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二皇子疯魔了》
1. 楔子
楔子
先高祖扬言,国家的权不应该只有皇帝一人独掌。
于是他权力划分出来一半,给予百姓,成为至权。
先高祖死前,将象征王权的墨绿色令牌交于百年世家周氏的家主。
扬言持有此令牌者,不仅代表至权,也有监朝的权力。
先高祖驾崩后,周氏家主自请辞去尚书之职,带领族人移居至奉阳。
多年后不知为何周氏一族在奉阳分崩离析,全族四散各地,令牌杳无音讯。
皇权更迭至第三代时。
皇室子嗣繁茂,出现了严重的斗争,凉国在内斗中逐渐走向衰败。
直到皇帝独揽朝政的第六十年,五皇子薛魏在三公主薛年绘,和户部尚书何氏一族的支持下在众皇子中厮杀而出,成为新帝。
薛魏登基,将年号改为嘉延,薛年绘封为长公主,户部尚书何域封为宰相。
嘉延五年。
邻国楚国猖狂,皇帝暴政,大军压境。
而眼下的凉国百废待兴。
长公主心系百姓,自请和亲。
皇帝赐封号为永安。
嘉延六年,皇帝在众多名门闺秀中选出周氏女周棋睿,册封皇后,隔年诞下嫡子薛徽,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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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被封为太子。
当年,皇帝又纳一名女子,隔年诞下二皇子薛敛月,此女子后封为德妃,在二皇子七岁时因病过世。
自永安公主和亲后,凉国在皇帝的带领下逐渐走向繁荣。
一晃二十三年过去。
如今楚国再次大军压境,皇帝大手一挥,下令开战,无数军备物资紧急运往边境。
物资一批一批有条不紊地运输着,不久后,户部侍郎拿着各地送来的军用物资记录作为证据,当朝问罪宰相何域,贪污受贿。
震惊朝野。
五日后,经大理寺查证,此事属实。
2. 降位 夫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宰相何域,以权谋私,贪污受贿,朕念在昔日情分网开一面,着何域降为坞偌城县令,何家人随何域前往坞偌城,五日后启程,非召不得出。”
“另何修多年在外领兵有功,朕不追求责任,还望日后能继续为国效力。钦此——”
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不但让圣旨响彻何氏府邸,更在顷刻间将此事晓喻整个凉国。
何氏一族为官近百年,现任家主更是辅佐皇帝登基的有功之臣,又稳坐宰相之位整整三十年,一朝跌落谷底,令所有人唏嘘。
此刻曾辉煌万分的何府尽显落寞与凄凉。
何府内,众人满面愁容,又气又急。
何域往桌子上重重一拍:“这么大个帽子说扣就扣,真当我何家人都死绝了。”
二叔母气愤道:“要我说,咱们直接闹到陛下面前,请求陛下重新彻查此案。”
父亲和母亲立刻拒绝:“不可。”
母亲说:“如今之事,只能往后再做定论,要想翻案,也只有从长计议,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偷偷留在京都。”
何秋纪看着父亲母亲和二叔母争来争去,思绪乱成一团。
留与不留不是问题,这间屋子里没有人退缩,更没有人惧死。问题是留谁下来,又如何留下。
何秋纪想了想,灵光一闪,在落针可闻的气氛中蓦然开口。
“我可以利用嫁人留下。”
母亲蹙眉:“说什么呢,要留也是我们三个大人的其中一个......”
何秋纪打断:“娘,这是一个既不违圣旨又两全其美的办法。”
父亲蹙眉:“你真的决定要如此做吗?”
“我已经决定了,这是最好的办法,”何秋纪说,“等案子翻了,我再合离就是了。”
母亲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虽然不舍得,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父亲为官多年,在京中亲信许多,有他们帮忙,应该不会有问题。”
何秋纪点点头,看向父亲接着说:“为了防止意外,您要将此事告知陛下,陛下向来仁厚,不会不同意的。”
三言两语,何秋纪安排好一切。
三位大人很快便商议着,在京都则出了一位官职不高,品德上佳的男子。
不一会,父亲匆匆进宫面圣,以多年在朝中的苦劳为由,求来了陛下的允准,为何秋纪和中郎将许霍,赐婚。
-
皇宫。
薛敛月正躺在躺椅上,手上拿着近来京都流行的话本子,爱恨情仇痴缠怨,书中描绘得津津有味。
他看得正乐,御前的都太监忽然走进来。
薛敛月有些不悦:“何事?”
洪德公公禀告:“方才何域求见陛下,说嫡女自小娇生惯养,骤然离京怕其难以接受,又以多年苦劳恳求陛下让她嫁人以此留在京都。”
“陛下仁厚,同意了。”
一听此话,薛敛月立刻意识到他的清闲日子又到头了。
“所以父皇想让我做什么,杀了留下的嫡女,斩草除根?”
洪德公公连忙说:“殿下说笑了,何家势大,这嫡女又自小习武,取之性命难上加难啊。”
“陛下的意思是让您伪装成何氏女的夫婿,与她成婚,监视她,防止何家有翻案的可能”
薛敛月忽然放下话本子,意外地支起上半身:“成婚?”
“正是。”
薛敛月意外了片刻,让人下去了。
何家的势力在京都盘根错节,底子无比强大,以如今皇家的实力不足以完全毁掉根基,而何域偏赶在离开京城前留下一个嫡女。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无非就是想留下一个根基。
何家嫡女。
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两岁习字,五岁练武,如今芳龄十八,倾国倾城,为之倾心的人男女皆有。
何家在京都留下这样优秀的独苗。
如果不看管没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也不知道这何氏女是个什么货色。
不过不外乎和其父一样,道德败坏吧。
监视一个好看的,道德败坏的恶女。
薛敛月感觉这次父皇给的任务,比以往都有意思极了。
忽然,秋天吹来的徐徐微风有些自由清凉,刮下了摇摇欲坠的落叶,吹起油然而生的瑟瑟凉意,合成一股浑然天成的舒适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今年的秋天,好像和往年有些不同。
五日后,临近夜晚,十里长街,灯红酒绿。
昔日威风凛凛让人敬佩威严的宰相府一改往日,整体布满了大红色的喜庆。
门前,何秋纪一身红衣头戴凤冠走到府门口,听着身后细微的抽泣声,她回头,瞧见血肉至亲的三人已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父亲哽咽道:“闺女,记得为父说的,若是不成就算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母亲红着眼补充:“翻案兹事体大,京城鱼龙混杂,切记莫要告知他人。”
她点头,忍着流泪的冲动:“女儿知道。”
“女儿拜别父母。”
说完,何秋纪转身坐上马车,离开。
与此同时,周围响起锣鼓声。
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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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马带着她从喧闹的宰相府离开,随着时间一点点流失,他们一路从繁华的十里长街走出来,外面嘈杂的人声明显变小了许多。
何秋纪静静地坐在里面。
听闻这位中郎将曾是一个小小统领,后来在战场上立了功,才提拔到京都担任中郎将的官职。
如今不过二十三,算是年少有为。
这婚是她不得已而为。
用陛下的意思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不仅情面上对不起许霍,以县令和罪臣之女的身份更是配不上他,她已做好受到冷眼和责怪的准备。
不管许霍如何对她,她都接受。
只希望能尽早翻案,早些结束这场错误的缘分。
不久后,马车停了下来。
“许府到!请新娘子下马车!”
何秋纪回过神,理了理心绪,又整理了一下方才掀开的盖头,才俯身从马车里出来。
挂着喜字红灯笼的屋檐下,一位身着喜服的男子正等待着她。
距离有些远,再加上红盖头隐约的遮挡,何秋纪不太能看许霍的模样和面容。
只能瞧见他身姿挺拔,神情似是淡漠,那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喜服在他身上有股说不上来的气质。
何秋纪提起厚重的衣摆,一步步走向他。
来到身边时,下人递来牵红绸。
两人并肩分别握着红线的一头,跨过火盆,走入府中。
在厅堂,行礼,拜天地。
结束后,一位奴婢带领她来到一间房里。
安安静静的房间,何秋纪老实坐在床边,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门被推开,她看着隐约不清的许霍来到自己面前。
毫无预兆,遮挡在脸上许久的红盖头被许霍宽厚的手掌缓缓掀开。
烛火通明的房间,她看清了许霍的样貌。
一双凤丹眼直勾勾地看着她,鼻梁高挺点缀在脸上显得他高冷又淡漠,有些不整齐的发丝在脸庞却恰到好处的得宜。
总而言之,是那种好看到无法具体形容的俊美,这张脸,仿佛处处完美。
许霍缓缓开口,磁性的声音悦耳动人。
“你嫁给我,是父母之命吗。”
“还是你的选择呢。”
许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神色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不知怎么的,她一时间有些紧张:“你……为、为什么这么问?”
许霍一下子没回答。
而是缓缓蹲了下来,眼眸不知道何时换了个情绪。
看着她,似乎情意翻涌。
“因为我心悦你啊。”
3. 还给她的嫁妆
“什…什么?”
许霍声音轻轻的:“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明明是问题,他却不等她回答。
“我喜欢你,从很早就开始了。”
何秋纪眨了眨眼睛。
她以为,许霍会嫌弃她罪臣之女的身份,责怪她蛮横无理的高攀,却没想到许霍竟然喜欢她?
她微微蹙眉。
这下可不好办了。
喜欢,就证明以后许霍会不住地念着她,牵挂她,这完全不利于翻案。
早知道换一个人成婚了。
这下蹙眉被许霍收入眼底。
他表情有些受伤:“怎么,你是厌恶我吗?”
何秋纪温声安慰:“没有。”
许霍起身,来到桌边,拿起酒壶倒满了两个大红色酒杯。
“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喝交杯酒好不好?”
何秋纪起身,来到桌边接过酒杯,抬手和许霍伸来的胳膊交叠,再送回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许霍轻轻将酒杯放在桌上,看着她说。
“以后,你我就是夫妻了。”
许霍一直看着她,像是在等待一个满意的回答。
何秋纪心里不是滋味。
利用的婚姻,对象恰巧是心悦自己的人,虽说有碍于翻案,可她也不忍心完全将许霍这样玩弄于股掌之中。
何秋纪抬头与许霍对视,淡淡一笑,回道。
“嗯,我们以后就是夫妻了。”
像孩童得到饴糖一般,许霍笑了出来。
她躲开充满幸福的目光。
饮完交杯酒,接下来就是洞房花烛了。
这是结婚必须的流程,她嫁来之前就想着合离,自然不会真的想和许霍成为夫妻......
许霍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
他开口,温柔地问:“是在担心洞房花烛吗。”
许霍接着说:“你放心,与你而言我们才刚刚见面,不只是今日,以后我们都可以分开睡。我住在东厢房,主屋留给你。”
何秋纪蓦然看向许霍。
非常意外地在向许霍确定话的真实性。
许霍脸上并未有她想象中的失落,反而保持着一直一来的微笑。
“不用如此惊讶,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一直会等你到心甘情愿的时候。”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这很正常。”
“以后呢,我会追求你,追到你喜欢我为止。”
说完,他转头向门外走去,打开门,来到外面,隔着门槛,回身轻柔地对她嘱咐了句。
“早些休息。”
才关上门,彻底离开。
直到门外的人影消失,何秋纪终于消化完他说的所有话。
没想到许霍竟然是这样的人。
温柔,痴情,帅气,还会在这种事情上保持常人难有的分寸。
他太好了。
这份沉重的情,让她情何以堪呢。
希望他莫要发现翻案之事,否则到时,她也只能手下无情了。
隔日,太阳刚出来的时候,何秋纪就醒了。
许霍的家人都不在京都,今早无需未公婆奉茶,于是刚起来,她就让人召了外面的暗探进来。
主屋紧闭的房门中,何秋纪坐在内室的榻上,周萧半跪在她面前,手中是薄薄的几张纸。
“小姐,老爷,夫人和少爷已在昨晚离开京都,目前平安。”
“这些都是近日来属下搜集到的所有消息。”
何秋纪“嗯”了一声,将纸翻开看了看,蹙眉不悦道。
“从出事的第一天父亲就让你们去调查,到现在就这点消息。”
周萧双膝下跪:“小姐恕罪,现在城中风头极紧,为了这些证据,我们已经损失了一部分人手。”
“风头紧?”
周萧解释道:“出事前几日,城中忽然出现了一些人,有针对性地打压或暗杀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养的暗卫,属下等人束手束脚,出事后,他们变本加厉,属下这才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还望小姐恕罪。”
何秋纪沉着眼眸,打开火折子,将纸点燃。
“这是做足了准备才把父亲拉下来,好一场赤裸裸的阴谋。”
翠竹不过脑子就问道:“但我们现在没有证据。”
“由老爷过目的军备太多了,一个个查根本不可能啊。”
符绿则说:“小姐,最初这一切是户部侍郎林眠提出来的,但库房不一定没有蛛丝马迹,趁现在,或许他们还没来及的销毁,我们可以去偷出来。”
何秋纪打断她,感叹。
“风险不小啊。”
话落,她话锋一转。
“不过呢......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我不是一个爱束手束脚的人,而查案,就是要铤而走险。”
谈话间,屋外的旭日冉冉升起,像清晨复苏的朝气一般,同时外面响起些人声,其中许霍的声音,格外入耳。
他似乎在指挥着下人们搬东西。
何秋纪给了一个眼神,周萧立刻翻窗离开,消失不见。
然后她起身走出去。
拉开门,只见院子中,堆满了昨日和她一同进门的嫁妆,一箱一箱,原封不动,甚至连上面的红巾都没拆。
何秋纪有些疑惑,抬头,看见不远处廊下站着的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晨光被廊上的藤曼隔开,一些散落在许霍的背影上。
似乎是察觉到明晃晃的视线,许霍忽然回头,从浓密隐约的樾下一步步迎着暖阳向她走来,温暖的旭日照在人脸上十分柔和。
“早上好。”
“吵醒你了吧,抱歉。”
瞧着眼前人在愣神,许霍问:“怎么不说话?”
她回神:“你怎么把我的嫁妆都搬出来了?”
许霍回答说。
“你骤然离开家人,心里定然难过,且如今你父亲不再是宰相,你手里银子肯定不多,这些嫁妆就放在你这里,睹物思人也好,当作财资也罢,它们本来就是你的。”
一番解释,让她愣了下。
按照礼数来说,嫁妆都是归女子管的,可能全权做主嫁妆都女子多数是下嫁,而非她这种高攀。
她虽不在乎这些嫁妆。
但他竟然如此尊重她......
何秋纪看了看成堆的嫁妆,又看了看许霍,问:“这些,你….全都还给我,不留下一点儿作为……家用?”
许霍没回答,只是说:“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当值,早膳在前院堂屋里的桌上摆着,记得趁热吃。”
“今日是你我成为夫妻的第一天,晚上我在望禾楼定了位置,记得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何秋纪一直望着,直到背影消失不见。
“小姐,您晚上去吗?”
“和许大人谈情说爱,太耽误时间了吧。”
何秋纪低眸看了眼满院子琳琅满目,原封不动的嫁妆。
“望禾楼是何家的产业。”
“父亲离开后这些都要交给我打理,借着和他吃饭的理由去看看也好。”
当日,晌午时分。
几人商量了一下,闯户部,说干就干。
不过半个时辰,户部一处少有人来往的角落出现了两个人。
何秋纪带着面纱,一身深紫色衣服仿佛透露着无尽的黑暗,翠竹跟在她身后,两人步履轻缓地一步步走出角落。
和她们预想的一样。
这个点,户部许多人都去用膳了。
两人很轻松就来到靠近库房的围墙边,直接踩在旁边的干草堆一跃而上,稳稳来到屋顶。
俯在瓦片上,这个角度,正好将户部大部分陈设尽收眼底,连大堂,各各司房和库房进过的行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在上面数着进出的人数观察了一会。
不知道为何,户部看起来人并不多,而且护卫松散,进出库房的人更是少得离谱。
“小姐,会不会有诈。”
连翠竹都看出来不对劲,何秋纪就更不敢贸然行动,但机不可失,眼下就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
“不管,来都来了。”
“从窗户看,现在库房就一个人。”
“等他出来我们就进去。”
“好。”
片刻,库房的门被拉开,出现了一个衣着与户部官服不同的男人,一眼可见温文尔雅。
他明显不是户部的人,和她们一样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眼下两人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连忙从屋顶上下来,进入库房中。
面前,有一个专门用来摆放卷宗的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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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
两人一排排开始找。
不一会何秋纪找到了一封写有父亲名字的卷宗。打开后,上面出乎意料的干干净净,和对外说的没有任何区别。
何秋纪手紧了紧,来不及抱怨,进入户部的机会可不多。
她立刻放下卷宗,再次去寻找别的。
幸好翻找了不过片刻,她又找到了一个。
上面记录着一次独特的物资转运记录——原在宰相督察下的一批军备,忽然被转移到了兵部。
这一笔的牵扯非常大,关乎到粮草,军马,军械,军饷等等。
上面没有关于为何转移的解释,只记录了资金的变动,毫无异常,不过何秋纪一眼便知这是假的。
所有数额有零有整,纸张整洁得像摘录数字用的一般。
忽然间。
她瞥见一旁角落的柜子。
上面布满灰尘,可仔看细两眼便会发现抽屉上有一处很细微的地方没有灰尘,像刚刚被翻过的。
她瞬间想到刚才从库房出来的人。
这不对劲。
她小心地打开抽屉。
里面全都是书简。
随手打开一个。
瞿临城。
朝廷赈灾钱款三百万两白银。
实际到城一百万两白银。
中饱私囊?!
两百万两白银?!!!
这么多!!!
震惊之余,她立刻又拿了一个。
滨宜城。
朝廷赈灾钱款七十万两白银。
实际到城三十万两白银。
合上,何秋纪又拿起下一个。
绪晓城,经宁城、临山城、拂原城……
放眼望去,柜子里密密麻麻的卷宗,堆积如山,数不胜数。
“小姐!”
“小姐!”
“查到了吗!?”
远处传来翠竹的声音。
“方才那人又折返回来了!!!”
闻言,她猛然回神,小心将书简放回原位,关上抽屉,拿走了那份有关兵部的记录,来到翠竹身边。
“正好他的视线被人挡住了,走。”
一眨眼的时间,门打开又关上,两人消失不见。
片刻后,门再次被推开。
男人走进来,拿起刚才不慎遗落的物品,正要离开时,脚步却顿住了。
空气中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味道,香的,却又十分淡雅。
是他很熟悉的味道。
一眨眼,时间来到傍晚。
何秋纪趴在书案上一下午都没思考出来户部为何会有这么多的贪污记录。
眼看就要到和许霍约定的时间。
她简单收拾一下,独自前往望禾楼。
这家酒楼坐落于京都城的十里长街内,是城中远近闻名的酒楼,陈设菜肴更是出了名的好,几乎日日都座无虚席,每日都赚到盆满钵满。
等到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此时的望禾楼,人满为患。
一进来,何秋纪就看见了在二楼的许霍,不是因为他坐的位置显眼,而是因为他的容貌在人群中会完完全全脱颖而出。
许霍也瞧见了她。
于是趴在栏杆上向她挥了挥手。
何秋纪顺着楼梯上来。
许霍坐在位置上,身体微微侧靠在一旁。
与普通的直裾袍不同,他今日身上这件的锦缎更为繁琐,精细又美观,大面积的黑不似沉闷般质感,反而将人也衬出了光泽,外加腰间配了一枚绿色的玉佩,简约又精致。
他单手托着下巴,盯着她走到面前,宽大的袖口滑下来,露出白嫩的手臂,唇边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何秋纪不自觉地脚步顿原地,心里不禁感叹。
他真的很好看......
“晚上好。”
充满磁性的声音是如此蛊惑人心。
这一幕落在她眼里的瞬间,除了被惊到的帅,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有点那种青楼揽客的人……不、不能这么说。
开屏的孔雀?
好像也不贴切。
总之就是勾引。
赤裸裸的勾引。
何秋纪自诩见过不少俊男美女,可没有人会妖孽成这副样子,当真叫人愿意为之倾心。
4. 靠近
“晚上好。”何秋纪回了句,心神不定地坐下。
正巧此时,小二来到桌旁拿出食单递,笑问:“夫人您看看吃什么?”
她接过食单看起来,许霍却饶有兴趣地问。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夫人?”
小二弯腰笑说:“公子您气度不凡相貌堂堂,夫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任谁一看都知道您二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何秋纪听不下去了,打断两人的对话问许霍。
“你想吃什么?”
许霍随意道。
“菜你看就可以,我要一个蜜饯桂圆。”
她合上食单还给小二,报了几个菜名。
“好嘞,二位稍等。”
人临走前,许霍丢了些碎银给他。
何秋纪对眼前人并没有任何心仪,可这一系列举动,还是让她心里激起一些无法言说的涟漪。
许霍从桌上拿了个橘子扒起来,挑起话题:“你怎么不好奇,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何秋纪的注意落在了他白皙修长的指尖。
“什么时候?”
许霍不急不缓地说:“很早,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当时看见你时就喜欢上,一见钟情。”
说着,他递出去一瓣橘子。
何秋纪接过放进嘴中。
“甜吗?”
“甜的。”
许霍勾人地笑笑:“甜就好。”
她咽下去,问:“一见钟情?这么浮夸?”
许霍坦然地点头:“就是如此。”
何秋纪忽然想起来:“对了。”
“你昨天问我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许霍回答说:“我只是好奇。好奇你是有意图地选了我,还是在被迫的情况下遵从父母的命令嫁人,而那人正好是我。”
“有区别吗?”她有些没懂这个意思,“不都是嫁给你。”
“那答案是什么?”许霍又递给她几瓣橘子。
何秋纪接过:“都有吧。”
许霍缩回去的手顿了一下:“所以你真的是因为你父亲说的,受不了离开京去坞偌城受苦才找个人嫁了,正巧选到了我,是吗?”
“实话?”他问。
何秋纪点头。
得到答案,许霍眼眸中的思绪忽然变得难以捉摸。
和这个问题一起结束的还有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没一会,菜上来。
两人拿起筷子吃起来。
许霍不再说话,何秋纪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场面很安静。
何秋纪没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饭,思绪却不自觉离开这顿饭,飘到了下午在户部发现的事情上。
书简既然敢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那有权力进出库房的户部之人一定知晓。
可这些钱户部拿来做什么呢。
她总觉得这背后一定是一个很大的阴谋。
一切似乎比想得要棘手,而且这件事反映出凉国内部问题比所有人想象的都严重。
这下,光靠她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看来,需要用人了。
最近城中风头十分紧,失去父亲的庇护,她不禁担心自己做起事来会露出马脚。
若是......能找个人多眼杂的之处就好了。
“咣!”
“时辰到!”
楼下戏台子上,小二敲响抄锣。
“各位,又到了每日的酉时,今日推出的菜品是琉璃藕,附赠半价优惠!!!”
“莲藕的“藕”与“偶”同音,象征着夫妻之间藕断丝连,绵绵不断的情愫,也蕴含着白头到老,同心同德的美好寓意!“
“所以今日——”
“被选中的夫妻二人需要做出恩爱的举动,方能获得彩头,仅限十位!”
两人被喧闹声吸引,纷纷望去。
场面顷刻间哗然。
“我要我要!!”
“看这里!”
“选我们,选我们!
......
许霍看着喧闹的人群随口道:“这彩头挺有趣的。”
“之前倒没怎么听说过。”
“嗯?”何秋纪有些疑惑,“听说你两年前就来京城了,这个彩头是望禾楼的传统,流传度一点儿都不低。”
“来这里吃饭的许多客人都是为了博得这个彩,你怎么会没听过呢?”
许霍顿了一下,没解释,而是问:“你想要吗?”
何秋纪看着楼下沸反盈天的人群,耸耸肩:“还好。”与此同时,她脑子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好像知道如何调集亲信还不被发现了!
“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许霍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你愿意帮我一下吗?”
何秋纪蓦然怔住。
“什么?”
“可这个不是……”
夫妻两个字卡在嘴里还未出来就被许霍抢先。
“我们不是夫妻吗?”
他看起来一脸纯真。
“是,”她有些结巴,“但、但是......”
拒绝的话被眼前人期待中又带着写可怜兮兮的模样蓦然制止。
她难以承认的关系却是许霍梦寐以求的心愿。
或许是被这种真情打动,又许是内心实在觉得亏欠良多,何秋纪一时间是在无法狠心拒绝他。
“好么。”
他追问,“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在京都生活,很孤单,从前没来过这里,也没有人陪我来,难得来一次还是因为想追你,想和你拉进一些关系。”
“而且今日是你我结婚的第二日。”
“这种虚无缥缈的彩头你不在意,可于我而言,是一个微弱的寄托和支柱。”
许霍声音低又支支吾吾的。
“你真的……不愿意施舍给我吗……“
何秋纪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扣起来,指甲微微陷入肉里,低头有些羞涩地同意。
“好、好吧。”
许霍的失落立刻无踪无迹,起身来到了她身旁。
她呼吸一滞,那张只是看着就让人心跳加速的面庞一下子来到了身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一瞬间加重了她的心跳。
正巧此时,刚才被许霍给了银子的小二忽然看见二楼的两人。
“看哪里!!”
他指着两人大喊。
忽然的声音,让喧闹的人群逐渐噤声,所有人的目光汇集过来。
她蓦然想回首,动作转了一半却被许霍伸手扣住了后脖颈,猛然将她拽了回来。
呼吸好像停止了。
并没有。
是被心跳盖过了。
“低头。”
许霍填满了她整个视线,像有种魔力般促使她聆听所有的命令,如同提线木偶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越靠越近。
呼吸挥洒在脸庞,轻轻的,温暖又有些痒。
身后宁静的人潮逐渐开始出现起哄的吵闹。
如同一个警钟,何秋纪忽然回神,猛然使劲推开了他。
在世界震耳欲聋的声音下,逐渐红了脸色,她起身遮着脸提起衣裙逃离。
许霍玩味未减,若有似无地勾着唇,目送人跌撞逃离。
从下往上看去,郎才女貌的一对壁人耳鬓厮磨,而后满脸通红的女子推开郎君,害羞跑开。
于是惊涛骇浪的起哄声如朝潮水般涌来。
欢笑,鼓掌,话语声,一切如雷贯耳的欢闹像是一场真心的祝福。
最后一切在小二端上来一盘琉璃藕后来到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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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同德,百年好合。
许霍盯着桌上的琉璃藕,心里反复咀嚼着小二说的话。
比他想的好玩。
大婚之日,嫁衣红妆,她美艳动人,长相和印象里没什么差别,只是性子和想象中有些差距。
不过,他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心里痒痒的。
尤其是现在。
脑子里全是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和跌跌撞撞逃离的背影,挥之不去。
何秋纪一股脑跑到了楼上。
夜晚的秋风一吹,没一会就清醒了三分。
刚才真是疯了。
她怎么能直接接受呢??!!!
夜色撩人,安安静静的时间里,何秋纪一个人抓狂了好一会,心绪和脸色才缓缓下来些。
她拍了拍脸,回想起刚才想到调集亲信的办法。
望禾楼每日来往客人非常多,要说浑水摸鱼,这里是最好不过的。
趁现在,去找掌柜的协商一下。
何秋纪转身下楼,来到一间房前。
到时,一位中年,圆滚滚的男人正好从楼下上来。
秦掌柜一见到她就惊喜道:“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何秋纪直截了当:“我有事找你。”
秦掌柜连忙说:“这里的一切都是老爷的,小姐尽管说。”
“也没什么,”她说,“只是需要你这段时间尽量多招揽些客人,然后等我的消息安排人进入这里,这样我才能更好的浑水摸鱼不被发现。”
秦掌柜没多问立刻点头:“小人知道了,一定办妥。”
“你先准备着,等我消息再实施。”
“好。”
说完,何秋纪转身就要走。
忽然想到什么,于是迈了一步的脚步又拐了回来。
“那个......”她有些欲言又止。
秦掌柜问:“小姐还有什么事?”
何秋纪支支吾吾地说:“你...就是那个......彩头的那个啊,以后别出这么露骨的......嗯对,就这个。”
秦掌柜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小人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回到二楼时,刚才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
何秋纪边往回走边想着如何面对许霍,来到时,瞧见许霍正坐在原来的位置。
许霍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声音有微微撒娇的味道:“你终于回来了啊。”
“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久。”
一下子,把错误都丢到她一个人身上。
即便知道许霍演戏的成分很大,可瞧见这样的,何秋纪心还是乱了两分。
方才还在纠结如何面对的心思一下成为愧疚。
一时间,什么尴尬什么羞耻都抛掷脑后了。
“我不是故意的。”
何秋纪心虚地狡辩。
“只是刚才见到了一个熟人,就多唠了两句,不是故意把你忘在这里的。”
“对不起有用吗,菜都凉了......”
许霍扭头撇开视线,嘀咕:“什么样的熟人比吃饭还重要。”
何秋纪连忙接着道歉:“我的错,对不起。”
“这样,我再点一遍好吗,我请客。”
许霍似乎脾气上来了,没搭理她。
她以为许霍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我请回来好不好?”
何秋纪来到许霍身边,伸手扯了扯衣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许霍。”
闻声,许霍转过来,眼眶中莹莹的,似乎泛着泪花。
“你说真的?”
可爱又可怜的模样让她忽然忍不住软了心。
她说:“真的。”
“我保证会补偿你。”
5. 暗戳戳的心软
“那你可要答应我,”许霍说,“不许反悔。”
她满是歉意和保证。
“我答应你,不反悔。”
这顿饭最后,两人没再说话。
是不知道说什么,又是觉得奇怪。
不清楚许霍,反正何秋纪是这么感觉到的。
好像哪里不对,后知后觉,她一直在跟着许霍走。
许霍步步撩拨,靠近,她心慌意乱。
许霍哭哭啼啼可怜模样,她便顺着他的意耐心地哄人。
明明是不想和他扯上太多,也不想耗费太多时间的,怎么反而掉进了漩涡。
最后还定下了个看似不可靠,却在心中烙下印子的约定。
夜空明亮时。
两人一同乘坐马车回到了府里。
许霍与她温柔道“晚安”后,两人各自回到房间中。
夜里。
何秋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乱哄哄的。
想流民,想户部的亏空,想许霍。
他表现出来明目张胆的喜欢,和今晚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事情,让她对许霍的心里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
这应该不是喜欢。
只因为他帅到过分的模样和一些暧昧的举动,使她的心跳走向了不可控制的频率。
翻案迫在眉睫。
还有父亲临走之前交代的事情,和凉国此刻的内忧外患,一切的一切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沉甸甸的,喘不过气,也无法松懈。
她实在无暇考虑爱与不爱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
这一晚,她很晚很晚才睡着。
还有一人也是。
夜很静,心却很乱。
此刻的两人都浑然不知,以后即将要面对的一切。
-
九月初。
凉国和楚国的大战金鼓连天,剑拔弩张。
世人都以为凉国不比楚国强悍,定然节节败退。
但事实截然相反,大战开始不过月余,楚国接连失去两座城池。
凉国大军气势高涨,与此同时,境内却流民成堆,暴动不断。
临近京城的瞿临城,暴动极其严重,已经使官府人员受到伤害。
消息一出,许多官员想让对“万恶”的流民痛下杀手,纷纷上书陛下。
于是今日早朝结束,皇帝召中郎将入宫。
皇帝宽厚,特派遣中郎将带队前往瞿临城,制止流民,安抚躁动。
圣旨刚出皇宫。
何家的眼线就将事情调查清楚,摆在房间的书案上。
何秋纪心沉到谷底。
她记得昨天看到的贪污一事中有瞿临城的记录。
流民暴动,应该是和户部的救灾款被吞有关。
百姓生计是大事,不从根本解决,就算派官员去安抚,只是扬汤止沸而已。
如果她没记错,若是从京都运送军备物资,第一个就要经过瞿临城。
而且......她总觉得这些被吞掉的钱款,背后和陷害父亲的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凉国朝政,如今一团迷雾。
宰相下位,战事不断,流民百姓不安。
她一定要去瞿临城,看看贪污的钱都去哪里了。
这时,外面传来许霍回来的声音。
从打开的窗户看。
院子中,行走的许霍一身军装,盔甲反射片片银光,神色冷峻,身形略显雄壮,身后跟着官兵着装的两人,正在向东厢房走去。
片刻后,许霍又从房间走出来,往主屋来了。
何秋纪连忙将有消息的纸藏再说身后,装作在看书的模样。
“你在看书啊。”许霍走进来。
何秋纪放下书:“你有什么事吗。”
许霍随意坐在凳子上:“陛下旨意,让我带兵去瞿临城安抚民心,这一去估计会有几天,来和你说一声。”
何秋纪心中打着算盘,问。
“这次你带多少人去?”
“没多少,二十左右好像。”
“今天就走吗,前段时间下雨,路上都是泥,不好走吧。”
许霍说:“马上就走,我们走官道,路也不是很远,想来不会有大问题。”
何秋纪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得到想要的回答,许霍笑了笑:“我会注意的。”
他起身,摆摆手:“走了。”
人前脚刚走,后脚何秋纪就将符绿叫了进来。
“何事小姐?”
何秋纪立刻吩咐:“收拾一下,带点人,我们避开官道,绕远路去瞿临城。”
符绿没多问,得到命令就下去了。
一炷香后,许霍的车队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何秋纪带着人也悄然离开府邸,等府里的下人发现时,天色已然黄昏。
何秋纪带着五六个人穿梭在树林中,这些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在林间穿梭十分自由。
他们脚程极快,没一会,就看见了车队驶过的痕迹。
何秋纪停下查看了一番:“这里是崭新的,看来距离他们没多远了,我们再绕开一点,免得被发现。”
“好。”众人答应。
几人正要接着赶路,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人声,声势浩荡。
何秋纪心中疑惑,缓缓又小心地向声音处靠去。
只见不远处,一群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流民拿着趁手的农作物正向车队逐步靠近。
“这种马车一看就是那些狗官用的!”
“弟兄们!给我砸!!!!”
随着领头的一声大喝,流民们立刻开始大肆进攻。
官兵握着剑与他们对上,试图言语制止,气势唬人,可他们不敢真的杀人,面对这种暴徒,杀人只会得到往油锅里加水的效果。
何秋纪正想着是否要前去帮忙,却看见许霍出现在马车上,接着纵身一跃,闯入混战的人群中,三两下就将刚才吆喝的头领拿下,一手钳制住了他。
何秋纪心中有数。
看来,这便是瞿临城暴动的流民了。
估计是听到圣旨后故意来这里堵人的。
仇恨真大。
刹那间,官兵趁机将流民团团围住,严丝合缝。
许霍对人群吼道:“看见官府的车就冲上来,你们可知本将是中郎将,冲撞官府的车,你们想过后果吗?!”
“如此大规模的暴动,知不知道你们性命堪忧!!!”
被钳制住的头领断章取义。
“听到没!?我们的命如同蝼蚁!说不要就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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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霍一个提膝顶在了那人的胃上,话戛然而止。
可调动起来的情绪高昂疯长。
“就是!”
“你们凭什么能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要被活活饿死!!!”
“就因为我们是你们口中的贱民,就要等着被活活饿死吗?!”
“闭嘴!”
许霍大喊一声。
“把人统统带走,有一个算一个!”
任凭流民如何反抗,还是敌不过训练有素的官兵,没一会便被死死押解。
何秋纪心里叹了口气。
若非真的吃不到粮食,流民怎么会又这么大的愤怒,出此下策呢。
“走吧。”
话落,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夫人,我们大人叫您过去。”
声音很清冷,很陌生,宁静安详的树林中,何秋纪险些吓出一身冷汗。
周围的人立刻护在她身边,何秋纪缓缓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男人,是早上跟在许霍身边的护卫。
“我露马脚了吗。”她问。
“是府里的人发现的,夫人武功高强,只是方才靠近的时候不小心被属下发觉了而已,”无未道,“夫人请。”
何秋纪叹了口气,认命般跟着无未来到了马车前。
许霍坐在前面的板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垂下晃悠着。
“你可以和我说的,我带着你就是了。”
何秋纪笑笑:“你有圣旨在身,我哪敢麻烦你。”
“不如分道扬镳?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
许霍轻笑一下。
“做梦。”
“上车。”
何秋纪撇撇嘴,跟在许霍身后进入马车。
马车开始缓缓移动。
无言的车厢只能听见车轮压在石子路上的声音。
狭小的空间中,微末细小的情绪无处遁形。
“来做什么?”
何秋纪想着,不能说实话,脑子一转,随口道。
“我放心不下流民,想来看看能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没用的。”
许霍垂下眼眸轻轻道:“他们必死无疑。”
她万分意外:“为何?!”
“冲撞官兵的罪真的至死吗?”
许霍摇头:“非也。”
“陛下秘旨,能平则平,平不了,则全部杀之。”
“瞿临城的暴民数以万计,全部安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们的结局只有死亡。”
“你想安抚他们,我又何尝不想。”
“但你所带来的希望,会让这一切迎来不可掌控的变数,或许他们会更痛苦。”
“毕竟我们无法反抗圣旨。”
何秋纪怔怔地听完,没回答他,忧心忡忡地撩开帷裳看着身后被五花大绑的流民。
她望向那些流民,夕阳落下,印在皮薄骨细的身上,节像是宏伟生命最后的回光,他们的身影显尽人间寒酸疾苦。
许霍则微微歪头靠在车壁上看着她。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侧脸,蹙着眉,淡淡地愁容。
然后,许霍听见何秋纪说。
“或许试试呢。”
她转回来,重复一遍:“试试吧。”
6. 维护
车队没一会便开始继续行驶在道路上。
马车中,许霍问。
“救助他们。”
“你有想过如何做吗?”
何秋纪反问:“他们暴动是因为吃不上饭,那你可曾想过其中有人中饱私囊。”
许霍则一副平常:“朝中官员,哪个不贪。”
“若是数额巨大呢?”
许霍敏锐地捕捉到异常:“你如何知道?”
何秋纪没说话,只是掀开了帷裳,看到远处,逐渐变得清晰的瞿临城城门。
“且看着吧。”
一炷香后,车队稳稳停在了瞿临城城门前。
眼前的一切远比想象中还要震撼。
仅仅是城墙门前,就聚集了许许多多的流民和乞丐。
们靠在城门前扎堆,面黄肌瘦,奄奄一息,与死神仅有一步之遥。
何秋纪救治的流民无数,却从未见过这番景象。
真不敢想他们到底饿了多久,又有多少人已经被活活饿死。
城门口,一位体态圆润,衣着华丽的官员迎上前来。
来到马车边,满脸笑意。
“这位便是中郎将了吧,果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程县令吃得很好啊。”
话落,许霍抬手指向城门,冷声问:“那为什么这么多流民聚集在这里,他们没有粮食吃吗。”
程县令笑道:“大人先进城吧,府里将最大最宽敞的房间留给大人,大人能来简直让此城蓬荜生辉......”
“我在问你话。”许霍打断道。
程县令的笑凝固了下,却还是说:“此事说来话长。”
“不如还是先进城整顿一番再说吧,各位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
“你......”
三句对话,何秋纪大概知道这个程县令是什么货色了。
她俯耳小声对翠竹说了几句话。
而后,打断许霍。
“既如此,我们便随县令进城吧。”
程县令这才看向何秋纪,笑道。
“这位便是中郎将夫人了吧,简直是倾国倾城。”
她没搭理程县令,放下帷裳。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同样的心思。
瞿临城的官兵将他们大肆迎了进城。
一路上,何秋纪看到了许许多多横在角落里无人料理到有些发臭的尸身,也看见了几人为了一口发霉的馒头争得你死我活。
没一会,马车稳稳停在县令府门口。
与外面不同,府中干净整洁,就连花草都修剪的精致美观,房檐光滑明亮一丝灰尘也没有,像新建的府邸一般。
两人跟着他来到宽敞整洁的正厅。
下人将茶水递上。
何秋纪尝了一口。
此茶入口香甜,棉柔顺滑,气味清新雅致,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程县令脸上的笑不达眼底,又让人看不出别的心绪。
“下官虽身在瞿临城这耳朵啊,却一直能听见许大人的丰功伟绩,在下是十分佩服的。小人无福在京都任职,有些关于京都的事情想问问许大人。”
散发着恶臭的恭维。
许霍没回答。
半天没等到回应,程县令垂眸喝了口茶。
“早已听说京都的官场水深如渊,但这官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想必应该和瞿临城差不到那去吧。”
何秋纪试图扯一下话题。
“县令大人,我们这次是奉了旨意来的,若事情今早办完,你我都早日交差,也早日享清闲,不如先说说流民暴动的事情吧。”
程县令没什么好意地扯了下嘴。
“夫人想必不懂官场之事,还是莫要打断在下和许大人的对话了。”
何秋纪差点气出声。
这县令,真是个好东西。
虽说女子不参政的思想根深蒂固在大部分人心里,但瞿临城这番情形,他句句不提流民,只是刚扯了一句便让她闭嘴。
简直让她的火气噌噌直冒。
许霍放下茶杯。
“不好意思,我这人比较惧内。”
“不如先聊聊流民的事吧。”
何秋纪眉头一挑,十分诧异。
程县令的笑脸慢慢下去,声音也随之下沉。
“大人这是不打算与在下好好聊了。”
许霍皮笑肉不笑。
“聊啊。”
“聊聊他们为什么会没有粮食吃,聊聊赈灾的银子都用到哪去了。”
程县令笑容消失殆尽。
“既如此,本官还有些事要忙,流民暴动的事让本官的手下告知二位吧。”
说完,起身拂袖离去。
“真是个狗官。”
何秋纪有些咬牙切齿地碎一句后,对许霍道。
“刚才多谢你了。”
“谢什么,应该的。”
许霍起身:“看来想从他这里下手是不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平息民愤,再找出贪污的银子,换成粮食,把流民喂饱。”
此时,进城时就被派走的翠竹回来了。
翠竹看了许霍一眼,欲言又止。
何秋纪道:“没事,说。”
“小姐,城中施粥的地方仅有五处,因为前几日有人受伤,所以各处官兵对待流民态度十分敷衍,甚至能称得上厌恶,而且分发给流民的粥大部分是混了泥沙的。”
她补充道:“此时,正是一天一次施粥的时辰。”
“一天就施一次粥?”
何秋纪诧异道。
翠竹点点头。
她咬了咬后槽牙:“怪不得暴动如此严重。”
“时间还早,我去看看。”
说着,何秋纪迈步走出房间。
许霍下意识想拦人的手停在空中。
思绪斟酌片刻,这次他没选择阻拦,抬脚跟了上去。
-
瞿临城一个不起眼的边角架着一处棚子。
说是棚子,不如说是落了些杂草的,几根木头随意形成的支架。
下面有一口已经生了锈的锅,非常干净,被流民吃的一点儿也不剩,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发霉的筐,似乎是用来装馒头的。
几人到的时候,棚子里的吃食正好分完,挤在锅前的流民被官兵赶开,互相之间开始新一轮的争夺。
你争我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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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群里,一个弱小的孩童被硬挤出来,险些被一只只不长眼凶狠的脚踩到。
何秋纪眼疾手快地上前护住孩童。
小孩却重新要往人群里挤,脏兮兮的脸上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她急忙拦下。
“不要命了?这么多人你怎么抢得过?”
稚气的声音充满怒意:“你走开!”
何秋纪将人牢牢困在身边,蹙眉心疼。
“别去了,我给你吃的。”
男孩狐疑地打量着何秋纪和她身后的人。
神情逐渐变得愤怒,一下子打开她的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是当官的!我才不要相信你们,当官的都是骗子!!”
许霍“啧”了下,弯腰道:“小朋友,不是所有当官的都是坏人。”
“我不相信,”他警惕地看着几人,“除非你们你们给我吃的。”
符绿立刻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馕饼,蹲下递给他:“给,吃吧,吃完还有。”
他迅速想接,却在即将碰上之际刹车,清澈的眼眸充满了惊喜,再次不确定地询问。
“你们,真的愿意给我?”
何秋纪温柔地将他脸上乱糟糟的头发理开,摸了摸他清瘦又脏兮兮的脸庞:“真的。”
许霍莫名心烦。
“小孩,你爱吃不吃。”
“你说的什么话?”何秋纪撇了他一眼,又温柔地对小孩说,“快吃吧昂。”
小孩笑笑接过馕饼:“谢谢姐姐。”
许霍抿了抿嘴。
接着,何秋纪转头对翠竹说:“你把他带回去,先吃些粗粮,再让厨房熬些小米粥给他喝。”
他吃着馕饼乖巧挥手,被翠竹牵走了。
目送他们离开,她又对符绿说。
“你去告诉那些官兵,今日再发一次粮食。”
话落,许霍很有默契地拿出随身的中郎将令牌丢给一直跟在身后的峰月。
“你跟她一块去,若是有人不配合直接丢大牢。”
“是。”
何秋纪环视周围:“这里,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后悔来了?”许霍问。
“那倒没有。”她扭了扭脖子。
赶了一天路,她其实有些乏了。
可实在是没有心情休息。
想着,她走到棚子下面,观察着,试图找人再建起来一个好的。
留许霍一个人在原地。
像是快节奏的进程一下停住,情绪后知后觉上来,看着不远处一身浅红色衣服的人,许霍的错愕这才涌上心头。
他从没想过何秋纪会是这样的人。
和他想象的出入很大。
成婚前的她在他心里是嚣张跋扈,城府深沉,心怀叵测不可一世的大小姐。
让他愿意欺骗耍她玩的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和小时候一次应该只有他记得的一面之缘。
像是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人崛起,惊讶于何秋纪亲力亲为的态度,也意外到她真的会如此关心最底层的人民。
他们的死亡,因为她有了改变的趋势。
她有一颗一直被他误解的爱心。
心里似乎有什么在渐渐融化。
7. 银子
手下人办事向来很快速。
不过小半个时辰,符绿就带着一群官兵抬着粮食出来了。
那些官兵有的一脸不情愿,有的默不作声脸上却挂了彩,峰月昂首挺胸地走在一侧,看起来呆呆的,却也有些风范。
这次出现的粮食,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多。
在他们的监视下,官兵和流民都井然有序,每个人平均都拿到了应有的分量。
得到吃食,众人喜笑颜开,与之前的风气截然相反。
一切仿佛欣欣向荣的起端。
一切结束,晴朗的天已披上夜色。
接受所有流民感激涕淋的道谢后,他们乘坐马车回到县令府。
意外的是,程县令这个讨厌的狗官并未出现。
两人被官家带到早已打扫好的院子。
小孩手里正拿着一个竹蜻蜓玩地起劲,忽然跑出来直接撞到许霍身上。
“看路小孩。”
许霍语气不算温柔,可身上的军装不由觉得狠厉。
于是小孩紧张的攥着竹蜻蜓,不自觉往漂亮姐姐那边挪了挪。
见此,何秋纪又对许霍说:“你别这么凶。”
许霍一挑眉、。
我有很凶吗。
何秋纪蹲下来,笑问:“小朋友,你知道你父母在哪里吗?”
小孩摇摇头:“不知道。”
他稚嫩的声音忽然冷下音调:“他们说他们要留在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但是没有我的份,所以他们就不要我了,把我抛弃了,我只能跟着人群一直走,最后来到这里。”
“他们抛弃我,所以我讨厌他们。”
“也再没见过他们。”
一时,两人愣神,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霍垂下眼眸,像是想到了什么。
“早点把贪污的赈灾款查出来把,真见不得程池这样的人逍遥地活着,不公平。”
“哪有这么容易呢?”
她何尝不想呢。
还有背后有关父亲的事情。
“能说吗......”孩子抬头又胆小地低下去,手指头扣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一个地方,不知道有没有用。”
“说什么?”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小孩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今年开春的时候,我从西边郊外来,路上有看到过那里有像是侍卫的人,那个时候我只是想着要吃饭,想进去偷点东西,偷偷摸摸进去后,在一间特别大特别好看的宅子里看见了一个人,还有很多下人和大姐姐。”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是县令,我害怕说出来官兵会把我抓走,就没和别人说过。”
“私宅?”
许霍一下想到了什么。
“你说真的?”何秋纪问他。
小孩点点头。
“我眼神和记忆还成,但就是不知道具体在哪了,那次进去是晚上。”
何秋纪难掩激动,笑着揉了揉他的脸。
“没事,记得这个已经很好了,真是帮我们一共大忙。”
何秋纪夸了好一会都没停下,许霍唤来随行而来的奴婢将小孩带走了,说要哄他睡觉。
然后两人商量一番,立刻着人开始调查。
准备明日一早直接行动。
可没想到隔日。
程池这个狗东西竟然十分盛情地邀请两人在正厅和他一块用早膳。
饭桌上。
他脸上依旧是笑容,话里话外一直暗示着与他狼狈为奸。
说了半天,见两人不为所动,他又开始以利诱之,愿意和他们共享朝廷发来的赈灾钱款。
两人依旧不为所动。
甚至拐了几个弯骂他。
弦外之音气得程池吹胡子瞪眼,临走时又放下了几句狠话,然后饭也没吃几口就起身离开了。
人一走没一会,两人就走出来。
来到府外临近的一条街的街角,这里藏着许多中郎将麾下士兵,整装待发。
无未禀告道。
“大人,距离城门三十余里外有一处修缮豪华的宅子,属下抓了两个人,问出来那处宅子是属于程县令的无疑。”
“其中有一个屋子看管很严,应该是存放了重要之物。”
“属下等猜测......此处便是他存放贪污银子之处。”
许霍握住前鞍桥,一使劲便轻松上马。
“那走吧。”
何秋纪捋了两下马的鬃毛,然后握住前鞍桥紧随其后跃上。
见状,许霍攥着缰绳:“走。”
两人带队扬长而去。
策马没多久,两人来到了城外。
根据无未说的位置,和来时路上对周围的观察,没一会便找到了踪迹。
到时,府门大敞开。
院中歌舞喧天,欢笑不断。
程池坐在院子里,难听的笑声刺耳至极。
不等令下,身后的手下已经下马持剑,气势汹汹地闯入。
府中帷幕飘飘,程池正坐在正中央,享受美人歌舞,杯酒不断,洋溢在脸上的是享受的笑容。
看见冲进来的人,他蓦然起身,歌舞戛然而止。
“是谁!是谁如此大胆!!!敢冲进本县令的府邸!”
何秋纪踏入府门大喊。
“程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程池见到两人,气焰顿时又冒两份:“怎么是你们?!”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查本县令!!!”
许霍拔剑一声令下:“拿下!”
话落,士兵立刻和府里的护卫打成一片。
舞女尖叫地四处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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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斯奴婢慌乱地躲入角落,帷幕随风断落,惬意的场景顷刻间一片混乱。
何秋纪顺势拿起已经到底不起的护卫的佩剑握在手里。
附近几个护卫以为她好欺负,于是朝冲上来,结果何秋纪手起刀落,剑在她手里像是被耍出花来,三两下就将他们打到倒地不起。
瞬间,周围的人退避三舍。
许霍解决那些人如呼吸。
“全是一帮杂碎。”
很明显一个完全抵不过的场面。
程池眼瞧形势不对,偷偷摸摸地转身就要逃走。
这一举动被何秋纪捕捉。
她从人群中来到程池面前,一剑抵在喉咙,渗出丝丝鲜血。
瞬间,程池呼吸一滞,惊恐地对府里的护卫大喊。
“住手!都住手!!”
何秋纪问:“说,贪污的银子是不是在后面的屋子里。”
程池胆小地瞄了她一眼,“扑通”一声跪下了。
“夫、夫人,我、我、我知道错了,您饶、饶了我吧......”
她的剑又往喉咙渗了些。
“别说废话。”
“好好好好,我说我说。”
“就、就在后面那个房间里面,”他颤颤巍巍地从腰间拿出一个钥匙,双手奉上,“钥匙。”
她单手拿过直接甩给身后的手下。
“去开门,快。”
许霍从远处走来,军装上出现了几道鲜血,赫然醒目,他来到面前,用不知道哪来的绳子将程池绑了起来。
然后他坐在了程池刚才坐的位置上,把玩着匕首。
“这个县令,当多久了。”
“六、六年。”
“贪了多少?”
“没,没多,啊!!!!————”
锋利的匕首直接刺入皮肉,将程池的手牢牢钉在木质的地板上。
“重新说。”
“真的,真的没多少,我......”程池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滴在地板上,手掌被刺开的血肉触目惊心,看得人心中发怵。
何秋纪蹲下,朝泪流满面,无比丑陋的程池笑了笑,然后伸手,在他满心满眼的拒绝中弹了弹匕首。
“啊!!!”
惨叫振聋发聩。
“七、七百两!七百两!!!”
此时,刚才去开锁的手下回来了。
“大人,夫人,里面确有不少银子。”
“带走。”
许霍起身,言简意赅。
何秋纪蹙眉。
不对啊。
上任六年,七百两......
她记得上次就整整二百两了,怎么六年加起来才七百两。
和户部的账对不上。
程池在说谎?
还是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8. 他喜欢她
一队人马带着昔日又圆又傲的程池和好几箱银子满载而归。
路上也没处理,就任由着程池手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一路,也算是还了点债,让百姓心里舒服点。
一回到府里,下人满就开始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
把银子换置成粮食,再做好记录放在库房。
看着简单,但费时费力。
何秋纪趁着许霍没注意的时候,偷偷进了柴房。
程池正坐在一堆杂乱的柴火上,面色无光,手上的伤出现了一些溃烂,眼眸无光。
何秋纪淡淡道:“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知无不言,我酌情放你出去。”
话落,程池眼眸立刻亮起来。
慌忙点头:“你问你问。”
“只要能放我出去,怎么着都行。”
“你上任六年,一共贪了七百万,怎么和我知道的账册对不上呢?”
程池愣了下,问她:“你、你知道的是什么账?”
何秋纪面色不改:“你只管说你的。”
程池犹豫了下,为着性命和牢狱之灾,还是决定全盘托出。
“你是前任宰相的嫡女,自然知道凉国如今看着强大,实际上百姓痛苦万分,早年陛下刚登基复兴凉国的时候,在你父亲的带领下贪官污吏很少。”
“后来大概从四年前吧,就忽然变了,但要说这种大规模的中饱私囊是谁最开始的没人知道,就好像盘根错节在土里长的百年树根忽然涌出泥土,一时间,人人都被风气带歪,手上就开始不干净了。”
“早几年你父亲压制的很好,这股风气作妖不大,最多偶尔蹦跶一会。”
“从今年夏开始就不一样了,不只是各地的父母官,就连上头的人都开始如此,而且数额巨大。”
“我,我就是个墙头草,见他们都这样我也就捞了点油水,和他们比起来一点儿都不算多,也就是前段时间捞了把大的,五十万两白银,”他颤抖地伸出一根食指,小声辩解,“我就拿了这一次,就一次。”
“多少?!”
“五十万两?”
何秋纪突然放大声音:“程池!你确定你想活下去!?”
他被吓了一跳:“活、活,我当然想活下去啊......”
何秋纪气道:“那你不说实话!”
“我...这......实话啊。”
程池委屈得几乎眼泪掉下来:“真的五十万两......”
这样一瞧,他似乎真有点情真意切,何秋纪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她猜错了?
“你,你说的莫不是户部的账册吧?”程池小心地问。
何秋纪抬眼,眼色狠厉:“你知道什么?”
这一下,程池更委屈了。
“嗨哟!”
“姑奶奶,那都是什么账册,骗人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程池接着说:“那是记档!我这是贪污!能光明正大地记录进去吗!”
“一共就送来一百万两,我...我......就就拿了一、一半......”他头低下去,声音越来越小。
何秋纪一下又来火了:“你还好意思说!本来就没多少你一下拿一半!”
似乎是知道处境不好,软弱做低才是唯一出路,程池的气焰低得很。
“你是如何知道户部之事的?”
“我偷偷听到的。”
“上次多少来着,两百万两,”程池委屈又坚强地抬起手,伸出完好的五根指头,“到我手上真的只有五十万两。”
“那那些钱呢?”
程池说:“那肯定被上头的人拿走了,我怎么知道。”
沉默片刻,何秋纪起身,丢下一句“我知道了”便转身离去。
“哎,放我出去——”
程池的声音被关上的门死死隔绝。
她对看门的人说:“把嘴闭牢,人也看好了,跑了拿你问罪。”
-
一直忙到天黑,大家都整理好一切,还在库房中搬来搬去,对着账目。
“小心!”
许霍抬手撑了一下上面的箱子。
何秋纪吓了一跳,抬头,箱子近在咫尺。
“多谢。”
许霍顺势往里面推了些:“你在想什么?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何秋纪笑笑摇头:“没事,可能只是太累了吧。”
许霍擦了一下脸颊的汗:“你要实在累就休息去吧,没多少了。”
“不用,最后一点了,今天做完,想来明天流民的情绪就能稳定下来,你也算完成差事了。”
许霍低低地“嗯”了声。
这最后一点儿忙活了半个时辰。
上午还空荡荡的仓库一下被放得严严实实,每一粒粮食都是百姓活命的稻草,它们完全充裕,足够救下瞿临城所有百姓。
安心之感无以言表,一番努力得到的结果令他们感到莫大的幸福。
救赎他人,也是在温暖自己。
这份喜悦短暂地吹散了何秋纪心中的阴翳,可幸福褪去,焦躁和疑惑还是占据心头,夜间,疲惫的身心辗转难眠。
何秋纪起身,披上外袍,推开了房门。
夜晚的空气透着寒意,吸入口鼻,瞬间贯彻心神。
与此同时,旁边也响起开门声。
两人四目相对。
“你也没睡啊,好巧。”她说。
许霍目光躲闪:“我在想事情,睡不着。”
何秋纪走出来关上门:“我也是。”
“聊聊?”许霍问。
“好。”
两人走到院子里的一处凉亭中坐下。
明月高照,各有心事。
“程池的事情,你如何决断?”何秋纪问。
许霍说:“已经让人回京禀告陛下了,不用担心。”
“好。”
一时无话。
许霍挑起话题:“你是为何睡不着。”
何秋纪拢了拢披风,说:“在担心别的地方的流民,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饿肚子。”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贪官。”
许霍也跟着叹气:“不知道。”
他犹豫了下,问:“你父亲......”
“他也是贪官,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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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问我如何看待父亲,是吗。”
许霍“嗯”了下。
夜色下,她低着头。
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仔细看便会发现她在思考。
当着许霍的面。
她不能说父亲没有贪污,但也无法大义灭亲指责父亲。
最终,她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他是我父亲,还能如何。”
“所以贪污的事情你也不知情是吗。”
何秋纪内心。
好家伙,这是把我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人了。
无奈,她也只能顺着意思点头。
不轻易察觉地,许霍松了一口气。
他心情忽然便好了。
“你看。”于是昂头指了指天上的一堆星星。
“那是人们说的北斗七星吧,真亮眼。”
闻声,何秋纪望去,然后笑了出来。
“只是一堆不知名的星星。”
她抬手指向西北方向。
“那才是北斗七星。”
“是么,”他的声音旋即有些尴尬和疑惑,“可我记得上一次有人和我说,北斗星在东方。”
她解释说:“它的位置会随着季节改变,只有春季才会在东方。”
安静片刻,许霍又说。
“若是在京城的城墙上看,会不会别有一番滋味。”
“也许吧,若国泰民安,到哪的星辰都亮眼。”
“你就这么关心百姓。”
何秋纪玩笑一般道:“可能我这个人心里怀有大爱。”
“那......”
许霍的话还没出来,何秋纪忽然看向他打断道。
“我怎么感觉你在没话找话。”
时间仿佛定格。
若非夜色朦胧,那许霍蓦然愣住的神情将藏无可藏。
“开、开什么玩笑。”
“也是。”
何秋纪没觉得有什么,既然许霍说她想多了,那就应该是想多了吧,毕竟今日的事情确实让她焦头烂额。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便回到屋里去了。
人走了,亭子变得空荡荡的,十分清寂。
可刚才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仿佛永远刻在了这里。
多年后蓦然回想这个瞬间。
他已然会记得心跳消失一拍的感觉。
虽然许霍现在还无法搞清楚它是什么。
今日他看见何秋纪如此投入心神救助百姓。
心中再次泛起涟漪。
但他总介意何家贪污一事。
在许霍看来,何域罪无可恕。
心中的天枰永远偏向皇权,也可以说永远偏向父皇。
他心中,父皇是一位好父亲,好君主。
但本该是对立面的何家人何秋纪,却在近日屡次让天枰动摇。
事情回到最根本,他靠近也是因为父皇,所以他迷茫了。
于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夜色正好,许霍选择出门吹风冷静,却意外撞见害他睡不着的罪魁祸首站在门前,四目相对。
还好。
还好她说什么都不知情。
9. 回京
一来几日,瞿临城仿佛焕然一新。
流民不再焦灼愤怒,那些暴动之人也早已平复。
一行人临走前,府门前来了许多人。
有妇女,老人,孩子,男人,少女,各种各样,他们曾是灰头土脸的流民,如今面色焕然一新,看不出曾经与死神交会过的模样。
灾情和人祸下手时不分人群,一场流民汇集无数人,他们曾是手艺人,曾是读书人,又曾是一个小富裕有钱人,又或者是平平无奇的芸芸。
归总起来,他们是食五谷杂粮的百姓。
看着他们,何秋纪和许霍有种救了天下万民的错觉。
一个男人站出来。
“在下感谢中郎将大人,感谢夫人。”
何秋纪认得他。
是那日半路拦路的流民之一。
曾经灰头土脸的模样掩盖不住他骨子里的书生气。
在人群中太独特了。
见状,他们纷纷效仿。
“感谢中郎将大人,感谢夫人。”
她说:“无碍。”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可他们还在不住地感谢,一口一个大人,一口一个夫人。
何秋纪被叫得有些不好意思,“夫人”这个称呼她还未完全接受。
一旁的许霍倒是听得认真,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等车队驶出瞿临城的时候,距离原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祁晓呢?也跟我们一块回来了?”许霍问。
何秋纪说:“对,他一个小孩子,总不能丢下他。”
“以后也养在府里?”
何秋纪听来,许霍似乎不是很情愿。
“你是不喜欢小孩子吗?”她问
许霍否认:“没有。”
何秋纪点头:“好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他养在府里,或者你看看能不能给他寻一个好人家?”
她把选择权交给了许霍。
许霍思考下,说:“我试着找个好人家。”
“好。”
一路无话,马车慢慢悠悠地行驶着。
一次出行,藏在两人相处间的细微之处早已悄然发生变化,默默潜伏再暗处,不闻不问,只等时机,然后迸发。
车队进去京都没多久,就出现了拦路的人。
“圣旨到——————”
闻声,他们诧异了下,面面相觑,随后下了马车,跪在地上。
太监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已经听闻中郎将所为,安抚流民之事甚佳,今赐一千两白银,东郊田地五十亩,即刻进宫!谢恩!钦此!!!”
“臣,领旨。”
太监将圣旨交于许霍后说。
“大人,您随老奴进宫吧。”
何秋纪从地上起来,对许霍说:“陛下传唤,你快去吧,我先回府了。”
“好,那我先走了。”
“嗯。”
-
皇宫,勤政殿门口。
洪德公公弯着腰,恭敬道。
“二殿下,陛下在里头等着您。”
薛敛月抬脚往里进。
奢华又典雅的勤政殿像金子打造的,处处显露奢华,十分端庄。
皇帝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手中盘着已经褪了颜色的珠子,持续发着细微的摩擦声。
薛敛月跪下。
“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睁开眼。
“瞿临城的事情朕都知道了,为了永诀后患,朕已经派了人去别的城市,把那些贪官污吏都抓了。”
薛敛月说:“程池跟着儿臣回来了,方才以遣人将他押入大牢,等父皇旨意。”
“杀。”
陛下轻轻吐出一个字,“贪污的人,决不轻饶。”
“你起来吧。”
许霍起身,轻车熟路地往旁边的椅子上随意一坐,侧身靠在桌上,抬手撑着脸颊。
瞧见他这样,皇帝微微蹙了下眉,却没指责。
“前方战况极佳,朕想让皇室人去战场走一遭,涨涨士气。”
“思来想去,这个人还是你比较合适。”
许霍纳闷地问:“皇兄呢,于情于理都应该皇兄去吧。”
皇帝没回答,只说:“这次朕想让你去。”
照往常,许霍定立刻答应,如同让他娶了何秋纪的意思一样,绝不会有任何意义。
可现在......
他不是很想走。
这股情绪上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被惊了一下,思绪很快刨根溯源,最后定格在何秋纪身上。
他好像......有些舍不得她。
“父皇。”许霍试图拒绝,话还没出来,就被父皇的眼神打断。
“怎么?你不愿意?”
那眼神有些犀利,不同于以往。
皇帝道:“你领兵作战的能力是衡王亲自教的,朕相信自己的弟弟,自然也相信你,趁现在战况极佳,你去练练手。”
“百利而无一害。”
“可......”
话再次被打断,皇帝向他摆摆手。
“你过来。”
许霍缄口,来到父皇身边。
桌上放着一张地图,皇帝指了指楚国境内的一处城池。
“这里,朕要你拿下来。”
许霍没说话。
皇帝接着道:“这座城池一旦被我们占领,那后面的这块地方,”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
对话的字里行间,许霍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拒绝的点。
其实他除了不舍何秋纪之外,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拒绝。
在他心中,父皇说的话都是对的,也都是需要他去做的。
向来如此。
“儿臣知道了,儿臣领命。”
“很好。”
“明日午时启程。”
-
何秋纪回到中郎将府邸。
看着这个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地方,她心中生出一个很奇怪的感觉。
不知不觉,这里成为了她在京都的“家”。
一旦这个定义落在心中确认,她忽然觉得不可思议。
一晃不过几日,在不知不觉中一切早已变迁。
她有了一个和许霍的家。
这时,符绿走来,低声道:“小姐,周萧来了。”
何秋纪回到房中,有一人等着她。
护卫道:“见过小姐。”
“起来吧。”
护卫禀告说:“这段时间城里很安静,既查不出来东西,也无事发生,只唯一一点,陛下于前日宣布下一任宰相的归属。”
“宁家,宁绪远。”
“宁绪远?”
一个很陌生的名字,以至于她思考片刻都没想起来一点儿关于他的踪迹。
护卫看出她的疑惑,接着道:“这人从前只是一个士大夫,后来在吏部任职,期间不知道怎么的被皇帝看中,又被调到了中书省。”
“据传言,他饱读诗书,博闻强记又头脑机灵,做事认真,于是就被皇帝看中,成为了下一任宰相。”
“小人斗胆,怀疑老爷的事情就是他做的。”
符绿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是如此。陷害总要有理由,若找不出是谁,那就是最大受益者。”
“从一个小小的士大夫到宰相,这个人一步步爬上来,头脑,心机都深不可测,小姐可要小心为上。”
何秋纪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这案子没有想象中好翻。”
“小姐,还有一点,秦掌柜让小人带话给您。”
“他说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您一声令下。”
何秋纪表情凝重地思考了一会。
“行,你告诉他我明天去望禾楼。”
“是。”
护卫转身离开,消失不见。
细细想着刚才护卫和程池那日说的话。
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程池口中“上头的人”,想来这上头的人就是京城官场之中的人。
可她在京城在这么多年,就算是皇亲贵胄,也从来没见过有人挥金如土。
若这些钱不花出去。
那......难道是要造反?
联合刚才得到的消息。
她忽然觉得。
这人不会是宁绪远吧?!
现在和楚国的战事硝烟弥漫,虽说现在局势不错,可谁输谁赢都不一定,若是这时候凉国的宰相内部起兵造反,那可就糟了!!
“叩叩叩。”
“谁?”
符绿问。
“是我。”
“许霍?”
何秋纪起身拉开门:“怎么回来得如此快?”
“我要去打仗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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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眉惊讶:“这么突然?”
战争是无比惨烈的,她敬佩将军,可又不希望身边关心的人成为上战场的将军。
“卫将军和车骑将军呢?怎么没听说要他们去,反而要你一个中郎将去?”
“而且我也没听闻前方战事不佳,需要你这个级别的将领上战场啊。”
许霍眼神躲闪:“我......不知道,可能是陛下见我这次办事稳妥,所以派我去吧,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明天就走了。”
“这么仓促?!”
两句话一连惊到她两下:“陛下的旨意?”
许霍点点头。
“那......”她茫然道,“那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帮你收拾一些东西什么的?”
“不用,没什么好收拾的。”
她蹙眉道:“怎么会没什么好收拾的呢?”
“打仗这么要紧的事情,一去不得几个月吗,不说吃了,就说穿和用,都要收拾好,而且你明天就走,时间如此紧迫,你......”
许霍一点也不着急地看着她慌乱,临别之际看到如此,他心情大好。
许霍笑了笑,又开始逗她:“你这么担心我啊。”
“不是,”何秋纪解释说,“打仗又不是小事,万一你一不小心唔......”
他眼疾手快地连忙捂住她的嘴:“盼着我点儿好行不行。”
何秋纪呼吸停了下。
虽说相处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从前近了些,但没到这种近距离接触的时刻,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不是什么大仗,我尽量快去快回,不会有事的。”
何秋纪眨了眨眼睛,许霍放开了她。
她想起每次二叔离开时,二叔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到头来临别之际总会哭成泪人。
“真的不会有事吗?你上过战场没,去的是哪?我二叔在吗,我写信让他多关照你一下吧。”
许霍笑了出来:“倒还不用他关照。”
何秋纪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没事。”
许霍温柔地再三保证。
见此,何秋纪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吧。”
她看了许霍一眼,低头别别扭扭地说。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夫妻关系也是名存实亡,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心里是把你当朋友的。”
许霍脸色不可察觉地黑下来。
她郑重其事:“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场战不管结局怎么样,死得人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未来的一天我会为你流泪,好吗。”
“好,”他的声音又轻又痒,满是磁性,安抚人心,“我答应你。”
“骗人是小狗。”
他点头,带着不宜察觉地宠溺复述一遍。
“嗯,骗人是小狗。”
隔日午时。
阳光正烈。
一行人聚集在京城门口。
“别送了,回去吧。”
何秋纪止步,担忧的眼神却紧紧跟着许霍。
“路上小心。”
许霍握住马鞍的前桥一跃而上,低头看她时,眼里是浓浓的不舍。
“你再这样我舍不得走了。”
她开玩笑问:“你要抗旨吗?”
“你想让我抗旨吗。”
“我想让你平安。”
一来二回,两人对视半晌,许霍心里建立起来的屏障终于被她击溃,他下马,大步走来,一把将人拦入怀中。
像是撞近他怀里,明明是坚硬的盔甲,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宽厚的肩膀散发着莫大的安全感。
片刻后,许霍放开她。
“给我一样你的东西好么,香囊,玉佩,随便什么。”
何秋纪没问他是什么用意,既说了,她便给。
她解下腰间常挂着的、鲜艳的紫色香囊递给他。
许霍接过,用手指勾着,晃了晃它。
“有了这个念想,我会尽快回来的。”
话落,他没再留恋。
分开,上马,离开。
很快,他的背影在随行军队的遮盖下逐渐便小,离开时只带起一片尘土飞扬,片刻后归于平静。
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却深深钩住了何秋纪的心。
是担心他的性命吧。
她抚摸着跳动不安的心脏对自己说。
10. 望禾楼
望禾楼作为京都的地标性酒楼,每日往来宾客数不胜数。
不知为何,今日酒楼的掌柜放出了优惠,价格居高不下的菜品降价,这一下让原就座无虚席的酒楼变得更加人挤人。
从上往下俯瞰,一楼人头涌动,拥挤非常,连平常轻车熟路端盘子的小二都丧失了下脚之处。
“小姐,达到您想要的结果了吗?”
秦掌柜问。
何秋纪满意道:“辛苦你们了。”
翠竹走到何秋纪身边,附耳小声道。
“小姐,督察院主簿,王大人到了。”
几人往下一看,门口站着一个较为拘束的男子,和往来宾客十分不搭。
“小姐,三楼包房以备好。”
片刻,三楼一间隐秘的包房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里面很安静,喧闹酒楼的偏安一隅。
何秋纪端坐在凳子上,倒了两杯刚沏好的茶。
“幸会,王大人。”
“幸会许夫人。”
“我姓何,王大人唤我一声何小姐吧。”
“坐。”
王桦十分规矩地坐下,直奔主题。
“小姐今日叫我前来有何要事?”
她条理清晰地说道:“我需要你以前几日瞿临城为首的贪污一案为借口,在朝中带动群愤,将言语的怒火牵扯至所有贪污之人,也就是我父亲身上。”
王桦一愣,问道:“何小姐要做什么?”
“我现在势单力薄,以小博大掀不起风浪也扳不倒敌人反而容易出事,得不偿失,所以不如顺势而为,也好看清楚敌人究竟是谁,又有多少的羽翼。”
王桦喝了口茶。
“好策谋,在下会完成的。”
事情交代完,何秋纪将茶水一饮而尽后起身。
“菜马上来,大人慢用。”
王桦淡淡道:“嗯,不送。”
简短的对话,结束一次商议。
王桦其实并非父亲的羽翼,两人更像是上下级关系的一种朋友,他们同心为国为民,于是王桦愿意帮忙。
虽说只是一次没什么重量的会面。
可如今孤身在京都,失去父亲的庇护,她不得不格外小心些。
即使日后东窗事发,他们查起来也要费不少功夫。
-
王桦的办事效果比她想象的高很多。
几日后的早朝,也就是宁绪远上位当天,他三言两语就带动起言官的愤怒,翻出凉国历朝历代贪污的臣子痛批,大臣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刚刚出事的何家。
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一整个早朝变竟然在偏激情绪的带领下,成了痛骂。
收到这个消息时。
何秋纪被探子描绘的景象惊了一下。
此番有墙倒众人推的牵连,可超过七成的人都站在了何家的对立面,恭维新宰相,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让原就有不小嫌疑的宁绪远直接在她心里牢牢坐实。
但如今,他羽翼丰满到超乎想象。
何家只有她一人,胜算渺茫。
几日后,何秋纪和王桦再次会面。
她将上次从户部“拿”来的卷宗拿了出来,
据王桦的分析,是应该是没被动过手脚的原记录。
虽然无法完全证明父亲没有贪污,但若是拿到兵部的详细记录,它就是一个强有力的破绽。
“老妹,考虑好没有?”
望禾楼的顶楼包房内,何秋纪对面是一个年岁相仿的男子,他横着躺在凳子上,双腿搭在扶手上晃晃悠悠,一手垂在椅背后面,另一只手拿着梨往嘴里送。
何秋纪撇了一眼,有些无语。
“魏叔叔是堂堂左都御史,魏家更是书香门第,怎么就出了你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儿子。”
魏彦咬了一口梨,口齿不清道:“现在可是你求着我帮忙,说点好听的行不行。”
她把魏彦从左到右打量一遍。
你倒是也没给我这个机会。
房间里,一直板板正正地跪坐着的王桦无可奈何地看了眼凳子上躺着的“尸体”,满心满眼都是嫌弃。
“何小姐,你说的帮手没有别人了?”
一听这话,魏彦梨也不吃了,侧头忙问道:“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不行?”
王桦没搭理他,反而转过来对何秋纪说。
“事关重大,何小姐慎重。”
声音甚至有恳求的味道。
“那叫什么玩意你听好,”魏彦麻溜地做起来,“小爷我可是凭真本事,年仅二十四的时候就当上了兵部侍郎,带你们拿个证据不是简简单单?”
何秋纪看了魏彦一眼,抿着嘴憋笑,点头附合。
“他其实挺靠谱的。”
“就是。”
魏彦赞同地又啃了一口梨。
王桦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忧心不减。
“在下还是拿不定注意。”
“朝中时局不清,兵部的人又趋炎附势。”
她想了想,说:“我的性子比较直率,所以若是大人想不出完全之策,还是让兄长带我们进去吧。”
“一是因为兵部除了兄长无人可用,与其谨小慎微,不如放手一搏。二是因为如今宁绪远坐在父亲的位置上耀武扬威,我实在看不下去,他前脚新官上任,后脚兵部被偷,也算我给他使的绊子。”
魏彦单臂高举,发言。
“事成之后,按照约定,你让我去投奔你二叔。”
何秋纪往他高举的手里丢了个橘子。
“这是自然,事后我会替你收尾,决不让人怀疑到你身上。”
话一转,她接着说:“但只有一点,你要自己何魏叔叔说,魏叔叔同意我才能放你走。”
瞬间,他像是被吓了一跳,一下没接住橘子,又吊儿郎当地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王桦诧异瞪大眼,小声自语。
“这......真靠谱?”
何秋纪双手环抱着,胸有成竹地笑问。
“魏彦,你不是怕魏叔叔打断你的腿吧?”
他撑着桌子从地上起来,扯了扯嘴角。
“谁说的?”
“我才没有。”
“再说,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出去玩而已,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说。”
他迫不及待地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去兵部偷东西?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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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在兵部整天说话都是阿谀奉承,骨子里比臭鱼烂虾还腥,我就想快些离开,战场多好,抛头颅洒热血,那才叫痛快。”
何秋纪淡笑道:“行吧,既如此,那等你回来被魏叔叔打断腿的时候我可不管。”
“兵部的事情不急,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我去给二叔写信。”
魏彦像是只听见最后一句话,欣喜若狂地丢下一句。
“得嘞!”
然后一溜烟跑了。
王桦看得目瞪口呆。
“早听闻左都御史次子痴迷练武,桀骜不驯,没想到今日一见,传闻还是谦虚了。”
何秋纪评价:“魏家世代以书为伴,他像是天降的例外。”
两人又商议了会具体事宜,王桦才离开。
待人走后,翠竹和符绿拿出笔墨放在桌上,然后两人坐下,边研磨边关心地问。
“小姐,您不是不愿身边的人上战场的吗?”
“少爷这一走,您如何向魏大人交代?”
何秋纪拿起笔,蘸了蘸墨,边写边道:“兄长如此痴迷,我虽担心,却不愿看到他失去梦想。”
“梦想是很珍贵的。”
“至于如何向魏叔叔交代......”
她笃定地说:“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和魏叔叔说的,嘴硬而已。”
隔日再在望禾楼见面时。
魏彦不知道为何,半边脸有些红肿,任凭谁问,他的回答只有一个。
“磕地上了。”
何秋纪没忍住笑出声,身后的翠竹和符绿也没忍住。
王桦表情有点崩......
在魏彦一天三次的催促下。
几人商议决定,将计划定在了十一月十五半夜,也就是宁府整装好,宁家的开府宴当日。
十五晚上,圆月高挂,洁白亮眼,夜色宜人。
满城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新任宰相的府邸参加开府宴,在宁绪远眼里,这一天无比重要。
是他宁家摇身成为凤凰的变身仪式。
是所有人都不得不高看他的开始。
而京城里,一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何秋纪,魏彦,翠竹,符绿,还有那个常来禀告事情的探子周萧,五人正偷偷摸摸地前往兵部。
没一会,魏彦就轻车熟路地带着几人来到了兵部大门口。
白日里赫然高大,常人避之不及的兵部门口晚上就只有两个守卫,还昏昏欲睡。
“你们兵部......这么不警惕吗......”何秋纪小声问。
魏彦挠挠头,估摸着:“晚上守卫轮班不归我管。”
“今天估计是都跟着尚书和另一个侍郎去宁府了,所以才如此松散吧。”
“还是小心为上吧。”
接着,他对周萧道:“你先去左侧,那里有我放的草垛,你翻上围墙看看内部如何。”
“好。”
答完,他消失在夜色中。
不一会,他就回来了。
“小姐,公子,里面很安静也很黑,没人,应该是安全的。”
“走。”
魏彦道。
11. 兵部爆炸
在魏彦的带领下,几人很顺利地来到兵部的前院中。
“这边。”
魏彦指了指左前方。
“兵部重要的文书都会放在库房,那分记录不是什么机密,很好找。”
五人来到库房门前。
大门紧闭,两扇门被一把琵琶锁锁住。
“稍等。”
就在所有人以为魏彦要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他挠了挠头,从浓密的发间拿出了一根铁丝。
何秋纪诧异道:“你不是兵部侍郎吗?库房钥匙都不知道在哪?”
“小爷我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他的声音变小了些,“自然...被他们...孤立了......”
四人死死抿着嘴没笑出声。
魏彦假装没看见几人的表情,低头摸瞎开锁去了。
寂静的深夜。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锁开了。
进去之前,魏彦又在周围观察了一圈。
“他们真厉害,整个兵部就留两个护卫,锁还是生锈的一撬就开。”
“进去吧,既然没人,咱们把蜡烛点了,省得摸黑。”
于是没一会,库房变得烛火通明。
做贼进来的几人,仿佛一下变得堂而皇之。
何秋纪随手翻了翻手边的书简,上面记录着京城军队人员的一些名字,上面的字迹居然很新,但是名字却是很久之前的了。
她下意识想起许霍。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听说好像是去经宁城的一个小地方支援,想来不会有性命之忧。
想着,她不自觉开始在书简上找起许霍的名字。
看着看着,书简不知觉来到了结尾,可却没看见许霍的名字。
不应该呀。
漏掉了吗?
她又仔细从头翻了一遍。
结果还是没有。
“找到了!”
不远处,高处的魏彦踩在梯子上,一手拿着一卷书简小声喊。
闻声,她瞬间将方才想的事情抛掷脑后。
魏彦下来后,将书简递给她。
何秋纪翻了翻:“应该就是这个了。”
“那我们快走吧。”
“等等。”
她叫住魏彦,然后走到刚刚被她放置在门口的,她一路扛过来的布袋子旁边,解开绳子,接着,她手里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筒状的红色火药。
“给他们留个礼物怎么样?”
皎洁的月光下,五个人心里浮现出热血沸腾的计划,在夜晚显得阴森非常。
一股凉风从街上吹来,一下子将门口两个半梦半醒地护卫冻醒了。
他吸了吸鼻子。
心里道:秋天就是不一样,夜里降温如此快,下次要穿厚点儿了。
不过,他怎么感觉这个风透露着阴森刺骨的冷意呢......
睡意很快重新酝酿出来。
正当他逐渐回入梦乡时。
“彭!”
身后猛然传来一道巨大的爆炸声,仿佛是从他的第七脊椎棘突爆炸,震天响的声音从脑后发出,瞬间,他以为戏文里描述的恶魔出现于人间,要将他毫不留情地吞噬。
当爆炸响起的第一刻,五人骑上何秋纪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一路往城外疾驰。
何秋纪暗暗数着时间。
“3,2,1。”
“彭!彭!彭!”
她缩了缩脖子,早有预料地捂起耳朵。
听到如约而至的声音,畅快肆意的笑意再也压制不住,夜晚世界冰凉的风仿佛与她无关,压不住心中翻涌的热意。
几人回望,火光在兵部亮了又亮。
落在几人眼中如烟花般绚烂。
“你从哪里搞得这玩意!”魏彦与她并排而行,脸上是同样肆意的笑容。
何秋纪边回头欣赏,边解释说:“战场上淘汰下来的东西,别看它声响,危害小得很,早些年二叔无意间带回来的,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魏彦策马越来越快,疾风贯彻全身,爆炸和出逃刺激到他内心最深处,极致的自由。
“我刚才!把我讨厌的那些人!的衣服全放在火药堆里了!!!”
“太爽啦哈哈哈哈!”
“再见啦!虚伪的世界,虚伪的京城!小爷上战场去了哈哈哈哈哈——”
畅快的笑声一同感染着几人。
为今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五人穿过魏彦用唯一一点儿人脉买通的一扇敞开的小门,离开京城,一路来到郊外,停在一道岔路口。
魏彦“吁”一声,攥着疆绳让马停了下来。
几人随之停下。
“地图。”
何秋纪丢给他一个画卷。
魏彦接过,放在了随身的包裹中。
“一切小心,保重。”
“你也是,一个人在京都小心为上。”
何秋纪回答:“我会的。”
说完,魏彦攥住缰绳掉头,背身挥了挥手。
“追梦去了,改日再见。”
接着他驾马离去。
何秋纪一直望着,直到夜色下本就捉摸不清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带领着众人向另一条道,绕路归京。
-
宁府。
消息传来没多久,众人慌忙赶去兵部。
富丽堂皇的正厅,宾客尽散,宴会的残局还留在厅中未收拾。
宁绪远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
不一会,派去的护卫回来,半跪在地上禀告。
“大人,兵部是被几个火药类的东西炸的,除了一些像是故意放在火药中的衣物,并未有什么大损失,至于...作案之人......”
“属下,暂时查不出来,只知道他们往城外走了。”
宁绪远气得将手边几个价格昂贵的杯盏,狠狠砸向光亮整洁的地板上,杯盏瞬间碎了一地,碎片四散。
“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是本相的开府宴!这么大动静兵部又毫无损毁,摆明着就是为了泄愤!就是为了夺本相的风头,打本相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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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什么都查不出来,你留着也无甚用处。”
护卫慌忙双膝跪于地面,颤颤巍巍地不停磕头。
“大人赎罪大人赎罪......”
一旁站着的翩翩公子男子见状,忙为护卫开口求饶。
“父亲,现在夜深了许多事查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他看向宁未弦,蹙眉道:“我平日是如何教你的?做事需狠,心狠才是在如今世道中活命的唯一办法。”
宁未弦欲言又止:“可......”
“他从前也为父亲办了不少事,这次就算了吧,给他一共将功折罪的机会。”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宁绪远的火气噌噌噌的又往上冒。
他看了眼那眉眼中没有尽是温柔和心软的亲儿子,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再去查,本相才上任第三天,正值关头,所以在件事情掘地三尺也要查出真凶!明白吗?”
护卫到:“属下明白。”
“滚!!!”
只一瞬间,护卫连滚带爬地消失不见。
厅中变得有些安静,在这种情况下,角落里传来的咀嚼声显得格外刺耳。
宁未弦看向身后塌上坐着的,穿金带银的小妹。
“玉琼,别吃了。”
宁玉琼晃着腿,无所畏惧地又咬了口糕点。
“开府宴忙着到处交朋友了,我没吃饱。”
宁绪远火气又冒了两分。
“你还好意思说?”
“今日是我们宁家大喜的日子,你却让那个礼部尚书的小丫头出尽风头!”
宁玉琼没好气地撇下糕点。
“我怎么知道她穿得像花孔雀一样,难道要我去把她衣服扒下来吗?”
被怼了一下,宁绪远气得呼呼的,喘息声将小胡子都吹歪了。
“你们两个记好,我们宁家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多么不容易,从前任人鱼肉,被人看不起的的日子要一直记在心底,知道吗?”
宁未弦恭敬地说:“知道的父亲。”
“我如今是宰相嫡女,万人瞩目,所到之处没有人会忽视我,更没有人会不在意我。”
说着,她从塌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迈着短腿地走了。
宁绪远看着女儿离开,叹了口气。
片刻后道:“你下去吧,早些睡。”
宁未弦恭恭敬敬地行礼:“孩儿告退。”
他转身离开,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嘀嗒。”
“嘀嗒。”
......
头顶,屋檐上的水滴有条不紊地往地面坠落。
下雨了。
他一直记得从前被人看不起的日子,暗无天日。那样的日子不好过,可如今变成名门望族被人看起了的生活真的就是好了么。
近日来,他一想起前些日子去户部换掉了前任宰相负责运送军饷的真实记录就于心难安。
父亲啊......
这样的万众瞩目真的是您想要的吗。
12. 重逢
兵部被偷,轰动凉国。
不到半天,大街小巷已经口耳相传。
人人都在猜测有如此大胆子的是谁。
何秋纪正坐在房间里,单手指尖把玩着昨夜拿来的书简,听着周萧禀告说,已经处理好一切事宜。
“兵部尚书和另一个侍郎强抢民女,又殴打小妾至死,我们的人已经将这写证据死死握住,他们胆小,不敢乱开口。”
“昨夜出城的痕迹也已经清扫干净,小姐放心。”
她不自觉感叹:“真好,若在京城没有你们帮我,那我举步维艰啊。”
“小姐抬举属下了,我们本就是同宗同源,为小姐尽力是应该的。”
“只是属下觉得......昨日是否太冒险了些,万一......”
何秋纪无所谓道:“冒险就冒险吧,反击怎么可以小心翼翼的,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大气一些,这才爽快。”
“再说,就算被发现了又如何,父亲留下的东西本就足够完成一切,只是不到关键之时不能轻易使用而已。”
“你接着让人在城中盯着,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
外面的雨声从昨夜回到京都后就开始响着,滴滴答答的,不知疲倦,也仿佛不会停歇。
阴沉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她似乎......
有些想念许霍了。
他好吗。
仗打赢了吗。
是否平安。
又什么时候回来呢。
一场秋雨下下来,天气又变冷了些。
东宫的门大敞开,穿堂风一趟趟呼呼地吹着。
薛徽侧躺在榻上翻阅着古文典籍。
“殿下。”
金云走进来:“您怎么连门也不关?”
薛徽似是累了,手一松,典籍垂在腿上,头往后靠在了墙壁上,轻轻叹了口气。
“母后刚刚来过,说让我找人查查兵部的事情。”
金云将典籍拿走,扣过来放在桌上,问。
“那殿下想如何做呢?”
“母后说,父皇现在都不管我了,朝中有什么事不是让宁绪远做,就是让皇弟做......其实这样也好,不是么。”
金云只是说:“小人只知道,殿下开心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薛徽缓缓地喃喃:“我开心就好......”
眼神放空片刻后,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
“开心就好的话,那你去让人阻止他查下去吧。”
“宰相大人吗?”
“不管是谁,都不准查。”
“作案之人是谁殿下也不在意吗?若他的身份有异......”
薛徽看了他一眼。
“无关之人,懒得管,又不是来杀我的。”
见此,金云立刻道:“小人明白了。”
“这就吩咐人去办。”
与此同时。
养心殿,皇帝对着宁绪远大发雷霆。
宁绪远双膝跪在地上,弯了脊椎和脖颈,听着难以复述的话向他砸来。
“陛下赎罪,臣一定尽早查到真凶。”
“尽早?”
“发生这么大事,兵部是干什么吃的?!晚上寻城的护卫呢?你就应该今日早朝便将真凶交给朕!而不是现在被朕问责!”
“陛下赎罪。”
“臣刚刚上任不久,对事务还不熟悉,而且从前朝中政事大多是太子殿下和何域负责,臣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还望陛下赎罪。”
听到这话,皇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沉默半晌,最后咬牙轻声道:“罢了,既如此,朕再多给你几日。”
“谢陛下。”
宁绪远接着道:“前些日子让陛下烦心的那些人,据臣的手下说,近两日又出现频繁活动的迹象,应该是试图找证据想为何家翻案。”
“臣怀疑,昨晚的人和那些想为何家翻案的是同一个人。”
皇帝若有所思。
“接着说。”
“臣提议,不如用计策将他们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皇帝没说话,宁绪远偷偷瞄了眼皇帝,见他面无表情,于是又接着说。
“既然他们想翻案,那臣就以手中持有证据相邀,试图用重金交换,将人引出来后再杀了。”
“方法是不错,可派谁去。”
“何域的实力你知道,朕不觉得区区官兵是他的对手。”
宁绪远想了一下:“臣提议,不如让太子殿下.....”
“不行。”
皇帝立刻拒绝。
“那眼下唯有一人,就是二殿下了。”
皇帝沉思片刻,没有直接答应。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宁绪远从地上起来,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皇帝低眉沉思着,拿起桌上已经褪色了的佛珠放在手中,盘起如视珍宝的心爱之物。
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提笔书写起来。
“洪德!进来。”
首领太监立刻走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将一张纸折成小小的一个,递给洪德。
“八百里加急,给二殿下。”
“奴才领命。”
洪德拿着纸即刻离开。
空荡荡的养心殿,皇帝的眼眸透露着深深的算计。
“薛敛月,你可莫要让朕失望。”
八百里加急的亲笔迷信不到两天就送到了军营,无数下人传递,最终来到主帅的军帐中。
无未呈上来:“殿下,陛下的信八百里加急。”
正看军事沙盘研究作战计划的许霍被无未的声音打断,他头也不转地接过信,边打开边问。
“父皇的信,莫不是关于战况的。”
片刻后,许霍眉头深深蹙起。
“怎么了殿下?”
“父皇让我快些归京,说城中有人妄图造反,还说宁大人已设计谋等候敌人入套,让我带良将回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听完,无未的眉头也紧蹙起来:“京城中,谁会有这么大胆子?”
许霍想了片刻就道。
“是他们吧,那些想为何家翻案的人。”
“自从何家离开京都之后,这些人一直让父皇烦心,其实......”许霍想起从前,缓缓道,“其实我一开始去娶何家小姐的时候,父皇就是让我去监视的。”
“父皇说何家道德败坏,于是我自然而然地以为她也蛮横骄纵,事实却截然相反......”
无未不可察觉地扯了扯嘴角:“殿下,这已经是您第十三次把话题不知不觉引向夫人了......您若是思之如狂,不如我们早些结束战斗回去?”
薛敛月愣了下,纳闷地问。
“我想她,很明显吗?”
无未点头。
“属下多嘴,您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是么?”
很奇怪,听到这个话他第一时间觉得好像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不妥。
许霍抚摸了下那个香囊。
当时要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想的,只是想到那些成了婚了将士出去打仗时,总会带些念想,多数是妻子之物。
贴身佩戴。
他假戏真做了吗。
似乎是的。
心里一通自言自语,许霍把自己说服了。
他无奈地叹口气:“既如此,只能快些结束这场战斗了。”
“整军,出征吧。”
-
京都。
一次大胆,让何秋纪难得安分了几日。
望禾楼也没有再继续大费周章地持续下去,没事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在府中练武。
日子一天天过去。
她心底对许霍的思念似乎愈发猖狂。
起初何秋纪不以为然,直到失去他的日子日复一日地度过,心中莫名的空虚越来越强烈。
心动了吗。
没有吧。
只是担心他是否平安而已。
“小姐!小姐!”
一听着咋咋呼呼的声音何秋纪就知道是翠竹。
她刚收起剑反手杵在背后,翠竹正好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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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是怎么了?”
“有、有、有——”
还没等她喘匀气,身后一直稳重的符绿也匆忙跑来,扶着门框大喊。
“有消息了小姐!”
“真的?!”
她不自觉提高了声音,连忙问:“什么消息?有关父亲的吗?还是许霍的?”
“有人愿意手里有能证明老爷没贪污的证据!且愿意用高价交换!!!”
何秋纪惊喜得险些跳起来。
“你们没有骗我吧?”
“怎么会小姐!这是真的!”翠竹笑着喊道。
何秋纪脸上的笑意压不住,不过她强装镇定地问:“你们都查过了吗?确定不是敌人的计谋?”
符绿说:“周萧说的时候我们两人都吓了一跳,之后就立刻去查了。”
“放出消息的人是户部侍郎一个叫林眠的人,虽不能完全保证没有危险,可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个消息是假的。”
何秋纪点头:“好,是真是假不重要,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我就要去试一试。”
“那人约在何时?”
“三日后未时,东边城郊,皇家围猎场。”
时间转眼来到当日。
一行人早早就来到了早已荒废多年的皇家围猎场。
昔日威风凛凛的围猎场,如今杂草丛生,只能看出大致的建筑轮廓和那些曾经较重的人为痕迹。
秋日,树木上的叶子脱落了,林子看起来光秃秃的,地上的落叶堆积在一起,若出现紧急情况,会导致行动起来十分不便。
何秋纪心里蓦然紧张起来。
这里人烟稀少,几乎算得上最偏远的京郊。
能把人约在这里交易的人,若非巧合,那肯定不是善茬。
还好出来之前她留了个心眼,除了翠竹符绿和周萧之外,带了许多人。
“大家小心为上。”
“是。”
何秋纪拿出面纱带上:“一会按照原计划行事。”
“符绿和周萧去交易,我和翠竹带人埋伏在附近,若有变故,拔剑为号。”
“属下知道。”
符绿说:“小姐放心,只要拿到证据,老爷很快便能官复原职了。”
“切记小心。”她再次对两人嘱咐。
交代完后,何秋纪和翠竹带着人潜伏在了附近一处巨大的树叶草堆后面。
没一会,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男人。
走进了后,他们看清,这人正是户部侍郎林眠。
他瘦骨伶仃,步履虚浮,看起来不像是习武之人。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下,林眠一步步来到了符绿和护卫面前。
何秋纪看着他们嘴一张一合地动着,听不清说的什么,但瞧见符绿淡定无常的神色,她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
终于,男人拿出了一张纸,符绿拿出银票。
两人同时递出去,也同时接过。
安然无恙。
男人拿到银票后,转身离开。
符绿和护卫则往她这里走来。
何秋纪压不住欣喜的心绪,直接跑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符绿面前。
符绿激动地将纸递给她:“一切顺利,小姐!”
正当何秋纪欢喜地伸手正要接过那张纸的时候,忽然听到翠竹在耳边大叫一声。
“小心!!!”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猛拽了一下,身体快速向后倒去,心慌伴随着失重感促使她险些摔在地上,这一秒钟,她同时听到了一道快倒仿佛要划破天际的声音。
一只箭与她擦肩而过。
稳住身形后,她回头瞧见那一只箭直愣愣地插入她刚才立足的地方,箭矢深陷泥土。
她猛然向箭出现的地方望去。
只见丛林之中,出现了一大片黑衣人!
何秋纪心里暗叫“不好”。
她立刻拔剑大喊:“所有人!迎敌!”
得令,护卫立刻拔剑冲上去,与极速而来逐渐逼近的黑衣人打成一片。
瞬间,剑与剑的碰撞声响彻天际。
森林深处,许霍骑在马上,观望着远处的动静。
13. 相拥
那片空地,大片黑衣人形成的黑和浅绿色的护卫厮杀在一块,两种颜色碰撞,焦灼混乱,血红一片。
许霍静静地等着。
快些吧。
他等着回去见人呢。
也不知道何秋纪现在在做什么,有想他吗,有盼着他回来吗,下午了,她会在府里做什么呢。
“殿、殿下。”
峰月打断了他的思念。
许霍蹙眉:“干什么?”
峰月指了指前面。
“我们好像打不过他们。”
“什么?”
许霍定睛一看。
人群中有三四个武力极佳的人。
尤其是其中一位戴了面纱,身着一身妖艳紫衣的女子,武功更是强得离谱。
他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小瞧他们了。”
说着,许霍从箭箙中再次拿出一只箭放在弓箭上。
视线聚焦在前面人群中一抹最亮眼的身影。
她挥剑,闪身,移动,轻功而起反身手起刀落又解决掉一个,瞬间鲜血四溅,印在衣服上,显得整个人狠辣又决绝。
他被惊艳了一下,正要放箭。
却忽然觉得这抹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疑惑片刻后。
许霍没有放下弓,反而连放两箭。
远处,箭一息间便到达女子面前。
她敏锐地觉察到危险,挥剑直接斩下第一支。
第二支箭接踵而至,瞬间直逼面门,一时间,她无法再度大幅度挥剑,只能侧身躲避。
没想到第二支箭竟然带走了她脸上轻薄的面纱!
真容显露。
一瞬间,即使很远,五官很不清晰,但许霍也看出来了。
是何秋纪。
他日思夜念的人。
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瞬间,许霍手脚发凉,汗毛倒立。
看着面纱掉落,何秋纪心里一惊。
敌人明显就是想杀了他们,如今她身份暴露,就算今日逃脱,来日也会被人捏住把柄。
这些黑衣人武功极佳。
一招一式中充满了杀伐果断的气势,一看便知是战场上厮杀多年的将军。
要杀他们,不容易。
可若今日放任何一人离开,来日必将成为祸患。
看来,只好多费点功夫,将人全都留在这里了。
何秋纪正要挥向下一个朝她攻来的敌人。
忽然,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远处快速移动的声音。
她重新望去,刚才箭来的方向蓦然出现一个踏着树枝轻功而来的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样貌,只知道他一身军装,身形略微有些熟悉。
有些......像许霍。
分神的瞬间,身旁的剑向她挥来。
糟了。
剑锋划过她的肩旁,锋利的剑划过皮肤,痛感袭来。
何秋纪闪身后一脚踹开他。
“住手!!!”
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的瞬间,何秋纪有一瞬间完全呆愣,浑身骤然僵住,一件根本不可的事实将她整个人死死定在原地。
“许...霍......”
她眼睁睁看着许霍的模样变得越来越清晰。
周围的人停下动作,他落在面前,一脚将刚才挥剑的黑衣人踹开,转身,那双熟悉且充满担忧的丹凤眼看向她。
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
她不知如何回答。
面前人的模样和思念中无甚区别,只是略微变得粗糙了些,肤色稍微黑了些,五官分明的脸上满是浓浓的震惊。
始料未及的重逢,却是最不该相遇的场面。
“我在问你话!”
许霍一手放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
“嗯?回答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回神,前因后果片刻整理清晰。
何秋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何秋纪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消息是你放的,你也觉得我父亲是罪臣。”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何秋纪推开他的手:“如你所见,我是来重金交换证据的,是来为父亲翻案的。”
心中一直没有胆量确定的事情被证实,震惊转变为浓浓的愤怒,许霍握紧拳头。
“你为什么要怎么做!”
“你知不知道有多的危险!”
他吼着,转念间,蓦然想到什么。
“你......是不是留在京城想的就是为父亲翻案。”
何秋纪看着他,直视的眼眸深藏了许多捉摸不清的情绪。
她直言:“如你所料。”
得到答案,许霍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轻笑一声却比哭还难看。
“我竟然一直没发现.....”
“我还以为你不会......”
何秋纪打量着许霍的神情,默不作声地退后两步,握剑的右手紧了紧。
“所以你现在打算如何?”
“告发我,是吗。”
许霍没回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大脑乱成一锅粥。
日夜思念的人,他要心爱的人,竟然是和父皇作对的敌人。
心中的天枰摇摇晃晃,承受不住这个现实,于是渐渐开始崩塌。
何秋纪不打算等下去。
既然没有果断选择保护,那他就是敌人。
于是,她缓缓抬起右手,剑指许霍。
翠竹,符绿,周萧几人早已来到了何秋纪身旁,纷纷抬起剑死死盯着敌人,蓄势待发。
“那就决一死战。”
许霍终于回过神来,被眼前的样子狠狠刺痛了心脏,心中的弦即刻绷断,浩然博大的爱使他更愿意保护眼前的人,而非考虑那些是否权衡的问题。
比起那些,许霍更舍不得她。
他声音颤抖着。
“不,等一下,我、我不会的。”
“我不会告发你的。”
她半信半疑:“真的?”
许霍连骂带踹地对周围的手下说。
“下去,都下去,赶紧滚,今天的事一个也不许多嘴,不然去死。”
见状,黑衣人纷纷转身离开,生怕晚一秒就被喜怒无常的主子要了性命。
人一个也不见后。
许霍连忙对何秋纪保证,声音依旧颤抖:“他们不会乱说的,我保证!”
“你把剑放下来好么,我们不是敌人。”
真挚的举措让何秋纪放下了戒备,也缓缓放下剑。
许霍走上前将人轻轻揽入怀中,亦如分别时。
“二十三天,我很想你。”
呼吸洒在敏感的耳廓上,她心里一颤,蓦然的“咣当”一声,剑掉在地上,她闭上双眼,眼泪涌下。
许霍出现的瞬间,她表面镇定,然而内心早已想到千万别与他为敌的场面,心如刀绞。
一句想念。
轻描淡写地融化了她心中坚硬的壁垒,填满了多日难挨的空虚。
难挨的思念并非担忧他是否安全,她早就心动了。
直至刚才,她才恍然知晓。
她对许霍,早已欲壑难填。
“我以为我们是敌人了。”
“不会,”许霍双臂收了些力,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事情不会被发现,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吗?”
“真的。”
“我回来了,我们回家。”
中郎将马车队缓缓驶入城中心,身后跟着众多随行的士兵。
百姓瞧见如此场面,纷纷高盛祝贺中郎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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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喜气洋洋。
车内,许霍正在为何秋纪包扎伤口。
“这么多天,你受伤了吗?”何秋纪关心地问。
“受伤了,”许霍昂了昂侧脸,手一指,“这儿。”
何秋纪看过去。
只见他白皙的皮肤的右侧下颚,有一道极浅极淡的伤痕,很细,深浅不明显,且已经结痂。
何秋纪一看便知此处的刀口不对,结痂的形状更不对。
她疑惑:“这是......你在战场上留下的?”
被揭穿了后,许霍咧嘴笑了笑:“当然不是。”
“只是不小心刮到的。”
何秋纪有些无语。
许霍轻轻为白布在她手臂上打了个结,说:“好了,等会我要进宫复命,你回去后找个郎中来上药。”
何秋纪看了眼紫色衣服左肩一抹显眼的白,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不过上面的包扎带来的异样的感受。
“好。”她答应道。
马车停在中郎将府门口,何秋纪下了车,走进府里。
许霍将人送了下去,然后坐回马车上,脸上没有了如沐春风的和煦温柔,只剩下浓浓的忧愁。
该怎么和父皇交代啊......
父皇让他娶她的目的就是监视,不让何家余孽祸乱朝堂,可现在他却爱上了她,而且这些时日也只顾着思念来思念去的,根本没想过她会是何家留在京城的根,更没想过她会有勇有谋到这个地步。
虽说何家之事和她无关,但如实相告的话。
父皇不一定会放过她。
许霍不想撒谎。
那是他从小敬到大的父皇。
忐忑的心情起伏不定。
马车没一会又停下来。
“殿下,到宫门口了,马车进不去,还请您下车。”
许霍回过神,从马车上下来,一步步向勤政殿走去。
一整段路,他心中都没琢磨出要如何说这件事情。
来到勤政殿门前,几位小太监见到许霍,忙问。
“殿下,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道:“去通报一声,说我来复命。”
小太监回复道。
“陛下此刻在养心殿和宰相大人议事,您要不在这里等一会?”
闻言,许霍摆摆手,转身离去。
“不用,我直接去找父皇吧。”
他直接离开,完全没在意身后的小太监想拦住他说些什么的样子。
在皇宫生活了二十余年,养心殿这个地方,许霍其实很少踏足。
不只是他。皇兄,皇后,和母妃,都很少来这里。
父皇总是不许他们时常进入。
他到时,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下人也没有。
许霍觉得有些奇怪,四处看了看,发现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后,他抬脚走了进去。
一道道门走过,他终于听见声音传来,是养心殿深处。
“你看看......朝......银子......”
是父皇的声音。
听起来不是很开心。
正要走进去,却忽然听见父皇言语之间好像在说何家之事。
许霍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进。
“若不是你做得不干净,兵部的记录会让人偷走?!”
“要是何家的案子被翻过来,你就可以和何域一样给朕滚出京都了!!!”
“臣知罪!”
“臣罪该万死,还望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宁绪远。
言语之间。
许霍觉得不对劲。
何家的案子似乎和父皇告诉他的有些不一样。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按照父皇的吩咐行事,从未有一次违拗过。
可这一瞬间。
他思绪一转,决定把一切都隐瞒下来。
14. 受伤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被许霍发现,再到他放下武器,温柔地拥抱她,宣泄相同的思念。
很难想象她的夫君,她爱的人。
在为她的敌人做事。
左肩上了药的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
白色的布袋被染红成一条横杠,下面紫色的衣料也被浸染到略微发黑,但现在无法安稳的心绪让她无暇去仔细关心伤口。
许霍真的会选择保护她么。
已经日暮时分了。
距离和许霍分开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外面很安静,世界好像也很安静,唯独她的心跳忐忑不安,震耳欲聋。
早已出汗的双手不停地来回磋磨,白皙的手指上印着通红的印子。
“大人......”
外面响起一道很小的声音,何秋纪瞬间起身走去。
跨过门槛时,她蓦然愣在原地。
许霍身上坚不可摧的盔甲消失,只穿了脆弱的外衣,面色惨白,身上满是鲜血,正被无未和峰月扶着一步步往屋里走。
见到她时,他愣了一下,似是想向她走来,结果却重重软在了地上。
“许霍!”
何秋纪急忙跑去,跪在他面前,声音颤抖。
“怎么回事啊......怎么弄成这样?”
“夫人......”无未顿了下,道,“大人任务没完成,受了罚。”
“怎么打这么厉害?”
“鞭刑,三十。”
许霍虚弱地说:“没,没事的,你别听他瞎说......”
“其实不吓人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何秋纪紧张已久的眼泪应着许霍的声音落下。
“别哭啊,”他笑说,“你被我手下划了一刀就哭,那我被打这么惨怎么办,你怎么赔我?以身相许好不好啊。”
“可惜......你已经是我夫人了......那罚你照顾我一下,好不好......”
她想说话,想骂他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正经。
可像出口的关心却被哭腔变成了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泻而下。
她连忙抹了抹眼泪,起身对无未和峰月说:“快、先把他扶、扶近屋里去......”
“我去叫郎中。”
无未忙叫住她。
“夫人,郎中已经有人去请了,您守着大人吧。”
何秋纪忙的点头:“也好。”
说着,许霍扶着两人慢慢站起来,在何秋纪没注意到的侧面,有气无力地对无未夸道。
“可以啊你,脑子够灵活的。”
而后他又对不知所措差点碰到他后背上伤的峰月说:“看见没,多学着点,要不我着伤可白受了。”
峰月愣了下:“学什么?说话我会啊?”
许霍:......
何秋纪跟着三人进到东厢房。
许霍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趴了下去。
无未带着峰月离开,去拿药了。
何秋纪坐在床边,这才看见许霍背上的模样,鞭子的痕迹将衣服都划了开来,皮开肉绽的血痕暴露在空气中,触目惊心。
“是宁绪远吗?”她问,“他让你来杀我的?也是他责罚你的?”
许霍侧过头看了眼她,似是斟酌了下,然后点点头:“是。”
“为什么呢?”她轻轻碰了碰背后烂掉的,翘起来的衣服,“你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吗?”
许霍摇摇头,否认:“没有,只是他最近势头整猛,又告诉我让我杀一个祸乱朝纲的人我才去的。”
怕她不信,许霍又补充道:“而且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人在替他做事。”
“那...怎么能打成这样呢,他不怕遭人非议吗?”何秋纪心疼道。
许霍撑起一些身子扭头看她。
“别哭了,没事的,我职位没他高,受点气很正常。”
此时,两人返回,峰月手上按着一盒小药膏,直接打断两人道。
“大人,库房只找到了金疮药,您先用着。”
许霍撇他一眼:“知道了,你下去吧。”
峰月拿着金疮药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无未一把抢过来,双手递给何秋纪,说道。
“夫人为大人上药吧,属下常年练兵,手重,怕弄疼殿下。”
她将眼泪咽回去,没多想,接过。
“知道了。”
两人转身就走了。
何秋纪正要抹药,看到后背褴褛的衣衫忽然想起什么。
上药......好像要脱衣服。
她好像...不太合适。
她正要从外面喊人,探头一看,外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何秋纪回头,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你要不...自己将衣裳脱了?”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许霍疑惑地反问她:“我现在这样如何脱?”
“好吧。”她嘀咕一句,认命了。
何秋纪起身拿了把剪刀,咔嚓几下将他背后的衣服全都剪掉后,背后所有的肌肤全部引入眼帘,没有一丝遮挡。
背脊形成的沟壑和周围健硕的肌肉,看得她一下子火烧般红了起来。
“怎么不涂?”
许霍感受到她愣了很久,故意问。
何秋纪故作镇定地打开盖子,道:“你趴好。”
嘱咐完,她用手沾取了些药膏,向他充满男性魅力的背上轻轻抹上去。
“嘶——”
她立刻抬起手忙问:“很痛吗?”
许霍像是咬了咬牙后说:“没事,你抹吧。”
接着,他咬住了一旁的枕头。
何秋纪看着十分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药罐里的药一声声抽吸中逐渐见底,每一次手指隔着药膏与他温热的皮肤触碰都让她心里泛起不知名的悸动。
她轻轻的,像羽毛一样,不敢用力,更不敢分心,怕许霍一回头看出她此刻涨红的脸色。
终于,所有的伤口都抹上了药膏。
正巧此时,无未带着郎中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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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何秋纪立刻起身,小心拍了拍还有些涨红的脸颊。
郎中抬手行礼:“小人见过夫人。”
“快起来吧,有劳郎中了。”
郎中即刻观察了一下许霍的背。
许霍转头,看见郎中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问:“我这伤要不要紧,多久能好?”
“大人莫慌,在下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说着,郎中便从随行的药箱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何秋纪,道,“一日两次,十天后,此伤便能好。”
“上了药包扎完后,大人最好不要让伤口碰到处了衣物外的任何东西,要等药晾干后才可穿上衣服......”
什么!何秋纪心里震惊。
一日两次?
那她一天要见到许霍裸露的后背两次?还连续十天?!
“夫人?”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
她接过药。
“在下告辞。”
“属下去送郎中。”
两人来得也快去的也快,匆匆留下一瓶药便走了。
许霍撑起来些身子回头,面色惨白,对何秋纪说。
“辛苦你每日帮我上药了。”
何秋纪躲了一下忽然的直视,回道。
“你这伤是为保护我受的,我自然没有不照顾你的道理。”
许霍笑了下。
“是我看错了吗,我怎么感觉你脸有些红呢?”
她蹙眉,摸了一下脸:“胡说什么。”
许霍失笑地趴回去。
“好好好,我看错了。”
-
最近这段时间,每到早晚,何秋纪都会来到许霍房中为他上药。
寂静的房间中,每次何秋纪看着他健硕的后背上药时,心就更容易加快跳动,搞得她大气都不敢喘。
等背上的药干得差不多了,他缓缓坐起来,何秋纪为他轻轻套上里衣。
许霍问:“话说回来,你一定要翻这个案吗?”
何秋纪点头:“不管你信不信,我父亲就是被冤枉的,所以这个案子我一定要翻,一定要为何家正名。”
许霍点点头。
“行吧,你放心,我会护着你。”
“但你以后做事之前告诉我一声。”
何秋纪有些意外:“你,说真的?”
“我做什么都你都护着?”
许霍反问:“难道我这一身伤还不够证明吗?”
他接着,言辞清晰道:“我很早就说了,我喜欢你,所以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让我护着你?”
从小,上门求娶她的人数以万计,所以她长这么大听过千万种情话,有委婉动人,也有快言快语。
可无数碗来绕去的情话都抵不过眼前人真心实意的一句。
我想保护你。
许霍问。
“答不答应?”
她点头:“答应。”
“好,我会说到做到。”
“以后做事之前告诉我一声。”
他又重复一遍。
15. 两情相悦
当时在皇宫。
许霍听见那些话之后,立刻退到外面,直到宁绪远出来后,他才进去。
他跪在地上禀告:“儿臣不忍心杀了他们,再说他们也真的做些伤天害理之事,不过为旧主平反罢了,还望父皇赎罪。”
父皇勃然大怒。
还让他现在立刻去将人追回来。
许霍死死咬着没答应。
父皇一气之下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见他还是不松口后,直接赐了鞭刑。
“打!”
父皇声音响起的瞬间,鞭子重重落在许霍背后。
他双手被绑着,即使痛得面色发白也死死咬住嘴不说话。
许霍认为他没做错,就算何家余党有错,于情于理都没必要赶尽杀绝,再说如今是非似乎有异......
还有,他也要护着何秋纪。
鞭子一次次落下,他忍着疼,看向眼前的父皇。
他好像变了。
印象里,小时候整日哄他玩乐的父皇消失了。
许霍害怕,害怕他们怀疑到何秋纪身上。
他要好好将人看住,不能让人发现端倪,更不能让人伤害到她。
“以后做事之前要告诉我一声。”
一番情话之后,他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且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答应吧,让我牢牢把你圈养在我的掌控中。
“好。”
何秋纪答应:“我会的。”
她从来没想过,在京都这样尔虞我诈的地方,得到的依靠。
没想过他会喜欢自己,没想过他会选择保护,更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喜欢他。
许霍例外,是她生命中所有事情的例外。
她注视着许霍。
记得初见那日许霍的眉眼,都是满含爱意,和今日一比像是一样,却也不一样。
何秋纪忽然好奇道。
“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他想了想,才说,“才情,容貌,家世地位......”
话音一转。
“这些当然都不是喜欢你的理由。”
许霍郑重其事地解释:“你只是站在我面前,我就会喜欢你,无关别的任何。”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对你,算是是一见钟情。”
不同于在望禾楼那一晚随口乱编的谎言,这是真心话。
这段时间他总回想起小时候与何秋纪的匆匆一面,或许柔软的心从那一刻便开始瓦解,只是他从未在意。
“一见钟情”这句话当时骗过了两个人,没想到先击溃谎言,幡然醒悟的是那个骗子。
“好了好了,”连篇的情话听得何秋纪心跳如鼓。
她忙得打断:“行了我知道了,你莫要再说了。”
许霍不自觉低头,支支吾吾,小心地问。
“所、所以,你现在有喜欢我吗?”
“哪怕一点点......”
明明是一个被何秋纪掌握主动权的问题,可她却紧张了起来,手不自觉卷起垂在胸前的发丝,欲言又止。
“其实......我.....有、有点儿吧。”
“有点儿?”
许霍抬眸,压不住的嘴角,问。
“那你就是喜欢了?”
“就、就就算是吧。”
得到答案,许霍从后面缓缓抱住她,双手环绕着,像是要把她给牢牢禁锢住。
轻轻的气音撒在耳后敏感的皮肤上,掀起一阵鸡皮疙瘩。
“真好。”
“两情相悦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
-
自从互相表明心意后,许霍几乎日日都粘着她,两人除了睡觉外,整日都待在一起。
与其说是呆在一起,不如说何秋纪是被许霍栓在身边。
许府一连几日都是欢声笑语,京都中又毫无风波,很长一段时间给何秋纪一种错觉,仿佛一切都是美好的。
与这些美好同时进行的是无数的暗流涌动。
京城的事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兵部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总要有个了解。
这日早朝。
大理寺卿呈上证据,生成那日偷袭兵部的乃是楚国暗探,纵马出城的种种证据皆可证明这一点。
此事炸裂的发生,又荒唐的结束。
接着,太监宣读圣旨。
喻家作为京城守备,任由楚国暗探在京都为非作歹,实为失职,着喻大将军降为车骑将军,由卫将军肖天驰暂任大将军,镇守京都。
另,昨日礼部侍郎及宰相搜到证据,礼部尚书与何家贪污一案有联,着,降礼部尚书为礼部侍郎,礼部侍郎暂任尚书一职。
太子言行失德,禁足一个月。
圣旨一出,举世哗然。
喻家失权,林家降位,太子禁足。
一系列比意料之外还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一时间全部爆发。
这时,众人似乎发现,自何家跌落谷底开始,朝中宛如进行了一场大换血,许多高位官职统统变了人。
不由得让人怀疑这一切都是宰相的权谋。
当天下午。
宁家传帖:五日后,小女十七岁生辰,邀请京城众位同僚到府欢庆。
邀请函几乎发给了全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何秋纪接过下人递来的帖子,转头问躺在床上的许霍。
“你要去吗?”
许霍摇摇头,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去。”
何秋纪看着帖子若有所思:“可这样不去不好吧,那日这么多大臣都在。”
“夫人,”此时,又有一位下人走来,递给她一封信,“还有一封信,来自林家。”
何秋纪接过立刻拆开。
“谁?”许霍问,“刚从尚书下来的礼部侍郎?”
“对,”何秋纪打开信,道,“我和林织是自幼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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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得知林家被降位才写得信给她,没想到这时便回了。”
片刻后,她合上信:“看来,这宴会,我是非去不可了。”
许霍起身,忙问:“为何?”
“林织说,这次宴会其实是为宁玉琼则夫婿的,之前她们两人有些矛盾,这次她想出口气,让我去帮助她。”
许霍抢过信,看了看,不解地问:“就因为这样你就要去?”
“这么点小事,算了吧。”
“要去的。”
何秋纪没等许霍回话,就站起来说,“不和你说了,林织越我出去吃饭,今日你自己用膳吧。”
“哎?”
许霍挽留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何秋纪已经转身走了。
何秋纪坐着马车来到一家酒楼门口。
“这里!”
林织在二楼挥了挥手。
那是一个身材较小的女子。
她衣着平平,却将这个时代女子该有的配饰几乎都戴在了身上。
头饰,耳坠,腰间,手腕都带上了首饰,它们并不富贵,因为独特的搭配,戴在身上既不会显得密集,又让人一眼看去觉得十分得体。
何秋纪回了个笑,提着裙摆往楼上走。
“这里这里,快进来,等你半天了。”
两人一块走进房间,分别坐下。
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十分丰盛许多都是她爱吃的。
林织说:“许久不见,你都瘦了。”
何秋纪叹了口气:“没办法,父亲走之后一切事情都交给我了,翻案是要辛苦些。”
“如今之事,你们别着急,宁绪远自作孽,肯定会有遭报应的一天。”
“着急?”林织将茶一饮而尽,重重搁下后道,“我才不着急,宁绪远新官上任,着急在朝中换血,可这么多人哪是他能驾驭的了的,早晚有一天翻船。”
“要我说,宁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织扒了个橘子,边吃边说:“上次宁家的开府宴我去了,我想着打扮得郑重一些吧,结果那天没多少世家小姐在,然后他们就以为我故意抢宁玉琼的风头,故意往我身上丢死虫子,真是小家子气。”
她又问:“你们可知我父亲是如何说宁家的?”
何秋纪摇摇头。
林织咳了两下,学着林父的模样,吹胡子瞪眼地指责道:“一个半路出家的杂碎,靠偷鸡摸狗坐上宰相的位置,摇身一变成名门望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秋纪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喘匀气。
“叔叔真是如此说的?”
林织撇撇嘴说:“反正意思差不多。”
“而且我和你说,自从她爹当上宰相之后,宁玉琼天天穿金带银,像草鸡插上孔雀毛一样,又装又显摆。”
“她善琴意,那日肯定要表演大出风头。”
“我都想过了,到时候我们就......然后......”
16. 落水
这几天,许霍格外的粘人。
尤其是今日。
宁府的宴会在午时,她原定在巳时出发。
可现在巳时都已过半,她还未踏出东厢房一步。
“我真的要走了。”
这句话她已经重复无数遍,可许霍还是靠在她肩上不起来。
他撒娇一般,搂住了她,在耳边嘀咕:“你多陪我会吧,等我伤好了就不会像如今这么空闲了。”
何秋纪想将他的手挪开:“以后时间多的是。”
“没有了。”
她有些语塞。
她不懂许霍为何这样无理取闹,可他一身伤是为了她受的,提出的陪伴让她确实没法拒绝。
一时间,气氛就这样莫名其妙僵持了起来。
这次宴会是一定要去的。
何秋纪又开始不自觉地扣着手。
“许霍,我......”
许霍说的话柔和,可眼波中流转着了一些情绪,静谧的时刻,他正思索着如何将人留下时,瞥见了何秋纪纠结的双手,思绪顿了一下,最后选择放手。
“你既想去,那便去吧。”
何秋纪愣道:“怎么改口这么快?”
温热的脸庞缓缓从肩旁上抬起来,许霍撑在床边看着何秋纪,弯了弯唇:“因为你想去,我虽然想让你陪我,可我不忍心看你难过。”
她打量了许霍一会才相信这段话。
“你,没有在故意激我?”
他眼神真诚:“没有。”
见此,她从床上起来,又问一遍:“我真的走了?”
许霍点点头:“注意安全。”
忽然的应允和临行前亲昵的关照,让她心情一下舒畅起来,弯了下唇,点头道:“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何秋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人彻底消失后,许霍冷下脸来。
“来人。”
无未走进来。
许霍吩咐说:“派人跟着她......”
语气忽然顿住,许霍思考片刻,道:“算了,我自己去。”
说着,他从床上下来。
“大人,您的伤还未好全,太医嘱咐您莫要下床......”
许霍打断他:“近日有人来报,说宁绪远一直在盯着她,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巳时三刻,一辆平平无奇的普通马车缓缓停在宏伟瑰丽的宰相府门口,在门前一连串豪华的马车中,显得十分突兀。
因宰相府之事,整条街都热闹非凡,围观的人群纷纷猜测谁会从这辆马车上下来。
片刻后,一位衣着平平,却气度样貌都不凡的女子出现。
身上是鲜艳的蓝色,色泽妖艳,少有人能驾驭,可在这位女子身上却出奇的贴切,不是人靠衣装,而是一张大气又艳丽的面貌适配一切衣服。
面对如此多人的讨论和指点,她波澜不惊地走到府前,下人递出请帖,入府。
宽大豪华的院中,一群世家小姐正嬉笑着聊得欢快。
不知道是谁先朝这里看了眼,默默闭上了嘴,旁人见状也望来,纷纷打量着眼前人,不知觉中,全场吊诡般安静了下来。
她们忽然侧身,于拥挤的人群中层层退让,出现一条道路。
何秋纪看见,路尽头的凉亭中坐着一名女子。
她穿金带银,相熟的样貌却是完全不同的气度。
宁玉琼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接着起身步步靠近。
扬起十分假的笑脸:“姐姐来了。”
“怎么来的这么晚?宴会马上就开始了。”
何秋纪不明她的所为,但感受道一份来自女子独特的怒意。
“先祝贺妹妹一句生辰快乐,这是贺礼,还望妹妹笑纳。”
“多谢姐姐了。”
话落,下人低头前来拿走她手中的贺礼,即刻退下。
一来一回的对话间,宁玉琼站在了她面前。
气势很足。
可她比她高了快一个头。
遥想当年,两人第一次见面仿佛就是这样,宁玉琼还是小小的一个,唯一的变化是从张牙舞爪的气势变成了收敛张扬。
不过还是毫无攻击力。
她小幅度歪头,轻轻挑眉。
此时,正厅前出现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宁未弦出现的时候,视线先落在了何秋纪身上,停了两秒才面向他人。
温和清冷的声音响起:“时辰到了,各位贵客入座吧。”
“宁玉琼,你过来。”
人群中,何秋纪找到林织,两人偷偷溜走了。
-
宾客逐渐在正厅落座。
过了片刻后,何秋纪,林织才来到厅中。
坐在了第二排距离门不远处的位置,周围都是四品以下的公子和小姐。
场面很快涌入歌舞,欢闹非常。
主位上,宁绪远正笑着和众人寒暄,言语间时不时褒奖一下自己的女儿。
一旁,宁玉琼身边围了许多官宦小姐和一些公子哥,正满心满眼地讨好她,宁玉琼享受着全场的注视,表情十分得意。
这些人心里精着呢,没几个是真的敬佩宁绪远,真的看得上宁玉琼的,时局如此,不得而为,尤其其中还夹杂了几个打心眼里看不上宁家的。
何秋纪见时机不错,起身道:“久闻宁妹妹琴艺非凡,不知今日可有幸一观。”
闻言,宁绪远瞧来,一瞧见她就立刻变了脸色,却还假装不认识一般,问:“这位是......”
何秋纪一看见他,就恨地牙痒痒。
“中郎将夫人,何秋纪。”
她接着说:“若是宁妹妹不愿,我也不强人所难,毕竟今日如此多人,妹妹怯场也是有的。”
宁绪远面色如常,拒绝:“今日便算——”
宁玉琼一听这话就来劲了,刚才想找茬的模样一下又出现在脸上。
她直接打断宁绪远的话,答应道:“好,我弹。”
何秋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我等洗耳恭听。”
林织笑一声,得意道:“我看她怎么弹,当日往本小姐身上丢死虫子的仇,如今也是风水轮流转了。”
时间一晃而过,距离宁玉琼带着下人去取琴也有一会儿了,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宁小姐这是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些声音一出,立刻就有人附和道。
“我看看就是如此,不然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两人坐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不是喜欢成为焦点,享受被人追捧吗,色厉内荏还一点就着急,想让她出丑简直简简单单。
几人又等了一会,一场闹剧眼看着越吵越烈。
今日耀眼完美的寿星出现了瑕疵,目的达到,林织因为父亲的原因需要留下,她在京城无依无靠,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她还有正事要做。
“你确定,喻家小姐此刻在后花园?”她问林织。
林织点点头:“她性子冷淡,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场面,不是在后花园,就是在别的安静之处待着咯。”
“好,那我先走了。”
话落,何秋纪悄悄起身离开了。
远处的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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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远见何秋纪的位置变得空荡,他叫来护卫低语片刻,护卫心领神会地离开了。
何秋纪一路问了好几个下人才走到小花园。
瞧见不远处一棵矮树上躺了一片轻纱般的红色,衣摆随着清风飘荡,与阳光混合。
想来,这位便是喻家小姐,喻朔梅无疑了。
最近喻将军被降位,不知道喻家愿不愿意和她站在一个阵营上,希望今日蓦然打扰,她别觉得唐突。
何秋纪正要走上前。
与此同时,消失已久的宁玉琼正好出现在小花园里。
宁玉琼咬牙切齿,声音又小又愤恨。
“何秋纪!”
“库房的琴弦全断了!”
何秋纪不避不退。
“你想出风头,那我就让你出风头。”
宁玉琼气红了脸,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何秋纪没选择打理她,她和宁绪远的事和宁玉琼没什么关系,她们之间算不上深仇大恨,替林织出了气便好了。
她抬脚正要离开。
宁玉琼的声音忽然变得凌厉:“来人!”
话落,小花园中忽然出现许多奴婢和下人。
何秋纪心里一紧:“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
她一步步退后,笑意瘆人:“你害我到如此地步,既然被我逮到我怎么会放你离开?起码铭记一下今日吧。”
宁玉琼看了一眼何秋纪身后的池塘,收了笑,淡淡道。
“丢下去。”
“什么?!”
何秋纪一下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宁玉琼竟然是如此狠心的人。
“怕了?”
宁玉琼接着笑道:“这里是我家,我贵为宰相嫡女,万万人之上,他们只会在意我,没人会关注你的死活。”
“曾经的宰相嫡女,我亲爱的姐姐,如今我来到了你的位置,你的视线可有为我停留过吗。”
周围的人步步紧逼,情况紧急,何秋纪一下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只是顺着她的话说。
“没有,我为何要为你停留。”
说话间,她已经被逼到小桥旁,退无可退。
何秋纪瞄了一眼,身后的池塘呈现出绿色,少说深达五米。
她五岁时在皇宫落过一次水。
自此,她心中就对水的产生了浓厚的恐惧。
“很好。”
宁玉琼挥了挥手,
下人们越靠越近。
她略微数了一下,眼前足足二十余人,她手中没有趁手的工具,早知道听许霍的,出门带两个护卫了。
她双拳难敌四手,这下难办了。
刹那间,一只箭蓦然向她飞来,速度极快。
喘息之间,何秋纪惊恐地迅速侧开身体,箭矢擦过她的脖子,将吹弹可破的肌肤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留下。
宁玉琼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一时间,何秋纪并未感觉有痛感传来,只觉得脖子上沾上了水,冰冰凉凉的,她摸了一下,满手鲜红。
趁愣神之际,一双手毫无预兆地向她推来。
“扑通”一声。
人直接坠入河中。
“何秋纪!!!”
同时,声音惊到了树上躺着的女子,她惊了下,即刻从树上下来,一把推开宁玉琼一头扎入池塘中救人。
中郎将夫人在宰相府落水的消息很快传开。
在外第一个收到消息的就是距离宰相府最近的一条街道的街角,一辆马车中坐着提心吊胆的许霍。
瞬间,他怒火中烧,急到忘记了此刻并非皇子。
持剑就带人闯入了宁家大门。
17. 吃醋
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口鼻,死死包裹住她,失重让她丧失了所有安全感,双手只能被本能趋势胡乱抓着,找不到任何救命稻草。
恍惚间,何秋纪似乎听见一道落水的声音。
随后有人来到她身边,抓住了她慌乱的手臂,拽着她向上游去。
浮出水面后,何秋纪被拉到了岸边的草地上,脖子上的伤口虽不深,却还在渗着鲜血,有些痛。
何秋纪大口喘着气,摸了摸脖子,又看向旁边的救命恩人。
一袭眼熟的红衣贴在身上,从睫毛分明的眼旁垂下的发丝不断地滑下水珠。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才正在厅中参加宴会的众人闻讯而来,聚集在花园中,七嘴八舌地纷纷讨论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人群中传来林织的声音,她慌忙跑来何秋纪身边。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掉水里了,还流血?”
“我没事,”她对旁边人到,“这位便是喻小姐了吧?”
“多谢救命之恩。”
她随意摆了摆手:“无事。”
林织转头对宁玉琼吼:“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你管我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宁玉琼回怼。
“宁玉琼,你好好说话。”
一旁担忧万分却只能止步于草地边的宁未弦蹙眉说教道。
宁玉琼看着何秋纪,气得闭上了嘴。
这时,宁绪远姗姗来迟。
“发生什么事了?”
何秋纪一看到他就一肚子火。
想都不用想,刚才那一箭肯定是他派人放的,否则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他的宁府行事。
将父亲拉下来,把何家人逼走,如今还要对她赶尽杀绝吗?
何秋纪站起来,身上的衣服在嘀嗒地落水。
“宁大人,您该问问您的女儿。”
“我女儿?”
宁绪远坦然地说:“我可没看见我女儿做了什么事。”
“你们有人看见了吗?”
一时间,全场没人说话。
一是确实没看见,二是即使知道何秋纪是受害者,也少有人会为区区一个中郎将夫人公开得罪宰相。
看着人人事不关己的样子,何秋纪心里五味杂陈。
正当她思考着是忍下来还是孤身一人和宁绪远对抗的时候,世界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宰相大人,别来无恙。”
话落,秋意盎然,满园诗意的后花园出现了极其割裂的场面。
官兵从各个角落涌出,牢牢围住了所有人,然后戴着面具的一个陌生男子缓缓而至,满身怒意。
许霍?!
他怎么直接带人闯进来了?!
许霍走到何秋纪身边,看了看伤势,又将早已准备好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你怎么来了?”
何秋纪拢了拢披风,小声问:“还带着这样一个面具?”
宁绪远警惕地问。
“你是何人?!怎么敢直接带兵闯进来?”
许霍没回答何秋纪,而是转头剑指宁绪远,声音很冷:“你们对我夫人做什么了?!”
宁绪远听到声音愣了一下,忽然低了声音,神色也失去了高傲。
他艰难地扯了个笑出来,竟然解释说:“不过就是和小女玩闹了一下,无碍的。”
一众人惊讶非常,纷纷低语。
偌大的花园,空旷的草地上何秋纪被林织拦在身边,一身戾气的许霍护在她们身前,无所畏惧地和凉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宰相对峙。
何秋纪心中,感动油然而生。
自留在京都的那一刻起,她早已想过孤身一人对抗朝堂中所有的暗流涌动。
受伤,艰难,困阻,都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一切,然而此刻,有人挡在了她面前,义无反顾。
“父亲,”宁为弦的一直看着何秋纪,神色担忧,连忙权和,“不如先让人看看许夫人的伤吧。”
“对,”宁绪远连忙说,“来人,快先将夫人带到房间去,拿药膏来,再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
何秋纪小声对许霍说:“我没事,伤口不算深。”
“你如此大张旗鼓,以后会有人找麻烦的,先让他们撤了吧。”
许霍视线在宁绪远和宁未弦身上转了一圈,对上宁未弦对何秋纪明晃晃的关注。
听到何秋纪的声音这才收回视线。
“好。”
何秋纪被许霍和林织轻轻扶起来。
“喻小姐也一块去吧,你身上的衣服也湿了。”
“不用。”
喻朔梅拒绝了就要离开。
何秋纪拦住她,眼神真挚,又藏了些情绪:“一块去吧。”
喻朔梅犹豫了下。
“行吧。”
下人的带领下,离开后花园,来到了一间屋子里面。
没一会,宁未弦接踵而至,跟着的下人带来了需要用的衣服还有药物。
“这些......”
宁未弦刚要开口,却被许霍打断。
“多谢你,我夫人,我来关照便好。”
宁未弦顿了一下:“好吧,那我告辞了。”
临走之际,他回头看了一眼。
许霍默不作声地挡在面前。
何秋纪正被林织嘘寒问暖,没注意别处,于是她瞧见许霍的举措有些不明所以。
“你做什么呢?”
许霍回身:“没有。”
“我早说让你不要来了,龙潭虎穴,有什么好来的。”
“我来自然是有我要做的事。”
“你出去吧。”
林织对许霍说:“这里我来照顾她就好。”
“可......”
许霍有些意外,“我......”
林织问:“你帮她们换衣服吗?”
何秋纪符合道:“你先出去吧,我等下就出来了。”
“行吧。”
许霍无奈地关门离开。
“说吧,找我什么事?”喻朔梅直言。
她直言:“我希望我们能站在一条线上,何家和喻家。”
喻朔梅有些意外:“你想做什么?”
“自从家父蒙冤被赶出京城后,从前位高权重的人被降职的降职,调走的调走,如今的朝堂今非昔比,相信你也清楚长此以往凉国一定会出事。”
“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敌人是谁,我们既同病相怜,为何不联手呢。”
喻朔梅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何秋纪接着说:“我知道,这件事现在让你做决定不可能。”
“我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同时也能全权代表何家,你替我转告给喻大人,可以吗?”何秋纪问她。
喻朔梅抬了下下巴:“她呢?林家也在?”
林织道:“我们林家和何家是世交。”
“知道了,我考虑一下。”
说完,她快速换好衣服,然后出去了。
“你说,她会同意吗?”
林织纠结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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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应该会的,我听说她这人一向冷漠,既然松口,就应该会做。”
“希望吧,我倒是没想过她会救我......”
何秋纪猛地打了个喷嚏。
林织忙说:“别聊了,快将衣裳换了吧。”
-
门外,许霍出来不久,一位小厮走上前来。
“大人,我们大人请您过去。”
许霍看了眼房间,犹豫片刻后:“带路吧。”
“臣见过殿下。”
宁府一间隐蔽的小屋内,宁绪远跪在地上,“不知今日殿下来,有何要事?”
许霍忽然来了火气。
“怎么,我夫人落水不是要事?”
“我还没问你,为何找人向她射了一箭?”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宁绪远支支吾吾道:“只是......”
许霍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不悦地蹙眉:“说。”
“殿下是去监视那何氏女的,是陛下交给殿下的任务,既然是任务,臣就有责任协助一二,况且,陛下对她早有提防,只是碍于情面不好置于死地,于是只能微臣来做......”
“你听好。”许霍打断他,眼中满是警告。
“没有我的命令,她,你不准动,就算有一天取命,也只有我能取,懂吗?”
“微臣知道了。”
许霍惦记着何秋纪的伤势,说完便摔门离去。
宁绪远从地上起来。
终于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那日任务失败,原来是爱上了。
这么说,他一时半会还杀不了她。
真可惜。
许霍回到那间房的时候,门还未打开。
与此同时,宁为弦迎面而来。
“你来干什么?”许霍语气不佳地问。
宁为弦微微行了一礼,温和道:“夫人的伤是小妹造成的,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需要代为致歉。”
“不需要。”
“礼不可失。”
“那你想如何?”许霍挑眉,“亲自道歉?”
他可一点都不想让他们见面。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推开。
何秋纪身着一袭浅黄色衣裳,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头发还未干透的模样,面色失去红润。
宁未弦视线直接掠过许霍,忙说。
“夫人,在下替小妹向夫人致歉,她还小,生性顽劣。”
“免了。”
何秋纪不打算在这里计较原谅与否,来日方长,宁玉琼,宁绪远,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许霍不高兴道:“行了,歉倒完了,我夫人不接受,你可以走了。”
“夫人,你注意休息。”
何秋纪淡淡道:“有劳挂心,我会的。”
许霍双手环在胸前催促:“走吧,昂。”
宁未弦只好离开,背影莫名凄凉。
何秋纪收回视线,为许霍:“宁为弦是得罪你了吗?”
“你似乎不太喜欢他,宁绪远和宁玉琼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但他似乎还不坏......”
“不坏?!”
许霍有些惊讶,气得语不成句:“他、他,不坏?”
“你觉得我有问题?!”
“啊?”
她有些错愕,“我也没这么说呀,这么大反应?”
许霍气得脸都要红了。
“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以后少来这里!看见他就烦。”
18. 爱是常觉得亏欠
何秋纪说:“人家就是来道个歉。”
“就是,再说喜欢就喜欢呗,我们何秋纪又不喜欢你,你有什么好吃醋的?”
林织撇了许霍一眼。
她心里一直觉得区区一个四品下的中郎将,一点都配不上何秋纪,即使他今天大张旗鼓地护着何秋纪,那也是空有其表。
许霍咬了咬后槽牙,差点拔刀。
何秋纪看了眼许霍越来越阴暗的脸色,连忙扯了扯林织小声说:“我喜欢他。”
林织:?我脸疼。
“你再说一遍?”
“这才几天?你俩就搞上了?”
许霍一边心悦于那句“喜欢”一边蹙眉面向林织:“吃过什么恶臭的东西吗,说话这么难听。”
“哎你——”
“停停停。”
何秋纪连忙阻止:“你们俩怎么莫名其妙吵起来了?”
此话一出,林织反而双手叉腰:“何秋纪,这个男人给你灌迷魂汤了吗?”
何秋纪连忙说:“此事说来话长。”
“......”
许霍冷冷得看着何秋纪对那个小矮子低声言语。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讨厌,宁绪远讨厌,宁未弦讨厌,他妹妹也讨厌,眼前这个林织也讨厌......真想把何秋纪锁在屋子里,关起来,那都不准去......
“走了,想什么呢?”
何秋纪打断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织已经离开了。
“下次别来了。”许霍说。
何秋纪问,“你担心我受伤?下次带两个人就好了。”
许霍纳闷地问:“这案子是非翻不可吗?”
“当然。”
“我不想让你受伤。”
“无碍的。”
在她眼中,这点伤根本不碍事,从前练武伤得伤比这多了去了。
她还这里主要就是想找喻朔梅的。
何家和喻家属于同病相怜,但她如今的身份直接去找喻老爷不合适,他也不会瞧得上她,但找喻朔梅就不一样了。
偏偏喻家小姐爱我行我素,行踪不定,她才来宴会找人。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怕,自从小时候在皇宫意外落水,她对水的恐惧便在心中扎根。
在许霍的带领下,两人直接走出了宁府。
何秋纪也不太想和他们打一声招呼再离开,太糟心。
“你今日这样一出,以后他们找你麻烦怎么办?”
许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找就找呗,我不怕他们。”
她有些意外:“你的官职,你的前途,都不在乎了?”
“那如果我今天没来,你受到的欺负不就更多了吗。”
“所以我还是来了比较好,”许霍笑笑问她,“你觉得呢?”
何秋纪没有收下明目张胆的情话:“我觉得你的选择都好。”
许霍笑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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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思考。
中郎将这个官职是否太低了,低到连保护何秋纪都做不到,真废。
于是几日后,中郎将许霍升为卫将军。
少有人知道,没有圣旨,没有光明正大,。
带兵闯入宁府的事情也被压了下来。
-
又下雨了。
秋季的雨下下来一场,天气就冷上一些。
庄子的《逍遥游》又读了一遍,这让薛徽对皇宫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金木走进来:“殿下,二殿下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有宁绪远在其中周转,朝中没人会说的。”
“兵部的事情查出来了吗?”
金木说:“小的正要禀告。”
“是何大人留在京都的嫡女,何秋纪做的,她以为瞒得很好,但所有的城防部署都在殿下手里,多费些功夫便知道了。”
金木问:“这件事要说吗,殿下。”
薛徽想了想,喃喃道:“她这是要将搅翻天,何大人性子如此沉稳,没想到教出一个烈女。”
他随意地对金木说:“随了她的意吧。”
“牢里那个人选个好时间放出去,记得不小心告诉何家的探子。”
金木说:“如今朝堂上的人各怀心思,谁都有想做的事,谁都雄心壮志觉得自己能有一片天,但其实殿下才是看得最透彻的人。”
“透彻又如何,我又逃不出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再透彻也是空有其表。”
“去吧。”
19. 劫囚车
宴会过后。
她和宁绪远的斗争正式从暗处抬上明面。
现在她手中只有兵部的一个证据,不过有喻假和林家的助力,场面虽没有胜算,但他们也不逊于宁家。
倦鸟归林,引发躁动,风声鹤唳。
因何家一事起来的水花来到了最后的尾声,大理寺关押的一位士大夫,在近日即将流放边疆。
这位士大夫乃何域的幕僚,两人关系匪浅。
得到消息后,何秋纪当即决定劫囚车。
许霍手一抖,毛笔端的墨水险些溅在纸面上。
他扯扯嘴角,笑问:“你在说什么啊?”
“肖叔叔跟了父亲这么久,我不能看他流放边疆,更何况,他许多事情,救下他于翻案百利而无一害。”
何秋纪滔滔不绝:“时间和地点我的人已经查到了,五日后,在京郊,他们走西门出城,万事俱备。”
许霍无奈。
他不明白为什么放在旁人心中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会从何秋纪嘴里如此轻易地说出来。
许霍放下笔,劝说道。
“毕竟是劫囚车,太危险了,要不算了吧,你要真的放心不下人,我派人照顾一下就是了。”
“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何秋纪打断他。
“是你说让我做事之前知会你一声,所以我才和你说。”
“怎么了?你不支持我,是觉得有何不妥吗?”
她看着许霍问。
许霍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却缓缓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松了口:“没有。”
“你既想做,便放手去做。”
得到同意,何秋纪笑了笑,她也不是需要许霍帮忙,许霍只要愿意支持她就好了,一切事情她都可以自己搞定。
京都这样龙潭虎穴,尔虞我诈的地方,能在得到爱人的助力,比什么都让她安心。
这时间,何秋纪忙着安排劫囚车的事情,许霍也忙着。
他成天早出晚归,两人甚至一天连话都说不上两三句。
何秋纪觉得奇怪,问了许霍两句,接过许霍什么都不说,只说最近刚刚升官有些忙,两日便好了。
时间很快来到五日后,万事俱备。
临走之前,她想去和许霍说一声,到门前却听见屋内传来声音。
“查......有问题......无辜......”
断断续续的,似乎是下属正在向他禀告些什么。
何秋纪没选择打扰他,直接带人走了。
没一会,在京郊一跳出西城门的必经之路上,几人早已埋伏等候,周围都是树林,少有人来往。
符绿问:“小姐,我们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公然劫囚车,万一......”
何秋纪打断:“不会,翻案最重要,再说,我们有后路......”
“嗯?”
翠竹道:“小姐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何秋纪握着剑柄。
林子静悄悄的,忽然的风声带动了树上摇摇欲坠的枯叶,随之飘落,细碎声音不断。
她中指放在唇中,小声道:“嘘,有人。”
几人瞬间噤声。
仔细聆听半晌,何秋纪对他们摆摆手。
“跟我走,这里。”
她边走边观察,带着手下的人又行了五里路,然后忽然察觉道什么,带着他们在一个早已废弃的小庄子边埋伏下了。
翠竹疑惑。
“为何来这里,刚才地势不是更广阔吗?”
“他们既出现就是来救人的,不然就是来拿囚车做诱饵来引我们出来,”何秋纪小声解释说,“所以我们不如往后退些,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没一会,一行军队缓缓出现。
跟何秋纪想的不一样。
军队完好无损,没有半点被劫囚车的迹象,囚车中,肖德满面死灰地蜷在一起,瘦骨伶仃。
忽然间,何秋纪似乎明白了什么。
同时,她感受到了暗处的一群人。
但此刻来不及考虑其他的了。
不需要何秋纪过多吩咐,几人对视一眼,立刻拔剑冲了出去。
官兵大喊!
“有人劫囚车!!”
“快!快迎敌!!!”
何秋纪冲在最前面,趁着许多官兵没反应过来,一下冲散了队伍。
何秋纪一路杀到最里面,一下就将木质的囚车劈断,三两下将肖德身上的木枷劈断。
肖德有些意外,立刻站起来眼泪婆娑:“怎么是小姐?!”
“是我,肖叔叔安心。”
说着,何秋纪一边护着人,一边厮杀起来。
这些都是大理寺的护卫,没有官兵那样的大开大合,也没有战场上厮杀的将士杀气澎湃,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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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纪自己,一共就带了六个人,竟然解决得毫不费力。
片刻后,血流成河。
他们纷纷收剑。
何秋纪回身安慰:“没事了肖叔叔。”
肖德的眼泪留下来:“小姐这样救在下,在下万分感激,可小姐这样做,不是让人拿住把柄吗?”
“无事,”她将周围的林子环视一圈,说,“我既敢做,就不怕后事。”
世界静静的,林子偶尔传来几声鸟叫,生机又凄凉,又是一个日暮。
何秋纪回头。
看见丛丛树林中早已站着那些人。
很昏暗,光线无法完全呈现出他的面容,可何秋纪还是认出来了。
“你不是忙吗。”
许霍轻轻走来,脚踩在枯黄的树叶上,又轻又重:“我要是前几日不忙,今日就没有空站在你身后保护你了。”
“我没有说要你保护,”何秋纪摊了摊手,示意周围,“没有你,我一样可以。”
“我不放心。”
许霍走到了面前。
何秋纪看着他,需要微微昂起头。
“许霍,你瘦了。”
一切苦劳被一句话轻松化解,成了甜蜜的糖浆。
许霍扬起一贯的笑。
“我要是说不累,是不是太矫情?”
何秋纪笑着点头。
“所以我们回去吧。”
与来的时候偷鸡摸狗不同。
回去时,他们坐的是卫将军的马车,身后跟着随行军士,没有人会怀疑卫将军的夫人与今日劫囚车的事情有关系。
马车上。
许霍歪头,靠在了何秋纪肩上。
两个人都没说话,一起一伏的呼吸让马车染上了别样的氛围。
“如果我今天真的出现意外,你会怎么样?”
“保护你啊,”许霍淡淡地说,“我带了这么多人。”
“话说回来——”
“你做事之前就真的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何秋纪说:“我不考虑这些,做人做事要果断,一旦有机会就一定要抓住。”
许霍失笑:“我估计这若大的天下,敢如此做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何秋纪声音很轻,因为她察觉到许霍快睡着了。
“我很独特,我知道。”
没一会,耳边的呼吸变得十分规律,安详。
20. 抉择
何秋纪就这样静静听着。
安静又祥和。
许霍的侧脸靠在身边。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他,追溯回忆,她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呢,第一面的告白?并不是。
又或者是一次又一次的保护?但当时没有许霍她也可以处理好一切。
她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点。
而爱就是这样,润物细无声,等发现时,已是参天大树。
马车回到府前。
许霍恰好醒来,他依旧靠在何秋纪身上,不起身,睡眼朦胧地嘀咕着:“我怎么睡着了......”
“对了,肖德你打算将他安置在何处?府里恐怕不行。”
何秋纪说:“眼下翻案需要助力,我打算将肖叔叔留在身边。”
“那你有安置的地方?”
她点点头:“有的。”
许霍似乎来了精神,追问道:“何家在京都还有人?还是说你有别的宅子,但那样不安全吧。”
何秋纪淡淡地说:“你放心,绝对安全,父亲留下的人很多,保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许霍没接受这份答案:“你答应过,做事之前要和我说一声的。”
“这样我才能更好的保护你,就算你父亲留下的人再多,也抵不过我这样敞亮的身份,我掩护你们,这才最安全。”
何秋纪有些不喜欢做事被掌控的感觉。
她难以察觉的微微蹙眉,说:“你放心,真的没问题的。”
说完她就走下了车。
许霍盯着她,悄悄咬了咬牙。
马车上这样一睡,许霍像是忽然来了精气神一般,变得生龙活虎。
何秋纪打算看一会书呢,许霍却在她身边忙前忙后,一会说这么多年累了吧,一会又说今晚她爱吃的做辣子鸡好不好,一会又说等过段时间清净了就带她出去玩。
整整半个时辰,何秋纪连一页都没翻得过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
被揭穿,许霍也不绕弯子了:“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把肖德安置在哪里了。”
何秋纪合上且放下书:“你为什么就这么想知道这个?”
“我想更好的保护你。”许霍抬手,诚恳的发誓说,“真的。”
何秋纪不解,却受不了他死缠烂打的样子。
“望禾楼。”
她说。
“放哪里做什么......”说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它是你的?”
“我父亲的。”
许霍沉默了。
“怎么了?”何秋纪问,“太惊讶?父亲为官多年,这点底子还是有的吧。”
说完,她不再搭理许霍,拿起书接着看起来。
房间安静了片刻后,许霍忽然说。
“我在想那天没做完的事情。”
何秋纪大脑空白了一下。
她将书移下来一些,两人对视。
“你跳脱得也太快了吧?”
许霍笑笑:“开玩笑的。”
“不说了,天黑了,我去吩咐厨房做你爱吃的辣子鸡。”
说着,许霍从榻上下来,走出房间。
何秋纪目送他离开,心里泛起一些疑惑,不过很快就烟消云散。
晚膳没一会便端上了桌子,很多都是何秋纪爱吃的,许霍记得很清楚,她大快朵颐,许霍就静静地看着,平静安逸的时光如流水,淡淡地过,潺潺不倦地溜走,默不作声地将一切推进。
-
前线传来战况。
楚国奋起反击,一连几战彼此势均力敌,都讨不到好处,甚至胜利也是险胜。
这份急报传入皇宫,反应最大的是皇帝,怒不可遏,万分急躁。
这几日上朝时,大臣们都胆战心惊,生怕不小心触怒龙颜,早来灭顶之灾,但千防万防,还是有几个大臣惨遭祸事。
抄家,落狱,流放,朝中又掀起一番风浪。
何家的暗卫也没闲着,许多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
那些被抄家的家族,实际上根本无罪,和何家一样,都是被冤枉的。
与此同时,白鸽披着许多日的星辰和白云携着一封家书缓缓落在望禾楼,几经辗转,最后送到何秋纪手上。
许霍收入眼中,在暗处监视着一切。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何秋纪打开书信,得知家人皆安,悬着多日的心终于放下。
父亲问及她是否安好,也听说了京都发生的一切,事急从权不得不修书一封。
他和母亲在信中阐述了许多观点,和何秋纪的不谋而合。
这一切,不通之处太多了。
皇帝蓦然抄家,收敛钱财,这让人不免怀疑,朝中的改变或许不全是宁绪远一手操控,他身后一定还有人,那个人,他们都没提,但都想到了。
是皇帝。
何秋纪放下书信,愁容满面地烧掉它,烛火闪烁,却没照亮屋外,门柱上,暗暗靠着一人,几乎融于夜色。
前些日子,他不只是在替何秋纪铺平道路。
自那日受到责罚的时候,许霍心中对父皇疑心已起。
经过许多日不间断的调查。
父皇,您瞒儿臣瞒得好辛苦。
既要除掉何家,为何要做得如此冠冕堂皇,为何又让他去监视。
爱是一个最无法估量的事情。
身为皇嗣,身为身负任务的人,他竟然爱上了任务的对象。
又可笑又悲哀。
这些天,他无一日不在权衡。
是父皇的命令重要,还是何家清白重要。
一个天枰架在心中,纠结多日,他最终选择了皇命。不为别的,他姓薛,是皇家子嗣,父皇所为定有他的用意,作为儿臣,他需要遵守,为国家,也为皇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古如此。
不过他拼尽性命,也要保护她。
要做什么便做吧。
别触及底线就好了。
夜色朦胧。
情意缱绻的两人却背道而驰。
何秋纪手中已经有一份能证明户部侍郎说谎的破绽,有牢狱中的程池和肖叔叔,他们虽无法直接证明却也是眼下不可或缺的人证。
她差一个最直观的证据。
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可以。
而且还有一点。
父亲得知朝中抄家的风波后,竟然让她尽可能将人救下,不行则尝试拉拢,这些人对他们的翻案和以后对抗宁绪远,甚至是那个不能轻易说出口的人,大有裨益。
可这事太难办了。
这两天何秋纪整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给许霍愁得不行。
许霍一直在不停地拦着她:“太危险了,你不要去。”
“我一定要去。”
许霍拒绝地很干脆:“不行。”
何秋纪意志也很坚定:“我要去!”
“你为了救这些人不顾性命吗?!”
何秋纪心情非常不耐烦:“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有保全自己的办法!”
许霍不觉也有些窝火,蹙眉:“你怎么保全?”
“不要凭着一腔热血做事,你母家护不住你。”
何秋纪盯着许霍,神色是绝无仅有的坚定:“我不是傻子,世界上有许多我牵挂的人,也有牵挂我的人,我不会弃自己的命与不顾,你就不能相信我一下吗?”
“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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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事实就摆在面前,你不但完成不了还会危机生命,救囚犯这种事一旦被陛下知道,我也护不住你,你非死不可,懂吗?”
何秋纪语塞。
许霍说的没错,可父亲临走之时留下了底牌,她不会死,目前的情形,只有孤注一掷,才有机会。
见她神情松动,许霍连忙说:“这件事你听我的,其他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不行,就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
这件事若是没做成,日后她一定会后悔。
而且,一个人绝对做不成,京都还需要人助她一臂之力......
两人你来我去,就是争执不休。
忽然,许霍把怒意收进心中,压抑着,表面淡淡的。
“你确定要怎么做?”
何秋纪思考着,没留意许霍眼眸中暗流汹涌。
她斩钉截铁地答应:“对,我必须要做。”
很意外,许霍笑了出来。
“行,我拗不过你,答应你还不成吗?”
她一愣:“真的?”
许霍面色不动,点头:“真的。”
她蓦然笑出来:“太好了!”
“许霍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会支持我的。”
许霍回应她。
“对,我会支持你的。”
“外面很晚了,你今日早些睡觉吧。”
说着,他站了起来,来到何秋纪身边,俯身将人搂在怀中。
她很喜欢拥抱,温暖将她温柔的包裹,仿佛沉溺片刻的温柔乡。
亲昵着,耳边响起声音。
许霍说:“你会支持我的决定的。”
“嗯?”
何秋纪放开他,有些不解。
许霍没回答,只是抚了抚她的脸颊,满眼柔情,让人沉溺其中。
“晚安,好梦。”
许霍转身离去,顺势将门关上。
两边门合上之时,许霍站在中间,他习惯于一身深色,隐匿于夜色,如锁死猎物般的眼眸闪过一瞬间的凌厉光芒。
下一秒,门彻底合上。
何秋纪没多想,沉浸在纠结了好几日,许霍终于终于支持她决定的喜悦中,褪去衣物,钻进被窝。
可是很奇怪。
她睡眠向来很好,今日却怎么都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地直到后半夜,才勉强进入梦想。
而这个梦不是如许霍所说的好梦。
是一个噩梦。
她梦见皇帝下旨,赐死何家所有人,许霍不见了,那块父亲留的墨绿色玉佩也不见了,以至于他们无法反抗。
最后,她被押上法场,跪下,长刀挥来,一片灰暗。
“啊——”
何秋纪猛地惊醒!
她大口喘息,九九无法平息心绪。
是假的。
都是假的,何家不会死,翻案会成功的。
都是假的......
何秋纪一个人缓了很久很久才安稳下来。
她发现,外面没有一点儿声音,平常伺候她的下人早上听到一点动静都会进来,今日如此久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随意披了件外衣来到门前。
却发现门完全推不动。
她心陡然一凉。
猛地晃了两下,又拍起来。
“来人!来人!”
“夫人。”
是个小厮的声音。
“门怎么关上了,是不是卡住了?”
“夫人,是——”
小厮的声音随着一道熟悉身影来到门前而停止,他一改往日温柔,声音又冷又硬。
“你老实待着,在那些人彻底离开京都之前,一步都别想出去。”
21. 亲吻
何秋纪双手趴在门上:“许霍,你再说一遍。”
她听见许霍轻轻叹了口气:“我是为了你好,听话。”
“你昨天答应好的啊!”
她不愿相信,只时隔一夜,曾经的话已经不作数了,又或者......许霍从来都没答应过她,都是骗她的。
何秋纪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她宁愿许霍从来没答应过她!
“许霍,”她轻轻开口,是问题也是请求,“你说话。”
她给他解释的机会。
许霍垂着眼眸,最终回答:“很快的,就两天。”
“你的护卫都被我看管起来了,这段时间的一日三餐我会给你送来,若是无聊,我给你......”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一口气堵在胸口,眼眶发酸,她有无数责备的欲望,却说不出任何话。
“我知道你会怪我,”许霍悲哀地笑着,“没事,我做好准备了。”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
“许霍!!!”
何秋纪不住地拍打着门。
“放我出去!!!”
“你放我出去!!!”
......
没人回应,许霍的背影也消失于视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秋纪似是喊累了,也站累了,她脱力般靠在门上,身体慢慢下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压制许久的泪夺眶而出。
她不喜欢背叛的滋味。
难以启齿,不只是失去了精神上的支持,她更接受不了欺骗,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哭了不过片刻,何秋纪就抬手,拂去泪痕。
有什么好哭的。
真是矫情。
可以依靠的人出现不过两天她就变得软弱起来了。
不帮就不帮,不同意就不同意。
她也不需要别人。
何秋纪从地上起来,环视一圈周围,窗户在外面被关上了,没有出路,房间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还有两天,她一定要逃出这个房间。
这两天一到点,许霍就准时出现在门口,敲门,开锁,然后才进来。
许霍一贯如常的笑,一直温柔地温柔地讨好着她,贴心准备好精心的膳食,还拿来了很多解闷用的小玩意。
甚至着人拿了棋盘,叶子牌之类的想要和她一块玩乐,哄她开心。
何秋纪从不搭理他。
许霍一次又一次,从来不掉笑脸。
“有什么用呢?”
又一次,何秋纪快速用完膳,许霍邀请她下棋,她抬眼,冷声询问。
许霍苦苦支撑的笑脸顿时僵住。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原谅是吗。”
许霍不安地蜷了蜷手指:“我不求你原谅,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我就想让你开心一点,这几天,你一次都没笑过。”
“可以,”何秋纪说,“你现在放我出去,这是你唯一弥补的机会。”
“我......”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替许霍开口:“你不要这个机会。”
又一次,何秋纪再次给许霍选择。
还是一样,许霍垂眸。
默不作声。
“那你走吧。”
“你放心,你关不住我,我一定会出去的。”
许霍蹙眉,泛起细微怒意:“你就不能安稳待在这里吗?”
“同样的选择,你也没放我出去。”
许霍心口的火瞬间涌起,他强制压住,淡淡呼吸下,褪去千疮百孔的温柔。
“同样的话,你一定出不去。”
何秋纪转头看向他。
充斥着无数感情的两道视线时隔快两天再一次交会,其中藏有太多情绪,太多关心和责备,还有无法宣之于口却是罪魁祸首的爱。
心口泛起细细碎碎的疼痛,许霍最终落荒而逃。
于是何秋纪怒意撑起的冷静支离破碎。
温热的心仿佛被死死揪住一角,不住地沉闷的痛着。
许霍,你困不住我。
我一定会出去。
明天午时,那些所谓的罪臣就会离开京都,前往边境。
她只有一次机会。
隔日一早。
许霍没有出现,送早膳的是一个眼熟的小厮,他放下吃食便离开了。
等一个时辰,他再次进来准备收走碗筷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小厮吓坏了,连忙跑到自家大人面前禀告。
许霍一惊,即刻来到房间。
未开窗的屋子显得昏暗又冷清,细小又浩然的灰尘清晰可见,落针可闻。
不安的心跳冲入大脑,许霍心慌地到处寻找。
蓦然,左眼闪入一道光芒,冰凉的匕首毫不留情向他刺来,许霍迅速躲开。
何秋纪回身定在原地,单臂平举。
“你一定要这样。”
许霍咬着牙,显然动了大气。
“少废话。”
她极速再次靠近,匕首和她在许霍身边游刃有余地躲避阻碍,寻找机会。
没有言语,整个房间全是肢体敌对的接触带来一次又一次沉闷的碰撞声,满是利剑。
一招一式尽显杀意,却也在偷偷留手。
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许霍揪出时机一把钳住何秋纪的手腕,大臂一揽,将人背身死死扣在怀中。
“你想杀了我。”
淡淡的,听不出生气或是伤悲,仿佛只是陈述事实。
“你放了我。”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了。”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别想出去。”
下一秒,他一下打在何秋纪手臂上的麻穴,她闷哼一声,手一抖,匕首掉落地板,许霍抬腿将它踢开。
“现在你没有武器了。”
何秋纪没有慌乱,反而握了握拳,让感知迅速回归。
许霍就安静地等着她。
何秋纪轻笑一声。
“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什么?”
许霍一慌。
下一秒,她忽然周身以一股极为柔软的功力趁着间隙挣脱开他大开大合,极为霸道的禁锢,一个漂亮的旋身来到对立面。
局面再次回到最初。
没了武器,这次是双方最纯粹的身法和手法的博弈,一掌攻左,下一击则落在腹部,被许霍全部化解,反手用绝对的力量回击。
借力使力,非常变通,千回百转粘着敌人的打法,全力的进攻让敌人不得已防守,于是力量孜孜不倦,每一下是防守,也都是攻击。
进攻者仿佛柔弱无骨,又力大无穷,像丛林里嗜杀的蛇类,死死缠绕,直到让敌人丧失呼吸的资格。
这是家族惯用的武功,一脉相传,代代不绝。
和上次的处处留心不同,何秋纪满眼都是攻击力。
许霍的表现让她大为震惊。
在这样的打法下,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她蹙眉:“为何放水?”
“不是不让我出去吗!”
许霍面如土色:“谁教你的武功?!”
“你管我从哪学的!”
招招败落,眼看她就要大胜,许霍终于从这妖孽的打法中回过神来,大开大合的章法顷力而出,终于将何秋纪击退。
无法喘息,何秋纪接着反回,两人再度纠缠。
不过片刻,彼此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场面陷入僵局。
双方偶然的一式让他们忽然抵住彼此的双手,双方皆不愿退步,却也难以更胜一筹,局势意外的僵入暂停。
许霍心乱如麻。
眼前人用的武功太过诡异,虽不是一招一式皆为绝唱,但却每一步都能精准克制他所炼的武功。
这套大开大合的功法是皇室专属,自开创凉国的先祖流传下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功能步步限制它?
她又是师承何人?
何秋纪盯着他,没注意许霍的异样,她是眷恋的,这次分开后,他们或许就此决裂,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这样与许霍近距离了。
若知今日,她该早些空出时间,和许霍的时光或许能再幸福些。
可惜。
往时不可追,更无法惋惜。
“许霍。”
她唤一声。
把许霍的神思叫了回来。
不等反应,她猛地发力,不是攻击,不是往外推,而是将许霍拉近。
她贴上去,主动用唇瓣消磨咫尺的距离。
震惊让世界静止,什么都不动了,原则上人类无时无刻用来感知周遭的强大意识此时此刻只能承受唇上柔软的触觉。
千钧沉重,将一切消磨。
他被动地感知着何秋纪横冲直撞的软唇轻轻撬开他的唇齿,直愣愣地在陌生的地段探索着什么,笨拙又心急。
他们敌对的力量缓缓软下来,何秋纪抽出双手,托在许霍脸庞,从火急火燎转化为慢条斯理,仿佛享用佳肴。
只是被捧着脸,许霍却宛如置身天堂,飘飘然地沉溺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霍想抬手,却发现温柔乡的醉意蔓延到了现实。
他的手抬不动了。
思绪变缓了。
何秋纪放开他,夺走了天堂,还给他迷药。
“我说过,我会走的。”
看不清她了,那双鲜红的唇瓣还挂着水渍,晶莹剔透,秀色可餐,欲壑难填。
许霍双膝一软,倒在何秋纪肩膀上。
侧着脸,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厮磨。
“别走。”
“我求你。”
何秋纪不为所动。
“许霍,遇到你我很开心,可惜我们好像走不到一块去。”
说着,她轻轻蹲下,小心翼翼地将许霍推开,让他背靠在衣柜上。
“不......”
“别、别走......”
何秋纪毫无眷恋地拂袖离去。
房间传来一道重物跌落的声音,许霍侧着身子摔在地板,让人柔弱无力的迷药压制不住最后的意识。
她爱穿鲜明的衣物,就和她这个人一样,大胆,耀眼,夺目。
许霍伸着手,想尽力去够,却只是镜花水月,残灯末庙。
望禾楼后面有一块空地,曾经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今时今日却站满了人,暗卫专属的暗色,黑压压一片,低调又难掩强者之意。
“小姐,万事俱备。”
符绿抬手禀告。
何秋纪点头,转身对身后的一众暗卫道:“这次不必以往有人帮忙,虽有助力,可此次难度前所未有,希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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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全力以赴。”
众人整齐划一地下跪:“小姐吩咐,在所不辞!”
“很好,”她决然转身,“出发。”
此次押解流放的犯人前所未有,随行军队也自然壮大,出城路上围观百姓层出不穷,声势浩荡。
一路大张旗鼓地出了京都,直到进入树林中才安静下来。
暗处,一群隐匿在大自然中的猎豹蓄势待发。
在寂静之时,伴随着天空凌乱的几声鸟鸣,他们倾巢而出。
领头的官兵吓了一大跳,忙得拔剑抵抗。
“你们是何人!竟敢拦截官兵!!!”
何秋纪没带面纱,一身暗蓝色衣服张扬霸气又娇媚。
“我,何家嫡女,何秋纪。”
“你!”
“竟然是你!”
官兵怔怔地看了片刻,连忙对身边人道:
“去禀告大人!快去!!!”
何秋纪恶狠狠道:“来不及了。”
“你们既然是宁绪远的人,死在我手中,也不算枉死。”
她直接持剑来到他面前,直接打起来,一招一式都充满杀意。
囚牢内一众人瑟瑟发抖,不敢出声,也不敢乱动。
他们什么都没做,却要无辜受牵连。
一超混战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她带来的人武功虽高,却没有官府的人多,双方不相上下。
官兵身上出现几道满是鲜血的口子,而何秋纪只是略微有些疲累。
和许霍一战耗了她不小的力气,不然也不会和这个杂碎纠缠这么久。
“何大小姐,这些人你今日都救走,在明日太阳升起前,赐死的圣旨就下来了,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逃?”
何秋纪肆意地扬起嘴角:“我为什么要逃,何家坦坦荡荡,”她剑指向囚牢,“他们也坦坦荡荡!”
“到底是真的有罪,还是有人要为一己私欲而牵连无辜的人!”
官兵气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污蔑宰相!!”
何秋纪依旧笑着:“宰相又如何!”
说着,她将剑移回来。
“我跟你废什么话。”
话落,她直接冲上去,杀伐果决,官兵苟延残喘地挡了两下,第三剑挥去,血溅当场。
首领已然诛杀,剩下的只是乌合之众。
“杀光。”
一声令下,追逐之战拉开序幕。
她看见视线所及之处,一个人又一个人倒在地上,失去生息。
手下快死将木牢劈开,前几日跌落谷底的家族重见光明。
正当何秋纪想喘一口气时,安静的周围猛然涌出来无数人,他们不是官兵,是侍卫,棕色的衣着服饰,是宁绪远的人。
不到片刻,将刚刚经历一战,身心俱疲他们全部围起来。
何秋纪紧握着剑,死死盯着拥挤人群中暗暗涌动的地方。
宁绪远坐在马上,晃晃悠悠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别来无恙,何大小姐。”
何秋纪环视一圈,咬牙切齿:“好算盘啊,宰相大人。”
“不愧是首屈一指的才女,就是聪明。”
宁绪远道:“这些可都是你劫囚的证据,每一条人命都抵赖不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是让你坐收渔翁之利了。”
宁绪远得意地笑道:“既如此,何大小姐还有什么遗言吗?”
何秋纪虽不想屈服,但眼下众人都不适合作战,再说,有些事情正好能趁这个机会问问宁绪远。
“我问你,那次在皇家围猎场,是不是你让许霍来杀我的?”
宁绪远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高声笑了两下:“怎么,许霍和你说的吗?”
“是,还是不是。”
宁绪远掂量了一下:“他说什么,你信什么就是了。”
“还有问题吗?”
“我父亲——”
“是我。”
宁绪远承认得很骄傲。
“宰相的位置就这么好,你牟取私利,陷害忠臣,罔顾百姓性命,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你做的?”
这个问题像是没问到他心坎上。
宁绪远的神色不似半刻前嚣张,似乎有些无奈和屈辱。
“是我。”
“你还有遗言吗,或许我心情好,能带给你父亲。”
何秋纪说:“我不打算留遗言。”
宁绪远噗呲一声笑出来:“这是知道活不了了,所以这么洒脱?”
她深吸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会死。”
一直随身携带的荷包中,一块硬物似乎在暗暗发烫,若非万不得已,她断断不会选择这个方法。
“已经没人能救你了,除非你是神仙,否则今日必死无疑。”
“我就是她的神仙!!!!!!!”
闻声,所有人心脏陡然一跳。
何秋纪更是吓得一只脚不自觉往后扯了半步。
一道道马鸣响彻树林,层出不穷,一个个熟悉的衣衫前赴后继地将人层层包围,刚首挺胸。
枣红色汗血宝马立缓缓站在前方鼓起的小山丘上,许霍一袭黑衣,骑于马上,站在前面鼓起的小山丘,俯视一切。
马停在原地踏了几下蹄,马尾随意地来回扫着,死寂一般的世界,目之所及只有高贵马匹上气压低到黑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