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钟意,我相机就先交给你了!”
他的步伐太快,林寄月只来得及回头丢这一句话。
钟意沉默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顿觉无趣,转身往楼上走。
*
医务室内。
晏星酌不知道从哪找了一套男生制服让她换上,医务室老师处理完伤口,嘱托完用药注意事项,被几个吵吵嚷嚷的足球部成员拉走了。
他背靠在窗边,沉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除了之前生了锈、不好打开的窗户换成了崭新的外,医务室并没有变化。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两人,林寄月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她坐在床上搓头发,伸脖子看到门敞开才放下心来。
晏星酌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一直紧紧黏在她身上,比湿透了黏住皮肤的衣服还要难受。
他一直不吭声,害得她头发都要搓出火星了。
决定打破这份寂静,林寄月尴尬地开口:“医务室老师可真忙啊。”
晏星酌凝视她两秒,接了一句更莫名其妙的话:“我的未婚妻要回来了。”
完全鸡同鸭讲,未婚妻回来关她什么事,林寄月心里嘀咕着,面上立刻做出一个跟班应有的觉悟。
林寄月露出星星眼,装作两人的CP粉:“哇,晏少的未婚妻一定很优秀吧,好期待见到她啊,祝你们长长久久!”
胡说八道中夹杂着一句真话,最后一句期待见到她倒是出自她真心。
徐枝意作为原著里面的反派恶女登场,却有十足的魅力,她不喜欢晏星酌,想要壮大商业版图的野心使她甘愿把自己的婚姻当作一枚筹码打出去。假如男女主没有相爱,徐枝意与晏星酌在一起,那就是豹子逗猫的程度。
晏星酌却从这句虚情假意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他只是浅浅试探了一下,她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做作地表演一个不在乎的人。
晏星酌心里涌现出一丝隐晦又强烈的快意,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起初没有感觉,接着是绵延不断的瘙痒,肿起来的包积攒着外来物质入侵血液的罪证。
林寄月喜欢他。
她拜金、虚伪,还喜欢嘴上不饶人,所有的个人特质都踩在晏星酌的雷点上。
可是当看到她为了博取他眼球故意说出冒犯的话,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打开医务室,假装喜欢上别人观察他的反应,甩开他的双手展现她的勇敢……这类种种瞬间时——
晏星酌又觉得她这种笨拙的手段有些可爱。
包括刚刚,说出那么市井俗气、不上台面的话,也其实是不想让他被水淋湿。
林寄月,你的演技真的很拙劣。晏星酌暗嘲道。
这些天的笼罩在心中不明不白的阴霾终于消散,他得出这一结论后,仿佛飘飘乎到云端,坐回高傲的王座,用近乎怜悯地眼神俯视她。
但是晏星酌不太讨厌这种感觉,他也不打算点破,对于想要征服的白猫他是一种玩法,对于学会坐下趴下求得乞食的狗是另一种玩法。
她带来的感觉介于二者之间,让他觉得很新鲜。
晏星酌更加毫不掩藏、直勾勾地盯着她,这种赤裸裸的审视让林寄月如芒刺背。
她往后挪挪,拉开一点距离。
看她还在卖力表演,晏星酌强忍着嘴角上扬的冲动,决定给她一点奖赏:“派对那天,我会系红色的领结。”
林寄月古怪地扫了他两眼,这小红领巾说什么呢?
晏星酌这个人就是麻烦代名词,她有时候觉得跟他交流就是在跟以前犯中二病的自己交流。
林寄月一脚踏到了地上,又想故技重施逃跑:“少爷我想起来还没给李望东西呢,我先走了。”
她的黑发散落在肩上,还剩尾端湿漉漉地黏在颈侧,乌亮的眼睛好像永远在笑。
晏星酌看她嘴一张一合的,什么都没听进去,察觉到她想离开的意愿,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
纤细,冰凉,似乎还残有一点水汽。
特殊的触觉激得他猛然一缩,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行为的不妥。
谁让她被说中心思就想逃。
晏星酌对上她微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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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再开口竟有些结巴:“你、你要记得要收敛点。”
“收敛什么?”林寄月反问。
晏星酌心想这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怎么好戳破,他被她直白的话弄得脸红。
“就是……就是你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了。”他换了个根本没差的说法,妄想对方能听得懂“明显”不仅指下周派对上的衣服,也指她掩饰不住的狂热爱恋。
那股黏糊劲又来了,林寄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商务微笑都装不出来了,借口回教室。
临走前,林寄月飞快地往门内瞥了一眼,害怕他又像上次一样追上来。却看到晏星酌抿紧唇线,手不自在地摸自己后脖颈,视线却有意无意朝她的身上瞟。
她吓得夺门而出。
晏星酌最近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说话也颠三倒四的。联想到郝熙之前给她发的话,林寄月走到半路上突然蹲下,喃喃自语“炸了炸了”,双手插进头发挠成鸡窝。
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几次英雄救美抢了女主的戏份吧,可是那种紧急情况下,不行动就得回档。
而且按原著看男女主就应该是一对,要是抢了女主戏份,然后被这系统乱搞,男主产生一些不该有的错误情感,这不就会阻碍原剧情发展吗?
但是系统怎么会做违背设定、阻碍剧情发展的事?
她想不通,思路进入了死胡同。毕竟这些也都只是猜测,说不定晏星酌压根没这种心思,也许是自己最近身边都是俊男美女,变自恋了。
林寄月猛地拍一下自己的脸,告诫自己别乱想。
回到教室,钟意已经不在了,相机放在了她的位置上。教室里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郝熙就是其中一个,看她回来忙从位置上站起来。坐到座位上,几个人围过来七嘴八舌问她怎么被水泼了,林寄月简要解释了一番,几人才散去。
她转头看了一眼郝熙,纳闷:“他们怎么知道我被泼水的事,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学生会发的通知,处罚都下来了。”郝熙把手机递给她看,她参加的文学部群里面发了关于扫除部的处罚通知,大致就是通报批评、责令整改再加罚款。
“学生会效率这么高啊,我怎么之前没怎么听说过学生会。”林寄月边问边往包里面找请柬。
郝熙回:“大家都不喜欢搞太形式主义的,学生会的任务就精简成只需要管学生部门这方面了。”
“怪不得没怎么听过。”
看林寄月埋头找东西半天,皱眉问她看见请柬没,郝熙才慢悠悠开口:“李望过来找你了,我替你交了。”
林寄月松了口气:“你怎么不早说。”
郝熙嘟嘴:“这是对你不爱看手机的惩罚!我明明都跟你在手机里跟你说了,还发了很多消息你都没回,第几次了都。”
林寄月拇指别起,举了个四的手势:“我错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再不看手机我天打五雷……”
话音未落,郝熙赶紧呸呸呸,林寄月被她逗笑了,低头打开手机。
屏幕一亮,好几个消息弹了出来。她回复了几个关心她身体有无大碍的,还有扫除部负责人亲自加她道歉赔偿的,她也都敷衍过去,最后点开跟夏茉莉的对话框。
【学委你的伤怎么样!】
这是她十分钟前发的,那时候她人应该在体育馆。
林寄月打了几个字准备发送,夏茉莉突然又发了新消息。
【学委,你刚刚……】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连续发了两个省略号,可见对方内心的犹豫纠结,她回想之前与夏茉莉摔在一起时候的细节,对了,当时她的左手……
【你……是不是发现我是女生了。】
12. 012
她就这么水灵灵地承认了。
林寄月的“发现什么”还在输入框内没发出去,还打算咬死什么都不知道,就跟提起武器准备迎接敌军来袭,结果下一秒对面滑跪一样突然。
原著里没有交代一个小跟班的行踪,更不论她是否知道女主的身份。系统对剧情细枝末节的地方并不在乎,所以也丝毫没有警告的迹象。如果现在回答是的话,能够让女主更加依赖自己,这样也便于防止系统突如其来的警告。
她权衡利弊后,很快回道:【代替别人进入学院的后果很严重,你一定也知道,我想听一听你不得不这样做的苦衷。】
这样的回答严肃中带点包容,比较符合一个路人学委的心理,夏茉莉能主动跟她提起这件事,对她应当是有几分信任在的。
不出所料,夏茉莉问她接下来的部门活动要不要紧,如果有空想请她去操场那边见面。
但是下一秒显示消息已撤回,夏茉莉重新发了一条消息,约在明天放学后见面。
林寄月理解她的犹豫,秒回了一个好。
*
隔天一整天,夏茉莉都没有开口跟林寄月说一句话。
只要一下课,她就走出教室,躲到没人的地方,铃响了再回来。
来回四五次,连与她相处甚少的郝熙都觉得不对劲,戳戳林寄月的胳膊:“夏夜今天怎么了?你平常跟他关系不错,要不去问问?”
林寄月抬头瞄了眼时钟,快四点了。
“也许是有什么心事吧。”她收拾东西,“老师喊我有事,等会下课我先撤了。”
郝熙回了句好。
操场在教学楼的后面,绿茵场上足球部的在做基础运球训练,跑道上田径部热身做得热火朝天。偌大的操场被划分成不同板块,不同部门的人各自进行活动,好像无形中竖了一道牌子:闲散人士不得入内。
她等田径部的一波人测验完,走上跑道寻找夏茉莉的身影。
当所有人都在运动时,静止的身影就很明显。林寄月在红色跑道外的草坪处找到了抱膝而坐的夏茉莉。
身旁阴影落下,夏茉莉的手指微微颤抖,抬脸勉强一笑。
“只要你一害怕,脸色就会变得很差。”
就像第一天见面时,听到天价违约费时煞白的脸色一样,林寄月冲她安抚一笑,握紧了夏茉莉冰凉的手:“别紧张,我相信你的为人,不是会钻空子谋求私利的那种人。
感受到她的手指力道松了不少,林寄月继续说:“而且我知道高额违约金对于我们这种家庭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会告发你的。”
夏茉莉的大眼睛顿时蓄满了泪水,白皙的脸庞因为激动染上了粉色的红晕,整个人就像一个白里透粉的水蜜桃。
她并不是多么坚强的人,一人背井离乡来到帕斯卡尔学院,在每个背负秘密夜不能寐的日子里,她多希望有个人能听她的故事,跟她一起分担压力。
夏茉莉知道这一想法有些自私,但是除此以外她别无所求。
在等待林寄月来的时间里,她一直惴惴不安。夏茉莉知道将迎接某种不可挽回的结局,但是又不可避免地对她抱有期望。
不同于直接点破她身份的沈江遥,也许同为女生,又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她在被沈江遥发现自己是女生后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林寄月也会意识到的事实,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如释重负,甚至有种想要全盘托出的冲动。
事实上夏茉莉也这么做了。
出于某种信任,相信她能理解自己,相信她能接纳自己。
她扑倒林寄月怀里,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断断续续地向林寄月讲述为了免于赔偿金,自己代替哥哥来到学校的事情。
“对不起,我做了错事,还要学委当帮凶。”
看她哭成这样,就知道这段时间心理压力有多大,林寄月给她擦了擦眼泪鼻涕:“什么帮凶啊,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且责任在你哥哥和父母吧,这么大的事就让你一个人背负了,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夏茉莉眼睛都哭肿了,听到她这话鼻子一酸又要掉眼泪:“呜呜呜其实不能全怪他们,我也有私心,我想进帕斯卡尔学钢琴。”
林寄月想起了那个教练我想打篮球的表情包,笑道:“那不是挺好的吗?在这方面总归是顺利的。是人就会有私心啊。”
她说得轻描淡写,夏茉莉心中的负罪感似乎也减轻了一点,主动谈起未来的打算:“我想坚持到哥哥回国后,他的停留期只有六个月。本来以为来到这里会很快被识破的,没想到我伪装得好像还可以,到现在也只有学委你和副班发现了。当然我也有问副班之后打算,副班跟我说他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自己的语气都将信将疑。
夏茉莉不知道自己的伪装几乎为零,她的马甲本身也属于世界设定的一部分,如果不是剧情需要,应该可以瞒到天荒地老。
“你哥哥要是回国了,怎么跟你换回来呢?”
“啊,这个学委你不用担心,因为我和哥哥是双胞胎。”
她打开手机里面的相册,照片上的两个小卷毛肩并肩,乍一眼看去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左边那个头发更长,害羞地在胸口比耶,右边那个性格更活泼些,揽着另外一个的肩大笑。根据性格能明显分辨出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妹妹。
夏茉莉指着右边那个:“哥哥比我高五厘米,但是大家都说我们长得特别像。”
光从外表看确实分辨不出来,林寄月说:“我知道你哥哥叫夏夜,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
远处传来一声欢呼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原来是足球部的成员进球了,三四个人拥簇着一个少年庆祝,受他们情绪感染,夏茉莉的心情比刚来时要轻松愉快得多,心中的秘密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人承受,她走出了教学楼阴影中的草坪,走到了阳光下。
“我叫夏茉莉。”
“学委你有的时候既给人一种安心感,又给人一种距离感,不管发生什么好像都能顺利解决。但是你刚走上操场的时候,穿着和我一样的男生制服,有些慌乱地东张西望。”夏茉莉眼底焕发温暖而愉快的笑意,“一瞬间,我感觉我们好像是同一类人一样,原来学委也会有手无足措的时候。”
“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无敌啊。”林寄月开玩笑道,垂下眼睛,莫名的情绪却涌上心头。
“当然啦!”夏茉莉笑道,“学委我们走吧,田径部的都回家了。”
眼前的身影轻快地向光亮处踏出。
夏茉莉走到一半回头向她招手,林寄月叹了口气,走出草坪处,喃喃自语道:“无敌的哪是我,我只是个读者而已。”
*
指针指向五点,手机闹铃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响起,晏虞阳划掉闹钟,躺在真皮座椅上,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
桌子上的文件整齐地堆在旁边,手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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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又一下摩挲着手表表盘。
他拉开抽屉,实木相框静静躺在里面,相框里的照片年代久远,边缘有些泛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站在欧式复古别墅前,诡异的是,中间的小男孩的脸部被黑色圆珠笔涂抹,涂抹的人似乎对小男孩抱有极端的情绪,笔锋极其锐利,线圈一圈又一圈重叠,甚至划破了照片。
晏虞阳的目光定在划破的缺口上,掀起相框,盖住照片上男人女人的笑容。
相册底下是更多照片,像秋日的落叶层层叠叠几乎要铺满整个抽屉。
不同的照片记录了同一个少女的成长痕迹,从拍摄角度上看并不像偷拍,更像是从各种官方网址上搜集裁剪下来的,散落的照片由模糊到清晰。有小学文艺汇演时,额间点红痣憨态可掬的波点裙;有初中时褪去婴儿肥后,一本正经的蓝白校服半身照;有高中时穿着西式制服,参与知识竞赛中自信青春的身影。
指尖在照片前划出一道虚无的轨迹,仿佛能透过薄薄的纸触摸到她无形的灵魂。
窗外是无数座矗立天宇的高楼大厦,晏虞阳孤身一人背对着这片钢铁森林,夕阳穿过蔽日的楼层,落成一束束金色的光线。
他拾起一张照片,贴紧额头,远远看近乎一个虔诚的教徒,好像这种信物能给予他无穷的力量。
正当他陷入一种异样的情绪中时,闹铃又响了。
晏虞阳回过神,将照片放回去,锁好抽屉。他快步离开办公室,与路过的员工点头示意,电梯一路下行,他穿过停车场,脚步停在一辆黑色卡宴前。
车子驶入高架桥上,变成一粒黑色的点融入茫茫的线中。这条路已经走了很多次,他不需要导航就能找到方向,两侧的房屋由高楼变为平房,穿过一条烟火气息的商道,商店中间挤着一个上了年代的小区,卡宴缓缓开进大门前。
保安亭里的王大爷正躺躺椅上刷视频,听到外面有动静,从窗口探了个脑袋。他扫了眼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车,搜刮大脑半天也没想到小区有这号户主。
他正要开口,电子闸杆先一步识别了户主,机械女声报出车牌号,欢迎户主回家。
卡宴的车窗摇下来,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露出的脸庞相当俊朗漂亮,他扬唇一笑:“你好,我是新入住的。我看昨天过这儿的时候还不是您在……”
王大爷哎哟一声,“那是我孙子,我让他帮我看一会儿。”他还打算顺嘴问一下这车的牌子,不巧的是后面的车鸣笛催促着让晏虞阳赶紧开走。
“那我先走了。”
晏虞阳抱歉一笑,摇下车窗继续往前开。
王大爷看着车消失在尽头,重新坐回保安亭,手机上的奶油小生还在又唱又跳,他盯了会屏幕,对着跑调的小白脸指指点点:“那小伙子不比这个帅多了,长得板正又懂礼貌。”
这些赞美晏虞阳是听不到了,他将车停在二单元楼下,锁完车拿起包中的钥匙,马不停蹄地走到四楼401室。
打开门,一只雪白的长毛猫喵喵咪咪地朝他冲过来,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西裤裤腿上滚来滚去。五十平的一户两厅鲜少流露出人住的痕迹,猫的痕迹倒是不少,沙发上、地板上到处都是猫毛,连布艺窗帘都被迫撕成流苏状。
看到乱糟糟的房间,晏虞阳无奈一笑,他蹲下来,双指弯起,轻轻挠了挠白猫的下巴,等它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心,一会得看你表现了。”
小心乖巧地喵了一句。
13. 013
心心是一只四岁的狮子猫,有着引以为傲的雪白蓬蓬毛发,蓝宝石般剔透的大眼睛,粉粉的三角形鼻头。
虽然老有几个坏猫一直叫它丑八怪,但是主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它,它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猫,没有人会不喜欢心心的。
心心听不懂人话,但是爸爸给心心梳毛时又轻又舒服,给它好多好吃的零食,带它去各种地方玩,心心最喜欢主人了,所以主人交代给它的,心心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
带着H型胸背牵引绳,狮子猫的尾巴竖得高高的,肉垫踏在花坛边缘,心心一会儿嗅嗅泥土中上一只猫留下的痕迹,一会儿闻闻花坛里面种植的植物气味。
不妙,刺激性气味挠得它的小鼻子抖了抖,果不其然打了个喷嚏。
“啊,它打了一个喷嚏,好可爱啊。它叫什么名字啊?是男生还是女生呀?”
一连串的问号砸下来,晏虞阳选择性的回复其中一个:“它是公猫。”
心心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说话者是一位穿着花裙子的女生,连忙跳下花坛跑到她身边转悠两圈。
心心摇摇头,不对,不是目标人物。
女生哇的一声蹲下,裙摆的矢车菊随着动作幅度盛开,她的手快要碰到白猫脑袋时,牵引绳一动,心心轻巧地跳回瓷砖花坛上。
“抱歉,它不喜欢被熟悉的人碰。”他露出拿手的应付式的微笑。
女生失望地缩回手,回头望了眼躲在墙角为她加油的朋友,再次鼓起勇气:“你好,请问你有女朋友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晏虞阳礼貌拒绝:“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女生耳根有些泛红,她快速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转身,反方向跑回建筑物的另一侧。
“我说吧,这么帅怎么可能会单身。”
“哎呀……试试又不要钱。”
空气中人类嘀嘀咕咕的交谈声传到心心的耳朵里,它耳朵尖触电般抖动了一下,鼻子前那股浓郁的花香散去不少,白猫继续往前走。
二十分钟后,心心绕着小区转了三圈,其中遇到五次同类,试图打架未果四次,遇见美丽的三花公主一次,遇到吐舌头的长毛怪三次,有黑白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千奇百怪。主人遇到的人类更是不计其数,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但是就是没有目标人物。
难道是错过了吗?
心心有些气馁,它一屁股坐在地上,假装清理毛发,实则东张西望暗自观察。
舔得正入神,心心的身体突然一轻,距离地面好远,它忙扬起小脑袋喵喵叫,蹭到了主人的下巴。
主人却好似会错了意,单手抱住它的身子:“再等等,回去给你开罐头。”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接电话。
“星酌,有什么事吗……校服?我没有看到,或许是被阿姨收走了。”
白猫听到星酌这个词,条件反射地挣扎下去,还好晏虞阳手抓住了绳子,它纵身一跃未果,不满地喵喵乱叫。
晏星酌是心心的大仇人,又是它的前主人,他说话吵吵嚷嚷,一惊一乍,总喜欢在心心睡觉时扒拉它,还会把它好不容易舔顺的毛摸反了。真的是罪大恶极的恶魔化身。
“再等一分钟,如果她不在我们就回去好吗?”晏虞阳挂掉电话,好脾气地摸摸它的头。
白猫喵地一声表示顺从,它缩成一团躺在怀里,听到主人逐渐加快的心跳,以为是他累了,于是跳到地上给晏虞阳带路回家。
心心想着倒不是着急回去,难得出来一趟,主要是被刚刚的名字坏了兴致……
夏天的夜晚不那么热,比起白天微焦的气味,夜间的空气更加湿润。昆虫扇动翅膀,振动气流中的灰尘微粒,心心的鼻头痒痒的,脑袋陀螺似的一转,一股薄荷香气夹杂着洗衣粉的柠檬味随着夜风漫开,跟湿透了的黑色衣服一样的味道!
气味会留下痕迹,白猫跟着空气中的路标,扭过头,四脚猛地向前跳。
它越跑越快,直到眼前露出一双蓝色的球鞋,再向上是西服裤子。
心心刹住,兴奋地扒拉裤腿。
“心心!”后面传来焦急的呼喊。
腿部受力,林寄月下意识想甩开,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爱撒娇的白猫,前肢抓住她的裤腿,像一只壁虎扒在墙上不肯放下。
她硬生生地在空中止住,把腿收了回来。
手机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消息是与天龙人一号的聊天,林寄月问他装校服的袋子是不是落他那儿了,晏星酌说弄丢了,明天给件新的。本来还觉得今天一天穿男生制服有点怪怪的,现在撞见这只小猫,她突然庆幸还好穿的是男生制度,不然双腿得留两只爪印了。
摁灭手机屏幕,顺着这只小猫背上的牵引望去,她的眼睛慢慢瞪大——
“晏星酌哥哥?”
来人完全出乎意外,除非是他因为过分热情送晏星酌别的同学回家,并且这个同学还跟她同小区,否则林寄月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理由来解释他的出现。
晏虞阳看上去也对撞见她感到意外,他的轮廓在老旧灯光下忽明忽灭,眼角处的淡褐色小痣在亮光中更加显眼,看上去似是匆匆跑来,额前发丝潦草地乱飞,眼睛亮亮的,他紧紧拉着牵引绳,白猫则无动于衷地。
“不好意思,它有没有伤着你?”
“啊……没有。”
他表情明显放松下来,上前一步抱起猫咪,白猫还赖在她身上,扒拉开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裤腿,只一瞬间又弹开,直起身来向她解释:“它叫心心,它平时总躲着人,没想到见到你这么兴奋。”
西裤的材质很轻薄,残留的热度还停留在上面。
晏虞阳抱猫,人和猫都相当养眼地站在花树下。小区门口栽了两三棵白海棠树,初夏时节正是它的花季,疏疏落落开了一大片星白状的花朵。林寄月怀疑他是不是花仙子成精,或者每次都故意选好有花的场景才闪亮登场。
林寄月问:“你是来送人的吗?”
话脱口又意识到送人怎么会带猫出来,难道也是跟钟意一样亲戚住这儿?正思忖着,却听他说:“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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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缘故,我最近住这儿。”
比前两者更离谱的情况出现了,林寄月讪讪一笑,装作不知道方圆一公里内就有三四个高档小区,这时腿边毛茸茸的触觉打断了她的思考
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过来,一下又一下扭来扭去,拿脑袋撞她的腿。
林寄月是一个不怎么讨动物喜欢的人,见猫把她当作树一样撞来撞去,还一直喵喵直叫,她一头雾水地指着它:“它怎么了,是不是脑袋痒?”
心心卖力的表演简直像媚眼抛给瞎子看,晏虞阳笑不达眼底:“它很喜欢你,想让你摸摸它。”
少女蹲下,迟疑地伸手,细腻柔软的毛发陷入手指缝隙,猫咪乖顺地蹭了蹭她的指尖,前肢有下没下地踩着,喉咙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长这么大,林寄月还是头一回这么被猫咪黏过,笑容不知不觉地出现在她脸上:“为什么它打呼噜了?”
“这是猫咪舒服的时候会发出的声音。”
晏虞阳凑过来,弯腰看他们。林寄月感受到头顶落下的一片阴影,若有若无的香根草气味缠绕鼻尖,突破了社交距离的空间让人有些局促,晏虞阳先一步后退一步。
他比任何人都更容易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细微的抿嘴,眉眼不经意的挑开,都能体现人情绪的转变。就像现在,她的头稍稍往后挪一寸,他就知道她需要距离和空间,哪怕心里满到快溢出的渴望迫使他忍不住想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他也快速地选择收回想快些加上联系方式的想法。
晏虞阳反复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对待眼前的少女,他拥有远超乎他人的耐心。
今天的收获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打扰到她回家休息,晏虞阳正产生了打道回府的念头,扭头看见林寄月不知道从哪寻来了一根狗尾巴草,左一划右一划,逗得心心蹦来蹦去。
她兴奋地招招手:“快看快看,心心会后空翻!”
说完,她用狗尾巴草往前划了个弧度,白猫前脚使力,不可思议地在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下盘稳稳地落在地上。它的毛发在风中自信飞舞,简直是小区里的狮子王。
“噔噔噔!”
林寄月像看到自家孩子第一次站在舞台上那么激动,手指抖动,做了撒花的动作。
晏虞阳:“……”心心什么时候培养了这项技能,他怎么不知道。
林寄月发现自己可能觉醒了顶级驯兽师血脉,她双眼放光,双手合十,恳求的姿态面向晏虞阳:“可以给心心录一下视频吗?会后空翻的猫实在是太酷了!!”
白猫蓝色的瞳仁幽幽地望向主人,目光似乎在两人之间徘徊,喵了一声。
晏虞阳:“好。”
他录完视频,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两人告别后,晏虞阳跟心心一人一猫遥相对望。
白猫率先败下阵脚,懒散地倒在地上,变成一滩烂泥。
晏虞阳一把捞起心心,拍拍它身上的灰:“你什么时候变成练家子的?”
没有猫回应,心心心累身也累。
14. 014
沙发上散落着遥控器和游戏机,柔软地毯上拖鞋随意地摆放,房间里到处都是人留下的痕迹,却不见主人的身影,只有透明玻璃门内健身机器唰唰运作的响声和气息加重的喘息声。
晏星酌坚持健身计划已经有两天了,他之前认为打篮球锻炼出来的薄肌就够用了,没想到林寄月那家伙跑起来跟个疯子似的,那天的屈辱始终烙在脑海中无法忘怀,甚至做梦都会梦到少女红色的蝴蝶结随着跑动幅度飞舞,在无尽的螺旋楼梯上怎么奔跑却够不到。
想到这里,他吐气,背部发力带动手肘下拉,乳酸过量的酸胀感细密地啃食神经,汗珠顺着微隆起的块状肌肉向下滑。
五组宽距高位做下来,他心中的郁闷总算纾解,走进浴室冲了个澡。
水蒸汽弥漫整个浴室,椭圆形的镜子布满雾气。晏星酌用手臂擦去水汽,镜子里的自己,短发还在滴水,胸膛湿漉,水珠没进浴巾间。
细长的眼尾受热气蒸得微红,精致的眉眼清晰得称得上瑰丽,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镜子里的自己也在微笑;对着镜子皱眉,镜子里的自己也在皱眉。
担忧的东西没有出现,他舒了口气。
晏星酌受上次噩梦的阴影过大,以至于每次看到镜子都要照一下,害得他被洛斯羽嘲笑自恋过头了。
“最近做梦是不是太频繁了?”他喃喃自语道。
再抬头,镜子里的少年突然挑起眉,歪头,好像在审视镜子外的自己,仔细扫了几眼,目光充满着挑剔。
晏星酌揉了一下眼睛。
镜子里的少年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瞧不起任何人的表情,尽管它没开口,但是嘲弄的目光翻译成“就这?”、“不过如此”或是“真没用啊”都讲得通。
晏星酌没有上次做梦时想砸了镜子的冲动,他飞快地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屏幕中面孔充满了震惊茫然,符合当下的心境;又飞快地抬头看镜子。
消失了。
镜子里奇怪的自己,不在了。
晏星酌喉结滚动,穿好衣服离开是非之地,打开手机就开始搜索“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跟现实中的自己表情不一样”。
弹出来的第一个回答“实际上,镜子中的你,往往比现实中的你更加好看,大约好看百分之四十……”
“怎么可能比我帅百分之四十!”他非常不满,给回答点了个踩。
往下翻了好几页,都是一些无痛无痒的科普回答。晏星酌在四人群里面提了一嘴自己的状况,等了大半天,只有沈江遥回了,委婉地建议他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晏星酌不以为然,觉得自己心理状况相当健康。再隔了半个点,洛斯羽也回了。
【又对魔镜问谁是最美的人了?】
晏星酌骂了他一句傻逼,这几个人没一个靠得住的,全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他又点开了摄像头,奇怪的模样没有再出现,于是他将一切归咎于自己睡眠不佳。
晏星酌是那种很难会对自身产生怀疑或是内耗的人,只要能找到一个合理的原因,就会像牵牛花攀上枝丫一样顺理成章开遍整个大脑。
他重新躺回柔软的床褥,大字摆开四肢,大脑放空把乱七八糟的藤蔓扯开。想起失踪的校服。当时发现林寄月遗留在医务室里的袋子后,他心想着再让林寄月欠他一次人情,洗完后再还给她。
结果回家后洛斯羽着急喊他打游戏,就把袋子扔到了沙发上。
一局游戏不过二十几分钟,从房间出来后袋子就不见了。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家政人员都说没见过,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一件破衣服有什么好偷的。
扔在一旁的手机嗡嗡响,手摸索到金属凸起的边缘,摁下。
【徐枝意什么时候回国?是不是就这两天了?】
【我发给徐枝意的消息她没回!!】
【徐枝意发朋友圈了,谁给她送花了!!!】
【晏星酌你快出来说话啊!】
洛斯羽的消息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泛滥,满屏的感叹号和徐枝意看得他反胃。
徐枝意关他什么事,不过是名头上的婚约。活了十八年来,晏星酌同他这个未婚妻的见面次数一只手数得出来。
头一回见面,就是父亲将他与母亲接回家的那晚。他躲在母亲身后,不敢抬眼见那个未曾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母亲殷切地将他推到前面,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到沙发那边是他重要的哥哥,一定要同他打好交道。
他终于鼓起勇气,怯生生地抬眼。
眼前却站着一个小女孩,她的头发像海藻般浓密弯曲,眼睛竟是海水一般蓝。洋娃娃提着裙摆端详着他的脸,扇子般的睫毛遮住眼睛。察觉到他人审视的晏星酌忍不住缩起脑袋,这一举动令洋娃娃噗嗤一声,轻蔑的笑挂在嘴边,她甚至恶劣地用手中的棋子抵住他的下巴。
“就是个小癞蛤蟆嘛,癞蛤蟆想住进天鹅家。晏虞阳你弟弟和后妈可真有意思。”
晏星酌是头一回遇到这种突如其来又毫无保留的恶意。
玉石冰得他一哆嗦,晏星酌想求助一旁的妈妈,却发现妈妈早不知去处。眼泪蓄满整个眼眶,他张嘴要哭,手中突然多了一枚糖果。
拦在洋娃娃身前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只比晏星酌高半头,他低头不知道跟洋娃娃说了什么,似乎拿捏了她的命门。洋娃娃瘪嘴,不情愿地跑开了,少年在晏星酌崇拜的目光中开口,告诉他是他的哥哥。
那是晏星酌第一次遇见晏虞阳,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个脾气不好的洋娃娃叫徐枝意。
自第一次见面后,徐枝意给他的印象越来越恶劣,两人一见面就要掐架。徐枝意眼比天高,嘴更是抹了毒药似的,甚至对他和他妈妈口出狂言,说他俩是空有皮囊满脑子豆腐渣的画皮,气得晏星酌半夜在电脑上查画皮是什么意思,第二天用拼音跟汉字凑成一封自以为最恶毒的信摔到徐枝意脚下,结果徐枝意捡都没捡起来,重重地跳上去,扬唇一笑。
“拼音都没拼对,废物。”
宛如磁铁的两极般毫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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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的两人被捆绑在一起,简直是当家者的恶趣味产物。他们两人明明彼此厌恶,却要让他们建立一个新家庭,上层阶级的冷漠与残酷就是这样通过血脉流淌至后代无穷的。
晏星酌唾弃这种配种似的婚姻,从没意识到自己早就陷进血统论的深渊,他渴望着一场完美的恋爱,完美的婚姻,完美的家庭。
如果他的婚姻能够由他自己掌控,那他将会寻找一个满眼都是他,愿意无时无刻向他奔跑的女孩。那个女孩温柔又高贵,像是阳光琥珀,又像是黎明前的曙光一样照亮黑暗,令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理想中的女孩与徐枝意差之千里,更不可能是林寄月。
晏星酌失神地握住手机,神思不知飘忽到哪里去,指尖一划,点开朋友圈内最新的一条。
是一段视频,时间是在晚上,拍摄者的影子与婆娑的树影掺杂在一起,像无数道蜿蜒的蛇影匍匐在少女的脚下,林寄月蹲在花坛前面,灯光照得她脸庞明亮,她手上不知道从哪儿弄得一棵草,滑稽地晃来晃去。
“开始了吗?”她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听得真切。
镜头点了点头,林寄月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晏星酌这时才发现她的膝前出现了一只有点眼熟的长毛白猫,还戴着条纹状的胸带。
正当晏星酌眯着眼睛仔细端详时,林寄月大草一挥,雪白的团子蹬起腿,像闪电一样在空中翻滚半圈,非常标准的后空翻。她在旁边鼓掌,跟教练看到自家选手在跳水台上获得一百分的打分一样满意,猫咪慵懒地地拉伸,身形拉成长弓,一人一猫的相处十分和谐。
做完这一切,她隔着屏幕晏晏一笑,眼角微垂,圆润的杏眼便溢出光彩。
明明知道不是对着他笑,晏星酌突然喉咙发痒,那种被草尖挠心口的感觉又出现了,过分空荡的卧室里好似凭空挤满了无数个林寄月,一个个冲他抛媚眼,逼得他咽了咽口水,浑身不自在。
手机在手里发烫,视频戛然而止。悬着的食指却始终没有点下叉形符号,而是将进度条往左拉。
白猫凌空一翻再放送,晏星酌意识到自己在看第二遍。没等到少女的笑容出现,他点了暂停,目光停在条纹背带上。
这个背带……好像在哪见过。他回想起前几天哥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芬迪塞的星空表,还有另一个依偎在礼物旁边,印有芬迪塞logo的纸袋子,当时他随意往里扫了一眼,蓝白条纹的长条布料,并没太在意。
此刻将点连成线后,晏星酌心底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情绪,这种情绪伴随着某种不安,某种意外,使得他越过赫然而出的白猫名字,探究视频中少女和拍摄者的关系。
“林寄月和……虞阳哥?”
屏幕暗下去,他眉头紧锁,为掀开了秘密的一角而感到困惑。并没发现光滑的镜面折射出的自己重新变成镜子里见到的陌生模样。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不知是在笑镜面里这个被困住的自己,还是在笑镜外那个一无所知的晏星酌。
15. 015
没想到能在周末看到九点钟的太阳。
林寄月打了个哈欠,昨晚她训练小猫后空翻的视频点赞无数,她高兴得跟郝熙唠嗑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不仅月亮没睡,夏茉莉也没睡。小花头像突然蹦出来,约林寄月周末去逛街挑挑礼物,她一想晏星酌生日快到了,就答应下来。
她在公交车站的车棚底下躲太阳,一波又一波的人下来,埋头抬头的动作反复个五六回,脖子快撑不住的时候,夏茉莉才姗姗来迟。
她从415班车的泱泱人群中挤出,牛仔裤配白T,头顶着鸭舌帽,一身中性穿搭让人分辨不出性别。
“夏茉莉夏茉莉!”林寄月怕她低着头看不见,小声呼喊。
夏茉莉的脸从帽檐下面探出来,向长椅旁的声源瞄了一眼。看到是林寄月时,一双眼弯成月牙状:“等急了吗?”
她穿便服反而比穿校服时更自然,漫不经心的样子真有些雌雄莫辨的美。林寄月说:“不急不急来得刚刚好。”
公交站毗邻商场,这站下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往商场方向走,两人被人群拥着往前挤,林寄月怕两人被冲散,抓住夏茉莉的手:“每次来这个商场人都好多。”
上次和郝熙一起来也是人挤人,她看着夏茉莉因为拥挤而抿起的嘴角,好奇开口:“周末也要打扮成你哥的样子吗?”
夏茉莉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我怕撞见班上同学,会不会有点奇怪?”
林寄月摇头:“没有,我觉得你的常服比校服还要好看,不过要是天天这样也太累了。”
夏茉莉的五官陷在帽檐阴翳下面,声音依旧明媚:“在家里就用不着这么麻烦啦。要出门就没办法。”
商场一楼都是奢侈品牌的店,也是人最少的一层。每家店内都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侍者,两人往格子间的包包衣服瞟一眼,视线移动的轨迹不可避免地撞到门口导购员真挚的目光,以及他露出六颗牙齿恰到好处的微笑。
两人挤出微笑示意,不约而同地快步走开。发现对方做出同样的动作,二人皆是相视一笑。林寄月产生了一种现实世界久违地和小姐妹出去逛街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在人人皆是有钱人的贵族学院里面是相当稀缺的体验,发现共享同一份常识的同伴,她搭上夏茉莉的肩,几乎忘乎所以地指了指扶梯。
“这里肯定不是我们消费得起的地方,上楼吧,我们比较适合某福或者某创优品。”
“某福或者或者某创优品?”夏茉莉困惑地歪头,消化突然出现的名词。
忘记这里是小说了……林寄月面色一窘,她对上夏茉莉纯真的目光,眼珠子乱转,挥手一指:“夏茉莉你看,这个帽子你同桌是不是有戴。”
广告图上的少女身着运动服饰,一只手扔着网球,另一只手握住球拍,神采飞扬、活力四射。夏茉莉果真被她头上那顶粉色空顶帽吸引到了:“一模一样,这个帽子一定很贵吧,哇,还是徐枝意代言的,”
“徐枝意?”
原本只注意到她身上的服饰,视线重新聚焦在网球少女的面容上。徐枝意的容貌正如小说里形容的洋娃娃一般精致,然而最为耀眼的却是她充满胜欲与野心的眼神,只是与广告上的她对视一眼,就将脆弱瓷娃娃的刻板印象抛之脑后。
夏茉莉惊讶:“你不认识她吗,她最近很火的,VA就是她创立的品牌。”
跻身于一系列奢侈品牌中的巨大门店绝非等闲之物,林寄月心里痛骂晏星酌这小二世祖何德何能这么好福气,她感叹:“徐枝意好厉害啊,跟我们一样的年龄居然成立了品牌。”
“是啊。”夏茉莉轻飘飘地回,“要是我们也像他们这么有钱就好了,可以做想做的事。”
在这个世界社会是分层的,上层与底层过着不同的生活,各过各的互不干涉,也许有钱人会在享受早餐时嘲讽一嘴路上埋头赶路的蚂蚁,而像林寄月或是夏茉莉这样的底层人民来说,一般也只有隔着电视、手机、广告这类媒介接触到他们,哪天生活过得不顺心,顶多抱怨老天爷有钱人能不能多自己一个,两类人的生活仿佛隔着巨形屏幕,彼此都是想象中的他者。
帕斯卡尔学院像是一瓶装满有钱人的水瓶,特招生作为格格不入的油斑掉进水中,打破了两者之间微妙的平衡。当两者真正接触后,水并不喜欢油,油也不能变成水,无论怎么搅拌,两者都不会融合。
夏茉莉肉眼可见的惆怅,一样大的岁数,徐枝意意气风发光彩照人,她还在整日为自己伪装的身份惴惴不安。
“不用和他们比较,你已经踏出第一步了。”林寄月张开五指,然后猛地攥紧,冲她眨眨眼睛“首先从他们的音乐资源开始。”
夏茉莉知道她是在为她打气,微微一笑:“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去赶紧办正事吧。”
商场二楼的东南角有符合她们消费水平的百货店,说是办正事,两人挑挑拣拣也不知道买些什么。
“要不随便买点他们没见过的吧,反正都是有钱人家大少爷,什么都不缺。”林寄月手里抓了一只爆裂熊猫解压玩具,只要一捏腹部,它的眼球就会弹出去。
熊猫目眦欲裂,对她的虐待表示抗议。
夏茉莉拍拍熊猫脑袋,试图安抚它的情绪,又拎起挂在一旁的钥匙扣,“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钥匙扣末端吊着一台水晶钢琴,钢琴四周还悬挂着五颜六色的音符。
林寄月很满意:“很合适,你送给沈江遥这个有理有据,钢琴结缘嘛。”
她都这么说了,夏茉莉拿定主意去结账,回来发现林寄月还在挑三拣四地转悠。
夏茉莉看她拿起又放下,以为她用情过深,势必在遍地小商品的零售店里挑个艺术品:“学委,你是不是对晏同学有一点好感啊?”
这话似乎戳到她痛点,林寄月小脸都揪在一起,夏茉莉忙摇手:“我不会告诉别的人的,只是我觉得他们都是距离我们很遥远的人。我对副班也有好感,他人很好,说话慢条斯理的,钢琴弹得也很好,只是他就像橱窗里的漂亮玩偶,或者像是电视里的偶像,终归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有点恶意揣测,但是我担心你会被他们骗,我经常看到会有新闻报道类似这样的事情。”
她语言组织能力不强,觉得自己越说越乱,声音越来越小。
“放心,我对晏星酌同学没有一丝一毫非分之想。”看她表情乖乖的,林寄月忍不住摸摸夏茉莉的脑袋,拿出对郝熙的说辞原封不动地应对夏茉莉,“只是……”
只是没想到女主跟原著中的性格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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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颇,本以为会喊着什么爱啊梦想的就冲上去了。
林寄月顿了顿,开口:“只是没想到你想法跟我一样。”
夏茉莉拎起透明的包装袋,里面的钢琴像是被海中的海浪拥起,起伏了两下,不知是玩笑还认真的回应:“不过我也相信爱与奇迹这类名词,不然我是怎么来到帕斯卡尔学院,然后遇见你们的呢。”
林寄月被她逗笑,先一步往门口走去。
夏茉莉不解地跟上去:“你不买了吗?”
林寄月等她走上前来,才告诉她:“我早就买完了。”
“那你刚刚……”
她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装袋,放在夏茉莉手心,打开袋子,是一只果冻冰透的蓝色小花发夹。
“自然是调虎离山之计,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和叮嘱。以后我们出去玩你可以戴上发卡,做你想做的事,我来帮你打掩护。”
无关施舍,这纯粹是一个女孩送给另一个女孩的礼物。
她一进门就被吸引住的东西,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
夏茉莉心底微动,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她内敛沉默,在原来学校也没有几个朋友,上头有一个外向耀眼的哥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哥哥想要学吉他,父母就给他报了班,买了新的吉他。她想学钢琴,但父母却跟她说女孩子家家的差不多就得了,家里没有钱供两个人都去学音乐,而且你没哥哥那么有天赋聪明,你笨手笨脚做什么都不行的。
在学校里她的确没有哥哥聪明,于是把没说得出口的不试试怎么不行咽下去。
哥哥扔下一纸合约书逃跑,丢下手忙脚乱的爸妈,他们两个连同那个隐身的哥哥又奇妙地团结在一起,将她这个外人推了出去,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离家最后一天,爸妈叮嘱她,务必扮演好她哥哥,别让别人看出破绽,不然他们将背负巨额债务,他们一家连同她自己也完了。
她就这样背着恐惧与责任的壳,一步步走进了帕斯卡尔。
第一天入学,她被迫与一个正处于怒火中的陌生人关在一起,惶惶不安的时刻仿佛回归到了小时候与哥哥捉迷藏的那个下午。
她曾经想赢过哥哥,哪怕一次,结果被反锁在阁楼里下不来,父母在外工作,哥哥找不到她似乎就忘记她的存在,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连她的哭喊都听不见。直到晚上八点多,她被关了八个小时重见天日,迎来了劈头盖脸一顿大骂。
从那以后,夏茉莉默认了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找到她。
直到那天,玻璃飞溅而出,那个少女从天而降,哪怕并不是为了救她,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拉了她一把,夏茉莉的世界也不可避免地颠倒了。
踏在碎玻璃中央,她甚至不合时宜地觉得危险的碎渣像极了遍地的星星,那位少女骑士就这样闯进了她的蜗牛壳,夏茉莉鼓起勇气靠近她,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听到她蹩脚但可爱的歌声,吃饭时她鼓起的腮帮,水落下时揽住她的那双手,她微笑时亮起的双眸,握住的温热手心。
以及掌心的蓝色小花。
原来被看到是这种感觉。
“谢谢。”
夏茉莉将发夹夹在刘海边,她踮起脚尖,害羞地给了林寄月一个拥抱:“好看吗?”
16. 016
林寄月觉得自己的眼光正好,茉莉发卡配茉莉,竖起大拇指:“特别好看,当然也有我本人审美特别好的原因。”
脖子边是她蓬松的卷发,夏茉莉像一只树袋熊挂在她身上,露出白嫩的脖颈,若有若无的花香萦绕在鼻尖,香味自然又清新,林寄月忍不住问:“你喷香水了吗?”
夏茉莉立马松开,抬手闻来闻去,捏紧手心:“没有喷,我身上的味道很臭吗?”
不愧是女主角,这就是传说中身上散发的体香吗?
“当然不是,好闻我才问你有没有喷香水的。”林寄月眉梢微扬,眼尾上翘,笑起来时卧蚕隆起。这个表情她经常做,大多出现在不知道怎么回复的场合,她容貌亲和,笑起来让人忘记距离感。
夏茉莉平日看惯了她的笑容,今天却不知怎地觉得有些晃眼,她下意识地垂下眸子。
却听到对面的人惊讶的声音响起:“钟意,怎么你也在这?”
夏茉莉回头,她身后一米处站着一个格外显眼的男生,白T恤上画了只丑萌的荧光色外星人,左肩挂着黑色背包,银发微遮的双眸也带了丝惊讶。
钟意停住脚步,侧脸看到旁边镜面柱子上自己不修边幅的穿着,转身往反方向逃。不料林寄月已经先他一步迈到后面,歪脑袋问:“hello?”
另一个人也哒哒地跑到林寄月身边,两个人四双眼睛齐齐盯着他,钟意的羞耻心哽在喉咙,耳朵老规矩泛红,支支吾吾道:“……超自然协会在这里有活动。”饶是平常脸皮还算厚的他,三番五次被林寄月抓到窘状时也忍不住哀叹一句怎么每次都能撞见她。
别说他这么想,林寄月还觉得他像游戏里固定NPC,每周末都能在商场的不同角落刷新。她赞叹:“你的兴趣爱好怪广泛的。”
钟意没吭声,只是拿眼神询问她身边是谁,林寄月这才想起他们两人还不认识,她余光瞥见了夏茉莉头上的发卡,连忙状作亲昵地赖在她身上,手臂挡住她的脑袋:“这是我们班的转学生夏夜。夏夜,这是B班的钟意。”
钟意扫了一眼夏茉莉涨红的脸,装作没看见林寄月把发卡塞到她兜里的行为。
“你吃了吗?我跟夏夜打算一起去吃饭。”
林寄月说是这么说,心里早已笃定身为大少爷的钟意不会跟他们一起吃商场里的预制菜,没想到钟意二话不说,回了句一起吧。
她不可思议地扭头,钟意脸上还是那股云淡风轻的模样:“吃什么我都不挑,你上次还欠我一个人情。”
原来那瓶橙汁还称不上还人情,林寄月简直要扶额苦笑。
三个近乎陌生人在一起吃饭,吃什么是个难题。商场常见的传统式方桌,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无疑是最尴尬的。
她在美食APP里面翻了一圈,选到一家心仪的店。
五分钟后,三人来到自助小火锅店门口,种类各异的食物流水线排列前进,人也同流水线并座,钟意凝视眼前的长蛇阵,“这是什么?”
还好今天人不算很多,不用等位。林寄月边随口回了句“上面不是写了吗自助小火锅”边推着两人往店内走,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既满足了每个人都各吃各的且不会面对面的尴尬,又满足了众口难调的弊端。
夏茉莉熟练地调调料,加热锅底,看起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钟意像一个巨人矗立在座位,低头张望左右两边人的动作,无辜地盯着坐在中间的林寄月,就差把“这里没有服务员吗”和“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小”写在脸上。
林寄月递给他碗,“那边有调料台,火锅底料会调吧。”
钟意沉默着走到调料台,给自己调了一碗看上去相当火辣的红油佐料。照着林寄月的动作依葫芦画瓢地操作。
不同人的筷子夹夹停停,钟意夹了片菜叶子:“要是沈江遥看到这个地方,一定会扭头就走。”
夏茉莉好奇:“为什么?”
林寄月替钟意补充:“沈江遥有很严重的洁癖。上次晏星酌把我和李望大晚上喊到赛车场帮他们几个计时赛车比赛,沈江遥嫌弃晏星酌提供的赛车太脏,从里到外洗了一个半小时,站在没干的车前盯着另外两辆车转来转去。”
钟意被辣油呛了一下,咳嗽得脸通红,眉心微拧:“发生了这种事吗?”
“是啊,吃了一晚上灰尘和尾气。那天晚上你好像不在。“林寄月咬了口科技感丸子,口齿不清道。
“原来学委和副班跟班长这么熟吗?但是大晚上喊女生出来不太好吧?”夏茉莉担忧地望向她。
跟班的设定就是在纵容胡闹惯了的晏星酌。只有当恣意妄为的晏星酌遇到总是让他吃瘪的夏茉莉,他才会吃到爱情的苦,才会为了另一个人改变自己。林寄月也不喜欢被他使唤来使唤去的,有一次装作没看到手机消息,结果直接被传送到刚穿越的第一天。
那天过于寻常,以至于让她现在回忆也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
总之,这场回档经历告诉她,不要无视与晏星酌相关的一些活动,至于具体怎么做,系统似乎完全没有想管的样子。
感受到两边强烈的视线,林寄月反应过来自己在向两个相较于他人而言,更有常识的两个人倾吐心事,她顿了顿,将食物吞下去才说:“当时我也挺想看赛车长什么样,自己跑出来了,而且晏星酌还给我补贴了份红包,回来时也才八九点不算太晚。”
她着意替晏星酌说话,夏茉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对晏星酌这人印象更差了几分。钟意则定定地看着她,蒸腾的雾气隔住两人,雾气中的人模糊了面容,只听见她问:“你脸怎么红成这样,要不要把火调小一点?”
许久没回应,林寄月搞不懂钟意,怎么一会聪明一会木木的,她贴心地给他调完火。雾气散开,他的锅里面飘着满是泡发成巨人观的千页豆腐,显然煮了很久,活像几片面包掉进红油锅里,她热情招呼他:“吃啊吃啊。不过你调料看起来好辣啊,没问题吗?”
钟意收回了幽幽的视线,转而盯着锅里的食物,正当林寄月感觉他的举止言行有些不对劲时,他敛下眼睫,一字一顿说:“没问题。”
说完,执起筷子,力准劲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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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戳进豆腐中心。
“那、那你好好吃。”林寄月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扯了扯嘴角,转头跟夏茉莉聊了会天,再回头,右边锅里的食物全被一扫而光。
“你这么饿……”
她的话卡在喉咙,钟意变成了红脸关公,额前冒冷汗,红油碟见底,筷子扎了一串鱼豆腐,涂满鲜红的佐料,他面无表情地继续一口一个。
夏茉莉大惊失色:“钟意同学你没事吧。”
“你这不是完全不能吃辣吗?!不要勉强自己啊!辣成这样也不吱一声。”林寄月没见过嘴这么硬的人,当机立断跑到收银台前面要了冰镇的饮品,给他吨吨吨灌了一瓶,看他脸色好看些才舒了口气。
他视线失措,脑袋一歪要倒,林寄月赶紧托回他的脸。
“没事吧,怎么辣到脑子了?”
钟意被辣得大脑昏沉,见她神情惊慌,指尖轻柔地搭在他发烫的颊边,他心底居然萌生出自虐般的快感。
更得寸进尺地捂住她的指尖不让它溜走,迫切得甚至如同寒冷到极致的求生者,突然遇到一团热源,不管自己的皮肤有没有被火苗灼伤,只顾着往温暖之处凑近。
这一次,住在她瞳孔中的人不再是晏星酌。
钟意的脸往手心蹭了蹭,细腻的皮肤触感让林寄月想起前几天白猫的小脑袋。
她使劲将手往外抽,不得不承认钟意打了这么多天的网球,发力起来手臂肌肉线条匀称、体块感明显,所以宽大的手掌也跟个铁圈一般紧紧箍着她的手腕。
林寄月晃了两下手腕,根本扯不动,无奈道:“喂,这是辣椒不是啤酒啊……”
听到了她的回答,钟意迟缓地抬眸。
银色发丝下是湿漉漉的黑色眼眸,他的目光攀上她的脸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蛊惑,温热的气息就吐露在腕部,像是无知无觉却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林寄月的眼睛不知道往哪处搁了,她对美男定力一般,咽了咽口水,正要伸手挡住钟意灼热的目光,夏茉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学委,钟意同学还好……”
林寄月虎躯一震,伸出的手不受控制,迎上了钟意右脸。
清脆的一声“啪”。
钟意懵了,林寄月也懵了。
夏茉莉已经闻声探头,钟意规矩地顶着巴掌印的脸端坐在一旁。
她睁大眼睛指着那个巴掌印,林寄月连忙解释:“有蚊子咬他右脸,我就不小心打得……稍微重了点。钟意刚刚辣昏头了,现在醒了吧?”
他老实点头:“醒了。”
其实根本没有。
辣的味觉对他大脑的刺激远比对胃的刺激要强烈,眼前女孩的身影与记忆中的红蝴蝶结混杂、重合,他分辨不清幻觉和现实的区别了。
钟意从来没吃过科技小丸子,也从来没吃过特别辣的东西,只是因为曾经见她吃过,才有所尝试,结果不仅她没想起来,自己还出了糗。
不过幻想也好,现实也罢。
钟意的潜意识告诉他,眼前的人很重要。
17. 017
夏茉莉离开之前,还是不放心身后的两人。
她瞄了眼颊边酡红、眼神飘忽的钟意,和林寄月咬耳朵:“钟意同学没事吗?”
“应该没事,他家司机快到了。”
虽然钟意的状态已经比在店里好太多了,但是林寄月还是觉得他吃辣形同喝醉这种莫名其妙的设定有些扯淡。上次下雨天借钟意撑伞他打喷嚏,这次请他吃饭他吃晕了,要不然是林寄月与钟意八字不合,要不然就是他故意找事碰瓷来了。
察觉到如芒刺背的眼神,钟意隐忍地瞧她一眼,语气脆弱得像夏日里一秒融化的雪:“你要回去了吗?”
他扭过脸,快消去的红印正好落在林寄月视线范围内,像是阳光曝晒后残留的几道淡红色的斑,似乎在默默痛诉她下手太重。
“我当然等你家司机来啊。”
她语气顿时软下去,祈祷红印再消快点。
夏茉莉上了公交车,两人坐在乘凉的椅子上消磨时间。
现在的人没有开始来时的那么多,钟意在四下无人之际开口:“之前被他欺负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林寄月低头回消息,闻声抬头:“欺负?晏星酌吗?”
她欺负晏星酌还差不多,但是林寄月要维护自己破碎的跟班人设,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出于崇拜晏少的风范跟随他的,这是你情我愿的事……”
“你崇拜他什么?”
林寄月被难住了,她语塞几秒,挤了一句:“崇拜他花钱如流水的魄力?”
“……”
“崇拜他目中无人的王霸之气?”
自己听了都说不过去,林寄月越描越黑,索性闭嘴:“总之非他不可。”
钟意猝然抬头,大约是非他不可的杀伤力太大,他静默了片刻,轻声道:“这些我也可以有。”
林寄月终于觉得不对劲,她回忆起与钟意之间相伴的点点滴滴,他的一切表现、行动都汇聚成一个答案——
他想挖墙角!
有人赏识她能力,她自然是心情不错的,但是最近她对晏星酌的一系列大红包的表现还算满意,而且系统把他俩绑定在一起,暂时不想换老板。
一想到要是真跳槽,晏星酌这个小肚鸡肠的前老板指不定又要折腾她,林寄月想起来前几天保健室里他股黏糊劲,打了个寒颤:“不好意思,目前我还是喜欢这样的生活。”
钟意心中一片失望,他并不是通过与他人比较来确定自身价值的人,但是当她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别人而不是自己的时候,他被迫停下来追逐她的身影时,雨中的倒影里是自己迷茫的面容。
“晏星酌到底哪里好,明明你跟我……”他喃喃自语。
“明明什么?”
钟意下意识对上她好奇的眸子,只是一瞬,一切茅塞顿开。
原来她不记得了。
只是一个推测,他却立刻盖棺定论,接着顺理成章地想。如果她重新想起,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被人忘记的酸涩以及重新燃起的希望构成了一种奇异的欣喜。只是这种欣喜很快又被压下,这意味着他与晏星酌站在天平的两端,没有加上砝码的时候就已经被轻飘飘地扬到了天上。
在说完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后,他不开口了。
引导优于点破,主动挑破秘密对于保守秘密的人是大忌。在失落与烦躁之间他看向林寄月,她仍然无知无觉,正如小时候坐在小马扎上听到他胡言乱语,睁大亮晶晶的眼睛那样,他对着这双眼睛,质问的话咽下肚子,狼狈留了一句“算了”。
“不要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好吗。”
“我再说别的不也是自讨没趣吗?”他悠悠道,“反正怎么都不如晏星酌好。”
林寄月莫名其妙:“这还分好坏?你是你,他是他。”
这句话宛如一淌冰水抚平了他心中的燥意,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奇怪,失去了夹枪带棒的不乐,转变为一种风雨欲来的幽深。
钟意忽然俯身过来,阳光越过他的肩头,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软的光,距离很近,他的指尖触及到了她的,钟意暗想,如果指尖相触能像蜗牛触角相碰一样传递心意就好了。
“真的吗?”他认真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林寄月近得能看到他翕动的睫毛,身体下意识后倾,挤出一个不自在的笑容,“你怎么突然凑这么近?”
“眼睛不会撒谎,如果突然凑近直视对方,说谎者会避免眼神接触,因为他们感到内疚或害怕时会移开视线。”
有种对着这位测谎专家弹脑门的冲动,林寄月搞不懂他的脑回路,这有什么好撒谎的。
倒是他,三番五次讲谜语话搞得她很不爽。
“那心理学家有没有告诉你,人在想撒谎的时候也会故意增加对视的频率?”
林寄月从椅子下来,双手抱臂:“看你脸上印也消得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向人行横道走去,往外走了两步回头替自己辩解两句:“还有这巴掌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轻轻拍你一下,没想到力道大了。当然这个也跟你道歉了,我们现在不欠什么了。”
没想到语言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钟意心情一会雨一会晴,抬腿跟随罪魁祸首走去。
这时她鞋底一个散发微弱红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东西?
他觉得眼熟,于是眯着眼,仔细搜集脑海中这个红点的记忆。
钟意停在路口前琢磨这个突然出现的玩意,两个人渐渐拉开距离,他喊了林寄月一声,对方没有回头。
林寄月不管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注意到人行横道对面的绿灯仅剩十秒,秉承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信念,快步向前。
但当她踩上斑马线的刹那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原本嘈杂的车声、人群的嬉笑声、广告里的音乐声全部化为乌有。
马路尽头的两个女生还保留着迈出前脚的姿态,连裙摆飞舞的弧度也丝毫不变,绿灯的倒计时暂停在十五秒。
怎么回事?
林寄月警觉地扭头,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动不了,不仅仅是脖子,连眼珠子都转动不了。
世界诡异地静止了。
头一回撞见这样的情况,她第一反应觉得好笑,刚刚还念叨她克钟意,现在老天爷二话不说印证了钟意也克她,看来以后还是得离小说里的男人远点。但是在大概快一分钟的时间她仍然保持动不了的姿态后,林寄月笑不出来了。
这股无形力量束缚了万物,却束缚不了她的意识与知觉,所以恐慌时后背蚂蚁侵蚀般火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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痒意,以及额头划下的汗珠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慢性折磨,时间在此时走得十分漫长,甚至能体会到度秒如年的错觉。
又一个一分钟过去了。
林寄月还是动不了,正当她在心里大骂系统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指尖可以抬动了,再用力,眼球也可以往左右转动,她这才松了口气。
眼珠子往左边移了几寸,突兀的光刺得眼球发酸,眼泪浸满眼眶,几欲落泪。
将光的源头纳入眼下,她的瞳仁骤缩。
心脏剧烈的跳动,血脉经络充血,仿佛马上要在体内炸开一般。
在视线的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辆货车,离她的距离很近,轮胎似乎打滑了,横冲直撞往人行道冲去,只是被定格在即将撞过去的瞬间。
林寄月过马路前有四处张望的习惯,她分明记得自己根本没有看到这辆车!
况且这车的走向……明显是冲她来的!
不会吧,难道今天真的要折在这里吗?如果时间暂停结束,按这个距离她必死无疑,血溅三尺,无痛上天都是好的。如果看轻小说里面被车撞了能去异世界,会不会她被撞了能返回现实世界?在无法行动的时间里,她从没这么静距离的、细致的看着这辆陌生卡车的车头。
时间容不得林寄月继续胡思乱想,因为她绝望地发现随着被控制的四肢一点点解冻的同时,路边的人和物也以镜头中慢动作的速度动了起来。
该死!快逃啊!!
她的大脑咆哮,向四肢发号施令,却只能以毫米般微弱的幅度往目的地移动。
林寄月再使劲,惊喜地发现腿往前迈了一步!
与此同时,万物的生命排山倒海般重新涌回它们自身身体中,世界重新恢复喧嚣,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惊起了路人的尖叫。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旁边停驻了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令她再次动弹不得。
少女站在巨大的货车前,她的头发被冲力掀起,脑后的蝴蝶结振翅欲飞。死亡似乎是这一场游戏的唯一结局。
生命的最后倒计时前,她听到了钟意竭力到甚至变形的声音,也听到内心有一股声音不断地焦虑地问她,万一死了也回不去了怎么办?
林寄月,你真的要在这里结束吗?
当然不想,她不甘心!
努力活了这么久,为什么会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上午,在周淑兰笑着跟她说一路顺风的这一天,在与夏茉莉成为好朋友的这一天……
眼泪夺眶而出,林寄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在原地,她闭上眼被迫迎接自己的命运。
巨大的冲力袭来,她被一股力量甩到马路一侧。
只是预料之中的痛觉没有袭来,身后是温热硬朗的胸膛,那人四肢牢牢地将她困在一起,如茧般紧紧捆住了中间的幼虫。
大脑一片空白,林寄月发觉自己一直在抖,大概因为被身后的那人抱得太紧了,她以为是自己过激的心跳声。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歪到一边停下来的货车,另一端跑来的钟意,越来越多围上来的热心群众。
五感恢复,香根草的气味包裹住她的身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问那人他是谁,换来的却是更加用力、几乎要融入骨血的拥抱。
接着一滴泪滑进了她的领口。
18. 018
她的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直到身上被子被一把掀开,熟悉的大嗓门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林寄月!几点了还没醒,当时说要出去玩就属你叫的最大声!”
出于条件反射,林寄月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她揉了揉眼睛,一张吐舌头的狗头热烘烘地凑过来,嘴一咧似乎在笑。
“土豆?”她惊喜地捧起萨摩耶脑袋,把脸埋进雪白的毛里,猛吸一口小狗臭。
刘芝春一把将窗帘拉开,阳光洪水开闸泄开,照得林寄月脸皱成一团,适应完光线后是母亲熟悉的脸,她一把搂上刘芝春的腰。
“妈……我想你了……”
声音闷闷地从腰部传来,刘芝春以为她还在撒娇,毫不留情:“快点起床,赶紧把早餐吃完!”
“好……”
林寄月拖长尾音,一边往厨房走去。林云刚把围裙解开,“寄月啊,快点吃早饭吧,饭都快凉了。”
“爸?!”
林云抬头,女儿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他出现在这里的模样,他好笑地将盘子放在桌子上“今天爸爸没有值班,你是不是忘记了。”
“哦……我忘了。”
林寄月回应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咬着鸡蛋饼。
小狗嘤嘤开水壶开了似的嗷,林妈穿戴整齐,叉腰站在餐桌前厉声打电话,林爸夹着洗衣筐穿插在客厅与卫生间的交线上。
乱糟糟又习以为常的景象,林寄月每天都会见到,不知为何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往下掉。
她绷住脸,为这种小事真掉眼泪了有点丢人,三除两下吃完早餐,穿好衣服,在玄关柜前为狗戴好牵引绳,“妈妈,土豆是不是还没有遛?”
林妈没察觉她声音中的异样:“对,你去遛吗?”
“嗯。”小狗扭来扭去,急得扒拉她腿。
“那早点回来。”
放在门把手的指头一停,按了下去。
春光乍泄,草长莺飞,萨摩耶奔跑在开满花的小道,林寄月牵着绳子,戴上耳机,欣赏这一片闲适的春光。
这条路是她上班时必经之路,但是平时要么着急赶路,要么加班到深夜,根本从来没有静下心去散步。
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抚弄出墙的樱花,甚至玩起了单脚跳格子,耳机里的女声唱到“eachtimeifallasleep,ialwaysseeyouthereinmydreams.”
低颤的声音与某昏黄一瞬间重合,风卷着樱花洋洋洒洒成一片花雨。
她忙竖起胳膊挡住风,等狂风歇停,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白猫。
这只白猫好眼熟……
林寄月正要俯下身子,白猫见状转身往回走,它没走两步,停在一双男式皮鞋面前。
这几个不同又熟悉的因素组合在一起,林寄月脑子里砰地一声响,就好像拼了一路的拼图,终于找到最后一块,她缓缓地上移视线。
西装男的面容被涂了马赛克,青筋暴起的手用力擒住她的臂弯,霎时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打破风平浪静的景象。
她想抓住绳子,确是摸了一手空,身后父母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一声高过一声。林寄月不想让父母久等,她焦急地推开西装男的手,但是这双手犹如刑具坚硬,怎么推都推不开。
“爸!妈!我在这!!”林寄月高声呼唤。
声音没传递过去,她甚至听到了母亲的哭声,林寄月更加心慌,目眦欲裂地对着面前的罪魁祸首,恶狠狠道:“滚开!”
西装男叹了口气:“你不属于这里,跟我回去吧”
话音刚落,她猛地睁开眼,看到头顶一片陌生天花板。
周淑兰注意到她的动静,赶紧问她感觉怎么样。
林寄月这才发现自己在一间病房里,她的神思还处于梦的虚幻中,迟缓地看着周淑兰——在这个世界里的妈妈:“我怎么了?”
周淑兰告诉她,她从阎王那边捡了一条命,奇迹般地连擦伤都没有,而那位货车司机肇事逃逸被拘留。
“我今天右眼皮一直跳,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周淑兰脸色苍白,林寄月握上她的手,果然手心一片冷汗津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人没事就好……”周淑兰抹了一把林寄月额前梦里生起的冷汗,像台风前被风吹倒又站起来的草。
林寄月眼眸颤动,她没有说话,反身抱紧了周淑兰。
汗衫湿透的部分早已经变干,她埋在周淑兰脖颈,嗅到跟夏天小时候,吹着风扇趴在刘芝春怀里一样的味道。梦里的世界是真实的,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林寄月觉得自己好贪心,她不想让任何一个母亲难过。
“以后过马路要记得东张西望知道吗?妈妈只剩下你了,如果……”周淑兰半截话吞在喉咙里,哽咽了一下,她的嘴角往下压,笑道:“不讲这些晦气话了,医生说你只是惊吓导致的晕倒,过几天如果哪里还有不舒服就再找他。妈妈去办理出院手续,你先待在这里不要走。”
林寄月目送周淑兰离开后,外面的病房门敲了三下。
“谁?”她问。
“我是钟意。”
没想到是他,林寄月掀起眼皮:“请进。”
钟意一言不发进来了,他的眸光不自觉地停留在病床上人身上,眼里带着几分焦虑,他快步走到床边,蹲下平视她的眼睛:“听医生说你没有大碍,我……对不起。”
林寄月说:“你不用对不起,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走到斑马线的时候,你有看到右边有货车的影子吗?”
她的语气冷静带着疏离,钟意的心一下子悬到半空,呼吸频率短而急促,语速也变得很快:“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察觉到货车,是我硬要让你请我吃饭,是我……”
钟意向来寡言少语,脸上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若不是那天在邻居家意外撞见他耳尖通红的样子,林寄月真要以为他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冰雕。相处久了,她渐渐能从他的细微动作里读懂他的心思。可此刻的他却一反常态,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情绪外露得几乎有些失控。
“你……”林寄月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俯下身子拍拍他肩:“别乱想,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钟意抬头,看她发丝黏在红扑扑的脸颊上,鲜活得令人安心,于是抿嘴移开视线。他抓起桌上的空调又调低了一度,然后给她掖上被子。
见他这么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林寄月把之前抱怨过钟意克自己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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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之脑后,她开口:“钟意,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下午的时候说话有点难听,你别放在心上,你和……晏星酌都是我的好朋友。”
提到“晏星酌”这个名字,她顿了一下,又艰难地说下去,“对了,你还记得当时是谁救了我吗?”
钟意摇头:“我看到货车过去,然后你倒在路旁,没有别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没有多问,心里其实早有那个好心人的轮廓,而且潜意识告诉她,那个人知道的东西比她更多。
反倒钟意对她说的话似乎还有微词,他攥紧了垂在下面的床单:“晏星酌是你的朋友,我不是。”
这话属实伤人,林寄月石化地伸出尔康手:“你这么说未免太伤人了吧!”
钟意一把抓住那只捣乱的手。
林寄月想撒开,可惜醒来力量太虚,扯不动,她心里憋闷:“你不想当朋友那就是仇人!赶紧的!撒开!”
“还有第三个选项。”他目光灼灼,“你说过要和我结婚,你忘了吗?”
此话如同平地起惊雷,林寄月呼吸一窒,这种事情她可从来没在小说中看到过,总警监儿子跟跟班一号怎么可能有婚约关系。
“你开玩笑的吗?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
钟意垂着眼道:“你不认了?”
好像欺负他似的,她语塞:“你凭空说的,没有证据我怎么会认。”
“不信的话你去问周阿姨好了。当初可是你先向我求的婚,现在又矢口否认了。”
就差把“渣女”两字写在她脸上,钟意扔下这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又露出中午那欲言又止带幽怨的眼神,似乎指责她变成了被妲己魅惑的纣王。
留下瞠目结舌的林寄月,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钟意前脚走,周淑兰后脚进来,她拎着一大袋补品,扭头望了一眼远去的背影,把袋子搁在桌上:“这孩子走得真快,本来还想让他去咱们家吃顿饭。他从发现你出事到你醒来一直都呆在这,帮了我不少忙,你要好好谢谢人家。”
林寄月没空理会谢来谢去的东西,她焦急地问:“妈!我之前跟钟意有过什么过节吗……”
她刻意压重了过节一词。
周淑兰也是一懵:“哪来的过节,你们小时候不是玩得挺好的嘛,要不是钟意跟他爸爸妈妈一起住了,你们两个小孩子估计还天天一起玩呢。”
这话一出,林寄月顿时松了口气,周淑兰都没提过的婚约,那肯定是莫须有的东西。
却听她又道:“哎呀……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你们两个一起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你鼻青脸肿地拉着钟意回家,他一直哭个不停,还以为你欺负人家钟意了,没想到你跟我说,钟意是你老婆,你替他出头结果被打成了这样。”
周淑兰想到这里,忍俊不禁:“气得我是哭笑不得,第二天就领着你俩去幼儿园找老师了。你啊……真是人小鬼大,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吓死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小孩子胡闹说的话当不了真,不过原主小时候也蛮厉害的,给自己绑了个念念不忘的小竹马。
心情反复仰卧起坐后,林寄月泄力,滑进被子里。
明天就是晏星酌的生日,今天差点出车祸,看来这不是什么吉兆啊
19. 019
事实证明,林寄月的直觉从来不会骗她。
当她与晏虞阳被困在狭窄的衣帽间,听到外面晏家一家之主与不知名女人的喘息声时,只敢埋头盯着自己脏兮兮的裙子,一眼都不敢往身旁人身上瞟。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寄月一时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在这,耳朵里全是一些少儿不宜的声音,面前的晏虞阳身长腿长的把她困在中间,令林寄月又突兀地想起货车撞来时的那个拥抱。
好在衣帽间灯光昏暗,根本看不见她通红的脸。
她压低声音,尴尬一笑:“说来话长。”
*
时间回到六个小时前。
林寄月花了半小时说服周淑兰。再三发誓绝对会一步一回头地过马路,也再三保证郝熙家的司机是经验丰富车龄20年的老司机,周淑兰才勉强答应下来。
“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知道啦!”
黑色卡宴停在商业街外,林寄月下意识对车子犯怵,犹豫几秒钟上了车。
郝熙坐在靠左的车座旁,她穿着一身缎面的粉色礼裙,裙摆下探出的白色漆皮鞋面高高翘起,看见林寄月时眼睛一亮:“我就说你穿这件好看吧!”
林寄月事先问郝熙借了一件礼裙,苹果绿色的裙子大小刚好,露出漂亮的锁骨。
及脚踝的长度刚好能遮住昨天受到的擦伤,除了知情人士外,她不想对任何人提关于昨天的、与其说是人祸倒不如是天灾的车祸。她双手合十,对好心的郝熙大人表示感谢。
郝熙笑眯眯地摆手:“客气什么,这裙子给我也是浪费,我穿不出你这样效果,你穿这么合身就送你好了。”
裙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林寄月没穿过这么昂贵的裙子,她小心地抚了一下丝绸般的材质,生怕触碰仙度瑞拉的美梦:“我穿一次过过瘾就可以了。”
不是有句话说吗,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晏星酌的家在市区的西北处,穿过满是奢侈品的购物中心,沿着宽敞的棕榈大道行驶五分钟,来到了富人区集聚地。郝熙的家不在这,但似乎颇为熟悉这处地带,她兴致勃勃地拉着林寄月将豪宅的户主与几个班里同学姓名一一对应。
寿星的住宅就位于这条路的末端。守在门口的侍从检查过请柬后,拉开大门,一座古堡式的建筑坐落在路的尽头。
林寄月从车窗望去,正面只能看到这座城堡,像盘踞在夜空中的一座巨大金蟾,吞噬这无量金币,不禁对晏家的奢华叹为观止。
怪不得晏星酌在上课老是吵吵嚷嚷着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他自小就在金字塔的顶端了,自然什么都瞧不上。
郝熙也是第一次来到晏星酌的家,喃喃道:“晏少不愧是晏少,这么宽敞的庄园,得有十英亩吧。”
抵达别墅的入口处,侍从将车门拉开。郝熙第一个蹦下来,林寄月跟着郝熙,如同苔藓闯入温室花园一般拘谨地走路。
看过书中描述与亲身体验是两码事,她看见国际某知名影星与某位中东富翁打完招呼,隔着衣香鬓影的人群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地抓住了郝熙的胳膊。
郝熙则很熟络地向女演员打了声招呼:“芮姐好久不见啊!”
见林寄月震惊的样子,郝熙小声解释,这位女演员与她爸爸是故交,与她家经常一起吃饭。
林寄月松开手,看着两人亲热地寒暄了几句,互相拥抱后才撒开手告别。
报纸上、电视上才能看得到的名人齐聚一堂。林寄月恍惚如误入网游里顶级公会的普通玩家,置身于小到彼此认识的有钱人圈子里,甚至有种快要被吞没的感觉。
郝熙跟几位认识的人聊完天,主动扶上她的胳膊,“去见寿星吧,送完东西就不用这么客套了。”
林寄月这才缓过神来,反复暗示自己这个世界只是一部书,没有什么需要畏手畏脚的。走进城堡内部,一眼望去是两层楼高的前厅,繁复华贵的灯饰见缝插针地落在每个凸起的墙壁上,照得四周灯火通明。左右两边是S形的楼梯,楼梯尽头没进一层楼高的的平台深处。
一对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女站在大厅迎接客人,林寄月猜测他们是晏星酌的父母,因为晏虞阳就站在他们右侧,与一位白人聊天,晏虞阳注意到林寄月一行人后,主动上前跟她打招呼。
晏虞阳身着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头发梳成三七分,露出半边额头,浅色的领带为他这身穿搭增添几分亮意,林寄月见过他几次面都是穿着西装,想象不到他穿常服的模样。
他个头很高,像哥哥对待自己小妹妹那样低头笑道:“你们是星酌的同学吧,他在后面的房子等你们,不必拘束,在这里好好玩。”
他的神情态度都很自然,符合第一次见面的情况。
顺着他手指望去,她们这才发现中央女神雕塑挡住的地方是后门,不远处是一所现代化的白色建筑物。
年上者天然自带成熟魅力,郝熙眨巴眼睛,忍住内心的激动,礼貌地点点头:“好嘞,谢谢晏星酌哥哥!”
晏虞阳随和地笑了笑:“叫我虞阳哥就行了。”
林寄月也跟着郝熙喊了声虞阳哥好。
拉长尾音,穿绿裙子女孩的目光从他的面容上停顿几秒,好像在审视些什么。
任凭郝熙拉着的手往门外走,她的视线才缓缓移开。
二人走远了。
她面无表情扫过他的唇、鼻子、眼睛的时候,他的心也似乎随着她视线的起伏而颤栗不平,分不清“她没事”与“她注意到我了”的念头哪个先来。
苹果绿的颜色很适合她,这种绿不够深沉,带着初春的叛逆,明明稚嫩到有些单薄,偏偏要撑起一整片盛夏的底气。
晏虞阳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抹绿色,暗嘲自己是不是养了一株植物,需要这种颜色来光合作用。
城堡后面是一片花园,穿过栽满蔷薇的小径,就抵达白色建筑物面前,还没走进别墅内,阵阵高雅的钢琴声就已传来。
宽敞到吓人的客厅里已经来了不少宾客,林寄月扫视一片,发现都是年轻的面孔,有几个甚至是班里的同学。李望今天穿了西装站在门口,跟个门童似的迎过来迎过去。他看见林寄月,趁着四下无人走过来了。
林寄月让郝熙先去送礼物。自己留这儿和李望说话。
李望的西装看起来不大合身,走路显得束手束脚的:“你怎么这个点才来?”
林寄月看了一下手机,现在才四点:“现在很晚吗?”
“晏少让我十二点就来了,让我在这边负责迎宾。”
他局促地瞄了一眼左边沙发那块地方,小声说:“我以为这里就是宴会场所,没想到分了两个地点。”
林寄月明白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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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李望虽然年纪小,但是在生物学研究上极其有天赋,手捏好几个项目参与经历,偶尔聊天也能听得出来他对深造生物学方面的渴望,而他心心念念的研究所老师还在前面的宴会厅晃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见李望的脚累得小幅度地跺地,她拿胳膊肘顶了顶:“你先过去,我帮你在这顶着。”
“那要是晏少问起来。”
“没事!我帮你糊弄过去。”
李望还有些犹豫,被林寄月推搡到门外,“机会可不等人啊,你快去吧。”
郝熙过来的时候,晏星酌就开始留意林寄月的身影,老远就看到两人在拉拉扯扯,他心里不爽快,高声喊了她的名字。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向她看去,连钢琴声都停顿了几个节拍。
她措不及防地被点名,猛然挺直脊背,隔着旁人善意的、恶意的、好奇的目光,与晏星酌四目相对。
今天的寿星就坐在左侧沙发中央,大大咧咧地靠在靠背上,他身边围着陌生但穿着精致的同龄人,面前的茶几摞着成山的礼物盒。
晏星酌没穿得像他哥那样正式,宽大光滑缎面衬衫领口解开,黑色真丝领结随意系在旁边,流畅垂坠的裤子紧紧勒住他的腰部,活脱脱一个城堡里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小王子屈尊朝她走来,向她伸出手。
“什么?”
他见她这幅迟缓的模样,不悦道:“礼物。”
她反应过来,把手上的礼盒递上去,见晏星酌作势要拆,忙拦住:“等没人的时候再拆吧。”
不为别的,因为她送的礼物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林寄月觉得他什么都有了,就索性在某宝上随便买了点送过去。她虽然不怕晏星酌,但是万一当面拆了,因此被赶出去就尴尬大了。
晏星酌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把礼物放回沙发上。
林寄月舒了口气,听到有人在问晏星酌她是谁,他轻描淡写地回:“普通同学。”
他朝林寄月的方向瞄了一眼,她早就走远了,与郝熙走到窗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加了一句:“她对我有点好感……当然这是单向的。”
晏星酌刻意地加重“单向”这个词,围观群众理解地点头,表示深知像他这么优秀的人当然会有追求者过多的烦恼。有个急于拍马屁的张嘴就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配不配得上……”
这句话十个字有八个字踩上了晏星酌的雷区。
旁边的赶紧掐了他一下,那人察觉到他沉下来的脸色,吓得缩回脑袋闭嘴。
“滚出去。”
他掀起眼帘,语气没有波澜,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有种不怒自威的寒意。
那人被盯得遍体生寒,惶恐地往后退了两步,他向周围人求助,没一个敢搭理他的。
一只手握住他肩头,金色脑袋从旁边探出来:“怎么?还要别人请你出去吗?”
洛斯羽看着那人识趣地走出去,一屁股坐上沙发:“怎么不上去跟我们一起玩?话说徐枝意来了吗?”
“钟意最近针对我,打个网球各种放小球切削,打游戏不要经济就要我人头,问他又不说,你解决好他我再上去。”
晏星酌选择性忽略最后一句,抱怨起钟意的疯狗行为,他掂了掂林寄月送的礼物盒,沉甸甸的,看起来有点分量。
20. 020
洛斯羽手贱,大手一捞要把礼物盒拿走。以往晏星酌二话不说扔给他,跟打发叫花子一样,这次却怎么都抽不出,晏星酌五指牢牢抓住,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
“这个不能给你。”
“什么好东西?亚瑟王的石中剑啊?”
洛斯羽愣了一下,手指一抛,礼物盒又回到晏星酌手里。
他快速扫了晏星酌一眼,貌似对他刚刚的表情仍心有余悸,“你刚刚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看见虞阳哥了!”
“怎么?你怕我哥?”
晏星酌打算把礼物盒收到别人看不到地方去,省得有人闲得无聊乱摸乱拿,他往二楼走去,洛斯羽还在身后喋喋不休地念叨。
“你不觉得吗?虽然虞阳哥整天笑眯眯的,看起来好说话,结果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带偏了,偏偏你还找不出纰漏。”
“而且,把他惹毛了的话,他会露出特别恐怖的表情。”
“胡说八道,你少给我哥泼脏水。”
晏星酌这几天过得都不痛快,他回想起前几天看到晏虞阳和林寄月待一起时,心底的那一股异样情绪,几乎转瞬就被飘起的思虑给抹杀,好哥哥怎么可能觊觎上弟弟的东西?
在晏星酌划分三六九等的区间里,林寄月属于好玩的玩具那类。也许晏虞阳也看上了这么一款玩具,他不介意分享一下,可是他的这个哥哥向来是最完美的榜样,从来不屑于争抢弟弟的东西。
家里能够全心全意信任的人除了妈妈,就只剩下哥哥了。
但总有人想三番五次破坏晏虞阳的形象,破坏兄弟间信任的根基,晏星酌烦躁不安,口不择言道:“我哥就算再怎么让你看不顺眼,你姐不还是死乞白赖地倒贴我家想当我嫂子。”
血脉之间的联系远胜一切旁人,出于对兄长伟光正形象的信任,或许他内心深处以维护血脉尊严为先,容不得他人诋毁。晏星酌碰到类似的问题总是做出与他父亲相似的反应,天经地义总在遗传中有迹可循。
只是玫瑰的刺不分敌我,他戳到了洛斯羽最不愿意提起的姐姐身上,洛斯羽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你什么意思?”洛斯羽原本只是闲聊的口气,被他这么一讽刺,心里的恼怒近乎翻涌上来,“你以为你们晏家的人有几个好东西吗?”
“你说什么!”
“平时我们照顾你心情,有些东西圈里都传得多难听的都有……”
晏星酌急步向前,猛地拽紧他衣襟,“你最好说清楚!”
两人之间的气氛紧绷,空气中弥漫着咄咄逼人的火药味。
洛斯羽念是他的生日派对,总不能真在聚会上打起来,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嘲弄地盯着他,“问我,还不如去问问……你的好父亲好母亲好哥哥。”
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靠近走廊的房间开了一条缝,洛斯羽的声音收力,显得他口中的丑闻更加欲盖弥彰。晏星酌听到门开声音,冷笑一声,手中的礼盒用力到有些变形,他扭脸往卧室走去。
而洛斯羽停在二楼透明玻璃隔层,转身趴在栏杆上,烦闷地挠了挠头发。
他的视线落在楼下那群闲聊的公子小姐们,扫了一遍,暗自诅咒晏星酌总有一天栽在这里面其中一个人身上,遭受比他姐姐痛苦一万倍的情伤!
他把从姐姐那里听到的什么爱而不得、什么失忆后追妻火葬场,全都用在晏星酌身上,脑内为他编排了一场为他量身打造的虐渣指南。
洛斯羽骂爽了,想到了还没来的徐枝意,赶紧在心里补充一句,跟晏星酌上演狗血八点档的人千万不包括她。
徐枝意,徐枝意,徐枝意。
他趴在栏杆上,惆怅地望向花园小径处,要是被沈江遥看到了,准又被笑话成像翘首等待主人回来的金毛。
她什么时候才来呢?
*
女主角总是最后一个登场。
在没有找到夏茉莉身影时,林寄月依旧坚定不移地想。
她尽职尽责当了会门童,过了好一会看到李望兴高采烈地跑回来了。
“怎么样?”
“谢谢学姐!我差点就错过了理查德教授,他看了我的课题项目,然后还微笑了!我相信我没看错。还多问我了几嘴。我的学姐你是我的福星啊!你下次有什么事尽管提!我定效犬马之力!”
他说完这段话不带卡顿一个字的,顺手把杵一边的林寄月赶到身外,“这有我在,学姐你尽管去玩。”
“好学弟,正好我要带她转一圈。”不等林寄月回话,郝熙顺手从侍从手上端了一杯气泡饮递给李望,笑了笑,“给你解渴,嗓子都哑了。”
李望接过,呆呆望着这位来去如风的少女,又马上低头扶眼镜,看着手里的东西。
紫色渐变粉的果味气泡饮,大概味道是葡萄或是草莓味的。
他一饮而尽,喉咙像是吃了袋跳跳糖一样突突炸开。
郝熙拉着她绕着晏家豪宅都转了一圈,欣赏完毕这堪比苏丹后花园的庭院,两人歇息在后院无边泳池,坐在躺椅上。大家都穿着礼服,自然没有下水的,多的是聚集在吧台区喝小酒的人。
夕阳泼成葡萄酒色,晚风吹得人懒洋洋的。林寄月正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就被郝熙一声怪叫给打断了。
“喂喂喂,你快看!那不是演《四海》的女主吗?!她旁边的人是谁啊?”
郝熙眼尖地指着吧台角落处一个曼妙的背影,女人与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有说有笑,女人穿着礼服,与身着休闲服的男人十分不搭。
“最近她不是与《四海》里面男主演的CP炒的火热吗?可是和旁边这男的身形好像不太一样。”
林寄月边说边拿手比划,郝熙心领神会。
“我懂,要更壮一点,更高一点,甚至更老一点。”
“年龄你怎么也看得出来?”
“在吃瓜这方面,没有谁比我更火眼金睛!”
坐在酒吧的两人距离极近,几乎是鼻尖碰鼻尖的地步,女人端起鸡尾酒抿了一口,大约是觉得味道不错,将酒杯递给男人示意他尝一下,男人转回头。
怎么有点眼熟……
林寄月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结果视线里不远处一个白裙子身影挡住了男人的身姿。
——是夏茉莉!
夏茉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被两个花花公子纠缠不清。她眉头紧锁,满是厌恶的抱住手臂。隔得有点远,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
总归是没谈拢,因为她看到两个花花公子突然上手,搭向她的肩膀。
系统开始轰隆隆发红乱叫。
林寄月立马下了躺椅,在郝熙疑惑的目光下头转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晏星酌呢??沈江遥呢???来个人救一救啊!
没有人回应她,别说小说里的主要角色,连路人都离他们远远的。
小说里压根就没写女主被别人纠缠这段。
剧情跟脱缰的野马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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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她一筹莫展地站在原地,望见夏茉莉脸上露出急得要哭的表情,她牙一咬——
不管了,回档就回档。
生死一回,林寄月的心态早已发生了变化。规规矩矩的跟着系统走反而莫名其妙受到死亡威胁,有些事情还不如遵循本心走,这样至少遗憾会少点。
跑到泳池边,夏茉莉背对着她,一左一右的两个男人拥着她要往吧台走。
林寄月一个急刹车,刚要制止,就看见夏茉莉的身体动了起来。
她含泪,受到了莫大委屈一般甩手,成功将一个成年男子甩了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男的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不信邪地前扑,下一秒被夏茉莉抡成电风扇扇叶残影的膀子甩到身后。
他脚底一踉跄,正好撞到拐角处端着香槟塔的侍从。
多米诺骨牌效应悲催地发生在看傻眼的林寄月身上,香槟塔哗啦啦地往她身上倒,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学委?”
随着夏茉莉惊讶叫声响起,她低头,胸口一阵濡湿,苹果绿的礼服深了一大片,她迅速捂住胸口,和同样错愕的花花公子哥大眼瞪小眼。
?
???
发生什么事了?
林寄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早知道夏茉莉有这招无敌风火轮,她还上去凑什么热闹。
系统的警报声不仅没停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那两个公子哥见事情闹大了,趁机往外溜之大吉。郝熙问侍从要了一个毛巾盖在她身上,撒腿去追跑路的两个人。
夏茉莉跑到在她身旁,她今天穿了一身小白裙,还戴了假发,清丽得如同出水芙蓉,跟原著描写穿着男生校服的朴素装扮完全不同。林寄月花了一些时间才认清她:“你怎么来不跟我说一声?”
她的意思是她一直站在门口,怎么没见到夏茉莉的人影,在夏茉莉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昨天我还没面试成功就没跟你说。”
耳朵里系统还在敲锣打鼓地打警告,林寄月感觉自己要聋了:“什么面试?”
夏茉莉意识到自己连这个都没跟她讲,双手合十捂嘴:“啊,其实我在这里弹钢琴,你进来的时候我正好在工作,所以没有跟你打招呼。”
风凉飕飕地吹过胸口,黏糊的触觉变得难以忍受。
她目移到泳池盈蓝色的池水,有种想痛痛快快下去的冲动。
“你真想变成落汤鸡?”
高跟鞋的声音停在身后,警告声从脑海里退出去,显得大脑一片清明。
林寄月循声望去。
原本被香槟塔动静吸引过来的看客发现风波中心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很快就移开目光,但是看到这位时,目光便再也离不开她了,见者均是哗然一片。
少女漫不经心地敛眸,她身着银色鱼尾长裙,海藻般的长发盘起,如同阿芙洛狄忒刚从贝壳里踏出来般慵懒随意。身后跟随了好几个身形健壮的保镖,其中一个花花公子被捆在一旁。
“二楼东侧第三间房里面有替换衣服,有人拦你,就说是徐枝意让的。”多瑙河般的眼眸越过林寄月,定在穿白裙子的女孩身上,“至于你……叫什么名字?”
夏茉莉站起身,摇曳的素净长裙显得她的脸色瓷器般的苍白。
仿佛宿命般,只有小白花女主与恶毒女配的相遇才能将系统的警报偃旗息鼓。
主角果然只有在最后才会登场。
21. 021
但这一切与跟班一号有什么关系呢?
当下要解决的还是这条让她风光暴露无遗的裙子。
夹在其中的林寄月翻身一扭,灵活得如同瓜田的猹,向夏茉莉投以“我先走了”的目光。
夏茉莉背对着她,徐枝意站夏茉莉对面,比她高半头,气场却像是有两米八。雨打风吹下,小白花挺直腰背,倒多了份坚韧。
大部分都在客人都在泳池边聊天,林寄月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房间前,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二楼东侧第一间房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客房,小说里面说徐枝意曾经在晏家寄宿了一段时间,合理猜测这间房可能是徐枝意曾经住过的。
走进乳白色的房间,一面落地窗映照着山脚下蜿蜒的灯河,纱帘及地,挡住了半面阳台。
左右两侧都有衣帽间,林寄月走到右边的衣帽间,从衣柜抽了一件衣服,一看是件朴素的家政阿姨服。
这间居然是家政阿姨住的吗……
规模都快赶上她两个卧室那么大了,晏星酌你还缺保姆吗?
手中的灰色服饰触感顺滑,连保姆服都是丝绸质感,林寄月抱着衣服,伸手够后背的拉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飘起的纱窗有些扎眼。
她迈腿向前去拉窗帘。
白色纱飘起,与电影《情书》里柏原崇在图书馆里惊鸿一瞥如出一辙,晏虞阳倚在阳台处,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他原本一直低头看手机,察觉到窗帘唰地关上,眼神凌冽地扫过去。
林寄月也是一愣,见一只大手横插过窗,晏虞阳的前半身子就这样跨了进来。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彼此都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晏虞阳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与那淡粉色眼影下圆润的杏眼对了一眼,快速挪开视线,冰雪消融地笑了。
“你怎么在这?”
“这不是家政阿姨的房间吗?”
两个声音撞在一起,穿插着楼梯那边传来的凌乱脚步声。
晏虞阳最先反应过来,他竖指在唇边,揽住她肩,踏入逼近的声响中,两步跨进了左侧的衣帽间。
过于逼仄的空间,与其说是衣帽间,不如说一个小衣柜,塞一个人都够呛,别说塞两个了。
晏虞阳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他双手撑在柜壁上,不动声色地环视一番,反手要将柜门推开,但是外面的动静容不得他进行下一步。
外面的人进来了,衣柜压了一条缝,长裙摩挲着西裤,男女耳鬓厮磨纠缠在一起。
林寄月认出了那条长裙,黑色渐变深蓝,碎钻布满了裙子,走起路像是流动的星空,郝熙告诉她是全球限量三件的裙子,其中一件就穿在现下最火的《四海》女主身上。
不可言说的声音更响了,暧昧的水声一下子将她拉回现实。
等会,这个场景不就是小说里经常描写的偷情现场吗?!
林寄月的视线从门缝那边收回来,鬼鬼祟祟地瞟了眼压在身下的晏虞阳。
她意识到衣柜里面的状况并没有比外面好到哪里去。
她几乎被圈进了男人的怀抱中,低头就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睫毛,晏虞阳一手抵住柜壁,一手虚护着她的后背,只要她再往前挪一寸,就能碰到他温热且富有弹性的胸膛。
尽管他已经在努力与她维持一些空隙,但是在封闭且狭小的空间里,这种努力可以算作忽略不计。口鼻共同享有稀薄的空气,时间长了甚至有种渡气的错觉。
床上起伏频率加速,像两只不知疲倦的野兽肆虐喘息动作,情人之间诉衷快意的脏话盖不过喉咙里的浪声,一声比一声高亢。
没完没了。
与陌生人一起欣赏活春宫的刺激太大,林寄月的灵魂已有二十四岁,但是身体毕竟还是刚满十八岁的少女,脸红心跳地不知往哪里看才好。
晏虞阳半垂着眼,他背对着门缝,又戴着耳机,按道理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是他嘴角始终挂着若即若离的微笑,好像发生什么都不会意外。在他身上很难看到更多消极的情绪,哪怕有人突然拉开他们两个的藏身处,他也似乎能游刃有余地给出合理解释,化解棘手问题。
直到一只手擦过腰间,穿过空隙,撑在侧边的墙板上。
晏虞阳小腹绷紧,浑身一僵。
衬衫很薄,像是一只火柴急速擦过红磷,热量透过肌肤传导过神经。
脸上从容不迫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视线黏在少女汗湿的发间,青黑色的角落里,那颗水珠却在闪闪发光,亮得更加心惊的是她漂亮的瞳孔,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过于摄人心魄,过于真实美丽,他一时屏住呼吸。
昨日她的身体软软倒下去,今日却又再次焕发新生,这就是栖居于这具身体中灵魂的魅力。
要是将这个灵魂彻底留下就好了。
这个念头重新萌生,就被她一句“抱歉,我有点撑不住了”给打断了。
林寄月手酸得要命,忍不住换了一个姿势。
她心里恳切央求门外的两人快快结束战局,两个人的尽兴是四个人的成全。
林寄月嘴巴一张一合地向晏虞阳解释,他背对光,目光沉沉地徘徊在少女的眉眼与唇瓣之间,这并不是什么传递和平的讯号。
可惜少女依旧无知无觉。
林寄月经常会冒出些状况之外的钝感力。
她见外面两人前仆后继的熟练动作,总觉得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而且这可是晏家,谁胆子这么大敢在晏家大床,哪怕是晏家保姆大床上酱酱酿酿……
晏虞阳察觉到她走神,向前倾一个角度。
而且与顶流明星勾搭在一起,自己也绝非等闲之物,再加上他说话的声音也有点耳熟……
林寄月想听清,脚底忍不住往前挪了一寸,但立马就为这一举动后悔了。
随着外面女人一声娇吟,她直接撞进了晏虞阳硬邦邦的胸膛,灰色香根草夹杂了一点柑橘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过来,联想到以前看到的ABO小说里的信息素,要是晏虞阳有信息素的话,应该就是这股腌入味的香根草味道。
胸膛传来一声闷笑,震得她脑子更加晕乎乎,林寄月抬头望去,正好能看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上下滑动的喉结。
昏暗夜色里,一只手环上她的脑袋,看起来是怕她轻举妄动磕到自己,晏虞阳欠首,光晕斜打在眉骨与额头的衔接处,滑至高挺鼻梁的微微隆起处,他的面容一半落在阴翳中,与生俱来的那股温和气息荡然无存,每次在夜晚见到晏虞阳时,光影总会给他施加一份亦邪亦正的不安气息。
他琥珀色的眸子彻底陷入暗处,这时又和晏星酌的黑润的眼睛有些像了,只是他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掺杂了太多读不懂的东西。
那些复杂的东西形成危险的压迫感,她的手掌往后移了一点,身体后倾,然而他循着她的行进轨迹,再次侵蚀余数不多的呼吸空间。
退一步进一步,眼对眼,鼻尖对鼻尖。
柜外男女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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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着动物生育本能的欲望,柜内男女压抑着动物狩猎本能的欲望。
林寄月求爷爷告奶奶,门外的那个最好有什么生理性障碍,赶紧结束这混乱的一切吧!
她热得冒汗,变成了一只蒸笼里无处可逃的龙虾,敢情这场生日宴分明是鸿门宴,被骗进来看真人版动物世界纪录片。
身前人影子像蛇一样蜿蜒缠绕,直到把猎物逼近到一个十分满意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林寄月背用力地绷紧,退到不能再退的位置,胡乱抓住衣柜里的衣服保持平衡,晏虞阳俯下身,手滑至她背部,修长的手指从后背的拉链处一点点往上划。
她抬头直视他。
晏虞阳看她的眼神依旧很平静,平静到像是风雨欲来前停滞的云。
手指抵住拉链,轻轻地向上拉,昏黑的空间只有触觉是最为真切的,指甲划到背部肌理时像是用植物草尖挠痒痒,林寄月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她心口狂跳,咬紧嘴唇,试图不发出任何声音。
“拉好了。”他在她耳边道,呼吸交织在一起,接着很快拉开距离。
晏虞阳轻笑,仿佛刚刚侵略性的举动只是一场错觉,他似乎真的只是好心帮她拉好衣服。
林寄月可不信这是错觉,像被刺激过头的兔子,拇指与食指反复揉搓发红的耳垂。
“你下次不要突然靠这么近。”她睁大眼睛无声控诉。
林寄月直起身喘了口气,不料手掌心的手汗在木质板上打滑。
变故突生,她侧翻栽倒在衣服中间,头恰好要撞到顶板时被晏虞阳一把拉住,护在脑后的那只手终于起了作用,后脑直愣愣地撞在手心,预想的疼痛并没有来袭。
“什么声音?”外面的男人停止了动作。
晏虞阳垂下眸子,摘下耳机,另一只空闲的手捂住她的嘴。
虽然她头没砸到,但也闹出了不小动静,林寄月自己也察觉到了,老实地闭嘴,望向衣柜缝里唯一光源。
两人皆是屏气凝神,聚精会神地听外面的反应。
女人翻了个身,伸手勾住他脖子:“哪有什么声音?这里就你我,怎么?你还藏着别的宝贝吗?”
“让开。”
男人生性多疑,一下床就变了另一副样子。他推开她,自顾自地往别的地方走动,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乱晃。
晏虞阳心里嗤笑,不愿多看一秒。他不担心外面的人找到他们,倒是更怕身后那人的眼睛也被玷污了,第一时间两手并用,将身后的脸从眼睛到嘴遮得严严实实。
只是林寄月突然被剥夺视觉,下意识地往下扒拉手。
他的手好像生来就干燥,根本不会出手汗,张开时严严实实的,连条缝光都透不出来,她想起老一辈称这之为守财手,不过晏家大公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败家的那种人。
她视觉受阻,其他感觉就更加发达,
外面的声音离柜门近了,她的肾上腺素飙升,胡思乱想随着心跳高速乱转。
这才几个星期,惊险的事情就发生了这么多,再这样下去,她的心率不知道还挨不挨得过剧情结束。
男人快碰到柜门的时候,缺氧感使她不顾面前的大手,吐出口中浊气。
晏虞阳的密长睫羽顺着手心里温热的气息颤抖两下。
门把手被人往下拉——
“怎么打不开?”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过分安静的室内显得门外的声音更加清晰。
是晏星酌的声音。
22. 022
林寄月从来没觉得男主的声音如此美妙动人,晏星酌此人居然有一天如此和蔼可亲。
床上两人大概也都没想到会有人来敲这间门,一时间谁也不敢乱动,房间变成了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场所。
“锁上了?”
比先前的声音要低沉些,是钟意在问。
“……徐枝意那家伙是不是又在耍我!”晏星酌还是一惊一乍的老样子,林寄月本来还在专心听讲,被他陡然提高的音调吓了一跳。
这时掉在衣服堆里的手机嗡地震了一声,屏幕亮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的消息,她庆幸自己有把手机调成静音的习惯,回了句在卫生间,三除两下关了震动。
门外的人收到了信息很快离开了,柜门外的人同样失了兴致,惊慌失措地收拾自己,根本忘记了检查柜门里的动静。
不知等了多久,听到外面没声了,林寄月对着柜缝张望一番,确认外面没人了,打开柜子,连滚带爬地从晏虞阳身上翻下来。
“你、你我……”
林寄月有很多话想问,但是面对一片狼藉的卧室以及古怪的气味,她不禁联想到之前困在衣柜里的场景,舌头打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晏虞阳也从衣柜里出来了,他神情自若,只有被压出几分褶皱的衬衫与略显凌乱的头发,暗显着柜中曾经的不平静。
林寄月看他依旧古井不波,暗自揣测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晏虞阳外表一副善解人意、知书达理的规矩模样,没想到私下花俏招数是说来就来,就是个花花公子,要是真在意他刚刚轻浮的举动反倒落入下风。
她内心戏小剧场上演到一半,听见他突然道:“抱歉,我刚刚的举动为你带来了困扰吗?”
他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妙,毕竟是真帮上了忙,林寄月不好说些什么。
“也没有,就是太突然了,吓了我一跳。”
晏虞阳:“没想到有人会在晏家搞出这样肮脏龌龊的事情,是我看管不力。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么丢人的一幕。”
说到“丢人”一词,他的笑容不达眼底,透露些森森寒意,林寄月怀疑自己看到了一头咬住兔子血管的食肉动物。
有点恐怖。
晏星酌,你哥哥可比你难搞多了。
她的视线他扬起的嘴角转移到鼓鼓囊囊的手臂肌肉,再也不敢在心里蛐蛐他是什么花花公子,顺着他的话说:“哎呀,鱼龙混杂的,虞阳哥你那么忙也顾及不了每个角落,要怪就怪他们不讲公德心,真没素质,怎么敢在别人家里……”
难以用文雅的词语形容,林寄月对上晏虞阳鼓励的目光,艰难地骂下去:“……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晏虞阳摆出一副既赞许她的模样,看向床褥:“有些人的行为模式就像生态系统失衡,把生命力量过度集中在单一器官功能开发上,容易导致其他器官发生代偿性萎缩。”
没见过这么文雅的骂人方式,林寄月哈哈尬笑。
等她换完衣服出来,房内空无一人,放在椅子上的电话响了。
她接通电话,另一头的环境音嘈杂,放着律动感十足的舞曲,应该快到了男女主跳舞的剧情点,晏星酌的大嗓门就顺着大听筒吼出来。
“你人呢?怎么还没出来?”
“我肚子不舒服。有何贵干啊大少爷。”
电话那头又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儿才别别扭扭开口:“不是我,是钟意找你有事。”
“钟意怎么不自己打电话给我?”她将礼服收拾到袋子里,胳膊夹着手机,不解道。
晏星酌的注意力明显跑偏了:“你们什么时候加了联系方式?!”
“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先说到底找我有什么事?”那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又来了,林寄月拉开门,被门口的身影吓了一跳。
晏虞阳居然还站在门外。
他挑眉,揶揄道:“林小姐跟我弟弟的关系好像比我想象中更近一点。”
林寄月捂住手机,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晏虞阳轻扯腕带,西装袖口底下是那块与他格格不入的手表,没想到连这种场合都带在身上。
“哥!你怎么在林寄月旁边?”
晏星酌不合时宜的吵嚷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考,他耳朵实在灵敏,听筒那里音乐和人声都高涨得厉害,还能分辨出晏虞阳的声音。
晏虞阳没回他,而是扫了一眼她的腿——保洁服的裤子将她的腿包裹得密不透风:“受伤的地方还疼吗?”
什么啊,说的这么暧昧……
林寄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自己的腿,猛地抬头:“昨天就是你!”
晏虞阳不置可否:“站在门口不太合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这话说的不假,他们站的位置离走廊太近,只要有人上楼就能看到。林寄月犹豫地瞄了一眼手机,晏星酌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话挂了,回想起之前的医务室风云,即使距离隔得很远也能收到系统的警报。
况且最近系统抽风,她破罐子破摔,还真不想搭理它。
“行。”
晏虞阳带她往书房的露台走去,露台位于豪宅的东北角,遍布绿植的空间只有两张躺椅与一张茶几,橘色落地灯照得整个空间十分温馨,远处能看到种满灯光的连绵山线,站在拐角处往北看,还能看到泳池狂欢的全貌。
根据小说描写,林寄月本来以为会像是欧洲宫廷那种华丽又正式的舞会现场。
知名歌手在舞台中央劲歌热舞,带动全场热烈的氛围,人们三五成群舞动身躯,郝熙的裙子很好认,她混在跳舞的人群里蹦来蹦去。远离舞台的角落,女主不跟男主呆在一起,跑去跟沈江遥跳舞了。
但是看到夏茉莉脸上自然流露的笑容,林寄月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她寻找今天的寿星。系着红色丝巾的晏星酌很好认,他站在吧台前,脸色不虞,跟坐在长椅上的徐枝意在说话,徐枝意右手侧那头耀眼金毛无疑是洛斯羽。
她趴在围栏上俯瞰热闹的人群,过了一会,旁边的阴影落了下来。
“我想……现在或许到了坦诚的时候。”他的胳膊压在栏杆上,风吹过他柔软的额发。
林寄月从人群中移开目光,定定地看向他。
晏虞阳的心情似乎因为这一举动变得更好,笑意更深:“其实,我跟你来自同一个世界。”
平地起惊雷。
她呆愣在原地,缓缓开口:“你说的同一个世界是?”
晏虞阳:“衬衫的价格是?”
林寄月:“九磅十五便士!”
晏虞阳:“天王盖地虎。”
林寄月:“宝塔镇河妖!”
两回合下来,林寄月不再怀疑,激动之余,她颤颤巍巍地握紧了晏虞阳的手:“你是哪儿人?!你怎么穿到这里了!”
“我是临江人,某天中午打瞌睡,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儿了。”
“我也是临江人!!哎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林寄月高兴得抓住他的手一蹦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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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蛛丝马迹都连上了!当初在他车上听到的歌也是在现实世界里的歌!!
晏虞阳笑眯眯地顺着她的指尖十指相扣,他的手掌宽大,骨骼的弧度清晰分明,青筋蕴含着蓬勃的力量,完整包裹住她细白的手,像是互咬的齿轮。
林寄月压根没有察觉到这种细节,她沉浸在书中世界冒出一个同病相怜的老乡的喜悦。
不得不说,哪怕到了激动人心的认亲环节,他的表情依旧符合书中角色的人设,皮套里的灵魂跟晏虞阳这个角色相契合度一定很高,要是纯演出来,这专业素养令林寄月是自愧不如。
“是你昨天救了我吧,你怎么刚好在那个地方的?”
“下班路上想买些东西,正好碰到你了。”他说,“你站在马路中间,我看到有一辆卡车要撞向你。”
晏虞阳停顿几秒,继续道:“我看见,世界好像静止了。”
林寄月心跳也跟着停了一拍。
“但是我看到了你的眼泪,它在流动。”
晏虞阳的语调变得特别轻,仿佛会惊扰了什么。
今天是满月,夜色比以往更轻,山峦河海被月色浸得柔软,她的发间流转着亮银。
“你发现我能动了,所以你凭借这一点,猜测我跟你来自同一个世界?”
她眨了眨眼睛。
晏虞阳:“合理猜测了两点。”他松开其中一只手指向天,林寄月低头,忙松开另一只十指相连的手。
他只得任她松开:“猜测它试图想抹除外来者的痕迹。”
它指谁自然不言而喻,两人达成了相同的答案。
林寄月看了许多系统文,世界线总是会往正确的方向自动修正,也许系统类似扶大厦于将倾的角色,把林寄月唤进来查漏补缺,没想到这个世界在她来之前就一摊稀碎,再明智的君主都无法挽救末代王朝的命运,她按照系统补窟窿的行为反而更加添乱,所以世界避免一颗苍蝇毁了一碗汤,想把她这只可怜的小苍蝇驱逐出去。
那世界究竟想回到什么样的状态呢?
是一切重来,顺着命运轨迹按部就班吗?
哪怕知道未来的轨迹,也无法改变命运。
她出神地盯着欢笑的夏茉莉,躺在椅子上撕花瓣的晏星酌,第十二夜的喜剧不眠不休地绕着两个人走,形成无法割裂的莫比乌斯环,这似乎才应当是故事的结局。
隔着人群,无方向的眼神平等地扫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直到被一个强烈的视线锁定,林寄月才从这种居高临下的状态下脱离出来。
自上次尴尬一别,她还没想好怎么跟钟意打交道,一想到他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婚约者,她既不把这个儿时戏言想当回事又不想做这个坏人,冤有头债有主,等什么时候原主回来再去跟钟意解释吧。
晏虞阳看到她像打地鼠机器里的埋头地鼠缩回脑袋,问:“怎么了?”
林寄月想到他也是穿书者,不如听听他的意见:“你不是穿进来了吗?如果晏虞阳他自身有婚约,那个婚约者要你负责,你怎么处理啊?”
晏虞阳想了想,蹲下,温柔地盯着她的眼睛,说出的话却直白得有些残酷。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林寄月,而你花太多时间去考虑一个消失的人。”
他琥珀色的眸子莹莹发亮。
“所以,为什么要为别人的一言之辞费尽心思呢?”
林寄月咽了咽口水,半晌才回了一个好。
眼神,煽动力好强。
她还是觉得晏虞阳好可怕!
23. 023
说完话没过多久,晏虞阳被一通短信喊走了。林寄月见系统没乱嚎叫,不想下去乱掺和,就一个人呆在露台上,直到郝熙的电话响起,才慢吞吞地下去。
“你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好多人都在找你。”
林寄月坐回车上,就听到郝熙问道,她难以置信地指自己,“找我?找我干嘛?”
郝熙摇头:“不知道,晏星酌跟钟意都先后问过我你在哪里,我想你去那么久应该是有事,就随便编了一个理由糊弄过去了。”
要是她的人生没了郝熙该怎么办?!
林寄月感动地把自己的坎坷经历省略得当地讲给她听,郝熙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最后忍不住八卦跟女明星勾搭一起的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不过挺能叫唤的,我耳朵要聋了!”
她抱怨道,手指头无意识地扒拉保姆服上的纽扣。
郝熙喉头一哽,同情地不再说话。
见郝熙没有继续追问的迹象,林寄月舒了口气。
其实她一个人待在露台的时候,听到话筒里传来晏星酌爸爸的祝酒词时,脑子里的一根筋啪地断开,茅塞顿开。
这个声调,这个断句方式……
一些死去的记忆在攻击她的大脑。
林寄月缓缓地捂住脑袋。
呵呵,有人当着儿子的面骂了老子,她不说这个人是谁。
*
晏星酌的生日派对就这么有惊无险地拉下帷幕。没有发生午夜灰姑娘事件,跟班一号也没有出尽洋相,系统或许也被泼了香槟彻底死机罢工。
总之,生日宴上,晏星酌和夏茉莉仿佛变成两道平行线,和平地延伸下去。
林寄月听进去了晏虞阳给的建议,每日学校、家两点一线,走到哪儿提防到哪儿,就这样坚持了一周,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一周的生活,除了她整日提心吊胆差点演变成被害妄想症的心理问题外,稀疏平常得甚至有些不寻常。
上课时积极举手装个大的,下课后和郝熙或者夏茉莉唠会嗑,午休时躺在花园的长椅上看漫画,偶尔心情好中午再给自己加个餐。
这才是咸鱼该过的日子!
林寄月能享受如此清闲的校园生活,得益于晏星酌再次单方面向她宣布冷战。
一周五天,她见着晏星酌的时间加起来甚至没有一节课,唯一见到的那次,也是全程后脑勺对着她,以前吩咐她做的事情换成了李望来做。
李望无怨无悔,自从他被心仪教授赏识后,整个人散发着积极的阳光,他怕林寄月想不开,还好心劝告她钱虽少赚日子更快活,这段时间就当让自己放个假。
林寄月当然想得开。
她从老师手里接过试卷,瞥见挂着两个熊猫眼的晏星酌,心道想不开的另有其人。
试卷分发到学生手里,教室里角落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哪怕是满是富家子弟的帕斯卡尔学院,绝大部分也都是小、中富阶级,帕斯卡尔学院能够替他们的孩子提供了一条光明的捷径,所以他们在乎孩子的成绩能不能直申好的大学,而像SF4这类的,他们的父母拥有的足够多,立足于将孩子培养成一个拥有者,着重于调动金钱、人脉资源,所以根本不在意所谓的成绩。
晏星酌扫了一眼她试卷右上角鲜红的A,嗤之以鼻地扭过头。
下课后,夏茉莉捏着卷子,期期艾艾地问林寄月能不能找个时间一起学习。
期中考试只是开胃菜,下下周就是帕斯卡尔学院一学期一次的考试周了。
要想拿到最高的非凡奖学金,下次考试的分数就必须在全年级排名的前百分之二。像林寄月这种签署了合约的特招生如果掉了前百分之二,将会有违约风险,而占领前百分之二的五人里,有四人都是特招生,竞争激烈可见一斑。
“以我的实力,别说前五名了,前一百五十名都很难。我知道肯定要违约了,但是也不想输得那么难看。”
“我当然没问题。可是你这几天都在忙比赛的事,还忙得过来吗?”
教室里顶着第二大熊猫眼的就是夏茉莉。
她在生日宴那天被徐枝意喊到一边,紧张得只敢低头看鞋尖,没想到高不可攀的徐大小姐开口便是称赞她弹得不错,甚至向她递一枚橄榄枝——春阳杯的推送名额。
这无异于雪中送炭,或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夏茉莉当场蒙了,在人群中找到沈江遥询问,这才确认这个推送名额是真的。
“徐枝意不屑于做弄虚作假的事情,推送你的人是她的话就可以放心了。”
“可是,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在她眼里,一报还一报,夏茉莉并没有帮过徐枝意的忙,怎么会突然得到这次机会?
沈江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呢?你只是得到了一个机会,并不意味着因此拿到了好的名次,与其想这些,还不如赶紧准备练习的曲目。”
夏茉莉一时哑口无言。
他的话虽然直白,但的确一针见血,她的机会很少,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夏茉莉想了想,还是坚定地点头:“我哪个都不想放弃。”
这魄力!不愧是女主。林寄月仗着系统金手指,爽快地拍拍胸口:“交给我吧。”
郝熙拿笔戳了戳她胳膊,卷子上赫然标着鲜红的C字母,眼巴巴地盯着林寄月,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寄月继续爽快道:“你我也包了。”
周三下午例行举行社团活动,摄影部的部长人比较随和,要是想抽出时间复习,只要跟他讲一声,他都会甩甩手答应。林寄月打算参加完这次社团活动,再请假两周。
她刚走出教室门,被冷不丁的一声喂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晏星酌双臂环胸,冷脸守在门前。
这似曾相识的出场方式,晏星酌和晏虞阳真不愧是亲兄弟。
林寄月停下脚步,“有什么事吗?”
晏星酌眼神沉沉地盯着她。
林寄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耐心告罄,拔腿往前走。
“喂!”他又在后面唤。
“你有话快说,磨磨唧唧的!”她受不了了,急着去参加社团活动呢。
晏星酌终于开口:“你没有话要对我讲的吗?”
林寄月秒答:“没有。”转身往外跑开。
这一举动似乎深深伤害到了晏星酌,他眼眸一颤,鼻尖发酸,大喊道:“你也是拿这个态度对待晏虞阳和钟意的吗?!”
此言一出,在教室里聊天的同学纷纷闭嘴,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
林寄月急刹车,迅速转了个弯,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来。
怪不得这小子一周都没吱声,敢情是憋了个大的等着她呢!!
晏星酌站在阴影角落,像是被全世界背叛的中二病晚期:“口口声声说喜……唔!“
话到半截,他被一道闪电拽到旁边,嘴巴被捂得严严实实,不满地发出“唔唔唔”的声音,换来的是少女恶狠狠的威胁。
“别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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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我之前不是给你道歉了吗?就你有事不允许我有急事吗?你再乱讲一个字,我就把你……”她压低声音,眼珠子一转,捏起拳头。
少女身上的香气充盈整个鼻腔,他鼻息呼出的热气受到柔软手心的阻挡,温度反扑至全身。
晏星酌什么都没听进去,面颊泛红,眼睛瞪得溜圆,喉结不自觉上下移动。
林寄月当他老实了:“听明白了就点头。”
他红着脸,乖乖点头。
她松开手,晏星酌开口:“你们说的学习会。”
话到嘴边却变得支支吾吾,他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刻意瞥向一边,不去直视她的目光:“我也去。”
“可以,我到时候把时间地方发给你。”
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林寄月纳闷地瞄了他一眼。原著里面晏星酌为了夏茉莉的成绩,自告奋勇地举办学习会,现在从组织者变成了参与者,阴差阳错补上了剧情。
怕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她仍把他堵在角落问:“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晏星酌一紧张小动作就变多,摸鼻子扯衣角,跟挤牙膏似的吐出几个字:“还有,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林寄月倒退两步,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
你是说,某宝上随便买的中指香薰和加点新水加湿器你很喜欢吗?
她想不通,也问不出口。
跑到活动教室的时候果然已经晚了,摄影部人少,安排的座位也少。唯一空的位置旁边坐着在林寄月这段时间最不想接触的人。
钟意的头发长长了点,拿皮筋捆了一个小尾巴,他不紧不慢地转笔,好像根本没留意到旁边有人落座。
部长在前面口若悬河地讲罗伯特·杜瓦诺的《市政厅前之吻》,画面中,一对年轻情侣在巴黎市政厅旁若无人地拥吻。
“……画面中的所有构图与元素都围绕着他们,这便是杜瓦诺眼中决定性的一瞬。”
笔杆停下,钟意朝她瞄了两眼。
林寄月对此无知无觉,她此刻专注于找上节课布置的照片。每次讨论前,部长规定要将拍的照片洗完交上去。
忘记洗照片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想多跑腿多花钱。
她反复找了两遍,就差把书包角提起来往下倒了,实在找不到了,只能作罢。
部长讲完,轮到他们上去一一发表。
摄影部部员水平参差不齐,构图倾斜背景杂乱看不到主体的大有人在,更别提有些照片背景如刀锋版锐利,人物如奶油般化开。
林寄月欣赏完几张抽象的作品,对自己的照片多了几分自信。
她登上讲台,点开屏幕上的照片信口开河:“击剑是瞬间决定生死的运动,胜负在毫秒之间尘埃落定。击中对手的刹那,是对竞技体育最本质的提炼。我选择拍摄这一瞬,是因为它既是竞技的终点,也是叙事的起点。”
当然她拍摄的理由远没有说的那么伟光正,她陪郝熙去体育馆取材时随便拍了一张。
屏幕上出现了击剑运动的决胜时刻,右侧运动员处于弓步冲刺状态,前腿弯曲,后腿完全绷紧,身体重心前压,形成强烈的进攻姿势,左侧运动员试图去防守,然而对面细剑弯成一个致命的弧度,触及面部防具,败局已定。
林寄月胡扯到了部长的心坎上,他对这张照片评价不错,至少拍的清晰,对角线冲突构图有视觉张力。
一片掌声中,钟意挑眉,击剑运动员手中的剑动态地击向他眼底,落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霾。
24. 024
在他看到林寄月和晏虞阳呆在一起前,他一直以为林寄月对晏星酌是一心一意的倾慕,插足不了第二个人。
晏星酌似乎也是这么认为。
晏星酌卧室的一左一右的床头柜分别放置了竖着中指的香薰,和做工粗糙的劣质加湿器,置物柜中间一层,呆在奖杯以及重金拍卖到的宝贝中间的,躺着着一个水晶相框,透明框边贴满闪耀的碎钻,又土又浮夸的风格,不知道他从哪个角落搜集来的。
框内是一张击剑摄影的照片,晏星酌身为击剑部的主力队员,又将这张照片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应当是极其喜欢这张照片的。
钟意指尖夹住的笔转了一圈,视线停驻在讲台前露出得意微笑的少女。
原来出处在这里。
林寄月回到座位时,看到钟意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没忍住瞄了他两眼。
而他似乎天生就有捕捉他人情绪的敏锐力,几乎同时,钟意扭过头来,嘴角细微地往下压,眼眶中的乌黑眼珠却向上滑动,隐隐透露些委屈。
他不去演戏真是亏大了。
林寄月问:“你干嘛?”
“这是你这些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钟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讨厌我吗?”
她否认:“当然不讨厌。”
“是因为我说的婚约吓着你了吗?”
“有一点,那天我看你这么认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合适。首先这些都是儿时戏言,连我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林寄月老实交代,余光瞥到钟意的脸色,他的表情如常,只是停止玩弄手中的笔。
“我知道了。”
钟意平静道:“就当我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吧。”
教室里传来愉快的哄笑声,有人拍下来朋友玩滑板摔倒的时刻,滑稽的动作定格在瞬间,惹得部员们捧腹大笑。
林寄月的思绪短暂地被笑声引开,重聚到钟意身上时,他垂下眼睛,表现的像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对立面。
她原本鼓得跟气球一样的心软下去:“对不起啊,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钟意:“加上这次,你拒绝我的次数数也数不清了。可是你在出车祸后的第二天还是去晏星酌的生日宴,跟虞阳哥呆在一起为了避免与我见面。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朋友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虽然涉及晏虞阳的那句完全错误,但是他好像真的有点难过。
钟意掀起眸子看她,林寄月想起他辣昏头的那个下午,也是这个表情,漆黑的眼眸与银白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黑白冲突增加了视觉冲击力。
他扯住她的衣袖,执着地质问她,眼中满是失望。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她脑子里冒出这两个念头,那一点怜香惜玉的苗头从心间冒出来。
部员的笑声隔得很远,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时放学铃响起,林寄月回过神来。
趁着这个空隙,钟意抓住她容易心软的毛病,乘胜追击:“听沈江遥说,你跟夏夜要开学习会,我可以参加吗?”
“作为朋友。”
补充的这句更是无懈可击。
“当然……可以。”脸跟说的话,无论是哪点林寄月根本无法拒绝。
完蛋了,她不会是个白毛控吧!
她绝望地捂脸。
学习会的队伍就这么莫名其妙壮大了,钟意的成绩不差,晏星酌是次次交白卷,搞不懂这两个人掺和进去干什么。
不过这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接下来的三天,林寄月挑了一些往年真题,根据郝熙和夏茉莉的错题类型整理成资料。
一切准备就绪,只是出了一点意外。
周五放学时经过小区楼底下的公告栏,上面新贴了一个电网故障抢修通知,这代表周六一整天都得忍受酷暑的高温,吹不了空调。
她能习惯了开着风扇忍受热,不代表大少爷大小姐们能忍受热。
要么换时间要么换地点,她把几个人拉进一个群里,直截了当地拍了通知。
郝熙首先蹦出来表示可惜,她想去林寄月家玩很久了,没想到正好撞上停电,周日她得上插花课,只能考虑换地点了。
换地点的话题夏茉莉插不上口,晏星酌倒是一反常态,让他们来他家。
钟意冷不丁接上他的话:【最近徐枝意不是住在你家吗?不太方便吧,那可是你的未婚妻。不如去我家。】
过了好久,晏星酌才回:【谢谢关心,钟意你不是忙着相亲吗?怎么会有时间来参加这个活动的。】
钟意秒回:【还是什么时间干什么事比较好,我们现在是学生,我认为谈论相亲这类事还是为时过早,而且现在的时代倡导自由恋爱,谁还会提婚约那事呢?我说的对吗?】
林寄月出门倒垃圾,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他俩装作陌生人一般阴阳怪气,争锋相对。钟意战斗力实在超群,一时间不知道是在讽刺晏星酌还是讽刺她。
晏星酌一时半会儿没回,以她对他性格的了解,应该在憋个大的。
她拎的垃圾太重,等不到晏星酌回消息,合上手机,往垃圾桶那边走去。
跟周淑兰玩的好的阿姨老远见到她:“哎呀小月啊,你妈妈回来没呀。”
“芳芳阿姨好,我妈还没回来呢。”
“也是,最近这边不太平,你妈估计加班加忙呢。阿姨家里做了点小菜,我拿给你,你等会哈!”
“好嘞,谢谢芳芳阿姨。”
林寄月礼貌地回话,站在单元楼底下等她。小区邻里的关系很好,家里要是多做了菜会送给楼里的居民尝尝。
芳芳阿姨提到的不太平是指附近街道发生了一起持刀随机袭击事件,嫌犯在案发后迅速逃离现场,到现在还在逃窜。周淑兰这几天加班,叮嘱她一定要早早回到家里,锁好家门,手机一直保持好通讯。
林寄月一一应下,别的不好说,惜命她算是一流的。
她等的百无聊赖,打开手机继续看他们的聊天。
晏星酌果不其然爆发了:【钟意我吃你家大米了吗这么爱多管闲事!你家是住八卦图上了吗?这么阴阳怪气!你有本事呆家里别走,我现在就去你家。】
钟意不退让:【好啊,我奉陪。】
郝熙连发了好几个惊恐仓鼠的表情包,夏茉莉也在劝他们冷静冷静。
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差的,前段时间还好好的啊。
林寄月不懂男生的友谊,正要回几句劝劝架时,不远处突然冒出一声闪开。
她暗道不妙,想抬头果然动不了,只感受到有人一下子把她拽到花坛底下。
啪地一声,一个花盆自由落体,砸在她刚刚站着的地方,碎了一地的瓷渣。
这一幕被出来的芳芳阿姨看到了,吓得扯着嗓子开骂:
“楼上哪个不长眼睛的!找死啊!快砸中人了不知道啊!!”
林寄月发蒙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上头又开始造作。她便跟着指桑骂槐地骂了几句高空抛物的人。
没人敢吱声。
芳芳阿姨气打不到一处来,把小菜塞给林寄月,急吼吼地找小区群:“小月你放心,阿姨肯定会帮你在群里问个清楚,好好骂一下这群瘪三。”
“好好,谢谢芳芳阿姨!”
“害,没事,都是邻里。还好你旁边的小伙子眼疾手快,不然这盆砸到脑门上可不得了,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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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砸出个血窟窿。”
芳芳阿姨走远了,林寄月转向好心的小伙子:“怎么又是你?”
“我下班经过。”
晏虞阳握紧她手腕没放,皱眉道:“不是让你看紧点周围吗?”
林寄月顿时萌生有种被教导主任训的不满:“我已经尽量小心了,谁知道它突然来这么一下。”
老天爷是不是读了心理学,她前段时间都快小心成被害妄想症了,结果无事发生,现在她松懈了一点,一下子就来了波大的。
晏虞阳知道确实怪不了她,不过是心急则乱。他察觉自己的失态,松开手,眸底闪烁:“没有怪你,我只是担心……”
“我知道。”
书里世界就剩两个独苗苗,换位思考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同伴发生不测,一定也很着急。
林寄月虽然有回档这个底牌,但是也不想体验濒死的感觉。她仔细一琢磨,觉得是个必死的局:“可是它要是想要我命,不是跟捏死一个苍蝇那么容易吗?再这么突然来一下,是个人都抵抗不了吧。”
以前她看过一个恐怖片叫《死神来了》,哪怕主人公能够预见灾难和努力改变命运,最终都无法逃脱死神的掌控,但如果整日惴惴不安,过度关注细枝末节的东西,在被老天爷灭了之前,恐怕会先发疯了吧。
晏虞阳听完她的话,叹了口气,然后直视她,突然讲了一串完全听不懂的火星文。
林寄月:???你讲的是人话吗?
晏虞阳看到她表情就已经知道了结果:“看来有屏蔽器。”
“那要不委婉地换种方式说呢?”
他迟疑了一下,嘴里又吐出一段火星文。
“它也太智能了吧。”林寄月无奈了,怪不得之前想问晏虞阳有关系统的事,他表现出听不懂的样子。
晏虞阳蹙眉,倚在墙边,手插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寄月发现他今天穿了卫衣短裤,脱离了板正的西装,青春得跟个男大似的。转念一想,他才二十岁,怎么说像男大呢,他正是读大学的时候。
在书里世界,晏虞阳比她大两岁,但林寄月现实世界的年龄其实是二十四岁了,这样算来反倒比他还大四岁。
“说起来,你在现实世界是多少岁。”
“二十岁。”晏虞阳回道。
明明她才是年上,怎么老是被他的气势压一头。
林寄月打量的眼神太赤裸裸,晏虞阳顺着她目光往下看,突然扬唇一笑:“西装和卫衣更喜欢哪个?”
“卫衣……不对。”
这家伙是不是有读心术!
她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叉腰:“哪个都不喜欢。不要再戏弄我了!算起来我的年龄比你的大,我可是你姐姐!”
晏虞阳被她逗笑了,过了一会正色道:“知道了。总之,我想告诉你,我能预知你最近发生危险的大概时间,理由无法和你说清楚。在学校和家以外的地方请尽量和我呆在一起。”
两次成功经验在前,林寄月立马点头:“好,那我周六要出门,你有时间吗?”
“去哪儿?”
她简要把学习会的事情讲了一遍,晏虞阳说:“那去我的公寓吧。”
“整个小区貌似都停电了……”话说到一半,她闭嘴了,面前的可是晏家大公子。
他笑眯眯地盯着她:“等会把地址发给你。”
林寄月埋头噼里啪啦在群里打字。
【都别吵了!找地方用不着你们操心。提供场所的人来了。】
她把晏虞阳拉进群里。
晏虞阳:【微笑JPG】
这下说要打架的两个人是彻底安静了。
半晌,郝熙回复了三个问号。
25. 025
周六果然停电了,林寄月一觉睡到中午,直接被热醒了。
她大字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抽出枕头底下压的手机。群里面除了最后晏虞阳发的地址,没有新的消息,晏星酌和钟意跟失踪了似的一言不发。
晏虞阳五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问她什么时间好了喊他一声。
林寄月一看时间已经到十二点了,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一小时,手忙脚乱从床上爬起来。
周淑兰卧室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几点回家的。林寄月蹑手蹑脚开门,去楼下小面馆吃了份豌杂面,打包了一份盖浇饭放在桌上,给周淑兰发了几条消息,时间刚好到了一点。
晏虞阳的车准点停在外面,看见她背着包,拎了两个袋子小跑出来。
林寄月今天穿了件红色格子衬衫,牛仔短裤下是两条笔直的腿,为了显得气色好看些,还特意涂了一支茶裸色的口红。
她打开后座车门,凉爽的冷气铺面而来。
“哇,好凉快!”
后视镜里的少女满意地眯了眼睛,晏虞阳嘴角上扬,拿起凹槽处的冰饮递给她。
“你来得正好,我今天买多了一杯冰沙,趁没化尝尝。”
是最近很流行的青苹果冰沙,碧绿的颜色看着就清爽,林寄月上次跟郝熙逛街的时候路过门店,排队的人绕了一圈又一圈,令人望而生畏。
“谢谢!”
她恭敬不如从命地吸了一口,酸甜的冰渣降了十分的燥热。
“一个饮料而已,乐成这样。”副座上幽幽地传来晏星酌的声音,冰沙化成的液体呛在气管里,她猛地咳嗽两声。
他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降低存在感……或是说最近林寄月没怎么关注他,上车前后都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晏星酌坐在副驾驶,神情冷淡得好像别人欠了他八百块钱似的。
他大老远就看到林寄月跑过来,结果她压根没注意到他,还亲昵地跟他哥哥讲话,酸溜溜的不是滋味,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还在装无辜的小人,心中的烦闷越来越甚。
“晏星酌。”晏虞阳严厉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晏星酌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气音,脸依旧是臭的。
林寄月瞄了他一眼。
昨天跟钟意吵今天跟他哥吵,晏星酌俨然变成她眼中青春期意识过剩的超雄小子。
但是这是人家家里事,林寄月感觉自己像是去同学家恰巧撞见家长正在教育同学。她坐立不安,绞尽脑汁想做点什么事来改变一下此刻诡异的气氛。
她的目光四处乱瞟,落到到冰沙上,灵机一动:“但是这个青苹果冰沙真的很不错,我之前看到排队排得可长了,它受欢迎是有道理的,晏星酌你要不要喝一喝。”
之前晏虞阳说多买了一杯,那肯定至少买了两杯,他要是说行就拿饮料堵住这恶毒的小嘴,要是说没兴趣,就很遗憾地说一句好吧转移矛盾。
林寄月都算好了他的回答,哪知晏星酌眉梢稍微舒展,回了一句好啊,忽地捞起临时放在中间扶手的苹果冰沙,直接喝了一口。
他偏偏选择了第三条道路。
眼见印有她口红印的吸管覆盖上他的唇,林寄月表情破功,伸手要夺,左侧的手先她一步将杯子扯回来。
晏虞阳将杯子重重地放在前排杯座里,手指用力擦拭吸管上的痕迹,青苹果沙冰经由几个人的手中的温度,化成一半的水。
他嘴角扯出笑,眼神却露出些凉意:“哥哥不是给你买了一杯吗?怎么还抢别人的。”
话音刚落,晏星酌表情一瞬间变得莫测,扭头望了一眼灵魂出窍的林寄月,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他猛地拿手背捂住嘴,耳根泛起的红色染遍半张脸,好像他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个人。他顾不得思考,左手一挥,头也不回地把塞车壁里没开过的冰沙塞到林寄月面前:“送你了。”
“化了或者不想喝了就扔了吧。”晏虞阳启动车子,淡淡地说。
林寄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将这烫手冰沙放在一旁的壁槽当做无事发生。
一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语,晏虞阳开车,晏星酌扭头看天,林寄月低头刷某书现搜忘记尴尬减少内耗的诀窍。
车穿过市中心,拐了几个十字路口,窄小的道路豁然开朗,车的左侧是碧波荡漾的东黎湖,右侧四栋高楼矗立在不远处,连林寄月这个穿过来没多久的人都认出来这是本市最有名的豪宅云间苑,一眼下去一平方多少个零都数不清。
她下车后,跟随晏家两兄弟上了电梯,数字停在二十七层,走出来才发现一户就有三部电梯。
晏虞阳走在最前面,他身姿挺拔,普通的白T恤遮不住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这种看上去就不是出自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居然能为了工作选择呆在他们小区……
她脑子里浮现出老旧脏乱的楼道,对比金碧辉煌的电梯厅,暗自佩服他是能成大事的人。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晏虞阳后背长了眼睛,突然转过身问她。
“没有,我在欣赏这间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四方方正的落地窗,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站在他身后,日光照得他周身通明,仿佛生来就该站在这片繁华的建筑群中。
林寄月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产生一种古怪的直觉,总觉得晏虞阳体内的灵魂生来就是晏虞阳,他与小说中的描写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几乎看不见什么偏差。
晏虞阳抬眸望了一眼无际的城景,“单调的景色看多了也枯燥,房间空荡荡的,一个人呆久了会孤单。”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林寄月双手抱臂,用动作斥责这种凡尔赛的话,表明自己仇富的立场。
晏星酌一屁股坐上沙发,横空插了一嘴:“那常回家住住呗,你每次不回家妈还要多问一嘴。”
这两兄弟今天不大对劲,林寄月继续作壁上观不吱声。她回忆起原著里晏虞阳的继母对他是十分的假意零分的真心,既没有一起生活过,又是原配优秀到挤压自己孩子生存资源的儿子。
她的多问一嘴真的不是确认且庆幸他没回来吗?
晏虞阳表现出意外道:“是吗?可惜这段时间太忙了,只能隔段时间再回家孝敬爸妈。”说完他看向杵在一旁的少女,“随便坐,想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
她乖乖坐下:“都可以的,谢谢虞阳哥。”
晏虞阳去厨房的时间里,客厅只剩她和晏星酌。她正襟危坐,假装没看到旁边的人一秒八百个假动作。
难得两人独处,晏星酌有很多想问的事。比如她什么时候跟钟意和晏虞阳关系这么密切?
能让那个沉默寡言的钟意话变多,能没大没小直呼晏虞阳大名,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干了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她要是转移目标了,生日时给他送的那张照片又是几个意思?
他几乎没有告诉过几个人自己有参加过击剑部,而在茫茫人群中一直关注着他,又拍下那张照片的她,分明就是在变相告白。
晏星酌不明白,她究竟是将朝三暮四的内在伪装得太好,在每个人面前都装作倾心已久的模样;还是被他之前冷淡的态度伤透了心,转向别的目标。
这些问题已经困扰他许久,眼前的少女像是一股捉摸不透的风,不请自来地席卷了他的生活,弄得一片狼藉,想要抓住无形的风却满手空空。
可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意味着她的眼中不再只有他。
一想到这种结果,他心口涌上了酸涩的泡泡。
心脏揪成一团的感觉太过于奇妙,只能拧眉默默忍受。而脑内却有另一个声音不停反问他:
堂堂晏星酌为什么要在意一个见异思迁的人,你身旁从来不缺谄媚服帖,符合你心意的人,为什么在意她的目光不放。
为什么?为什么?
林寄月被他炽热的目光盯得喉咙发干,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口水。殷红的唇被水浸湿,令她的唇变得水润光泽。
晏星酌下意识想到车上的那个间接亲吻,目光一暗,飞快地从她的唇瓣移开。
脑子里还在稀里糊涂地想,难道它也会像青苹果一样清甜吗?
啪地一声,晏星酌的思绪断开,面前的托盘上摆满了精致漂亮的蛋糕切片。
晏虞阳站在两人中间问:“随便买了点,看看有你们爱吃的吗?”
林寄月碰到蛋糕走不动路,双眼放光:“种类好多,真是麻烦你准备这么多了虞阳哥。”虽然她仇富,但是此刻可以为了蛋糕短暂放下仇恨。
“挑你喜欢的吃。”
晏星酌被自己胡思乱想的内容臊得面红耳赤,他别过脑袋沉默不语。
“星酌呢?”晏虞阳继续亲切地问。
哪知他生硬道:“我不吃甜的。”
晏虞阳慢条斯理地回:“之前可没听说过你有这个癖好。”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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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的是抹茶千层,晏星酌见不得绿色,推走蛋糕:“不想吃。”
林寄月的叉子悬在半空,听得胆战心惊。
晏星酌你哥都主动向你示好了,这孩子怎么木得跟什么似的,给个台阶就下吧!
之前提过血浓于水的力量总是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家族里的每个人。
比如此刻,晏虞阳一眼就识破了他亲爱的弟弟胡思乱想的源头。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在意她?他不是应该与身旁那个形影不离的女孩两情相悦吗?
叉子快准狠地扎进蛋糕内部,力道狠辣甚至没有溅出半点奶油。
晏虞阳眼睫微垂,心底罕见浮现一丝燥意。
为什么总有人要阻拦他。
左边气温骤降右边升温,夹在兄弟俩中间的林寄月冰火两重天。
空气凝结着诡异的安静。
一分钟过后,仍然没人开口。
林寄月此刻知道自己应当说些什么,嘴却跟缝了似的牢牢紧闭。
明明是在空调房里,她的额头居然冒了两滴汗。
死脑快动啊!
Saysomething!
余光瞥见带过来的两个袋子,是洗完的衣服。左边是保姆服,右边是郝熙的高定礼服,她前段时间还在跟郝熙吐槽她身上没有一件干净的衣服能逃得过液体的洗礼。
有了!
她忙把保姆服塞给晏虞阳:“之前借的你们家保洁阿姨的衣服,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没料到她的举动,他脸色稍霁:“不用放在心上,我倒是要向你道歉,上次的宴会给你带来不好的体验。”
晏虞阳总是这么客气,兄弟俩的情商要是匀一匀就好了,林寄月:“突发事件怪不了你,而且关在房间……”
“关什么?”晏星酌突然问道。
她差点咬掉舌头。
晏虞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关什么?”又问了一遍。
“关门打狗。”
她小声道,心虚地目移。
晏星酌看了她几秒,忽然倾身:“那天我和钟意经过房间时,你说你在卫生间。可是我分明听到里面有动静……”
林寄月继续装傻,但是由于不太会说谎,脸上慌乱的神情早已出卖了她。
“啊,我不知道啊,我在卫生间呢。”
“真的吗?”
他一点点靠近,林寄月一点点往后躲,那双圆润的眼睛只剩下无措,她罕见的吃瘪令晏星酌的心里生出一股隐秘的快感,他追逐她慌乱的目光未果,炙热的视线从她的眸子流转鼻尖,滑至她的唇瓣,在此停留两秒。
她退无可退,直到撞上柔软的一堵墙——
晏虞阳抓住她的肩头,突然的举动令她瑟缩了一下,便听到他道:“她不在你说的地方,那天她跟我呆在一起。”
大哥!你这不越说越乱了吗?!
林寄月愕然扭头,眼珠子疯狂颤抖,转向他又转向自己,眼神示意好好说清楚。
从晏星酌的视角来看,她恰好倒在晏虞阳的怀里,他的手牢牢扣在她肩头,微扬的嘴角似乎在示威什么,两人眼神交流,亲密得十分碍眼。
一阵莫名的荒诞感袭来,晏星酌气笑了,扫了扫他这位好哥哥两眼。
只当是她一厢情愿的事,没想到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晏星酌实在是气晕了头,忘记了自己口中的拜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散发魅力,而他自己太过青涩,对感情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一味地凭意气用事,一把拽过她的手腕,直视他这位好哥哥。
“停停停!”
林寄月像坨面团被他两扯来扯去烦得要死,一把站起来。
“你们两都别动!我要下去接人,老实点!”
她难得动怒,两人都没敢再说话。
走到门口,晏虞阳在后面好心出声:“我这里可以直接控制电梯。”
林寄月又怒气冲冲走回去。
所以她真的很讨厌有钱人!
十分钟前她在群里催促他们赶快过来,到了的时候给她发条消息。刚刚屏幕亮了一下,这说明已经有一个人抵达楼下,不会再留她一个人忍受这对奇怪兄弟的战争。
林寄月满怀期待地看着清晰的电子屏幕。
一头银毛显眼地挡在中间。
她两眼一黑。
而姜太公无心钓鱼,愿意上钩的却不止一个。
26. 026
屏幕中的人倒退两步,发现摄像头的存在,招了招手。他长得本来就高,正好卡在镜头中间,额前碎发下乌黑的眼眸掀起,似乎能穿透摄像头对上审视他的目光。
晏虞阳看清楚他的脸,眯了眯眼睛:“这是你同学吗?”
林寄月点头,刚要开口,就被晏星酌给挤到一旁:“钟芳阿姨的儿子。哥你出去读了两年的书,把脑子读傻了吗?”
他今天跟吃了枪子似的,跟之前判若两人,连林寄月这个外人都有点听不下去了:“晏星酌,你今天怎么了?”
罪魁祸首反倒质问他来了,晏星酌气得没话说,瞪了她一眼。
嘿!
林寄月反瞪回去,撸起袖子。
“他什么时候染了一头白发?”晏虞阳没有将讥讽的话放在心上,屏幕里的人手都快招成残影了电梯门都没开,二丈摸不着头脑地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摄像头。
“真失忆了?你忘记他之前看动漫入迷了,自个儿偷摸染了头,被他妈发现拿着拖鞋撵的事情了?”
钟意这件事当年闹得很大,钟芳女士拿着剃须刀满屋子追他的场面正好被洛斯羽撞见,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不知道他最后是拿什么法子去劝他妈妈放弃给他剃光头的想法的,连目睹此景的洛斯羽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回去学着钟意染了一头黄毛。
听他说完,晏虞阳笑了一下,给钟意开了门。
电梯很快上来,林寄月作为活动组织者,跑过去迎接钟意。晏星酌瞧见她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心里冒火,也要跟过去。
刚迈出一步,就被他哥给拦了下来。
“干什么?”
“不要乱打扰到别人。”
晏星酌见鬼上身似的上下扫视他哥。
晏虞阳往门口投了一眼:“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你插足的余地。”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少女推开门,笑意晏晏地朝着门外跑去,男生见状停下脚步,低头与她说话,平日不苟言笑的面上少见的浮现一丝笑意。
乍一看居然还有些郎情妾意那味。
拳头捏得嘎嘎响。
碍眼。
不管是笑容也好,还是这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氛围也好。
看得晏星酌心烦意乱,恨不得把她关在一处地方,只许见他一个人,省得到外面沾花惹草!
他心一乱就想做点什么,走之前还不忘嘲讽他哥一句窝囊。
对此,晏虞阳无动于衷。
他深知这个弟弟的脾气,在他眼里,晏星酌的智商与耐性也就比成年的狗好那么一点。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再加上点言语诱导,他便像是狗见了肉骨头那般疯跑过去。
栓了绳子的小狗无需担心,但是那个人……
他的眼神停驻在银发少年身上。
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只有他知道,一根命运的红绳无形地将那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
长沙发的最左边坐了一个人,最右边也坐了一人,头发一黑一白,像一对黑白无常谁也不理谁。晏虞阳接了一个电话,匆匆回书房,跟她说有事去书房找她,就把一堆烂摊子扔给她。
林寄月坐中间低头打字,闸口一般阻隔了两个人的视线。
【茉莉,什么时候到啊?】
【对不起啊,今天有些堵车,可能要晚一点。】
【没事,你注意安全啊。】
安静的客厅内,除了指尖打字的声音,只剩下笔摩擦纸张的唰唰声。
她刚给郝熙打了两个字,听到钟意喊她,只能放下手机作罢。
“怎么了?”
“做完了,卷子。”钟意拎起卷子。
林寄月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才过去二十分钟,不敢置信地接下卷子,正反面都翻了翻,的确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答案。她照着答案一改,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就扣了五分。
“你什么情况,补啥习啊你,来砸场子的吧。”她不可思议地扫了他一眼。
钟意揉了揉鼻子,林寄月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看到了“快夸我”“快夸我”。
林寄月夹杂私心:“太厉害了钟意,我觉得你已经到了可以当小老师的地步了,这样吧,到时候咱们一人负责一个。”
他本想说,其实他只会做题不会教人,但是当对上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时,把话咽了下去:“好啊。”
这时晏星酌也走到林寄月旁边,啪地把试卷摁在桌上。
埋头的两个人齐齐抬头。
“我也好了。”他斩钉截铁道。
试卷上选择题都填满了,填空题也写了点,后面大题一片空白。林寄月没忍住:“你管这叫写好了?后面白的不管了吗?”
“我不会。”
晏星酌从来不内耗,理直气壮道:“我要都会了来补习干什么。”
此话虽贱,但看在他是给她发工资的老板面子上,林寄月不再说什么。她把选择题改完,在试卷空白处写了个十。
选择题一题五分,对两题,填空题写的全错。
没救了。
完全是笨蛋的程度。
钟意瞄到数字,不厚道地在旁边嗤笑一声。
林寄月无语地看了一眼晏星酌,他却一脸惊讶:“这都有十分。”
“你全选C也不止十分啊!”
这种不以为意反以为傲的态度让她崩溃。
林寄月深呼吸,平复完了心情,在纸上写了几个基础的公式,讲了一下推算过程和简单例题,问他听懂没有。
他自信满怀:“当然!”
然后换了几个数字稍微变形,他又写不出来了。
林寄月不禁扶额苦笑:“你也是来砸场子的吧。”
以前迷得不行的小说男主居然是一个空长漂亮皮囊的笨蛋,晏星酌简直一步一步突破她的下限。
“你。”她指了指刚抓过来的壮丁——还在看戏的钟意,又指了指晏星酌,“去监督他先把公式默下来。”
半小时后,她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了代价。
当郝熙赶过来的时候,直击铁面判官纠错现场。
不管晏星酌如何猩红双眼,无理取闹,钟意都无动于衷,平静地拿红笔给他的加号改成减号:“晏星酌,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你是四肢着地走路的,猪饲料好吃吗?”
“你才是猪,我要宰了你!”晏星酌把卷子一摔,作势要动手。
“他们怎么了?”郝熙看着宛如生化危机场面,有点害怕。
林寄月坐在沙发上,把资料分类好,淡淡道:“别管他们,我把你卷子错的类型题分类好了,你错题都好好看过了吧,先做这套红色标签的。”
“哦哦哦,好。”
耳边吵吵嚷嚷的是晏星酌的噪音攻击,她忍了又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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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红笔出现嘎吱嘎吱快要折断前的异响,深深地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晏星酌你再胡闹就去你哥哥那屋,别在这演什么非洲动物世界!”
旁边的两人顿时闭嘴了,好久他才委屈控诉道:“是他先骂我的。”
她太阳穴狂跳得发疼:“钟意你也少说点,你知道他一点就爆的脾气,惹他干嘛。”
钟意似乎也不高兴了,直勾勾地盯着她。
林寄月反复告诫自己端水端水,把话咽回去,对他扬起笑脸:“当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做的很棒,不过呢,如果少一丢丢侮辱性的话语,就更好了。”
人甚至不能共情几天前的自己,她想掐死那个开朗拉他们两个进来的自己。
要是不拉他们进来得少多少麻烦,要是不拉他们进来,自己也就不会变成幼儿园老师去维持秩序,更不会管这两个学龄前儿童的死活!
不过还好,至少这里面还有正常人。
她欣慰地看着把包放好,听话地拿了资料开做的郝熙,然后眼睁睁地看她写着写着,在草稿纸上画起了王八。
林寄月心如死灰地转回去。
求求你们天龙人了,放过我吧!
她内心在咆哮,快速打开与夏茉莉的聊天框。
【快来快来快来!!!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
“抱歉寄月,到附近的时候本来打算打车的,结果根本没人接单。然后副班正好回家,拐角的时候发现了我,就顺路带我到这里来了。听了我们要开学习会的事情,他说正好好久没见晏星酌的哥哥了,就顺道拜访一……下。”
夏茉莉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色,紧张到结巴:“你、你没事吧?”
林寄月筋疲力尽,虚弱地比了个大拇指。
沈江遥从夏茉莉的身后冒出来,好心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我的理科成绩还不错。”
这话堪比华佗在世,她面色瞬间红润,喜笑颜开:“哎呀太好了!有我们理科小王子的参与,我们这个学习会终于有希望了!”
沈江遥有被尬到:“什么理科小王子。”
“别管,我替你封的尊号。”
林寄月把他俩迎进来,让钟意和沈江遥两个稍微靠点谱的坐中间,另外三个人则坐对面,自个儿站在那三人面前:“等会我告诉你们要做什么题,做完了批改,不会的问这两位大神。”
“听到了吗?”
“听到了。”三人大喊。
晏星酌举手。
林寄月亲切道:“什么事你说?”
“那你去干什么?”
“我干什么。”她重复了一遍,和善的目光转瞬变得阴沉:“你说我干什么!牛马都不带这么使的!我要休息去!”
她扫到坐着的夏茉莉和郝熙,又变回和风细雨的模样:“当然没有说你们,你们好好学,我总结的错题还有押的题目都是历代真题常考的,仔细弄懂吃透,这次考试肯定就没有问题了。”
“还有问题吗?”
晏星酌不满她对同为男生的夏夜态度和善,但也不敢吱声了。沈江遥在后面偷偷拉了拉钟意的衣角,小声道:“还真是小看她了,没想到她发起火来这么可怕,还挺有压迫感的。”
钟意嘴角微扬:“很帅的对吧?”
沈江遥的脑子没转过来,带着些许惊讶与茫然:“你没事吧?”
27. 027
他刚说完,看到林寄月面无表情地往这边走,以为自己偷偷摸摸讲的话被她给听到了,下意识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她停在他面前,突然展颜一笑:“副班,我帮你去喊一下晏星酌他哥哥,你先辛苦一下哈。”
沈江遥快速点头。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还心有余悸地跟钟意说:“刚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要找我算账呢。”
钟意面露不满:“她不是那样的人,不要说她坏话。”
沈江遥的心态从惊讶转化为担忧:“说真的你没事吧?”
*
晏虞阳自从进了书房后就一直没出来过,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回应。
推开门,书房与外面商务风的装修截然不同,摆满书的白色书架占据了半面墙,阳光从左侧的绿色窗台透出来,正好落在宽面书桌上。这里生活痕迹远比客厅外面的要多,凌乱的桌面,到处乱放的图书,以及犄角旮旯里栽满的绿植,这跟他平时一丝不苟的形象有些差别。
想起来,在别墅的书房里也有许多绿植,盆里的植物绿得喜人,能看出来主人平时有细心照料。
晏虞阳坐在中间,电脑里传来流利的外语声音,他看到林寄月,起身问:“有什么事吗?”
听到电脑里严肃的发言声,她不由自主地顺应气氛压低声音,“大家都到齐了,沈江遥同学说来拜访一下你,我们刚刚有吵到你吗?”
晏虞阳察觉到她的异样,往电脑看了眼:“没事,我把麦克风关了。这里隔音很好,不用担心开会的事,只是这边可能还得要点时间,麻烦让他再等一等了。”
看的确他一时半会没有空的样子,林寄月点点头,走回去关门。
门合上一半,晏虞阳突然喊住她,抱歉道:“可以帮我拿一下一本绿皮的资料吗?放在卧室书柜的第二层。”
“当然可以。”
“谢谢。”
林寄月合上门,抬头望了眼客厅,坐在靠门的三个人绞尽脑汁,钟意无聊地瘫在沙发上,沈江遥在帮郝熙讲题。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们齐齐抬头。
站在视觉中心,她有种站在教室外面偷瞄学生有没有认真上课的班主任的错觉。
晏星酌搁笔:“你什么时候好啊,我会默公式了!”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马上了马上了。欸,你知道你哥的卧室在哪吗?我替他拿个东西。”
晏星酌把试卷拍在钟意面前,翘着二郎腿道:“左拐直走,最里面那间。”
卧室一般是主人的隐私空间,晏虞阳的卧室却坦然地开着门,屋内一阵漆黑,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林寄月摸索着壁上的开关。
灯亮了,屋内整齐干净得跟酒店里的高级套房似的。林寄月照着他的说法,找到了书架,但是放着资料的位置对她来说有点高,她踮起脚尖,伸手去碰那抹绿色,不料啪地一下,把那一堆资料册给弄掉在地上。
五颜六色的资料册散开,白纸上写了各种责任书项目表的名词。
林寄月一面在想这些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架这么明显的地方真的好吗?而且门没锁,她要是商业间谍,这些东西不都废了吗?一面蹲下身子,拾起到处都是的资料册。
快收拾完的时候,压在最底下的东西不同于白色的纸张,它有颜色,仔细一看,原来是张照片。
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三人站在一个别墅前,环境草长莺飞的似乎是在春天拍摄。夫妇颜值都很高,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温婉动人,中间的小男孩笔直地站在中间,拘谨地抱了一只玩具熊。
她回想起自己家的全家福,老妈叮嘱所有人必须乐呵呵的,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老林笑嘻嘻傻乐,可是这张照片里的三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甚至女士皱着眉,好像并不想拍这张照片。
林寄月端详了一会,很快认出男的是晏星酌和晏虞阳的爸爸,但是女的并不像是上次揽住他手臂的那位。结合卧室的主人,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晏虞阳的妈妈。
原书里面对晏星酌的家庭描述并不多,只提到他父亲是后来男女主在一起的阻力之一,到最后在男女主一阵嘴炮攻击下妥协了自我,母亲则提供了“给你五百万请离开我儿子”的名场面。
至于他哥哥晏虞阳就更没怎么提过了。
果然豪门婚姻跟那狗仔八卦头条一样,林寄月啧啧称奇,不过她不乐意问人家家里事,于是夹到资料册里面,打算放回去。
“你都看到了。”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吓得林寄月猛回头,就看到晏虞阳走路不带声地靠在门框边。
“我可没有故意翻你东西,它是自己掉下来的。”她连忙解释,见晏虞阳目光幽幽,咽了咽口水,“你不会要杀我灭口吧。”
他噗嗤一笑,走到她身边,接过资料档案。林寄月觉得过高的书架对他来说轻轻松松。
“想起没告诉过你我的卧室在哪里,我就自己来拿了。至于这张照片,仅仅是一张照片而已,没有什么意义。”
那张照片被无情地扔在垃圾桶里,林寄月忍不住:“你有想过穿书前的家人吗?”
“完全不会。”晏虞阳温和地笑了,“因为我没有父母。”
“不管我在哪个世界,都没有容身之地。”
他轻描淡写道,仿佛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抬眼望见对方窘迫到以为说错话的神情,笑道:“不用在意,那是过去的事情。”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容身之地。”
他说完后走了出去。
鉴定完毕,谜语人。林寄月心里小声蛐蛐,关上门,回到了客厅。
客厅的几人坐在一起吃蛋糕,晏虞阳给他们准备了堪称酒店下午茶规模的甜品与茶。
她走过去掀了几页他们做完的题目,进度比预想的要快,果然人多力量大。
“学委,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夏茉莉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甜品了,她开心得甚至忘记自己的打扮。
“来,啊——”
她举起勺子,勺子里的黄褐色焦糖布丁晃悠晃悠,映照出林寄月尴尬的脸。
啊什么啊,夏茉莉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几个人又纷纷抬头看她,灼热的目光似乎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窟窿。
里面最甚的是狂犬病犯了的晏星酌,他勺子捏弯了,恨不得自己上来虎口夺食。
林寄月真怕他变异了,赶紧握住勺子。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拐了个弯,送进夏茉莉的嘴里。
夏茉莉咬住,大眼睛忽闪忽闪看她。
“夏夜你今天表现特别好,我看了你做的题目,昨天一定有认真复习过的吧!这碟布丁奖励给你吃啦!”
夏茉莉很少被人这么表扬,听到她真诚的语气,低头羞红了脸,看得晏星酌咬牙切齿,开始磨刀霍霍向蛋糕,两叉子并用给蛋糕分尸。
旁边的钟意嫌弃地往旁边挪开,一副不屑与他为伍的样子。
林寄月看不下他糟蹋食物,随手递了一个盘子,“晏少也是,学这么久辛苦了!”
推过去才发现是晏星酌之前最讨厌的抹茶千层,他低头盯了一会,本以为他不会动勺子,没想到几秒过后,他红着脸一勺一勺往嘴里塞。
除了另外一个红着脸的,在场的众人皆只剩一个念头:
真好哄。
不知道是不是补充完糖分后脑子转得都快了,吃完蛋糕后的几个人状态比先前好了很多,连晏星酌都完整地把公式背下来,会做一些比较基础的题目。
林寄月检查完答案,自己前几天整理的题目都被好好做完,成就感油然而生。
虽然有系统的帮助,但是只要她想,是可以脱离超简单速算模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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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毕竟是读过大学的人,只是有些忘了有关知识,稍微复习一下,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不过她确实好久没动脑子,讲了一会题脑瓜子疼。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下午五点,她看时间差不多了,拍了拍手:“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今天辛苦了,回去把错题再分析分析,这次考试时细心一点,一定没有问题的。”她现在说话自带魄力,几人精疲力尽地放下笔。
沈江遥和晏星酌是其中最累的两个,前者意外卷入,替人操心的性子使他更加劳力伤神;后者平滑的大脑皮层灌注了不该有的知识,瘫在沙发上修身养性。
郝熙家的司机首先打来电话,接着沈江遥和钟意也陆续地离开了。
这附近打不到车,林寄月打算麻烦一下晏虞阳,请他帮忙送一下她与夏茉莉。她轻敲门,里面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
她回头看了一眼晏星酌和夏茉莉,两个人坐在最远的对角线。夏茉莉托着脑袋,对着阳台处的黑色斯坦威钢琴发呆,晏星酌双手抱臂,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拜托,他不是大脑都生烟了吗?怎么现在还有力气警惕她?!
林寄月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过去开门,透过一个缝小声道:“那个,我进来咯。”
进到书房里,终于知道没人回应的原因。
晏虞阳趴在桌上,头发微微凌乱,毫无防备地沉浸在睡梦之中。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似乎在做什么噩梦,不安地皱紧眉头。
原本乱七八糟的纸张整理成一堆小山,骇人的文件量暗示着他下午的工作量。年纪轻轻就担任公司要值,每天的工作量可想而知。
让他更加劳累甚至到睡着的罪魁祸首难得良心痛了一下。
正蹑手蹑脚地准备退回去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钢琴声。
晏虞阳瞬间睁开双眼,捂住额头:“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结束了吗?”
“啊……嗯。我才得说对不起,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走到她身边,不知道是不是睡懵了,擦肩而过的瞬间,轻飘飘道:“毕竟我不想因为这件小事不在你身边,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下场。”
“我可不想失去你。”
仿佛调情的话语融化在轻缓的钢琴声中。
“你这话说的不太对”的话还没说口,她在看到弹琴的人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少年坐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灵活的翻动,随着音乐节奏的加快,她的动作急促而不失精准。林寄月没见过夏茉莉弹奏钢琴的模样,与她平时判若两人,优雅、自信,怎么说呢……好像星光都降落在她身上那样,闪闪发光,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她屏住呼吸,眼前小小身影绽放出无限的力量,五彩的色彩从她身体内钻出来,旋转、漂浮,织成一个美妙的音乐世界。
一曲完毕。
晏虞阳鼓掌,笑道:“李斯特的夜之和谐,情绪处理得很不错。”
夏茉莉受宠若惊地鞠躬:“对不起晏先生,我擅自弹了你的钢琴。我刚刚问您的弟弟了,他说可以……”
晏星酌不满地打断:“一个钢琴而已啰里啰嗦干什么,你不是弹得挺好的吗?”
这小子难得说了回人话,嘴角的肌肉有些酸,林寄月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笑。
她凝视着她,眼中的欣赏根本抑制不住,就好像发现的璞玉终于被雕琢被发现,她心想怪不得徐枝意一眼相中了她。
她现在是一个碌碌无名的少女,但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被更多人发现,不是因为上流社会中晏家小少爷的女伴,而是……
“老天爷,你绝对能成为大师的。”她坚定地说。
夏茉莉回望过去。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距离,流动着闪亮的光。
28. 028
林寄月现在的初衷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本来她的任务是根据系统的警报改变与书中不一样的剧情,现在系统不管用了,书里看她不顺眼,任务就变成了躲避死亡结局。
是人总会怕痛的,她不想体验濒死的感觉,另一个原因,要是系统不管用了,那么回溯功能还能起效吗?
林寄月不敢赌。
不过抛开这些坏的不谈,也有她认为的好现象。
原书里的结局是男主和女主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童话里的故事常常以这种说辞结尾,公主与王子在一起之后发生了什么,书中并没有详细说明,在最后两章,男主的母亲对女主进行了一段感人肺腑的内心剖析,这位软弱但为母则刚的发言感动了女主,于是她含泪答应了她的所有要求。
比如结婚后成为家庭主妇,放弃她的天赋与事业。
番外小剧场打着甜宠的旗号,显得男主是一位如何疼老婆的好男人,而夏茉莉则好像完全失去了姓名,变成了一个被宠溺的对象。
读者代入的是女主的视角,感受到的是男主个人弧光,夏茉莉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是怎么想的,以及她会不会在庸常的婚后生活里,触及蒙尘的钢琴时,为跻身不同阶级的代价而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没有人想知道,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下课铃响了,林寄月的视线落在奋笔疾书、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夏茉莉身上。
子非鱼,她又不是夏茉莉,也许是她自己幻想太多,替自愿享受咸鱼生活的夏茉莉脑补出怨妇大剧,也许目标对象换成沈江遥后也会出现一样的结果。
至少这条世界线上的夏茉莉与晏星酌没有看对眼,而她更早地进入了她热爱的事业,凭借所拥有的毅力与天赋,她将会在擅长的领域内熠熠生辉
那时候不管她登上多么残酷的舞台,也能多一份筹码与退路。
“学委,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她的声音打断了林寄月的出神,缓过神来,夏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郝熙的位置上,脸跟熟透了的西红柿一样红。
这方面跟晏星酌还挺有原书夫妻相的。
林寄月心里暗自吐槽,脸上生起和蔼的微笑:“啊哈哈,我走神呢,有什么事吗?”
夏茉莉低头捂住后脖,扭捏道:“这些天真的辛苦你了,我买了一些零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林寄月这才注意到脚边成山的塑料袋子,也不知道她怎么扛过来的,瞪大双眼:“都是同学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夏茉莉顿时眼眶红了一圈,好像拒绝她就会当场落泪一般。
来这招啊!
林寄月:“好了好了,我收下就是了!”
夏茉莉重新笑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参加一个钢琴比赛,这是票。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获奖,但是我还是更希望你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你的目光我就会安心许多……”
这句话像极了表白,前桌转过身,两岸猿声啼不住地起哄。
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红着脸不敢再看对方一眼,语速也越来越快,“当然看你到时候的时间安排,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也不用勉强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寄月喊道:“夏夜。”
她好像军训时被教官叫到的学员,“啊”地一声慌忙站起来。
“考试加油。”
“嗯!”
夏茉莉的鹿眼被笑意浸染得格外明亮。
前桌的猿叫声停住了,狐疑道:“这就是告白吧。”
“什么告白,我们是纯洁的同学情。”林寄月毫不留情地给他脑袋来了个盖帽。
前桌嗷嗷叫,他摸着脑袋嘀咕道:“果然他们说的没错。”
“说的什么?”她一爪子拉回来。
“说你手段高明,耍得他们团团转。”
林寄月一阵堂皇:“谁说的?”
他感受到脖颈一阵紧压,对方危险地眯起双眼。
“不是有目共睹的事吗?不管是因为你的态度阴晴不定的晏少,还是老是脸红,老是黏在你身边的新来转学生,还是隔壁班老找你的那个大个儿!总之,老是像身边总是围绕着雄蜂的蜂后不是吗不是吗啊啊啊!”
衣领往上一提,感受到了远古时期猛兽的威胁,他立马闭嘴了。
“你说的对。”她笑了,手一松。
“而且我的癖好就是把除夏夜以外天龙人踩在脚下。”
此番暴言引得前面好几个人回头。
林寄月以为又有人要找她麻烦,摩拳擦掌准备干活,没想到其中一个居然认真地拿起笔记本准备取经。
“不是真的向我取经啊?”
“学委,你别谦虚啊,你现在已经变成了咱们这届有名的活传说了。我听说晏少的后援会有人找你麻烦,你一声吼震退无数人,那之后晏星酌吓得把那个后援会解散了,没看到她们最近都消停了不少。还有人亲眼看到你拳打晏星酌,脚踩隔壁看上去凶凶的钟馗那是真的吗……你什么表情啊。咱们学校也不是谁都服他们四个的,那晏星酌大中午开广播扰民就不说了,洛斯羽不打一声招呼就占了足球部的场地……”
疑似足球部的成员眼中捏紧拳头,燃起了火苗:“所以你也算是替我们出了口恶气。前段时间你在班上以一己之力对抗晏星酌,咱们这边都向着你呢。”
林寄月神情复杂,三人成虎真是可怕,她做出打住的手势:“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可没做过打人的事情嗷,你还是向西天取经吧,跟我取经没用。”
前排悻悻地扭头。
过了会还是不甘心道:“要不然您教教我点拳脚功夫呗。”
“转过去。”
“好勒。”
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的郝熙匆匆跑回来,坐回位置开始收拾东西。林寄月书包早早收拾好了:“你去哪了?”
郝熙累得瘫倒:“我不是文娱委员吗?老师问我话呢,考完让我开始准备学园祭了。”
“辛苦了,到时候会搞什么样的活动啊?”
“集思广益吧,让大家多提几个然后投票好了。等考完再说吧,这次考试我可是跟我妈夸下海口的。”
“嗯嗯,考试加油!”
她说完在群里也发了点叮嘱和祝福的话,经历几次学习会,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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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熟络很多。最先回她消息的是沈江遥,他人不在教室,手机倒是不离身。
【林老师,你这次得小心了,说不准这次名次我会超过你。】
他还发了一个推眼镜的兔子表情包,雾蒙蒙的镜面后犀利的电光一闪而过。
林寄月心中一声哈,心想可真会挑,一挑就挑了个BUG。
她回:【好啊,拭目以待。】
一小时后,坐在考场上的林寄月傻眼了。
简单的算数题像是老旧电视机卡出雪花屏闪,抽搐了两下,不堪重负地消失了。她赶紧翻卷子,还好自己照着系统帮助写的答案没有消失。
不会吧。
系统这算彻底罢工了吗?
林寄月捂着脑门,绝望地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原来最该担心被退学的不是夏茉莉,而是她啊!
还好之前开学习会时她算兢兢业业做了不少题目,林寄月边唰唰算题边庆幸,至少到时候成绩出来的时候不会太丢人。不过今后的日子可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再次过上高中时没日没夜的学习日子吗?
直到铃声响后,她的手不甘心地松开,眼睁睁看着试卷被收上去。
沈江遥坐在她身后不远处,他左边的人悄咪咪问他:“这次题目会不会设置了很多陷阱啊,年级第一居然没有提前交卷。”
前面的红蝴蝶结一会儿懊丧捶胸,一会儿脸朝下无力低吟。
沈江遥从红蝴蝶上移开视线,他早已识出她的本性:林寄月此人藏不住一点事。
“哎呀早知道我也多检查检查几遍了,这次题目我觉得还挺简单的。大意了!”他左边的人还在嘀咕。
“她应该就是没考好吧。”沈江遥耸了耸肩,径自走出去。洛斯羽早在门口候着,他双手背着后脑勺,倚在栏杆处,看到沈江遥出来,放下手,兴奋地招招手。
“搞到了总决赛的票,走不走?”
“我最近没有时间,要不问问晏星酌和钟意。”
洛斯羽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钟意一放假就玩失踪,晏星酌更别提了。”
“你们还没和好吗?”
沈江遥意外道,这两个人从小玩到大虽然经常吵架,和好的速度一般也很快,这么久还没和好已经创了历史记录。
“本来是他得罪我在先,凭什么要我道歉!而且我前段时间找你们几个,你们都说在忙,我有什么办法跟你们交流啊!”
前段时间宛如噩梦的补习确实抽不出一点时间,沈江遥每次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进入梦境,梦见自己变成一个琴师,对着一个个睁着水汪汪、无辜又愚蠢的水牛弹琴,弹完之后还有检阅他们写完的听后感,要是偷懒会被穿着牧民服饰的林寄月面目可憎地抽鞭子,半夜被吓醒时后背都能摸出一手汗。
明明只是意外走进一次,却好像陷入泥潭摆脱不了。
“那我约他找个时间出来,你们好好说清楚吧。”他打开与晏星酌的对话框,他头像换成了纯黑的,沈江遥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点错了。
手臂被人握住,洛斯羽拦住他,一脸为难:“现在还是不要打扰到他比较好,他家今天出了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