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洲异事录》 第七百六十七章、岐山古井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九月十八、酉时、龙门镇、玉楼春酒楼内】 听到李恪这一句,崔鹏顿时脸若死灰,只得重新跪倒在地。他旁边的金湘鱼虽想帮他求情,然见李恪脸色说变就变,吓得也不敢多言,只好讪讪地退在一旁。 慕容嫣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凳子上,看着李恪一副正襟危坐、官威十足的样子,心中顿觉有趣。 “我的无病哥哥果然与众不同,他才这点年纪,仅凭一句话就能让一位将军跪在地上发抖,恐怕此刻就算是我二哥在,也未必能做得到呢!” 她的这一番心声,若是真的让慕容桓听到,必然会大感不服并与她争辩:三妹呀,你的无病哥哥毕竟是皇子的身份,可你的二哥只不过是天宝阁的二公子,连少阁主还轮不上,人家凭什么怕你啊! 自然,慕容嫣也必定会小嘴一噘跟她二哥争辩道:我的无病哥哥就是这么厉害,你别不服! …… 李恪自然也无从知晓慕容嫣此时心情的变化,他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崔鹏,顾自端起茶杯,喝着那杯苦涩无味的茶水,喝着喝着,忽然觉得茶水中亦深藏着一丝甘甜之味,若不是细品,亦实难品得。 跪在地上的崔鹏,忽然想起之前在军中曾听到过的一句传闻,说是圣上新封的那位“青衣卫百户”,可凭手中一把昆吾剑对五品以下官员行生杀予夺之权,这生杀之权乃代天子而行,可先斩而后奏。如今这位身佩昆吾剑的“青衣百户”就坐在自己身前,而自己这一个参将的官阶也才正六品,他如何不心中突突乱跳? “天啊!待会儿这李千户不会抽出他的昆吾剑给我来这么一下子吧?老子贪来的那三千两银子,可还没机会去花呢!” “要不……把这三千两都献了给他?不行,他是皇子,哪里还缺你这三千两?早知今日,老子费心费力去贪这些银子干啥!” “老家那个婆娘,等了老子快十年,哎呀,老子实在对她不住!若是此番有命回去,定要对她好一些!” 那崔鹏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只片刻之间,内心已动了无数念头,而大多都是后悔与自责…… 过得一会儿,李恪才终于面朝崔鹏问道: “我的‘龙纹玉牌’呢?” 崔鹏会意,忙缓缓起身,将怀中的那一块龙纹玉牌恭恭敬敬地献到李恪手中,口里不断请罪道: “末将方才多有失礼,请李大人治罪!” 李恪伸手一指旁边的一张凳子,“坐!” “是!”崔鹏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听话入座,挠了挠自己的一颗大头,心道总算今日是有惊无险呐! 李恪朝慕容嫣点了点头,复又问崔鹏道: “听闻龙门镇出了一只‘天山玉掌’,有这回事吗?” “有有有!”崔鹏顾不得喝一口金湘鱼递上来的“西域苦茶”,忙点头回道: “这事还是前不久一个猎户发现的。他进山打猎,饥渴难耐时在山里找到一处古井,井水深不见底。他从井里打水时,猛地看见井底竟然‘躺’着一只手掌!那手掌就跟活人的手掌一样,翻来覆去地能动,只是不知道咋回事,竟然一直躺在井底?” 旁边坐着的舒恨天心下不解,即插口问道: “猎户打猎?你们这茫茫戈壁,到处风沙漫漫,还能有地方打猎?” “咳!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啊!”崔鹏忙解释道:“咱们这里虽是沙漠,但毕竟与天山相隔不远,离此不到百里有一座‘岐山’,是天山的支脉。岐山中多野兽,最多的是灰狼,其次就是黑熊。那黑熊的熊胆性热,能治寒病,要是卖到长安,其价堪比黄金啊!除了熊胆之外,熊掌、熊皮也都价值不菲,是以咱们龙门镇里靠打猎为生的猎户不在少数。” 李恪接着问道: “既是一只手掌,为何叫它‘天山玉掌’?还说它能包治百病、延年益寿?” “咳!……”崔鹏摇了摇头,无奈叹息道:“不瞒大人,这‘天山玉掌’之名,末将也是不久前才听说,不知是哪一个皮痒的人胡乱起的名字?以末将猜想,此地是天山脚下,这井底的手掌色如白玉,又常年不腐,因此才有人叫它‘天山玉掌’。至于它能‘包治百病、延年益寿’,则纯属胡扯!这只手掌如今还躺在井底,如何能知道它可以治病?附近乡民信口胡说又以讹传讹,大人切莫当真!” 李恪又问:“为何至今仍不将手掌捞出井底?” 崔鹏答道:“这手掌邪门的很!末将亦曾带人去井口查看,当时就想将手掌打捞上来,只是井水实在太深,水寒彻骨,派了几个人下去,都不能潜到井底,而且,下去的人都说,那手掌非但能动,旁边好似还缠着一堆铁链之物,就算你能潜入到井底,也拉不上来……” 依照参将崔鹏的讲述,这只“天山玉掌”被人发现之后,曾有无数人想去将它打捞上来,但至今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只因井水深不见底,井内又幽暗无光,虽然有许多水性绝佳之人潜入井水中,但都因耐不住水寒或是憋不住呼吸最后无功而返。 可是,这只怪手掌怪就怪在,你若跳入井中,立时就会进入一片幽深黑暗里,再也见不到半只手掌的影子,可若是你重新回到井口外,待井水平静时向下俯望,怪手掌又在无比清晰地向你招手…… 俗语云,“镜中花水中月最是难求,愈是难求愈有人想求!”这“天山玉掌”沉于井中,宛若近在咫尺,可一旦触及井水立时又如远在天边,这一番变化经无数人传递之后,便传得玄乎其玄,到后来,无知乡民就将这怪手掌传成了是一只能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圣手掌”。 只可惜,就算这“天山玉掌”真的是一只食之能除百病可长生的“圣手掌”,直至今日,依然无人能将其弄出井底。 李恪从崔鹏口中问明了“天山玉掌”的详细情形之后,当即决定趁天黑之前赶往岐山古井一探究竟。众人正欲动身前往之时,朱无能却摸着自己的肚皮,苦着脸道: “大哥,我饿了……” “这个……好吧!” 于是,李恪吩咐金掌柜摆上酒菜,他要等二弟吃饱喝足之后,众人再往岐山而行。 …… …… 几乎与此同时,在长安城的摘星楼顶层,白无命与李义正对坐于登云阁内,二人举杯共饮,一边隔窗俯望长安夜景,一边于座中畅享晚膳。 在两个时辰前,他带着徒弟进天音宫,玉天音见了他,自然没有半分好脸色,冷冷问道: “你又来做什么?还想再欺负本宫主一次不成?” “哪能呢!”白无命忙赔笑脸道:“本阁主此次来,是想帮公主一个大忙!” “帮我一个大忙?”玉天音冷笑道:“你将我的七弦至宝打碎,能将它复原如初么?” “我此来就是为了帮你复原‘七弦古琴’。” “你能复原我的‘七弦古琴’?”玉天音凝神看着白无命,虽见对方脸上神情不似玩笑,然决计不信他会有如此能耐,不禁冷哼了一声,反问道:“此琴业已被你击成碎片,就算真君来了也无法复原,哼哼!你区区一条白龙,能有什么法子复原我的古琴?” “就凭我手中的‘净瓶’!”白无命从怀中取出那一个白玉无瑕的小瓶,高高扬起,傲然道:“宫主,你的七弦古琴还想不想复原?” “你竟然有观音大圣的‘净瓶’?!”玉天音一见那白玉无瑕的小瓶,心下立时大喜过望,忙将白无命引至自己的“紫云居”中,手指桌上的一对碎片,催促白无命尽快施法。 白无命不敢怠慢,手举净瓶,将瓶中玉液缓缓倾倒至古琴的碎片上,左掌向前,缓运仙力,一股氤氲之气自掌中倾泻流淌,只片刻功夫,一片片残碎的古木断弦尽皆回归原位,一架赫然一新的“七弦古琴”已然乍现于玉天音眼前。 “我的‘七弦’!”玉天音大呼了一声,手捧七弦古琴,如重获至宝,心情差一点喜极而泣。 白无命笑着拱手道:“玉宫主,先前白某多有得罪,还望宫主看在大家都在长安混口饭吃的份上,相互海涵吧!” “这把‘七弦’毁于你手又复原于你手,本宫主不会谢你,最多不记你的仇就是,古琴既已复原,这里没你们事了!”玉天音冷哼一声,朝紫云居外喊道: “无尘,送客!” “是!”无尘应了一声,在门外朝白无命与李义躬身道:“白老阁主、赵王殿下,请!” 白无命左看右看,原本还想同玉天音说两句话,然见对方已下了逐客令,只好点了点头,带着徒弟步出天音宫之外。 …… …… 白无命师徒离去之后,玉天音忍不住在自己的紫云居内抚琴数首,只觉琴音比之毁损之前竟更为悦耳动听,心中既觉意外又感欣喜,于是取出通灵珠,施法与十万余里之外的司命真君南无破通话。 “真君,那小白龙既已将我‘七弦古琴’复原,真君就不必再做法责罚那些小辈了。” “也罢,依你就是!不过,本座过些时日会来一趟长安。” “啊?真君能离得开司命塔么?” “笑话!本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能困得住我?” “真君来长安所为何事?” “自然是你的事。” “我的事?” “你这么快就忘啦?前些日那小白龙是怎么欺负你的?此龙胆敢如此放肆,本座若是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以后岂不更加猖狂?” “这……真君,恕天音直言,白无命既已将我的‘七弦’复原如初,我与他之间的仇怨也就两清,真君何必再……?” “这件事已经与你无关!这是本座与小白龙的事!” 言罢,通灵珠内的南无破不待玉天音再言,随即隐没。 …… …… 不知怎地,白无命今日整一天都意绪不高,心中总是有些怔忪不宁,他离了天音宫之后,并不往神王阁而回,索性与李义在城内到处闲逛了起来。 师徒两人从崇仁坊逛到东市,又从东市走到西市,再从西市行到摘星楼附近,不知不觉,日已下山,残阳带着万分不舍,万般无奈地从天之尽头隐没,黄昏如期而临,整个长安城都被一片昏黄夜色所笼罩…… 李义见师傅始终面带愁容,有心帮他化解,便提议共赴摘星楼晚膳,白无命点了点头。 那摘星楼的掌柜今日竟见名扬天下的白老阁主与赵王同赴楼顶用膳,这可是一年中也难得有一回,自是极尽招待,发动十余位跑堂,上下忙碌不休,竭尽殷勤…… 师徒两人饮酒谈话间,便聊起了远在天山查案的李恪。 白无命举杯满饮之后,却将酒杯重重放下,对天浩叹一声,忧心忡忡道: “义儿,你说……你师弟他们,忽遭雷电之灾厄后,还能顺利往天山而行么?” 李义也学着师傅满饮了一杯,点头回道:“师傅不用担心,师弟年纪虽幼,然这一年来成长历练不少,这一趟天山之行,身边又有能人相助,想必能顺利抵达天山。” “什么能人啊?他们这一帮人中,原本就属三公主有些法力,然此次三公主经受雷电之殛后,能保住性命已是不错了!之后她怕是元力虚脱,再也使不出法术,非但帮不上忙,反倒成了一个累赘。如此一来,你师弟身边,就只剩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天宝阁大小姐、一头只知道吃的笨猪,一只就喜欢出风头的小白鼠,还有什么能人?!” “师傅是担心,这一趟天山之行没有慕容桓跟随,无病不能应付?” “依照常理,慕容嫣既已前往天山,慕容桓铁定会跟着去呀!为师这一次到底还是失算了,咳!……”白无命长叹了一声,举起酒杯,又是仰脖一饮而尽。 见白无命如此长吁短叹,李义不由大感意外,记忆中他的师傅行事向来从容不迫,无往而不利,怎地今日居然多愁善感了起来?难道是……? 第七百六十八章、忧心忡忡又奈何? 李义当即问道: “师傅,慕容桓不去天山又如何?无病只是去那里查案,难道没了慕容桓相助,他就查不了案么?” 白无命连连摇头,“没那么简单!”转而问李义道: “你可知,十七公主与慕容姑娘都要去天山,为何公主的父亲反对,而慕容姑娘的父亲却赞成呢?” 李义反复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勉强答道: “大概父皇是怕十七妹吃不得那里的苦,而慕容远山么……他是想制造机会,让自己的女儿与无病师弟多亲近亲近……?” “你想到哪里去了?!”白无命用筷子指了指李义,“无病与慕容姑娘虽情投意合,但还远远没到能让慕容远山认可的地步。慕容远山之所以舍得让他的宝贝女儿远赴西域苦寒之地,是因为那里有一种妖兽,名曰‘火狼’!” “火狼?”李义大感疑惑,“火狼与慕容姑娘有什么关系?” 白无命笑道:“慕容嫣自小就身患寒疾,需要阳火大补之物方能镇住寒疾不使发作,西域火狼已属玄兽之列,兽体内孕有玄丹。此玄丹用来治疗慕容嫣的寒疾再合适不过。” “怪不得!”李义闷了一口酒,连连点头,“这慕容远山答应让女儿远赴西域,原来藏着这样一件‘大图谋’呢!” 白无命道:“只不过,为师委实未能料到,慕容远山肯舍得宝贝女儿远行,竟不使慕容桓与之同往,难道说,他对无病真的已信任到此种地步?” 李义想了一想,已领悟出白无命的忧虑之处,“师尊是觉得,若没有慕容桓同往,无病师弟怕是取不出火狼体内的玄丹?” “岂止是取不了‘狼丹’啊!”白无命啜饮了一口“凤酒”,摇头叹道:“那西域火狼生性残暴,凶猛好斗,它一身毛皮刀枪不入,尖牙利爪比之刀剑还要锋利,再加此兽已修得一身玄力,若是被它遇上,以无病现下的武功,怕是凶多吉少!” “那……无病身边的那些人呢?” “一个贪生怕死,一个贪吃贪睡,你能指望他们两个么?” “这……”李义也忧心忡忡了起来,“师尊,不如弟子也去一趟天山?” “你又不会腾云之术,身上也没长一副翅膀,等你骑马赶到天山,说不定无病已沦为火狼嘴中的一块肉糜了。” “要不……师尊亲自去一趟天山?” 白无命叹了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咳!……为师倒是想去,可是去不了啊!” “为何?” “我与天庭有约,此生不得擅离长安半步,若是有违此约,将遭天庭严惩!” “啊?”李义双眼瞪大,几乎不敢相信,“师尊,如此约定,岂非陷师尊于牢笼之中?” “没法子呀!”白无命苦笑道:“谁叫我年轻时性子冲动,做下了许多违天理犯天条之事呢?做错事就得将功抵过!如今这神王阁,于人间而言,是镇妖驱魔守卫苍生的一座神阁,于天庭而言,实则是一座拱卫人间不使妖魔越界的门楼,为师便是这座门楼的守门人而已,岂可擅离大门半步?” “难道……真的连半步都不能离开长安?”李义脸上已满是忧愁不忍之色。 “傻徒儿!”白无命吃了一口品味绝佳的“玛瑙虾仁”,笑着道:“天庭离此不下万亿里,你离开长安百数十里自然无妨,可你若远赴天山万里之外,天庭岂能不知?” 李义听得此言,默默点头,随即又向西遥望,面上不免又露出愁容。 “天山有玄兽,无病身边无能人相助,师尊与我又都不能前往。无病若是遇上火狼之类玄兽,那该如何是好?” “义儿呀!你就别为你师弟操心了!他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经此一番历练,被他寻到一份了不得的机缘也未可知呢!”白无命话锋一转,就说起了长安城中的天音乐坊。 “倒是这崇仁坊中的天音楼,每日里都是笙歌燕舞,每日里都有食客满楼,每日里都传出夺魂魔音,长此以往……你父皇焉能坐视?” 李义道:“师尊是想让弟子劝说父皇,不要去理会天音魔宫?” “你父皇未必能听你所劝,他设立‘镇魔司’,所镇压之魔,不就是天音魔宫里的‘魔’么?”白无命又饮了一口,续道:“不过,天音魔宫之事,自有其因,亦有其果,不是区区人力所能撼动的,就算是你父皇,恐怕集全天下之力,也动不了天音宫分毫,是以你去劝一劝他也好!” 李义忧心道:“师尊,难道我们就任由那玉天音每日摄取大量人魂,却毫无所作为?” 白无命冷冷看了李义一眼,哼了一声,道:“那些肠肥脑满之徒,每日只知巧取豪夺、贪淫纵欲,这些人就算天魂犹在,又能如何?无非一个个贪得无厌的小人罢了,将他们一缕天魂摄取,又有何妨?” “话虽如此,只是……” 李义低头沉思,虽觉师尊所言有理,但又总觉不妥,不过当着师尊的面也不敢强行辩驳。 …… …… 吃罢晚膳之后,师徒二人步出摘星楼,白无命自回神王阁。李义别了师傅之后,一个人闷闷而行,心中颇为不畅,刚回赵王府,马允当即禀道,宫中尚膳监总管来了。 李义进府之后,那尚膳监总管柳川知急忙来见,不出李义所料,皇帝有要事需与他相商,那柳总管在王府内已等候多时了。 李义不敢耽搁,当即跟着柳川知入宫,在寝宫偏殿内拜见了父皇。 深秋寒夜,冷风卷地而来,大明宫内亦是寒意袭人。皇帝李重盛与赵王李义共坐在寝宫偏殿内,父子俩均衣衫单薄,殿内并无火盆取暖之物,两人却丝毫不觉寒冷。 李重盛闻听李义今日跟随白无命去了一趟天音宫,心下顿时来了兴趣,忙问李义详情如何? 当下,李义就将白无命帮玉天音修复七弦古琴之经过,以及个中前因后果,都与皇帝备陈了一遍,李重盛听罢,忽然长叹数声,与李义说道: “义儿,今日朕把你连夜召进宫来,正是要商议天音魔宫之事!” 李义仰头,心中不由讶异,“父皇是想……对玉天音动手?” 李重盛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几步,“这一段时日,朕与高良士已去过天音乐坊好几回,每一回都觉那里极不寻常,所谓歌女,纯属妖类,所谓琴音,却能勾人魂魄!如此一座乐坊歌楼,岂非一处魔巢?我大乾京畿重地,焉能容得下一座魔物的巢穴?!” 李义想起白无命刚刚说过的话,只得勉力劝道:“父皇,那玉天音可不是一般人。她一身魔功已登峰造极,一把‘七弦古琴’能驱鬼神化雷电,无往而不胜,我大乾国内,无人能斗得过她。父皇若是想以凡人血肉之躯战她,恐怕就算集天下之英雄,在她面前亦都将化成齑粉!” “你是说,那一个十五六七的黄毛丫头竟是一位天下无人能敌的大魔头?朕就算以举国之力战她,亦毫无胜算可言?” “是的!” 李重盛本已起身,满面志在必得之色,听闻李义之言,不由颓然落坐。他踌躇半响,复又问道: “义儿,你说那魔宫宫主名叫玉天音。朕记得《无极人神榜》上,玉天音毕竟排名在白老阁主之后,朕虽无力胜她,难道白老阁主就不能为我大乾攘奸除魔……?” 李义未等皇帝把话说完,就摇头叹道: “不能!” “为何?” “咳!……父皇,白老阁主虽身有绝顶之大神通,但也有他难言之苦衷,至于他老人家为何不肯出手铲除天音魔宫,请恕儿臣不能以实情相告!” 李重盛见自己的儿子说话虽缓,然眼眸中却透出一股坚毅的神采,心知白无命与玉天音之间必藏有极大隐情,而此种隐情是白无命无论如何也不愿他人所知的,既然连神王阁主都不愿插手此事,他一个凡夫俗子又能如何?皇帝只得长叹一声,说道: “好吧!这天音魔宫之事权且放下,不过,那长安城‘焦面黑尸’一案,却已刻不容缓!” “焦面黑尸?”李义不禁霍然起身,眼神中尽是诧异之色,“长安城中还有‘焦面黑尸’?!” 第七百六十九章、西域火狼 李恪与慕容嫣、朱无能等人吃罢晚膳之后,正欲前往岐山,却遭崔鹏苦劝道,龙门镇可不比长安,呆在城内还算安全,可若是到了城外,到处都有凶狠的野兽出没,尤其是夜晚,常有成群结队的野狼,在岐山山腹中,甚至于还藏有妖兽,大人切切不可冒险! 听闻岐山附近有妖兽,慕容嫣顿感心奇,忙问是什么妖兽,崔鹏回道,妖兽他没见过,但听人言,说是狼群的首领是一匹体长两丈有余的巨狼,全身呈赤红之色,当地人称之为‘火狼’,那火狼就是一头妖兽! 崔鹏又道,岐山的狼群已经足够凶猛,若是遇上火狼,则无论是谁,都没有逃生机会,幸喜火狼一般只在夜晚出没,要是白天进山中打猎或是采集药材,通常都不会遇上火狼,是以大人若是想去岐山古井处查看“天山玉掌”,不妨等明日晌午之时赶去为好。 李恪细思之下亦觉有理,于是就与众人在“玉楼春”客栈内歇宿了一晚,直至次日天明,待朱无能睡醒之后,众人这才出发,往岐山而行。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九月十九、午时、龙门镇外】 这一日天气晴好,李恪命崔鹏率一个骑兵队为向导,自己五人则骑马跟随。 乾国西陲,既有风沙漫漫,又是奇寒彻骨,冷风扑面而来,犹如刀割。李恪担心慕容嫣受凉,特命崔鹏找了两件皮裘大氅,一件给慕容嫣,一件给敖莹。慕容嫣披上皮裘之后,一股暖意涌上心头,顿觉塞外秋寒也算不得什么,反倒是那一片苍茫雪景令她看了振奋不已。 众人出了龙门镇往西而行,纵马翻过许多沙丘,前面就是雪花纷飞,大雪铺天盖地而来,迷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道路也越来越是难行,直过了约莫两个多时辰,这才赶到了岐山脚下。 李恪自小生长于江南,虽偶见下雪,但从未见过如此大雪漫山的场景,只见满山皑皑,犹如一副银白的画卷铺展于眼前,日光映照于白雪之上,银光闪烁,更显出一片天地苍茫的雄奇景象。此时大雪已停,他索性翻身下马,与慕容嫣等人一步一步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山腹中行去。 岐山乃天山余脉,山势不高,绵延亦不广,众人在崔鹏的带领下,行了有大半个时辰,便已到了山谷中的一处腹地。崔鹏挥鞭遥指远处的一排茂密的云杉,“大人,那一口古井就在杉树之旁。” 众人来到那一排巨大的云杉之旁,果见一口古井已开凿在那里,井口的石壁已经斑驳残破,此井不知为何人所凿,至今也已不知经历了几多岁月风雨。 李恪趴在井口往下张望,果然见水波漾动之下,井底处清晰可见躺着一只怪手。那怪手见李恪俯身张望,好似认得他似的,忽然挺然自立欲破井而出,只是怪手周围不知被何物所缚,终究不能离开井底半步,饶是如此,怪手依然翻来覆去动个不停。 李恪正要询问旁边的崔鹏,却忽听慕容嫣“啊!”地尖声惊叫,手指左边的一颗杉木之下,众人望去,只见杉树旁隆起一堆积雪,积雪中竟伸出来一只手掌。 李恪忙与众人赶去查看,崔鹏三下两下拨开积雪,顿见雪中仰面朝天躺着一具死尸,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在玉楼春酒店中公然对李恪诸人劫财害命的乔八。 “乔老八?”崔鹏认得眼前这具尸身,抬腿猛踢了尸身一脚,确认乔八已然死透,不免诧异道:“这厮怎会死在了这里?” 李恪俯下身仔细查看乔八尸身,见对方身躯僵硬,满面雪白,双眼犹如死鱼眼珠一般向前凸出,显然已死去多时,然其浑身上下并未见明显伤口,也看不到半点兵刃搏斗的痕迹,只脖颈处有两处浅浅的牙痕,好似被某种野兽咬破了脖子,心中不觉甚是疑惑,正要与舒恨天推敲乔八之死因,一眼瞥见慕容嫣满脸害怕的神色,心知她不忍见乔八如此可怖之死状,忙与众人招手道:“今日咱们还是取出怪手要紧,这乔老八的尸体,先不去管他!” 于是,众人撇下乔八的尸身,再度回到井边。敖莹自告奋勇道,井水如此之深,一般人极难潜至井底,不如由小妹潜入井底一探究竟?李恪担忧道,你受伤未复,还是我下去为好。敖莹轻轻一笑,区区一口小井,管它井水深浅,于小妹而言,如履平地耳!言罢即往井内纵身一跳,身旁的崔鹏吓得两眼发直,手指井口大呼道,怎可不绑长绳就跳入井中?天寒地冻,万一出不来必死无疑啊!李恪却按下崔鹏的手,示意他不必慌张。 只过得须臾,众人只听井水划动之声,敖莹已跃出井口之外,而且周身衣衫未湿。崔鹏见一位纤弱女子竟有如此神通,不禁越发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敖莹向李恪道:“大哥,井底那只手掌与长安城内的‘鬼手’一样,只是被人用铁链锁住,小妹功力未复,不能绷断铁链,烦请借大哥宝剑一用!” 李恪即拔出昆吾剑递给敖莹,叮嘱道:“小心!” 敖莹再度跃入古井中,李恪俯身向下张望,只见敖莹如游鱼一般轻松潜至井底,以昆吾剑斩断锁链取出了怪手,忙回身让在一旁,只片刻间,敖莹就已跳出井口之外,将长剑与怪手都交与李恪。 李恪仔细查看怪手,立觉与长安城中的那只“鬼手”一模一样,似乎便是阴沐星的左手掌。 慕容嫣拍手欢呼了一声,“这不就是太白堂少堂主的左手掌么?”恰此时,李恪背囊中的右手掌忽然翻动跳跃不休,好似感受到了来自身体内另一部分的气息。李恪即打开背囊,两只手掌顿时紧紧地缠握在了一起。 舒恨天手捋长髯,眼望李恪,“无病老弟,这两只手掌原是一对?”李恪点了点头。旁边的崔鹏又瞪大了眼珠,手指两只怪手,惊问道:“李大人,这……这怎么会?……大人背囊中怎会也有一只‘天山玉掌’?” 李恪哈哈大笑,“这哪里是什么‘天山玉掌’?分明就是一双‘鬼手’么!”他将阴沐星的一对手掌重新放回背囊,接着道:“本官此次远赴天山,查的就是长安城‘鬼手’一案!” “长安城‘鬼手’?”崔鹏双眼已瞪得滚圆,“长安城里啥时候出现了一只‘鬼手’?” 李恪不欲同崔鹏多言,既见古井中怪手已经捞出,天色也已不早,便打算先回龙门镇再说。 忽然间,众人只听得远处一声狼嚎响起,嚎叫声凄厉悠长,不似一般的野狼,众人忙手摸兵刃凝神戒备,但见云杉晃动,积雪纷纷掉落,树林中忽然串出一匹庞然大物。 “火狼!” 崔鹏大喊了一声,拔出了长刀,声音已是惊慌恐惧之极,浑身都已忍不住发抖。 只见一匹浑身血红的巨狼,身长足有三丈,此刻狼首高昂,口里两排狼牙发出森森寒光,一双狼目盯紧了众人,前爪不断刨动积雪,作势就欲扑来…… 第七百七十章、嫣儿,别怕!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九月十九、酉时、岐山古井旁】 李恪见眼前突然奔出一匹全身血红的火狼,忙拔出长剑横身护在慕容嫣之前。 “嫣儿,别怕!” 旁边的朱无能手握三齿钉耙,舒恨天取出短刀,就连敖莹也拔出长剑,各自凝神戒备。 火狼仰头长嚎一声,虽见众人均手持兵刃,然目露凶光,后爪刨地,前足一跃,依旧朝前冲了过来。 火狼张大狼嘴,露出獠牙,前冲的方向,却是李恪。 李恪运气于臂,大喝了一声:“破金势!”一把昆吾剑如蛟龙出海,剑气透刃而发,激起罡风阵阵,迎面便朝火狼刺了过去。 不想,剑气击打在火狼坚硬如铁甲的皮毛上,却只发出“嗤”地一声,仅仅是将火狼击退了数步,并未伤到它分毫。 火狼吃痛,一时也不敢再扑上前,它四足弯曲俯地,一双狼眼怒目瞪着李恪,好似要寻机一口将李恪吞吃干净。 李恪见自己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竟不能伤火狼分毫,心下也不免吃惊,他握紧了昆吾剑,将慕容嫣紧紧护在身后,一时也不敢轻易出剑。 朱无能手持钉耙,也将敖莹护在了身后,而那位身具八百年修为的“半解书仙”舒恨天,手里虽然拿着双刀,不知何时已然偷偷溜到了众人的身后,且越躲越远。 火狼自始至终一直双目紧紧瞪着李恪,李恪手握昆吾也一直紧紧盯着火狼,这一人一狼就僵持在了这里…… 不知是哪一个兵卒忽然喊了一声,没命似的就朝山脚下奔去,连带李恪身后的崔鹏也顾不得许多,跟着那兵卒就跑,崔鹏手下的十余名兵卒见状,自然也跟着主将拼命狂奔而逃,有几个兵卒在奔跑时身子没把持住,摔倒在雪地中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而去,只听得山谷中尽是兵卒哭爹喊娘之声。 李恪回想自己与嫣儿在玉山古庙前的那个黑夜,当时也有一头黑熊精与自己迎面对峙,若无怡清与怡尘师姐妹恰巧路过,自己早已沦为黑熊精腹中之餐。当时黑熊精见村民夺路而逃时,转身没几下就将对方扑倒并啃食殆尽,如今见崔鹏等人亦拼命逃跑,而眼前这一匹巨狼较之昔日的黑熊精不知强悍多少倍,若转而去追崔鹏等一干人众,他们焉有命在?忙大呼道:“崔鹏,留下!” 远处的崔鹏正跌跌撞撞地奔逃之中,闻听李恪呼喊,奔逃更为用力,此时的崔将军,眼里只有自己的一条小命,哪里还将李恪的吩咐放在心上? 火狼趁李恪分神之际,一声嚎叫,猛然跃起又朝李恪扑来。 李恪挥剑上前,口里大喝一声:“断水势!”剑势快如奔雷迅似闪电,直朝火狼脖颈处斫去,那火狼也知李恪剑气厉害,此时前爪忽伸,将李恪手中昆吾往下一拍,避开剑势锋芒,转身狼嘴大张,已朝李恪右肩咬来。 此时的李恪,见火狼来势汹汹,本当往左一跃避其锋芒,再长剑斜挥,使出下一招“开木势!”,可李恪身后站着的是慕容嫣,他岂能跃开或是后退?只得咬牙用力,原地不动,急运劲于臂,一招“开木势”,长剑自下而上往狼嘴撩了上去。 火狼尖牙如刀,一张嘴竟生生地咬住了李恪的昆吾剑,左爪前探就往李恪脸上抓来。李恪长剑不得抽出,眼见狼爪迎面而来,若回退一步,势必昆吾剑脱手,若不退被那狼爪扫到,则势必脸面不存,心中不由叫苦。 当此危急之际,朱无能三齿钉钯已然挥出,一招“力拔山兮”正打在火狼后背,一股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力加诸火狼侧背,火狼立足不稳顿时倒地翻滚了开去。 火狼才刚刚倒地,立时一个翻滚跃然而起,一双狼目死死地盯住了李恪与朱无能,双眼似有火喷出,绕着李恪不停游走,一有机会便欲扑上。 朱无能见火狼兀自不肯退去,心下恼怒,抡圆了三齿钉钯,一招“奈若何兮”,钉钯着地翻转,卷起白雪一片,扑面就朝火狼打来。 此时的火狼,似乎心知朱无能力大无比,不敢与之正面力敌,往左一跃避开朱无能钉钯,再纵身一跳已至李恪身后,趁李恪尚未来得及转身,“敖”地叫了一声,就朝慕容嫣扑了过来。 慕容嫣“啊”地惊叫了一声,吓得花容失色,却仍旧僵立当场忘了躲闪。李恪忙纵身而前挥剑抵挡,一招“破金断水”,剑气沛然而发,连周围的巨杉都纷纷斩断,总算将火狼挡住。 转眼间,火狼就与李恪、朱无能斗了十余个回合,兀自不分胜败。饶是李恪剑招精妙,朱无能力大势猛,只因要护着慕容嫣,又不及火狼纵跳灵敏,双方也只斗了个旗鼓相当…… 朱无能心下焦躁,趁火狼闪开之际,朝李恪伸出手,“大哥,俺老朱的宝贝‘炼妖壶’呢?赶紧拿来!” 李恪这才想起,炼妖壶乃是众多妖物的克星,有此壶在,还怕一只狼妖不成?忙伸手入怀取出景行壶交到朱无能手中。 朱无能将炼妖壶对准火狼,口里念念有词道:“太上道君,急急如令,天下诸妖,皆为我收,收!”再看火狼时,却见那一匹周身通红的巨狼兀自四爪踞地,口露尖牙,目露凶光,正随时准备迎面扑来,自己手里这一个四星灵器,竟收不动火狼丝毫! 朱无能只得将炼妖壶放入自己怀中,手挥三齿钉钯,大喝了一声:“你这孽畜,再不逃走,看俺老朱不扒了你的狼皮!”钉钯倒转如风,直朝火狼打来。 此刻的火狼,见朱无能手举炼妖壶,终于眼露怯意,虽得幸免于壶口之外,终究不敢再战,见钉钯迎面扫来,当即转身一跃,已在数丈之外,凌空又是几个跳跃,早已奔出二十丈之外。 火狼忽而停步,最后又转身朝慕容嫣的方向仰天长嚎了一声,似是极其不舍,这才俯身向山下狂奔而去。 可怜崔鹏和他手下的二十名兵丁,逃离古井边才不过三里地,还未来得及停下喘几口气,就被火狼嗅着气息追上,一口一个,吃得尸骨无存…… 李恪与朱无能将火狼击退之后,舒恨天这才从一颗巨大的雪杉上纵越而下,讪讪来到李恪身边。 舒恨天手指火狼逃去的方向,感慨道:“这西域火狼已不是一般的妖兽,看它身形气力,应是一只‘玄兽’才对!想不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竟能见到如此异兽!” “玄兽?玄兽与妖兽有何区别?”李恪尚未说话,身后的慕容嫣忙问道。 “当然有区别!”舒恨天手捋自己如雪一般的长髯,正准备侃侃而谈,却见敖莹已跑到朱无能面前,伸出手,冷着脸道: “炼妖壶,拿来!” 第七百七十一章、火狼玄丹 朱无能摸着自己肚皮,见敖莹向自己讨要炼妖壶,心中老大不快,但也拗不过敖莹,不情愿地取出炼妖壶交到敖莹手中。 “龙儿,这可是俺老朱的宝贝,你凭啥又拿回去!”朱无能嘟囔着嘴巴,兀自争辩道。 “炼妖壶在你手中,根本用不得法,连一只火狼都收不进去!” 敖莹说着话就将炼妖壶交还给李恪,一边还叮嘱道:“李大哥,我父王曾经说过,炼妖壶收服妖物时,若遇妖物灵力强大,须待对方灵力耗尽时才能收入壶中,切不可操之过急。” 李恪将炼妖壶重新放好,点头记下。 这时天色将黑,李恪眼见火狼已遁去无踪,当下之急,就是要先赶回龙门镇。 众人才没走几步路,李恪背囊中的两只怪手忽而群起大动,似乎有话要对李恪说。他只得让众人停下,解下背囊,双手各与阴沐星的两只手交相对握,就如头一次与阴沐星的右掌对接一般,沉下心来与怪手意念交流。 李恪头一次与怪手心念交流时,尚且需半夜子时静卧于床,沉心静气排出万念,这才听到阴沐星的声音出现,没想到这一次在岐山古井之旁,他才与阴沐星的双手对握,脑海中霎时就如一道电流淌过,耳旁只听阴沐星急促的语调在反复喊道:“快往前,快往前,别回去,别回去!” 李恪也用心念向对方问道:“此地荒无人烟,再往前做什么?” “再往前三十里,就有一座村庄!” “去村庄做什么?” “那里也有一口古井,我的右肩就在井底!” “你的右肩?……好吧!” 李恪将一双怪手放回背囊,旋即向众人解释适才与怪手所言。慕容嫣头一个点头认可,说道既然怪手已找着了自己的右肩膀,我们理当前往,欲查清“鬼手”一案,不应该先将那位太白堂少堂主的身体找齐么?其他人见慕容嫣这么说,自然也纷纷赞同。 当下,李恪与众人随即转身,沿着岐山山脚往西而行。 酉时一过,天色慢慢转黑,好在四周到处都是白雪覆地,这皑皑雪景映着银色月光,一眼看去满地皆是一片皓白,于众人行路倒也无碍。只是岐山腹地一至夜晚立时气温徒降,奇寒彻骨,慕容嫣冻得嘴唇发颤,牙齿咯咯作响,双脚已迈不开路。李恪见状,无奈之下,只得将慕容嫣背在身上,踏雪而行。 慕容嫣趴在李恪后背上,闻着李恪浑身所散发出的男子气息,心中又是害羞又觉甜蜜,当此一片茫茫白雪中,她身体内的寒意被激发,但觉李恪后背脖颈处透着阵阵暖意,不由地双手紧紧抱住了李恪的脖子。 此时此刻,茫茫天地间,皑皑白雪中,五个人踏雪而前,岐山俯卧在旁,静谧无声,山野间就只有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雪之声,“嚓嚓、嚓嚓!”地传来,四下里就连一声夜莺的啼鸣抑或野狼的嚎叫都没有。 朱无能皮糙肉厚,浑不把周遭的天寒地冻当一回事,扛着自己的三齿钉钯只管大步在前,身旁的敖莹虽然负伤脱力,但有龙族之力护体,这点寒冷也算不得什么。舒恨天虽衣衫单薄,但有八百年修为在身,此时身旁的肃杀之寒,于他而言犹如夏日里的一股清凉,反倒觉得新奇自在。他信步走在李恪之侧,见李恪后背上的慕容嫣面白唇紫,浑身已微微发颤,心中略略思忖,当下已经了然。 舒恨天忽然朝慕容嫣问道: “我说慕容小姑娘,你是不是先天就患有寒疾?” 慕容嫣点了点头,扭头反问道:“书仙爷爷,我先天患有寒疾之事,你怎知道?” 舒恨天手捋自己的一副雪白长髯,呵呵而笑道:“本书仙阅遍天下奇书,自然也看过不少医书。《素问》有云,‘肺病者,愈在壬癸,壬癸不愈,加于丙丁,丙丁不失,持于戊己,起于庚辛。’《灵枢》亦有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也!’当此茫茫雪地,正是天地间寒意最盛之时,我等几人信步其间均觉无恙,独独你呼吸不畅,面白唇绀,就算有无病老弟一身元阳相护,还是觉得寒意彻骨,若不是你先天就有寒疾,还会是什么原因?” 李恪听闻舒恨天此言,心中忧虑,不由问道:“嫣儿,你先天就有寒疾,要紧么?早知如此,你实实不该来天山啊!” 慕容嫣轻声道:“无病哥哥,不用担心,只是虚寒症罢了,不要紧的!” 舒恨天忽然一拍大腿,脱口而出道:“怪不得……原来如此啊!” 李恪奇道:“书仙老哥,什么‘原来如此’?” 舒恨天瞥了李恪一眼,不无得意地问道:“记得那崔参将曾言,火狼一般于夜间出没,白日里极少出外捕食,你可知今日这火狼为何白日就突然现身?” 李恪摇了摇头。 舒恨天指了指李恪背上的慕容嫣,道:“慕容小嫣,火狼今日就是冲着你来的!” “冲我?”慕容嫣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这是为何?” 舒恨天捋须笑道:“天地物物,相生又相克,正所谓‘独阳不生,孤阴不长!’自来相克之物又相互依存,缺一而不可为也!你慕容小姑娘先天就患有寒疾,若本书仙没料错的话,想必慕容阁主自小就没少给你吃温热大补之物,而你也必喜欢温暖炎热之地,反观那火狼,则是阳火上炎之体,通体亢热,自然也性喜极寒之地,非但喜欢呆在冰天雪地中,更是喜食清凉泻火之物!” 慕容嫣随即领悟道:“书仙爷爷,你是说今日这火狼突然现身,就是想吃了我?” “然也!”舒恨天不断点头道:“你对那火狼而言,无异于一剂清寒去热的良药!” “岂有此理!”李恪听罢,不由怒道:“下一回若让我再遇上此孽畜,定斩去它狼头!” 舒恨天笑道:“我说无病老弟呀!下一回你若再遇上火狼,可不能再让它逃脱了,要不然的话,你的未来老丈人可要失望了哦!” “嗯?”李恪听出了舒恨天的话外之音,转头望向半解书仙,问道:“书仙老哥是觉得……火狼能治嫣儿的病?” 舒恨天点头道:“对火狼而言,你背上的慕容小姑娘是它清火退热的一剂良药,而对你的小嫣儿而言,那一匹火狼又何尝不是她一剂温中驱寒的良药?!” 李恪不禁顿足道:“书仙老哥,你怎不早说呀!早知火狼能治嫣儿的寒疾,我怎可让它逃脱?” 舒恨天摇头道:“你莫担心,我瞧这孽畜对慕容小姑娘一直恋而不舍,它早晚还会再来!只是……火狼毕竟已是一头玄兽,灵力非凡,无病老弟,下一回若再遇上火狼,你能确保打得赢它么?” 李恪点头道:“有我与二弟在,若再遇上火狼,定叫它有来无回!只是……即便我逮到火狼,该如何来治嫣儿的病呢?” 他忽然就想起,在那一条甲子十二线命轮中,天地齐晦,到处都是魔兽横行。他与那里的嫣儿、胡姐姐、子贝妹妹、怡清等人,整日里就只能靠吃“三首大黑狼”的肉赖以维生,那种狼肉腥膻不堪,极其难闻,却又不得不吃,如今,难道也给嫣儿吃火狼的肉么? 舒恨天好似看穿了李恪的心思,取笑道:“你莫不是想割下火狼的双腿,让你的小嫣儿去吃狼肉喝狼血吧?”说得李恪背上的慕容嫣都不觉低下了头,“那西域火狼既是玄兽,身体内必已修成玄丹,你如今有炼妖壶在手,只需将火狼收入壶中,再施法炼化,‘火狼丹’岂不手到拿来?”舒恨天又转头望向慕容嫣,眼神中意味深长,“我说慕容小姑娘,怪不得天宝阁慕容阁主能放心你一个小姑娘家独自远赴万里之外苦寒之地,原来,这是你爹让你治病来啦!不对……”他又朝李恪不断挤眉弄眼,“无病老弟,这是你未来老岳丈在借机考验你呢!” 慕容嫣被舒恨天说中心事,羞得满脸通红,伏在李恪背上,一时间,已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七百七十二章、无心救弱女 李恪听罢舒恨天所言,方知慕容远山此番能够同意慕容嫣跟着自己远赴天山苦寒之地,其用意就是为了求取西域火狼体内之玄丹,好治他宝贝女儿身体内的寒疾,心道慕容阁主将如此重要一件事托付于我,我怎可辜负他所托?当下他便朝背上的慕容嫣承诺道: “嫣儿,不用担心,火狼玄丹既能治你的寒疾,下一回我定要抓获那只火狼!” “嗯!无病哥哥……”慕容嫣想说一句感谢的话语,然话到嘴边,还是未能出口,此刻她靠在李恪温暖的背上,搂着李恪温热的脖子,心中既羞且喜,只觉天地间的一切语言,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感受…… 众人趁夜赶路,于雪地中疾行了一个时辰,前方现出一座村庄,零零落落大约有几十户人家,此时却都在酣睡之中,周遭均是渺无人声。 李恪想起阴沐星怪手所言,此一座村庄内当有一处古井,井底锁着阴沐星的右肩,然他环顾四周,一时却不知古井于何处可寻? 蓦地,众人忽听村西首不远处一间屋子内隐隐传来一女子的哭声,急忙寻声而往,待至门口,便听得里面非但有女子哭声,还有一男子的肆意笑声以及两人打斗的声音。李恪忙踢门而入,只见屋内一中年男子正死死地摁住了一位少女欲行不轨之事,那少女被中年男子摁倒在床上,用尽力气不能挣脱,正在哭泣求恳,而那中年男子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放过少女? 李恪放下背上的慕容嫣,一把将那中年男子提起,犹如老鹰捉住小鸡一般掼倒在地,怒斥道: “大胆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奸污民女,今日撞在我手,岂容你放肆?!” 那中年男子身形瘦弱,被李恪一掼,几乎痛得昏迷,却还强自撑起身,依旧朝李恪破口大骂道: “我……我睡自己的老婆,管你什么事?你……你们什么人?闯进我家里来想干嘛?” “她……她是你老婆?”李恪挠了挠自己额头,看着旁边衣衫凌乱的少女,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少女整了整衣冠,朝李恪等人敛衽为礼,说道: “他说的没错,我……我是他的老婆。” “你怎么会……?” “我是被逼做他老婆的!”少女手指躺在地上起不来的中年男子,声音忽转凌厉,“你将我爹娘打成重伤,还威胁他们如果不将我嫁给你,就要了他们二老的命。我……我要是不嫁给你,你……你能放过我爹娘吗?!” 李恪稍稍一想便知其里,那中年男子定是村中一恶霸,仗势强抢民女为妻,如若对方不肯,就要取她爹娘性命。他自小在余杭县徐家庄时,这样的地痞恶霸也见过不少,当时自己年少,对之也无可奈何。如今眼见躺在地上的男子长相猥琐不堪,却将一豆蔻少女强占为妻,此情此景不由地令他怒火中烧,他当即长剑出鞘,便欲一剑结果了那猥琐男子。 “无病哥哥,不可!”慕容嫣急忙上前劝道:“他虽然作恶,但毕竟没有杀人,罪不至死,更何况,就算他有罪,也当由当地官府依律论处,就这样将他杀了,怕是不好!” 李恪点了点头,长剑斜转,从猥琐男子左手前划过,削去了他三根手指,痛得那男子仰天惨呼了一声,险些当场晕厥了过去。 李恪冷冷说道:“你这村霸,想必平生坏事没有少做,今日我看在嫣儿份上,权且饶过你一命,今后你若敢为非作歹,看我不取你狗命!” 言罢,李恪便让慕容嫣领着少女出门,径回她自家的住所。 众人离开屋子之后,舒恨天不放心,又回进中年男子的居所内,取出随身携带的“黑铁狮牌”朝男子一扬,板起脸孔向他极尽威吓了一番,大意是自己是青衣卫的一位百户,刚刚断你手指的则是当朝镇魔司的李千户,这镇魔司千户的官职相当于当朝之宰相,宰相大人今日心情好,故而只是断你手指,未取你狗命,这已算是你极大之幸运,今后你不可再行坏事,尤其不可对那位少女再起歹心,如若有下一次,管保你项上人头落地!那中年男子捂着自己手指断处,强忍剧痛,亦只得频频点头,差一点还要朝舒恨天下跪磕头。 众人跟着少女回到她自己的家中,果然如少女所言,家中二老,俱都有伤在身,躺在床上正伤心落泪,见女儿竟能平安归来,自是大喜过望,与女儿相拥而泣。 于是,少女便招呼众人在自己家中住下,慕容嫣在与少女闲谈中得知,少女姓方,名柳儿,本是中原人士,后随父迁居于西北边陲,在这天山脚下定居。原本方柳儿的父亲贪图此地民风淳朴,加之官府征敛也少,因此就想在这里终老,哪知道村里不知何时来了一恶霸,平常就强横惯了,见方柳儿生得好看,便好几次登门提亲,方柳儿的父母自然不肯答应。那恶霸见软的不行索性就明着抢亲,昨日带了几个地痞来到方家,将方柳儿的父母一顿毒打,柳儿为救父母,只得答应那恶霸嫁与他为妻…… 慕容嫣听后心中不免感慨,当下便好言安慰了几句,时候已是深夜,众人便在方家几处简陋的草房内随意歇宿了一夜。 翌日醒来,李恪便向方柳儿打听村中哪里有一处古井?方柳儿当即回道,村北五里外就有一口大井,只是年深日久,井中似是早已无水,平日里也根本没人前往汲水,但不知那一口大井是不是恩公所言的古井? 李恪心中喜悦,只匆匆吃了些早饭,便让方柳儿带路,众人直奔村北五里外的那一处古井。 到得井边,李恪往下一望,只见井底处只有一汪浅水,想是废弃已久,水面上覆着厚厚一层落叶,至于水中到底有无阴沐星的右肩,却是看不甚清。 敖莹欲自告奋勇下井,却被李恪拦住。这一处古井废弃多时,落叶之下必定腐臭不堪,李恪遂拔出长剑,纵身一跳便跃入古井中。 到得井底,井水很浅,只没过李恪膝盖。李恪忍住臭味,以长剑拨开落叶,见井底深处,果然有一排长长的铁链锁住了一只“人的肩膀”,那肩膀虽在腐败的井水和落叶之下,但兀自皮肤雪白,不受任何污秽的腐蚀。 李恪运劲于臂,挥动昆吾剑斩断铁链,将那只肩膀取出,遂提气跃出于古井之外。 慕容嫣见李恪下井之后只是片刻间就已纵跃而出,当即拍手欢呼,又见李恪带出的“阴沐星右肩”,初时尚有些害怕,渐渐地就感好奇,盯住了那只奇怪的肩膀,几乎怔在了那里…… 第七百七十三章、天山剑门 李恪既已从井底取出阴沐星的右肩,遂以右掌抵住肩膀,仍旧依前法与之用心念交流,只听阴沐星的右肩弱声言道,再往前二十里有一村庄,名曰“双康村”,那里也有一座古井,井底是我的左肩。 李恪点了点头,把自己感应到的阴沐星所言与众人说了,便欲再往前行,只是那阴沐星的右肩不比手掌,一时间已无处安放,舒恨天当即上前指点道,无病老弟,你的景行壶中另有一派广阔天地,那里何物不可放下? 李恪听罢,不禁心中疑惑,暗想这小小一个瓷壶,如何还另有一派天地? 舒恨天见李恪疑惑,摇头笑了笑,告诉他这景行壶非但是一个炼妖壶,更有贮物藏物之效,只需运转真元,与景行壶生出感应,就能进入壶中世界,那里另有一处乾坤,空间异常广大,莫说区区一块阴沐星的肩膀,就算是堆积如山的器物,也能轻松收纳于壶中世界。 李恪恍然大悟,依照舒恨天所传授之法,潜运真元与景行壶生出感应,竟能真的进入壶中的世界。他小心翼翼地将阴沐星的右肩放入景行壶中,顿时,一股奇异的气息弥漫开来,众人也感受到了壶内世界的深邃与神秘。 于是,众人接着往西而行,没过几个时辰,便已到了阴沐星所言的双康村。 众人在村中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在村北端找到了一口古井。 这口古井看起来和普通的水井并无太大区别,但李恪知道,井底就是阴沐星的左肩。他再次跃入井底,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阴沐星的左肩从井底取出。 慕容嫣见李恪已拿到阴沐星的双肩与双手,顿时拍手欢呼道,看来,只要无病哥哥与这些尸块的主人不断用意念交流,将这位少堂主的尸身找全已非难事。 李恪依前之法仍与阴沐星的左肩行意念交流,竟知他的左脚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处村庄,于是与众人商议之后,不再耽搁,径往那一处村庄而行。 在天山脚下,有大小数十个村庄。那些村民大多以打猎为生,只因附近绝少水源,因之每一处村庄都打有水井。 接下来的十日,李恪与众人沿着天山山脉寻找,终于在天山附近的数个村庄内找齐了阴沐星的左右双腿、腹部与胸部尸块,这些尸块都是被人以铁链沉入井底,若非李恪能以意念与阴沐星的尸块进行交流,绝难找到。 这样一来,阴沐星的整个尸身,除了他的头颅以外,都已经由李恪集齐。 而不知不觉间,李恪与慕容嫣一行也已到了天山脚下,前方不远处,耸峙于群峰之间,隐隐有飞阁环列,周遭祥云流动,遥目所见,端的是一派仙山道府之气象,那便是名闻天下的天山剑门了。 李恪早闻天山剑门乃天下四门之首,门中高手如云,门主叶长风更是剑术无双的世外高人,此番人已至天山剑门之下,不觉心驰神往,盼能一睹叶长风之绝世风采。 一个月前,他从杭州府归京之时,曾在许昌城道遇天山剑门的少门主叶云。听叶公子所言,自己的三弟秦孤风因与天山剑门斗剑失利,被逼在天山铸剑阁铸剑十年。这一个月来,李恪每一念此,即心下难安。这也是他听闻长安城“鬼手”一案与天山太白堂有关之后,急欲赶赴天山的原因。三弟秦孤风大好年华,十年青春,岂能被囚与天山铸剑阁内,妄自蹉跎? 此时此刻,他伫立在天山脚下,望着远处群峰矗立、白雪皑皑的一副人间极美景象,内心一想起被囚于天山铸剑阁中的三弟,立时恨不得胁生双翅,飞入天山群峰之中,找到被囚禁的秦孤风,将他带回长安。 李恪正神思飘摇之际,忽听得身旁的三公主敖莹向他敛衽为礼道: “大哥,如今你们已经平安到达天山,小妹的任务就算完成,我父王有急事召唤,小妹这就要赶回东海了。” 李恪回头,不胜感慨地看了一眼敖莹,心中对她的离去有些不舍,但他也理解敖莹身为龙女,自有她龙族之使命。他微微一笑,说道:“三公主,此番能与你同行,实乃我李恪之大幸。京城‘鬼手’一案,你助我良多,无病感激不尽。如今你要返回东海,我也无法挽留,只盼你一路顺风,早日再见。” 朱无能见敖莹要走,自然是万分不舍,拉着敖莹的手不断挽留,敖莹捏着朱无能的大耳朵,笑着说道:“无能,你与大哥他们一起去天山剑门,记得要听大哥的话,不要只顾贪吃贪睡,误了大事!如今我元力已复,再不回去,父王定要责怪!等你们破了‘鬼手’之案后,我自当从东海飞来,再与你相聚。” 朱无能虽然不舍,但见敖莹有事情要忙,也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敖莹又拿出一个碧绿色的大海螺,交到李恪手中,说道:“大哥,此物名唤‘碧叶青螺’,等你们办完案子,想回长安时,只需吹响海螺,小妹便会化身飞来,载你们回京。” 李恪将碧叶青螺藏于景行壶中,对敖莹再三点头称谢。 于是,敖莹向众人再次施了一礼,化出龙身飞入天空向东方疾驰而去,众人抬头时,只见敖莹已翱翔远去,渐渐地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片刻间就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随后,李恪收回目光,转向天山剑门的方向。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他转身对众人说道:“诸位,我们此行目的已然明确。天山剑门在望,我们这就上山,会一会那传说中的叶长风,一探我三弟的下落!” 众人闻言,无不精神一振。他们跟随李恪,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天山剑门的方向进发。一路上,山势险峻,风景如画。众人虽心急如焚,却也忍不住为这天山美景所吸引,不时驻足观望。 如此行了半日,他们终于来到了天山剑门的山门之前。只见一座巍峨的石门高耸入云,门楣上镌刻着“天山剑门”四个大字,气势磅礴。门内隐隐传来剑鸣之声,令人心驰神往。 李恪站在山门前,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在下李恪,特来拜访天山剑门门主叶长风前辈,还请通报一声。” 他话音未落,只见石门缓缓开启,一道青袍身影从中走了出来。那人剑眉星目,气度不凡,李恪一眼便即认出,正是天山剑门的少门主叶云。 “叶兄,想不到你这么快便已回到天山。”李恪当即拱手为礼,微笑言道。 叶云也面露微笑,拱手言道:“多亏李大人送我汗血宝马,若非此马相助,叶云怎能做到仅仅一月时光,便能完成家父所托,从容回至本门?李大人当日肯将如此宝马割爱相赠,叶云当真是不胜感激之至!” 李恪忙上前一步,握住了叶云的手,恳切言道:“叶兄太客气了,区区一匹马算得了什么!比起叶兄当日救命之恩,实在是不值一提!再者我李恪虽在公门当值,可毕竟年幼不经世事,怎敢当叶兄以‘大人’相称,叶兄叫我一声‘无病’即可。今日无病来此,乃是有事相求于叶兄!” 叶云听话便知李恪之意,他沉吟片刻,即道:“关于你三弟秦孤风的事,前者我便已同你说过,这件事非同小可,若非家父首肯,令弟休想离开天山半步!” 李恪见叶云面露难色,情知此事让他为难,不过,他此番不惜跋涉万里来到这天山冰寒之地,为的就是从天山铸剑阁中解救三弟,就算万难也要破除,当下便抱拳施礼,欲待再为三弟秦孤风求情。 此时,李恪身后的朱无能却早已看不下去,扛起三齿钉钯便走上前,瓮声瓮气地朝叶云说道: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三弟好好的一个人,你们把他关在深山里面给你们做剑奴,整天就知道为你们打铁铸剑,这还有没有王法,讲不讲规矩了?!这次我大哥从长安赶来这里,就是要带走三弟,你们要是不肯,看俺老朱手里的这把三齿钉钯,不把你们整个天山砸个稀巴烂!” 叶云朝朱无能和他身旁的舒恨天看了看,面露苦笑,朝李恪问道: “李兄,这两位是?” 李恪急忙呵止朱无能道:“二弟,不可无礼!”旋即便向叶云引见了朱无能与舒恨天以及自己身边的慕容嫣。 叶云与李恪身旁众人一一见礼之后,神色略缓,朝李恪言道: “李兄,解救令弟之事,确乎是在下之力所不能,不过,如今我整个天山剑门中出了一件怪事,门中上下不胜其扰。若李兄能助我剑门破除此怪,或许家父心喜之下,令弟孤风就能从此离开天山。” 李恪闻言一喜,知道秦孤风之事或有转机。他当即问叶云道,贵门中出了何等怪事,以至于叶兄如此发愁?叶云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先进我天山主峰,见过家父之后,再说此怪事不迟。 于是,李恪一行便随叶云进了天山剑门。众人紧随少门主之后,一同步入这传说中的仙山道府。 这一路上,风景愈发险峻奇美,只见周遭都是大片冰雪所覆,山峰连绵不绝,高树几可参天,一片茫茫白雪之中,天地之间似乎便只剩下了寥寥几人。山路虽崎岖难行,众人一路攀援而上,却也忍不住为天山美景所吸引。他们攀过陡峭的山峰,穿越幽深的峡谷,终于来到了天山主峰的山腰之中,那里是一大片平地,里面造满了各式亭台楼阁,众人遽然走入此中,宛若走入了一处世外桃源。李恪心中不禁赞叹不已,若非自己亲眼所见,绝难相信,在大乾西北边陲之地,风雪覆盖的天山群峰之中,竟还有如此一片洞天福地。 叶云向李恪一行介绍道,这里是天山主峰,名叫“神木峰”,为掌门所居之地,其余尚有四峰,各为天山四位长老所居。 李恪听罢,不由感慨天山剑门之浩大雄奇,心道自己此番远道而来,若能不动干戈救出三弟,那是最好。 穿过巍峨高耸的门楼之后,叶云并未带李恪一行人直入正厅,而是自西侧偏廊步入本门后院。他们走过一片苍翠的竹林,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庭院。院中陈列甚是雅致,颇有些江南林园的雅趣,庭院中央有一石桌,桌上摆放着茶具。一位玄袍长者已坐在石桌旁多时,看他容貌与叶云颇为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一股威严之气,显然便是天山剑门的掌门叶长风了。 叶云带着李恪等人上前见礼,叶长风微微颔首,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李恪的身上,淡然问道:“你就是李恪?” 李恪忙上前行礼,恭声答道: “晚辈李恪,见过叶门主。” “在我这里,不用这么拘礼。”叶长风起身走了几步,眼望远处的群山,神情中好似有几分忧心,又好似有几分期待,只听他随意言道:“按理来说,你是朝廷的千户,我是在野的乡民,原本该是老夫向你行礼才是。不过,咱们既然都是习武修道之人,还是按照武林的规矩来。老夫忝居天山剑门之门主,年岁上也虚长了你几十岁,你便唤我一声叶老哥吧。” 李恪心中暗自敬佩这位武林前辈的豪爽大气,当即拱手道:“叶老哥,在下此番前来,实是有事相求。” 叶长风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直视李恪的双眸,沉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你那三弟秦孤风而来。但此事涉及我天山剑门的颜面,请恕老夫不能答应!” 李恪闻言,心中一紧,但他并未慌乱,而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叶老哥,秦孤风虽非我亲弟,却胜似亲人。一年前他孤身上天山与剑门挑战,虽骄狂落败,但若就此让他长期留于天山,恐怕会误了他的前程。当今圣上心忧苍生百姓,为除妖驱魔,特设镇魔司以对付妖魔。李恪不才,蒙圣上看重,忝为镇魔司千户。如今我镇魔司正当用人之际,我已向天子上书,举荐我三弟秦孤风为镇魔司百户。我此来并非强求叶老哥放人,只是求门主看在大家都是武林同道的份上,爱惜人才,让我三弟尽早离开天山,回到长安前往镇魔司履任!” 自然,李恪所言已向天子上书举荐秦孤风为镇魔司百户之事,纯属子虚乌有,然当此窘境,他除了抬出朝廷的大旗,拿皇帝的威仪来震慑一下对方之外,已无别的良策。 叶长风闻言,眉头微皱。他沉吟片刻,说道:“你三弟秦孤风答应为我天山铸十年之剑,乃是他自愿为之,我剑门绝无半点威逼。你若不信,自可亲往铸剑阁去问他。” 李恪闻言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叶门主的意思,如若我三弟愿意跟着我回长安,门主就能答应放人?”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叶长风没有半点犹豫,径直点头道: “我天山剑门虽大,但从不会以大欺小!他秦孤风若是想走,今日便可离开天山。” 李恪心下大喜过望,急忙辞别了叶长风,便让叶云带路,他急切欲赶往天山铸剑阁,恨不得立时就带着秦孤风离开。 不想,众人离开了掌门别院之后,叶云当即停下脚步,面露难色,向着李恪问道: “李兄,你当真要去铸剑阁?” “自然是真!”李恪疑惑地望着叶云,不知他为何会如此说话。 “你可知道,要进入我天山铸剑阁,势必得越过天池,而要越过天池之水,势必得强闯我剑门布下的天山七灵阵。” “天山七灵阵?!” 第七百七十四章、天山七灵阵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十月初一、巳时、天山剑门、神木峰】 李恪微微一愣,他毕竟年轻,江湖阅历更少,实不知这天山七灵阵为何物。旁边的舒恨天便上前说道,天山七灵阵乃是天山剑门镇派大阵之一,据说此阵由七只天山妖兽负责镇守。那七只妖兽,法力已是玄兽级别,妖力非凡,凶悍无比,只有天山掌门可以号令。寻常人等若想硬闯,几乎是不可能。 李恪心中不禁有些犯难,他虽武功不弱,但自知绝非这七只天山玄兽的对手,若要强闯此阵,只怕凶多吉少。若是自己一个人也还算了,此时他身旁还有慕容嫣,他怎可让嫣儿跟着他身临如此险境? 叶云看出李恪的犹豫,便继续解释道:“李兄,非是我不愿帮你,只是这天山七灵阵非同小可,即便是我,也不敢轻易言闯。而且,我天山剑门规矩森严,我若私自带人闯阵,即便能成功,也会受到门规的严惩。所以,我最多只能带你们到天池边,至于能否闯过七灵阵,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李恪心中苦笑,他知道这已经是叶云能做到的极限了。他望着远处的山巅,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这一趟天山之行,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得多。但他没有退路,为了救出三弟秦孤风,他必须闯过这天山七灵阵。 于是,李恪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对叶云说道:“叶兄,多谢你的帮助。你只管带我们去往铸剑阁。我会尽力闯过这天山七灵阵,救出我三弟秦孤风。” 叶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拍了拍李恪的肩膀,说道:“李兄,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我在天池边等你们,祝你们好运。” 于是,李恪一行人在叶云的带领下,来到了天池边。天池之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出周围的山峦和天空。而在天池的另一边,便是那传说中的天山铸剑阁。 李恪望着眼前的天池和远处的铸剑阁,心中豪情万丈。他知道,这一刻,他已经没有退路。他必须闯过这天山七灵阵,救出三弟秦孤风。 他转身对众人说道:“诸位,今日我们要闯的这天山七灵阵非同小可,但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成功。现在,我们就一起闯阵吧!” 众人闻言,眼中都闪过一丝坚定之色。他们知道,这一趟天山之行,本就是为了救出秦孤风,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于是,他们纷纷拔出兵器,紧随李恪身后,向着天山七灵阵冲去。 天山七灵阵由七只玄兽镇守,每一只玄兽都拥有强大的妖力和法力,绝非寻常人等可以匹敌。而且,这七只玄兽之间还能相互协作,形成一套完美的战阵,使得整个天山七灵阵的威力更加强大。 李恪等人一进入阵中,便立刻感受到了那七只玄兽散发出的强大气息。他们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展开攻势,向着七灵阵的核心冲去。 当先冲来的是一头白虎,那白虎已非寻常之兽类,体格较之一般的猛虎要大上三倍,一身白毛犹如钢针竖立,双眼中寒光闪烁,仿佛能夺人心魄,忽然间虎口大张长啸一声,寻常人等闻之则早已心胆俱裂。李恪不敢大意,忙提剑与之鏖战,不过他心念身旁慕容嫣的安危,不敢使出全力,幸得朱无能与舒恨天各提兵刃上场,围住白虎上下周旋,总算战了一个旗鼓相当。 李恪等人与白虎鏖战了长时,总是不能分出胜负,心中不禁焦虑,暗想只是一只玄兽,自己合三人之力尚不能战胜,若是另外六只玄兽齐齐上场,自己这一边哪还有半分胜算? 李恪手持长剑与白虎力斗,正一筹莫展之际,忽见那庞然大物猛地身躯一转,后足一蹬,已凌空而去,刹那间便已消失无踪。李恪与朱无能、舒恨天面面相觑,各自均不解这白虎玄兽力战之下并未露出丝毫败相何以突然间遁走?舒恨天则笑道,咱们不必多想,白虎既已遁走,便接着闯阵会一会下一只玄兽再说! 众人遂各提兵刃小心翼翼往阵中前行,不多时,就迎来了另一只玄兽绿猿。那绿猿也是体格硕大,皮糙肉厚,一声长啸几可声闻数里,他挥舞着巨大的拳头与李恪等人鏖战,亦是丝毫不落下风,但奇怪的是,绿猿与李恪等人力战不多时,又是忽然间大吼一声,转身跳跃而去,未几便消失无踪。 接下去,又是七灵阵中的其余四只玄兽青蛇、红狮、赤象、苍狼,一一出现与李恪等人力战,然每一场大战,无论时间长短,到最后必然是玄兽突然间转身遁走,几乎毫无迹象可寻亦毫无征兆可言,众人遂心中疑惑奇怪,但急着欲击破天山七灵阵之阵眼核心,便也不去多想此种怪异。 直到七灵阵中最后一只玄兽朱雀的出现,终于让李恪等人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那玄鸟朱雀乃上古神兽之后,玄力无匹,振翅之间便能引来强大火云,李恪与朱无能、舒恨天三人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亦不能伤到朱雀分毫。李恪既不能胜,又担忧身后慕容嫣安危,便与朱无能和舒恨天打了一个眼神,撤剑回身便欲退出战阵。 令李恪绝没有想到的是,他撤剑认输之际,眼前的朱雀忽然收起翅膀,口中吐出人言道: “怎么……三界元灵、下界人皇,就这点能耐?” 李恪摸了摸自己额头,对着眼前这一只巨大无比的朱雀玄兽,忽见她问出如此一句奇怪的言语,着实不知该作何回答。 朱雀冷哼了一声,接着道:“念你与本座同属一脉的份上,本座今日就不为难于你,走吧!” 言罢,只见那一头浑身火红的大鸟,忽然间冲天而起,振翅高飞之后旋即不见,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声音兀自在空中回响: “不过,本座对你法外施恩只此一次!天山大阵关乎天下苍生之安危,岂容尔等随意来去?下回若敢再闯,定教尔等有来无回!” 李恪望着朱雀飞离的方向,兀自呆呆出神,旁边的慕容嫣忙提醒道,“无病哥哥,那神鸟仿佛与你是旧时相识,她既对你格外施恩网开了一面,咱们就不要再耽搁了,还是先出阵要紧!” 舒恨天忙也跟着附和道:“对对对,咱们还是先出阵要紧,要不然,如若那红鸟反悔,一把火再烧回来,本书仙这一把白胡子非烧成灰不可!” 众人皆微微一笑,遂依着红鸟飞离的方向,出七灵阵中法眼,便来到了后山一片开阔之处,那里青山矗立,白云隐隐,飞鸟来去,绿树成林,在一片苍翠之处,耸立着一座高阁。那高阁巍然而立,气势磅礴,好似一柄利剑一般直插云霄,令人远远望之便生出一股敬畏之心。高阁四周白云如流水一般悠悠流淌,四下里阒谧无声,仿佛那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片叶子都在静静地修炼…… 李恪心知这便是传说中的天山铸剑阁,也是他三弟秦孤风被囚禁之处,遂暗提一口真气,握剑在手,往铸剑阁中疾步行去。 然而,进了天山铸剑阁之后,李恪却是大吃一惊! 第七百七十五章、秦孤风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十月初一、申时、天山剑门、铸剑阁】 李恪让众人俱在门外等候,他独自一人进入铸剑阁中。 待得他走入铸剑阁之后,只见内里陈设并非他想象中的宏大壮丽,反而显得清幽静谧,空旷的一座阁楼中,除了墙壁与四周挂满了各色宝剑之外,只居中一个大铁炉,炉下燃烧着熊熊烈火,炉边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正手持大锤击打着一把铁剑的剑胚,那“老者”对于李恪的近身好似充耳未闻,就一心专注于对铁块的击打中。 “老人家……请问……?”李恪正想问对方可曾知道他三弟秦孤风人在何处,那满头白发的“老者”已然转过身来。 “三弟?!”李恪乍见眼前之人,忍不住大吃一惊。 那满头白发之人并非“老者”,而是一位少年,他不是别人,正是李恪这一年来无日不在思念的三弟秦孤风。 李恪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白发少年,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曾经与他一同在太湖上高声谈笑、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曾经一剑制服蜀中康门的大少令在场群豪无不胆寒的少年;那个与他英雄相惜慨然结拜结下生死盟约的少年;此刻竟然是以这样一幅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满头白发纷飞,一身衣衫凌乱,双眼中也再无往昔飞扬的神采,而是一如平静的水面,波澜不起…… 秦孤风转过身来,见到李恪,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讶,但随即便化作了淡淡的笑意。他放下手中的大锤,走到李恪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哥,你来了。” 李恪定了定神,仔细打量着秦孤风,心中充满了疑惑。他问道:“三弟,你……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才17岁的年纪,怎会满头白发?你……” 李恪心头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感慨,太多的愤怒,这天山剑门欺人太甚,将我三弟囚禁于此处高楼也就算了,因何还将他折磨成这般模样?! 秦孤风微微一笑,似乎看穿了李恪心中所想,摆了摆手,淡然说道: “大哥,我很好,多谢你特来看望。至于我为何会这样……这其中的缘由,我日后自会向你解释。” 秦孤风的声音也与往日有明显不同,竟是低沉沧桑了许多,在李恪心目中,只一年未见,三弟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若非面貌还是从前的样子,李恪几乎不敢相信。 顿了一顿,秦孤风问道: “大哥,你这次因何会不远万里来到天山?” 李恪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他连忙说道:“三弟,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听天山剑门的少门主叶云叶大哥说,你与天山剑门三公子比剑失利,因之被他们囚禁在铸剑阁中,还要为他们铸满十年之剑。你才十七岁的年纪,怎可就这样被囚十年?!是以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你离开天山!” 秦孤风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随即又恢复平静。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不能离开。” 李恪闻言,心中一急,紧紧抓住秦孤风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为何不能?三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天山剑门在威胁逼迫你?……你告诉大哥,大哥一定会为你做主!” 秦孤风看着李恪焦急的样子,眼神中掠过一丝暖意,但随即又恢复了深沉而木然的神情,只是淡淡言道: “大哥休要误会,天山剑门没有威胁逼迫我,我留在天山铸剑阁中,与任何人无关,只是我自己想留下。” 李恪一愣,不解地问道:“你自己想留下?三弟,你为何……” “大哥勿再多问,就请回吧!”秦孤风摇了摇头,已经不愿再多言,而是顾自回转身,重新又操起大锤,对着那一块剑胚不断击打,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已和他无关,此时的秦孤风,眼里只有那一堆铁块。 李恪心中一沉,他不明白三弟为何如此执拗誓要留在这与世隔绝的天山铸剑阁中。可接下来,无论他如何苦劝,秦孤风就是不听,而且自始至终都在专注于打铁铸剑之中,恍若眼前的李恪已然消失了一般。 “无病哥哥,你……你在里面么?怎地这么久还不出来?”铸剑阁之外,已听到慕容嫣在呼唤李恪的声音。秦孤风抬头,依旧是淡然说道:“这里非但是天山剑门铸剑之地,更是埋骨葬剑之所,许多不屈死者的阴魂就在脚下,大哥的意中人,还是不要让她进来为好。”言罢,继续拎起大锤击打铁块,无复多言。 李恪无奈之下,只得向秦孤风拱手黯然道:“那……大哥走了,三弟……你多保重!” 李恪走出铸剑阁,与众人言明内里情形。慕容嫣、舒恨天均忍不住扼腕叹息,唯独朱无能却揉着自己肚皮笑道: “大哥,三弟不肯走自有他的道理,或许是天山剑门的伙食好,三弟舍不得离开呢?依我老朱看,这里山好水好,又吃得好睡得好,兴许……”朱无能眨了眨他一双嘀咕噜小眼,憨憨笑道:“还有哪一位好看的娘子时常来陪着三弟也未可知呢!这么好的地方,叫俺老朱也舍不得走啊!” 李恪白了朱无能一眼,“就你能!那我让你被囚在这铸剑楼里,去替换三弟出来,你愿不愿意?!” 朱无能仍是憨憨笑道:“大哥,你这不说笑吗?那位剑门里好看的娘子,她看中的可是俊俏的三弟,哪会是俺老朱这……这等的模样,若是她看中的是俺老朱,那这事倒也好商量……” 李恪不想与朱无能闲扯耗费时光,一看天色已不早,遂离开了铸剑阁,径回天山掌门之所在——天山主峰神木峰中。 李恪与众人再度回到神木峰,见过了天山掌门叶长风。说起三弟秦孤风不愿离开铸剑阁的情形,李恪不断摇头叹息,便问叶门主道,此是何故? 叶长风笑道:“李公子,这还不简单,你三弟果然是个重信守诺之人,他答应本门的事便一定要做到,就算你这位大哥亲自去劝,他也依然要守这十年铸剑之约啊!”言罢,叶长风遥望铸剑阁的方向,略略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期许之色。 李恪遂抱拳问道:“敢问叶门主,要怎样做才能让我三弟答应离开天山铸剑阁?” 叶长风不假思索答道:“他与我天山剑门之约,自然是要我天山剑门与他解约才行。请李公子放心,若是本掌门亲往铸剑阁中与你三弟讲明解约之事,你三弟必会答应随你一道回到长安。” “太好了!”李恪喜得一拍桌子,急忙向叶长风拱手求恳道:“那就烦请叶门主辛苦一趟,去铸剑阁中与我三弟言明,取消这十年铸剑之约。叶门主盛情,李恪定然铭记在心!” “且慢!”叶长风摆了摆手,忽然笑意顿敛,正色道:“李公子,听闻你自长安远道而来,乃是为了破案,眼下,我天山剑门中亦是出了一桩奇案,你若能替本门破解此案,带走你三弟自然不在话下,如若不然,你三弟的十年铸剑之约,怕是无人可替他解?” “哦……”李恪心道,你前番说只要我见到三弟即可将他带走,那是仗着有天山七灵阵阻挡,你此番见我已闯过天山七灵阵,便又拿出一桩“奇案”来为难于我,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天山剑门从不以大欺小”,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于我,还不是不想让我带走三弟?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豪气,只觉得无论对方搬出多大的难题,自己也定要将他破解才可。 “敢问叶门主,是什么奇案,竟能让叶门主也无计可施?” “呵呵……”叶长风笑了笑,捋须叹道:“说起这桩案子,确是让我剑门上下,无计可施……” 旁边站着的舒恨天忍不住,怪声讥讽道:“还能有什么案子,可以让整一个天山剑门都无计可施?难道是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 叶长风望了舒恨天一眼,以不带半点玩笑的口吻说道: “比大白天见鬼还要严重!” 李恪见叶长风神色凝重,遂摆手打断了舒恨天欲再出嘲讽之语,而是朝叶长风恳切道: “叶门主,我等愿闻其详!” 叶长风点了点头,忽而朝李恪问道:“李公子,长安城内可曾出过‘飞头蛮’么?” “飞头蛮?那是什么?”李恪不禁疑惑道。 叶长风站起身,眼望众人,遂徐徐说起了天山剑门内“飞头蛮”一案的经过…… 在天山深处,有一片被云雾常年笼罩的森林,名为“雾隐林”。那里生长着一种奇异的植物,名为“血藤”,据说能够吸取人的精元,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失去生命。剑门弟子中修为浅薄者若不慎误入此林中,轻者被血藤吸走精血修为大损,重者则元阳耗尽丢掉性命,故而天山剑门将这片“雾隐林”一直列为禁地,严禁门中弟子出入此林中。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那片禁地却频频出现怪异的现象。每到夜晚,林中便会传来阵阵哀嚎啼哭之声,有如厉鬼嚎叫,令人毛骨悚然。更为诡异的是,有许多弟子都说在月光下曾看到一颗头颅在雾隐林周围游荡,那头颅没有身躯支撑,竟能在空中飞舞,而且不时发出惨不可闻的凄厉哀嚎,这便是所谓的“飞头蛮”。 起初,天山剑门的各峰长老们以为这只是传言,或是有人恶作剧,故而也没把它当成一回事。可是到了后来,竟有越来越多的弟子在夜晚巡逻时会无故失踪,而在第二天早晨于雾隐林附近却能发现他们的尸体。这些年轻弟子的尸身被发现时,大多四肢蜷缩,身体缩拢,面貌枯干,五官狰狞,由此不难推断,这些人在死前都曾经历极大的痛苦,仿佛是被什么妖物鬼怪吸干了体内精血而亡。 于是,整个天山剑门上下都在传言,是雾隐林中的“飞头蛮”作怪,半夜拐走年轻的弟子,吸尽他们体内的精元致人身死,次日清晨再将他们的尸体抛掷在林边。 这一传言愈传愈广,以至于闹得整个天山剑门上下人心惶惶,叶长风身为掌门人,自然责无旁贷,誓要查清“飞头蛮”一案之真相,找到杀人之幕后真凶。 为了破解这一奇案,叶长风已经派出多批弟子进入雾隐林探查,但都是毫无结果。甚至,就连门中几位修为高深的长老进入林中查找,也是一无所获。除了多名年轻弟子被“血藤”所伤外,对于“飞头蛮”一案,至今未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叶长风自己也曾亲往雾隐林周围探查。他曾亲眼所见,月光之下,一个没有身体的头颅好似从天外飞来,从他身前飞速划过,由于速度实在太快,他竟未能瞧见那头颅是何面貌,只依稀看到好似一位年轻男子的头颅,一边飞走,一边还在哭泣哀嚎…… 之后,在叶长风严令之下,夜晚巡逻的弟子增加为十人一队,且多由修为高深的年长弟子担当巡夜之责,带队之人往往还是各峰的大弟子,而那些修为较浅的年轻弟子,则限定活动范围,禁止单独外出。如此一来,雾隐林外的尸体终于不再出现。然而那个突然于半空出现的“飞头蛮”,还是屡屡在月光下现身,令人防不胜防。 这“飞头蛮”究竟为何物?此头颅从何而来?因何会在天山剑门内半夜出现?又为何每每发出哭泣哀嚎之声?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和谜团,让整个天山剑门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而天山剑门身为天下之玄门正宗,门中弟子非但剑术高超,一身道法也是冠绝天下,如今本门重地却被一邪魅之物缠身而不得解脱,此事若传到天下武林同道耳中,岂不要列为笑谈?…… 说到这里,叶长风忽然向李恪深深一礼,恳切言道: “李公子,这‘飞头蛮’一案,着实让我天山剑门无计可施一筹莫展。我天山剑门虽以剑法闻名于世,但在这等诡异之事面前,也是束手无策。我知你自长安而来,先前在青衣卫中也曾屡破奇案,想必见多识广。因此,想请公子助我天山剑门一臂之力,破解此案。若李公子真能解破这‘飞头蛮’之案,本门上下自当重谢!” 李恪听完叶长风的叙述,心中也是震惊不已。他虽在长安城中见多识广,也曾破获多起大案奇案,但“飞头蛮”这种诡异之事,却也是闻所未闻。然而,一想到三弟秦孤风还在天山铸剑阁中受苦,他立即起身朝叶长风还礼,毫不犹豫地慨然允道: “叶门主,我虽不才,但既蒙叶门主看重,自当竭尽全力,查清这‘飞头蛮’一案之真凶!”顿了一顿,李恪又问道: “但不知,那些雾隐林边被发现的贵门中弟子尸身,如今还在否?” 第七百七十六章 飞头蛮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十月初一、酉时、天山剑门、神木峰】 李恪听闻叶长风欲让他破解“飞头蛮”一案,知道这是能让三弟秦孤风离开天山的唯一可能,遂不假思索慨然应允,然而这“飞头蛮”一案实在毫无头绪又诡异非常,欲待破案,必得先从死在“飞头蛮”之下的天山剑门弟子入手,当下便问叶长风,那些年轻弟子的尸身可在? 叶长风点了点头,遂将李恪一行人带至存放尸体的一处山洞内室中。 李恪与慕容嫣等人跟随叶长风与叶云走进昏暗的山洞,一路拾阶而下步入山洞内部的一间内室中。一股阴冷寒意意扑面而来,混合着死亡的气息,让慕容嫣不禁打了个寒颤。李恪紧紧握住慕容嫣的手,让她不要害怕。 山洞深处的一间石室中,十几具天山剑门弟子的尸身静静躺在那里。他们四肢蜷曲、面容狰狞,仿佛临时前经历了莫大的痛苦,脸上写满了不甘与绝望。李恪乍见之下不由心惊,看着这些弟子浑身枯槁的死状,他蓦地想起困扰长安城大半年的“焦面黑尸”一案,那些焦面黑尸也是四肢蜷曲、浑身枯槁,死状异常凄惨,所不同的是,长安城的死尸浑身已成焦黑之状,而天山剑门的弟子尸身,皮肤却是惨白之色。 李恪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动,开始逐一检查这些弟子的尸体。他发现这些弟子死状基本相同,身上的伤痕都是同一种形状,那是一种尖锐而锋利的伤痕,仿佛是被什么锋利的物体瞬间切割而成,又好像是某一种动物的爪子抓伤甚至是牙齿咬伤所致;而且,这些伤口的位置都出奇地一致,全部位于他们的脖颈处,伤口周围也没有任何挣扎或抵抗的痕迹。 李恪眉头紧锁,心中不断思考。这些年轻的弟子,生命之花才刚刚开始盛开,却无辜惨死瞬间凋零,难道杀死他们的真的是传说中的“飞头蛮”?这“飞头蛮”究竟是怎样一种妖物?为何偏偏要在天山剑门出现又为何专挑那些修为较浅的年轻弟子下手?难道这“飞头蛮”与天山剑门有何仇怨不成?它此次突然在天山剑门现身就是为了报仇而来? 叶长风好似看穿了李恪的心意,不待李恪相问便径直答道: “李公子,我天山剑门立派至今业已千年,向来以行侠仗义、斩妖除魔为己任。公子若问本门这千年来所结下的仇怨,那自然是数不胜数,但那些死在本门剑下的,均是些邪魔妖类,或是恶贯满盈之徒,本门剑下,断不会诛杀一个好人!” 李恪点了点头,又问道: “叶门主,贵门中弟子丧生之处,大多在雾隐林附近,可否带我等去雾隐林中查看一番?” 叶长风却面露难色,摆了摆手道:“李公子,一来雾隐林乃本门禁地,二来那里原本就凶险异常,此番又出了‘飞头蛮’这等妖物,若贸然前去定然更是危险,为保公子安全,还是不去为好!” 然而无论叶长风如何解释,李恪却依然坚持要往雾隐林中去查看现场。要查知“飞头蛮”一案的真相,这命案发生之地当然需要去仔细查看清楚,叶长风自然也知晓其中的道理。他内心衡量思忖了一番之后,只得点头应允。 李恪担心慕容嫣的安全,便决定让慕容嫣留在房中歇息,自己与舒恨天、朱无能前去即可,未曾想慕容嫣却决意要跟在李恪身边。 当下,叶长风便带着李恪一行人来到了雾隐林外,只见林中雾气缭绕,似乎终年见不到日光,林内树木高大,草叶繁密,到处都是一片幽深之景。叶长风指着前方,对李恪说道:“此处便是雾隐林的入口,常年被雾气所笼罩,常人难以辨识方向,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其中。”他转头望向李恪,眼中带着几分忧虑,“李公子,此行务必紧随我等,切莫单独行动。” 李恪朝慕容嫣看了看,见她神情紧张,遂伸出手握住了慕容嫣绵软的小手,朝她微笑点头,慕容嫣见李恪目光坚定,内心顿觉安然。身旁的舒恨天不敢怠慢,亦是神情肃穆,紧握手中兵刃,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倒是那朱无能,不管那雾隐林中有多大的危险潜伏,依旧摸着自己的肥肚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叶长风见众人俱已做好准备,不再多言,领着众人踏入了雾隐林的迷雾之中。 雾隐林中,树木参天,枝叶繁茂,阳光难以穿透厚重的雾气,使得林中光线昏暗,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李恪等人小心翼翼地跟随叶长风深入林中,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林中的寂静只被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更添了几分神秘与诡异。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叶长风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处略显开阔的地方说道:“这里便是发现第一具尸体的地方。”李恪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地面上有被翻动的痕迹,似乎有人在此处进行过搜寻。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拂去落叶,发现了一些干涸的血迹。 “叶门主,之前有人来过这里吗?”李恪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长风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确,自从本门弟子无故失踪后,我便派人来此搜查,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但直至今日,除了曾见过那‘飞头蛮’在此出现外,其余还是一无所获!” 李恪环顾四周,再度问道:“那一颗飞翔的头颅,往往会在什么时间于此现身?” 叶长风摇了摇头,“说不准,那‘飞头蛮’行止颇为怪异,多半会夜间出现,然而有人也曾见过他大半天就从空中飞来。” 李恪又问:“贵门中可曾有人亲眼见那‘飞头蛮’出口杀人?” “这个……”叶长风思索片刻,“倒是未曾有人亲见那‘飞头蛮’伤人。” 旁边的慕容嫣忍不住插嘴问道:“叶门主,你口口声声说杀害贵门中弟子的元凶就是那一颗怪异的‘飞头蛮’,可是你们又没人见过那‘飞头蛮’杀人,何以断定‘飞头蛮’就是杀人凶手?” 叶长风苦笑道:“慕容姑娘,你所言不无道理,只是雾隐林一向为本门禁地,林中从无外人出入,此番本门弟子又离奇死在雾隐林中,而那‘飞头蛮’近期又频频在雾隐林中出现,因此……” “因此你们就猜测杀人凶手必定是那‘飞头蛮’?”旁边的舒恨天抢先发话道,不等叶长风回话,他又摇了摇头,手捋一副雪白长髯,徐徐言道:“可是,这必定还是猜测么……依本书仙大人看,这‘飞头蛮’再怎么可怕,亦不过是一颗会飞的头颅。一颗怪头颅能有多大本事?你天山剑门可是天下玄门正宗,门中弟子非但剑术天下第一,且人人都会无上玄门法术,又岂是小小一颗‘飞头蛮’所能杀?” 叶长风听出了舒恨天话外揶揄之音,然此时也只能苦笑道:“让舒兄笑话了,我天山剑门虽在江湖上有些名声,却也不敢自称剑术天下第一。我门中弟子虽众,然也总有一二学艺不精者,更何况此番我在明敌在暗,难免有疏于防范之处。至于那‘飞头蛮’,虽不一定是杀人凶手,但恰在此时突然出现,想必与我门中弟子之死脱不了干系。” 舒恨天眉毛一挑,正待与叶长风接着争辩,却被李恪摆手拦住。 “书仙老哥,不如我们分头寻找,看看能不能在这雾隐林中找出一些凶犯留下的蛛丝马迹?” 叶长风眼望四周,但见雾隐林中一片茫茫大雾,他本不欲众人分开,然此地林木广大,若众人只知群聚一处查找,难免有所遗漏,当下也不阻拦,于是众人便各自分开,李恪与慕容嫣一组,往东边的林木深处查探。 李恪牵着慕容嫣的小手,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雾隐林深处寻去。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了一种梦幻般的感觉,只觉此时身边尽是茫茫大雾,高处又有巨木繁叶,阳光穿透重重阻隔,穿过丝丝空隙,一星一点地洒落在慕容嫣天使般的面颊上,他们就这样手挽着手,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此情此景,更仿佛是回到了那时的玉山之上…… 慕容嫣一会儿望着四周,一会儿又望向李恪,见李恪神色忽然有异,仿佛对这一片光怪陆离的雾隐林奇景竟起了一丝向往之色,不禁笑问道: “无病哥哥,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是想在这一片大雾之林中隐居不成?” “没什么……”李恪挠了挠自己的额头,“我只是想起了,想起了……” 他有心想说“我只是想起了从前我们在玉山草庐生活过的日子,那时候我们四何等的快活!要是我们有朝一日也能像那时一样在山中隐居,哪怕是就在这雾隐林中隐居,那该有多好!”可是,话到嘴边,他有怎好意思开口。 李恪正犹豫之间,忽听远处一阵急切的鸣叫,似是几只老鸦在发出激烈而高亢的长鸣。转眼间,不远处一片枝叶“扑簌簌”响动,枝杈分开处,一颗头颅带着破风之声,闪电一般朝他们袭来…… 喜欢神洲异事录请大家收藏:()神洲异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百七十七章 寒潭飞颅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十月初一、子时、天山剑门、雾隐林】 李恪眼见那颗头颅带着凌厉的风声疾驰而来,心中一惊,急忙将慕容嫣拉入怀中,迅速侧身避让。那颗头颅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耳边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慕容嫣惊魂未定,紧紧抓住李恪的衣袖,脸色苍白如纸。 “无病哥哥,那……那是什么?”慕容嫣声音颤抖,显然被刚才的惊险一幕吓得不轻。 李恪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那颗头颅消失的方向,沉声道:“看来,那便是传说中的‘飞头蛮’了。” 李恪持剑在手凝神戒备,满以为那“飞头蛮”会去而复来对他们再施突袭,孰料他等了片刻,却见“飞头蛮”始终没有现身。 “奇怪……这‘飞头蛮’究是何物?忽然而来忽然而去,到底为何?”李恪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时,李恪腰间悬挂的炼妖壶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震动,壶身隐隐泛出幽绿色的光芒。李恪心中一动,急忙取下炼妖壶,仔细感应其中的变化。他发觉,壶内的八个尸块似乎与刚才那颗“飞头蛮”产生了某种共鸣,隐隐有股力量在壶中涌动。 “这炼妖壶中的尸块,竟与‘飞头蛮’有着某种感应?难道说这‘飞头蛮’便是?……”李恪心中疑惑,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他转头对慕容嫣说道:“嫣儿,我们得赶紧回去与书仙老哥他们会合,此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慕容嫣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恐惧,但见李恪神色凝重,便知事情非同小可。两人迅速沿着原路返回,很快便与叶长风、舒恨天、朱无能等人汇合。 李恪将刚才的遭遇简单说明,并将炼妖壶中的异状告知众人。叶长风似乎对李恪的话并不完全相信,直到李恪取出身中所藏的炼妖壶给叶长风看。那叶门主仔细观摩了长时,在惊叹李恪手中竟有如此三星异宝之余,这才渐渐点头信了李恪所言。 舒恨天捋了捋长须,沉吟道:“看来,这‘飞头蛮’与炼妖壶中的尸块确有联系。或许,这‘飞头蛮’并非妖物,而是某种被封印的魂魄。” 朱无能摸了摸肥硕的肚子,嘟囔道:“管它是妖是鬼,咱们直接杀过去,把它揪出来不就得了?” 李恪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可鲁莽。那‘飞头蛮’行动迅捷,且来去无踪,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不如等到夜深人静时,我们跟随炼妖壶的指引,暗中查探。” 叶长风也频频点头道:“李公子所言有理!就算你们与那“飞头蛮”擦身而过,毕竟未能将对方拿获。无论何种设想,也只能是猜想而已,本案之真相如何,还有待进一步去探查。若李公子能跟随炼妖壶之指引暗中查探,待到合适之机,将那‘飞头蛮’一举拿下,则不失为破解本案之良策!” 当下,叶长风对李恪一行人宽慰了几句,便引着众人回到神木峰内堂。叶长风安排门下弟子安顿李恪一行,是夜,李恪与慕容嫣四人便住在了天山神木峰。 当夜亥时,李恪忽感炼妖壶中一阵响动,遂用意念与之交流,发觉对方似乎要指引自己前往某一处所在,乃急起穿衣,又叫醒了慕容嫣与舒恨天等人。 众人商议一番之后,便决定依照炼妖壶中尸块的指引前往该处所在。于是,李恪等人便暗暗离开天山剑门的神木峰主院,一路悄然前行,没过多久,就已经来到雾隐林边。 子夜时分,浓雾如鬼魅般在林间游荡,月光被扭曲成惨白的光束。树影摇曳,似有无数眼睛窥视,偶尔传来低沉的呜咽,这一番光景不禁令人有些毛骨悚然。慕容嫣紧紧握住了李恪的手,从李恪手心里传来的温暖中方才感到不再害怕。 “原来炼妖壶所示的方向还是在这片雾隐林中……”李恪在雾隐林边逡巡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往林中步入。 四人跟随炼妖壶的指引,一路深入雾隐林。林中的雾气愈发浓重,四周的树木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炼妖壶的光芒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壶身微微震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前面!”李恪低声说道,示意众人放轻脚步。 他们穿过一片密林,眼前忽然出现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和杂草遮掩,若非炼妖壶的指引,常人根本无法发现。李恪拨开藤蔓,率先进入洞中,慕容嫣、舒恨天和朱无能紧随其后。 山洞内部幽深而潮湿,洞壁上布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四人沿着狭窄的通道一路前行,炼妖壶的光芒愈发强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宽敞的石室。 石室中央,一汪寒潭静静地躺在那里,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李恪与慕容嫣绕着水潭走了几步,发觉水潭虽然不大,但内里深不见底,似乎与地底的暗河相连,不知能通往何处。 忽然间,众人只见潭水一阵涌动,一颗头颅分开水面,猛然窜起跃至空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恪凝神看去,那一颗头颅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正是他们日间所遇到的“飞头蛮”。 那头颅缓缓转动,露出一张苍白而英俊的面容。他睁开眼睛,目光如电,直直地看向李恪等人。 “你们终于来了!”那头颅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李恪等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飞头蛮”竟能开口说话。 “你是谁?”李恪沉声问道,手中的炼妖壶微微震动,似乎与那头颅产生了某种共鸣。 那头颅苦笑一声,缓缓说道:“我乃太白堂少主,姓阴名沐星。” “阴沐星?”李恪眉头一皱,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怪不得,我炼妖壶中的八块尸块能与你产生共鸣,原来你就是那‘阴沐星’!”李恪猛地想起,之前在长安时,他就曾与渭河水底中发现的那只手掌用意念交流,当时那只左手掌就曾“说道”:“我是太白堂少主阴沐星。” 想不到,众人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天山苦寒之地,竟在这天山剑门的禁忌之地,发现了“阴沐星”的头颅。 “你就是阴沐星……”见那头颅发丝飘散,面容雪白,虽看上去有些阴森可怖,但也是个异常可怜之人,李恪不由得心生悲悯,上前一步问道: “你为何落得这般光景?杀你的凶手究竟是何人?” 阴沐星惨然一笑,说道:“是我父亲……” “你父亲?!”众人闻听此语,无不大惊失色。试想这天地间有哪一位父亲会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而且,还用如此极端残忍的方式。 李恪忙问:“你父亲为何要取你性命?而且,你死之后,他还将你的尸身?……”他望着眼前的阴沐星头颅,见他神情凄惨、泫然欲涕,便有些问不下去。 阴沐星道:“我死之后,他将我尸身大卸八块,各沉于八处古井之底,以铁链缠锁镇压。我的头颅便被他锁在了这天山雾隐林中的寒潭之底,若非我拼尽全力挣脱束缚,恐怕至今仍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岂有此理!”李恪听得心头火气,愤然道:“这天下竟有如此狠心肠的父亲!到底是何缘由,他要这般残害于你?!” “咳!……”阴沐星的头颅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然道:“我的死其实与我父亲无关,我并不怨恨他……” 喜欢神洲异事录请大家收藏:()神洲异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百七十八章 悲惨遭遇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十月初一、子时、天山剑门、雾隐林、洞穴寒潭】 舒恨天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发问:“你那狠心肠的爹如此待你,你竟不恨他,这到底是为何?莫非你生前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阴沐星苦笑道:“因为在我父亲心里,我就是个奸污他爱妻,并谋害他性命的畜生……” “啊?!……你……”慕容嫣听得心惊,不禁问道:“那你……究竟有没有……有没有做……?” 李恪心道,难道这阴沐星竟是个奸污自己的母亲,并图谋害死自己父亲的人间败类、无耻之徒,若他果真犯下了这般滔天罪行的话,那么此种人当真是与畜生无异了! 舒恨天问道:“难道说,你竟连自己的生母也不放过?” 阴沐星道:“我生母早亡,如今的母亲是我父亲三年前另娶的新妇。” 舒恨天淬了一口,道:“继母也不行啊!” 阴沐星再度苦笑:“我的那位继母,我连她一根手指都没碰过,如何说到‘奸污’二字?” 舒恨天不解道:“那你父亲为何会笃信你奸污了他那位爱妻?难道就凭你继母的‘一面之词’?” 阴沐星道:“有一天继母命人将我叫去她内室。我只是喝了她一杯‘莲子雪花茶’便昏然睡去,醒来时竟见继母一丝不挂躺于我侧。我急忙起身,就见父亲已怒气冲冲闯了进来。我正要辩解,却被父亲以法术制住。后来,纵然我百般辩解,父亲始终不信。再后来,我便变成了这般光景……” 李恪思索片刻,道:“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那位继母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她这般精心图谋,究竟所为者何?难道就是为了看一场你们父子间残杀的人伦惨剧?!” 阴沐星道:“她自然是为了谋夺我太白堂的掌控权。” 舒恨天捋了捋长须,沉吟道:“如此看来,你继母可是位厉害人物。她极有可能是整个事件的幕后推手。她设下毒计陷害你,蛊惑你父亲对你下死手,并利用你父亲的信任阴谋掌控太白堂。照此看来……恐怕如今的太白堂,早已在你继母的手掌之中。” 阴沐星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父亲虽然修为高深,但他对我继母极为信任,甚至将太白堂的许多秘密都告诉了她。若她真有野心,想必太白堂业已沦落她手。” 李恪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心中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他问道:“阴少主,你遭受如此重大的冤屈,我等既已知晓,自当为你申冤,那你继母如今何在?” 阴沐星道:“想必在太白堂。” 李恪道:“那你可否带我们去太白堂?” 阴沐星摇了摇头,道:“太白堂的位置极其隐秘,只有我父亲知道。如今我的头颅被镇压于此,只能在附近方圆十里内活动,要想带你们进入太白堂中,除非我整个身体能够复原,身魂合体再度复活。” 就在此时,李恪炼妖壶中的八个尸块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壶身的光芒大盛,仿佛与阴沐星的头颅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李恪心中一动,当即言道:“阴少主,我炼妖壶中的八块尸块,应当就是你的躯体,既然你此刻身躯都已齐全,是否可重新聚拢,再度复活?” 阴沐星依旧摇头苦笑道:“重聚躯体再度复活谈何容易?我此刻身躯虽已齐全,但魂魄却已离体多年,且魂魄之上还有我继母以妖法施加的封印之力。若要让我重新复活,这世间只有一人能做到。” “他是谁?”舒恨天忍不住好奇,抢先发问。 阴沐星道:“想要让我魂魄归位、身魂合体,除非以‘摄魂大法’方可为之。这世上会‘摄魂大法’之人,只有天音宫宫主——玉天音。只可惜,我听闻那天音宫主来去无踪缥缈不定,天地虽大,想要见她一面,却难乎登天!” 李恪暗自心道:“竟然是她!可莫说此刻我们远在天山,就算身在长安,那天音宫主能答应么?” 李恪道:“阴少主,那天音宫主我倒是认识,她此刻,应当就在长安……” 阴沐星仰起头,面露惊喜道:“她就在长安?李公子还认识她!太好了!那就烦劳李公子……” 李恪摇头,为难道:“不瞒阴少主,那天音宫主与……与家师先前闹了一点误会,要想让她答应帮忙,恐怕……怕是极为不易!” 阴沐星低头,神色黯然道:“是这样啊,那……那也……那也是没办法,咳!……” 李恪听得心下不忍,忙道:“不过请阴少主放心,待此间事了,我会带着你的头颅与全部身躯回到长安。到时我定会向天音宫主求恳,请她务必答应出手,帮助阴少主重新复活!” 阴沐星喜道:“那就多谢李公子了!” 这时,旁边的慕容嫣终于忍不住好奇之心,问道: “阴少主,我听你说了这么多,心中有一巨大疑团,想要听你解明。” 阴沐星望向慕容嫣,“姑娘请问。” 慕容嫣问道:“你们这‘太白堂’究竟是怎样一个江湖门派?我们从长安至天山,问遍所有,都无人知晓‘太白堂’究竟为哪一门哪一派,甚至于都没人听到过‘太白堂’的名号。还有你阴少主的身体,为何死后被人大卸八块,依然尸身不腐不化,且还能自由行动,甚至于,还能跟无病哥哥做意念交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慕容嫣说完,李恪与舒恨天都不由侧目,事实上,这一个问题连日来始终困扰于众人心头,可方才李恪与阴沐星说了长时,竟无人问及。 阴沐星思索了一阵,道:“太白堂不属于江湖,甚至不属于这人世间。它也算不上是一个江湖门派。它其实是一处沟通阴阳两界的暗门,是以所在之处极其隐秘,世间之人根本无从知晓……” 舒恨天奇道:“沟通阴阳两界的暗门?这人世间,竟有这样的一道暗门?这么说,凡太白堂之人,都能自由来去于阴阳两界?” 阴沐星点了点头,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行。太白堂之内,只有我阴家父子两人能自由来去于阴阳两界,因为我们都是‘阴身’。” 舒恨天问道:“‘阴身’?何谓‘阴身’?” 阴沐星苦笑道:“方才这位姑娘所问,为何阴某已死,且死后被人大卸八块,头颅却还能说话,尸身亦不腐不烂,这便是‘阴身’的缘故。” 舒恨天又问:“照你的意思,除非阴间的阎王收你,要不然,这阳间之人,根本无人能杀得死你,就算将你的身躯割成碎块,你的魂魄依然无法进入幽冥地府,是以你依旧不死不灭?” 阴沐星点头,“可以这么说。” 李恪道:“这样便解释得通了。因为你是阴身,所以你继母就只能将你尸身分割成八块,并分八处古井镇压,又将你的头颅特意深锁在这天山雾隐林的洞穴寒潭之底。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歹毒又工于心计的女人!” 阴沐星抬头望向北方,似乎在回忆往事,神情异常苦痛。 李恪问道:“阴少主,你继母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不管她图谋者何,我李恪定要会一会此女!” 阴沐星苦笑道:“我继母是谁我也不清楚。她姓甚名谁,来自哪里我都无从知晓。我只知道,她是一个极其貌美的女人,三年前忽然来到我父亲身边,没过多久,便成了我的继母。” “竟然如此……你的这位父亲,可真是……咳!”舒恨天摇头,叹了一声。 此时此刻,众人无不为阴沐星的遭遇感到可怜与痛心。他的父亲为美色所迷,仓促迎娶了一位新妇。而他父亲所娶的这个女人,非但生得极其貌美,且心肠歹毒又工于心计。他被继母陷害,身躯被分割成九个部分,在八处古井和这座水潭之底苦熬了三年。他有如此悲惨的遭遇,诚然是受继母陷害,但也和他父亲的偏听偏信与残忍不念亲情脱不了干系。然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怨恨过自己的父亲…… 众人默然许久,慕容嫣忽然想起一事,当即问道: “阴少主,自你的头颅从这寒潭之底脱困之后,是否经常于夜半之时,在雾隐林附近飞来飞去?” 阴沐星点了点头。 慕容嫣又问:“天山剑门近日来突发‘飞头蛮’一案,照此看来,闹得整个天山剑门睡不得安寝的‘飞头蛮’,就是你?” 阴沐星道:“是的。” 慕容嫣倒吸一口冷气,脱口而出问道:“那你为何要杀害天山剑门的弟子?” 喜欢神洲异事录请大家收藏:()神洲异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