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魏家逆子,开局震惊李世民》 第一百七十八章 借钱,发债? “九两?” 程处默微微一愣。 “阿祖,你这也不比俺便宜多少啊!怎么还敢卖九两?” 在程处默看来,十两银子他们都不愿意给,九两银子想必结果和他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见长乐公主气冲冲从怀里拿出了九两银子伸了过来。 “九两银子!偶买了!” “什么!公主殿下,你真的要买?”程处默一脸震惊。 明明就在几秒之前,这位小公主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怎么就一会的时间,态度上竟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偶为什么不买!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偶这人最讨厌被人要挟了,只要能气到你,这九两银子就值! 哼!气死你!气死你!你就留着你的窝窝头,生崽子吧!” 长乐公主气得连话都说得越来越利索了。 怼得程处默哑口无言。 听到长乐公主的话,李承乾,长孙冲几个顿时也纷纷从钱袋里将银子掏了出来。 十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 可是能看到程处默倒霉的样子,那却实在是物超所值。 尤其是之前这货拿着窝窝头那嘚瑟的样子,实在是太欠打了。 很快,魏叔玉便将那剩下的四个窝窝头,递给了他们。 而随之到手的则是他们的银子。 看着袋子里那满满的银子,魏叔玉也不禁感慨起来。 五个窝窝头,竟然赚了四十六两白银。 要知道这些银子买下的窝窝头,寻常一个人就是吃上几年也吃不完。 这要是薛仁贵知道了,会不会哭死? 瞧着程处默一脸懵逼的模样,魏叔玉笑着说道: “现在你明白什么叫做报复性消费了吧?原本要是没有你之前的那一出,怕是他们几个连一两银子都不会出,可是因为有了你的存在,为了报复你,他们便愿意花九倍的价钱。 一两银子吃一口窝窝头,当然不划算,可九两银子出口气,确实物美价廉。 所以,你卖的是窝窝头,而我卖的却是情绪价值,这里面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听完魏叔玉的话,程处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经过了这一番,他深深的觉得,在做生意上,魏叔玉可比他爹厉害多了。 此刻不只是他,就连长孙冲与房遗爱也纷纷拿出小本本,快速记了起来。 魏叔玉今天,开始给他们上了实实在在的一课。 眼见众人如此好学,魏叔玉也没藏着掖着,便将需求分析与市场营销的一些基本概念讲了出来。 “买货卖货,那不叫手段,没有需求,创造需求,那才叫厉害!正所谓高端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的……” 魏叔玉洋洋洒洒讲了很多。 李承乾他们哪里听过这样的东西,顿时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 就在这时,长孙无忌,程咬金,房玄龄三个人也走到了这边。 魏叔玉正要与几人见礼,却被程处默和长孙冲拦了下来。 “阿祖,你等一下,正所谓活学活用,眼下正是我们一试身手的好时候!” 说着,程处默便拿着窝窝头走到了那几人的面前。 长孙冲与房遗爱则紧随其后,准备有样学样,将之前魏叔玉的手法,重演一次。 然而,当听到程处默刚说到“一口一两”的时候,就见程咬金沙包大的拳头飞了过来。 “啊!” 程处默一声惨叫,捂着脑袋,原地直接蹦了起来。 “他娘的,还敢敲老子竹杠,反了天了你!” 程咬金拿起窝窝头,直接便啃了起来。 与此同时,长孙冲与房遗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原本还想让自己父亲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报复性消费”呢? 没想到却被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两人,直接揪着耳朵,提溜了起来。 在经过一系列“亲子教育”之后,两人乖乖将窝窝头交了出来。 “哼!臭小子,老子当年耍流氓的时候,你他娘的还没出生呢,打主意打到老子头上了,简直自取其辱!” 长孙无忌悠哉悠哉地吃着窝窝头,露出一脸满意的神色。 这东西确实是要比野猪肉强上不少,香甜无比啊! 房玄龄则在一边将野猪肉夹在了窝窝头里,也不知是不是肉夹馍的原型。 他听着房遗爱将之前魏叔玉教授的商业知识大致说了一番,不时频频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魏县子说的东西确实不错,只是这里面少了极为关键的一个东西,那便是朝廷……” “你那套办法在正常的商业买卖固然无往不利,可一旦像他们三个这般,将要挟的对象转为朝廷时,剩下的便只有无情的铁拳了。” 魏叔玉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暗暗一惊。 没想到房玄龄居然对市场的理解到了这个地步。 不错,正常的货品贸易是需要符合市场经济的原则的,却也不能忘却那只看不见的手,政府的管理。 对于长孙冲,房遗爱来说,长孙无忌,房玄龄便相当于他们的政府。 只有挨打的份,哪还有还手的机会。 不愧是流传千古的名相啊! 像他这样的古人或许知识不如后来人,可是要论及智慧以及领悟能力,那可比后人强出几个数量级。 “房相说得对,小子也就是随口胡说的,做不得数的。”魏叔玉嘿嘿一笑。 看到魏叔玉又开始装傻充愣,房玄龄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可惜。 因为他刚刚从魏叔玉的言语中得到了一些启发,正准备进一步探讨呢。 既然市场上分为正常的贸易以及朝廷的管理。 那么从官方的角度来说,朝廷能不能自己成为一个钱庄呢? 若是朝廷也能像坊市间那些民间钱庄一样,借钱发债,那国库空虚的问题,岂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房玄龄看着魏叔玉,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小子一旦觉得藏拙,谁来了也没用。 就如同他到现在,也不愿公布他那神秘的师门,到底在什么地方一样。 看来也只有以后再找机会,好好问一问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教诲! 上林苑的宴会很快结束了。 魏叔玉含泪血赚四十六两银子,也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这个时候,老何突然跑过来,说是陛下有旨意留给魏叔玉。 说是李世民看魏叔玉宴会的时候,没有吃饱,所以特召他回宫。 还说皇后在那边准备了一些品相极好的果子,让魏叔玉可以吃个够。 听到这话,魏叔玉眉头一皱,顿时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他跟在老何后面,忍不住问道: “老何……不……何力士,您知道陛下找我回宫有啥事吗?” 说着,还不露声色地将自己方才赚到的银子,拿出一半,送到了老何的手上。 “魏县子真是太客气了,其实陛下不但叫了你,还叫了太子与越王殿下,还有长乐公主,长孙冲与程处默几人,说是临时起意的。” 听到这话,魏叔玉松了口气。 这倒还好,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行。xfanjia 就算挨板子,好歹有一起抗事的。 可他看到老何说到这里,便不吭声了,不由嘴角一抽道: “然后呢?我给了你二十两银子,你就让我听个这?” 闻言,何力士脸上不由闪过一抹尴尬,咳嗽了几声道: “咱们做臣子的怎么能去揣度陛下的心思,魏县子要是不满意的话……要不……我把银子退还给你一些?” 何力士脸色涨红,看着魏叔玉像看到一个怪物。 他当内侍这些年不知收过多少银子,这还是头一回遇到往回要的呢。 “算了,算了……” 魏叔玉摆了摆手。 何力士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没走几步,就听到魏叔玉在后面嘟囔道: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嘶!” 闻言,老何身子一僵,顿时站在了原地,良久,他才从怀里将银子取了出来,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魏小爷,你还是把银子拿走吧,咱家怕半夜睡觉被雷劈死……” “哎,你这又是何必呢……” 魏叔玉叹了口气,又将银子收了起来。 这时,李承乾与长孙冲他们几个也走了过来。 “阿祖,原来陛下还叫了你啊!这下好了,你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邀请咱们吃水果呢!” 程处默一马当先,亲切地拍着魏叔玉的肩膀。 “嘿嘿,看你那没见识的模样,你以为那是普通水果吗?你们还不知道吧,记得上一次我去姑姑那里,竟然有一种来自于岭南那边的红果子,外面有一层硬壳,里面却是晶莹透亮,香甜无比的果肉,叫做荔枝,噢,和表妹的名字倒是有几分相近,我一度都怀疑,姑姑给表妹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喜欢吃荔枝呢。” 长孙冲一脸兴奋,打死炫耀着他在宫中的一些见闻。 事实上,李世民为了拉拢长孙家,也是下了血本,不但给长孙氏封了皇后,而且还从长孙氏里面的子侄,挑选了好几位来东宫与李承乾一起学习。 所以这皇后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大内禁地,可对于长孙家嫡长子的长孙冲来说,却是和自己的另一个家没有区别。 长孙冲说完,程处默立马来了兴致,不断打听着那荔枝的来头。 看着这一幕,魏叔玉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冷。 因为他刚才两人的对话中,琢磨出了一点东西。 什么品相极好的水果,什么请他们敞开肚皮,这些话到了最后,便只剩下一句话。 那便是,陛下叫他们入宫,是要给他们“好果子吃”! 谁都没有想到,这位驰骋疆场,杀伐果断的君王今天却和他们开了一个地狱级的冷笑话。 一路上,李承乾和程处默他们几个有说有笑,唯独魏叔玉一个人没有吭声。 “笑吧,一会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在进宫的时候,几个人在门口碰到了李泰的队伍。 此时的李泰已经没有了在上林苑那个时候,毛毛躁躁的模样,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贤王一般的模样。 几个人就这么来到了皇后寝宫,刚一进门,就听得身后传来“嘎吱”一声,大门关闭了起来。 接着,便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都给本宫跪下!” 皇后一声冷哼,几位少年除了魏叔玉以外,全都一脸懵逼。 可是当看到皇后手里的那根戒尺时,顿时有了肌肉记忆,连忙乖巧地跪了下来。 “都长本事了是不是!陛下叫你们去围猎,可不是叫你们去送死的,那野猪王何等凶猛,你们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考虑考虑你们家中的两位高堂吧!” 长孙皇后拿着戒尺,走到了几人身前。 她作为后宫之主,原本就有教化子民,母仪天下的责任。 尤其她听到魏叔玉竟然一身是血,将野猪王给杀死的时候,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 不管是因为李世民与“韦小宝”交往时的先入为主,还是后来魏叔玉送药治病的事情,长孙皇后在心里早已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后辈子侄。 要不然怎么会送他皇子才有的玉佩,还认下了这个徒弟。 “把手伸出来!” 长孙皇后走到魏叔玉面前,声音中包含着生气与心疼。 见状,李承乾几个不由一脸担忧,因为他们知道母后的板子可是货真价实的,一般打过手掌后,怕是好几天就别想碰水了。 唯有李泰在一旁偷笑起来。 “嘿嘿,想不到你魏叔玉也有今天……谁叫你抢本王的风光!该!” 正当所有人都等着长孙皇后的板子,打到魏叔玉手上的时候,却见魏叔玉突然叫了出来。 “哎呀呀……” “你……你怎么了?” 见状,长孙皇后不由一愣。 “回禀娘娘,有道是长者赐,不敢辞,原本莫说是您伤我板子,就是您打死臣,臣都绝不敢吭一声的。” 魏叔玉一脸“真诚”地看着长孙皇后,然后叹气道: “怪只怪先前臣与那野猪搏斗时,伤了筋脉,眼下全身疼痛,无法忍受,如果您一定要打的话,就打臣的脖子吧,那里是臣唯一没有受伤的地方……” 说着,魏叔玉还真就将脖子伸了出去,然后闭上了眼睛,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然而,想象中的板子并没有落下来,只见长孙皇后眼眶微红,连忙将魏叔玉扶了起来。 “傻孩子,既然受了伤,为何不告诉陛下呢?也好叫太医给你诊治一番啊!” “陛下日理万机,那么多国事都压在心上,臣这点伤算什么……臣这样会不会不好啊?臣还想听听娘娘的教诲呢?”魏叔玉可怜兮兮地说道。 “教诲?你受了伤,坐在这边听便是了,这不是还有他们几个吗?” 长孙皇后将魏叔玉扶在座位上坐好,然后走到了李承乾他们几个身前,将戒尺举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王母娘娘 就在这时,长孙冲突然捂着胳膊,大叫了起来。 “哎呀呀……姑姑,侄儿的胳膊好痛啊!” 长孙冲叫完,就给隔壁的程处默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道: “啊……我的头,怎么回事,突然变得这么晕……噢!我想起了,一定是被野猪撞的那一下伤到了脑袋,哎,我好倒霉啊!” 长孙冲和程处默有样学样,直接长孙皇后给弄懵逼了。 这两个一个是他的侄儿,一个是程咬金的儿子,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自然也是极为关心的。 “你们两个也受伤了?为什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本宫就不叫你们回来了,陛下也真是的,明知道你们受伤了,还让你们过来……” 长孙皇后又叫人将两人扶了起来,坐到了魏叔玉的旁边。 一时间,场上的六个人只有李承乾,李泰以及长乐公主还跪在地上。 李承乾倒是也想学魏叔玉他们上演一出苦肉计,可是有太子的身份摆在面前,终究是拉不下那个脸。 而李泰则是一副见鬼了的模样,心里大呼道: “这样也行?” “母后,你可不要被他们给骗了!魏叔玉和程处默就先不说了,他长孙冲压根就没有去和野猪战斗,他不过是来送信的,哪里会受伤啊!他……他这是在糊弄你呢!”李泰不服气地说道。xfanjia “嗯?真有此事?” 闻言,长孙皇后一脸狐疑地将目光看向了长孙冲。 就见后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谁说我没有战斗,越王殿下亲眼看到了?哼哼!说起来危险程度,越王殿下所做的事情可比我们厉害多了!” 长孙冲一副告状精的模样,挽着姑姑长孙皇后的胳膊说道: “姑姑,你不知道,表弟他为了在陛下面前装逼……噢……表现,居然让人将那些野兽全部活捉了,那多危险啊……他就不知道替您想一想吗?哎,侄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青雀!冲儿说的可是真的?” 长孙皇后听到这话,语气一下子冰冷了几分。 “这……这……其实也没有那么……” 被母亲盯着,李泰一阵语塞。 “姑姑不信,可以问问丽质啊!她不会说谎的。”长孙冲继续补刀道。 当长孙皇后看向长乐公主时,就见小家伙像只啄木鸟一般,不停地点头。 长孙皇后顿时火冒三丈,她直接走到李泰面前,拿着戒尺在那双小胖手上,狠狠敲了三下。 “让你去表演!让你去逞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李泰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连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打完了李泰,长孙皇后这才回到了李承乾和长乐公主的面前。 “母后……” 李承乾可怜巴巴地将手掌伸了出来。 却见长孙皇后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这次你做的很好,知道谦让,也知道保护妹妹,像个做大哥的样子,没有给你父皇和我丢脸,你起来吧。” 长孙皇后一脸欣慰道。 闻言,李承乾眼睛一红,快要哭了出来。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算不上什么的……” 李承乾用衣角擦了擦眼睛。 长孙皇后又将长乐公主拉入怀中,轻声笑道: “好啦,你就不要生你父皇的气了,母后已经说过他了,我们怎么会让你嫁给那样的人呢……” 说着,长孙皇后话锋一转道: “不过你在上林苑说出的那一番话,是谁教你的?我们家丽质啥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长乐公主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听到这话,不由低下了头,保持准备着沉默。 只是目光却是偷偷朝魏叔玉那边看了过去。 这一幕,被长孙皇后抓了个正着,不由笑道: “看来陛下猜的没错,还真是他这个徒弟教给你的,这小子,倒是什么浑话都敢说,还什么第一后羿……” 长孙皇后没好气地瞪了魏叔玉一眼,不满道: “你说陛下是那后羿,那把本宫比作什么,是那偷吃长生药的嫦娥不成?要不是看你小子有伤在身,今日本宫绝对要你好看!” 闻言,魏叔玉也是不由一愣。 卧槽! 当时只顾着拍陛下马屁了,竟然把后羿和嫦娥这对尴尬的关系给忘了。 他眼睛咕噜噜的一转,顿时计从心来道: “嫦娥哪能配的上您的排场呢,要微臣说啊,您就是那王母娘娘才对!” 在大唐流传的话本故事里,王母娘娘,又被称作西王母。 关于她外貌的描写则是:“修短得中,天姿掩蔼,容颜绝世”。 传说中,她将三千年才结一次的仙桃赠与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以表现她爱的深沉与痴心。 恰好,李世民经常拿汉武帝以自比,这时候魏叔玉将长孙皇后比作王母娘娘,也算贴切。 魏叔玉原本只是嘴上随便一说,却见长孙皇后脸上罕见的有了羞色之情。 “若是本宫真有那延年益寿的仙桃就好了,这样陛下就不会那么劳累和辛苦,也一定可以打造出前无古人的盛世出来!” 听到这话,魏叔玉不由神色一怔,心中对这位大唐贤后敬佩起来。 看着这边其乐融融的场景,李泰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暗搓搓生着闷气。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为什么母后叫他们几个过来,最后挨罚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难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儿子吗? 长孙皇后又与几人聊了一会,这才叫侍女将水果端了上来。 当看到那一桌子的新鲜水果时,所有人都眼睛一亮。 方才在上林苑,他们几个几乎就没有吃什么东西。 这会看到水果,自然是食指大动,连忙吃了起来。 魏叔玉眉头一挑,心里笑道: “看来这一次还真的猜错了,皇后娘娘不是要给他们好果子吃,而是真的吃好果子。” 几个人轮番吃了好几盘,就连李泰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势,吃得香甜。 眼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长孙皇后这才开口道: “其实这次叫你们过来,还有一层陛下的意思……” 说着,长孙皇后将目光落在了魏叔玉的身上,轻笑道: “陛下想让你们几个去军中历练历练……” “啊?”魏叔玉咬了一口桃子,差点被噎住了。 开什么玩笑,去军中? 他可一点武艺都没有啊! 陛下总不能让他们去军中烧火做饭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生的影帝 “历练?” 魏叔玉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长孙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处墨他们几个就不说了,本就是武人世家,一身拳脚功夫原本就在你们这一辈中属于佼佼者,关键是你小子,陛下既然给出授予了云骑尉的武散官,你好歹便得去军营见习一二,要是有朝一日,陛下亲征,你这副身手,到底护驾还是陛下保护你啊?” “倒也不是不可以……”魏叔玉心里暗暗一笑,算是明白了皇后的安排。 云骑尉属于武散官,大概是从七品的样子。 自己莫名其妙地升了一级爵位,也获得了一个武官的头衔。 大唐不养闲人,看来咱们这位李二陛下是想让自己去军营见识见识。 到了这个时候,魏叔玉才算明白了李世民所谓的“好果子”是指什么了。 魏叔玉看着长孙皇后,深深吸了口道: “能不能不去?” 眼下他正等着回去开发银州赚大钱呢。 这时候去了军营,那银州那边怎么办? 魏叔玉一脸希望,却见长孙皇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之前陛下就和本宫说过此事,当时本宫也以为你终究是要走文臣的路子,也不赞成你去那里,可通过此次围猎,却教本宫明白,大唐男儿,还是学点武艺傍身的好……” 眼见魏叔玉一脸的不情愿,长孙皇后笑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不过就三个月的时间而已,三个月后,不管你想做什么事情,都没人拦着你。” 听到这话,魏叔玉才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三个月的话,那倒还是可以接受的。 安排好了魏叔玉,长孙皇后又看向了程处默和长孙冲。 “遗爱要准备科举,这次就免了他吧,可是你们两个,也得同样和叔玉一起入营,进去之后,希望你们能够互相照顾点,明白吗?” “遵命!” “侄儿明白了!” 两人纷纷点头,很快又耷拉下了脑袋。 他们两个之所以不愿意早点授官,就是想多过几天清闲的日子,不用别人来管。 要不然,像秦叔宝家的孩子秦怀道,还有尉迟宝林,同样的年纪,早早就门荫入仕了。 哪像他们以及房遗爱,这个年纪了,整日里只知道在弘文馆厮混。 然而,因为封了爵的缘故,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一想到跟着一群浑身冒着臭汗,胸前一片黑毛的抠脚大汉们同吃同睡,他们两个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一时间,只觉得那刚到手的爵位,没有那么香了。 “母后,我能不能也入军营啊?” 就在这时,原本在角落里还生着闷气的李泰突然开口道。 “大哥他都有东宫的三卫三府之兵,当个统领可威风了,父皇既然不愿意给我也配点府兵,那不如让孩儿去军营里学些本事,也可以过过将军的瘾嘛!”安慕小说网 “嗯?” 听到这话,魏叔玉眉头微微一皱。 这李泰不愧是陛下和皇后最宠的孩子,一个皇子居然还真敢开这个口? 让你去军营里过过将军的瘾,怕不是改天就能拉出一营的人叛变了。 不得不说,李泰的演技很好。 要是已经知道了历史走向,魏叔玉都被眼下他那“天本无邪”的可爱模样给骗到了。 历史上,李泰还真就看着逼真的演技,差点把皇位给骗到手了。 那时候,李世民已经年迈,李承乾已经到了快要废除的边缘。 当时,李泰跪在李世民的床边,泪流满面地说道: “父皇,你就把皇位传给我吧,等儿臣死后,再将皇位传给大哥的孩子,这样子,皇位就还是大哥的,你也就不用为难了。” 李世民想了想担忧道: “你说得办法倒是不错,可万一你儿子不愿意呢?他也想要这个皇位怎么办?” 这个时候,李泰说出了一句让李世民大为震撼的话。 “要是他不愿意,我就杀了他,也要将皇位还给大哥。” 李世民当时听完,就感动得不行不行的,甚至已经答应了将皇位传给李泰的请求。 等到李泰走后,一旁的长孙无忌才连忙开口道: “陛下,这个事情不能这么干啊!为了皇位,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肯杀,你却还希望他能保下太子的性命,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结果闹了一圈,李承乾和李泰都被李世民赶出了长安。 皇位便落在了最“不争”的李治头上。 看着眼前这个影帝,魏叔玉不禁一阵感慨。 有些人,天生就是玩政治的,在这一点上,连他自己也自愧不如。 “你就不要添乱了!不是母后说你,青雀你该注意注意身体了,不要到时候连盔甲都穿不上了。” 长孙皇后一句话,便将李泰说得没有脾气,只得“噢”了一声,又乖乖坐在了那里。 “母后,要不就让青雀去吧,难得他对这个感兴趣,不如……” 李承乾见状,还想劝说几句,却被长孙皇后一个眼神看得低下了头。 “此事已有定论,不用多言了,倒是你承乾,最近整日整日的往外跑,很久都没读过书了吧,前些日子,你那几位讲读师傅还来本宫这里哭诉呢。”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明日……不……一会便回到书房读书,一刻也不敢耽搁!” 在长孙皇后面前,不管是李承乾还是李泰,都服帖的如同小鸡仔一般。 魏叔玉看到这一幕,顿时明白为何长孙皇后在的时候,太子和越王之间的关系尚且可以。 等到她因病去世之后,两人的关系季度恶化,夺嫡之战也真正拉开了序幕。 原来这个母亲,便是两个兄弟之间的润滑剂与防火墙啊! 安顿好了这边事情之后,长孙皇后脸上出现了一抹倦容,便说自己乏了,让李承乾带着魏叔玉他们出去。 众人这才谢恩告别,李泰没有等其他人一起出来,早早就离开了,仿佛走在李承乾后面是一种耻辱一样。 李承乾带着魏叔玉一路走着,顺便介绍了一下宫中的景色。 眼看着就要到宫门口,这个时候,魏叔玉突然一拍脑门,叫道: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差点把事情给忘了!” 说着,他看向李承乾,程处默,长孙冲以及长乐公主四人,一脸神秘地说道: “你们想不想玩一票大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薛仁贵的眼光 “我去!大哥,你……你该不会准备逃营吧?” 听到魏叔玉说要玩一票大的,长孙冲下意识觉得对方一定是觉得入军营太过辛苦,想要开溜。 “太好了!俺也正有此意!去他娘的入营,哪有咱们弘文馆待着舒服,阿祖,没说的,俺跟你干了!” 程处默不由分说,立刻双手双脚赞成。 嘴巴里还一直怪魏叔玉不早说出来,早点说出来,也能早点高兴不是? 李承乾则是紧紧皱眉,一副担心的模样。 要是普通的任命,不去也就不去了,大不了有他这个太子可以在后面打圆场。 眼下这可是父皇和母后传下来的旨意啊! 你信不信你们第一天逃营,第二天就被绑在城门上,鞭笞示众? 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魏叔玉不由笑了起来。 “我说你们想象力也也太丰富了吧!逃营?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说着,魏叔玉话锋一转道: “我是说,你们被那王家摆了一道,就不想着还回去吗?” 听到不是要逃营,李承乾和长孙冲顿时松了口气,程处默懊恼地捶着胸口,道: “原来不逃啊!白激动了!不过咱们不是没有王家作弊的证据吗?怎么还回去啊?” 魏叔玉笑了笑,说道: “其实做没做弊,只看谁是这场围猎的最大收益者便是了,要是咱们没有碰到野猪王,那这场围猎不就是王家的掌中之物吗?” “可是……青雀哥哥不是也差点就赢了吗?难道他不会作弊?”长乐公主歪着脑袋说道。 这时,李承乾却是摇了摇头。 “不会的,一来青雀没有要娶公主的意愿,二来以他围猎的方式,得不得魁首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让父皇看到他的用心,让大臣们知道他的仁德便可以达到目的了。 所以就更不需要作弊这种手段,因为一旦被人发现,那可就前功尽弃,说不定还要被父皇治罪呢! 这样做的代价太大,以青雀的性格是绝不会做的。” 听到李承乾的话,魏叔玉暗暗点头。 看来咱们的太子殿下经过围猎一事,成长了不少。 “既然已经确定是那王家动的手脚,那么眼下正好有个机会,可以恶心他们一回,你们愿意加入吗?” 魏叔玉开口道。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最后都点了点头。 别看他们几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不成样子,可任谁也不愿意被人当做傻子一样玩弄。 更何况,差一点就要断送掉长乐公主的幸福人生,这便不能忍了。 眼见众人答应,魏叔玉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当几人听到魏叔玉的安排时,所有人的神情都异常精彩。 长孙冲与程处默全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对他们而言,仿佛眼下的这个事情比逃营还要刺激。 长乐公主更是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小手在胸前握成拳头,一副要叫对方好看的模样。 在场之中,唯有李承乾有些心理负担,不过在其他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中,还是稀里糊涂地上了贼船。 将几人打发走之后,魏叔玉脸上露出了一副期待的神色。 眼下马上就要科举,若是舆论场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必然会轩然大波。 就是不知道,王家在得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何种反应呢? …… 回到家里之后,魏叔玉将窝窝头赚来的银两,全都丢给了薛仁贵。 当听到自己留下的那几个窝窝头居然一下子卖了这么多钱,薛仁贵嘴巴张得比蛤蟆还大。 “少主,要不明天咱们再蒸几锅,拿去卖给他们吧?这东西我可在行了,一定你卖个好价钱的!” 说着,薛仁贵就想出去搞点面粉,准备发面,却被魏叔玉拦了下来。 “缺心眼啊!这东西试过一次就不灵了,哪有人靠卖窝窝头发财的呢!” “啊?好可惜啊……这么多钱呢,都够我们下乡那边,娶妻盖房的了……” 薛仁贵脸上略微有些失落。 “少主您不知道,在大唐,当兵的可辛苦了,不是我害怕上阵杀敌,而是咱们当兵的最缺的便是银子……” 薛仁贵靠在柱子上,缓缓开口道: “咱们大唐实行的是均田制,来当府兵的一般都是自耕农,这是因为一旦入选,便可以免去赋税,而且一旦成了军户,那可得子子孙孙世袭服役,要么花甲之年退役,要么在阵亡后由同户子弟替补。 当然,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朝廷选中的,所有的府兵都得自己准备好武器,马匹和干粮……” 说到这里,薛仁贵一脸苦笑道: “除非立下大功,否则参军之人,只会越来越穷,到了最后原本分好的土地,就只能转卖了!” “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话,魏叔玉不由吃了一惊。xfanjia 要知道唐代的均田制分为永业田和口分田。 永业田可以由五品以上的勋官买卖,而口分田则被严禁买卖。 按理说,即便一个人再苦,也不至于没有地种。 “嘿嘿,那是您没有见过下面那些人的手段,放贷,纂改地契,甚至还有用假联姻,过渡田产的……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那些人做不到……” 薛仁贵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宇间藏着一抹阴翳,仿佛曾经经历过什么似的。 “所以不怕您笑话,当初来长安投奔魏老大人的时候,我就想能不能有一天,假如我立下了一点功劳,可以去求魏老大人查查我们家乡的事情,谁曾想,却碰到了少主您……” “咋滴?老爷子能帮你的,你觉得我帮不了?”魏叔玉笑道。 “倒也不是,实际上在王玄策回来找你的时候,我便知道少主您是什么人了,那小子出身名门,眼高于顶,自然是比不上我们这些出身下层的人眼里有活儿,我看人很准的,少主您绝不是外面传言的什么纨绔败家子,您实际上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 薛仁贵看着魏叔玉,语气认真道: “许多事情,尤其是您联合太子,程家,尉迟家,还有房家的这些布局……怕是连魏老大人都不清楚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贺寿? “嘶……” 听到薛仁贵的话,魏叔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惊。 到底是唐太宗后期,大唐军方的领军人物,这小子年纪轻轻的,竟然会有如此厉害的观察力。 忽然想到了什么,魏叔玉试探道: “那你是怎么想呢?准备和我蹚这浑水?” “还能怎么想啊,还不是得靠少主您养活嘛,咱只是一个侍从,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不过跟着少主您,我心里觉得很踏实。”薛仁贵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魏叔玉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么过几日便随我一起去军营吧,你也知道,本公子生性惫懒,那边的东西你熟悉。” “还有,你家乡的事情,也不用非等老爷子回来,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大不了我和你一起回去一趟,不就结了?” 听到这话,薛仁贵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感激之色。 “好嘞!” 说完话,便兴高采烈地去喂马了。 魏叔玉笑着摇了摇头。 他发现牛逼的人,在某些方面其实要简单单纯的多,或许只是把自己的天赋用在了厉害的地方。 折腾了一整天,魏叔玉实际上并没有吃什么东西,便让人准备了些宵夜,吃完了才觉得身体又成自己的了。 等到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外面便下人跑过来禀报,说是裴家来人,要找魏叔玉。 “裴家?” 听到这个名字,魏叔玉不由一头雾水。 魏征的老婆,出自裴氏。xfanjia 提起这个久未谋面的母亲,魏叔玉也是心情复杂。 他记得老爷子在出使突厥前,曾经留下话来,说是如果自己需要,可以去裴家找人帮忙。 只可惜,上一次魏叔玉与裴家见面的时候,其实氛围算不上友好。 那时候的裴家嫡脉子弟,全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对着自己一阵嘲讽。 还有那裴寂之孙,裴承先站队越王李泰,给了魏叔玉不少难堪。 现场之中,唯有与母亲这一支离得比较近的几个裴家人,暗暗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算是见了礼。 魏叔玉实在想不通,眼下父亲尚不在家,这裴家人找自己是做什么? 不过既然人家是上门来访,作为眼下魏家的主事人,魏叔玉也不好失了礼仪,还是让人将那人带了进来。 来人是一个少年郎,个子稍微比魏叔玉低上一些,脸上还有几点雀斑。 见了魏叔玉,少年脸上便露出了开心的神情,笑道: “表哥好!” “表哥?” 听到这个称呼,魏叔玉也是一愣。 “你是?” 那少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小小年纪,并不怯场,缓缓说道: “我叫裴玄,你的母亲乃是我的姑姑,所以我称呼你为表哥,没毛病啊……” “裴玄?”魏叔玉想了想,似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心情也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哦!原来是表弟啊!不瞒你说,我自少于与母亲分开,对母族那边的事情不太熟悉,还望见谅。” 魏叔玉嘴上打了一个哈哈,开门见山道: “不知表弟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这话,那名叫做裴玄的少年先是一愣,然后不敢置信地看着魏叔玉,震惊道: “不会吧!表哥!难道你不知道今日乃是淑华姑姑的生辰?” “啥!?” 听到这话,魏叔玉也懵逼了。 他如何也想不到,今日居然是自己那位母亲的生日? 难怪裴家人一大早就来到这边,想来是怕自己错过这个重要场合,专门过来提醒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没见老二,老三吭声呢?” 魏叔玉越想越气,直接让人将魏书琬和魏书瑾叫了过来。 没过多久,魏书琬和魏书瑾便联袂而至。 看着精装打扮的两人,魏叔玉气就不打一处来。 “看来你们是早就知道今日是咱娘的生辰了吗?” “对啊!大哥,我给咱娘写了一个寿字,你快来帮忙看看好不好吧?” 魏书琬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就在魏叔玉面前秀了起来。 魏书琬的书法早已隐隐有了开宗立派的气象,魏叔玉看了一番,表面不动声色又看向了魏书瑾,问道: “那你呢,你又给咱娘准备了啥?” 魏书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我还能准备啥呀,我又没有二哥那厉害的书法,只好将平日里父亲说过的一些话记录下来,送于娘亲,以表思念之情了。” “好好好!好一个老六!没想到你们背着我,居然干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下子自己也太被动了吧! 想到这里,魏叔玉心里大为窝火。 “不会吧,大哥,你该不会没给娘亲准备寿礼吧?不会吧?” 魏书琬看着魏叔玉,脸上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魏书瑾这个时候也适时补了一刀,道: “大哥,这可是你自来长安之后,第一次拜见娘亲啊,你该不会空手去吧?” 魏家兄弟两个说完,一旁看戏的裴玄也坐不住了,一脸担忧道: “表哥,不瞒你说,今日过去给姑姑贺寿的人不少,你要是就这么去的话,可是会被人笑话死的……” “这……” 被三个孩子连枪弄棒地一番夹击,魏叔玉也是一阵错愕。 事发突然,就是想准备怕也来不及了啊! 看着两个弟弟那一副傲娇的模样,魏叔玉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亮了起来。 “谁说我没准备贺礼,来人,笔墨伺候!” 听到这话,眼前那三个少年神情不由一振。 难道说,眼前这位刚刚晋升的魏县子,打算为母亲留下一份墨宝了吗? 若是如此,倒也是不错的礼物了。 想到这里,几人不由期待了起来。 很快,下人们就将笔墨呈了上来。 魏书琬与魏书瑾一左一右,殷勤地给魏叔玉又是磨墨,又是递笔。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欣赏魏叔玉的大作时,却见魏叔玉突然将两个兄弟的作品,缓缓打开,铺在了桌面上。 接下来,只见魏叔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片刻之后,在兄弟两人贺寿礼物的落款上,便多了一行魏叔玉的名字。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贺礼嘛,落谁的名字不是落呢,这样和你们挤一挤,也显得咱们兄弟齐心嘛……” 魏叔玉拿着笔,欣赏着自己的签名。 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天才! 而一旁的魏书琬和魏书瑾早已经如遭雷击的傻在了那里,欲哭无泪。 裴玄看着这个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惨剧”,心中对这位表哥传闻中的形象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我滴个乖乖,这样居然也行! 这表哥,不愧是咱们长安纨绔的头头儿啊! 这下子,姑姑的宴会,怕是要热闹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上门要债? “既然母亲寿诞在即,咱们还是早点过去才是,礼物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大不了路上过去的时候,再买一些合适的吧,就这么定了,谁赞成,谁反对?” 魏叔玉将那两件礼物令人包好,然后紧紧抱在了怀里。 眼见事已至此,魏书琬与魏书瑾相互对视一眼,一脸苦笑。 要怪就怪自己太过烧包,好好的在大哥面前显摆什么,这下好了,礼物不但被大哥联名了,而且还被人家抱在了怀里。 搞得好像他们两个才是那个蹭签名的人一样。 魏叔玉简单梳洗了一番,便与兄弟二人以及裴玄来到了大门口。 这时候,薛仁贵也早已侯在了这边。 于情于理,他这个魏家门人也应该去拜拜家里的主母的。 可是,看着眼前的一幕,魏叔玉兄弟三人,还是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只见魏家大门口,停着一辆接他们的车子,只是不是马车,而是一辆驴车。 一个草席编织的棚子,四处漏风,上面残留着之前因为下雨而渗下的积水。 一头年迈的毛驴,神情萎靡地耷拉着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魏叔玉用力搓了搓脸,才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看向一旁的裴玄道: “那啥……咱们娘家一向如此节俭吗?” “咳咳……” 听到魏叔玉的话,裴玄的脸色有些发红,不好意思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表兄有所不知,咱们这一脉在裴家一向过得孤苦,就是这驴车也是我求了好久,才从管家那边求来的,这还是看在了淑华姑姑庆祝生辰的面子上……” 裴玄一脸窘迫,苦笑道: “平日里,别说是驴车了,就是想借头驴当脚力,也是不可能的。” “原来如此。” 魏叔玉点了点头,心里对于裴矩这一系的衰败不由一惊。 想不到,母亲这支族人都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程度了。 难怪她要与老爷子分居呢。 以之前魏征的性格,不管是为了保持清廉的人设,还是性情本就如此,都没有办法对裴家帮上什么。 不但如此,而且还往往因为谏言的事情,得罪不少人。 试问,有着这样一个女婿,母亲族人那边的日子怕是越发会不好过吧。 “要不,咱们还是坐马车过去吧,毕竟宽敞一些。”魏书琬忍不住说道。 他这边刚一开口,就见裴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 “这如何使得,这驴车本就是裴家来接你们的,你们要是换了马车,让人瞧去,岂不会觉得是你魏家瞧不起我裴家?此事万万不可!” 眼见裴玄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魏叔玉几人只好低着头,挤上了那辆驴车。 他们刚一上车,就觉得车架子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随时会散架一般。 “没事没事,习惯了就好了,它可结实了呢。” 裴玄坐在车头,给众人一个放心的眼神。 魏叔玉几人表面上点了点头,实际上却是做好了随时跳车的准备。 驴车缓缓前行,一路上,魏叔玉只觉得冷风刺骨,魏书瑾更是被冻出了鼻涕。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驴车终于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 在裴玄的带领下,魏叔玉几人穿过庭院,来到了大厅之中。 此时,大厅里面已经堆放着一些礼物。 魏叔玉大致扫了一眼,要么是与魏征一样,李建成时期的旧人送来的。 要么则是御史那边因为魏征发家致富的清贵们送来的。 要是以往,这些人还不太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和魏征来往。 可在魏征决意洗掉身份,出使突厥之后,这些人才终于没了顾忌。 不过毕竟魏征并不在这里,所以大多数都是有家中夫人过来送礼。 进入内堂,再与魏征夫人寒暄一番,便早早离去。 由于魏叔玉他们几个是晚辈,便被安排在了偏厅。 直到快上午的时候,才有人将他们带了进去。 进去之后,魏书琬和魏书瑾连忙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头。 “孩儿拜见母亲大人,祝您福寿康宁,长命百岁!” 轮到魏叔玉时,不由尴尬了起来。 毕竟两人之前并未见过,突然间要行跪拜之礼的话,魏叔玉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可是看到那妇人眼眶含泪,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的时候,魏叔玉心中不由一阵触动。 也罢,不管是因为原本的魏叔玉,还是老爷子,这个头确实是应该磕的。 想到这里,魏叔玉扬袍撂袖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说道: “孩儿拜见母亲大人,盖因诸事繁多,久未能在母亲膝下承欢,还望母亲莫要怪罪。” 说着,魏叔玉将准备好的那两份礼物拿了出来,轻笑道: “这个是孩儿与弟弟们一起准备的礼物,还望母亲喜欢,祝您身体健康,天天有个好心情……” 听到魏叔玉话,一旁的魏书琬和魏书瑾脸上表情有些淡淡的哀怨。 而见证了整个事情的裴玄则差点没忍住笑喷出来。 这边,没等魏叔玉把话说完,妇人早就快步走了过来,将他搀扶起来。 “好孩子,快快起来吧!你能来参加娘的寿辰,娘就已经很开心了,还带礼物是做什么……” 裴淑华将魏叔玉拉入怀中,眼泪已经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说到底,是为娘对不起你,将你一个人扔在乡下那么久,你……你不要怪你爹与为娘狠心,实在是当时的情形太过凶险……” 裴淑华将这数十年的思念一下子爆发出来。 魏叔玉听着也是一脸唏嘘。 毕竟当时魏征刚刚投靠李世民,还不清楚这位老板的性情。 要是真的被一窝端来,那魏家可就绝后了。 可是这些话听在魏书琬和魏书瑾的耳朵里,可就是另外一番意味了。 啥意思,感情他们两个就是魏家的备胎计划呗。 要是献祭了,也就献祭了,只要能保全住大哥就好了? 有时候,真相往往是残忍的。 知道是一回事,可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看着其乐融融,母子团聚的场景,魏书琬和魏书瑾只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而是该在驴车底下,被无情蹂躏。 正当裴淑华与魏叔玉相认之后,拉着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时,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道极为刺耳的声音。 “呦!我当什么事情呢,原来是淑华姑姑要过寿辰啊……不过,你们这支这个月的账总该还了吧?要不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说话间,只见一个神色倨傲的年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魏叔玉眉头不由一皱。 因为这人他认识,正是上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打了一耳光的裴寂之孙,裴承运! 在母亲过生日这天来要债? 这是故意来找事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裴家往事 “账?什么账?” 魏叔玉看向裴淑华,皱着眉头说道。 裴淑华摇了摇头,制止了就要站起来的儿子,看向了裴承运那边,强笑道: “承运,叔玉他们几个好不容易来一次,咱们的事情,能否明日再说?” 裴淑华话音刚落,就看到裴承运冷笑了起来。 “好一个母子团聚!姑姑您是团聚了,可是要不回账的话,父亲责骂的可是我!你再不能只管你家欢声笑语,不管侄子皮开肉绽吧?” “裴承运,你也太过分了吧!今天好歹是淑华姑姑的寿辰,你就算要账也得看看日子吧?还是说,你是成心来给人添堵的!” 一旁的裴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跳了出来。 裴玄这不开口还好,开口后,裴承运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嘲讽起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没有本事,整天在裴家混吃等死的贱种啊!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说起来,要不是你爹当年做下的那等事情,用得着连累你们这支裴家人在这里受苦吗? 我要是你,干脆找根绳子上吊算了,也算是早日和你那死去的爹娘团圆了……” “你……” 裴承运的一番话,直接说得裴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少年人喘着粗气,指甲紧紧扣在肉里,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时,一旁的魏书琬,悄悄对魏叔玉说道: “这裴玄父亲,乃是故太子李建成的部下,曾经几次出谋划策,让当时还是秦王的陛下吃了好几次暗亏。 陛下登基之后,也曾招揽过对方,谁料裴玄的父亲誓死不降,而且还将当年是如何算计陛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陛下那时已经是九五之尊,对于过往的事情,早已既往不咎,再加上咱们父亲又与母亲这支有姻亲,原本这件事情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谁想就在陛下下旨施恩的时候,裴玄的父亲与母亲却双双自尽,这下子无疑等于在天下人面前让陛下颜面扫尽。 原本裴家这一支便是要发配充军的,后来因为咱们父亲求情,才将裴家后人贬为了庶人,没收了所有的田产。 没了家族昭庇,又没有生计,很快这支裴家子弟只能看着宗家救济讨生活。 然而,自从裴寂去世之后,裴承运的父亲裴宣机执掌裴家之后,原本的救济就变成了借债。 这几年下来,母亲这边族人光是欠下的债务就有数万两银子,还不算利滚利生成的利息……” 魏书琬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却还是传到了裴淑华的耳中。 只见裴淑华红着眼眶,在一旁默默哭泣起来。 “可是……咱们不是挣钱了吗?我记得爹不是过来了好几次,好生嘚瑟了一番呢?怎么还会这样?” 魏叔玉一脸不解。 要知道自从矿场盈利之后,魏征在官场上便有了财神爷的称呼,所赚的钱财,虽说没有很夸张,但至少还了母亲这边的债务应该不成问题的。 这时,另一旁的魏书瑾凑过来说道: “听说除了银子之外,这边还欠下了许多田产,这些东西原本都是抵押之物,后来实在是还不上利息了,便只好签字画押抵上了,银子好还,看那些田产可不好办呢。” 听完魏书瑾的话,魏叔玉沉默了下来。 到了今天,他才终于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何久久不愿回家。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裴淑华是因为魏征的性格,负气离家出走。 可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是啊,也只有同为故太子李建成旧部,魏征才会迎娶出身裴家这支的母亲。 后来,魏征选择投奔了李世民,可裴家的这一支子弟却选择了为李建成守节。 而后,母亲这边的族人被罢官夺爵,清除田产,举债过日。 裴淑华之所以不愿回家,不是因为负气,而是因为不想连累魏家。 看着双眼哭得通红的母亲,魏叔玉不由打量起眼前的那裴承运。 他发现之前裴承运在说话时,好几次都看向自己。 只怕此人上门逼债是假,冲着他而来才是真正目的! “你说吧,如何才能还得了你这笔账?”魏叔玉冷声道。 见魏叔玉开口,裴承运不禁笑了出来。 “怎么,魏县子准备替母分忧吗?真是好孝顺啊!” 旋即,话锋一转道: “只是这债,说出来吓死你,怕是你即便有心,也不会愿意的。” “嗯?” 听到这话,魏叔玉眉头一挑。 因为他从裴承运的话里面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能不能还债,不是取决于他能不能,而是愿不愿意? 这就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魏叔玉不由笑了起来。 什么上门逼债,什么专门选择这个日子,全都是假的。 这裴承运果然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你笑什么?” 看到魏叔玉的神情,裴承运不由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他是很不喜欢裴淑华的这个大儿子的。 与其他两个儿子相比,这个大儿子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好像所有人在其面前都是一个傻瓜似的。 你永远猜不到他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可却永远都被对方出其不意的举动给压制的死死的。 “笑什么?我在笑你脸上的伤还疼不疼?还是当初我赏你的那个耳光太轻了?” 魏叔玉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说道: “给句痛快话吧,你到底想要啥,再给老子故弄玄虚,信不信老子再赏你一耳光?” “你……竟敢……放肆!” 仿佛被人戳到了痛处,裴承运犹如炸毛的猫一般,跳了起来。 当初耳光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裴家这边更是被掩藏了起来。 然而今天,这魏叔玉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裴承运犹如被人扒了个精光,顿时恼羞成怒。 “我去!竟然还有这事!” 听到魏叔玉的话,魏家兄弟还罢了,那边裴淑华与裴玄两人不由愣在了那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裴承运是谁? 那可是裴寂宗家这支长子嫡孙,裴家地位极高的少主人。 平日里别说是同辈子弟了,就是裴淑华这种长辈对其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今日,却被魏叔玉骂了个狗血淋头。 尤其在得知,裴承运曾经居然被儿子扇过一个耳光之后,裴淑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一脸担忧地看着魏叔玉,有些欲言又止。 而一旁的裴玄,则是眼神炙热地看着自己这位表哥,两眼放光。 面对着处处刁难羞辱的裴承运,裴玄心中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表哥会不会真的再给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一个耳光呢? 真是太紧张刺激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裴承运大吼一声,就要找魏叔玉算账。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少年突然咳嗽了几声。 “想打架啊?我倒是可以奉陪,只是你确定要在这里打吗?” 见到此人,裴承运不由愣在了那里,满脸狐疑道: “今日乃是我裴家的家事,你是何人?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薛仁贵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转向了裴淑华,半跪下来,恭敬道: “薛仁贵拜见主母,祝主母长命百岁!” “主母?” 听到这个称呼,裴淑华不由懵逼了。 她仔细的观察着眼前少年的模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见状,魏叔玉不由笑了起来。 他知道,裴淑华这是误会薛仁贵是魏征外面养的私生子,一时有些吃味了。 “母亲,这是爹从地方上推荐上来的栋梁之才,现在跟在孩儿身边做事,你不要误会了……” “啊……原来如此啊!小英雄快快起来,看你年纪与书琬一般大小,要是不介意,叫我一声姨娘便可以了,都是一家人,什么主母不主母的……” 裴淑华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时,那边的裴承运突然开口道: “你便是那薛仁贵?打死野猪王的那个薛仁贵?” 那日围猎的事情,早已经在长安上层传开了。 因为李世民刻意隐瞒了火铳的事情,所以当听说魏叔玉赤手空拳打死野猪王之后,所有人都是不信的。 只当是魏叔玉为了沽名钓誉,请来了厉害的帮手。 一番调查之后,众人打听到了程处默,尉迟宝林,以及一个叫做薛仁贵的少年。 前面两个人大家还是熟悉的,虽说有些武技,却绝不会是野猪王的对手,所以一番猜测之后,众人便将幕后真正杀死野猪王的人选,放在了薛仁贵的头上。 看到眼前的少年,裴承运立刻没了想要较量拳脚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人家连野猪王都给轻易打死了。 自己与他比武,不是找不痛快吗? 眼见事已至此,再绕圈子就没意思了,裴承运心下一横,开口道: “本公子这次过来,不欲与你们做什么口舌之争,魏叔玉你要是个孝子,不如将淑华姑姑这边的债务还了可好? 要是你能拿出诚意,本公子也绝对会见好就收,以后大家和和气气的一家人,不好吗?” 魏叔玉想了想,这个所谓的账务问题,拖下去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就算今日躲过了一劫,可等老爷子回来之后,怕是还会被牵扯其中,于是便道: “那得看你所谓的诚意是什么了。” 眼见魏叔玉同意,裴承运眼神闪过一抹暗喜之色。 “好说,好说,绝对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我听说叔玉表弟的封地被封在了银州,不知可有此事?” “有事说事,不用套近乎,你问这个做什么?”魏叔玉有些意外道。 莫非这货也知道银州那里的情况,想要分一杯羹? 然而,裴承运的下一句话,却让魏叔玉愣在了那里。 “其实事情很简单,实不相瞒,我这边在银州那边也有一些田地,当年梁师都占据之后,都以为就这样没了,幸得天佑大唐,陛下征战梁师都,收复了失地,那些往日的土地又回到了咱们裴家。” 裴承运舔了舔嘴唇,看了一眼裴淑华以及魏家兄弟,才继续说道: “银州那边毕竟离咱们远了些,我知道魏家在盩厔一带置下了许多田产,若是表弟愿意将其与我银州的土地互换的话,那么淑华姑姑这边欠下的债务便可一笔勾销,怎么样,我说了我很有诚意吧?” 魏叔玉看着裴承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卧槽!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要知道虽然盩厔那边也算不错,可是随着矿物的开采,盈利日趋稳定。 再加上由于有了皇家参股,许多事情,即便你占了大头,也得不得不吐出来一部分,上交国库。 一来二去,只能算是个稳定的进项,离刚开始的爆发期差远了。 所以,魏叔玉一直在找一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从盩厔脱身。 可银州不同,那里完全就是一个金窝窝,尤其是煤矿资源,极为丰富。 这才是魏叔玉以后发家的根本所在。 现如今,这裴承运居然要用银州的大批土地来换盩厔的,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没想到,堂堂裴家居然出了这样一个少主人。 这样下去,想不没落都难啊! 一时间,看着魏叔玉看着裴承运那张面孔,也顿时顺眼起来。 好久之后,他才不确定又问了一遍: “你是说,你想把你银州的土地给我,让我把盩厔的给你?” “不错,要是往常我也不会有此主意,只不过既然表弟你的封地在银州,交给你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而且如此一来,又能解决了姑姑的债务,成全表弟孝子之名,岂不两全其美?” 魏叔玉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大意,却见裴淑华出声道: “此事万万不可!” 裴淑华看向魏叔玉,神色紧张道: “盩厔的封地可是叔玉你好不容易才给咱们魏家挣出来的,怎可说卖就卖!要是老爷回来了,为娘有何面目再去见他?” 说着,她看向了裴承运,神色决绝道: “承运,你也不用来试探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道理,妾身还是明白的,这账我们自当会想办法还你,要是实在还不了,大不了将命抵给你便是了!” “哎呀,淑华姑姑,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这不是在和表哥商量嘛……” 看着裴淑华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裴承运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说到底,大家都是裴家人,他也好,他父亲也好,绝不想将事情弄得太难堪。 可是眼下,确实又是最好的换取土地的机会。 银州那边的土地对于他们来说,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要是能换到盩厔这边的土地,那绝对赚大发了啊! 想了想,裴承运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银州那边的土地确实有些贫瘠,不如这样,只要表哥你同意了咱们的交易,我愿在此基础之上,再补偿你三万两银子如何?” “这……” 闻言,魏叔玉一脸“为难”的模样,心中则是早已笑开了花。 哈哈,没想到啊! 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魏叔玉手指暗暗掐着自己的大腿,他害怕忍不住自己会笑出来。 眼见魏叔玉犹豫,裴承运深深吸了口气,伸出了一个手掌。 “一口价,五万两,不能再多了,这是我能拿出最多的数目了!” 只要拿下了盩厔的土地,光是那边矿产的收入迟早就会超过这个数字。 眼下虽然吃点亏,可长期来看,却是赚的。 看着裴承运那一脸期待模样,魏叔玉暗暗松了口气,接着闭上眼睛,一脸“痛苦”得说道: “既如此,那便成交了,哎,谁让我欠人钱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精心设计 “好!既如此,那就一言为定!” 听到魏叔玉答应,裴承运不敢耽搁,生怕魏叔玉反悔似的,连忙从怀里拿出了那些地契,以及之前裴淑华这支族人打下的欠条。 眼看魏叔玉就要接手,裴淑华一个箭步拦在他的身前,颤声道: “叔玉,此事万不可冲动啊!娘还有办法的,也未必就需要辛苦你耗费这些……唉,要是让你爹知道了,娘可如何交待啊!” “天大,地大,父母最大,没了这些地和钱,咱们再赚就是了,做儿子的又岂能眼看着您这好好的生辰宴会,被人打扰呢?” 魏叔玉接过了裴承运的那些东西,对着自己母亲轻笑道: “莫非母亲觉得儿子赚下那些家业都是靠的运气?还是说母亲不相信儿子的本事啊?” 魏叔玉这番话,直接堵住了裴淑华的嘴,后者急忙道: “当然不是,娘自是相信我儿的本事的,只是这件事情……原本不该由你承担啊!” 裴淑华一脸懊恼。 想着原本今日是她与儿子离别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却不想碰上了如此尴尬的事情。 十年未见,一见面就要儿子倾家荡产地替自己还债,这世上哪有这样的母亲啊! “既然是一家人,又岂分什么彼此……” 魏叔玉看了一遍那些东西,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便对裴承运说道: “盩厔那边的地契虽然在我手里,但需要和太子殿下打个招呼,毕竟那边乃是国库所属,至于你们银州那边的地契,你还得与我去民部一趟,咱们交割清楚。” “这是自然,咱们今日……不……明日一大早就可以去民部【即就是户部,眼下还是叫做民部】办手续,那边我熟,很快就能办好!” 要不是顾及到裴淑华今日生辰,他恨不得立马就和魏叔玉去民部将这些事情给办好。 毕竟做交易,讲究的就是一个落袋为安。 他生怕魏叔玉起了反悔的心思。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魏叔玉却说道: “此事关乎着我母亲的名声,岂能让她再多负债一年?今日事,今日毕,你与我这部下一起去民部即可,他可全权代我做主。” 裴承运不知道的是,魏叔玉同样怕夜长梦多。 如果能在今日将银州那边的地契拿到手,那才是真正的稳妥了。 不过他知道裴承运这小子生性多疑,怕自己表现的如此着急,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于是加了一句: “陪你去民部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你需将那五万两银子准备好,我们今日离开时就要带走。” “这……” 原本听到魏叔玉同意今日去民部交割,裴承运心里一阵狂喜,可冷静下来之后,却又怕对方如此急迫,莫非里面有什么陷阱不成? 可现在听到魏叔玉这么说,只以为对方是急着要银子,也就不再多想了。 “好吧,既然表哥如此痛快,我裴承运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过后,我便将五万两银子派人送来,只是不知你这边何时才派……” 裴承运说着话,目光却向一旁的薛仁贵看了过去。 魏叔玉心领神会,朝着薛仁贵点了点头道: “你跟他去民部走一趟吧,务必要将手续办理妥当,要是有什么难事,可以去找戴胄大人。” 戴胄虽然从民部尚书调任吏部,可民部那边仍然有许多旧部,关键的时候,可以帮上忙的。 这也是经过上一次王玄策的事情,魏叔玉感受到了戴胄对自己的善意。 既然如此,该麻烦的时候,就要多多麻烦才是。 毕竟人脉,关系,全都是麻烦出来的。 魏叔玉之所以当众将这一层关系讲出来,也是防止裴承运在中间做什么手脚。 果然,见魏叔玉搬出来戴胄,裴承运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叹了口气。 虽然说那银州那地方,确实不怎么样,可一下子就送出去了这么多田地,裴承运也是有些心疼的。 只是眼下人家也在民部也人,他倒不好做什么手脚了。 只能希望魏叔玉快些将盩厔那边的土地处置好。 尤其听到魏叔玉居然因为土地的事情,可以随时见到太子,裴承运心里越发热切了起来。 要是自己能够拿到那边的土地,岂不是以后也可以和太子多多亲近? 如此一来,裴家定然能在自己手上走向巅峰啊! 想到这里,裴承运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就要和薛仁贵前往民部。 待两人走后,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之前那些因为裴淑华生辰的喜气气氛,也变得荡然无存。 裴玄坐在座位上,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脸。 他实在没有想到,只是一会的功夫,自己这位表哥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将压在他们这一支族人头上的大山给移走了! 眼见裴淑华的情绪不高,裴玄连忙劝解道: “姑姑,表哥还了账,终究是一件好事,否则,三不五时的被那边人打扰,咱们这日子也不好过啊,您应该开心才是!” 裴玄说完,又走到魏叔玉的面前,“咣叽”一声,直接跪了下来,长跪不起。 说起来,这一支族人之所以背负下如此巨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当年裴玄的父亲“誓死不降”的那份骨气。 这样的事情,放在史书上,自然值得大书特书,可这代价落在后人身上,却有些沉重了。 所以,今天魏叔玉能够还清所有债务,对于裴玄来说,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至少,他不用再眼睁睁看着族人,被别人呼三喝四了。 “玄儿,你这是做什么?当初要不是有你父亲做媒,我与叔玉他爹又岂会喜结连理?更何况,我自幼便得你父母照顾,莫非也要将这恩情算上一算吗?赶快起来吧!” 裴淑华见状,连忙就要去搀扶裴玄。 望着这一幕,魏叔玉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不为别的,只为他在裴玄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要不是他来到大唐,魏家的三个兄弟怕是会和裴玄落得同样的下场。 魏征的墓碑,被皇帝推倒。 接下来,魏家将以极快的速度在长安的权力中心边缘化。 最后兄弟几人,流散四方,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就会和裴玄一样靠巨债度日。 不过魏叔玉没有急着让裴玄起来,而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因为他突然觉察到,从自己母亲过生日到现在,这支族人除了裴玄之外,竟然连一个上门贺寿的人都没有。xfanjia 而且他们前脚刚到,要账的裴承运后脚就跟了过来。 要说巧合,魏叔玉是不信的。 所以这一切,必然是有人精心设计的。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嫌疑最大的,莫过于眼前的裴玄了。 想到这里,魏叔玉的目光变得冷淡起来。 “表弟这一跪,我可受不起,演戏演了这么久,表弟可真是好算计啊……” 魏叔玉此话一出,裴淑华与魏家兄弟脸色不由猛地一变。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少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跪在地上的裴玄,身形却不禁一僵,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无比。 “表兄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裴玄抬起头来,眼眶含泪,脸上带着一抹惨然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八章 投靠? “原本还没有发现,不过在知道了你的身世之后,就有些怀疑了……”魏叔玉淡淡道。 早前裴玄上门去魏家的时候,魏叔玉还以为这少年只是裴家一个普通的少年,不过与自己母亲算是亲近而已。 后来那驴车,包括少年所说,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从管事那边借下的,更是加深了魏叔玉的印象。 可是在听到裴玄的身世之后,魏叔玉才恍然明白,眼前这少年哪里是什么不起眼的小子。 分明是同裴承运一样,裴家这一支族人的少家主啊! 两人唯一不同的是,因为裴玄父亲的缘故,裴承运这一支族人过得要比裴玄好上太多了。 试问,作为裴玄,要是这时候发现身边有一个亲戚的儿子,家财万贯,又极为孝顺,他会做什么? 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儿子来到这边,然后再借着裴承运催账这一出,顺理成章地打出亲情牌,从而一举解决裴家的债务问题。 不得不说,这一系列的计划天衣无缝,甚至根本无解。 除非魏叔玉为了钱,六亲不认,不惜恶名也要让母亲裴淑华继续过着整日被人讨债的日子。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眼见被魏叔玉戳穿,裴玄擦了擦眼泪,也站了起来。 “不管表兄相信与否,我裴玄从未有过想强逼你的意思,只是身为这支族人的少主,我不得不从全局考虑问题,即便今日表兄哪怕不愿支付这笔债务,我也不会有丝毫不满,只会再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但是……” 说到这里,裴玄话锋一转道: “在知晓眼下有一线可能,却不去试试的话,那样子也就不是我了。” 裴玄把话说完,还没等魏叔玉说什么,旁边的魏家两兄弟却是率先站了出来。 毕竟被人欺骗的感觉不怎么好。 尤其是被熟人骗。 “哼!骗子!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我大哥就会原谅你吗?亏我以前还请你喝酒,我真是瞎了眼!” 魏书琬气得头上青筋暴起,坐在一边,扭过头去,不去看他。 作为与裴玄关系要好的魏书瑾则是一脸埋怨。 “就算你想让大哥过来帮忙,你就直接明说啊!何必要扰乱了娘亲的寿宴呢!你这侄子当得可真够好的!” 面对着两人的质问,裴玄一脸苦笑道: “书琬表哥说这话,可昧着良心了,以前姑父家教严格,你身上哪里有什么钱财,哪一次出去喝酒不是我付的酒钱? 更何况,那时你魏家的名声太过‘特别’,你都是跟着我,自称是裴家子弟的,怎么这会反过来又抱怨起我了?” “你……”魏书琬被怼得无言以对,只能红着脸,闷在那里。 这时,裴玄又看向了魏书瑾,笑道: “我也想表明心意啊!可是叔玉表哥在长安的名声……有些那啥……万一我如实说出来,把表哥直接吓跑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所以才出此下策,至于裴承运的到来,还真不是我安排的,而是他早就打算在姑姑生日这天当众发难,所以我才安排客人都不要多做停留,族人更是一个都没出现,怕的就是万一闹将起来,无法收拾。” “真的?” 见裴玄这么说,魏书瑾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裴玄点了点头,接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份东西。 “这上面的东西,是我这一支留下来最后的家底了,折合下来,大概有两万两银子,原本是想着万一要是裴承运不肯罢休,便将这些东西给他,至少对付了今日。 现在表哥为了裴家,耗费了自己无数心血,小弟无以为报,只求表哥收下我这份迟来的心意,略作补偿。 表哥对裴家的大恩,表弟绝不敢忘记!” 说着,裴玄双手捧着那份财务清单,朝魏叔玉递了过来。 “叔玉……” 这个时候,一旁的裴淑华目光中也带着一抹请求。 毕竟她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自身的命运早已与这支裴姓族人交织在了一起。 她是看着裴玄长大的,对方也叫她姑姑,叫了十来年来。 无论因为上一辈人的关系,还是这一辈的关系,裴淑华都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和娘家族人变得水火不容。 “也罢……” 看在裴淑华的面子上,魏叔玉叹了口气,将那份清单接了过来,不过又交到了自己母亲的手上。 “这份清单,我替母亲收下来,算是对你扰乱她宴会的补偿,你没意见吧?” 听到这话,裴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连忙开口道: “不会不会!这原本就是我该孝敬姑姑的,一切听从表哥安排便是,只求姑姑和几位表哥,表弟,不要生我的气便好了。” 魏叔玉没有理他,然后继续说道: “第二件事情,我之所以还债,是因为母亲大人,与你们裴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也不必心怀愧疚。” 魏叔玉把话直接挑明。 一码归一码。 不管今天是否有裴玄特意安排,他都会替裴淑华将债务还清。 何况,裴承运提出交换的银州土地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吃亏,而是天降横财才对! 当听到魏叔玉将裴淑华与裴家扯清关系,裴玄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他知道,经此一番,裴淑华怕是要与裴家彻底分开了。 果然,魏叔玉的声音很快又响了起来。 “第三,今日之后,母亲便与我们兄弟一起回魏家居住,从今往后,若无要事,你裴家人还是不要露面为好。” “什么!” 听到这句话,裴玄面色剧变。 他能猜到魏叔玉估计会将裴淑华带回魏府。 毕竟当初裴淑华住在这里,是为了不牵连魏征那边。 眼下既然债务问题已经解决,自然是要一家团聚才是。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魏叔玉居然会如此决绝。 直接让两家断了往来。 裴玄看向一旁的裴淑华,见对方面有戚戚之色,却并没有说什么,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是啊,为了娘家的事情,魏叔玉已然做到了这个地步,近乎倾家荡产,这个时候,这样的一个要求,自然是需要满足的。 可是如此一来,裴家岂不是要失去一个强大的外援? 想到这里,裴玄深深吸了口气,再度朝魏叔玉跪了下来。 这一次,他脸上没有丝毫愧疚,而是带着一脸决绝道: “若是表兄不弃,我裴玄愿带领本支族人,投奔表兄麾下,效犬马之劳!” “嘶……” 望着眼前的一幕,魏家两兄弟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裴淑华更是一脸呆滞地愣在了那里。 “你……是打算带领族人投靠我?” 魏叔玉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抹意外的神色。 第一百九十章 卖还是不卖? “还请表兄稍待片刻,小弟去去就回!” 裴玄和魏叔玉告罪一声,便小跑了出去。 等他离开之后,裴淑华这才走到魏叔玉的身边,语气中带着一抹请求。 “叔玉,玄儿自小没了爹娘,全靠着自己一个人担负着裴家这个担子,为娘不求你帮裴家恢复往日繁华气象,只求你能给裴家众人有一个活路便是,说到底,都是看着娘长大的叔伯婶姨啊……” 魏叔玉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对于裴玄拿出来的东西也是很感兴趣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世家子弟无论在修养还是教育方面,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接下来,他这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而矿上那边的学子离成才还需要一些时日,所以若是有裴家打下手,许多事情倒是可以提前铺排开了。 魏叔玉给了裴淑华一个安心的眼神,倒是魏书琬和魏书瑾两兄弟脸上略微带着一丝不爽。 “娘亲也真是的,咱们家刚过几天好日子,还没好好享受呢,却又要大哥管什么裴家的事情,要是爹回来了,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作为常年在魏征身边长大的魏书琬,对于眼前的事情,还是有一些政治敏感性的。 眼下魏征好不容易不用再靠卖直臣人设,要过上几天好日子了。 现在要是收编了裴家这一支族人,那落到别人耳朵里,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呢。 更何况,裴玄的父亲又出过那样的事情,要是陛下一个不开心,魏家说不定也要跟着遭殃。 魏书瑾在一旁,虽然没有吭声,可是小脸上的神神情,却在偷偷暗示魏叔玉不要答应。 这一幕落在裴淑华眼中,不禁潸然泪下。 一边是自己的族人,一边是自己的夫家。 取谁舍谁,都让她心痛不已。 “你们两个臭小子懂个屁啊!居然还分析起来形势了,没看把母亲的眼泪都弄出来了吗?还不赶紧赔罪!” 魏叔玉没好气地拍了拍兄弟两人的脑袋。 倒也不是说他们说的没有道理,只是眼看着这天大的好处,白白浪费,魏叔玉是真的舍不得。 至于说朝野上的流言蜚语,这些年,关于自己的谣言还少吗? 也没见得把他怎么样了。 至于说陛下的猜忌? 以他这段日子接触下来,对李世民的了解,这位皇帝陛下要是报仇,早就报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等裴玄那小子回来再说。 在魏叔玉的“淫威”之下,魏家两兄弟连忙向裴淑华赔了罪,裴淑华也只是抱着两个儿子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裴玄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随同他们而来的,还有身后的几个箱子。 “咕咚”一声,箱子落在地上,裴玄走上去,直接打开,然后对着魏叔玉说道: “表兄请看,此书乃是我家老祖花费毕生时间,编撰而成的《西域图记》三卷,书中不但有西域四十四国之国情,还有通往各国之地图。” 说到这里,裴玄笑了笑,脸上不自觉地透着一抹骄傲的神色。 “或许表哥还不知道,老祖在前朝时,便奉命经营西域,尤其在吐谷浑,突厥等地经营有数十年之久,巅峰之时,那中西数十条商路尽在我裴家之手……只可惜……” 裴玄的语气一下变得萧索起来。 “在我裴家失势之后,与那些商路便断了联系,眼下表兄既有开发银州之意,那裴家这些年留下来的人脉,商行,交情都可以尽数交付于你,定有事半功倍之效!不知小弟这份礼物,入不入得了兄长的眼呢?” 裴玄说完,脸上便是一副期待的神色。 闻言,魏叔玉心中不由一阵惊愕。 因为他这才想起来,裴玄的那位老祖裴矩,可是隋唐时期,最著名的地理学家和外交家! 那《西域图记》中,不但记载着西域各国的资料,更重要的是还标出了从敦煌到达地中海的三条大道。 后世世界闻名的“丝绸之路”便是出自于此! 裴矩前半生都在尊奉隋炀帝的命令,经营西域,直接促成了西域四十余国臣服,朝贡,开拓的疆土多达数千里。 试想一下,这样的一个强者,留下来的人脉和资源该是何等珍贵? 尤其是银州正处于通往西域的要塞,要是能得到这些资源,对于银州的开发简直是天大的助力!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何裴玄家的老祖会留下银州大有可为的评语了。 想必作为一个地理学家的裴矩,定然是发现了银州的独特之处。 没想到,这裴玄居然给自己带来了如此大的惊喜。 这些东西对于旁人,或许一文不值,可是对于魏叔玉来说,却犹如雪中送炭。 根本就不是可以用钱财衡量的。 说到底,这一次来裴家贺寿,可真是赚大发了。 前有裴承运拱手送宝地。 后面这裴玄又送给了自己开发银州最需要的资源和人脉。 想到这里,魏叔玉看向裴玄的目光一下子火热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故作疑惑道: “就凭区区几本书籍,表弟便要我负担起你整个家族?会不会有点太想当然了……更何况裴矩老大人那些人情,现在管不管用还两说呢,到时候人家不认账我找谁哭去?” “这……” 闻言,裴玄不由愣在了那里。 他完全没想到,魏叔玉竟然如此难缠,可他分别看到对方明显是有兴趣的啊! 怎么会这样? 这边裴玄还在嘀咕,那边魏叔玉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还有一点,眼下你裴家势弱,我扶持了你们,自然好说,可有朝一日,若是你裴家恢复势力,与我斩断联系,独享西域,那我这一番苦心,岂不白白帮别人做了嫁衣? 表弟,我是个俗人,咱们最好还是先小人,后君子,把话说明白的好,你觉得呢?” 面对着魏叔玉一连串的逼问,裴玄只觉得头如斗大,冷汗直流。 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眼光居然如此毒辣。 不可否认的是,他虽然愿意带领家族,臣服于魏家,可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着起复的一天。 到了那时候,虽然他自诩不是什么恩将仇报的小人,可是肯定会与魏叔玉对于裴家的利益重新进行分割。 却没有想到,人家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点,便彻底堵住了裴家的后路。 现在,让他举族卖身于魏家,他心里不甘。 可若是错过这个机会,说不定裴家的下场还会更惨。 看着魏叔玉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间,裴玄只觉得犹如被一只老鹰盯着的猎物般,浑身发麻。 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临时工? 一秒,两秒,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 此时,裴玄额头上已经满布汗水。 事实上,让一个这样年纪的少年,去做出这样一个牵扯着家中数百族人命运的决定,确实挺不容易的。 就在裴玄内心快要崩溃的时候,这时候魏叔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你如此为难,不如咱们换个方式,也不说卖与不卖,不如签下一个协议?” 闻言,裴玄微微一愣,这时的他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下意识地说道: “表……表兄什么意思?” “不如就以十年为期,你裴家族人为我效力十年,十年之后,是去是留,由你们自己决定?咱们这就算是一个临时工的合同吧。”魏叔玉轻笑道。 其实对于忠诚这种东西,魏叔玉本就不怎么相信的。 尤其让裴家这样的大家族,彻底臣服于自己,也不现实。 还不如签下十年的合约,在这十年之中,大家用利益捆绑在一起。 别的魏叔玉不敢肯定什么,但是十年之后,因为银州开发的事情,怕是自己就是撵裴家走,对方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离开了。 “临时工?” 虽然对于魏叔玉恶趣味的玩梗,裴玄没有完全理解,但是核心意思还是听明白了。 自己这位兄长只需要裴家为其效力十年,十年之后,裴家族人又可再次获得自由之身。 这个条件确实要比裴家举族并入魏家,划算的多。 裴玄看着魏叔玉,目光中不由透着一抹感激之色。 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眼前的少年已然是有所让步了。 想到这里,裴玄一脸认真地说道: “表哥既然如此仗义,那小弟我也不能不识好歹,这样吧,裴家之中,除我之外,各房的嫡孙都以个人的名义,加入表哥门下,其余子弟便按照兄长所说那‘临时工’的协议安排吧。” 说着,裴玄指了指随他一同前来的三个少年道: “有了这几房的嫡孙当‘人质’,表哥也好对裴家发号施令,如此一来,才能让合作落到实处。” 对于裴玄的这个建议,魏叔玉没有拒绝。 原本他就是想着至少裴玄当以个人的名义加入魏家,当然相应的,他也会给裴玄一些好处作为补偿。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裴玄居然拉着其他几房的嫡孙加入进来。 这等于在“临时工”协议之外,魏叔玉又有了一道保险。 毕竟在古代,世家对于血脉看得可是相当重要的。 有了这些人在手里,也就不怕到时候裴家生出什么幺蛾子了。 “既如此,不如我们现在便把协议签下,除此之外,我允你裴家入股银州之事,到时候按照你们能够提供的资源大小,再商议股份比例,如此一来,你们裴家也算有了一番生计。” 说着,魏叔玉朝魏书琬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心领神会地去准备笔墨纸砚了。 事实上,从一开始,魏叔玉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吃掉裴家。 这玩意就像招工一样,别看听上去挺风光的,可实际上却是一份不小的负担。 一旦接手了裴家,那么这一大家子的开销,便得由自己负责。 而且万一里面要是有人惹出祸事来,很有可能把魏家给牵连进去。 所以,说是十年的效力期,何尝又不是十年的观察期? 到时候,真有什么得力助手,好苗子,魏叔玉自然会想办法将其留下来的。 原本那三名裴家少年听说自己要投入魏叔玉门下,还不愿意,可在听到裴家居然能参与到银州开发,并且还有股份的时候,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几个虽然是嫡孙的身份,可平日里的光景却连裴承运那边下人的都不如。 可现在,他们不但有了赖以谋生的饭碗,而且到了年末还有股份分红,这日子别说只是卖了自己,就算连他们儿子卖了也值啊! 于是纷纷对魏叔玉恭维起来。 “你看,我早就说了,叔玉表哥是敞亮人,你们还非要和他玩套路,这不是自取其辱嘛!” “没错,早知道一开始咱们就开门见山了,何必这样弯弯绕,他娘的,老子以后好好跟着叔玉表哥混出人样来,到时候一定得让裴承运那狗东西看看,谁才是裴家真正的血脉!” “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到时候,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三个少年互相打气,全都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看得魏叔玉一愣一愣的,差点就想问问那个第三个开口的少年,“你是不是姓萧?” 这个时候,魏书琬也拿着纸墨走了过来。 魏叔玉想了想,按照后世的合同范式,将双方的协议写了下来然后签字画押。 他做完之后,将东西递到了裴玄还有几个少年这边。 待几人检查无误后,也纷纷签下姓名,按下手印。 一切敲定之后,现场的气氛才又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裴淑华看着魏叔玉,目光中全是骄傲和欣慰的神色。 魏家两兄弟则是觉得这次和大哥过来,真是大开眼界。 “表哥……不……少主,您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我带着几个族弟,搬去魏家?” 裴玄很快便进入了自己的角色,连称呼都变了。 魏叔玉笑了笑,道: “私下里还是叫表哥吧,一句少主少主的,听着蛮别扭……” “好的,少主。”裴玄点了点头。 魏叔玉见其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眼下你们暂时还住在这里吧,等银州那边我安排妥当了,到时你们再开赴过去,对了,虽说盩厔那边的土地我是换给了裴承运,但矿上的一切还是由我做主,你们若是愿意,也可挑选家中想要读书的子弟,去那边入学……” 本来听到魏叔玉拒绝他们几人去魏家,裴玄心里还有些失落。 可当听到对方居然同意让裴家子弟去那边读书时,裴玄几个人激动地差点哭了出来。 要知道,对于一个连吃喝都成问题的家族而言,上学读书简直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名师,他们请不起。 普通的学堂,他们又看不起,怕传出去反倒丢了自家的名声。 所以只能画地为牢。 现在好了,矿上学堂的事情,他们多少也听过一些消息。 在得知连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都在那边就读时,他们哪里还会挑剔。 这不,正是和大唐顶级豪门交流的机会嘛。 眼看着裴家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才开始正式进入了给裴淑华祝寿的环节。 如今债也还了,裴家的事情也得到了完美的解决,裴淑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看着魏家两兄弟还有母亲那其乐融融的模样,魏叔玉不禁暗暗点头。 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给前身一个交待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临时工? 一秒,两秒,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 此时,裴玄额头上已经满布汗水。 事实上,让一个这样年纪的少年,去做出这样一个牵扯着家中数百族人命运的决定,确实挺不容易的。 就在裴玄内心快要崩溃的时候,这时候魏叔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你如此为难,不如咱们换个方式,也不说卖与不卖,不如签下一个协议?” 闻言,裴玄微微一愣,这时的他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下意识地说道: “表……表兄什么意思?” “不如就以十年为期,你裴家族人为我效力十年,十年之后,是去是留,由你们自己决定?咱们这就算是一个临时工的合同吧。”魏叔玉轻笑道。 其实对于忠诚这种东西,魏叔玉本就不怎么相信的。 尤其让裴家这样的大家族,彻底臣服于自己,也不现实。 还不如签下十年的合约,在这十年之中,大家用利益捆绑在一起。 别的魏叔玉不敢肯定什么,但是十年之后,因为银州开发的事情,怕是自己就是撵裴家走,对方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离开了。 “临时工?” 虽然对于魏叔玉恶趣味的玩梗,裴玄没有完全理解,但是核心意思还是听明白了。 自己这位兄长只需要裴家为其效力十年,十年之后,裴家族人又可再次获得自由之身。 这个条件确实要比裴家举族并入魏家,划算的多。 裴玄看着魏叔玉,目光中不由透着一抹感激之色。 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眼前的少年已然是有所让步了。 想到这里,裴玄一脸认真地说道: “表哥既然如此仗义,那小弟我也不能不识好歹,这样吧,裴家之中,除我之外,各房的嫡孙都以个人的名义,加入表哥门下,其余子弟便按照兄长所说那‘临时工’的协议安排吧。” 说着,裴玄指了指随他一同前来的三个少年道: “有了这几房的嫡孙当‘人质’,表哥也好对裴家发号施令,如此一来,才能让合作落到实处。” 对于裴玄的这个建议,魏叔玉没有拒绝。 原本他就是想着至少裴玄当以个人的名义加入魏家,当然相应的,他也会给裴玄一些好处作为补偿。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裴玄居然拉着其他几房的嫡孙加入进来。 这等于在“临时工”协议之外,魏叔玉又有了一道保险。 毕竟在古代,世家对于血脉看得可是相当重要的。 有了这些人在手里,也就不怕到时候裴家生出什么幺蛾子了。 “既如此,不如我们现在便把协议签下,除此之外,我允你裴家入股银州之事,到时候按照你们能够提供的资源大小,再商议股份比例,如此一来,你们裴家也算有了一番生计。” 说着,魏叔玉朝魏书琬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心领神会地去准备笔墨纸砚了。 事实上,从一开始,魏叔玉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吃掉裴家。 这玩意就像招工一样,别看听上去挺风光的,可实际上却是一份不小的负担。 一旦接手了裴家,那么这一大家子的开销,便得由自己负责。 而且万一里面要是有人惹出祸事来,很有可能把魏家给牵连进去。 所以,说是十年的效力期,何尝又不是十年的观察期? 到时候,真有什么得力助手,好苗子,魏叔玉自然会想办法将其留下来的。 原本那三名裴家少年听说自己要投入魏叔玉门下,还不愿意,可在听到裴家居然能参与到银州开发,并且还有股份的时候,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几个虽然是嫡孙的身份,可平日里的光景却连裴承运那边下人的都不如。 可现在,他们不但有了赖以谋生的饭碗,而且到了年末还有股份分红,这日子别说只是卖了自己,就算连他们儿子卖了也值啊! 于是纷纷对魏叔玉恭维起来。 “你看,我早就说了,叔玉表哥是敞亮人,你们还非要和他玩套路,这不是自取其辱嘛!” “没错,早知道一开始咱们就开门见山了,何必这样弯弯绕,他娘的,老子以后好好跟着叔玉表哥混出人样来,到时候一定得让裴承运那狗东西看看,谁才是裴家真正的血脉!” “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到时候,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三个少年互相打气,全都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看得魏叔玉一愣一愣的,差点就想问问那个第三个开口的少年,“你是不是姓萧?” 这个时候,魏书琬也拿着纸墨走了过来。 魏叔玉想了想,按照后世的合同范式,将双方的协议写了下来然后签字画押。 他做完之后,将东西递到了裴玄还有几个少年这边。 待几人检查无误后,也纷纷签下姓名,按下手印。 一切敲定之后,现场的气氛才又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裴淑华看着魏叔玉,目光中全是骄傲和欣慰的神色。 魏家两兄弟则是觉得这次和大哥过来,真是大开眼界。 “表哥……不……少主,您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我带着几个族弟,搬去魏家?” 裴玄很快便进入了自己的角色,连称呼都变了。 魏叔玉笑了笑,道: “私下里还是叫表哥吧,一句少主少主的,听着蛮别扭……” “好的,少主。”裴玄点了点头。 魏叔玉见其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眼下你们暂时还住在这里吧,等银州那边我安排妥当了,到时你们再开赴过去,对了,虽说盩厔那边的土地我是换给了裴承运,但矿上的一切还是由我做主,你们若是愿意,也可挑选家中想要读书的子弟,去那边入学……” 本来听到魏叔玉拒绝他们几人去魏家,裴玄心里还有些失落。 可当听到对方居然同意让裴家子弟去那边读书时,裴玄几个人激动地差点哭了出来。 要知道,对于一个连吃喝都成问题的家族而言,上学读书简直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名师,他们请不起。 普通的学堂,他们又看不起,怕传出去反倒丢了自家的名声。 所以只能画地为牢。 现在好了,矿上学堂的事情,他们多少也听过一些消息。 在得知连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都在那边就读时,他们哪里还会挑剔。 这不,正是和大唐顶级豪门交流的机会嘛。 眼看着裴家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才开始正式进入了给裴淑华祝寿的环节。 如今债也还了,裴家的事情也得到了完美的解决,裴淑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看着魏家两兄弟还有母亲那其乐融融的模样,魏叔玉不禁暗暗点头。 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给前身一个交待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王家懵逼了…… 几人用了点酒水,吃了点东西。 等到接近尾声的时候,便看到薛仁贵带着一些东西赶了回来。 “少主,银州那边的地契已经拿回来了,您看看!” 薛仁贵兴高采烈地将东西递了过来。 魏叔玉接过东西,其他几人也是围了上来。 看到上面的官府印信之后,魏叔玉才真正松了口气。 现在这些土地终于到了自己手里,算是落袋为安了! “这一路过去,可有什么意外?那裴承运人呢?” 魏叔玉一边翻看着地契,一边随口问道。 “倒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就是那裴承运一直催促着您快点将盩厔那边的地契拿给他,那人办完之情之后,便与我分开了,说是要去盩厔那边看看。” 薛仁贵从桌上端起一碗裴淑华的长寿面,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吃了起来。 “对了,他让人拿的银子也送过来了,就在院子里放着。” “去盩厔了?还真是心急啊……” 魏叔玉轻轻一笑,不过说到盩厔地契的事情,他还确实需要去找太子李承乾打个招呼。 魏叔玉一行人来的时候,几个狼狈地挤在了一辆漏风的驴车里。 可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却是雇了三辆极为豪华的马车。 一辆马车载着魏家三兄弟还有裴淑华,剩下的两辆却都是拉着银子。 听着身后马车传来的那一阵“咯吱”的声音,魏叔玉只觉得全身都舒坦了起来。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眼下大唐还没有发明银票这种东西。 毕竟银州路途遥远,一行人带着这些银子过去,极为不便。 不过眼下嘛,他还是很喜欢真金白银带给他的那种极具冲击力的视觉体验。 一行人在长安大街上缓缓前行,不一会,便到了魏府的门口。 正当魏叔玉一脸得意地清点财物的时候,殊不知朝野上下却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暴。 风暴的源头已经再难查找。 有的说是从太子近侍口中听到的,有的则来自于后宫公主身边端茶递水的宫女,还有的则说是从大唐几个顶级二代的聚会中,倒酒的小儿那里偷听来的。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但矛头却都指向了担任自此科举考官之一的王家。 据那些传言说,此次王家以及王家推荐的子弟必然高中! 因为他们早已在试卷上做好了记号。 还有的则是说好了用哪一种字体。 一句话,那就是此次科举,王家通过作弊怕是要大杀四方了。 这条消息犹如一道惊雷,只在瞬间,将仕林中学子们的怒火彻底点燃了起来。 从中午开始,便有人朝贡院那边跑了过去,接着便跪了下来。 接下来,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很快便形成了燎原之势。 而此时,被架子烈火上炙烤的王家,则是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王崇背着手,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而一旁的王仲德则是满脸涨红。 “义父,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搞我们王家啊!您快想想办法啊!” “遇到大事需静气!你这么急躁,如何担当大任!” 王崇狠狠瞪了王仲德一眼,这才回到了座位上坐了下来。 当消息刚开始发酵的时候,他还并没有当成一回事。 历来科举,哪一次不是八卦消息满天飞? 各种花边新闻,才子佳人,风流凄美的爱情故事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随处都可以听到。 可当得知,谣言越传越厉害,以至于不少考生去贡院前跪着抗议时,王崇才知道,事情弄大发了。 可问题是,他并没有如同外界传闻中的那样,和别人商量好暗号,然后帮着作弊啊! 事实上,王崇也不需要这样做。 因为他压根就知道那些考生的名字,直接象征性地批改一下,就可以上报吏部了。 根本用不着那样方法的作弊啊! 这种事情,只要圈子里内部的人知道,算是一个没有公开的秘密。Www.XSZWω8.ΝΕt 从谣言里的信息来看,那散布谣言的人压根就不知道科举是怎么回事,完全是一个外行啊! 然而,让王崇快要气吐血的也正是在此。 他们知道里面的潜规则,可是外面的百姓和学子不知道啊! 人们的想象力是无限的。 当听到谣言里面,有鼻子有眼的时候,便至少信了六分。 再去打听了一下,王崇今年推荐的那几个学子,人们对照过姓名发现,那几人果然参加了科举名单。 这下子不得了,谣言的可信度一下子增长到了九分。 现在,人们只需要等待着科举结束,看看那几人有没有高中便是了。 如此一来,王崇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是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流程走,那岂不是坐死了他作弊的谣言? 可若是刻意避开这些人,那之前收到的好处岂不是要白白退回去? 关键是,这样被人搞过一次,他人让了,妥协了,可下一次呢? 难道以后年年科举的时候,只能看着别人升官发财,自己就只能干瞪眼? 不! 绝不可能! 王家就是因为占据了科举的便利,才在士族间积攒起了名望。 若是就这么放弃,那王家的名声怕是要一落千丈。 到时候,别说是京城,就是连乡下的那些豪族,也不会多看王家一眼的。 想到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王崇就觉得有些丧气。 围猎的事情,无功而返。 现在就连科举的事情,也出了幺蛾子。 果真是人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要塞牙啊! 王崇深深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现如今最要紧的并不是去找什么谣言的源头,而是要赶紧和其他几位主考通气……若是大家能够同气连枝,相互扶持,那么那些学子即便把头磕破了,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王崇总算缓过神来,神色也从容了许多。 “那几位都出自咱们山东士族,往年在科举上大家也都合作的很愉快了,只要他们一口咬定科举本就如此,无人作弊,相信陛下那边也不好说什么的。 毕竟这千年的文脉都掌握在我等几家手里,难不成还有比我等更懂科举的人吗?” “义父言之有理,只是孩儿觉得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看来也只有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再去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了!” 王仲德在一旁附和着,不知道为何,心中总忍不住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总该不会是那小子搞的鬼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王崇开始演了 与此同时,皇城内。 今日一大早,越王李泰就跑到宫里来,说是关于贡院考生的事情,他这边收集到了一些消息,想要面见李世民。 龙椅上,李世民看着利用的整理上来的东西,脸色有些难看。 “青雀,这些事情,你确定是他们干的么?” 闻言,李泰眼角带着一抹暗喜之色,语气中却显得有些“不忍”道: “起初儿臣也是不愿意相信的,可是仔细打探之下,才发现关于王家作弊的这条谣言,确实出自大哥,丽质,还有程处默,长孙冲他们的口中。 他们私下里有意无意地向身边人提了一嘴,却不知为何后来竟在民间传开了。”小說中文網 看着李世民越来越黑的脸色,李泰又补了一句: “现在,贡院前的那些考生们一个个跪在那里,说什么都不愿离开,要是事情再发酵下去,儿臣担心会出大事,要是激起士子们的哗变,那可就……” 李泰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李世民猛地一拍桌子,大吼道: “够了!” 眼见目的到达,李泰连忙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告罪道: “父皇息怒啊!” 李世民双手撑着桌子,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开口道: “对了,这回闹事的,有没有魏叔玉那个家伙?” “魏叔玉?” 李泰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心里觉得也是有些可惜。 为了这件事情,他还专门派人打听过。 说是魏叔玉一大早就跟着自家兄弟去裴家给母亲拜寿了,并没有参加这一次的事情。 听到没有魏叔玉,李世民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不知道该觉得欣慰,还是觉得意外。 好奇怪啊! 按理说这那个货不是最喜欢凑这种热闹吗? 总不会是杀了个野猪王便换了性子吧? 李泰低着头,用眼角偷偷观察着李世民,小心翼翼道: “丽质,程处默他们胡闹也就罢了,可以儿臣对大哥的了解,大哥应该不是那种冲动的性子,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李泰话音刚落,李世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呵,误会?不就是看妹妹被那王家欺负了,想给丽质那丫头出头吗?” 李世民看着御案上,李泰交上来的那些东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眼下科举乃是关系着我大唐为国取士,收复天下士子之心的首要之事,身为太子,不思以大局为重,却一心放在私仇上面,这样的人,怎么肩负得起大唐这千斤重担!” “对对对,儿臣也是这样觉得,当然啦,那王家确实也有够讨厌的,不过大哥这个时候去修理他们也太不明智了,毕竟这牵扯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 李泰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李世民的反应。 见对方没有吭声,李泰便继续说道: “依儿臣看,眼下当务之急,一则是要派人去贡院安抚那些考生,告诉他们此次科举,并没有舞弊之事,关于王家的事情,不过是谣传而已,二则是要去安抚王家,毕竟这件事情是……是太子他办得不太地道,是要给王家一个说法的……” “还有……还有就是丽质和处墨他们,也得您下旨训斥一番,太子这边,估计总得出面表示表示,下个诏书,认个错啥的,如此一来,此次风波估计也就能平息了。” 李泰跪在地上,将自己想了无数遍的建议和盘托出。 却久久没有听到李世民的回应。 当他抬起头来时,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李世民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神情玩味道: “你的意思是要朕治丽质的罪,让承乾下罪己诏?还要去给王家赔个不是?” “啊……嗯……儿臣……儿臣只是想……” 李泰一脸懵逼地看着李世民,不知道对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很快,他便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只见李世民直接一脚便踹了上来,将李泰踢倒在地。 “那可是你大哥,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还有冲儿,处墨他们几个,长孙家,程家,哪一个不是咱们秦王府里的旧人,为了一个区区的王家,你竟要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依你的意思,要不朕也下一个罪己诏给那些人赔罪行不?越王殿下?” 李世民看着李泰,脸上忍不住露出一副失望的模样。 太子虽然冲动,可好歹是替自己妹妹出头,也算是讲义气了。 可李泰这小子,却是为了拉拢人心,竟然连大哥,小妹都要给卖了。 这兄弟俩,就没有一个让自己省心的。 李世民叹了口气,蹲下来坐在了台阶上。 眼看李世民发火,李泰连忙乖巧地爬到了李世民的身边,一个劲地求饶。 “是孩儿想错了!那王家什么的,孩儿管他去死,只求父皇莫要再生孩儿的气,伤了龙体,否则孩儿万死也难赎其罪啊!” 拥有着影帝级别的演戏,李泰的眼泪说来就来。 看着李泰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李世民心里的气顿时便去了七八分。 “罢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我李家二郎,斗天斗地,却决不可骨肉相残,彼此内斗了。” 闻言,李泰点了点头,只道自己明白了。 心里则是暗骂自己这一次太过急功近利,结果起到了反效果。 不但没有搬到太子,反而让李世民对自己有了意见。 就在这时,有一个小内侍从外面进来,说是王家家主王崇求见。 听到这个消息,李泰心里那有些熄灭的火苗,顿时又烧了起来。 “来的好啊!只要这个王崇将事情闹大,到时候哪怕父皇不想追究太子也不行了! 等到太子认了错,威望自然一落千丈,到时候本王再去贡院安抚那些学子,收复人心,如此一来,天下人自然看得见,太子与本王谁更贤明! 谁更适合执掌国事!” 李泰越想越是激动,心中对王崇的到来愈发期待起来。 他不求别的,只求这位王家家主最好将事情闹得不死不休的地步。 到时候,自然也就该轮到他李泰出面了。 听到王崇来了,李世民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只能选择接见。 那就看看这老家伙,说些什么吧。 希望能见好就收,不要将事情闹大才是。 李世民与李泰怀着不同的心情,看着王崇被内侍给带了进来。 正当他们以为,王崇要为自己哭诉叫屈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直接跪了下来,恭声道: “陛下,此次科举存在舞弊乱法之事,还望您下旨彻查,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给天下学子一个公平!” 王崇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接下来,王崇以道听途说作为幌子,将其他几家安排的人马一一点了出来。 也如同谣言编撰的那般,讲述着那四家家主如何暗通记号,如何瞒天过海,又是如何事前许诺。 仿佛当场看到的一般。 刚开始的时候,王崇编得还没有那么顺利,可越是说着,越是来了灵感,竟将那些人的手段描绘的比谣言中还要离谱。 就连偷盗考题,提前泄密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此时,王崇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既然老子玩不了,那你们几家也别想好过。” 听着从王崇口中那一个个名字,还有那一幕幕景象,一旁的李世民和李泰父子俩早已目瞪口呆地愣在了那里。 “啊?还真有舞弊的事情啊……” 两个人挠着头皮,心里寻思道: “咦?这咋跟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家主们懵逼了…… 良久,还是李世民率先回过神来。 他看着下面的王崇,惊疑不定地问道: “那依照王爱卿的意思,谣言涉及的并非只有你们王家,而是其他几家亦有牵涉其中?” 王崇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当然,我五姓七望本就是同气连枝,那些人想要攻击,又岂会专门逮着一家不放,自然是全部都拉下水才甘心!” 听到这话,李世民不由一愣,试探道: “这么说来,莫非爱卿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世民朝李泰那边瞥了一眼,心道: “不会吧,难道这王崇也知道了是承乾他们做的?” 然而,王崇的下一句话,却把李世民雷了个外焦里嫩。 “微臣自然知道是谁干的,如此憎恨我等考官,幕后之人必定是那往届落榜的考生所为! 因为落榜不中,而对臣等生出怨恨出来,这样的人真是可恶至极!” “啊?落榜考生?” 听到这话,一旁的李泰嘴巴张得像个蛤蟆。 “怎么?越王殿下不信?” 王崇看向李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道: “老夫敢用性命打包票,这绝对是那伙人干的,要不然那些考生又怎么会被撺掇去贡院闹事?”尛說Φ紋網 “额……信信信,王大人的话,本王自是相信的,只是……” 李泰目瞪口呆地点了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李世民直接打断道: “既然王爱卿已经查明真相,那么接下来,咱们就应该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该如何收场了,不知爱卿可有什么建议?” “这……事发突然,微臣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不如陛下将其他几位考官召来,群策群力,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嘛……” 王崇的神色有些古怪,一想到一会几位家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模样,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对于王崇的意见,李世民想了想,便让小内侍出去传话了。 “也好,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该把他们几个叫来商议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世民的心情已然放松起来。 没想到这个王崇竟然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一下子就把太子和长乐公主他们给摘了出去。 要不是看王崇说得情真意切,李世民甚至都有了一丝幻觉。 这王崇该不会是因为上一次围猎的时候得罪了他,幡然悔悟,自愿来做太子的替罪羊吧? 没过多久,崔家,卢家,范家的家主便到了这边。 几个老头子睡眼惺忪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崇,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一副欣慰的模样。 看来这王崇还是有些识相的,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便自己跑到陛下这里认罪自辩了。 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倒也省去了他们几家一些口舌了。 几个人心中这般想着,便走到了李世民面前,齐齐行了一礼。 “三位爱卿,免礼吧!” 李世民摆了摆手,开门见山道: “这么晚了,还叫三位爱卿过来,是因为科举的事情。 下面的情况朕已经知晓了,现如今,关于你们几大家族集体舞弊的声音,在朝野上下闹得沸沸扬扬,叫你们过来,是想听听你们打算怎么办?” “啥!集体舞弊?”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睡意昏昏的老头子们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们几个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他娘的,谣言上不是说只有王家作弊吗?怎么这会又变成集体舞弊了?” 就当他们一头雾水的时候,一旁的王崇贱兮兮地说道: “对哦,谣言上说崔家,卢家,范家比王家做得还要过分,那些考生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呢,我说几位大人,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王崇!你!” 能当一家之主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听到这里,他们自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拜眼前的王崇所赐。 这老东西眼见他们不搭救王家,便不惜以身入局,将他们几大家族全部都给拉下水。 简直是恶心歹毒啊! 不过眼下,他们已经顾不得去管这些,而是齐齐朝李世民跪了下来,哭喊道: “陛下!臣等为科举四处奔波,兢兢业业,绝不敢有徇私舞弊之心,还望陛下明鉴啊!” “知道的,朕都知道的,你们都跟王爱卿一样,是被谣言冤枉的嘛!” 李世民脸上露出一副理解的神情,几下说道: “方才王爱卿已经说了很多你们的好话了,还说与你们要共进退,要是你们因为避嫌不愿意再做主考之职,他王家也愿意退出,朕真是羡慕你们的情谊啊!” “避嫌?退出?” 听到这话,撅着屁股的几个人,不由回头看向跪在一旁的王崇,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他娘的,这老东西一肚子的坏水啊! 神特么的共进退? 这老东西是要让大家一起死啊! 到了这个时候,几位家主心里不禁有一丝后悔。 早知如此,就该在王家的时候,也稳住这个老狗,一切等科举之后再说。 现如今,被这老狗逼得,几个人拴在了一条绳上。 真他娘的晦气啊! 不过骂归骂,塔曼穿法也都知道,主考官的职务,是万万不能推掉的。 毕竟这关系着他们在仕林中的威望。 于是几人纷纷磕头道: “陛下,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那些考生们所求的无非是公平二字,既然我等俱是被冤枉的,不如就给他们一个公平,只要考试的时候,让他们挑不出毛病,想来那些闹事的也会渐渐平息才是。” 闻言,李世民缓缓点头。 “爱卿们所言甚是,只是如何才能保证考试公平呢?” “这……” 听到这话,几个人包括王崇在内,都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科举之事自前朝开始,到眼下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大部分规矩还是从前朝的时候就建立起来的。 现如今,距离正式开考没几天了。 这时候再想改变制度,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听到几个人这样说,李世民并不感到意外。 事实上,他很喜欢以这种拿捏他们的方式。 原本他以为这些士族家主,一个个都是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却没有想到,原来他们也有在乎的东西啊! 不过玩笑归玩笑,科举的事情对于朝廷来说,却是国家的根本大计。 对于眼前这几个世家在考场上用的那些手段,李世民自然也很清楚。 但他也知道,这是几十年来留下的痼疾了。 并不是他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若是以帝王之尊,强行下令倒是简单,可最后的结果便是普天之下,怕是再也没有人来参加朝廷的科举了。 因为天下的文脉,便掌握在这些世家手里。 那些读过书的人,多半都和这些世家沾亲带故。 有的时候,世家里面传下来的一句话甚至要比他的圣旨都管用。 皇权不下县,难道是不想吗? 呵,非不愿意,实不能也! 眼见那几个家主又在下面打起了哈欠,李世民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李泰。 这小子素来脑袋灵活。 说不定有什么好主意呢。 然而,面对着李世民的期待,李泰肥胖的身躯微微前倾,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最后只得瓮声瓮气道: “回……回禀父皇,不如让儿臣回去想想,要是想到了,就……就……” 见状,李世民暗暗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他挥了挥手,便将李泰与那几个家主全都打发走了。 “你们下去都好好想想,若是有想法了,随时可进宫告知于朕!” 听到这话,包括李泰在内的几人,全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谢恩之后,一刻也不愿停留地离开了。 他们走后,大殿上又恢复了一片冷清的模样。 案桌前,李世民疲惫地靠在龙椅上,揉着眉心。 太子和长乐公主的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他固然觉得释然。 可他们引发的后果,却让李世民久久不能释怀。 李世民越想越气,一下子坐了起来。 为什么儿子惹祸,要他这个做爹的来擦屁股? 今天要是不给这小子点教训,鬼知道明天还会闯出什么祸事来呢! 想到这里,李世民从高台上下来,就准备去东宫那边,找李承乾算账。 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李世民循声望去,竟看到马周趴在桌子上竟然打着瞌睡。 见到这一幕,饶是李世民脾气再好,也给怒了。 他快步走到马周身前,捡起桌上的一卷奏折,直接扔在了马周的脑袋上,然后冷笑道: “在朕这大殿里,居然都能睡的如此安稳,马大人好高的兴致啊!” “啊?陛……陛下……” 马周从梦中惊醒,连忙跪在了李世民的面前。 看着眼前衣冠不整的马周,李世民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看着马周,似笑非笑道: “科举的事情都火烧眉毛了,你居然还能睡着?说说吧,你啥时候开始睡的?” 马周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回禀陛下,自从越王殿下来找您的时候,微臣便睡着了。” “青雀?” 闻言,李世民微微一愣,看着马周试探道: “这么说来,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是太子他们做的了?” 马周摇了摇头。 “微臣不知,但是之前魏县子曾经对臣提起过,说是眼下科举制度,最大的问题便在看似为朝廷选拔栋梁,实际上却是替世家在朝廷安插亲信。 长此以往,这到底是朝廷的科举,还是世家的科举呢?” “嘶!这话……是魏叔玉那小子说的?” 听到这话,李世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句说得看似简单,实则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眼下科举制度的隐患所在。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句话居然出自魏叔玉之口。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李世民心中不由隐隐浮现出一个念头。 “承乾他们此次如此胡闹,该不会也是这小子的主意吧?” 不过眼下他倒没有功夫深究这个,而是顺着马周的话,继续问了下去。 “既然那小子知道这些,那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毕竟魏叔玉身后有个神秘的师门,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妙计呢! 面对着李世民期待的眼神,马周摇头叹了口气。 “魏县子说过,想要从根本上打破世家对于科举的垄断,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让天下之人,都有书读,有学上,如此一来,化世家之才为天下之才,没有世家这个中间商赚差价,陛下与平民百姓之间,通过科举直接联系到了一起。 正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若是能做到这个地步,世家之虑则不足为患也。”尛說Φ紋網 马周这番话说完,李世民一脸震惊地愣在那里,久久不语。 虽然他对于什么“中间商赚差价”这样的话语没有完全明白。 可对于最后的那两句诗可是听到心里去了。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好气魄!好诗啊!” 若真能如此,那他便可以通过科举,将文脉尽收于朝廷之上。 到时候,还有那些世家什么事呢? 世家? 老子打的就是你世家! 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李世民眼底透着一抹兴奋。 没想到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难题,竟然被魏叔玉这小子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 “后面呢,那两句诗可有下句?” 李世民也是一个爱诗之人,听到了好诗,自然是见猎心喜了。 马周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然后神色复杂道: “后面好像确实有,但魏县子说那两句太过嚣张,怕微臣拿出去装逼,便不教给臣了……” “哎!这个臭小子!还真像他干得出来的事情!” 听到马周的话,直接把李世民气得笑了起来。 不过对于魏叔玉的性子,他倒是知道一些,也就不以为意了。 “想要人人都有书读有学上,这样的事情怕是短时间内难以办到了,也不知穷尽朕一生时间,能否做到呢?” 李世民叹了口气,有些感慨。 他看向马周,有些失落道: “如此说来,那小子对于眼下这科举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吗?” 原本,李世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却见马周开口道: “那倒不是,办法还是有的……” “嗯?”李世民瞪大了眼睛,愣在了那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欺骗? “你说你这人,有办法就早点说出来啊,坐在地上挺凉的吧,来人,快给马大人赐座!” 听到魏叔玉这边居然有办法,李世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人,马周差点没忍住来了一句:“陛下为何前据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他知道,要是真说出这句话,李世民笑不笑他不知道,他自己怕是要被宫了。 马周躲开了李世民的搀扶,跪坐在桌子上,将魏叔玉当日在上林苑与他讲的东西说了出来。 “科举改革千头万绪,但对于眼下最要紧的来说,无非在于两点。 一则是考试的形式需要尽可能的保证公平,尽量避免产生私相授受的机会,在这一点上使用糊名和誊写便可以做到。 二则是考试的内容,以往考试由主考官出题,很容易就出现泄密的事情,若是想要扭转这一局面,最好是由陛下您亲自出题,结合当下时政与儒家经典,令考生根据自身本事现场发挥,如此一来,既能避免泄题的事情,又能选拔出陛下您需要的人才。” 闻言,李世民缓缓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在战场上早已身经百战,后来又经历了夺嫡的事情,论洞察人心与尔虞我诈,已经形成了本能。 所以他只是听了听,便明白了糊名与誊抄的好处。 一来是彻底断绝了考官批改考卷时,因为熟人所以放水的机会。 二来对于答题者来说,这样的形式更能让他们对朝廷产生信任,对科举更加尊重。 马周想了想,又加上了一条。 “陛下,上述两条乃是魏县子的点子,除此之外,微臣觉得应该再加上一条,那就是每一份评分的试卷都应该有几位考官交叉批改,如此一来,就能避免因考官自身好恶,而埋没了真正的人才!” “好!这一点加的好啊!”李世民忍不住赞叹道。 有了这一点,便能保证那些世家在批改试卷时,不能动什么手脚。 甚至在第一时间,李世民就已经想好了考官队伍的配置。 一部分是由原本的世家子弟组成,另外一部分则应该由褚遂良,马周这样心向朝廷的大臣组成。 最后一部分则由从太上皇时期,便效命朝廷的名宿大家组成。 三拨势力,形成互相制衡,互相约束的局面。 如此一来,科举之事,便可定矣! 心里有了底气,李世民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他在大殿里来回踱步,围绕着魏叔玉之前的那两个建议,还在脑海里继续完善着。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世民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马周,缓缓说道: “等一下,别急,让朕捋一捋……咦,朕怎么觉得被你们几个给绕进去了啊!” “魏叔玉那小子在幕后负责策划,承乾,丽质他们在侧翼负责传播谣言,而你……马周,负责在这里等着朕主动上门求教,对!这一次谣言的事情,就是你们一起策划的,对吧!” 李世民越想,越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娘的,老子让魏叔玉那小子给利用了! “陛下!绝无此事啊!” 闻言,马周神色剧变,连忙解释了起来。 “当日在上林苑,微臣与魏县子只是无意间提及此事,想着那王家既然可以在围猎的事情上动手脚,万一要是在科举上也如法炮制,岂不有违陛下选拔贤才的初心? 魏县子听完之后,便说了他听说过的各种徇私舞弊之法,他当时说得随意,微臣却听得汗流浃背,好在后来他又说了破解之法,微臣才安心下来。” 马周微微抬头,见李世民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便继续说道: “至于太子那边,估计也是想要替公主殿下出气罢了,两件事情凑巧碰在一起而已,并非是吾等有意欺瞒陛下,还望陛下明鉴!” 看着马周趴在地上,默不吭声,李世民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作为一个帝王,最在意的就是被人欺骗。 他想了想,似乎还真有这种可能。 要说这全是魏叔玉安排的,似乎也说不通啊! 就算太子他们听那小子的,可王崇以及几位家主的表现,李世民可是看在眼里的。 这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听魏叔玉指挥的! 想清楚了这些,李世民便让马周起来了。 无论如何,这一次魏叔玉与马周可是立下了大功,至于他们背后有没有什么隐情,李世民也懒得去管了。 水至清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眼下既然有了办法,李世民便让人将王崇他们几人又叫了回来。 他们刚刚走到宫门口,便折身而返,一个个脸上全是疑惑的神色。 “咋了,陛下莫非不准备对科举动手了?其实想来也是,毕竟这是先贤耗费无数心血才留下的东西,岂能轻易改变呢?” 崔家和卢家,范家的家主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静等着李世民的即将公布的消息。 而王崇则是隐隐有些担忧。 这几个世家之中,只有他在长安时间待的最久,也因此更了解眼前这位陛下。 这是一位骄傲且自尊心极强的皇帝。 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他是绝不会再将他们叫回来的。 果然,很快李世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方才朕想了想,科举上的规矩,还是要动一动的,这样,朕这边已经有了一套成型的方案,诸位不妨看一看,若是没有意见,三天之后,咱们就按照这个新规矩来吧!” 说着,马周便将方才他与李世民讨论之后的方案拿到了几位家主身前。 这套方案原本他们已经讨论的足够成熟了,只需要稍加润色便可实施。 当几位家主拿到新的科举方案之后,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竟然真的弄成了!” 他们沉着脸色,逐条仔细地将方案看过一次,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平心而论,这套方案写的极为精彩,也确实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考试之人的公平。 可如此一来,他们世家在科举上的垄断地位可就彻底没了啊! 一时间,他们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色无比惨白。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们心中浮现出来。 外面的谣言,学子们贡院的闹事,以及眼前这杀人不见血的改革方案…… 莫不是……陛下才是这一系列,真正的幕后黑手?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世袭罔替 “几位爱卿,对于这份方案,可有什么异议?” 坐在龙椅上的李世民,手指轻轻敲击着案桌,显得心情不错。 “陛下,此套方案是挺不错,只是……” “嗯?” 崔家家主刚想说话,就被李世民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 “爱卿若是有更好的建议,只管说便是了,朕好好听着,可要是没有的话,呵呵……” “额……” 听到这话,几位家主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只能咬着后槽牙道: “臣等对此方案,并无异议,科举之事,全凭陛下吩咐!” “如此甚好!” 李世民笑着从龙椅上走了下来。 “朕知道这科举一事,几位爱卿以及身后家族为我大唐操劳了一辈子,有了这套方案,便可轻松不少,实际上朕叫你们过来,也是提前和你们通个气,省得你们家中子弟吃亏啊……” “是是是,臣等多谢陛下抬爱,此次科举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几位家主嘴上说的客客气气,心里却是早已经骂娘了。 眼看着还有三天就要开考,这时候提前又能怎么样? 再说了,考题也由从他们指派,变成了由皇帝亲自命题,就算他们想要给家中子弟开绿灯也办不到了。 总不能拿钱去收买皇帝本人吧? “既如此,夜也深了,诸位年事已高,还是快快回府吧,三日后,科举正式开始!” 眼见此间事情已了,李世民摆了摆手,让这几人退了下去。 这一场隐形的交锋,在拿出魏叔玉那一整套方案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胜负。 李世民兵不血刃,便解决了五姓七望垄断科举的地位。 “宾王「马周的字」,既然那些老东西已经接受,贡院那边就辛苦你跑一趟吧,顺便将科举更改的事情告诉那些年轻人,三日后,朕在考场上等着他们!” 李世民看着马周,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不得不说,魏叔玉那小子推荐的这个人确实不错。 李世民觉得自己用的越来越顺手了。 他让马周去贡院,实际上还带着另外一层意思,那便是养望。 虽然马周才华横溢,也很有本事,可是碍于官职以及李世民的刻意掩藏,他在名气与威望方面与褚遂良这种名臣,还是差上许多。 因此,让马周去解决贡院学生的事情,便可以在士子间建立威望与名声。 到时候,再由马周担任考官,便顺理成章了。 这也算是对于今晚,马周主动献策的一个奖赏吧。 听到李世民的话,马周自然明白了对方的深意,连忙跪谢恩典。 接着,拿着新鲜出炉的方案,连夜朝贡院方向赶了过去。 从闹事开始到现在,那些士子们不吃不喝快要六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情的! 马周走后,李世民一个人坐在大殿里,桌上摆着纸笔。 按照新的科举方案,这一次的考题,需要由他亲自命名。 “考个什么好呢?” 看着眼前的白纸,李世民喃喃自语。 眼下突厥决战在即,一旦彻底平定突厥,解决外患,那么大唐的重心自然是要回到内部。 现如今,不管是赈灾还是建设,方方面面,首要问题,便是一个钱字! 想到这里,李世民目光不由一亮,心道: “不如就以如何为国生财为题,让这些考生们各凭本事,答上一答?” 心中打定主意,只见李世民奋笔疾书,将考题写下来。 又让人拿来一个小盒子,亲自将考题锁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不等李世民招手,何力士便早已过来,替他揉按着肩膀。 “方才我听马周说,魏叔玉今日是要给母亲拜寿,怎么样,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听到这话,老何微微一愣,接着便将裴承运上门讨债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世民听完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裴家子真不是个东西,自己姑姑寿辰居然也来讨债,一点人情都不顾了!没想到裴寂一代名相,居然会有如此不孝子孙! 回头你给戴胄那边打个招呼,既然裴承运如此讨账,那便让他去吐谷浑那边,替我大唐催催账吧……朕不想在朝堂上看到他。” “嘶……” 何力士闻言,心里不由一惊。 没想到李世民一句话便将裴承运的仕途彻底封死。 说是去吐谷浑讨账,实际上就是被发配边疆去了。 吐谷浑那是什么地方,那里和大唐在边境上可是闹得就没消停过。 尤其是最后一句,李世民不想在朝堂上见到他。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即便裴承运走了狗屎运,立下了什么大功,那也只可能在京城之外变动官职了。 想要回到长安,怕是只有等老死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何力士不由对裴承运默哀了一秒。 处理完了裴承运,李世民便换了一副表情。安慕小说网 “没想到魏叔玉那小子倒是有情有义,为了替母还债,居然连自己周至的土地都不要了,其心可嘉啊! 今晚这小子又帮朕解决了科举的事情,你说朕赏他个什么好呢?” 听到这个,何力士并没有答话。 他知道李世民这只是在自言自语,无论他说什么,只会在老板心里留下一个拎不清身份的印象。 怕是明天就要管岗位了。 果然,见何力士没有答话,李世民不由笑了起来。 “按理说,你和魏叔玉关系不是挺好的嘛,咋了,这会何故一言不发呢?” 闻言,何力士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 “回禀陛下,正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您赏赐魏县子什么都是对的,这里哪有老奴置喙的地方呢?” “呵,你倒是狡猾!” 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揭穿何力士的心思。 想了想,便说道: “既然今日是那裴氏的寿辰,朕便赏她一个诰命夫人便是了,听说裴家也分大宗和小宗,那你便去朕传个话,自此之后,裴氏这一支为大宗,世袭罔替! 这样,也够那小子嘚瑟的了!” 闻言,何力士心中不由一震。 “诰命夫人还是其次,这世袭罔替可就厉害了,那就说明不管以后裴家怎么变,魏叔玉母亲这一支,永远会是宗家……除非大唐不存在了! 这下,魏叔玉赚大发了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好人卡? 看着李世民嘴角带着的那抹笑容,何力士不由回想起他陪着李世民一起微服私访的事情。 谁能想到,当时那个满嘴油滑,玩世不恭的小子,居然有一天会获得子爵这样的爵位,而且还会简在帝心。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啊! “听说那小子的学堂也有不少人在准备科举吧,怎么样,你觉得他们能行吗?”李世民随意地问道。 何力士闻言,想了想,如实答道: “魏县子那边的学堂,老奴倒是去过几次,只是魏县子教导学生的方式,老奴不是很明白,或者说压根看不懂……” 他之前有几次替李世民给太子传旨,去过盩厔几次,也见过那边学堂里的事情。 只是每一次过去,发现魏叔玉并没有如同国子监或者弘文馆那边,由大儒坐堂,亲自传授经史子集,而是在玩什么游戏。 “嗯?你说你看不懂?” 听到这话,李世民顿时来了兴趣。 他坐直了身子,笑道: “你仔细给朕说说。” 若是一般人,李世民也只会当他是在胡闹,可对于刚刚才献上科举改革的魏叔玉,李世民却收了这份心思。 更何况,据他所知,房玄龄,唐俭等几位大臣的儿孙也在里面就读。 就算魏叔玉想胡闹,这些孩子的父母怕是也不答应吧。 很快,何力士便将自己在那边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仔细叙述了魏叔玉如何用各种乱七八糟的小说话本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每一堂课在课间的时候,还会带领孩子们在室外做一种名叫课间操的运动。 最让何力士不解的是,对于马上就要准备参加科举的房遗爱他们,魏叔玉并没有再让他们读书,而是不停地在做卷子。 “噢,对了,老奴曾经瞥过一眼,看到了那些卷子的封皮,上面好像写着《三年科举,两年模拟》之类的名字……就是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的了。” 何力士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李世民也不由愣在了那里。 他皱着眉头,口中喃喃自语。 “《三年科举,两年模拟》?朕想起来了,褚登善「褚遂良的字」曾经说过,魏叔玉那小子向他借走了历届科举所有的考题还有状元卷子,张某的看起来,这小子似乎是要对那些孩子进行考前集训啊!” 想到这里,李世民脸上不由露出赞赏的神色。 说起来,这小子倒是与他在行军打仗时候的做法有些相似。 打仗的时候,一味勇猛斗狠可是不行的。 最稳妥的做法,当然是将对方纳入假想敌之列,然后先将整个局势模拟下来,然后带入对方的视角,走上一遍。 如此一来,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这小子直接拿状元试卷当做参考,从起点上就要比普通考生高上一截。 只是这一回,那小子怕是要失算了啊! 李世民嘴角微翘,神情显得有些得意。 以往的考题,都是在一本考题册子里选出来的。 也就是说,不管选什么题材,总有一个范围。 可这一次的题目,却是他根据大唐眼下的局势,临时现场发挥的。 魏叔玉学堂的学生们,就算是将那状元的文章倒背如流,怕也只是在做无用功了。 “这一次,你小子怕是也要败在朕的手里了。” 李世民笑了笑,便对盩厔学堂那边的事情不再过问了,本着公平起见的原则,他让何力士带着册封裴氏的圣旨,去魏家走一趟。 顺便将科举改革的事情说上一说。 当然,对于考题的事情,眼下除了李世民之外,再无第二个人知晓考题的内容。 也就谈不上什么泄露了。 得到命令之后,何力士便带着圣旨,连忙出宫。 而魏府这边,在接回母亲裴淑华之前,魏叔玉便已通知了家人,将房间收拾干净。 等安顿好裴淑华之后,魏叔玉这个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像魏家这样的家族,家里没有一个女主人还真是不行。 靠着魏征和三个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和尚庙呢。 裴淑华过来的时候,身边也带着几个丫鬟。 看着长相清秀可人的丫鬟们进进出出,忙前忙后的模样,魏叔玉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特么才叫享受生活啊!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红着脸走了过来。 “少主,宫里来了人,说是带着旨意给老夫人呢……” 丫鬟低着头,不时拿目光偷偷看着眼前帅气的公子,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哎呀,姐姐想看我就随便看,本公子这么帅,你痴心于我也是应该的,要不你先擦擦口水?” 魏叔玉对着丫鬟轻轻一笑。 “呀!少主你……你欺负人,奴婢没有才没有流口水呢!” 听到魏叔玉的话,丫鬟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发现上当受骗后,气得脸色红的像个番茄。 “嘻嘻,只是与姐姐开个玩笑,好了,带我去前厅吧。” 魏叔玉笑了笑,便不再继续捉弄丫鬟,径直朝外面走了过去。 直到他离开很久后,那名被调戏的丫鬟这才红着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少主真是的,怎么能这样……”丫鬟脸上带着一抹羞怒之色。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回到了裴淑华的房间里。 她自幼在裴家长大,自然听说过这些豪门大族里面的不少事情。 有些人家里,主人对待奴婢的手段实在是有些残忍,更有甚至有些特殊癖好的,竟然…… 与那些人相比,眼前这位少主确实好多了。 虽然生气归生气,心中却觉得,少主性格虽然古怪,却是个好人呢。 魏叔玉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之间,已经收到了一张好人卡。 当他来到前厅,发现来宣读旨意的竟然是老何时,不由笑了起来。 “我说老何,这么晚了,你还过来送旨,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何力士笑着摇了摇头。 “今日乃是裴老夫人的寿辰,这道旨意若不是现在送来,岂不是失去了意义?” “啊?” 听到这话,魏叔玉不由一愣。 心想说,我娘过生日和陛下有啥关系? 居然还专门送旨来了。 这也太稀奇了吧! 第二百章 逆鳞 不过惊讶归惊讶,魏叔玉还是连忙让人将裴淑华给请了出来。 当裴淑华得知自己已经被封为诰命夫人的时候,脸上早已经全是泪水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自己这个儿子给她带来的惊喜实在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一口气,直接还掉了裴家几代人都还不起的债务。 后来又顺手将整支族人收拢到了一起。 现在,陛下降下旨意,不但封了她为诰命夫人,而且还将他们这一支族人定为大宗,并且世袭罔替。 这种恩典,就是翻遍历代典籍,都没有找到先例的。 要不是天色已晚,她真的很想现在就回到裴家,将圣旨拿给那些族人看看。 最好也让那裴承运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裴家血脉! 裴淑华平日里最喜欢听话本故事,对于故事里那母凭子贵的桥段,最不喜欢。 母凭子贵? 那是皇家才能体验到的事情。 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母凭子贵的机会! 可是这一次,她却因为自己的儿子,体验了一次。 对此,裴淑华只想说……真香! 何力士宣读了旨意之后,裴淑华当即取了许多银子塞到了何力士的手里。 眼下魏家什么都不多,唯独现银最多,还是新鲜出炉的。 对此,何力士罕见地没有拒绝,只是对着魏叔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还有话说。 见状,魏叔玉立刻心领神会地将裴淑华送了回去。 回来之后,又将所有下人都打发走,才开口道: “好了,老何,说说吧,陛下这一次突然赐下此等厚恩,所谓何为啊?” 当下,何力士便将大殿里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听到王崇与几大家主互相撕咬,最后哪怕同归于尽也不肯退出科举时,魏叔玉也是一脸震惊。 没想到这些老家伙们对于科举看得居然如此之重啊! 好在李世民最后还是从马周那里,听到了他曾经说过的建议,将考试形式彻底做了变革。 “魏县子解了陛下之围,故此陛下才降下旨意的……”何力士解释道。 魏叔玉点了点头,心中对于科举的把握不由又增强了几分。 作为后世过来的卷王,对于应试教育这种东西,他本能般地得心应手。 虽然这一次是由李世民亲自出题,可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掌握了应试技巧,一切都不是问题。 眼看着何力士迟迟不肯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魏叔玉忍不住道: “老何,有啥话你就直说,咱们之间还需要这遮遮掩掩的?” 何力士给了魏叔玉一个哀怨的小眼神,心想说: “大哥,再不遮掩陛下都以为我是你的人了,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套近乎?” 想了想,何力士如是说道: “这话呢,是咱家自己的意思,听不听的在于魏县子你,虽说这一次科举的事情,你办的很漂亮,也很让陛下高兴,可是太子和公主那边,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撺掇了,尤其是太子,这一点是陛下的忌讳,他这一次不计较,可不代表着他心里可以允许有人可以如此摆布大唐未来的储君……” 说到这里,何力士深深看了魏叔玉一眼,语气认真道: “言尽于此,还望魏县子日后做事,三思而行。”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何力士走后,魏叔玉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思考着对方离开前留下的那些话。 最后不由苦笑道: “哎,还是太年轻啊……” 魏叔玉当时只是一心想要帮长乐公主出气,还有就是实在是看不惯王崇那家人的嘴脸。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不知不觉中触碰了李世民的逆鳞。 好在这一次是因为科举立功的事情,对方不予计较,若是下次,谁知道会是什么下场。m.xfanjia 不过若是让魏叔玉重新来过一次的话,他大概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因为先不说别的,单是能让以后天下学子的考试能够公平一点,就已经很值得冒险了。 这个时代的这些出自于平民百姓的读书人,与后世的那些小镇做题家又有什么区别。 科举之路,乃是这些人逆天改命的唯一一次机会。 再怎么追求公平,都是应该的! 当前最需要改变的,便是打破门阀世家对于科举的垄断。 好在已经迈出第一步了。 一想到学堂里房遗爱他们,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何等激动的神色,魏叔玉就彻底睡不着了。 第二天,天刚一亮,一夜未眠的魏叔玉便带着薛仁贵来到了盩厔这边。 他们刚到矿上,就发现前面已经围了一群人。 众人聚集在学堂门口,叽叽喳喳地在说着什么,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看到魏叔玉过来,人群顿时一窝蜂围了过来。 魏叔玉这才看到,带头之人正是裴家的少主裴玄。 “少主,您可算来了!” 裴玄脸上带着一抹激动之色,嘴角笑得快压不住了。 如果是昨天他称呼魏叔玉为“少主”,还有几分形势所逼的意味的话。 那么这一次,他的这一声“少主”,便叫的心甘情愿。 原因无他,乃是他已经收到了消息,陛下降下旨意,已经钦封他们这一支族人为裴家大宗,而且还是世袭罔替! 裴玄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沾了魏叔玉的光。 可是裴淑华毕竟是一介女流,而且是外嫁之人,裴家今后说到底,还是要在自己手上发扬光大。 有了世袭罔替这个招牌,他便有八分的把握,将过往裴家在西域那边的势力恢复过来。 到了那时,再随着魏叔玉开发银州的计划落地,裴家恢复祖上荣光,似乎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甚至还可以幻想一下,裴家在他裴玄的手里,或许还能够超过裴寂与裴矩两位老祖的辉煌。 而能够带领裴家最有可能走到这一步的,便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在魏叔玉的面前,裴玄的姿态放得越发低了。 实际上,不只是他,就连裴家许多年轻子弟都对魏叔玉投来了敬仰钦佩的眼神。 原本他们对于来这边读书还有些抵触情绪,此刻随着裴家大宗的确定,也变得荡然无存。 一句话,跟着这个少年,裴家一定会发展壮大的。 第二百零一章 猜题? 面对裴玄的热情,魏叔玉点了点头。 “不是说过几天才来吗?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记得和裴家说好的时间应该是过阵子的。 毕竟矿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很难不落入有心人眼中。 “原本是想过几日再来叨扰少主的,可是家族里面这些小崽子们一听说有书读,一个个便按捺不住了,最后央求着我,只好带来了。”裴玄笑了笑。 对于这一番恭维,魏叔玉却是不信的。 这小子明显是觉得让裴承运那边吃了瘪,所以过来嘚瑟来了。 看着那些裴家子弟人手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魏叔玉算是明白了之前他们在吵闹什么。 这是明显几个月没吃肉,过来开荤了啊! 难怪这些家伙们一副赶也赶不走的模样,怕是光是为了学堂里的伙食,也愿意留在这里了。 罢了,既然答应了接受这些人,魏叔玉倒也不打算小气。 便让唐僧过来,将这些人带了下去,妥善安置了。 这一次裴家过来读书的人大概有五十几个,魏叔玉将其他分成了三个班,与之前矿上的学生混在了一起。 这样子才可以和光同尘嘛,不然迟早会出事的。 打发走了裴玄,魏叔玉将房遗爱,还有唐善识几个人叫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当初随他从弘文馆一路走过来的,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他的嫡传弟子。 当这几人知道三天之后的科举即将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时候,脸上全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眼瞅着还有三天了,这个时候改变考试规则,那咱们还凑啥热闹啊,干脆弃考算了,也省得丢人……” 房遗爱脸色涨的通红,一副快要疯掉的模样。 要是论起努力程度,在这几个人之中,房遗爱可以说是最用功的那一个。 自从彻底放弃了与皇家联姻的念头之后,房遗爱学习的过程,基本上可以说是头悬梁锥刺股那种,不但将自己家中房玄龄给的笔记,背得滚瓜烂熟,而且还将魏叔玉出的那本《三年科举,两年模拟》反复刷了几十遍。 现如今,对于历届开始真题,房遗爱不但信手拈来,更是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 本想着靠着这些东西在这一次考场上大放光彩,却没想到突然被人告知,自己所作的准备全部白费了。 试问,还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吗? “怎么好好的说变就变呢?看来这一次考试,我也是没戏了。” 作为后来者的唐善识,虽然不如房遗爱对于科举有着那样的执念,可是在唐俭出使突厥前,他也是夸下海口的,说是至少能考一个进士当当。 这下子,全完蛋了啊! 剩下的几人,也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出于对魏叔玉的信任,他们当初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 不但扛着来自于家人的质疑,甚至还要面对着之前同学们的嘲笑。 原本想着靠这一次科举,考出成绩,好好地打一场翻身仗,却不曾想,还没上战场呢,就折戟沉沙了。 一时间,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死寂下来。 望着这一幕,魏叔玉倒是笑了出来。 “刚才还一个个热血沸腾呢,怎么碰到这点事情,就直接萎靡不振了?咋的,你们就这点胆色吗?” “哎呀,这不是胆色不胆色的问题,你想啊,这一次可是陛下出题,那能和普通考试一样吗?正所谓圣心难测,谁又能猜到陛下的心思呢? 这……实在不是兄弟我不努力,实在是我做不到啊……” 房遗爱坐在角落里,低着头,唉声叹气。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你说你们猜不到陛下的心思,难道那些士族子弟就能猜到?难道他们还能比你们更懂陛下?”魏叔玉开口道。 “这……”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对啊,他们这几个人虽说有的人是武勋出身,有的人是出自太上皇一派的,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与李家皇族站在一起的。安慕小说网 与那些动辄就喜欢抨击朝政,喜欢孤芳自赏的山东士族子弟,怎么可能一样? 要是连他们都猜不到陛下的心思,那些山东士族子弟怕是会更难吧? “所以这一次科举改革,对于你们来说,或许是提升了难难度,可是对于那些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魏叔玉嘴角带着一笑容。 他之前还专门去找褚遂良聊过一次,关于之前科举的事情。 听完那些士族子弟的套路之后,魏叔玉居然有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实际上,这就很像后世大学里面,有些课程一样。 平常时间,大家都是老师一边在上面自言自语,下面的学生则是放飞自我,该睡觉的睡觉,该玩手机的玩手机。 直到期末考试的时候,老师找到一个大教室,将所有人都拉到一起,同时将期末考试的范围在课本上给学生详细划一划。 说来可笑,一个学期的课程居然只需要通过几天的复习,便能考得一个漂亮的分数。 老师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学生们也修到了自己的学分。 可以说是双向奔赴了。 可这一次科举改革却不然,这一次没有了老师划范围,对于那些认真听课的学生而言,固然难度增大了,可对于划水混日子的学生却是从根本上不给活路。 所以魏叔玉才会说,现在该焦虑的不是这几个月以来,认真准备考试的房遗爱他们,而是类似于王仲德那样的士族子弟。 听到了魏叔玉的解释,房遗爱几人的神色不由缓和了许多。 不过对于考试的焦虑却并未消失。 “就算按照大哥你说的,那些子弟是不行了,可我们这些日子准备的模拟真题,不也是白练了吗?” 房遗爱一脸疑惑,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四周瞧了一圈,才靠近魏叔玉的身边,压低声音道: “还是说,大哥你已经猜到了陛下要考的题目?” 随着房遗爱此言一出,教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目光中只剩下深深的渴望,以及重重的呼吸之声。 第二百零二章 答疑解惑 房遗爱几人直勾勾地看着魏叔玉,心想: “要不是大哥有如此把握,为何现在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其实论起来,他们几个人当初从一个纨绔子弟,然后蜕变成一心想要科举的学子,自己这位大哥可是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后来又是忽悠来唐僧给他们上课,又是以印刷著作的方式,要来京城各大家族将自己的藏书无偿拿来借他们浏览。 可以说,要是没有魏叔玉的支持与鼓励,他们根本不会走上科举这一条路。 因此,几个人深深地知道,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可实际上魏叔玉怕是比他们自己还在乎这次考试的成绩。m.xfanjia 于是乎,他们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念想,说不定,自己这位无所不能的兄长,还真能搞来考题呢? 然而,令所有人失望的是,魏叔玉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要是能搞来考题,还用得着和你们在这里废话,给你们打气吗?” 见众人一脸失落,魏叔玉又反问道: “怎么,你们以为我编的那本《三年科举,两年模拟》只是为了让你们演练题海战术吗?” “不……不是吗?”唐善识眼神中透着一抹迷茫。 “当然不是!” 魏叔玉斩钉截铁道。 “老子给你们辛辛苦苦弄出这东西,实际上是为了锻炼你们的破题思维……” 实际上,不管是之前从儒家经典中,拿出一段让考生们现场发挥,还是由李世民亲自出题,虽说题目的种类可以成百上千,可要是掌握了破题方法,则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这就和后世高考时候,最后一道作文题题目一样。 平常的模拟中,想要蒙到一模一样的,自然是极低的概率。 可是想要碰到一个类似的,那却是有大大的可能。 最高明的方法,自然是将自己高考时遇到的题目,自然过渡到模拟考时,做过的题目上。 以一法,破万法,这才是魏叔玉给房遗爱他们进行题海战术的根本目的。 魏叔玉看着几人,然后将后世高考时候,常用的那些破题之法讲了出来。 房遗爱几人一边听着,一边练习着自己之前做过的题目,时不时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等到魏叔玉讲完之后,所有人才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时候,他们看向魏叔玉的目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哥,你这个什么联想法也太牛逼了吧!有了这东西,考试还怕个鸟啊!”房遗爱哈哈大笑起来,心中的乌云彻底散去,又是一副豪情万丈的模样。 所谓的“联想法”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蹭”! 比如说考试以“花”为题,你就可以借此“蹭”天气,“蹭”一个人的性格,甚至还可以“蹭”不同国家的品性…… 如此一来,题目说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你借由题目,所展开的内容。 只要内容足够精彩,自然会赢得考官的喜爱,得到一个不错的分数。 “不错,还有魏大哥说的那套,鸡头,豹尾,猪肚的比喻,看来我需要再好好背几个开头了,只要能用开头糊弄出考官,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唐善识也笑了起来。 其他几个人在魏叔玉的帮助下,也纷纷说了自己的感悟。 如果说片刻之前,他们一个个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那么现在一个个就都变得跃跃欲试,重新恢复了信心。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明白了魏叔玉的厉害之处。 掌握了这个本领,别说是考试做文章了,就是将来为人处世,入朝做官,都用得上啊! 所谓的交流,不就是随便借着彼此的话头,然后说自己想要解决的事情吗? 许多人把这叫做弯弯绕,说官话,殊不知这其实也是一种斗智斗勇的过程。 毕竟,一上来,就单刀直入,不给任何人留后路,有些话就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 因此,当房遗爱几人借此联系到自己父亲平日里的种种表现,一个个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那些原本在他们眼中“无聊的问候”,“模棱两可的态度”,此时都有些清晰的解释。 难怪在他们“憨直”地回答后,父亲大多都是苦笑叹气,说他们还是个孩子。 现在看起来,说孩子那都是父亲爱护他们,怕伤了几人的自尊心了。 他们几人对自己当时的表现,真实的评价就应该是“傻叉”…… 对于接下来几人的恭维,魏叔玉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笑着。 说实话,在他眼中,以后世那种内卷程度而言,此时的科举简直就是小儿科。 或者说,后世的考试,原本就是吸收了各个朝代科举的优点,集万千精华于一身。 掌握了其核心本质,自然可以轻松应对。 在魏叔玉给他们讲课的时候,狄知逊以及唐僧也坐在教室里旁听着。 对于魏叔玉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唐僧早已见怪不怪。 早上听说魏叔玉接下了银州的封地,同时还收复了在西域那边,极有影响力的裴家之后,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就越发顺眼了。 这离他西行去取真经,又进了一步。 而一旁的狄知逊则变得有些不淡定了。 他家学渊源,又在朝中做官多年。 对于科举一事,历来都觉得神圣的不行行的。 可是现在,这样一件关系着许多人一辈子前途的事情,就在自己眼前被拆解的七零八落。 仿佛只要是个人都可以考中一般。 面对着这样的结论,狄知逊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了怀疑。 若是人人如此,那读书还有什么用? 就是为了写几篇花团锦绣的文章吗? 在得到了魏叔玉的指点之后,房遗爱几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剩下的两天,他们打算好好闭关冲刺一下。 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而唐僧则与魏叔玉两个人嘀咕了许久,狄知逊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这位大师在离开的时候,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枚神圣的表情。 仿佛是要去做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等所有人走后,只剩下狄知逊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将自己的疑惑毫无保留地对魏叔玉说了出来。 却见魏叔玉似笑非笑答道: “狄大人,你觉得写文章救得了大唐吗?” 第二百零三章 王朝周期律 “这……” 听到魏叔玉这么一问,狄知逊一下子愣住了。 作为一个历经了两朝的人,他可是一路看着不少人靠着科举,走上青云之路的。 若是写文章没有用,那朝廷还选这些人做什么? 可若是像魏叔玉这样,通过所谓的题海战术,将一个能够读书识字的人,经过训练,就可以成为考试的高手。 如此一来,这为国选材的科举还有什么价值? 不就是比的谁会考试吗? 狄知逊没想到,魏叔玉随便问了一句,便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过他很快便注意到了一个事情,疑惑道: “方才少主所说要救大唐,莫非在您眼中,大唐已经到了需求拯救的地步了吗?” “呵呵,你这话问的超纲了哦……” 这话题问的有些敏感,要是被别人听去了,少不了一个祸乱朝纲之罪。 好在此时四下无人,狄知逊知道自己已经失言,连忙欠身告罪。 魏叔玉脸上露出促狭的神情,不过在逗了狄知逊一番后,神色也变得逐渐凝重起来。 “莫非在狄大人眼中,眼前这个还是一个盛世不成?” 狄知逊想了想,开口道: “虽不说是盛世,但当今陛下励精图治,朝廷内有长孙大人,房大人,甚至令尊这样的贤臣主持大局,外有虎将征战四方,天下百姓皆知,长此以往,到达所谓的盛世不过是时间问题,况且,就算眼下还没有到达,也不至于到了需要挽救的地步啊!” 对于这个问题,他甚至比之前那个问题还要关心。 毕竟与大唐兴亡而言,科举的事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眼见狄知逊一心求教,魏叔玉知道今天要是不说点能震慑对方的东西,这家伙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于是,他指了指前面的椅子,让狄知逊坐了下来。 魏叔玉自己则是又走到了黑板这边。 将之前的内容擦抹干净之后,只见魏叔玉龙飞凤舞地在黑板上留下了几个大字。 “王朝周期律……” 狄知逊看着这五个字,眉头紧锁,这几个字分别来看,他都认识,可放在一起,却犹如一个谜语一样。 很快,魏叔玉的声音从讲台那边响了起来。 “春秋战国,先秦这些朝代咱们就不说了,就只说说从大汉开始,历经西汉,东汉,两晋,南北朝,再到前隋以至于本朝,真是应了那句话,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只是不知在狄大人心中觉得,为什么每一个朝代建立初期的时候,都是欣欣向荣,政通人和,可是到了末期,就像人得了病似的,不管龙椅上的帝王明君也罢,昏君也罢,都无可避免地走向了国破家亡的下场?”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么?” 听到这话,狄知逊眼中露出一抹激赏之色,没想到魏叔玉简单一句话,就将王朝兴替概括的惟妙惟肖。 只是对于对方提出的那个问题,狄知逊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实在是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宽泛了,每一个王朝的兴亡都有他各自的理由,有的是因为昏君无道,有的则是因为穷兵黩武,一时间根本归纳不出什么规律。 想了想,狄知逊试探道: “莫非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难道不是得天下者得民心?”魏叔玉意味深长道。 “额……”狄知逊只觉得自己头皮都快被自己给抓没了。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正厉害的地方。 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包括之前和自己聊天时,还时不时插科打诨。 可是说到紧要关头,对方那往往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往往却有于无声处起惊雷的效果。 至少现在,他早已经收敛了前辈的派头,心中更是不敢有一丝怠慢的心思。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句“得天下者,得民心”就已经够吓人的了。 看到狄知逊紧张的模样,魏叔玉决定不再拿这个老实人开涮了。 “好了,不和狄公开玩笑了,既然你想知道王朝周期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咱们不妨就由你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入手,随意聊聊如何?” 听到这话,狄知逊点了点头,身体也不由坐直了几分。 他知道,重头戏马上就要来了。 果然,只见魏叔玉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很大的圆圈,开口道: “何为民心?诸子百家里面都有着不同的解读,可是在我看来,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便是老百姓的真实需求!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对于绝大多数的老百姓而言,谁能帮他们填饱肚子,他们就愿意跟随谁。 甚至有的时候,哪怕这个皇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明君,可只要他对老百姓不错,老百姓依然不会起来造饭的。 可问题来了,老百姓想要吃饱肚子,那就得首先有地,狄公不妨回想一下,历史上那些朝代,在开国的时候,是地多还是人多?” “嘶……” 狄知逊听到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对啊! 历代开国之时,多半都是经历了数十年的战乱,成年男子数量骤减,国家的田地大多荒芜。 这个时候,只要上面的皇帝注意休养生息,同时大大方方地将土地分给老百姓,便能很快迎来盛世。 大汉的文景之治便是如此,正因为有了前两代帝王的韬光养晦,积攒实力,才有了汉武帝的追南逐北,封狼居胥! 其他朝代刚开始的时候,基本上也都差不多。 不管皇帝主张以哪家学派治国,归根结底,老百姓都是有土地种的。 他在底层生活过,因此对于老百姓心里怎么想还是略知一二的。 都说无恒产者,无恒心,那些老百姓,但凡手里有一两亩地,是绝对不会揭竿起义去和朝廷对着干的。 想到这里,狄知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他看着魏叔玉,神色震惊道: “莫非少主的意思是到了每一个朝代的末期,因为老百姓没了土地,所以才民不聊生,最后活不下去全都当逼上梁山了?” 听到这话,魏叔玉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 接下来,只见魏叔玉轻笑一声,目光中带着一些玩味的神色。 “不如狄大人猜上一猜,你说老百姓的那些土地,最后都去哪了啊?” “这……” 狄知逊思索片刻,紧接着便是脸色惨白地愣在了那里。 因为他已经想到了答案。 那些土地全都进了世家豪族的手里! “莫非这便所谓的是王朝周期律吗?” 狄知逊看着眼前的魏叔玉,心中又惊又骇。 如此惊骇世俗的观点,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想到的! 第二百零四章 超凡入圣 “看来狄大人已经知道答案了啊……” 魏叔玉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萧索起来。 “没错,不管是哪朝哪代,到了最后,那些当初支持自己的力量,就会变成系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根稻草,带着这个朝代,一起走向死亡。 这些世家要么暂时蛰伏起来,要么改头换面傍上了新的强者,如此反复下去,便有了那句名传后世的妙语——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魏叔玉看着狄知逊,目光亮的有些吓人。 “现在狄大人还觉得大唐快要走到盛世了吗?还觉得大唐不需要挽救了吗? 一个小小的科举,那些世家便能玩出这么多的幺蛾子,更不要说别的方面了。 那些人张口闭口就是让朝廷不要与民争利,可关键问题是谁是民?到底是那些面黄肌瘦,流离失所的百姓,还是那些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世家? 不要与民争利?怕不是想让朝廷不准将手伸到自己碗里吧? 面对如此穷凶极恶之辈,狄大人觉得光会写科举文章的那些人,斗得过吗?” 面对着魏叔玉连珠炮似的发问,狄知逊顿时汗如雨下。 在起初的时候,他还是能以一个从长者前辈自居,可是在听完对方如此大胆并且犀利的观点之后,他便开始有些折服了。 到了现在,他倒是有了一种佩服到五体投地的感觉。 儒家的经典,他自小刻苦熟读,早已到了滚瓜烂熟的地步。 诚心,正意,修身,起家,治国,平天下…… 那些往日早已成为口号的话语,此刻他却居然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 狄知逊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苦笑道: “若是按照少主所说的那样,写不写文章什么的,确实也无关紧要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按照眼下的大唐发展下去,怕是也难逃您说的那个王朝周期律吧?” 说实话,这才是让狄知逊最沮丧的地方。 就是明知道大唐已经生了病,甚至于明知道病因是什么,却依然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它一点一点病入膏肓,最终死掉。 然而,就在狄知逊感到绝望的时候,却听到魏叔玉笑了起来。 “怎么,这就丧气了?狄公这心态也得多练练啊,你看看小子我,不是依然没心没肺地活着吗?” 魏叔玉开了句玩笑,然后才进入主题。 “其实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复杂,无非就是把蛋糕做大一点便是了。” “蛋糕?”狄知逊一脸懵逼。 “只是打一个比方,狄大人权且当作胡饼也可以,从王朝内部来看,是因为这个饼有限,所以怎么分都不够分,最终导致了灭亡。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再烙一张饼便是了,内部不够,就向外求嘛,只要大唐将自己的疆土不断扩大出去,还怕将来的土地不够分吗?” 魏叔玉冲着狄知逊眨了眨眼,提供了一条崭新的思路。 事实上,他今天跟狄知逊扯这么久,自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眼下银州那边马上就要铺开工作,而他与程处默几个又被陛下点了将,必须去军营历练一番,所以一时半刻,银州那边,他肯定是顾不上了。 也因为如此,他需要一个稳重而又能靠得住的人过去镇住场子。 想来想去,眼下也只有狄知逊最为合适了。 一来是对方曾在地方上做过长官,对于如何调配资源以及与其他人打交道有着丰富的经验。 二来,狄知逊出身书香世家,人品性情都是值得相信的,而且又是得魏征亲自推荐,身上已被魏家打上了烙印。 有他出面,银州那边的事情也会好办许多。 唯一让魏叔玉拿不准的,则是狄知逊的积极性。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在暗中观察着这个中年人。 虽说当时调他入京,多少是因为狄仁杰,这个恶趣味。 可是在对方入京之后的种种表现却总让魏叔玉觉得,这人老是刻意和自己保持着一定距离。 不如王玄策和薛仁贵那么贴心。 因此,想要驱使这样的人为自己效力,那一定得有拿捏的住的东西才行。 魏叔玉观察了许久,终于发现,大唐便是狄知逊最在乎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不由得魏叔玉不去贩卖焦虑了。 从结果来看,效果确实不错。 一个简简单单的“王朝周期律”便让狄知逊吓了个半死。 本来狄知逊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可现在听到魏叔玉的“烙饼”理论,整个人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眼神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对啊!既然大唐的土地有限,那就向外扩张啊!突厥的,吐谷浑的,甚至西域诸国,只要大唐在每一次扩大土地的过程中,让老百姓都能得到好处,那所谓的‘王朝周期律’必然就没有什么用了!” 想到这里,他正了正衣冠,对着魏叔玉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 “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狄某听君一言,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愿以残身,以供少主驱使,只求能为我大唐,打破这‘王朝周期律’,走出一条路来!” 听到这话,魏叔玉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没想到狄知逊虽然上了些许年纪,却依然是个热血青年。 “狄大人言重了,其实小子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不过是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已! 既然狄大人愿意与小子一路同行,那我这里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您辛苦一趟了。” 魏叔玉笑呵呵地说地云淡风轻,可是那些话听在狄知逊的耳朵里,却不易于一道道惊雷。 尤其是那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无关乎狄知逊看向魏叔玉的眼神已经由敬仰变成了狂热。 实在是这句话的逼格太高,杀伤性太大而已。 有了这句话做铺垫,这时候魏叔玉要是说自己的目标是要超凡入圣,超越孔孟怕是狄知逊也会深信不疑。 第二百零五章 苦口相劝 眼见气氛烘托到了这里,魏叔玉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便将自己打算开发银州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别人眼中,银州或许是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可在我眼里,那里却是一个聚宝盆!” 魏叔玉笑着对狄知逊说道: “狄大人若是真想改变大唐百姓的生活条件,真想开万世之太平,不如就从银州入手吧,事实上,也只有将银州托付于狄大人手里,才能让小子我安心啊!” 其实魏叔玉说这些话,何尝不是对狄知逊的一个考验。 毕竟,狄知逊作为一个二品大员,若是想在长安留下来,是需要吏部上报,然后由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这个级别来决定的。 可如果是想要主动外调,那只需魏叔玉去和吏部尚书戴胄打个招呼便差不多了。 长安这边的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所有人眼睛都在盯着,可是想要外调却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去银州这种刚刚收复的失地,那可是所有人敬而远之的地方。 听到魏叔玉的话,狄知逊没有一丝犹豫,直接笑了出来。 “哈哈,狄某主意已定,少主又何须试探于我,莫说是去银州,就算少主此刻要狄某去吐谷浑,狄某也绝不皱眉头一下,只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狄公高义!小子佩服!” 魏叔玉冲狄知逊竖起了大拇指,心里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事实上,从之前与裴承运交换土地,再到收复裴玄他们,现在又说动狄知逊可以驻扎在银州,到了这一步,才算将他整个开发银州的人给找齐了。 有了狄知逊坐镇,再有裴玄那些人在下面出力,自己则待在长安,进行远程遥控。 这样的配置才能保证开发银州的项目可以稳定推进。 接下来,魏叔玉又和狄知逊简单交待了一下银州那边的主要情况,以及与裴家人配合方面需要注意的问题。 不过对于煤矿的事情,魏叔玉现在还没有透露,毕竟这件事情牵扯甚多,而且关系重大,只有所有人都已准备就位的时候,才可以公布。 听着魏叔玉的安排,狄知逊越发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感到好奇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基本可以肯定,如此妖孽的小子,根本不会是魏征那样的老派人能够培养出来的。 难道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这位魏家的大公子在乡下的时候,有过什么奇遇不成? 很快,魏叔玉便和狄知逊交代完了事情,眼下科举在即,学堂这边还需要狄知逊在一旁协助。 所以两人便说好,一旦等这边的科举告一段落,狄知逊便要奔赴银州。 狄知逊离开之后,魏叔玉又将矿场这边管事的几个人召集了过来。 眼看着盩厔这边的土地就要易于人手,魏叔玉觉得还是提前和这些人打个招呼,以后只需要负责好矿上这边的事情就好了。 “我怎么听说,你们几个这边都置办了一些田产?”魏叔玉笑着问道。 “那个……这不是看您在这边买了地嘛,我们几个便将这几个月的工钱凑在一起,也买了点地,想着以后起码有个安稳。”管事的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忽然,魏叔玉突然开口道: “哥几个,你们信我不?” “信!咋不信啊!要是没有您,我们现在还在长安城门口要饭呢!有什么话您就直接吩咐吧!俺们绝对不打一点马虎!” 提前这个,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些人就是李承乾当初从长安城门口转移过来的那批灾民中的成员。 因为在工作的时候表现突出,所以被提拔上来做了管理。 魏叔玉对这边矿上的人待遇不错,几个管理算下来的薪水甚至比一个县令的俸禄还要高。 所以几个人便合伙在矿场周围,买了点地。 不过现在魏叔玉突然这么一问,再加上之前得知对方卖地的消息,他们隐约明白这位魏家公子怕是有话要说。 果然,在听到几个人的回答后,魏叔玉点了点头,脸色认真道: “几位老哥要是信得过我,就赶快把自己手里的土地卖掉,至于卖掉的钱,可以当做你们的股份,在银州那边,我可以给你们划出来比这边大一倍的土地。” “嗯?银州?” 听到魏叔玉说的地方,几个管事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他们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这盩厔虽然是外县,倒也勉强算的上天子脚下。 在这里置办家业是一个挺不错的选择。 可银州那地方,人生地不熟,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公子,不是俺们不相信你,实在是大家都是拖家带口,去银州那边实在是有些不方便啊!” 管事里面,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开口道。 他说完话之后,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低下了头,神情复杂。 望着这一幕,魏叔玉轻轻一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 毕竟趋利避害,乃是人的天性。 眼下银州是比不上这边,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你们都想好了,不改变主意了?”魏叔玉又问了一遍。 管事们相互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们了,那就祝各位生意兴隆吧!” 说完,魏叔玉哈哈一笑,极为洒脱地朝远处走了过去。 那些管事们见魏叔玉走了,脸上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神采,一个个得意洋洋地去矿上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远处魏叔玉的脸上,却是带着一抹落寞。 魏叔玉走到村口,看着远处干得热火朝天的景象,重重的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皇帝和太子之所以没有将这矿场完全收为皇室所有,有一大半原因便是看在魏叔玉的面子上。 毕竟当初发现矿场的是他,拥有着这边地契的也是他。 人家前脚给你李家找来了一只会生蛋的母鸡,你后脚便要杀鸡取卵,确实说不过去。 可随着魏叔玉转让了土地,那么这份人情便不存在了。 对于一个和皇家没有任何交情的裴承运来说,一下子拥有了如此多的土地,便是取死之道。 看着吧,怕是用不了多久,皇帝一定会将这边所有的地方收归皇室所有。 而裴承运以及那些矿上的管事们,怕是难有一个好下场啊! “看来老话说的对啊!人真的是很难赚到认知以外的钱……” 魏叔玉摇了摇头,不再看向这边,而是骑着马,往长安赶去。 算算时间,他也该进宫去看看那位太子爷了。 第二百零六章 太上皇? 魏叔玉骑着马一路回到了长安。 走的时候,房遗爱几人已经进入了闭关状态,只等着摩拳擦掌,在两日后的考场上一展身手。 魏叔玉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吩咐说这两日的伙食最好清淡一些,而且注意卫生,万一要是考场上出了问题,那可就亏大发了。 这件事情,最后交给了狄知逊去办。 魏叔玉还给狄知逊出了个主意,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就得和裴玄一起在银州共事了,不如趁此机会,多多来往,相互之间也有一个熟悉的过程。 狄知逊也一一照办了。 魏叔玉回到长安后,先回家了一趟,和裴淑华与两个兄弟吃了一顿饭,顺带向裴淑华交待了一下裴家子弟在矿场学堂读书的情况。 裴淑华听后,脸上也是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叔玉,裴家那些小辈们,娘就交给你了,有不用心学习的,你狠狠揍就是了,不用客气!”裴淑华捂嘴轻笑。 一旁的魏书瑾和魏书琬也是笑道: “大哥,你那边要是人手不够,我们两个也可以过去帮忙的,揍人,我最擅长了!” “嗯?” 听到这话,魏叔玉不由放下了碗筷,他看着两个弟弟,疑惑道: “你们不用去上学吗?哪来的时间啊?还去揍人,我看是被人家揍才是。” 按理来说,眼看科举马上就要举行,国子监应该是最为忙碌的时候。 怎么自家这两个弟弟还和没事人一样呢? 魏书琬闻言,眉头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还能为啥啊!还不是因为兄长你嘛……” 眼见魏书琬低着头,不愿意多说,魏叔玉只好将目光看向了魏书瑾那边。 小家伙双手撑着下巴,立时便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哎,大哥你是不知道,国子监那边因为你的缘故,就把二哥和我当成贼一样的防着,害怕我们待在学院里替你打探军情,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让我们两个回家温习功课,说是一起等到科举之后,再回去呢。” “还有这事?”魏叔玉嘴角不由一抽。 没想到一次小小的科举,竟然还把国子监给弄神经了。 居然连魏家的两兄弟都难以容下。 看来,这一回,那些世家门是要拼死一战了。 “那你们觉得,国子监那边这一回科举,可有把握吗?”魏叔玉好奇道。 魏家两兄弟想了想,最后都摇了摇头。 “把握的事情倒不好说,毕竟我们连他们怎么准备考试的都没看到过,不过我倒是听说,为了应对这一次考试,国子监那边连夜从附近找招来了数十位隐藏在民间的大儒,对那些士族子弟们进行联合训练,那些大儒一个个都是不出世的名宿,号称经史子集无一不通,有了这些人辅导,国子监的成绩应该不会差吧?” 听到这些话,魏叔玉缓缓点了点头。 没想到士族那边的应对还挺迅速的。 这边李世民刚宣布进行科举改革,那边就连夜请名师做考前培训。 不愧是千年的狐狸啊,论起手段和资源,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不过这一次,怕是要白费功夫了……” 魏叔玉轻轻一笑,有些不以为然。 因为若是论起学术方面的东西,他自认为十个魏叔玉,也比不了一个国子监的学生。 可要论起怎么考试,那么便是孔孟复生,也比不过他这个来自于后世的卷王。 关于考试的事情,魏叔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慰魏书琬和魏书瑾,实在不行,就让他们也去矿场那边上学算了。 反正那边国子监也不待见他们,又何苦整日在那边被人歧视呢。 两人听到这话,也纷纷点头。 只不过这件事情怕是要等魏征回来之后才能做决定。 毕竟当初也是魏征让他们去国子监那边读书的。 吃完饭之后,魏叔玉换了一身衣服,便往东宫这边赶了过来。 他身上有长孙皇后给的玉佩,所以一路上都通行无阻。 等来到了东宫之后,魏叔玉却发现了一丝诡异的事情。 因为他发现,今日东宫外面的守卫,似乎要比往常多上一些。 莫非这边来了什么大人物不成? 怀着这样的疑惑,魏叔玉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个黑影朝他冲了过来,将其一把抱住。 与此同时,魏叔玉耳边传来了一个有些荒诞的声音。 “我的小心肝,我可抓到你了!” “我去!你有病吧!莫挨老子!” 几乎是本能的,魏叔玉一脚就踹了过去,将扑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踢得倒退了好几步。 他这才看到,对方是一个穿着十分华贵的老者,满头银发,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脸上露出一副错愕的神色。 明显魏叔玉的这一脚,直接把对方给弄懵了。 在老者周围,还有五六个衣着十分清凉的女子。 此时,这些女子一个个脸色发白地看着魏叔玉,有的更是跪在了老者旁边。 “哎呀,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呢!” 这个时候,太子李承乾连忙冲了过来,拉着魏叔玉的胳膊,明显是害怕魏叔玉一个冲动,再上去给老者补上一脚。 魏叔玉看着衣服凌乱的李承乾,又看了眼那边的老者,不由深深倒吸一口凉气。 “我去!不是吧,这是嗜好提前了?不是说过几年这家伙才开始在宫里养男宠吗? 怎么,现在就开始这么玩了?而且还找个糟老头子,胃口好重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魏叔玉不动声色地取下了李承乾的胳膊,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看来这东宫,以后一个人是决不能来的,万一要是捡肥皂了,那可就完蛋了……” 魏叔玉心里暗道。 然而,这个时候,李承乾的一句话却将他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 “我说师弟,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给太上皇赔罪啊!你那一脚也太重了吧!” 听到这话,魏叔玉嘴角忍不住一抽,再看向那个已经摘下眼罩,对着自己怒目的老头,一脸懵逼道: “啥?你……说他是太上皇?” 第二百零七章 卖了? 魏叔玉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那个其貌不扬的糟老头子。 这才发现,其眉宇之间确实和李世民有些相似,只不过或许是因为长寿眉的缘故,相比较李世民而言,老头子脸上少了一份锐利,而多了一分慈祥。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老人竟然就是大唐的开国之君,李世民的父亲,太上皇李渊! 一想到自己竟然刚才竟然踹了太上皇,魏叔玉脖子后面的白毛汗就流了下来。 好在他反应及时,直接指着李承乾,破口大骂道: “呔!你小子少来蒙我!太上皇他老人家是何等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徐公见了要落泪,潘安见了要下跪,此等神仙一样的人物,岂会被我一脚踢开? 哎呀呀,我感觉我的腿好像骨折了,这老头的身板又粗又硬,简直比陛下还要厉害!” 魏叔玉抱着腿,在地上稳定地发挥着自己的演技。 那边老者原本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可是在听到魏叔玉说他比李世民还要厉害时,突然脸上一喜道: “小子,你说得可是真的?老夫的身体真的比……你那陛下还硬吗?” 听到这话,魏叔玉心中不由偷着乐了起来。 看来自己赌对了! 太上皇这老头对于儿子李世民的怨念不是一般大啊! 其实想来也是,明明早些年建立大唐的时候,也算是顶级风光的人物。 只是因为在立储的问题上,犯了一个父亲都会犯的错误。 事实上,后来的李世民晚年的表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那就是想要两边都不得罪,结果被两边都记恨上了。 明明正值盛年,明明还可以做许多事情,却被李世民变相夺走了所有权力,只能软禁于宫中,整日以造人为乐。 谁又能断定,李渊不停地给李世民制造出弟弟妹妹,不是一种无声的羞辱呢? 这时候,突然听到别人夸奖自己,身体竟然比李世民还要硬朗,这绝对是挠到痒处了。 面对着李渊的询问,魏叔玉连连点头道: “这是自然,前些日子我不小心撞到陛下了,陛下竟然连躲都没有躲,就直接被我撞飞了出去,以此观之,还是您比较厉害啊!” 魏叔玉说完,一旁的李承乾整个人已经傻在了那里。 他觉得魏叔玉一定是疯了! 还不小心撞飞了陛下? 你要是真敢撞飞,本太子现在就给你跪下磕一个! 忽然想到了什么,李承乾连忙将目光看向四周,里面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意思是谁要是把魏叔玉今天说的这些话传出去,那往后就别想留在东宫了。 见李承乾目光射来,东宫里的侍从们纷纷低下了头。 见状,李承乾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魏叔玉,心中忍不住吐槽道: “哎,我这个师弟,为了讨好太上皇,脸都不要了啊!” 李承乾在心中无情地吐槽着,那边太上皇李渊却显然没有那么好糊弄。 只见他走到魏叔玉的跟前,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冷笑道: “胡说八道!朕不相信你真的敢去冲撞二郎!你小小年纪就信口雌黄,你可知欺君的下场?” “欺君?小子我怎么敢欺君呢?”魏叔玉抬起头来,一脸“无辜”道。 眼见魏叔玉还想抵赖,太上皇李渊直接被气笑了。 “好好好!那你告诉朕,你啥时候,在哪里撞到二郎了?说不出来,可不要怪朕不客气了!” 眼见事情已经闹大,李承乾眉头一皱,不由走到李渊身边,就想替魏叔玉求情。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张口,就看到魏叔玉一脸正经地说道: “就在三日前,微臣做梦的时候,有一只斑斓大虎朝着陛下冲了过来,微臣虽然不懂武艺,可忠君爱国的道理却是明白的,便舍身撞飞了陛下,然后化险为夷,微臣说的话,句句属实,还望太上皇明察啊……” “啊这……” 此时,太子李承乾整个人目瞪口呆,已经被魏叔玉的无底线刺激地彻底麻木了。 而一旁的太上皇李渊则是在原地愣了好久,最后搓了搓自己的脸蛋,看向李承乾问道: “这个不要脸的小子,真的是魏征的儿子?该不会搞错了吧……” 看着还在地上装傻充愣的魏叔玉,李渊也是被逗笑了。 “行了,起来吧,小子,朕再怎么样,还没有到和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地步……你就是靠着这个在二郎那里骗到的子爵? 看来二郎这些年皇帝当的也糊涂了啊!” 对于李渊对李世民的调侃,在场所有人都颇为默契地表示没有听见。 在整个大唐,或许也只有李渊敢如此阴阳揶揄当今的皇上,毕竟这个老头连皇位都送出去了,说几句风凉话,实在算不得什么。 眼见自己被人家识破,魏叔玉也不懊恼,便顺坡下驴道: “微臣魏叔玉,拜见太上皇陛下!” 这时,李承乾也早已搀扶着李渊回到了座位上,看着下面的魏叔玉,李渊脸上露出了一抹羡慕的神色。 “到底是年轻好啊,朕记得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你这副模样,长得人模人样,做起事来,又能拉下脸,活活一个无赖,也只有这样才把老杨家的江山给骗到手里了。 好了,念你也是无心之过,你方才冲撞朕的事情,就算了吧。” 李渊赦免了魏叔玉的无礼,又给他赐了座。 “谁说皇爷爷老了,皇爷爷可一点也不老,方才您跑动的那几下,虎步龙行,哪里像个老人了。” 李承乾站在李渊后面,乖巧地为其揉着肩膀。 都说隔辈亲,一点不假。 毕竟当初李承乾的这个名字,可是李渊亲自给起的。 因此在这皇宫之中,这对爷孙俩的关系极好。 李渊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指了指这边的魏叔玉,笑道: “这小子的油嘴滑舌,是跟你学的吧?” “不敢,不敢,太子殿下这是自学成才,微臣哪里有资格教太子做事呢……”魏叔玉一脸“谦虚”,还给李承乾翻了一个白眼。 论起这马匹的功夫,李承乾与那天在围猎的时候,长乐公主的表现可差远了。 光是那一句“您就是我大唐第一后羿”就已经把李承乾秒杀成渣渣了。 “学吧,跟着你学学挺好,承乾这孩子就是太过老实了,整天把自己困在规矩里面,这一点倒是和朕有点像了,不也是困在宫里嘛……” 李渊讲起这些,一点也不避讳,却听得魏叔玉嘴角不由一抽,心想说: “老皇上,您要是心有不满,直接去找李二对喷啊,在我们面前阴阳怪气做啥,万一要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还要不要命了……” 这个时候,李承乾眼看气氛有些冷清,连忙打起了圆场道: “其实魏师弟还是很有本事的,皇爷爷你还不知道吧,之前就是周至那边的矿场便是魏师弟发现的,解决了朝廷燃眉之急呢。” 听到这话,李渊不由点了点头,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这件事情朕倒是听说了,能为君父分忧,也算是个人才,不过……” 只见李渊话锋一转,目光中闪过一抹精芒,说道: “你小子买那么多地干什么,事关国家命脉的东西,掌握在你手里,你拿得住嘛?” 在那一刻,魏叔玉只觉得浑身被一头老虎盯住了一般,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 他看向李渊,这头老虎虽然已经年迈,可气势却丝毫不减当年。 果然是能当皇帝的,哪有一个是善茬? 恐怕当初李世民看到自己在周至那边拥有那么多田地时,心中的想法也是如此吧。 只是当时碍于李承乾的面子,加上自己识趣地让皇室入了股,这件事是才就此作罢。 “皇爷爷,话可不能这么说,魏师弟在买地的时候,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矿藏啊,而且他还给了皇室大头的股份,他……” 李承乾有些着急地想要替魏叔玉辩解,却见李渊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笑骂道: “老子不就是随口说一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还是储君呢,一点波澜就乱了气度,你这当太子的本事啊,还得练啊……” 李渊说完那句话,又恢复了之前随和的模样,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眼见李渊这么说了,李承乾便在旁边一个劲的傻笑,还冲魏叔玉邀功似的挑了挑眉毛。 意思是看本太子厉害吧,不但斗得皇爷爷开心,还保住了你的土地。 然而,魏叔玉接下来的话,却让李承乾傻在了那里。 只见魏叔玉笑着说道: “太上皇说的是呢,微臣福薄命浅,也觉得不该拿那么多的地,便在前几日将那些土地全给卖了出去,现如今,周至那边已与微臣没有一文铜板的关系了。 原本微臣今日过来,就是准备和太子商议此事的,却不想冲撞了您……” 魏叔玉说完,大殿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李承乾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一脸懵逼。 而太上皇李渊则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你说啥,你竟然把那些地给卖了?” 第二百零八章 搓麻将? 李渊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第一次有些捉摸不透的感觉。 虽说他久不出宫,可是对于外面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是个人都知道,盩厔那边的土地可以说是一个聚宝盆了。 只要手里拿着这些地契,怕是儿孙能够吃上好几辈子的。 别人遇到这个东西,恨不得捂得死死,拴在裤腰带上,可这小子居然就如此随随便便地给卖了? 要不是李渊早先时候,已经在李承乾那边听说过魏叔玉的事情,真的要以为这家伙脑袋怕是进水了吧。 “师弟,这可不兴开玩笑啊!你……你真的卖了?” 李承乾快步走到魏叔玉身边,挤眉弄眼道。 他以为魏叔玉是在糊弄太上皇呢。 “真的啊!”魏叔玉回答的挺干脆的。 李承乾仔细观察着魏叔玉,见其好像不是在说谎,不由叹了口气,道: “好吧,那你说你卖给谁了?处墨还是遗爱他们?” 听到这话,李渊那边也是来了兴致。 似乎也想看看魏叔玉的选择是什么。 整个长安来说,有资格接下那边土地的人其实不多。 长孙家,房家,程家也都算是上上之选了。 毕竟这几个都是跟随李世民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信任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 重要的是,作为老板的李世民也愿意让这几家吃肉喝汤。 然而,魏叔玉的答案却让他们眼珠子掉了一地。 “那个……前几天我娘过寿,我便将那些土地卖给裴承运了。”魏叔玉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啊?裴家?” 李承乾张了张嘴,回头看向李渊,有些难以理解。 裴家还有谁吗? 居然有如此大的胃口? 李渊此时也是皱着眉头,裴家他倒是挺熟悉的。 毕竟不管是裴矩还是裴寂,都算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可是他怎么听说自从这两位老臣下去之后,裴家便没有再能拿得出手的人了啊! 而且从他眼下和魏叔玉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这小子明显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 真能那么好心,把土地让给裴家? “小子,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朕绝不相信你会那么大方……” 到了这个时候,魏叔玉终于成功吊起了李渊的胃口。 只见李渊将所有侍从与侍女都赶了出去,一副今天你要是不给老夫交个底,就别想回去的架势。 眼见如此,魏叔玉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便将裴淑华寿宴当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也说了他交换银州土地的事情。 当听到魏叔玉是为了替母亲还债,才不得已将土地变卖的时候,李承乾不禁有些哀怨地说道: “师弟你也真是的,缺银子你给孤说啊!孤派人去给你送便是了,何苦要贱卖自家土地呢!银州那地方,哎……” 而一旁的李渊则是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水,捉摸着里面的事情。 良久之后,只见李渊发出了震天的笑声。 “哈哈哈,裴家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全特么都是蠢材啊!上了当居然还以为占了大便宜,活该有此下场啊!” “皇爷爷,您这是怎么了?”李承乾看着李渊,一脸疑惑。 “孩子,看来有些事情你是得多和你这位师弟好好学学,他用一片即将要失效的土地,就把裴家那个小子给卖了,就这别人帮着他数钱呢。” 李渊摸了摸李承乾的脑袋,回头看向魏叔玉,眼中也带了些欣赏。 “不错不错,懂进退,知分寸,脸皮厚,心眼小……朕越来越喜欢你了!” 以他对儿子李世民的了解,眼下那边的土地他自然不会打什么主意,可一旦遇到什么变故,或者是缺钱了,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那土地给收回来。 魏叔玉这小子能提前想到这一点,足见其政治嗅觉之敏锐,与此同时,出手极为果断,一旦找到买家,便尽可能得使自己利益最大化。 这哪里是在交易,分明就是在打仗啊! 如此精彩的年轻人,李渊觉得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了。 至于那裴承运的下场,相信很快便会传来李世民的旨意。 毕竟他罔顾亲情,在自家姑姑寿宴之时,上门逼债,这是李世民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因此才将裴淑华这一支,定为了大宗,世袭罔替。 别人都不明白,世袭罔替是啥意思。 明明裴承运那边还有后人,如何能保证裴淑华这边经久不衰呢? 可李渊却十分了解儿子的意图。 既然想要世袭罔替,最有效的做法,自然是将裴承运那一支族人,彻底碾压到再无翻身之日。 如此一来,还怕对方能掀起什么风浪吗? 李渊笑呵呵地看着魏叔玉,若有所思道: “如果朕猜的没错,银州那边的土地,你一定是有大用处吧?” “嘿嘿,太上皇果然好眼力!银州那边微臣是有些想法,不过眼下还没考虑好呢……” 在见识到李渊的厉害之后,魏叔玉就觉得在聪明人面前,最好还是不要耍什么滑头。 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对于魏叔玉的回答,李渊虽说不是完全满意,倒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有的时候,非要揭穿,反倒是不美了。 原本在宫殿里玩闹了一阵,后来又和魏叔玉说了会话,太上皇李渊的脸上已经有了疲态。 或许是被魏叔玉没心没肺的样子给感染到了,李渊罕见地透露出了几分真性情。 “魏小子,以后要是没事,你便多多进宫来,陪我这糟老头聊聊天吧……这地方,其实真的很无趣的……” 李渊说完,李承乾也在旁边帮衬道: “是啊!皇爷爷都快和孤把棋谱翻烂了,只可惜孤的棋艺不怎么好,没办法陪皇爷爷尽兴,难得皇爷爷如此喜欢你,师弟你便多来陪陪他老人家吧……” 李承乾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点渴求的味道。 眼看着爷孙俩如此得看着自己,魏叔玉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被刺了一下似的,他忽然想起了后世的家人。 那个在他小时候,总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老头子。 魏叔玉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李渊,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既然太上皇如此看得起微臣,那微臣必当鞠躬尽瘁,以报答太上皇赏识之恩……至于说到无聊嘛,太上皇何不和人一起搓麻将呢? 那个玩意,老安逸了!” “麻……麻将?这是何物啊?” 李渊爷孙俩满头问号。 第二百零九章 银州都督 魏叔玉笑了笑,然后让人找来了一些竹子,又要来了一把小刀和几种颜料,开始制作起来。 李渊和李承乾就在一旁一脸好奇地看着。 实际上,到了李渊这个位置,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体验过? 嘴巴上说是无聊,其实就是获得快感的阈值被拉得太高,到了最后实在没有什么乐趣了,只好回归最原始的本能,和妃子们在后宫里没羞没臊地开始了造人游戏。 很快,魏叔玉的竹牌麻将就做好了。 之所以选用竹子,主要是因为比较方便,东宫外面的院子里就有,而且将一个竹子从中间劈成两半,正好可以立起来,不会倒下。 魏叔玉将麻将叠放在一起,然后给李渊和李承乾大致讲了一下游戏规则以及玩法。 “今天比较仓促,咱们就凑合一下,实际上这麻将如果用玉石来做的话,手感上会更好……” 在后世,魏叔玉曾经在一个节目里看到,有人居然还用象牙制成了麻将,听说无论是质感还是手感都是一等一的棒。 李渊拿起一枚“七饼”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脸上带着好奇的笑容。 “这东西确实有点意思啊!听上去比什么下棋有意思多了,不就是玉石嘛,只要你让朕今天玩痛快了,别说是玉石,就是金子朕都给你弄过来!对了,小子,听你说这麻将是需要四个人玩的?” 当听到李渊居然要拿纯金打造麻将,魏叔玉不由咧了咧嘴,心想说当过皇帝的人果然是豪横啊! 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没错,确实需要四个人,而且还需要两个骰子用来确定坐庄和拿牌的顺序……” “嘿嘿,这有何难!” 李渊得意一笑,朝一旁招了招手,便有一个妙龄佳人走了进来。 此人乃是李渊眼下最得宠的妃子,方才魏叔玉在介绍麻将规则的时候,李渊也拉着她在一旁听着。 至于说到骰子,就见李渊在怀里摸了摸,便丢出了一对和田玉的骰子,玉色晶莹透亮,一看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眼看着人都凑齐了,魏叔玉便与其他三个人玩了起来。 不得不说,李渊在这方面确实极有天赋。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经常询问魏叔玉能不能吃,什么时候该碰,可到了后面,便已经成为了牌桌上的老手一般,对着还在邯郸学步的李承乾和妃子,一脸嫌弃。 “你们两个能不能快点,手里拿着牌,是准备抱崽吗?” “哎呀,承乾,你看看你打的什么,明眼人都知道魏小子肯定是胡二五八饼的嘛,你还往上送,朕简直快要被你气死了!” “咦!你怎么十四张牌啊!哈哈哈,完了,你大相公了!别说废话,给钱给钱!” 牌桌上,不时响起李渊豪迈的笑声,李承乾和那妃子则都是苦着脸,他们已经连续点了七八次炮了。 当眼看着自己身边的银子,已经快要被太上皇赢光的时候,李承乾终于叫停了。 “皇爷爷,这眼看天色不早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玩?” 李承乾说话的时候,脸上陪着笑容。 然而,李渊却置若罔闻一般,继续码着竹牌,不满道: “这才哪到哪啊!反正朕回去也没啥事,不如就在这里多待会,承乾,你该不会是想哄朕走吧?” “孙儿岂敢啊!既然……既然皇爷爷兴致正高,那孙儿便陪您尽兴便是了,想来师弟也愿意多玩一会的,对吧?” 李承乾幸灾乐祸地看着魏叔玉,后者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这狗日的李承乾,你他么的还是人不,居然拉老子下水……” 要不是因为有李渊在跟前,魏叔玉差点没忍住骂了出来。 李渊虽然在低头码牌,但仿佛看到了两个人的神情一般,笑骂道: “你们两个小子少在那里挤眉弄眼,放心,只要让朕玩得尽兴,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承乾你不是一直想要朕养的那匹汗血马吗?朕给你便是了! 还有魏小子,想要在银州立足,光是有田地可不行,只要今天晚上咱们玩痛快了,朕替你在二郎那边,要一个银州都督如何?” “皇爷爷,您真的愿意将汗血马送给孙儿?” 听到这话,李承乾一蹦三尺高,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要知道,当初老一辈的突厥可汗曾经送了三匹血统纯正的汗血马来到长安。 一匹送给了李渊,另外两匹分别送给了当时的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 李建成的那一匹,已经随着玄武门那天,被李世民射杀了。 所以在大唐,也仅剩下了两匹汗血马。 李承乾无数次向李世民请求,说自己想骑一骑那匹宝马,都被严词拒绝了。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太上皇李渊居然愿意送给自己一匹。 既然如此,那还有啥说的,就算是玩麻将玩到天亮也是赚大发了。 “呵,怎么,朕说过的话,哪一次不算数了?少废话,快点码牌,还有让你东宫的厨子送点吃的过来,今晚咱们就大战个通宵!” 李渊搓了搓手,眼睛亮的吓人。 不等李承乾开口,那边魏叔玉已经跑到外面叫人了。 “我说有个喘气的没有,没听到太上皇说他饿了吗?还不快快准备茶饭!” 说话间,魏叔玉又跑了回来,对着李渊笑道: “哎呀呀,能陪您玩麻将,已经是微臣天大的荣耀了,怎么好意思收下您的赏赐呢……只是……那啥……不知道这银州都督是几品官,是干啥的啊?” 听到这话,李渊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起来。 他指了指眼前的年轻人,打趣道: “你连银州都督是干啥的都不知道,就直接谢恩了?呵呵,敢情管他官大官小,遇到了,先抢到手里再说?” 李渊淡淡一笑,说话间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自大唐立国以来,到州一级,原本只应设立一个刺史,总管一州民政、财政、司法及军事。 这州与州之间,也有上下之分,银州为“下州”,要是封刺史的话,差不多是正四品下吧。” 说到这里,李渊笑着摇了摇头道: “也就是你小子走了狗屎运,自朝廷重新收复银州之后,银州就成了“边州”,前些日子二郎已经设立了都督府,领全州军政,这时就是从三品了。 你也别小看这从三品,这可比京城里有的一品大员还要实惠,毕竟坐镇一方,手握实权,真正的封疆大吏! 你的品级当然是不够的,可若是你门下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想要外调,那么这银州都督便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怎么样,老头子还够意思吧?” 第二百一十章 李世民懵了 “够意思!简直太够意思了!” 在听完李渊的介绍,魏叔玉脸上露出了一抹狂喜。 现在他终于能够体会之前李承乾心里的快乐了。 之前是他想的太过简单,以为自己有了土地,便可以在银州那边为所欲为。 可经过了李渊的提醒,他才意识到,光有土地是远远不够的。 那边远离皇城,自然会有许多本地势力。 这些人或许不会在明面上找他麻烦,可一旦看到煤炭生意红火之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到了那个时候,天高皇帝远,皇帝在这边说话都未必管事,更何况他一个六七品的小京官。 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能帮狄知逊拿到银州都督这个职位,那么自己在银州则是有了真正的根基。 不但可以让银州本地势力安分下来,而且还可以和接壤的邻国有些来往,做做贸易。 甚至因为有军政大权在手,对于裴家在西域那边的影响力,也可以稍加钳制,让其无法脱离自己的掌控。 更为关键的是,狄知逊原本就是从二品的官职,主动申请外调,成为从三品的银州都督,也算说得过去。 不得不说,太上皇李渊的这个建议,一石四鸟,彻底替魏叔玉开发银州扫平了道路! “既然太上皇陛下如此慷慨,那小子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咱们就干他娘的通宵!” 魏叔玉一声大吼,直接加入了战局。 原本心不在焉的他,也变得彻底投入起来。 眼见魏叔玉和李承乾如此卖力,李渊也变得心情大好。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洒下几点星光。 而东宫这边却仍旧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模样。 时不时,便从里面传出来一阵欢声笑语。 …… 与此同时,太极宫中。 李世民正在一旁批改着奏章。 眼下虽说暂时解决了科举的事情,可对于考场上的第一次改革,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想到这里,李世民叹了口气,将朱笔扔到一边,来到了马周身旁。 “宾王「马周的字」,你说这一次科举,会成功吗?” 听到这话,马周连忙停掉了手里的工作,起身答道: “微臣觉得会与不会,都不重要。” “哦?” 李世民眉头一挑,稍有兴致地看向一旁的马周。 他知道自己这位爱才,怕是又有什么新鲜言论了。 这或许也是自己喜欢对方的原因吧。 他知道满朝上下,只有在马周这里才能听到一些自己平时不太能听到的话。 “你就别卖关子了,大胆说,朕恕你无罪便是了。” 李世民笑着拍了拍马周的肩膀,直接坐在了旁边。 看上去,两人的关系不像君臣,倒像是好友一般。 马周笑了笑,点头道: “实际上这句话,微臣还是在魏县子那里听来的,他曾经问过臣,是那些士族重要,还是科举重要?”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李世民好奇道。 “微臣当时回答,自然是科举重要,但是士族也不能小觑……” 李世民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马周的这个回答虽说中规中矩,却也都是实话。 至少从目前的局面来说,让朝廷为了天下学子,将士族得罪干净,其实并不划算。 马周看到李世民的神情,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开口道: “可是魏县子却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他说士族不重要,科举也不重要,但没有士族的科举很重要……” “嘶!” 马周话音刚落,便见到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直接站了起来。 “没有士族的科举……呵,这小子还真敢说啊!” 李世民脸上带着一抹震惊的神色,在大殿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走了半会,他看向一旁的马周,脸色凝重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管这一次科举结果如何,都是一次将士族影响力排除在外的尝试,只要开了这个口子,早晚有一天,便能彻底将士族把控天下文脉的局面给扭转过来?” “陛下圣明!”马周极为恭敬地答道。 “是啊!万事开头难,只要走出了第一步,还怕他士族出什么幺蛾子,现如今,天下人心都站在朕这一侧,那些人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想通了这个问题,李世民心情变得极好。 想不到又是魏叔玉这个小子,在关键时候,替他治好了心病。 一想到过几日,他们几人就要去军中报道,李世民不禁偷着乐了起来。 到时候,还是得去给那边打个招呼,要将这几个小东西好好操练才是。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东西。 看见那个东西,李世民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那个东西是一个手帕,上面似乎有些字迹。 “父皇他有什么吩咐吗?” 李世民将手帕放在桌子上,并没有打开。 “回禀陛下,太皇上说他过得很快活,他希望您也能过得快活一些……”进来的内侍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 听到这话,李世民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自己这位父亲,每一次传话过来,历来都少不了阴阳怪气几句的。 这也是他迟迟没有打开手帕的原因。 却不想今日却奇了怪了,竟能说出这样一番安慰人的话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上皇现在何处?在做些什么呢?”李世民不由好奇道。 “回禀陛下,太上皇此时正在东宫,与太子,魏县子,还有张妃在玩麻将。” “麻将?” 听到这话,李世民一脸懵逼。 麻将是什么东西? 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 而且,这么晚了,自己家那位老爷子居然不去休息,还跟承乾还有魏叔玉那小子在东宫胡闹? 一时间,李世民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 他觉得李渊之前派人传话,不过是在讽刺他罢了。 你既然不要老子快活,老子就在东宫里,搞得你儿子也不快活! “父皇他玩得真的很高兴吗?” 李世民不放心地问道。 当从內侍嘴里听到几人在那边玩乐的场景时,李世民才终于确定,这一次父亲是真的玩开心了。 麻将? 便是因为这个东西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炮三响 李世民看了那内侍一眼,好奇道: “你可有将那东西带来?” 内侍闻言,连忙从怀里拿出了几枚麻将,分别是二万,二条,以及二饼。 李世民接过麻将在手里不停把玩着,渐渐地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老爷子这又是二万,二条的,莫不是在暗示我很二吧?” 没办法,当初他在玄武门那天,将太上皇李渊骗到了船上,然后又先斩后奏,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带给李渊的刺激太大了。 所以,即便是当着李世民的面,这位太上皇嘴里也绝不会有什么好话。 对此,李世民也早已习惯。 不过听到老爹在东宫那里玩得那么开心,李世民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 他自己没有办法堂前尽孝,让太子代替他,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趁着李世民把玩的功夫,那名内侍将麻将的玩法大致给李世民解说了一番。 “所以,这个东西又是魏小子弄出来的?啧啧……” 李世民咂吧着嘴巴,心里略微有些不满,心想说: “有这么好玩的东西,这小子居然不想先孝敬朕,真是太不像话了……” 深深吐槽了一番,李世民的注意力这才又回到了李渊差人送来的那个手帕上。 只见上面简简单单写着一句话: “银州都督,狄知逊……” “嗯?” 见状,李世民不由皱起了眉头。 狄知逊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很快,他便想起来了,当初魏征推荐的那几个人里面,便是有这个名字。 他当时还笑话魏征将自己的名额给浪费了,怀疑魏征推荐的是自己的亲戚。 可这时候再看到这个名字时,李世民便一下子全明白了。 敢情是魏小子让太上皇痛快了一把,老爹便拿银州都督作为回礼,赏了下来。 想到这里,李世民心中不禁有些惊讶。 要知道,这可是自从他登基之后,太上皇亲自向他开口要的什么。 没想到这魏叔玉面子还挺大啊! 李世民笑了笑,便将手帕放到了一边。 区区一个银州都督他还是给得起的。 实际上,只要能让老爹开心,李世民不介意这样的事情多发生几次。 他看向下面的马周,笑道: “宾王,可听说过狄知逊此人?现居几品啊?” “此人微臣倒是听说过,为人老成持重,现居从二品,正等着魏征回来,再联同吏部商议官职呢……” 马周此时也是有些疑惑。 怎么好好的,李世民会突然问起狄知逊这个人。 算起来,他和狄知逊两个都是魏家的门人。 难道说,少主那边又惹出了什么事端? 看到马周一番话说的小心翼翼,李世民也是被逗乐了。 “怎么,莫非是担心你家少主子闯祸了?呵呵,这次算他小子运气好,得到了太上皇的欢心,便准备将他派去银州,担任银州都督之职,你说说看,合适不?” 听到不是魏叔玉惹事,而是收到了赏赐,马周这才松了口气,心里也替魏叔玉欢喜起来。 “银州都督乃是从三品,以狄知逊的资历来说,调任过去正好合适。”马周如实答道。 “嘿嘿,你小子竟然一点也不避嫌,你就不怕朕说你偏袒你家少主吗?” 李世民看着马周,似笑非笑道。 “微臣只知道在陛下面前,实话实说便是,至于其他的,不敢有欺君之心……” 对于马周的回答,李世民极为满意。 “好一个不敢有欺君之心,若天下般的臣子都能如爱卿这般,朕这江山,何愁不垂拱而治……” 李世民摆了摆手,让那内侍离开,算是同意了太上皇李渊的请求,而后看向马周,说道: “既如此,便拟旨吧,让狄知逊任银州都督,择日上任!至于魏叔玉那小子嘛,你去告诉他,限他三日之内,给朕这边也送来一套麻将,真要与皇后一起玩玩……” 听到这话,马周便连忙下去拟旨了。 空荡的大殿上,李世民坐在皇位上,随意拨弄着手里的麻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既然老头子这么喜欢这个东西,要不改天去找他一起玩玩?” 这一起心动念,李世民不禁哑然失笑。 若是换做以前的自己,断然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可是魏叔玉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一丝与父亲缓和关系的希望。 “哎,失子之痛,又岂是能说忘便忘的,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 这边魏叔玉还在东宫里与太上皇李渊大杀四方。 刚开始的时候,魏叔玉还有些照顾其他几个新手,忍着没有胡牌。 可随着战局进行到白热化,不只是魏叔玉和李渊,就连李承乾也杀红了眼。 宁可盯着上家不近牌,也绝不给别人轻易点炮。 这种目无尊上的感觉,给李渊带来了极强的刺激感。 此时,他已经撸着袖子,赤着一条胳膊,满面红光地喊叫着。 “他娘的,这一次不陪老子打完八圈,谁也不准走!谁走了,谁孙子!” “打就打,小爷我还能怕了你!太上皇,有本事你倒是打个条子下来啊!一整晚光盯着饼子打,咋滴,你饿疯了吗?” 魏叔玉一手摸着麻将,一边对李渊进行战术性的激怒。 当发现自己又摸到了一张西风之话,不由破口大骂道: “我去,咋又是西风,第三张了,真是晦气!” “你小子少来套我的牌!我真打了饼子,你真敢吃吗?嘿嘿,小样,老子知道你在听五八万,老子就算烂在手里,也绝不会让你胡!” 李渊一脸揶揄,然后打出了一张九饼。 他刚一落牌,就见到魏叔玉,李承乾,以及那位妃子娘娘同时将牌推倒下来,纷纷欢呼道: “胡了!哈哈,一炮三响,太上皇,你的技术也太好了吧!” “皇爷爷,我都以为我这一回死定了呢,单吊九饼啊,这都能胡?哈哈,皇爷爷快给钱,不能赖账……”李承乾不厚道地加入了嘲讽的大军。 唯独魏叔玉一脸可惜。 自己原本胡的可是清一色啊,这会却只能屁胡了。 他有些埋怨地看着李渊,不开心道: “太上皇,你让我胡一次清一色能咋,我好不容易听的牌啊!哎……” 原本李渊还有些生闷气,但是看到魏叔玉那倒霉的样子,不禁又笑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了麻将真正好玩的地方。 不只是只有胡牌才会觉得爽,能够恶心到对家,一样爽得很啊! 哈哈,这麻将简直天生就是为他准备的! “别废话!老子爱怎么打就怎么打!不服气?憋着!” 李渊得意地将一两银子丢在了魏叔玉的跟前,然后痛快地重新洗牌。 就在这时,之前离开的那个内侍则是带着李世民的消息走了回来。 “怎么样,二郎他怎么说?” 李渊一边码牌,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黑暗中的眼 “回禀太上皇,陛下那边说允了狄知逊的差事,同时已经让人去下旨了。” 内侍小心翼翼地说道。 李渊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对于李世民的回复还算满意。 过了一会,李渊突然问道: “他……他没有再说什么吗?你没有将那麻将给他看看吗?” “陛下要过了麻将,只是说看着挺有意思的,剩下的就没别的了。”内侍回忆道。 听到这话,李渊明显带了些情绪。 “哼!就知道关心他的国家大事,还是屁都不懂,老子管他作甚!来,咱们继续玩!” 面对着李渊突然发火,李承乾和魏叔玉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倒是那妃子在一旁劝说道: “太上皇莫要气坏身子才是,陛下过不来想必是有要紧事处理,这么好玩的东西,谁都不会拒绝的,太上皇可千万不要生闷气才是啊……” 妃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李渊身边,替他按摩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魏叔玉和李承乾才明白,老爷子这是在生李世民的气了。 说起来,这老爷子也真是奇怪。 想让李世民过来一起打麻将,直说便是了嘛,却非要用这种方式去试探。 这下好了,李世民因为国事繁忙,没有过来,老爷子又不开心了。 “皇爷爷,您放心,等下一次您来的时候,孙儿一定让父皇陪您一起玩!”李承乾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谁说老子想和他一起玩啊!哼!到时候,他求老子来,老子还得看看心情呢!” 李渊嘴上说着不愿意,但语气里却已有些松动。 魏叔玉在一旁觉得好笑,便故意说道: “对!谁要是和陛下一起玩,谁就是孙子!太上皇何许人也,岂能是谁想见便能见的!” “额……” 听到这话,李渊老脸一黑,仿佛像吃了一只苍蝇般看着魏叔玉,一脸幽怨。 “他娘的,你小子是故意来恶心人的是不是?不玩了,老子困了,回去睡觉了!” 说着,只见李渊直接把牌一推,负气似的带着他的女人离开了。 看着李渊离开的身影,李承乾一脸担忧。 “哎呀,师弟,你这又是何苦,明知道皇爷爷他是想和父皇一起玩的,干嘛刺激他啊……” “我刺激他?我的傻太子啊!你倒是先看看桌子上,还剩下多少银子吧……” 魏叔玉无语地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李承乾连忙向桌上看去,只见他今晚和魏叔玉赢的那些银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太上皇李渊给一扫而空了。 李承乾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这才恍然大悟。 方才太上皇负气离席是假,赖账偷银子才是真的! “皇爷爷,你……你怎么能耍赖啊!”李承乾痛苦地哀嚎起来。 这时,李渊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 “哈哈,好孙子,这点银子就当你孝敬我老人家了,哼!你爹让老子不爽,朕便拿他的儿子出气,公平合理啊!” 说着,李渊便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缓过神来的李承乾,最后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结果。 “其实皇爷爷一直都是在意父皇的,只是当年那件事情,横在两人之间,两边却又都不愿意退后一步,结果便成了死局……” 李承乾收拾着桌子,不由叹了口气。 他看向魏叔玉,眼眶微红,语气中带着一抹祈求道: “师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皇爷爷和父皇和好如初啊?你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 魏叔玉想了想,缓缓点头道: “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要看陛下愿不愿意配合了。” 从今晚的事情来看,至少在太上皇李渊这边,还是对李世民保留着一丝感情的。 想来也是,不管李渊愿不愿意接受眼下的现实,事实便是他如今只剩下李世民一个儿子了。 也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情感链接。 随着他年纪越大,对于天伦之乐,家庭和睦其乐融融这种情感需求也会越深。 这个时候如果李世民能主动配合的话,两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倒是还有些希望的。 听魏叔玉这么说,李承乾不禁大喜过望,连忙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父皇不愿意呢,这件事情包在孤的身上了,大不了孤去找母后帮忙,反正一定会让父皇听师弟你的安排,如何?” 魏叔玉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件事情。 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李世民这一辈子或许是一个成功的君主,却是一个极为失败的儿子,父亲,兄弟…… 对于整个李家来说,从建国开始,就不断有皇族流血事件发生。 仿佛如同一个诅咒般,伴随着李唐王朝的一生。 如果可以改变这一点的话,或许李世民晚年的性格也会缓和几分。 许多悲剧,也就不会上演了。 眼见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魏叔玉便将裴承运换地的要求说了出来。 李承乾点了点头,说是明天便让人将地契给送过去。 不过两人经过李渊的点拨之后,都已经明白,这些哪是什么地契,分明就是一些催命符罢了。 什么时候发作,只是看李世民那边的想法而已。 …… 折腾了一整晚,从东宫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魏叔玉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就发现薛仁贵还等在那里,靠在马车上,啃着一个窝窝头。 对于这个,魏叔玉早已见怪不怪。 反正他每次看到薛仁贵的时候,对方总能像变戏法一样,变出吃的来。 打了一晚上的牌,魏叔玉也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便向薛仁贵要了一个窝窝头,坐上吃了起来。 薛仁贵催动马车,朝魏府的方向驶去。 刚刚拐过一个弯,突然停了下来,差点把魏叔玉甩飞了出去。 “咋了,发生啥事了?”魏叔玉把着车窗,探出脑袋问道。 “刚才好像有人在跟着咱们……” 薛仁贵神色戒备地看着周围,右手朝腰间的匕首摸了过去。 可是过了很久,却依然不见有什么动静。 良久,薛仁贵才收了刀,叹了口气。 “或许是我感觉错了吧……” 说着,便又催动着马匹,继续向前。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拐角处的阴影中,有一双眼睛正一直盯着他们。 “呼……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银州再见 魏叔玉的马车渐渐走远。 阴影中走出来两道身影,虽然穿着夜行服,可浑身上下玲珑的曲线却是一览无余。 如果魏叔玉能够回头的话,应该就能看到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宴客楼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花魁,木锦儿以及对方的侍女,元宝儿。 “小姐,你方才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呢?”元宝儿嘟着小嘴,在一旁抱怨道。 上一次在宴客楼,多亏了自家小姐点破柴令武藏匿在房间里的事情,帮了那个魏叔玉好大的忙,却不愿说破此事。 这一回,小姐又是在宫门口默默等了一晚上,同样不让对方知道。 这世间哪里有这样不公平的事啊! 木锦儿戳了戳小丫鬟的鼻子,轻笑道: “你懂什么,这大晚上的,随处都可以看到禁军,魏公子他是有官身的人,自然不在意这些,可万一要是咱们两个碰到了,岂不是要被禁军抓走?那时候,又要让魏公子难做了……” 木锦儿踮着脚尖,朝马车那边远远地看了一眼,直到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呀,小姐,哪有你这样子做事的,你要是喜欢那魏公子,大不了我上门去给你传话便是,你这么苦苦地等着,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咱们马上就要离开长安了啊!” 元宝儿目光中满是不忍的神色。 虽说小姐栖身于宴客楼那样的地方,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她真实的身份,乃是吐谷浑前任可汗慕容顺的女儿。 在隋炀帝执政的时候,吐谷浑可汗伏允便派太子慕容顺向隋朝朝贡,没想到却被隋炀帝扣留了。 后来在隋朝与吐谷浑的战事中,伏允败走,隋炀帝便封慕容顺为可汗,谁知慕容顺刚准备去上任,却被部下出卖,不得已又回到了长安。 自此便留在了隋炀帝的身边。 等到李渊登基,大唐与吐谷浑一起攻击河西的李轨,作为回报,李渊将慕容顺送回了吐谷浑,却不知伏允早已选立了新的太子。 如此一来,慕容顺的身份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不得已,他又回到了长安,韬光养晦起来。 同时,让自己的女儿以花魁作为诱饵,实际上却在暗中打探着朝堂上的消息。 前不久,慕容顺刚刚得到消息,说是太宗皇帝似乎在处理完突厥之后,有意要重新考虑对吐谷浑出兵。 这让慕容顺大喜过望,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故此便要早早回吐谷浑准备,同时也带着木锦儿一起离开。 所以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谁说我喜欢他的……” 木锦儿低着头,不知不觉中,脸蛋早已红了起来。 不由想起当日在宴客楼上,魏叔玉七步成诗时的场景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人也真是的,明知道人家名字中有个‘锦’字,却非要写出这一句……” “噢……原来小姐不喜欢那魏公子啊,行吧,那我知道了,下次见面,我就把你不喜欢他的事情告诉他好了……”元宝儿捂着嘴笑着,脸上一副信你才怪的表情。 “你个小浪蹄子,找打是不是……” 闻言,木锦儿又羞又怒,很快和丫鬟打闹起来。 待到停下之后,两个人才靠在街边,怔怔出神。 “说实话,原本我也以为这辈子与魏公子怕是再难有重逢之日了,却不曾想到,魏公子却将封地挑在了银州那个地方……” 木锦儿平息着气息,缓缓说道: “银州啊,那里离吐谷浑实在是太近了,就算咱们离开长安,将来想要见面也并非什么难事。” 听到这里,元宝儿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难怪小姐你方才不着急现身,原来是已经打探到这个消息了啊!不过若是如此的话,咱们今晚又何苦在这边等他,将来大不了去银州找他不就是了? 在这里活活冻了一夜,我都快要成冰块了……” 看着愁眉苦脸的丫鬟,木锦儿将对方的小圆脸捧在手里,然后揉了起来。 “这是因为本小姐啊,改变了主意!” “嗯?”闻言,元宝儿一时间都忘记了挣扎,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自家小姐。 “本小姐决定,不和父汗一起回吐谷浑了,我要去银州,把宴客楼再办起来!”木锦儿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对自己这个决定极为满意。 “啊?这是为什么啊?回吐谷浑不好吗?”元宝儿一脸茫然。 “当然不好!眼下吐谷浑那边又不是父汗说了算,与其在那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好好去经营银州,这样一来,等到他去银州的时候,咱们才能与之平等地说上话!” 木锦儿神情中透着一丝期待,而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祖汗,父汗,不管他们怎么闹腾,都成不了事的,当今这天下,只有依附于大唐这样的强者,才是唯一出路! 所以,只要咱们在银州站稳脚跟,甚至成为他的盟友,那么离拿回属于咱们东西的日子,就会更快些……” 木锦儿一边兴奋激动地说着自己打算在银州准备开展的计划,一旁的元宝儿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家小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仿佛整个人都变得开朗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沉默寡言,生活像一潭死水似的。 都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元宝儿低着头,跟着木锦儿朝远处走去,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于小姐来说,是好是坏。 她们两个走到一处街角,便坐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过多久,随着太阳升起,大唐街道上的人们也开始出来走动。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两个女儿身边,车夫蒙着脸,单从蓝色的瞳孔却可以看出,是一个异族人。 在元宝儿的搀扶下,木锦儿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 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长安城,以及城中的那个少年,木锦儿一边笑着,一边眼泪却是从眼角流了下来。 “我在银州等着你哦,你可千万不要失约啊……对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女孩擦了擦眼角,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我不叫木锦儿,我的名字叫……慕容锦绣……” …… 回到魏府之后,魏叔玉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直到日上三竿,才浑浑噩噩的从床上爬起来。 他刚走到大厅,就发现马周早早在那里等着他,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水。 “你怎么来了?” 魏叔玉朝马周拱了拱手,便坐在旁边,也要过一杯茶,吃了起来。 “陛下让我给少主带来口谕,说是三日之内,让您再打造一副麻将送进宫去。” 说着,马周冲魏叔玉眨了眨眼,调侃道: “不得不说,少主您这麻将可是立了大功啊,只是陪太上皇玩了一晚,就换来一个银州都督,照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太上皇一高兴,让您做了义子,还能弄一个异姓王当当呢。 反正您义父,师父那么多,爹多不压身嘛……” 看着眼前的少年,饶是马周已然习惯了对方的出其不意,还是屡屡被对方所作的事情给震撼到了。 世人皆知,太上皇自幽闭以来,性格就变得越发古怪,平日里除了几个孙子孙女之外,可是谁的面子都不卖的。 可这一次,太上皇却偏偏给足了魏叔玉的面子。 不但让马周,就连李世民对此都惊叹不已。 心想说,这小子该不会是妲己转世吧? 拥有什么勾魂夺魄的法术不成? 听到马周的话,魏叔玉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呸呸呸,自古以来,异姓王都不得好死,你不知道啊?还爹多不压身,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 当时他刚来大唐的时候,魏家四处树敌,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那个时候,自然是多抱一条大腿,多留一条后路。 可眼下,魏家的危机早已化解,李世民对于太子的印象也在逐步好转,这时候,哪里还用的着去随便抱大腿? 嘿嘿,如果以前是唯唯诺诺,飘零半生,未逢明主,甘拜义父的话,那么现在就是重拳出击,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老子身段就是这么灵活! “认义父就算了,还是拜把子更划算一些……如此一来,那太子见了我不得也叫一声阿祖了,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魏叔玉大笑起来,顿时来了兴致。 而一旁的马周则是嘴角一抽,心想说: “不是,大哥,我只是随便那么一说,你还当真啊……” 同时,他心中对太子李承乾默哀了一秒。 他知道,以魏叔玉这性子,说不定还真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原本他还有一些话想对魏叔玉说,此刻却片刻都不敢再耽搁了。 他实在是害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既然旨意已经传到了,学生就此告辞,少主留步,不用送了。” 马周留下这句话,便逃命似地离开了。 只留下魏叔玉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这人咋滴了? 一点都不稳重,看来,还是得多历练啊! 魏叔玉摇了摇头,将薛仁贵叫了进来。 既然李世民也想要一副麻将,还要他三日内就得办好,那么看来这回笼觉是睡不了了。 昨晚在东宫,因为时间紧急,所以他临时用竹子做了一副。 虽说勉强能玩,可手感和重量却是差远了。 因此,魏叔玉打算去长安市场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材料,若是能有和田玉就更好了。 “正好几日没见,可以去王玄策那边看看了,那家伙管着东西两市,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好东西……” 打定主意,魏叔玉便带着薛仁贵一起出门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少年亦有伤心事 正所谓“日中击鼓,日落击钲”。 大唐两市,在日中时击鼓开市,在日落前则是击钲以关市。 东西两市,买卖的东西和服务的对象也有所不同。 东市位于皇城东南角,邻近达官显贵的住宅区,卖的东西主要以珠宝玉器,字画古玩这类奢侈品为主。 服务的东西自然长安城里的富贵人家。 而西市与东市截然相反,位于皇城东南角上,这里外商云集,四处可见西域波斯等国的商人,胡姬。 所贩卖的东西也多是日常用品与西域特产。 因为薛仁贵老吵吵着想看胡姬跳舞,魏叔玉无奈便先带他来到了西市这边。 在摊贩边上,魏叔玉买了几个胡饼,又要了一罐葡萄酒,一边吃喝着,一边欣赏着这边的景色。 由于这边靠近丝绸之路的起点,不少外商眼见有利可图,便在这边或买或租下一家商铺,做起了生意。 因此这边的茶楼酒肆,更具西域风情。 里面不但有乐师演奏着来自于西域的乐器,还有穿着火辣的波斯舞娘,在那里旁若无人地舞动着曼妙的腰肢,跳着肚皮舞。 魏叔玉瞥了薛仁贵一眼,见小家伙的眼睛都看直了,不禁笑了起来。 “好看不?” “好……好看!啊……少主……” 薛仁贵直憨憨地回答着,旋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 “瞧你这出息,想看进去看呗,又不花钱……” 魏叔玉摇了摇头,便直接朝酒肆里走了进去,薛仁贵涨红着脸,稍作挣扎,最后还是遵从了内心的决定。 眼见魏叔玉一身华服,身后又有保镖在身边,酒肆的老板连忙走了过来,满脸殷勤地给魏叔玉带路。 魏叔玉进来之后,才发现酒肆里坐着的基本上都是异族人,在见到他之后,目光都下意识地有些躲闪,显得有些害怕。 望着眼前一幕,魏叔玉终于明白了那句“昭昭有唐,天俾万国”的含金量。 同时他也明白,别看这些异族眼下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可一旦大唐有变,第一个背刺的也绝对是他们。 正因为他们见识过了大唐的繁华,所以早已在心中埋下了贪婪的种子。 不过没有关系,真到了那个时候,大不了再打的他们臣服便是了。 魏叔玉找到了一个靠近街边的座位坐下,薛仁贵则站在魏叔玉的身后,既能警戒四周的情况,又能光明正大地观看波斯舞娘的表演。 “既然来了,就坐下来踏踏实实地看,在长安的地面上,你还担心有什么不测?” 魏叔玉笑着骂了一句,随手便丢给薛仁贵一张包裹着烤肉的胡饼。 这东西他并不陌生,在后世更是他夜宵菜单上的熟客,馕包肉。 见魏叔玉既然这么说了,薛仁贵只好蹲在椅子上,拿着肉饼,满口流油地吃了起来。 酒肆的老板在波斯舞娘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就见那舞娘将方向特意朝魏叔玉这边转了过来,眉宇间尽是诱惑的表情。 “喂,你的肉都快掉地上了,至于看的这么入神不?” 魏叔玉指了指薛仁贵手上的肉饼,奇怪道: “不对啊,按理说你在边疆戍守多年,这西域的商贩胡姬啥的,不是应该见过不少吗?咋还是这副穷凶极恶的模样?” 眼前这个舞娘,虽说身材不错,可是浓妆艳抹下的年纪,至少也该有四十多岁了。 不至于让薛仁贵如此入迷才是。 “嘿嘿,这就是少主你饱汉不知饿汉饥了……到了边军,别说是四十岁,就算是一只母蚊子也能成为香饽饽,那里全是一群光头和尚,三五年可能才见到一个女人,这种情况下,不想女人才是有病!” 薛仁贵憨憨一笑,看向波斯舞娘时,目光中罕见地带着一点柔情。 “至于说这舞娘,那是因为有一次我在外面负了伤,幸好有一支商队过来,被一个舞娘照顾了几天,她和她长得很像……” 魏叔玉闻言,微微一愣,再看向薛仁贵时的神情多了一份敬佩。 虽然这小子平日里嘻嘻哈哈,可每每到关键处,却绝不会故意炫耀什么。 大唐的边军,能有资格在外面负伤的,怕也只有斥候了吧。 他不禁有些好奇,明明说好是火头军啊,咋就干上了斥候的活了? “您别这么看我,我原本做好饭菜,等他们回来吃饭的,这些崽子们,看着傻不拉叽的,吃起饭来却像个饭桶一般,那一天,直到晌午了,还没看到他们回来,我就有些着急了,只好偷了匹拉磨的骡子,去那边找了找……” 薛仁贵蹲在椅子上,虽然目光还放在波斯舞娘那边,但眼神已然变得暗淡了许多。 魏叔玉心中一动,道: “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一个人摸了过去,发现有人正在他们的尸体上寻摸着什么东西,呵呵,那几个穷得叮当响,口袋比脸还干净的家伙,哪有什么宝贝啊,那些人眼见找不到啥东西,就准备烧了他们……” 说到这里,薛仁贵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他们连老子做的饭都没吃了,怎么能让人就这么烧了?我当时没有多想,直接骑着骡子冲了过去,那边一共有八个人,我身上只带了六支箭,射空之后,只好和那两个肉搏起来,我身上和肩膀上各中了一刀,他们两个才倒下了……后来便遇到了那支商队……” “那商队听说我是大唐的士兵,二话没说,直接把我放到马车上,就往回走,最终把我带回了军营。 那商队老大对我说过,他们先祖也曾是中原的百姓,后来因为战乱,被人掳了过去,还说现在大唐一统天下,他们又能回来了……” 听到薛仁贵的话,魏叔玉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舞娘,居然会带出这样一番精彩的故事。 甚至他都想象到薛仁贵是怎么和那些人一挑八,死里逃生的。 那些画面仿佛电影般,在他脑海里播放着。 难怪这小子对这波斯舞娘格外在意,原来是因为和他救命恩人长得很像啊! 魏叔玉不由打趣道: “那你回营之后,难道就没有再去找找她吗?那可是救命的恩情呢,你就这样算了?” “怎么会没找,当然找了……” 薛仁贵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接下来的语气却变得消沉起来。 “最后发现,她们都死了,是被叛军杀死的……这群狗娘养的叛军……” 薛仁贵抬起头来,已是满眼杀意。 魏叔玉直直看了薛仁贵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这他娘的世道啊,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罢了,别想了,好好看表演吧……” 魏叔玉拍了拍薛仁贵的肩膀,看不出来这小小的少年,却藏了如此沉重的心事。 薛仁贵“嗯”了一声,目光看向那波斯舞娘时,目光又柔和了下来。 他又仿佛看到了她似的。 接下来,两个人在这家酒肆用了点茶饭,魏叔玉给递给薛仁贵一点金豆子,让他自己过去去打赏了那个跳了一上午的舞娘。 他是想让薛仁贵借此放下心中的那段执念。 真金换真心,不亏。 舞娘手捧着那锭她跳了半年都不曾赚到的金子,顿时泪流满面。 酒肆老板带着舞娘,小心翼翼地来到魏叔玉的身边,指了指旁边的舞娘,忐忑道: “贵……贵客要是喜欢俺这闺女,可……可以带走,哎,我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丈夫和孩子在关外被土匪劫杀了,只能跟老朽一起在这长安城里做点小买卖,贵客要是想带走,老朽别无他求,打骂随意,只求留她性命,给碗饭吃,要是……要是贵客哪天不要了……可否差人给老朽说一声,老朽再接她回来……” 酒肆老板一番话说得低声下气,整个人仿佛都要哭了。 魏叔玉笑着看向一旁的薛仁贵,见其摇了摇头,便开口道: “给你金子,是要你好好把女儿养好,你家的葡萄酒不错,以后我们会常来看你们的。” 听到魏叔玉话,酒肆老板愣了好久,直到确定魏叔玉不是在戏耍他们,这才感恩戴德地作揖道谢。 这时,只见那波斯舞娘咚咚咚地跑到后厨,没过多久,便端来一盆现切的哈密瓜送到了魏叔玉这边。 魏叔玉递给薛仁贵一牙,自己又拿起牙,咬了一口。 霎时间,汁水四溢,分外香甜。 “甜不?” 他看向一旁的薛仁贵,见对方在波斯舞娘跟前,一下子变得极为拘谨,小脸都红了起来。 “甜……”薛仁贵低着头,吃着瓜,声音如同蚊子一般。 “是人甜还是瓜甜?”魏叔玉打趣道。 “都甜……都甜……” 薛仁贵一番话,把魏叔玉以及波斯舞娘都逗乐了。 舞娘大胆地看了薛仁贵一眼,眼里充满柔情。 那是不沾染一点欲望以及别的什么,单纯又纯粹的感激。 在见惯了这世道炎凉之后,对于这样的少年,波斯舞娘自有一套自己的察言观色的办法。 这个少年郎,是个干净的人呢。 波斯舞娘心里暗暗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 接着便看到一群神色豪横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肆里。 在看到那些人的一瞬间,酒肆老板和波斯舞娘脸色齐齐一变,一下子惨白下来。 “糟了,他们怎么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上降魔主 那群人进来之后,先是朝魏叔玉这边扫了一眼,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将酒肆老板拉扯到了一边,冷笑了起来。 “小老头,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说好的税钱,你可不能赖账啊!你也别让我们哥几个隔三差五地往过跑,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了,就可就不是我们几个来找你了,听说大理寺那边的牢房耗子都饿瘦了,正等着人去喂呢……” “哎呀,上差饶命啊!这市税不是这个月初收过一次了吗?我们都是足额缴纳的啊!”酒肆老板弓着身子,低声下气地像一只虾米。 “税和税能一样吗?咋的了,你是怀疑我们在讹你?那要不和我们去衙门里走一趟吧,让那新来的市令给你好好说说?” 领头之人说话时,一脸的不屑。 酒肆老板连道“不敢”。 然后朝波斯舞娘使了个眼色,女人一脸委屈地走到柜上,将里面所有的铜板都拿了出来。 “几位上差,眼下行情不好,这几日就赚了这么多,还请您通融通融,等过段时间,生意好了,老头子一定给您把税钱攒齐了,您看行不?” 酒肆老板捧着那些钱,来到了几人身前。 那领头的只是扫了一眼,便将那些铜币打翻在地上。 “特么的,就这几个铜子儿,你狗日的打发叫花子呢!滚!” 领头的骂完酒肆老板,便将目光落在了波斯舞娘的身上,整张脸都变得猥琐起来。 “小老头,实话告诉你,我们这次过来,是要带你女儿回去过几天好日子的,只要她伺候我们舒服了,你这个月的税钱也就一笔勾销了,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领头的那人就朝波斯舞娘这边抓了过来,女人连忙躲闪,匆忙之中,一个小东西从腰间掉了下来,发出了一声脆响。 听到那个声音,波斯舞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忙就朝地上摸去。 却被人抢先一步,拿在了手里。 “大哥!快看!这狗日的居然有金子!” 那个小喽啰将金子捧在手里,邀功似地递到了领头之人的面前。 领头之人拿起来摸了摸,又往嘴里咬了一口,看到清晰的牙印之后,顿时大喜过望。 他也没有想到,这破老头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手,差一点被这货给骗过去了。 他拿着那锭金子,在酒肆老板面前晃了晃,后者脸上不由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上差,这些金子足够交付我们的税钱了吧,我们外乡人在这边讨个生活不容易,还望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等我们有了钱,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酒肆老板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只能自认倒霉。 那枚金子可是他打算留给女儿,做的小生意的本钱。 都说长安居,大不易。 他一个老汉是无所谓了,怎么样都能在这世道熬的下去,可他这个女儿却没那么容易。 别的不说,就是眼前这帮人,隔三差五地过来收钱找事,他就有些顶不住了。 罢了,索性将这金子给他,他和女儿离开长安寻个别处便是了。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见那领头一人一口浓痰便吐了过来。 “我呸!” “老不死的!你偷了本大爷的金子,还想抵赖?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啊……不是的,这枚金子是我家闺女赚来的,怎么可能是您的呢,您可不能乱说啊!” 闻言,酒肆老板猛然一惊,一下子着急起来。 “呵,你家闺女赚来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凭你家闺女这长相和年纪,陪多少人睡觉才能赚来这么多金子? 怡红院的头牌都没这个价!你这老不死的倒是敢认,你说金子是你的,谁能给你证明! 行了,让你女儿陪我们几天,这事就算揭过了,明白不?” 领头的人一把将金子塞进怀里,又朝手下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朝着波斯舞娘嬉皮笑脸地走了过去。 波斯舞娘双手捂在胸前,早已经吓得面容失色,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眼看着那些人的脏手就要碰触到舞娘身体的时候,只见几道白色光点一闪而过,酒肆里瞬间就响起一阵惨叫之声。 循声望去,就见那些方才还一脸神奇的家伙们,此时正神色痛苦地在地上来回翻滚,在他们的手掌上面,都插着一根筷子,上面血淋淋的。 “谁说没人给他们作证,我作证,那些金子就是他们的……怎么,你有意见吗?” 魏叔玉看着那领头之人,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你小子哪里冒出来的,就想……” 听到魏叔玉的话,一旁的狗腿子骂骂咧咧地正要说话,却被那领头之人给拦下了。 那人神色戒备地走到魏叔玉的面前,然后坐了下来,试探道: “阁下的意思是,今天这事情你管定了?” 魏叔玉没有说话。 身后的薛仁贵则是猛地一挥手,一根筷子直接穿透桌面,立在了那领头之人的面前。 以这种方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人见状,眉头一皱,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敢问阁下可是皇亲国戚?” 魏叔玉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心里暗道: “真是可惜,若是我有朝一日,真能与太上皇拜了把子,或许还真能混上个皇亲国戚当当呢……” “那阁下可是哪位国公子弟?”那人又问道,语气已经变得有些不善了。 “国公子弟?” 魏叔玉又摇了摇头。 哎,可惜程咬金现在还没有升任国公,要是那样的话,他倒可以算是国公的义父了。 可惜,真的可惜了。 “那这么说,你出身士族子弟了?”那人冷冰冰地问道。 魏叔玉依然摇了摇头。 不过他倒是对这领头之人来了兴趣。 皇亲国戚那是显贵的存在,看来对方是不敢惹。 而国公子弟则是实权派的代表,以对方的态度来看,是不想惹。 最后的士族子弟虽说无权无势,可影响力却很大,惹了之后,怕是要恶名远扬了。 所以他们应该是不愿惹。 原以为对方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地痞流氓,可现在看来,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在听到魏叔玉既然不是皇亲国戚,又不是国公子弟,也不是士族子弟之后,领头那人顿时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原本以为你小子还有点来头,却不想是要玩什么英雄救美的把戏!既如此,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着,那领头之人猛地一拍桌子,就见手下们齐齐朝魏叔玉这边围了过来。 望着眼前的一幕,酒肆老板和波斯舞娘早已吓得面无血色,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魏叔玉淡淡一笑,一脸从容道: “别弄出人命,我还有事情没问清楚呢,其余的,随你处置……” “明白!” 魏叔玉话音刚落,就见薛仁贵如同一道旋风般冲了出去。 神似猛龙出海,更如恶虎下山。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乃人间太岁神! 第二百一十六章 老子打得就是精锐!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些原本叫嚣的小喽啰们,全部都已经倒在了地上。 早在他们进店刁难酒肆老板的时候,薛仁贵怒气条便已经攒了起来。 在他们对波斯舞娘动手的那一刹那,怒气值便达到了巅峰。 战阵上的御敌之术与街头斗殴可是天壤之别。 前者招招都是死手,往往一个照面,便能让对方在最短的时间里失去抵抗能力。 在料理完了所有狗腿子之后,那个领头之人已经被薛仁贵按在了桌子上。 看着面前的依然淡定的魏叔玉,领头之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慌,不禁结巴道: “你……你现在放过我,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要不然,我身后的主人知道了,你们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哦?没想到还真有靠山啊!来吧,说说看,让我害怕害怕……”魏叔玉看着那人,打趣道。 眼见如此,那人脖子一横,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撂下狠话。 “老子们可是越王殿下最精锐的手下,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得罪了越王殿下,怕是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嘶!” 听到那人背后的来头,酒肆老板和波斯舞娘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全是绝望的神色。 他们之前也猜测过这群人的来历,不过即便发挥出最大的想象力,也只是觉得这些人不过是些衙门里面的闲人,想要挣几个零花钱罢了。 却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牵扯着皇子! 而且还是当今最为得宠的越王殿下! 这下子,这位恩公和这个小哥,怕是要遭了啊! “上差,您要多少钱,老头子都会想办法给您弄来,只求您不要为难这位客人,这原本就是咱们的事情,和他不相干的……” 酒肆老板连忙上前替魏叔玉求起情来。 那波斯舞娘深深看了那边的薛仁贵一眼,咬着嘴唇,哭泣道: “只要你放了他们,我……我愿意和你们走……” 舞娘的声音带着哭腔,也带着一抹决绝。 哪怕在这世间只有这两人给了她短暂的温暖,她便已经打算要用一辈子去偿还了。 “哼!现在知道错了,想要求饶了?晚了!你个老不死的,居然敢找人来阴我们,等这次回去,看我不整死你们! 还有你小子,越王殿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就洗好脖子,等死吧!” 那领头之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旋即目光变得狰狞起来。 就在这时,却见对面的年轻公子缓缓站了起来。 “越王李泰?还特么什么精锐?呵,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随着这道话音一落,便见魏叔玉举起手中的茶杯,狠狠朝领头之人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瞬间便血光四溅。 “啊!” 那领头之人发出一声惨叫,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脑门,脸上更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家伙在听到越王殿下的名头时,还敢下如此重手! 难道他不知道越王殿下是谁吗? 难道他不怕死吗? 魏叔玉打完人之后,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再问什么,像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之前他原本是想问问对方后台是谁,可是在主动报上家门之后,魏叔玉便没了兴致。 酒肆这边的动静很大,这边打架斗殴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没过多久,便看到有一队巡街的士兵赶了过来。 看到来人,那闹事领头的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使着吃奶的劲朝他们呼喊道: “王大哥!快来救救我们!这里有人要谋反了!别让他们跑了!” 见状,魏叔玉纹丝不动,只是坐在桌子上,慢悠悠地替自己又倒了一杯葡萄酒。 待到来人进入酒肆时,看到里面的场景,不由皱起了眉头。 可当看到这边的魏叔玉时,来人脸色顿时一变,连忙朝这边走了过来。 在领头之人震惊的神色中,只见那位官员恭恭敬敬地朝魏叔玉行了一礼,才开口道: “少主,您怎么来了?” 看着薛仁贵一脚踩在那领头之人的背上,官员眼皮子不由一跳,连忙准备解释什么。 却被魏叔玉直接打断道: “少主这两个字我可不敢当,王大人,想不到你来长安不到一个月,倒是挺会攀交情的嘛,这不,连越王麾下的精锐都和你称兄道弟了……” 魏叔玉这句话,犹如一记重拳直接砸在了王玄策的心上,只在瞬间,一抹冷汗便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 “少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越……” 王玄策刚想开口,却见魏叔玉目光冰冷道: “方才我在店里亲眼看到了这伙人向店家要什么税钱,据我所知,这东西两市,除了规定的市税之外,朝廷并没有再收取什么别的税种了,他们如此公然索贿,身为两市市令的你准备怎么处理呢? 外面的老百姓可都看着呢,要是你做不来这个市令,那我便去和戴胄说一声,换人便是了……” 魏叔玉说这话,确实是动了真怒。 尤其从之前那些闹事之人说的话语中,就可以知道,这些人做这些勾当,不是一两天了,也不是只针对这一家商铺。 而且从那些人对王玄策称呼中,可以得出对方显然是知道存在这样的事情的。 魏叔玉辛辛苦苦帮王玄策争取到这个官职,是希望尽可能发挥出这位名臣的能力,真正为朝廷和老百姓干些事实的。 却没想到,只是几天不见,这王玄策竟然和那些地痞流氓同流合污了。 这如何不让他生气啊! 魏叔玉撂下这句话,便没有再看王玄策,而是朝薛仁贵使了一个眼色,让对方把那人给放了。 薛仁贵松手之后,那人连忙躲在了王玄策的身后,骂骂咧咧的,就想让王玄策替他主持公道。 却不想,王玄策直接一个耳光便扇了过来。 在领头之人错愕的目光中,只见王玄策阴沉着脸,冷声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把这群骚扰百姓的不法之徒给老子绑了,押入大牢!” “哎呀,王哥,你这是做什么,我还请你喝过酒的,你……你……” 那领头之人不停地盼着交情,还想求饶,却见王玄策一脚踹了上去,直接将其踢得昏死过去。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结结实实在魏叔玉的面前跪了下来,一副任由发落的模样。 “少主,这件事情并非是您想的那样,属下也从未与那越王有什么来往,还望您听完属下解释,再做发落。 若您听完,还是认为属下有错,属下愿辞官归隐,以明心志!” “嗯?” 听到这话,魏叔玉不由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色。 难道错怪他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强买强卖 魏叔玉扬了扬手,让王玄策先将那些人带了回去,自己则在酒肆这边继续等了下来。 王玄策走后,看着满地狼藉的景象,魏叔玉从怀里又拿出了一锭金子,连同之前被那地痞夺走的那块,一块递到了酒肆老板的手里。 “没想到,让你这里遭了连累,这点东西,就当做我们的赔偿吧……” 在见识到了魏叔玉的身份之后,面对着对方递过来的金子,酒肆老板却是说什么也不敢收下了。 最后还是薛仁贵拿着金子,送到了舞娘的手里,才将金子送了过去。 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在收到金子之后,舞娘突然一把将薛仁贵拉入怀中,在额头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硕大的红色唇印。 看着薛仁贵那红的像猴屁股似的脸色,舞娘捂嘴大笑,最后一脸认真地说道: “您和您的主人,都是好人!会得到天神保佑的!” 在这些异族人的眼中,所有人都是天神的子民,天神就像一个父亲般,爱护着自己的孩子。 薛仁贵“嗯”了一声,不声不响地回到了魏叔玉身后,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看得魏叔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笑骂道: “我去!你这英雄救美得了好处,咋还扭扭捏捏起来了,恶不恶心啊!人家姑娘都没说啥呢,你就这副摸样,以后出门你可别说是我的人,公子我丢不起那样的人……” 薛仁贵只顾着在一旁傻笑,嘴里说着“没有这样的事情,是公子你想多了,云云之类的话”,可额头上的口红印子却根本没打算擦掉。 “怎么,你舍不得擦?”魏叔玉发现之后,笑道。 “不是舍不得,而是属下想让管家老钟他们看看,嘿嘿,就是少主你说过的那个……装个逼……” “噗……” 听到这话,魏叔玉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行吧,你开心就好。” 魏叔玉无语地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酒肆老板,指了指身前的座位,道: “老爷子,过来坐坐吧,我有些话想问你。” “贵人有事请讲,老头子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酒肆老板拘谨地站在魏叔玉旁边,死活不肯落座。 见状,魏叔玉也不勉强,而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既然朝廷只规定收取商户的市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科目,为何之前那些人又口口声声说是过来讨税的? 难道越王李泰真的敢冒大不韪,强行收税? 要知道,这可绝对是会触碰李世民逆鳞的事情。 估计连太子李承乾都没有这个胆子的。 听到魏叔玉的话,酒肆老板不禁苦笑道: “贵人想错了,那些人收的并不是朝廷摊牌下来的税费,而是钱税……相信贵人也知道,在这大唐西市之中,多数来往的都是异域商人,这些人初来乍到,身上总不可能装太多钱财,买卖东西,要么以物易物,要么只能先将东西寄卖在长安本地的商行里,如此一来,不但极不方便,而且还很容易被那些商行恶意压低价格。 因此,有人便给我们说,他那里可以直接以金钱交易,将我们的货物抵押下来,然后贷钱给我们,等到我们赚了钱,才将货物给赎回去,如此一来,这生意便能开下去了。 那人所说的钱税,便是将货物抵押在他那里,所产生的利息。 其实起初这样的方式确实解决了许多人的燃眉之急,大家都挺喜欢的,只是后来,抵押的东西价格越来越低,这利息却越来越高,甚至于最后利息都要比贷出去多出一倍的价格,大家伙就有些受不了了……” 听完酒肆老板的话,魏叔玉缓缓点了点头。 他算是大概明白这个所谓的压货贷款是怎么回事了。 这就与后世的那种白条,借呗啥的差不了多少。 只是利息可能偏高一点。 可如此一来,确实能解决这些商户的一些刚需,同时还兼顾着货币兑换的功能。 不得不说,想出这个办法的人,还真是个天才。 看来自己以前倒是小瞧李泰那小子了。 可是很快,魏叔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简单原因的话,那也不至于弄得酒肆老板如此恓惶,这里面怕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果然,接下来,无论魏叔玉如何旁敲侧击,酒肆老板便不愿再多说半个字了。 魏叔玉有些无奈,看来也只有等王玄策回来之后,再问个清楚了。 没过多久,就看到王玄策换了一身常服,再度回到了酒肆里。 见他还要告罪,魏叔玉摆了摆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水,开口道: “方才是我错怪你了,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啥时候和越王李泰的手下掺和到一起了?” 闻言,王玄策叹了口气,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前半截倒是和酒肆老板说得差不多,由越王李泰出面给商贩们担保放贷,毕竟涉及到兑换金银的事情,在整个长安城里,或许也只有李泰这个级别的身份出面,才能搞定这些事情。 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却是让魏叔玉听得目瞪口呆。 原本这个贷款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变着变着,就成了强制性的措施,也就是说,不管这些商贩有没有周转上的需求,都必须按人头去越王那里贷款。 不贷自然会有人来隔三差五的搞你! 可一旦贷了,也不能想什么时候还,便什么时候还,必须至少贷够两年,也就是还够两年的利息。 如此一来,原本是为了方便商贩的举措,变成了强买强卖的理财产品。 这也是那些人所谓的税钱的来源了。 “那你就没有想着管管?那些商贩就这么认了?”魏叔玉皱眉道。 “咋管啊……那可是陛下面前最得宠的越王殿下,寻常人哪里敢触那个霉头,而且这些商贩又都多数是异族,身份更是卑微,属下为此还特意去问过戴胄大人,得到的答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出了事情,息事宁人便是了,只要不弄得太过分,也就过去了……” 王玄策说起这些事情来,也是一脸苦笑。 他一个从地方上县令干上来的小官,遇到了这种事情,空有一腔热血,却无能为力,只有数之不尽的挫败感。 要不是为了报答魏叔玉的知遇之恩,他这个市令,真的是不想干了。 就在这时,只见魏叔玉淡淡一笑道: “越王李泰是挺厉害,可谁说这件事情没人能管……”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人情迟早是要来还的 “嗯?” 听到这话,王玄策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以这些日子以来,两个人的相处来看,他知道魏叔玉绝对不是那种多事的人。 这时候,插手眼前这件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 “既然少主打定主意,属下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少主尽管吩咐便是,属下莫敢不从!”王玄策一上来,直接亮明了态度。 “呵呵,你不怕因此得罪李泰,丢了官位吗?”魏叔玉打趣道。 “实不相瞒,这差事属下早就不想干了,听闻少主得陛下钦点,即将要去军营历来,王某不才,愿侍奉左右,供少主差遣!” 王玄策笑着挠了挠头,当时他干县令的时候,县衙的政事全都丢给了主簿去做,他自己整日和衙役们干得尽是缉匪捕盗的事情,好不快活。 原想着来到长安之后,能谋一个武官,却不曾想成了一个管理长安两市的市令。 这里面的弯弯绕,比起做县令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实在是让王玄策觉得蛋疼。 “去军营的事情就暂时别想了,这不,有人了,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再跟他打一架。” 魏叔玉笑着指了指旁边的薛仁贵,后者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王玄策见此,苦笑着摇了摇头。 虽说那日比箭,两人差不多是棋逢对手,可是细算起来,自己在年龄上却是长人家许多,已然是输掉了。 这时候在为一个职位和后辈伸胳膊抡拳的,有些说不过去。 见王玄策的模样,魏叔玉不由笑道: “既如此,那就安心将这差事继续做下来!我对你期望很高,以后定有重任委托与你的。” 毕竟这可是一人灭一国的王玄策啊! 魏叔玉自然不会浪费这样的人才。 只是在魏叔玉看来,王玄策勇猛胆识都是够了,唯独对于经济一窍不通。 他让王玄策从市令干起,未尝没有磨炼对方的意思。 假如有一日,王玄策能成为一位戍守边疆,开拓疆土的猛将,那个时候,光会打仗可不够。 如何从经济上碾压对手,才是最关键的存在。 而这一课,便由现在补起吧。 听到魏叔玉的话,王玄策心中的热血不由再次沸腾起来。 人最怕没有希望。 他一度以为,魏叔玉都要放弃自己了。 既然眼下得到了魏叔玉的允诺,王玄策心中便再无顾忌,只等着魏叔玉发号施令了。 魏叔玉先是让王玄策和酒肆老板,将同样受苦的商贩集中起来,说是有重要事情想要商议。 同时让薛仁贵去宫里跑了一趟,将长乐公主给请了过来。 “既然欠了我一个人情,那就这个时候来还吧……更何况,此事对这小妮子也有不少好处!” 魏叔玉笑着要了点吃的,便在酒肆里耐心等待了起来。 …… 与此同时,越王府中。 自从上一次在皇宫里,被李世民骂出去之后,李泰这几日便在宫里生着闷气。 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明明是太子他们惹是生非,弄得那些士族考官家里鸡犬不宁。 为何那些人不但不趁机求他父皇主持公道,反倒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居然将整个事情认了下来。 现如今,朝廷借此机会,顺利进行了科举考核,而太子也因为这件事情,在士林中获得了无数人的称颂。 唯独他傻愣愣地去告状,结果却碰到了一鼻子灰。 真是倒了血霉啊! “父皇该不会真的不喜欢我了吧?我可是他最爱的青雀啊……” 李泰哭丧着脸,这几日没有什么胃口,就连肥胖的面孔,都清瘦了许多。 “说到底,都怪那个魏叔玉,自从他回来长安以后,父皇对太子的态度就变得越来越偏心了! 以前的时候,父皇至少对我们是一视同仁的,许多时候甚至更喜欢我一点,可现在全变了! 魏叔玉! 你为什么老是和我过不去啊!真是烦死了!” 李泰拿着叉子,将一只烧鸡直接给五马分尸了,弄得一地的肉渣了。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着急。 “殿下!不好了,出事情了!王二他们几个被衙门抓进大牢了!” “急什么急!遇到事情,一点都不冷静,一会自己去账房领罚,就罚你半年的薪俸好了!” 李泰将那烧鸡和叉子一起朝管家扔了过来,冷静了一会,才皱眉道: “抓进哪个衙门了?他们难道不知道,那王二乃是我越王府的人吗?好大的胆子!” 管家苦着脸,心里都快憋屈死了。 自己不过是因为送了个信,就少了半年的工资,这找谁去说理啊! 知道李泰正在气头上,管家不敢再卖关子,连忙说道: “是新来的市令将人带走的,王二他们去要账,许是两伙人碰到了,王二那厮的性子有些跋扈,可能发生了些冲突……对了,那新来的市令名叫王玄策,听说……听说是魏家举荐的……” “又是魏家!” 听到这话,李泰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直接跳了起来。 “就算王二他们做错了事情,自有我越王府来教训!什么时候,一个区区芝麻大小的市令,也敢在我越王府头上拉屎撒尿了! 真当我李泰是泥做的不成!” 李泰深深吸了口气,想了想,又让管家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当听到说,那酒肆老板在魏叔玉的怂恿下,居然敢拒绝缴纳他定下来的税钱时,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冷笑。 “好啊!抓的好啊!你去告诉王二他们,没有本王的命令,就算是死也死在牢里,谁来求他,也不出去!” “本王现在就去进宫面见父皇,魏叔玉,这一次我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想到这里,李泰只觉得之前心中的雾霾,一扫而空。 居然胃口又好了起来。 他让管家重新上了一只烧鸡,又弄了许多美食。 待吃饱喝足之后,才捧着大肚子,晃晃悠悠地朝皇宫方向摸了过去。 此时,李世民正在大殿里批改着奏章。 隔着老远,便听到儿子李泰的哭喊声,不由眉头一皱。 “青雀这是怎么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钱没了 李世民扔掉朱笔,整个人慵懒的靠在龙椅上,神情显得有些烦躁。 朝廷上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根本就没有让人喘息的机会。 前脚刚处理完科举的事情,后脚黄河那边又发生了灾情,还有吐谷浑那边最近也是蠢蠢欲动,边军那边递过来宅子,说是想要朝廷能给拨付一批新的装备过去,同时还需要些许粮草。 这一桩桩,一件件说到底全是在向朝廷要钱。 黄河那边先不说了,朝廷就算勒紧裤腰带,灾民也是要救的,大不了,自即日起,他李世民带头开始喝粥好了。 可是边军那边,朝廷刚刚才弄出了一批陌刀,一路运往北上,准备去对付突厥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财力建造新的装备啊! 李世民想了想,为今之计,也只能授予边军节制临近两州军政之权,就近征收粮草军备了。 如此一来,当地百姓自然会苦不堪言,可是家破人亡相比,还是好多了。 只要熬过这几个月,等朝廷收拾了突厥之后,腾出手来,那吐谷浑自然也不敢那么嚣张了。 哎,说到底做皇帝难啊! 尤其是要做一个好皇帝,那更是难上加难! 没当皇帝之前,看着史书上面记载的秦皇汉武做的那些事情,李世民觉得那也没什么了不起。 换他来做,或许会做得更好。 可在做了皇帝之后,李世民整个人傻眼了。 人家秦始皇之所以能那么牛逼,那是因为有大秦先祖奋六世之余烈的积淀呢。 汉武帝为啥能言出法随,打得匈奴连爹都不认识了,那是因为文景两朝,已经为其奠定好了根基。 可他李世民不行。 他仓促上位,从太上皇李渊手里接下的,就是一个烂摊子。 压根没有肆意妄为的基础。 为此,他不但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而且还要学会装糊涂,否则,很多事情,怕是寸步难行。 下面的臣子们,有的人虽然很正直,却压根做不了事情。 有的人吧,你知道他心术不正,却又是个能臣。 用还是不用,怎么用,都在时刻考验着一个他的能力与度量。 这个时候,李世民终于有些明白自己的父亲,那位如今的太上皇往昔的所作所为了。 那何尝不是装糊涂。 在故太子李建成,李元吉和自己之间,善用制衡之术,左右逢源,只是后来玩得过头,直接给玩废了。 这才让自己拔得头筹,登上了皇位。 想到太上皇,李世民心中忽然一动,道: “对了,魏叔玉那小子麻将做好了没有?” 一旁的老何闻言,连忙道: “回禀陛下,老奴昨日才去给魏县子传来御令,怕是这几日正在准备呢,一时半会,估计还没有完成。” 李世民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是有些心急了,便缓声道: “你去亲自盯着这件事情,那边一旦做好之后,立刻送进宫来……” 能不能与太上皇冰释前嫌,全在这麻将上了。 既是父子,毕竟血浓于水,有些恩怨是该慢慢化解了,总不能带入到坟墓里去吧。 老何闻言,点头称是。 “行了,让青雀进来吧,瞧他这哭喊声,怕是真有什么急事。” 李世民指了指大殿门口,便有内侍出去,将李泰请了进来。 刚一进门,就见李泰拖着自己肥胖的身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 “孩儿没法活了,还请父皇作主,让孩儿去封地度过余生吧! 这京城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阿猫阿狗都不把儿臣放在眼里,再这么下去,儿臣就要被逼疯了……求父皇看在儿臣可怜的份上,成全了吧……” 李泰一边哭着,一边抽噎着身子,仿佛下一刻,就要伤心的晕倒过去。 见状,李世民不由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小子今天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那是宁死也不愿离开长安半步的,啥时候听说这货主动要离开去封地的。 在大唐,虽说皇子们大多都会遥领封地,但实际上却没有所谓的就藩之说。 就拿李泰来说,在贞观二年的时候,年仅九岁的李泰除了改封越王之外, 还一并受封为扬州大都督与越州都督。 同时还督常、海、润、楚等十六州军事。 还不到半年时间,又加督越、婺、泉、等六州,不仅不之官「赴地上任的意思」,封地更是多达二十二州! 足可见李世民对其喜欢的程度。 要知道与李泰同时受封的皇子李恪,封地却仅仅八州。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行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有事说事,不然就滚回去收拾包袱,明日就叫人送你封地!” 看穿李泰拙劣的演技,李世民没好气地说道。 “啊……” 果然,李泰的哭声戛然而止,有些尴尬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堆着笑脸道: “儿臣走了倒是没有关系,只是若是引得父皇思念儿臣,茶不思饭不想,那可就是儿臣天大的罪过了,儿臣想了想,还是不走了,对,打死都不走了。” 李世民无奈朝李泰指了指,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他实在是生不起来什么气,叹气道: “好了,说说吧,受啥委屈了?谁又给你气受了?” “还能有谁,自然是魏叔玉那个小子了……父皇,长安两市以后的税钱,儿臣怕是帮不了您了,您……还是找别人吧……”李泰低着头趴在地上,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朝廷眼下最缺的就是钱财,这时候若是让父皇知道魏叔玉断了他的财路,定然会大发雷霆。 到时候,就算魏叔玉有千般说辞,也屁用不顶了! 一旦父皇对这人心生责怪,“爱屋及乌”之下,怕是太子李承乾也会受到不少牵连。 这一次,可是你魏叔玉主动跳出来的,就不要怪我背后捅刀了。 哈哈哈,老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李泰在那边偷偷得意,果然便听到上方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什么!你的意思是两市的税钱有了变故?莫非这魏叔玉也牵涉其中?”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李世民一张脸早已阴沉了下来。 早前他还为朝廷的各种开销弄得焦头烂额呢,这两市的税钱虽说是杯水车薪,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李泰能在两市里面,除了朝廷征税之外,还能捞到不少进项,这让李世民极为开心。 可现在,就在朝廷用钱的关键时刻,却有人告诉自己,这笔款项以后可能就没有了。 这让李世民如何不龙颜大怒! “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世民语气变得冰冷起来,手里更是死死握住一方砚台,仿佛随时会丢下一般。 李泰见状,心中偷偷一喜,便添油加醋地将酒肆里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之后,李世民整张脸已经黑了起来。 “魏叔玉这个小王八蛋,竟敢如此胡闹!他现在人在何处?” “回禀父皇,儿臣在进宫的时候,听说那魏叔玉依然在酒肆里喝酒吃肉,好不悠闲呢。”李泰煽风点火道。 “好好好!既然还有心情吃肉喝酒……看来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来人,去将这狗东西给朕抓回来!”李世民气极反笑道。 眼看着侍卫刚要出门,这时,李世民的话音又响了起来。 “算了,还是随朕一起出宫,朕要看看这小王八蛋到底要干啥么,还反了天不成!” 说着,李世民换了一身衣服,便神色匆匆地和护卫们出宫了。 大殿上,待所有人离开之后,李泰才慢慢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李世民远去的背影,李泰顿时仰天大笑,前仰后合。 “哈哈,魏叔玉,你小子这次完蛋了!” 第二百二十章 加钱? 长安东市,酒肆里。 魏叔玉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替长乐公主的碗里,不停地夹着东西。 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早已堆满了食物。 烤肉,烤饼,还有来自于西域的各种果脯,肉干,琳琅满目。 酒过三巡,看着吃得嘴巴里鼓鼓囊囊的长乐公主,魏叔玉笑着说道: “师妹可吃得满意了?那咱们说的事情……” “嗯嗯嗯,嗝……” 长乐公主李丽质手里拿着一个鸡腿,嚼了好几口,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疗养,小公主如今那漏风的门牙终于不再碍事。 说起话来,也变得清楚了许多。 “我这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师兄你要打着皇室的名头,干嘛不去找太子哥哥啊?他的名头不是更好用吗?” 李丽质歪着脑袋,头上梳着两个揪揪,显得极为可爱。 却见魏叔玉摇了摇头。 “这事情还是别把太子扯进来比较好,能不能成事还两说呢,万一要是陛下追求起来,好歹你比太子还能管用些。” 自从上一次围猎的事情之后,即便表面上李世民与女儿长乐公主两人尽释前嫌,可是李世民终究对女儿是怀着一丝愧疚的。 有了这一层影响,即便李世民知道眼前的这些事情,顶多也是会认为自己女儿在胡闹罢了。 可要是让太子牵扯其中,尤其是牵涉到和收税有关的敏感事项里,那对李世民来说就不那么可乐了。 太子明面上是君,实际上却是臣。 过早的干预朝政,绝不是什么明智的选项。 “好嘛!敢情师兄你这是打算拿我当挡箭牌啊!还想靠我平息父皇的怒火!当真是好算计啊!” 长乐公主嘴巴嘟起来,快要能挂个油瓶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魏叔玉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担忧。 心想说这妮子,该不会不愿意合作吧? “罢了,既如此那就不勉强师妹了,这件事情我再想其他办法便是了。” 魏叔玉叹了口气,对于没能达成合作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是要打着皇室的名头,小姑娘有所顾虑也是能够理解的。 李世民的这些子女,你可以说他们年纪还小,可从小在这样顶级父母身边长大起来,一个个早就变得精得很,对于事情的利害关系往往看得比大人还要清楚。 然而,魏叔玉这边话音刚落,就看到长乐公主一脸羞怒地看着自己。 “师妹,咋地啦?我都不勉强你了,你咋还不高兴呢?”魏叔玉一脸茫然。 却见长乐公主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幽怨道: “谁说我不同意啊!我的意思是,既然让我出卖‘色相’去安抚父皇,那么……你得加钱!” “嘶!” 听到这话,魏叔玉嘴角一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好一个精明伶俐的小公主!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哎呀,师妹你倒是早说啊!咱们之前还用得着绕弯子吗?这次办成之后,别的不说,我给你一半的干股,总可以了吧?” 魏叔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长乐公主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好了,你现在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听到这话,魏叔玉招了招手,先让人把桌子收拾干净,而后拿来一叠纸张,在上面开始了自己的大计划。 事实上,在听到越王李泰对那些商贩所做的事情之后,他便有了建立银行的想法。 与其强迫那些商贩不停地搞什么高利贷,还不如让那些人心甘情愿地将财产放进他们筹办的银行里。 高利贷是逼着那些人,不停地往外掏钱,还账。 长此以往,商贩们自然是怨声道载,说不定到最后只能收拾行囊,离开长安了。 可银行却不一样,他可以给每位存钱的商贩带来利息,这是在给商贩赚钱。 一进一出,高下立判。 而且以银行为基础,下一步就可以发行纸币。 这些从四面八方来的商贩,最大的痛点就是钱财兑换方面极不方便。 出门在外做生意,带着几十斤的铜钱那无异于给自己招灾。 无奈之下,人们只能进行以物易物。 可有了银行就完全不一样了。 先不说可以将纸币随时存在身上,就算去别的城市,也可以极为方便的用纸币去进行兑换。 这个便是吸引商贩的第二个重点。 而对于朝廷来说,有了银行便能解决许多财政上的问题。 只要不进行恶意通兑,朝廷就可以集中资源,将金钱放在最需要实施的方面。 一举解决了入不敷出的问题。 同时,通过银行交易这样的行为,既能刺激了市场消费,还能在老百姓间获得极强的信任感,教化百姓于无形之中。 这难道不比放那些所谓的高利贷香吗? 到了后来,大唐甚至可以拿纸币去和周边国家进行交易,将他们的金银铜全部回收回来。 以一张废纸的价格,就能获利成百上千倍的利润,如果利用得当,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对方国家的经济。 那个时候,银行的功效就不亚于发动一次几十万人的灭国之战了。 魏叔玉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关于银行的方方面的规划写了出来。 起初的时候,长乐公主还能跟得上魏叔玉的思维,可当听到后面,尤其是什么货币战争什么的,只有一脸懵逼的份了。 魏叔玉越写越是兴奋,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纸,还没能写完。 正当他抬头,准备让薛仁贵再送些纸来的时候。 却发现四周安静得有些吓人。 他看向对面的长乐公主,只见小姑娘捂着嘴巴,眼睛瞪大得像个铜铃一般,不停地在给魏叔玉使着眼色。 而一旁的酒肆老板,波斯舞娘,薛仁贵以及王玄策等人,早已跪了一地。 “咋地啦这是,就算我写的这东西确实牛叉,你们也不用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吧!” 魏叔玉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就觉得身后一道寒意袭来,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的目光给刺穿了一般。 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不禁嘴角一抽,一道冷汗直接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陛下,您怎么来了?” 魏叔玉一脸苦笑,就看到李世民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为什么不可能? 见李世民进来,魏叔玉连忙起身让位。 李世民摆了摆手,让侍卫们扮做食客,在酒肆周围坐下,自己则是一脸嫌弃地瞪了魏叔玉一眼,转头便坐在了长乐公主旁边。 他今日乃是微服出巡,侍卫们也都是乔装打扮,此刻这等架势,给人的感觉只是某个厉害的老爷,带着一众豪奴,一时间,路人纷纷侧目,无人敢过来招惹。 酒肆老兵在已经知道了李世民身份之后,整个人就像生病了一般,浑身上下都打着摆子。 以至于端茶倒水的活,只能靠女儿一手包办,自己则是躲在前台柜子 后面,不时向李世民这边偷偷瞄上几眼,活脱脱一只老鼠模样。 "我滴个天神嘞!老汉我今天竟然能亲眼看到大唐的皇帝了!以后回到下乡,怕不是能和族长坐一桌了,族长那婆娘也得给老汉我敬酒哩!" 酒肆老板抱着一只卤好的羊头,狠狠亲了一口,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便喜滋滋地躲在一旁。 波斯舞娘在给李世民倒了一杯葡萄酒后,先是当着李世民的面,一饮而尽,将杯子翻转过来,一滴不剩,才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 见状,李世民不由莞尔一笑,拿起酒杯,尝了一口,微微摇了摇头。 说实话,对于西域的这种果酒,他不是很喜欢。 因为他觉得口感有些酸涩,与之相比,他更喜欢柳林酒,即后世的西凤酒。 那酒喝起来,清香无比,清冽醇馥,远不是这等酒水可比的。 不过眼前这个舞娘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这规矩是谁教你的?” 方才女子在敬酒之前,自己先一饮而尽,示意这酒水没有问题。 若是在臣属家里,那不稀奇,这种规矩早在他造访前,必定会有人特意教的。 可眼前这西域女子居然也懂得这些,这倒是有些有趣了。 “回贵客的话,我们族长每一次在外面喝酒的时候,别人给他敬酒,他就会先让别人喝掉,看到没有事情,才会拿来喝呢。” 波斯舞娘的汉话不好,但磕磕绊绊的,李世民还是听明白了。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族长倒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呢。”李世民打趣道。 一个小小的族人,居然都会担心别人在酒水中动手脚,怕不是有些反应过头了。 谁知他刚开口,便见波斯舞娘摇了摇头,噘嘴道: “他才不是什么谨慎呢,他是坑了太多人,做了太多亏心事,虚心了呢!” “噗……” 听到这话,李世民差点一口酒水喷出来,脸色有些尴尬。 他仔细看了舞娘一眼,确定对方不是在阴阳他,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见状,波斯舞娘低着头,行了一礼,就在转身的时候,女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贵客,这位公子是……是个好人,您千万不要责怪他啊!” 说完这句,波斯舞娘便回到了柜台那边,和酒肆老板坐在了一起。 此时的她,满脸唐烫红,大口喘着气,远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 “咋样,皇帝老爷吓人不?” 酒肆老板一边啃着羊脸,一边打听着那边的八卦。 “皇帝老爷看上去挺和蔼的,还喝了我敬的酒,还夸我酿的酒好喝呢,夸我懂规矩。”波斯舞娘欢欣雀跃道。 听到这话,酒肆老板微微一愣,顿时仰天长叹道: “哎呀,可惜了啊,可惜了,女儿你要是年轻几岁,说不定就能被大唐皇帝看中,收去做贵妃呢,那样子老汉我回到乡下,族长也得把老汉当爹供养起来呢……” “听说皇帝老爷的婆娘们,都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呢,我哪里配的上啊!再说了,谁说我要做那什么贵妃……” 波斯舞娘低着头,眼神偷偷朝薛仁贵这边飘了过去,恰巧薛仁贵也正在看她,四面相对,两个人脸色都变得红了起来,同时默契地扭到一边。 酒肆老板自然是没有发现这样有趣的一幕,还在一旁做着自己的美梦。 “谁说的你不美的,在老汉心里,我家阿塔莎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只是可惜你那死鬼丈夫年纪轻轻的,就赌博,最后被人活活打死了,可怜我的阿塔莎从此一个人了,呜呜呜……” 酒肆老板想到伤心事,默默地呜咽起来。 闻言,波斯舞娘神情蓦然一黯,似乎想到了什么,再也不去看薛仁贵那边了,只是将脑袋静静地靠在老汉的胳膊上,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边,在波斯舞娘退下之后,李世民饶有兴致地看了魏叔玉一眼,道: “想不到你人缘倒是不错,还有人给你求情,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已经闯出大祸了!” 魏叔玉挠了挠头,一脸无辜道: “陛下明鉴啊,臣历来都是遵纪守法,绝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哪里还敢闯祸呢……” 看到魏叔玉一脸无赖的模样,李世民便气不打一处来。 眼见周围人都在盯着这边,他只好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道: “你还敢抵赖,你是不是让人将青雀那几个手下给抓走了?” “对啊!哎呀,陛下,微臣正想和您报告这件事情呢!您知不知道,越王殿下他正打着朝廷的名义,在民间强买强卖,放高利贷呢……刚才居然还想将那波斯舞娘强行掳走,今天要不是微臣恰巧碰到了,说不定就要激起民愤了。 微臣身为陛下的学生,一言一行都以陛下作为楷模,微臣想着,要是陛下遇到这样的事情,怕也会和微臣一样,当场将那几个狗贼拿下吧?” 魏叔玉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却见李世民的脸色犹如吃了苍蝇一般,变得难看起来。 他如何不知道李泰的所作所为,但事有轻重缓急,毕竟李泰的出发点也是想替朝廷多弄一点收入,初心还是好的嘛。 至于说下面的那些人,扰乱百姓,强抢民女,那确实该杀。 不过总体来说,瑕不掩瑜,回头让青雀去好好教训一番也就是了。 也没有必要将事情搞得这么大吧? “咳咳……你的话倒是没错,那些人也该教训,不过青雀他也让朝廷多点收入,用心还是好的,这样,你先让人将那些人放了,回头朕下旨,让青雀严加管教便是!” 李世民笑了笑,在一旁活起了稀泥。 原本他过来之前,还是满腔怒火,可是在听到魏叔玉大义凛然的一席话之后,不由烟消云散了。 毕竟人家说的没错,即便青雀那些手下有千万条理由,但骚扰老百姓便是十恶不赦! 可是眼下朝廷确实又处处都缺钱,还指望着青雀这边能持续发挥作用呢。 然而,正当李世民以为此事便要以魏叔玉最后放人为终点的时候,却见魏叔玉一蹦三尺高,惊呼道: “不对啊!陛下!越王殿下此番做法,非但不能给朝廷创造收入,反倒坑了朝廷好多钱呢!” “嗯?” 听到这话,李世民脸上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魏县子,朕知道你看不惯青雀手下做的那些事情,朕也答应你让青雀严加查办了,你便不要在这件事情上胡搅蛮缠,税收的事情,事关重大,岂是你说几句气话说停就停的?” 李世民觉得魏叔玉这是在和儿子李泰赌气,因此连带李泰的政策也攻击上了。 眼见李世民不肯相信,魏叔玉连忙朝一旁的王玄策招了招手,就见对方才怀中拿出了一个册子。 “陛下请看!” 魏叔玉将册子打开,放到李世民面前,指了指上面的一处数据。 “陛下您看这里,这是长安两市记载的历年胡商的数据,长安人口大致有百万之数,其中胡商的人数在贞观元年的时候,不到两万,可到下一年,便突飞猛进到了三万之众……” 看到魏叔玉给的数据,李世民也是缓缓点头。 这方面的事情,他曾经听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说过一鼻子。 在长安城中,胡商常见的来源便是栗特商队以及类似于这家小酒馆的波斯商人。 为了集中方便管理,朝廷很专门在长安城中划分出来一片区域,供其生活定居,名为“番坊”。 在长安的胡商想要做生意,需要登记并缴纳关税,只是李世民从来没有留心胡商在这方面的人数。 随着往下浏览,很快,李世民的眉头便皱起了来。 因为他已经看到,数据上面显示在贞观三年的时候,胡商的人数非但没有增长,反倒下降了五千。 到了贞观四年,这个数据越发夸张,胡商的人数更是下降到一万,几乎回到了贞观元年的水准。 要知道,那个时候,他才刚刚登记,天下初定,胡商们彼此观望,来长安的人数比较少,还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到了贞观四年,天下早已安定,百废俱兴,正是胡商们入京做生意的大好时机啊! 怎么会人数不增,反而变少呢? 这时,魏叔玉适时提醒道: “陛下想一想,越王殿下那税收之策是啥时候开始施行的?” “嘶!” 听到这话,李世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才想起来,青雀的那计划,不正是去年开始实施的吗? 想到这里,李世民一脸错愕的看着魏叔玉,沉声道: “你的意思是……因为青雀这套政策,所以胡商们才纷纷离开长安吗?这……这怎么可能!” 闻言,魏叔玉轻轻一笑,道: “为什么不可能?” 第二百二十二章 商人无祖国 “陛下难道没有听说过商人无祖国这句话吗?” 面对着李世民投来的疑惑的目光,魏叔玉指着册子上的数据,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胡商说到底,都是用脚投票的,谁给的利润大,便会扎堆往谁那边挤。 现如今这天下,虽说长安已然是盛世临朝,可若是非要逼得按照越王殿下那套规矩来,只能让胡商望而却步,更恐怖的是,对于那些没有来过长安的人,这种传言的杀伤性还会更大,长安城里的想往外逃,长安城外的不敢进来,此消彼长之下,可不就是这样的局面嘛……” 魏叔玉将册子推到李世民身边,再也不看上面的内容,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越王殿下此番做法,无异于杀鸡取卵,短期来看,确实能替朝廷得到三瓜两枣,可从长远看,却为害甚矣!” 魏叔玉的一番话,直接将李世民给干自闭了。 原本他还有许多话,此刻却只能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口了。 事实上,魏叔玉已然在他面前,给出了两个选择。 要么继续为了那点税收,执行越王李泰的方案,代价便是进入胡商的数量,越来越少,直至有一天,榨干了最后那一点利润,轰然倒塌。 要么及时止损,不断开出各种条件,吸引胡商过来,这样虽然见效慢,却能长期维持长安的繁荣。 何去何从,自己选吧…… 李世民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 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啊! 是竭泽而渔,还是忍痛割爱? 李世民左思右想,一时间为难起来。 咦!不对! 似乎忽然想到什么,李世民一脸愤怒地看着魏叔玉。 额贼他娘滴腿! 差点被这小子糊弄了! 这货哪是给自己两个选择,分明是想看自己出丑才是! 要不然,这货早早就走人便是了,何必还在这里待着? 而且,好好的,他又把丽质这丫头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李世民这才想起,方才自己进来之时,好像听到了魏叔玉说起什么银行,还说要皇家出面,莫非就是眼前这个东西? 李世民看着桌子上魏叔玉之前留下的那十几页关于银行的规划草稿,心中一动,直接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知道,看了之后,李世民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没想到方才还觉得难以取舍的问题,解决的办法竟然如此简单! 这个银行的东西,居然可以让那些胡商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身家财产全部存进去! 如此一来,岂不是说,只要长安不断有胡商加入,那么这个所谓的银行的存款就会水涨船高! 而且一旦这些人,在长安银行里面存了钱,那之前那句“商人无祖国”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到了那时,不管那些人是来自于哪个国家,他们心中便只有一个想法,只有大唐越来越牛逼,他们的利益才会越能得到保障。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特么是最顶级的阳谋啊! 李世民越看越是激动,甚至有些手舞足蹈。 “你小子,有这么好的东西,干嘛不早说,要是早知道这个方案,朕又岂会纵容青雀胡闹?” 李世民狠狠在魏叔玉肩膀上拍了几下,一句话便已经给越王李泰的所作所为定了性。 面对李世民的反应,魏叔玉也是有些吃惊。 不愧是古今帝王排位前五的存在,不管是论打仗还是论治国,李世民都属于顶流的那一拨。 只是简单地将自己银行计划书看了看,便能看出里面的奥秘。 “陛下冤枉微臣了,要不是今日碰到此事,微臣也不会知道长安两市如今会是这个局面啊……”魏叔玉也是一脸无奈。 “得了吧,你少在朕这里装傻充愣,老实说,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学到的?” 不得不说,这一套银行系统理论着实是让李世民吃了一惊。 这小子怎么总是时不时弄出一套新玩意? 而且李世民极为确定,这一套理论在古往今来的典籍里面,从未出现过。 也就是说,这小子凭空便把一个或许能改变整个大唐的治国方略丢了出来。 仅仅是因为一次来自于酒馆的冲突…… 每当这个时候,李世民都想打开对方的脑子,看看里面还装着什么神秘的宝贝。 “还能是在哪学到的,不就是陈近南教我的呗,想当初,在那斜月三星同中,他当众在微臣头顶打了三下,又背着手拂袖而去,微臣便知道,我那师父是要我半夜三更的时候,从后门进去找他,果然我照做之后,师父见我聪明伶俐,便传授给了我这些东西……哎,其实有的时候吧,懂得东西太多,也是一种烦恼,寂寞啊!无敌是多么寂寞……” 原本李世民还认真听着,可听到后面,眼见魏叔玉说得越来越离谱,不由老脸一黑,真恨自己嘴贱,干嘛要问这个问题。 这小子明显是在装神弄鬼,还什么陈近南,还以为同样的当,朕会上两次吗? 李世民给了魏叔玉一个“你开心便好”的眼神,将魏叔玉的那些手稿仔细叠好,然后小心翼翼地装在了袖子里。 这些东西眼下对于李世民来说,就是给出多少黄金都不换的,他要拿回去,再和长孙无忌与房玄龄他们好好商议一番。 眼见李世民不搭理自己,魏叔玉笑了笑,也不以为意,朝四周随意瞅了一眼。 “对了,陛下,您这次过来,原本是打算做什么的呀?不会是为了抓我的吧?” 听到这话,李世民脸色一僵,不由咳嗽了起来。 “咳咳,哪里的话,你小子真是想多了,朕怎么会来抓自己的得意门生呢,朕不过在宫里觉得太闷,出来体察一下民情,对,体察民情来了……” 魏叔玉一脸狐疑地看着李世民,幽幽道: “真的嘛?可是为啥还带着这么多的护卫呢?想当初您微服出访,身边只带着一个老何,可现在……” “这……” 李世民嘴角一抽,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利国利民的神器! 眼瞅着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局,一旁的长乐公主却不乐意了。 “师兄是个坏人,说话不算话,大骗子!” 长乐公主嘟着嘴巴,一脸的委屈。 这一下倒是弄得魏叔玉一头雾水,心想说自己没有招惹这妮子啊?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突然发飙了? “师妹,你这是……” 魏叔玉直愣愣地看着长乐公主,有些疑惑道。 “哼!师兄方才还说要我拿皇家做招牌,还要给我好处呢,怎么,这会眼见父皇来了,就把这事情给抛到脑后了?” 眼见长乐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己挤眉弄眼,魏叔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妮子不是在乱发脾气,而是在帮自己啊! 方才李世民来的突然,魏叔玉还没反应过来,要不是长乐公主这会提醒,他才发现,银行的计划已经完全落到了李世民的手里。 要知道,他原本是打算和长乐公主一起以皇家的名义建立银行当股东的。 这下子有李世民出手,银行信誉的事情,倒是不用担心了。 可他所关心的那点股份,怕是也难拿到了。 想到这里,魏叔玉将计就计,故作扭捏道: “师妹啊,原本这里面是有你一半股份的,可是现在这银行计划落到了陛下手里,那怎么分股份可就由陛下说了算了,不过你放心,陛下一生光明磊落,赏罚分明,想来是不会让有功之臣,白白奉先的,您说是吧,恩师?” 听到这话,李世民揣着银行计划图纸的手不由抖了一下。 看着眼前魏叔玉与自家闺女一唱一和,最后一脸不情愿地说道: “这……是自然,朕岂是那种和弟子争抢功劳的人,该有你们的,自然会有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长乐公主闻言,这才露出了笑脸,看着魏叔玉,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好像在说,看我厉害吧,要不是我,险些被父皇黑吃黑了都不知道! 然而,魏叔玉却是一脸玩味的神色。 小姑娘到底还是年轻啊! 一看就是被领导画饼的次数经历的太少,随便糊弄几句,就敷衍过去了。 在后世,他可是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画饼时刻,有的时候,还没等领导饼画完呢,魏叔玉已经可以分别这是干饼,还是煎饼? 是虚空画饼,还是给出的期货? 于是乎,魏叔玉直接拿出了应对画饼的终极绝招。 “既然恩师同意分股,那不如咱们现在就签好契书吧,毕竟恩师日理万机,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您记在心上呢,那个谁,还不快点拿来笔墨还有印泥!” 魏叔玉这边一个招呼,薛仁贵便将东西全都拿了过来。 魏叔玉一边替李世民研磨,另一边,鲜红色的印泥也摆在了对方面前。 “弟子觉得恩师一定是一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对吧?” 面对着如此滚刀肉的弟子,李世民只觉得一阵头大。 他接过毛笔,仿佛比平日里去批改奏折都要沉重。 眼见着李世民久久不能下笔,魏叔玉笑道: “正所谓师父有其事,弟子老七星,要不,还是由我代恩师纸笔吧。” “好……好……” 李世民点了点头,将笔就这么递了出去。 就在快要递到魏叔玉手上的那一瞬间,却见对方突然将毛笔丢在了地上,破口大骂道: “好个屁!差点被你小子忽悠过去了,你还没说银行这东西,一年能赚多少钱呢,就光靠一个名头,就想让朕分钱给你?做你的春秋大头梦去吧!” 李世民心里也是一阵可惜。 方才银行那套计划书他是看了的,虽说框架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具体的执行细节,很多地方还值得商榷一番。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始作俑者”魏叔玉的参与。 与其为了一点股份闹得不愉快,让这小子出工不出力,还不如索性将事情讲明。 只是这样一来,这块肥肉终将是要被别人咬去一块,不甘心啊! 看到李世民神情似有意动,魏叔玉心中顿时一喜,看来有戏! 既如此,那就好办了。 魏叔玉快速拿起毛笔,在草纸上演算了起来。 就拿长安城里仅剩下的那一万五千多胡商为例。 按照五三二的比例,分为小本商贩,中等商人,大商人。 做生意的本金从五贯到五十贯,再到五百贯不等。 假使让这些人只将本金的一半存在银行里,那一年下来便会有将近九十万贯的存款。 “当然,这些全都是理想状态下的算法,实际情况和这个肯定还有出入,这个主要取决于胡商们对于银行的信任程度,考虑到初期推广,相应的人数肯定没有那么多,不妨再砍去一半水份,如此算下来,朝廷一年大概可以获得的收入是五十万贯左右吧……不知道恩师可还满意?” 魏叔玉算后之后,语气中带着些可惜。 毕竟世人对一个新生事物,总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然而,当他看向李世民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一脸呆滞,眼睛竟是可见地变得越来越红。 “你……你是说,这银行每年能给朝廷带来五十万贯的收入?”李世民喘着粗气,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这只是刚刚开始吧,毕竟如果银行的口碑建立起来之后,会吸引来更多的胡商,别的不说,只要胡商的人数达到去年的原始水准,那存款金额就直接能翻上一翻……”魏叔玉语气笃定道。 “毕竟这还只是胡商,若是长安城里的本地商人也愿意加入进来,那朝廷收到的存款又会增长许多……那数字肯定会更加爆炸吧!” “爆炸!何止是爆炸啊!简直是原地起飞好不!” 李世民没好气地瞪了魏叔玉一眼,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那可是五十万贯啊! 要知道,在眼下这个时间,大唐施行的还是以租,庸,调为主体的赋税体系。 租是指按田亩征收粮食,每亩田地纳粮约两升。 庸是指成年男子每年需服劳役二十天,可折算为绢布,每日三尺。 调则是指每户征收纺织品,比如像绢,绵或者布,若干。 在这里面,租,庸主要针对的是农业人口,而长安作为都城,其税收则以商业活动为主。 包括了市税,税率约为交易额的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 关税,对通关的货物征收税费,税率约为百分之十。 对于这些胡商而言,还要额外收取一批外商税。 所以总得算下来,长安两市的市税不过可怜的区区数万贯。 再加上关税与胡商税,要是都加起来的话,也不过才近十万贯罢了。 可光是银行这一项,就让长安的收入暴涨了五倍之多,这还是保守估计。 想到这里,李世民激动地紧握着拳头,同时大脑在飞速运行着。 “不止如此啊!试想一下,若是洛阳那边的商人听到长安这边银行的消息又会如何?若是将这银行开遍大唐的每一座城池,那朝廷的收入又会如何?” 就拿去年来说,全国收上来的租粟大概有一千两百万石,换成铜币将近六十万贯。 绢布两千万匹,换成铜币差不多是四百贯。 也就是说,只靠着长安一地的银行存款,就可以抵得上朝廷十分之一的税收。 若是真将银行业务铺开出去,那个数字…… “嘶!”李世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看了对面的魏叔玉一眼,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在这之前,李世民对于银行之说,只是当成了魏叔玉与儿子青雀互相打擂台的游戏。 可现在来看,这银行却是利国利民的神器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封伯? 李世民越想越是激动,有了这个东西,这所谓的大唐盛世怕是真要在自己手里实现了。 儿子李泰那个所谓的税收计划与这个相比,简直是萤火之光比之日月,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最关键的是,以往的想要增加税收,不管朝廷出台多么精妙的计划,最终受苦的大概率都会是老百姓。 可这一次不同,贡献银行存款的都是那些商人,而且还是他们主动求上门来的。 士农工商,这些商人不事生产,手里却还握着大把财富,李世民早就想动动他们了。 而且那些豪商,往往还都依附于权贵而生,有些话权贵们说不出来,商人们会替他们说。 有些话权贵们不方便说,也会假借商人之口。 国家需要钱财支持的时候,那些商人只会往后退。 可国家有了好处能占便宜的时候,那些豪商又第一时间冲出来,与民争利。 现在好了,有了银行这个诱饵,既能把那些人诱骗过来,还能借此摸清楚他们的脉络,从而加以管控。 想象到以后的局面,这简直太梦幻了! 李世民坚信,就算翻遍史书,也找不到这样的例子来。 “莫非真的有所谓的斜月三星洞吗?要不然,这小子哪里来得这么多的鬼点子?” 李世民看着一旁的魏叔玉,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看了,这小子说得也未必都是假话,说不定还真有所谓的师承,以前都被这小子嬉嬉闹闹的模样给忽悠了,等回头是得派人暗中好好寻找一番了……要是真的找到类似于陈近南的人物,那朕岂不是又多了一大助力?” “不知恩师对这结果还满意不?其实这点小钱在恩师那边算不得什么,不过对于微臣这种清贫之家来说,可就是一笔巨款了,恩师也知道,魏家遗风,俺们是从来不会贪朝廷便宜的,想要挣钱只能自力更生,哎,微臣太可怜了……” 魏叔玉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用酒水抹了抹眼角,一下子就变得眼泪汪汪的。 将魏叔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李世民不禁也乐了起来。 “你还穷?那盩厔的矿场就不说了,就说你先前换地的时候,白赚了那裴承运几万两银子,咋了,没过几天就花完了?” 李世民一脸不信,说到底,这货就是想打自己银子的主意罢了。 “额……这事恩师也知道了?哎,说起来都是泪啊!谁让我选了银州那个破地方当封地呢! 早知道,当初就该听您老人家的,换个地方,银州那地方还没去呢,就让我搬空了家底,那边要啥没啥,用到银子的地方多着呢,那几万两银子砸下去,连个响声都没有,要不,微臣又何苦与您签这契书呢……” 一番话魏叔玉说得“声泪俱下”,连自己都给感动了。 见状,李世民微微一愣,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怪不得这小子张口闭口地谈钱要银子,原来是全花在了银州那边。 “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光想着要地,却没看看那是什么地段,这下傻眼了吧?”李世民心里叹了口气。 看着魏叔玉的“倒霉”样子,李世民心中生出了一丝同情来。 如果银行真能取得那样的效果,哪怕只是打个半折,别说是分股了,就算是给这小子升个爵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考虑到这个家伙,前阵子更升了爵位,再次封赏的话,必将引来朝廷的非议。 毕竟再往上走,可就是伯爵了。 不到二十岁的伯爵,就有些吓人了。 要知道,在秦王府里,便跟着自己,后来历经玄武门之事,立下赫赫战功的张公谨,眼下才不过是个定远郡伯。 还有从瓦岗时期归顺自己,南征北战的李君羡,也不过是武连郡伯。 要真给魏叔玉这小子封了伯,怕是要寒了这些老部下的心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叹了口气道: “罢了,你将那契书写好,朕答应你便是了,不过提前说好,只能允你两成的股份,再多的,可就没戏了。” “啊?怎么才有两成啊?恩师,这……这也太黑了吧……”魏叔玉一阵哀嚎。 听到这话,李世民直接被气笑了。 “你小子,知足吧!这银行的事情要是发展的好,早晚是要推广到全国的,到时候光是这两成股份,就够你子子孙孙吃一辈子! 当然,你要是不稀罕,那此事就此作罢,银行的事情,朕找别人商议便是了。” “别别别……既然是恩师给俺脸,俺咋能不兜着呢,两成便两成吧,谁叫微臣从小尊师重道,视钱财如粪土呢……” 魏叔玉连忙见好就收。 就如李世民说得,一旦这东西推广到全国,那他相当于成了央行的股东,即便只有两成,也已经很多了。 说到底,还是李世民厚道啊! 魏叔玉都不敢想这事要是落在了某些帝王的身上,怕不是早晚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不用李世民催促,魏叔玉便赶忙起草,将合约写了下来。 他拥有两成的股份,作为联合创始人,长乐公主拥有了一成的股份,剩下的则全凭李世民处置。 弄好了这些,李世民便有些坐不住,打算回宫和长孙无忌他们商议去了。 就在临走之前,李世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由皱眉道: “对了,这银行确实不错,只要咱们给他们提供利息,他们便会一直存下去,可这里面终究有些不确定的因素,若是有朝一日,大家都一起来通兑,朝廷一时之间,岂不是拿不出钱来?” 李世民看着魏叔玉,忧虑道: “难道就没有那种让人可以长期投资持有的存款吗?” 听到这话,魏叔玉不由对李世民越发敬佩了。 果然是治国理政的牛人啊! 自己只是推出了银行的概念,没想到对方便能一眼看出其中的利弊,并且还能举一反三。 接下来,只见魏叔玉看了李世民,一字一句道: “确实有个东西,可以这么玩,而且微臣敢保证,那些人对于这个东西会比在银行存钱更加疯狂!” “哦!那是什么?”李世民眼前一亮,一脸好奇道。 魏叔玉轻轻一笑,吐出了两个字。 “国债!” 第二百二十五章 恕你无罪 “啥?国债?你的意思让朝廷去放债?” 听到这个名字,李世民直摇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这个东西和青雀那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见李世民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魏叔玉连忙解释道: “陛下误会微臣的意思了,国债可不是逼着百姓向朝廷借钱,而是朝廷向百姓借钱啊!” “向百姓借钱?那这不是在明摆着告诉百姓,国库空虚吗?这怎么行?你这算是什么主意?” 简单的两句话,就让李世民方才的好奇心变得荡然无存。 却见魏叔玉摇了摇头道: “若是在乱世,陛下的说法或许成立,可这是在治世啊!随着咱们大唐国力蒸蒸日上,肯定有许多需要修建的东西,这东西百姓们都是能看到的,在这种情况下面,即便朝廷开口向他们借钱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吧? 只要付给他们高额的利息就好了。 难道陛下对眼下的大唐没有信心吗?” “这……自然不是!”李世民断然拒绝道。 开什么玩笑,论勤政程度,李世民觉得也只有历史上的始皇帝可以和自己媲美了。 传说中,秦始皇在巡游天下的时候,马车里还带着几十斤的竹简奏折,每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 为了大唐,自己呕心沥血,也差不了多少。 为的就是能为天下百姓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出来。 怎会没有信心。 “你小子有屁就放,少拿话激朕!”李世民瞪了魏叔玉一眼,没好气道。 “微臣哪里敢激将陛下,只不过是给陛下一点不成熟的小建议嘛……” 魏叔玉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道: “既然陛下对自己有信心,就应该相信天下人的目光,陛下的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这就像一个信誉极好的人,问陛下借钱,陛下会借嘛? 就比如家父这种人?” “自然会的。”李世民点了点头。 魏征这样的人,别的他不敢断定什么,但一身廉洁,两袖清风,对借钱的事情,自然是会信守承诺的。 “这不就结了,难道陛下在天下人心中的信誉,还不如家父吗?” 魏叔玉指了指李世民手上的银行计划书,说道: “这银行的存款,任何人只要有积蓄,都可以参加,可这国债却不同了。” 这国债原本就不是给寻常百姓们准备的,当今天下,什么人最有钱想必陛下比微臣都清楚吧?” 听到魏叔玉这么说,李世民也是缓缓点头,方才要离开的屁股,也坐了下来。 现如今天下初定,所谓的有钱人,大多都是传承其祖上基业,还有一部分便是随自己一路杀过来的从龙功臣。 前者博得不行,趋利避害却是一等一的拿手好戏。 只要自己许下重利,他们自然会将那什么国债购买一空。 而跟着那些自己的老臣,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只要随便丢出去一句话,怕是都会上赶子过来。 这样一来,这国债的事情倒是好像真的可以搞啊! “只要他们认购了国债,那便要以五年,甚至十年为期,在这期间不许兑换,否则利息归零,还要收手续费,如此一来,陛下一旦将那些人捆绑在了一起,又有了许多事情的启动资金。” 魏叔玉拿着毛笔,又开始在一叠纸上,开始规划国债的事情。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也不能这么硬来,可以将国债的认购期限设定为半年,或者一年,等到人们认可了这个东西,再大面积的推广出去。 长此以往,陛下还怕国库里没有钱吗?” 听到这里,李世民点了点头,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若是真能开展起银行和国债两个项目,确实能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一时间,李世民不禁心情大好,笑了起来。 “你小子,肚子里鬼点子还真是多!朕现在都有些后悔让你去军中历练了,还不如直接让你去民部,帮着出出主意呢!” 听到这话,魏叔玉心中一喜。 “好啊好啊!微臣天生就不善行伍,还是去民部吧,那里更适合微臣。” 他曾经听程处默他们说起过,军营那里面管的可严了,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还是民部好啊! 吃香喝辣,还有老熟人戴胄的半个家底在,一定可以过得很舒服的。 谁知他这边话音话音刚落,那边李世民的小声便响起了来。 “嘿嘿,想得美!谁天生就懂行伍之事的?朕小的时候,要是没在军中历练过,能有如今的成就吗?亏你还是云骑尉呢,不懂带兵打仗怎么行! 难道你就不想做朕的霍去病吗?” 李世民满含期待地看着魏叔玉。 要是放在往常,就是别人求着自己,他也不会如此历练一个人。 完全是看在魏叔玉脑子好用,名义上又是他的学生,让他起了爱惜人才的心思。 李世民以为自己说完这番话,魏叔玉至少该感动到眼泪横流,匍匐跪地才是。 谁料想魏叔玉却是嘴角一抽,完全一副便秘的模样。 “怎么,你莫非不愿意做朕的霍去病?”李世民语气有些不满。 “那啥……陛下,微臣如今年不过十五,这世间太多美好等着微臣呢,微臣还想多活几年……”魏叔玉讪讪笑道。 “呃……倒是把这茬子忘了……” 李世民抚额苦笑。 霍去病是很勇猛,却英年早逝。 也难怪这小子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不过气氛铺垫到这里,如果不说出一个人物的话,挺让人下不来台的。 于是,他便笑道: “行吧,那你自己说出来一个人名也行!只要是和霍去病差不多的!” 看到魏叔玉刚要张口,李世民又赶忙道: “不许说卫青,朕可没有姐姐嫁你,休想占这个便宜!你要说汉武帝晚辈臣子中的人物才可以!” “又要是史上名臣,还要是武帝的晚辈……恩师这不是强人所难嘛!”魏叔玉一脸为难。 “再难也比霍去病好吧……” 看到魏叔玉吃瘪,李世民一下子乐了起来。 一旁的长乐公主与王玄策等人也开始纷纷运转大脑,想着看看大汉还有什么厉害的角色没有。 就在这时,只见魏叔玉一拍脑门,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微臣说了,恩师可不准生气噢……” “噢?你想到了,说吧,朕恕你无罪!”李世民大度地说道。 就见魏叔玉笑得贱兮兮地说道: “陛下,霍去病的命太苦,微臣还是当他的弟弟吧。” “霍去病的弟弟?” 李世民思索着这个名字,忽然反应过来。 “你是说你要当霍光?好大的狗胆啊!居然还想做起权臣来了!来人,给朕把这货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听到这话,魏叔玉不禁彻底傻眼了。 “不是……陛下您不是恕臣无罪的吗,怎么能变卦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传家宝 在吓唬了魏叔玉一番之后,李世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这么宝贝的弟子,打是肯定舍不得打的。 但是偶尔捉弄一下,还是不错的。 谁让这小子一副大聪明的模样,将其他人都看做笨蛋呢? 李世民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一点。 眼下有了这银行和国债的方案,至少解了朝廷眼下的燃眉之急。 相较于李泰的方案,这小子给的方案确实是更为高明一些。 李世民走后,酒肆里仿佛空气都变得流通了起来。 酒肆老板和波斯舞娘连忙走到这边,又是对魏叔玉千恩万谢。 要不是眼前这位公子,阿塔莎早就被人抓去受折磨了,更别说还能见到大唐的皇帝陛下。 光是这件事情,就能让他们出去吹嘘好久了。 “公子,以后您便是老汉这里最为尊贵的客人,这里随时为您准备着上好的美酒和香甜的食物!” 酒肆老板一边说着,一边让女儿将东西端了上来。 “公子,老汉想知道,以后是不是我们就不用去交那什么税钱了?” 老汉搓着手,紧张兮兮地问道。 方才他在远处,对于许多东西都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连猜带蒙。 想着这件事情既然惊动了皇帝,而且对方又似乎没有准备责怪魏叔玉的意思,看来定然是有了新的选择。 魏叔玉赞许地看了酒肆老板一眼,这人的脑子还挺活啊! “不错,我是跟陛下说了一下这边的事情,往后你们那所谓的借贷税,应该是可以不用交了。” 说完,便见到酒肆老板和波斯舞娘顿时喜极而泣,连忙就要跪下来,表示感谢。 望着这一幕,魏叔玉连忙拦了下来,笑道: “不过顺便提一嘴,估计过不了多久,朝廷就会颁布新的命令,推出一个叫做银行的东西,你们若是有了闲钱,不如存进去一些,等到来年一定会有新的收获,而且存进去之后,以后不管你们离开长安,前往大唐任何一个城市,都可以将其给取出来,极为方便。” “又要往里存钱?” 听到这话,酒肆老板眼里闪过了一抹迟疑。 这该不会是朝廷要钱的新套路吧? 眼下两人将信将疑,魏叔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这件事情全凭自愿,并非如之前那般是强制的,做与不做都随你们吧。 在魏叔玉与两人说话的时候,就看到周围不少人都一脸好奇地看着这里。 看着周围那一片狼藉的模样,酒肆老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色苦了下来。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由他精心打造而来,却没想到因为一场意外横祸,自己数年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看到老板和舞娘可怜的模样,薛仁贵心中一动,就想从怀里拿出点银子,补偿一二。 毕竟当时他虽说为了保护舞娘,但实际上却是造成眼下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 然而,当薛仁贵将银子拿到舞娘面前的时候,舞娘却幽怨地瞪了薛仁贵一眼,然后气呼呼地背过身去。 弄得小伙子挠着头,一脸尴尬。 “贵客这是做什么?明明是你救了阿塔莎的命,哪里有让你赔银子的道理……” 眼见父女俩不要自己的银子,薛仁贵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魏叔玉这边。 “少主……” 薛仁贵轻轻呼唤了一声,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魏叔玉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这家伙,果然是个钢铁直男,连泡妞都不会啊! 罢了,既如此,本公子便帮帮他吧。 说着,他拿起笔墨,在纸上笔走龙蛇地写了起来。 等写完之后,便将那两幅字递到了酒肆老板的面前。 “你回头找个人,将这两幅字挂在你酒肆门口,我保证不出一个月,你就会赚到比你往日一年还要赚得多的钱……记得到时候,如果真有闲钱,可以去买一个叫做国债的东西,包赚的……” 酒肆老板一脸懵逼的拿着两幅字,苦笑道: “公子赐下墨宝,老汉自然是要宝贝起来的,只是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我去!这老汉居然是个丈育!” 魏叔玉上下打量了老汉一番,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毕竟对方不是唐人,能将汉话讲得这么好,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毕竟在这年头,读书写字百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眼看着父女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魏叔玉招了招手,将薛仁贵招了过来。 “你小子好好给阿塔莎姑娘说说本公子写的是啥吧?这可是给你露脸的机会,把握好噢!” 魏叔玉一番话,瞬间就把薛仁贵弄成了大红脸。 只见对方扭扭捏捏地接过条幅,打眼一看,却如遭雷击地傻在了原地。 “这……这写的是个啥啊!” 薛仁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虽说在军中长大,可早年间也是请了先生,开了蒙的。 不说写诗作对,经典的文章还是读过几篇的。 可眼前这个东西,说是墨宝其实都有些抬举它了。 这分明是两句顺口溜嘛! 第一句写的是:“陛下说这里的酒很好喝!” 第二句写的则是:“陛下说这里的饭很好吃!” 薛仁贵嘴角抽搐地看着魏叔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听到魏叔玉字条上的内容,酒肆老板顿时傻了眼。 他走到魏叔玉的面前,连忙阻止道: “公子,方才皇帝陛下没有说过这些话啊!咱们可不敢欺君啊!” 阿塔莎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这边,神情紧张。 见此,魏叔玉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才笑道: “谁说我们欺君了,我问你,刚才陛下有没有喝你这酒?” 酒肆老板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要是不好喝,陛下怎么会咽下去呢?还有,陛下刚才有了没有吃你这里的肉饼?” 酒肆老板又再次点了点头。 “对吧,陛下那口味老挑剔了,要是不好吃,能吃进去嘛?所以这两幅字,你不但要挂着,而且还得将陛下用过的酒杯,还有啃过的这半个肉饼全保留下来! 这可是证据啊! 以后留作传家宝也值了啊! 你说这样能不发财嘛?” 听到魏叔玉的话,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啊?这样也行?”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二十八生 “为什么不行?” 魏叔玉笑着反问道。 “说到底,眼下这个局面还不是皇帝的儿子造成的?既然如此,用用皇帝老子的招牌,挽回一点损失,我想陛下一定不介意的,说不定还要给你点个赞呢! 啥叫千金买马,徙木立信?有了你们这个活招牌,岂不更加说明朝廷加大扶持商贩们的决心嘛?” 魏叔玉把话说完,酒肆老板和波斯舞娘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虽然不懂眼前这位恩公说的什么马啊,木头的事情,可是一听到说可以赚到很多钱,而且还不会被皇帝责罚,也就欣然接受了魏叔玉的建议。 没过多久,他们便找来匠人,将魏叔玉写的东西制成条幅,挂在了酒肆外面。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上面写的东西。 起初,人们对此还是有些怀疑,想着这个酒肆的老板胆子真肥,也真够不要脸的。 居然敢拿皇帝做招牌。 可是直到巡街的士兵过来转过一趟之后,一边盯在这里,一边派人回去,前去通报。 没过多久,派回去传信的人,便赶了回来,在领头的那士兵耳边说了几声什么。 就见那士兵的头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毕恭毕敬地买了一罐葡萄酒以及一个肉饼,然后还亲切地拍了拍酒肆老板的肩膀便离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飞速在长安街头巷尾传了开来。 一时间,人潮风起云涌,全都朝着阿塔莎的酒肆这边赶了过来。 酒肆老板只得站在门口,一个劲地傻笑着,迎接着这泼天的流量。 阿塔莎则是对着薛仁贵甜甜一笑,然后在酒肆上下,来回穿梭,照看着生意。 眼见这边的事情也告一段落,魏叔玉挥了挥手,带着薛仁贵以及王玄策一起离开了。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留下了一颗金豆子,也算是对打砸酒肆的一点补偿吧。 出门之后,看着一沉皱着眉头,陷入沉思的王玄策,魏叔玉笑了笑,说道: “怎么样,这趟下来,可有什么感悟?” 听到这话,王玄策想了想,回答道: “少主的意思可是指的属下与越王之间模糊的态度?” 魏叔玉摇了摇头。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初来乍到,对方又是一位皇子,而且还是极为得宠的那种,你投鼠忌器,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既然选择了走上仕途,就应该明白,在这条路上,既不是全然打打杀杀,更不是所谓的人情世故,而是每一次选择,都不过是一场利益的分配。” 说到这里,魏叔玉叹了口气道: “想做一个好官很难,想做一个既能做事,又能有好名声,还能保住自己底线的好官,更是难上加难。 可你只要懂得了分析主要矛盾以及次要矛盾,知道了什么时候,该站什么立场,往后你这条路,才会变得一路坦途。 否则,类似于今日这种两边都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魏叔玉的话,为王玄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分析问题竟然还可以用如此精妙的角度。 就以此次税钱的事情来说,表面上的矛盾,是越王房贷和胡商们苦不堪言,互相摩擦的矛盾。 可从根本上说,却是朝廷财政空虚以及百姓民生凋敝,以及在此基础之上,想要改善这种环境,又处处都需要用钱的矛盾。 后面的是主要矛盾,前面的是次要矛盾。 因此,想要将这个死结重新打开,就得先解决朝廷财政空虚这个矛盾。 于是乎,有了银行以及国债的出现。 答案有了,主要矛盾也随之解决,这个时候回头一看,便可以发现,原来越王那个次要矛盾,早已随风飘散,不复存在了。 “听少主一席话,属下只觉得顿开茅塞,少主这一段关于矛盾的论说,简直是属下见过的最精美的经典,从这一点上说,少主的文采,简直堪比孔孟了!” 王玄策一脸兴奋地称颂起来,心中也再次对魏叔玉这个少主心悦诚服。 与薛仁贵不同,王玄策可是正儿八经,好好上过学,读过书的。 方才听到魏叔玉所说的话,他敢断定,即便翻遍古书典籍,也没有比那一番话,更为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的作品了。 原来以为,这个少东家不过是个鬼精鬼精的金主。 可现在看来,这个少年似乎在治国理政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如此年纪,做起事情来又那么滴水不漏。 不得不感慨,魏家这风水选的是真的好啊! 面对着王玄策的夸赞,魏叔玉心里淡淡一笑,并没有着多少得意,而是如是说道: “你也别觉得我厉害,事实上,这个东西也是我从一个人那里听来的,那才是真正的高手呢!要论起来,我连他一个小指头都算不上。” 魏叔玉方才说的那些关于矛盾的看法,大都是从图书馆管理员那本《矛盾论》里看来的。 具体文章虽然他已经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可是核心观点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也是他一路以来,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向上的精神指引。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王玄策就已经惊得跳了起来。 “什么!世上竟还有如此厉害之人?属下一定要当面登门拜访请教一下了!还望少主能告知属下,这位高人的姓名,属下一定尽心做事,不给少主丢人!” 王玄策眼巴巴地看着魏叔玉,一脸渴望地想从对方嘴巴里听到关于那人的一些消息。 却见魏叔玉轻轻一笑,道: “你想见他,怕是难喽……” 废话,要是论起历史,两人之间可是隔着一千多年呢。 咋可能让两人见面呢? “不过他的名字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听到这话,原本还因为见不到本尊而有些失望的王玄策,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少主,快说快说,那人到底叫什么?” 只见魏叔玉轻轻一笑,脸上露出了一抹怀念的神色。 片刻之后,只见他站直了身体,以一种极为虔诚地语气说道: “他刚学习做事的时候,不太喜欢留下自己的真名,便给自己取了一个好玩的名字……二十八生。” “二十八生?”闻言,王玄策和薛仁贵同时愣在了那里。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万马奔腾 对于两个人的好奇,魏叔玉一笑而过,并不打算几下深入这个话题。 毕竟对于某些人的尊敬,是要放在心里的。 若只是调侃的话,便失去了原本的意涵。 他看着王玄策,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原本是想让你在这个位置上,多磨炼磨炼,你要记住,一个厉害的主帅,不只是要知兵,更是要懂得管理经济。 这两个东西原本就是一体双面,往后你当值的时候,可以用心琢磨一二。 我的建议是,你不妨就从此次朝廷即将颁布的银行以及国债的事情里面,好好学习一下,看看朝廷是如何将一项政策落到实处的,从中又会碰到哪些问题,后来朝廷又是如何纠错的。 等你这边的事情弄得差不多了,我这边自然会有更加紧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说到这里,魏叔玉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王玄策,一字一句道: “那时……或许就是你名扬天下,威震四方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王玄策一颗原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原来少主并未放弃自己啊! 亏他还以为之前魏叔玉对自己一副冷脸,全是失望的神色。 “少主放心,玄策知道该怎么做!属下不会给你丢人的!”王玄策神色认真道。 魏叔玉点了点头,却发现一旁的薛仁贵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虽然人是站在他的身边,可眼神总是时不时地朝酒肆方向,看上几眼。 “咋了,冠礼都没行呢,这就打上了人家姑娘的主意?” “没……没有,就是觉得她和她的感觉好像啊……”薛仁贵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魏叔玉闻言,倒是没有再出言调侃,而是轻笑道: “你要想去那边多待一会便去吧,这边有玄策在,想来也没什么事情。” 听到这话,却见薛仁贵一个劲的摇头。 “这哪行,阿塔莎是很美,可少主的安全更加重要,交给旁人,我可不放心。” 说着,还偷偷朝王玄策那边瞪了一眼,意思是少来抢小爷的差事。 眼见两人又要剑拔弩张地掐起来,魏叔玉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既然你不打算去找你心爱的那位姑娘了,那便陪我去盩厔走一趟吧,眼见这科举马上就要开始了,也不知那几个家伙复习的怎么样了。” 薛仁贵点了点头,便跑回去准备牵马了。 等他离开之后,便见王玄策开口道: “少主,要不我也陪您一起去吧?” 他早就听说了,盩厔那边几人考试的事情,对这个也是满满的好奇。 “你就不必去了,眼下两市闹出了这样的动静,急需你在此好好坐镇,估计朝廷很快就会有命令下来。” 看着王玄策有些失落的模样,魏叔玉不由笑道: “这样吧,你去帮我找来上好的和田玉籽料黄沁来,只要成色好,价格无所谓,弄到了这东西,你便帮了我大忙了,这对你来说,该不会为难吧?” 他这一次和薛仁贵出来 “怎么可能,少主尽管等属下好消息便是了。” 王玄策抱了抱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开什么玩笑,身为两市市令,对于市场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简直如数家珍。 这点小事还办不好的话,那自己这个脑袋也只能去当夜壶了。 没过多久,薛仁贵便将马牵了回来。 看着远处酒肆那边越来越多的孤客,薛仁贵的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接着,便与魏叔玉一起,纵马前行,直奔盩厔而去。 …… 与此同时,后宫之中。 “母后,这是儿臣前几日专门派人找来的千年灵芝,您身子刚好,正需要这些东西滋补一番呢!” 越王李泰宠溺地跪在长孙皇后身后,替她揉捏着肩膀。 “青雀有心了,这东西怕是找起来不知又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不止如此的。只要承乾,丽质,还有你们几个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便是为娘最欣慰的事情了。” 听到李泰的话,长孙皇后目光中透着一抹感动。 做娘的,哪一个不希望儿孙孝顺呢。 “不妨事,不妨事呢,能让母后吃掉,是这灵芝上一世修来的福分呢,母后还是尽早让人入药才是!” 看到儿子嬉皮笑脸的模样,长孙皇后也是被逗笑了。 “什么修来的福分,以后这等胡话可不敢在你父皇面前乱说了,到时候要是惹来了板子,为娘可不救你!” “儿臣晓得的,这些胡话也只会和母后你说,听说父皇之前气冲冲地出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有……”李泰意有所指道。 他今日过来,为的就是在这边等待李世民回宫的消息。 他心里早就对长孙皇后关爱魏叔玉有些不满了。 要是这一次,让母后也对此人心生恶感,那就最好不过了! 果然,听到这话,长孙皇后立马来了兴致,李泰便将之前殿上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着重添油加醋地将魏叔玉描绘成了一个放纵家奴,欺行霸市,根本不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的角色。 “哦?想不到竟有此事!” 长孙皇后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虽说那孩子平日里有些胡闹,可在大事上却从来没有含糊过的,青雀,你是不是弄错了?” “哎,母后啊!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儿臣知道现在自己说啥您都不会相信,不如咱们就一起等父皇回来吧,那时候谁是忠,谁是奸,就都清楚了。 只是想到不到,母后宁肯去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唉……” “青雀,你……” 听到李泰这么说,长孙皇后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内疚。 正当她准备出言安抚时,却见李世民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李世民身后,还跟着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两个人,同样是意气风发。 看到李世民回来,李泰脸上一喜,连忙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父皇,您回来了!还有舅舅,房大人,你们也都来了!” 看到这个阵仗,李泰就知道自己稳赢了。 看来那魏叔玉惹下的祸事的超乎想象,居然连舅舅和房玄龄都给牵扯了进来。 要知道,一般这样的阵容,处理的事情都是事关重大。 记得上一次出现这样的阵容,还是在商议长安缺粮的事情。 难道说,魏叔玉已经让父皇生气到砍头的地步了吗? 要不然,怎会有如此大的排场。 面对李泰的迎接,李世民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越了过去。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只是简单行了一礼,便跟在了李世民的身后。 “嗯?” 面对此情此景,一脸尴尬的李泰俏生生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李世民那爽朗的笑声从他背后方向响了起来。 “观音婢,多亏了魏小子,咱们这一次要发大财了啊!” 听到这话,李泰顿时如遭雷击地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时凝固住。 他艰难地回过头来,看着那边欢声笑语的父皇和母后。 整个人彻底懵逼了。 心里只剩下一万匹草泥马飞驰而过。 “谁……谁能告诉我,这是个啥情况……”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束脩 看着丈夫那兴高采烈的模样,长孙皇后脸上也多了一抹柔情。 事实上,自从登基以来,她就鲜有在对方脸上看到过那种笑容。 即便是在玄武门之夜,李世民手执宝剑,登上王座时,有的只是紧张刺激后的深度疲惫感,而非世人所猜想的载歌载舞,大肆庆祝。 “陛下说的可是魏叔玉那小子吗?他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长孙皇后说的时候,不漏痕迹地看了儿子李泰那边一眼,当看到李泰那呆若木鸡的表情时,立时对整个事情,明白了一二。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对于李世民这个家庭而言,长孙皇后才是那个统摄全局的人。 自家儿子是什么样的性子,自然是瞒不住她的。 现在看来,有可能是青雀这小子吃了鳖,想去找魏叔玉那小子的不痛快。 不过结果嘛,可惜事与愿违喽。 李世民快步做到长孙皇后身边,拿起桌上的酒杯,就豪饮了一杯,咂了咂嘴,才说道: “朕原本当那小子在吹牛,将信将疑地将他构想的东西带了回来,和无忌还有玄龄商议之后,嘿,你猜怎么着,这小子说得竟然是真的! 有了这所谓的银行和国债,朝廷上今年终于能够过个好年了!” 接下来,李世民将魏叔玉之前所写的计划书,拿给了长孙皇后,后者顿时颇有兴致地观看了起来。 她这边不时在上面戳戳点点,李世民也不厌其烦地在一旁解释着。 看着两人如胶似漆,夫妻情深的模样,一旁的长孙无忌也是一脸欣慰,频频点头。 说起来,还要多亏那羊鼻公当初的那封奏折呢,要不是魏征用那一系列的春宫画加上那一首诗词,旁敲侧击地提醒了陛下,不要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此刻,那位姓郑的女子,怕是已经被招进宫来了。 到了那时,哪里还会有如此郎情妾意的场景。 长孙无忌脸上带着笑容,他自然看到了一旁的外甥李泰。 对于这几个皇子,他倒是一视同仁的。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妹妹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一天,那么他们长孙家族的荣耀就永不会褪色。 所以,他只需要对李世民负责便可以了。 皇子嘛,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的根本难入他的法眼。 除非有一天,李世民改变主意,立越王李泰为储君。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长孙无忌才会改变主意吧。 不过说起来,魏叔玉此次带给他的震惊仍然很大。 饶是经历了那次围猎之后,长孙无忌对于这个年轻人已经有了相当高的评价。 可这银行与国债之策,却让他这个号称大唐帝国之狐,堪比管仲乐毅汉张良的他也甘拜下风。 这些构思,用天纵之才已经不足以评价了,这简直是神谕啊! 为此,在回到皇宫的路上,他就已经接到了李世民的旨意,说是一定要寻找到斜月三星洞的所在。 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弄清楚里面还有什么人,藏着什么秘密。 毕竟光是一个银行和国债,就已经惊出了所有人一身冷汗。 万一里面要是有传说中的屠龙术,那作为整个大唐的大家长,李世民自然是寝食难安的。 就在长孙无忌出神的时候,李世民那边的笑容又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长孙皇后也已经弄清楚了银行和国债是怎么回事了。 对魏叔玉自然是赞不绝口。 “陛下,说起来你能收下这个学生,还要多亏臣妾呢,要不是臣妾当初收下了魏叔玉,陛下你又怎会有如此良策? 不过魏叔玉那小子的性子,臣妾倒是略知一二,能让他给出如此厉害的方案,陛下打算怎么赏他呢?” 听到这话,李世民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你这师父倒是称职,不向着朕,倒向着外人了……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别看那小子献上了这个东西,实际上心黑着呢,人家直接要走了这银行的两成股份……” “瞧您小气的,不过是两成股份而已,臣妾还记得当初在矿场的事情上,人家魏小子可是占了足足四成呢,现在只要两成,已经很低了吧……” 长孙皇后笑了笑,不以为意。 而那边的越王李泰,嘴角已经抽了起来。 “特么的!这小子不但没有被父皇责怪,好像还跟着父皇吃上了干股,赚上了钱?我……我特么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 李泰坐在角落里,被打击到怀疑人生。 那边李世民的声音却显得有些无奈。 “两成还低?你知不知道,他要的不只是长安银行的两成股份,而是将来遍布在整个大唐所有官家银行的两成股份? 现在倒是没什么,可一旦银行真被这小子弄起来了,怕是这小子就会成为大唐第一有钱人! 大唐的财神爷啊! 到时候,说不定就连朕也有求他的时候……” “啊?竟然这么多……” 听到这话,长孙皇后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想错了,脸上不禁有些泛红。 可随即想到什么,连忙对着李世民说道: “陛下,魏叔玉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信口开河,长安银行那两成股份,你许给他便好了,至于剩下的那些股份,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小孩子家家的,拿这么多的钱,学坏了可不好。” 长孙皇后说得极为随意,可一旁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脸上却露出一抹讶异的神色。 因为在他们听完魏叔玉所要的股份之后,心中对这小子已经有些无语了。 若是嘴上吹牛倒也罢了,真敢富可敌国,和皇家共天下的,历史上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小子一下子拿到全天下银行的两成股份,这不是取死之道是什么? 听到长孙皇后的话,李世民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想不到观音婢你对这小子,还真是上心……你是怕他将来赚了大钱,朕会打他的主意吧?” “陛下多虑了,臣妾自知陛下不是那种人,臣妾……” 长孙皇后连忙就想解释,却见李世民伸手直接打断道: “不……你说错了,朕还真就是这样的人,若是那时朝廷有需,朕会毫不犹豫地让他把这些钱都给吐出来,当然,朕也会给他相应的回报…… 不过到时,你愿不愿意给,那就要看他怎么选择自己的立场了。” 李世民说完之后,自顾自地饮了一杯酒水。 自古帝王本就是孤家寡人,他不用别人来理解他,也不屑去欺骗自己身边的人。 就在场上的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却见长乐公主从外面走了进来。 “呦,咱们大唐的小富婆来了……” 看到长乐公主,李世民不禁笑了起来。 “观音婢可知,咱们丽质也拿到了一成的股份呢,算是发大财了吧。” 闻言,长孙皇后一脸惊讶地朝女儿看了过来。 “丽质,陛下说得可是真的?你真的要了一成的股份?” 李丽质点了点头,先是朝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行了一礼,随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父皇,母后,师兄托我拿这个东西过来,说是除长安银行的股份之外,其余剩下的那两成股份,他全都献给母后,当做弟子的束脩……” 长乐公主话音刚落,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只剩下所有人呼吸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章 此一时,彼一时 “束脩?”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不只是李世民夫妇俩,就连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都是一阵恍惚。 这个东西在他们年少的时候也都曾交给别人过,那是家里人为他们求学开蒙时,交给教书先生的信物。 通常来说,要么是一提腊肉,遇上家境不好的,半斤苞谷面也是可以的。 可魏书玉这算怎么回事? 一上来就是如此可怖的东西! 那可是全国所有银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啊!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送人了? 这时,倒是长孙皇后率先反应过来,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这孩子,倒是难得有这份孝心了,陛下,这一次可是臣妾赢了啊……” 长孙皇后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脸上 露出了一抹明媚的笑容,宛如少女一般,看的李世民一愣一愣的。 “呵,这小子,当朕是什么人!难道答应的事情,还会出尔反尔不成?” 李世民摸了摸鼻子,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陛下要是后悔的话,那臣妾这便让丽质去传话,将这股份还给魏叔玉好了。”长孙皇后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不依不饶。 便听到李世民干笑了几声。 “那倒不必,既然这小子说是给你送的束脩,那么你这个先生就该收下才是!否则,岂不是辜负了魏小子一片孝心了不是?” 听到这话,长孙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丈夫一眼,也不点破,毕竟哥哥和房玄龄还在这里,还是需要给自家男人留几分脸面的。 于是,她看向了一旁的长乐公主,笑着说道: “既如此,就辛苦丽质再跑一趟了,就说本宫对这份束脩极为满意,既然做了本宫的弟子,那以后便与皇子们一起来宫里读书吧,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 听到长孙皇后这么说,一旁的李世民倒是没说什么,仿佛早就意料到会如此一般,而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则是一脸讶异的神色。 要知道,跟着李世民一路走来的那么多勋贵,也没有听说谁家的孩子得到恩宠,可以与皇子们一起读书。 长孙皇后这么说,那是完全把魏叔玉当成了自家子侄,真正的亲传弟子来看的了。 一时间,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微微有些酸酸的。 见到两人失魂落魄的模样,长孙皇后哪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房玄龄她自然是不好说什么的。 可长孙无忌却是不一样的。 毕竟在长孙家,她这个大唐第一皇后,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兄长切莫做此小女儿态,要是冲儿也能给小妹送来如此多的股份,小妹明日便给他封一个王又如何?” “嘶……” 听到这句话,长孙无忌嘴角不由一抽,看着那脸上怒气隐现的妹妹,瞬间便服了软。 “皇后娘娘这是说得哪里的话,老夫又岂是那种嫉贤妒能之辈,魏叔玉献出股份这件事情,确实做的漂亮,怎么嘉奖都不为过,老夫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就是不知道房相怎么想了……” 长孙无忌话音刚落,房玄龄便连忙站了出来,心里暗骂道: “老匹夫,居然敢阴老子……明明是你自己心里不爽,却将黑锅朝我甩了过来,真是不要脸啊!” 骂归骂,房玄龄表面上却还是带着淡然的笑容道: “长孙大人言重了,魏县子怎么说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孩子,看到今日他能有此番作为,老夫只觉得倍感欣慰,看来他是将我房家的底蕴,真正融会贯通了,也不枉老夫往日对他的指点。 今日有此良徒,臣为陛下贺,为皇后娘娘贺!” 房玄龄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不但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还不留痕迹地夸赞了一番魏叔玉之所以有如此大的成就,全都是与他曾经指点有关。 原是借机抬高了房家的地位。 眼瞅着眼前的两人已经将关注的焦点,已经成功变成了互相的抬杠和攻击上,长孙皇后不由偷着乐了起来。 她偷偷看了一眼,李世民,见后者朝她赞许地点了点头,心中顿时甜滋滋的。 “看来陛下果然说得对啊!只要臣子们斗起来,他这个皇帝才能坐的安稳。” 就在这边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象的时候,角落里的李泰终于是忍不住了。 虽说他之前也零星地在旁边听了所谓的银行以及国债的消息,甚至也亲眼目睹了魏叔玉将股份当做束脩,交给自己母亲的整个过程。 可身为当事人的他,心中仍旧抱有一丝希望。 就算魏叔玉这一次是立下了些许功劳,可自己之前为朝廷想出来那些收税的办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怎么面前这一个个的,嘴里全都是魏叔玉那小子,却将他这个朝廷的“大功臣”给抛到了脑后? 当初你们可不是这副模样啊! 一句一个贤王,一句一个麒麟子的! 怎么这会全变了! 看着在上面满面春风的李世民,李泰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他的面前。 “父皇,不知道孩儿属下那些人的事情,您……” 李泰斟酌着用词,尽量保持心平气和,显得自己好像很有气量一般。 然而,他话音落下好久,却仍旧没有听到李世民的答复。 “父皇……” 李泰又叫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紧接着,就看到了一张冷俊的面孔。 望着自己的儿子,李世民神色复杂,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淡淡说了一句。 “那些人罪有应得,就让大理寺去好好处置了吧……” “至于你……” 李世民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最终叹气道: “以后你那些勾当,莫要再做了……堂堂皇子,干的尽是强买强卖的生意,无端让人看低一眼……” “啊!?” 听到这话,李泰两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世民,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不是,当初父皇不是对儿臣还是很夸奖的啊!怎么就一天的功夫,一切全都变了!” “儿臣为了朝廷也出过力!费过心啊!咋滴就变成了让人瞧不起的勾当了呢……” 李泰委屈地像个两百多斤的胖子,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抿着嘴唇,硬是忍着不哭出来。 望着这一幕,李世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要放在从前,李泰的法子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在这样会造成胡商逐年减少,饮鸩止渴之后,哪怕没有银行的事情,李世民也不准备继续实施了。 无他,这样的做法会让朝廷的名声越来越差。 可有了魏叔玉的法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能做好人,谁又愿意当坏蛋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风雨初歇 “父皇,明明是孩儿的属下受了欺负,您为何要偏袒那魏叔玉呢?” 李泰伤心地坐在地上,有些欲哭无泪。 他觉得好像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般。 父皇对他说话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冰冷。 母后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阻止,而且母后还方才明显还在帮那魏叔玉说话,现在自己被父皇骂了,居然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 自己的舅舅这会眯上了眼睛,十分困倦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似得。 而至于房玄龄,则是低着头,看起了自己的手相,一阵念念有词,居然是在给府里的母羊测算着八字,看看啥时候适合配种。 一时间,李泰只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一般。 怎么短短半天的功夫,一切就全改变了! 看着李泰失魂落魄的模样,李世民终究是有些不忍,旋即叹气道: “好啦,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你那办法短期还可以,可若是长期搞下去,非弄得天怒人怨不可。 在这件事情上,魏叔玉可是出了大力的,你那手下无礼在先,撞到了人家的枪口上,你让朕怎么帮你开脱? 说起来,你与承乾身边时常都喜欢聚着一些人,可你看看在你身边都是些啥人? 强抢民女的,逼着人家强买强卖的,可是你在看看承乾,不管是魏叔玉,还是孔颖达那些人,哪个不是腹有良谋,学富五车…… 你呀,且还有的学呢!” “呃……可是父皇你明明前些日子,还说就喜欢儿臣这礼贤下士的派头,和您当年一模一样吗? 咋这会又翻脸了?” 李泰闻言,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疑惑。 李世民说他不如太子李承乾啥的,他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反正这一次,确实是他落了下风。 可是“腹有良谋,学富五车”是什么鬼? 就魏叔玉那个浪荡子? 他也配? “咋滴?他不配?你配?”李世民扯了扯嘴角,语气中带着一抹戏谑的味道。 “别的不说,你要是也能在三五年之内,把大唐的财力翻上一番,你想要啥,朕统统满足你! 正所谓,欲将取之,必先予之,不要问这个国家有没有亏待你,先问问你有没有给大唐做出多少贡献?” “好!” 李泰深深吸了口气,刚要答应,就被李世民打断道: “好个屁!说你尿的高,你还说你没使劲,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做不到的,明白不? 没那个能力,懂吗?” 李世民一番话,将李泰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动力,彻底击垮了。 见儿子已经服软,李世民点头道: “接下来,该怎么做,知道吗?” “知道,知道,儿臣一会便去将人捞出来,以后再也不干这样的事情了。”李泰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说道。 却见李世民摇了摇头。 “远远不够啊!” “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带着人先去那家酒馆,给人家赔礼道歉,然后提着礼物,去魏叔玉府上,感谢人家替你收拾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至于你那几个手下……交给大理寺从严发落吧,光是强抢民女这一条,就是打死他们都不冤,懂不?” “还……还要给魏叔玉道谢?” 听到这个,李泰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去给酒馆道歉,倒没什么,百姓们瞧见了,也只会说他越王殿下,爱民如子,礼贤下士,至于那几个泼皮手下,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可是唯独给魏叔玉拜谢这一条,那可是真真要了李泰的小命。 上一次在围猎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给对方牵马就已经够丢人的了。 现在再让大臣们知道他去给魏叔玉低头,那他这个越王还当不当了? “怎么?你不愿意?”李世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已经透着一抹失望之色。 “咱们李家男儿,做错事情了,不要怕,怕就怕在为了那所谓的脸面,知错不改,你去给魏叔玉低个头能怎么样,你看看朕,往常不照样被魏征给喷个半死吗? 朕可有恼火过?朕可有怀恨在心过? 为君者,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还怎么治理国家,管理百姓? 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听到李世民说出了这样的话,李泰脸一下子就白了。 前面的话,他没太在意,可后面的话,却是字字诛心啊! 失望? 失什么望? 那自然是失望到压根不会再有立储的希望啊! “父皇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别说是拜谢,就是魏叔玉让儿臣喊他爷爷,儿臣也会照办!” 李世民点了点头。 “你这小子的身段还真是灵活……咦!不对,你要喊他爷爷,那岂不是连朕的辈分也矮了一截? 滚滚滚,你们这几个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记住了,你是我大唐的皇子,往后一言一行,要注意影响!” “啊!是是是!” 见李世民朝自己摆了摆手,李泰如获大赦地溜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世民又与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就银行与国债的细节讨论了一会。 直到两人离开之后,李世民这才回头看向一旁的长孙皇后。 “不知不觉,聊了这么久,朕有些许困了,不如你扶朕去后面歇息一会吧。” “啊……” 长孙皇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两颊绯红,落在李世民眼中,越发可人了。 “可是陛下,现在还是白天,外面太阳老高了……您怎么这会想……”长孙皇后瘫软在李世民怀里,声音中带着一抹娇羞。 “太阳高了好啊!正好补点阳气嘛……朕又从魏小子那边学来了一个方法,说是可以调和阴阳,你便与朕一起好好参详一二吧!” 说着,李世民嘿嘿一笑,将长孙皇后一把抱起,朝着殿后走了过去。 一旁的内侍以及侍女们,纷纷让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笑意。 对于他们来说,帝后如此恩爱,他们这些身边人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雨初歇,人们又纷纷走进去,帮着两人洗漱。 看着长孙皇后那小女人般一脸满足的模样,不少人都有些好奇,那所谓的“调和阴阳”的法子,真的那么神奇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伴君如伴虎 盩厔这边。 魏叔玉和薛仁贵他们过来的时候,矿上的工人们正在吃饭。 骑马奔波了一路,几人也有些饿了,薛仁贵便麻溜地跑到矿上厨房那边,端来了两碗油泼面。 两人也不嫌弃室外简陋的条件,就那么一人一碗,蹲在走廊下,大口猛吸了起来。 “哎,要是能搞到辣椒就好了,这么好的油泼面,白花花的,没有辣椒,终究是少了些灵魂啊……” 魏叔玉吃了几口之后,看着碗里的油泼面,不由叹了口气。 说起辣椒这个东西,至少是差不多明末的时候,才在中国出现的。 现在想要去搞到的话,只能去南美洲碰碰运气了。 可是大唐和南美洲,距离何止万里。 中间还被大洋分割,以眼下大唐的造船业,想要吃到辣椒,真的不知道还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薛仁贵倒是没有这么多讲究,一碗油泼面,外加三个玉米面馒头,又有厨娘给他在碗里添了一勺肥肉。 几乎三下五除二地就给霍霍了干净。 吃饱之后,主仆两个就斜躺在广场上,晒着太阳。 就在这时,魏叔玉只觉得眼前一黑,竟然多了一个人影。 看着那人,魏叔玉不由吓了一跳。 “裴承运……怎么是你?” 谁能想到,几日不见,当日意气风发的少年,竟然变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一头黑发,一半都变得花白,整个人脸色灰白,给人一副病恹恹的形象。 看到裴承运出现,薛仁贵一个挺身便站了起来,护在了魏叔玉的身前,满脸戒备。 毕竟裴承运此时的状态已然显得有些不太正常,随时都有可能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 裴承运看着魏叔玉,很快眼眶便红了起来,以一种极为沙哑的声音说道: “魏叔玉,你害得我好苦啊!” 听到这话,魏叔玉眼皮不由一跳。 卧槽! 难道说这人知道了自己上当受骗了? 知道了银州那边的价值? 不可能啊! 关于银州那边的事情,他可是没有向任何人透漏过一个字的。 按理来说,裴承运不可能知道的啊! “你……你可不能乱说,银州那边的土地,是你自己不要的,我可没有强逼着你,再说了,盩厔这边不是挺好的嘛,你也不吃亏啊,怎么就赖上我了……” 魏叔玉打着哈哈,笑着说道。 谁知他不说这话还好,提起这个,裴承运神情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你说这里好?好个屁啊!你知不知道,陛下已经下旨褫夺了我裴家一切荣耀,还要将我们发配出去!” 裴承运一边说着,一边眼泪便流了下来。 “我后来拖了无数关系,才好不容易打听到,原来陛下是想要我裴家吐出盩厔这边的土地,至于那所谓的不顾人伦,在你母亲过寿那日,上门逼债的说辞,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现如今,我将所有土地全部交还给了陛下,才求得我裴家族人一丝生机,免了流放之苦!” 说到这里,裴承运死死盯着魏叔玉,嘶声力竭地质问道: “你现在告诉我,你这地好在哪里了!要不是因为你这地,我裴家何必差点遭了灭门之灾!我裴家的宗脉身份,又岂会被你母亲夺去,还弄了个世袭罔替……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害我啊! 我不过就是想在你身上多要点银子罢了,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见到了魏叔玉,裴承运将这几天积攒的憋屈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他发现自从认识了魏叔玉之后,他就没有碰到过什么好事。 在宴客楼那次是这样,这一次也同样如此! 裴家上百年的荣光啊,眼看着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直到此刻,裴承运还是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听到裴承运的话,魏叔玉也是愣在了当场。 “我去!不是吧,皇帝老儿下手如此的黑啊!” 要知道,裴承运虽然用了些手段,目的也不单纯,可自己与对方交易地契的事情,可是按照大唐律法规规矩矩办理的。 就在如此的情况之下,还是被李二给一撸到底了。 古人诚不欺吾啊!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想到这里,魏叔玉脑门上不由流下了一抹冷汗,同时心里感到一丝侥幸。 一则幸亏自己与裴承运交割的早,否则指不定啥时候,这种事情就会轮到自己的头上。 二来是在银行股份的问题上,幸亏他依靠直觉,及时地将那两成股份转赠给了长孙皇后,要不然往后随着银行业务进入正轨,那自己可就要成为大唐最耀眼的明灯了。 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沈万三是什么下场,他可是清楚的。 人家不过是帮了朱元璋修了点城墙,就被嫉恨上了。 自己这种毫无根基的人,怀揣着那么多钱,岂不是和待宰的肥羊没有两样了? 看着裴承运伤心的模样,魏叔玉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说到底,他和这人还真没有啥深仇大恨。 少年嘛,难免轻狂,喜欢在外面争强好胜,拼凶斗狠,这不,已经为自己的冲动买单了。 “哎,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眼下朝廷正是缺钱的时候,碰到陛下的枪口上,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说到底,还是一个‘贪’字,害了你,你若是不贪那裴家宗脉的名声,又何苦上门主动挑衅,最终落得个不顾人伦的恶名? 你若是不贪图我这边的那些地,又岂会有如此无妄之灾?” 魏叔玉说着摇了摇头道: “还算好了,你至少捡回了一条命,也保住了自己的族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魏叔玉说完这些话,便准备离开,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进去,他觉得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 至于说什么伸出援手,帮帮忙的那些事情,他才不屑去做。 他不是什么圣母,能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 给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去帮忙,那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然而,就在魏叔玉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旁痛哭流涕的裴承运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魏叔玉……你……你只要给我们指条活路,我……我这条命你拿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朝上国 “嗯?” 听到这话,魏叔玉不由回头看向了地上的裴承运,神情有些意外。 他完全没有想到,裴承运居然低头到如此地步。 “你说你把命都愿意给我?可我需要你的命做什么呢?” 魏叔玉摇了摇头。 如果是他刚到大唐的时候,听到这话,或许还会真的有兴趣。 可是在经历了转赠股份的事情之后,他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过犹不及的。 他自认为是一个聪明人,可其他人也不是傻子。 因为母亲裴淑华的缘故,顺手收了裴玄这支族人,还算说得过去。 毕竟算是魏叔玉的母族。 可要是连裴承运这边的人也收了下来,则必然会招致别人的猜忌。 树大招风的道理,魏叔玉还是明白的。 然而,见魏叔玉这么说,那边的裴承运却没有轻易放弃。 “魏公子现在用不到,那以后呢,万一以后能用到呢,承诺,我只需要你给一个承诺,不要帮着裴玄那边将我这一支族人赶尽杀绝,那我裴承运愿意当一个棋子也好,死士也罢,但凭你魏叔玉的调遣!” “只是不赶尽杀绝吗?” 魏叔玉愣了愣神,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他还是太过于以一个后世之人来看待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了。 要知道,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人们遇到仇敌,往往都会抱着趁你病,要你命想法,绝对不会给对方再有翻身的机会。 尤其像裴家这样世代互为竞争者的死对头来说,担任了宗脉,便能继承裴家所有的荣耀,掌控裴家所有的资源。 其中的利益大到不可想象。 因此,按照世家豪族们的做法,要么便将对方的族人,收为奴仆,世代以供驱使。 要么便找到一个机会,落井下石,让对方彻底失去了威胁的能力。 难怪裴承运今日到了这半疯半癫的状态,这是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了。 “这么说来,还是我赚到了?一个承诺,就能换来你裴承运的死命效忠?你就不怕我魏叔玉说话不算话吗?”魏叔玉轻笑道。 这时,裴承运抬头深深看了魏叔玉一眼,然后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 “到了我这地步,哪有什么怕不怕的道理,我只有赌,买定离手,生死自负了……” 魏叔玉看向一旁的薛仁贵,见后者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在示意不要管这种闲事。 毕竟在这长安城中,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家族兴替交换,难道每一个人求来的时候,都要施以援手吗? 魏叔玉想了想,忽然开口道: “你若是真想替我做事,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试试了。” “啊?” 听到这话,裴承运脸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根本没有一丝犹豫的样子,只顾着一个劲的点头。 “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你也不问问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魏叔玉诧异道。 “已是死局的人,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格……就算……就算你这个时候让我去刺杀谁,只要不是谋逆大大罪,不会牵连族人,那我也没有二话的!” 裴承运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倒是让魏叔玉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一个人若是为了家族能做到舍去性命的地步,倒是也不算无可救药。 “起来吧!既然打算做事,就不要跪下了,我需要的是一个帮手,而不是一个奴仆……”魏叔玉淡淡道。 闻言,裴承运脸上露出一抹讶然,甚至是错愕,最后眼见魏叔玉不是说笑,便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你听说过倭国吗?” 魏叔玉指了指前面广场上的老槐树,自顾自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裴承运连忙跟了上来,与之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的裴承运在魏叔玉身边显得极为恭敬,就连身位也是故意落下半个,以表尊重。 “这个属下倒是听过的,就在上个月,那边好像咱们大唐派来了遣唐使,名字还古怪的很,叫什么犬上御田锹的,不知道少主问这个做什么?” 不得不说,裴承运到底是大家族里面出来的,很快便进入了角色。 “属下”,“少主”这种称谓用得很顺,也很自然。 就连一旁的薛仁贵都连连咋舌,觉得自己有了一丝危机感。 魏叔玉点了点头。 也是,眼下是贞观四年,也正是这一年,日本向大唐派遣了第一个遣唐使。 这标志着,日本全面学习唐朝制度和文化技术的开端。 “那你见过那什么使者吗?你觉得这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魏叔玉走到树边,坐了下来。 他朝薛仁贵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站的远远的,在一旁戒备着。 眼下这里极为空旷,又有薛仁贵护卫,平常人根本近不得身,也就更无从得知他与裴承运接下来要聊的内容了。 裴承运想了想,缓缓说道: “属下听说那倭国不过是弹丸之地,朝廷里许多老大人私下里都喊他们为‘东夷’……那边的人看着挺温顺的,对咱们大唐的一切都感兴趣,好像崇拜到了骨子里一般……” 裴承运说的时候,表情一脸的不屑,颇有一种天朝上国的感觉。 “那你对他们国内的情况了解吗?知道他们那边是谁掌权,实行的是什么制度吗?” 魏叔玉看了一眼裴承运,也看到了对方脸上那些所谓的叫做“骄傲”的东西,目光透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这……” 裴承运愣了愣,最终摇了摇头。 “属下不明白,少主问这些事情做什么,难道少主要我去做的事情,就和这个倭国有关?” 在裴承运看来,倭国这个地方,简直不值一提。 那遣唐使他曾远远看过一眼,对着大唐一个的小小的官员,脑袋都快磕到地上去了。 如此没有骨气的国家,有什么好在意的。 将裴承运的表情尽收眼底,魏叔玉深深吸了口气,才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知道你看不起现在的倭国,可如果我告诉你,有朝一日,就是你眼中这狗屁都不是的倭国,差点让我中华有了灭顶之灾,你又怎么说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 听到这话,裴承运心神巨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他看着魏叔玉,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第二百三十四章 畏威而不怀德 “怎么,你不信?” 魏叔玉淡淡一笑,想到了后世那些惨烈的场面,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是啊! 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情,又有谁能相信呢? 曾经的学生,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毫无人性地选择对曾经仰慕的对象,甚至是曾经的老师下手了。 上一世,魏叔玉因为出生的太晚,没有得选,可这一世,放着如此的机会,若是不做点什么事情的话,又怎么对得起丧生在那些畜生手里的同胞们? “我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既然那什么狗屁的遣唐使已经到了长安,那你就找机会和他亲近一下,若是有机会,能让他带你回倭国的话,那就更好了。 你到倭国之后,只管花天酒地,去收集各种消息,结识达官显贵,至于具体下一步要做什么,我会再通知你。” 魏叔玉看着裴承运,笑道; “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不难吧?” 闻言,裴承运点了点头。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搞清楚魏叔玉到底需要他做些什么,可是这种社交往来,本就是他这种世家子弟的强项,何况还是吃喝玩乐,并不怎么受苦。 这样的差事已经不能说是辛苦了,简直是一种享福啊! “少主只需要我做这些就够了吗?少主对那倭国如此重视,莫非是想将生意开往倭国?” 裴承运一边说着,心里也是暗暗猜测。 能这样不计成本地对着一个东西花费力气,只能说明那东西所带来的收益远远超越前期花费的成本。 难不成,倭国那边有什么发财的门路被魏叔玉找到了? 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裴家也有机会插上一脚? “呵,区区生意还用不着我花费如此苦心……” 魏叔玉轻轻一笑,显然被裴承运的想法给逗乐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一来,即便有族人作为人质,裴承运的忠诚度依然值得观察。 二来,则是魏叔玉的胃口其实有些大的吓人。 这一世既然碰上了,那就顺手灭了他们的国吧。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才是真正的安全。 想到这里,魏叔玉看向一旁的裴承运,语气认真了几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可是我并不打算现在就回答你,权且当做一场交易吧,你帮我在倭国做事,我保你族人衣食无忧,如何?” “既如此,那属下也就不必过问了,一切但凭少主调遣便是!” 到了这个时候,裴承运已经看了出来,自己并未得到魏叔玉的真心接纳。 不过他倒是很快便接受了现实,毕竟自己曾经给对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试问,谁又会轻轻松松地接纳自己的对手呢? 往后的日子,只能说日久见人心了吧。 这边裴承运的事情办妥之后,魏叔玉便让对方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魏叔玉不耐其烦地又向裴承运指出了倭国在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让其尽快和遣唐使打成一片。 同时,他也告诉了后世对倭国的一个整体评价。 “畏威而不怀德……” 所以和这样国家的人打交道,只是示以善意是远远不够的,必要时候,也得让他们尝尝金刚手段才能更好的促成事情。 虽然不清楚,魏叔玉小小年纪,为何却对倭国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裴承运还是认认真真地将对方说的话,记了下来。 等到裴承运远离之后,一旁的薛仁贵连忙靠了过来。 方才魏叔玉让他在四周警卫,却并没有刻意对其隐瞒倭国的事情。 “少主,若是真有那地方,咱们可一定要夺下来啊!特么的,咱们大唐啥时候能让人欺负到这个程度? 那小小的倭国,竟然也敢打咱们的主意,简直不知死活!” 魏叔玉点了点头。 是要迟早掌握在手里的。 别的不说,就说倭国上面那一座座引人垂涎的银矿,就够大唐支棱好久的了。 “是要拿回来的,本来就是咱们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只是一时间被大家忘了罢了。” 说起来,当时为了给秦始皇寻找灵药,方士徐福可是带了五百童男童女,东渡倭国,后来开枝散叶。 就是至今,在日本的某一个县上,还建有徐福墓,便可证明此番说法的真实性。 忽然,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魏叔玉一下子笑了起来。 看的一旁的薛仁贵不明所以。 “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倭国国人,名字的由来啊?” 薛仁贵茫然地摇了摇头。 “属下只知道,那些人似乎也有家族传承,不过名字却都是三字,四字的居多,每一个有名有姓的家族,还都有属于自己的家族标记,还挺神神秘秘的……” 魏叔玉笑着点了点头。 “我要说的事情,便是如此,我曾经听人说过,说是倭国那边,天灾人祸不断,长年累月之后,便出现了一种极为奇怪的现象,便是国中幸存人数中,以女人偏多…… 为了挽救人口,那边的当权者便颁布了一个有意思的命令,那就是全国女子上街,然后与国人媾和生产,爆人口。 那女子怀孕之后,总得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因为当时慌乱,根本没有来得及起名字,所以便将生产的地方作为了名字的姓氏。 比如,渡边……这就是在渡口旁边的意思,比如高桥……这就是在很高的桥边……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便是有人居然给自己的孩子起井上的……” 说着,魏叔玉艰难地用手比划了起来。 “这井上的难度,好像还挺大啊!看来,倭国那边的百姓们,也都是各个身怀绝技了。” 魏叔玉说完,薛仁贵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 可是很快联想到了什么,小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了。 “由此可见,这倭国真乃蛮夷禽兽之国,连一个正经的姓氏都没有,居然还什么井上……呸!真是不知羞耻!” 薛仁贵看着魏叔玉,一脸认真道: “少主,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能成全!” “嗯?说说看!”魏叔玉歪了歪脑袋道。 “若是有朝一日,您带兵征战的时候,能不能让我亲自带着人,灭了这狗日的倭国啊?”薛仁贵一脸期待地说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冤家路窄 “当然……” 魏叔玉点了点头,给了薛仁贵一个肯定的眼神。 事实上,他很喜欢后世国内流行的那句话。 强则自古以来,弱则共同开发。 既然眼下已经触摸到了大唐盛世的边缘,肯定是要趁热打铁,将周边那些不安分的小家伙们,一劳永逸地彻底打服。 省得到了将来,一个个如同跳梁小丑般地站出来,耀武扬威。 有的还大言不惭,就连孔子都自认为是他们国家的了。 解决了这边的事情,魏叔玉便带着薛仁贵准备一起去看看那几个闭关的家伙,准备的怎么样了。 原本他们过来,主要目的就是在考试前给这几个家伙好好打打气。 却没想半道上碰到了裴承运。 他们一路来到教室之后,便看到房遗爱,唐善识和几个裴玄这边的子弟在这边认真地在温书。 却唯独不见程处默和长孙冲他们的身影。 魏叔玉问了一下,才得知,程处默被程咬金叫了回去,说是要处理军营那边的一些事情。 而长孙冲则是被长孙无忌叫了回去,说是有要事商量。 “你呢,你爹就没有叫你回去?” 看着房遗爱全心投入在自己的世界里,魏叔玉笑着问道。 听到这话,房遗爱这才将手里的历年考题放下,苦笑着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我爹他倒是派人来找我了,不过被我打发走了……” 房遗爱说话的时候,一直上下打量着魏叔玉,直到把魏叔玉看得有些发毛的时候,才一脸疑惑道: “我说,你是不是搞了一个叫做银行的东西啊?” “啊?不是吧,这才多大会功夫啊!就传得这么快了?”魏叔玉一脸惊讶。 “看来,真有此事了!” 房遗爱点了点头,轻笑道: “我爹派人过来,实际上是想让我跟你多打听下银行方面的事情,他说这个东西老赚钱了,让我多和你学学,要是真能搞明白这个东西的话,我爹说他会给我房家一半的资产,来做这个事情。” 闻言,魏叔玉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神色。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明白程处默和长孙冲为何消失的原因了。 什么军营事务,什么要事相商,全特么都是幌子啊! 闹了半天,这些老狐狸们都是把自己儿子叫回去,商量发财的事情了。 “一半的家产呢,看来令尊还是蛮看好我的嘛,怎么, 如此好的机会,你就不想好好把握一下吗?” 房遗爱没有答话,只是指了指桌子上放的《论语》,轻声道: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这是《论语》《述而》里面的一句话。 “我去,不是吧,几天没见,你小子这是要做圣人了?”魏叔玉睁大着眼睛,仔细将房遗爱瞧了又瞧,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 房遗爱刚刚保持一本正经的形象,瞬间破开,也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 “唉,实话实说吧,我现在一门心思就在科举上面,哪还有闲心去管什么赚钱的事情,我差人回去,告诉父亲,这件事情交给大哥就可以了,反正以后也是他做家主,我才不替他操这份闲心呢!” “你要是真对这个东西有兴趣,我倒是可以教你,不过正如你说的,一切还是等到科举结束之后再说吧。” 魏叔玉对着房遗爱,算是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事实上,他也曾经和房遗爱一起商量过以后的仕途发展。 作为房玄龄的庶子,一般来说,能尚公主都算是很好的结局了。 要么就是在门荫之后,调出京师,若是不出意外,便要老死异乡了。 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房遗爱还是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科举! 只要这一次,科举高中,那对于房遗爱来说,无异于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了。 如果他的身份只是房玄龄的儿子,那么事实上,房玄龄能为他做的事情,极其有限。 毕竟朝堂上那么多眼睛盯着呢,稍有差池,便会招致御史们的口诛笔伐。 可如果是中举的士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说别的,至少在安排部门的时候,房玄龄还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魏叔玉曾经问过房遗爱,对什么东西最感兴趣。 当时,房遗爱一脸苦笑,说是自己荒废了大半个青春年华,要不是后来认识了魏叔玉,恐怕这会还在整日熬鹰斗狗,哪里会知道自己适合什么。 他唯一擅长的,可能就是术数一道了。 在这种情况下,魏叔玉给房遗爱了一个建议,若是科举高中之后,可以先去民部历练。 那里看似杂乱忙碌,却掌管着整个大唐的钱袋子,而且平日里需要和各个衙门打交道,是一个极能锻炼人的地方。 再加上有房玄龄做后盾,成长起来应该是极快的。 这也正是魏叔玉承诺教给房遗爱银行方面知识的原因,只要房遗爱能在民部站住了脚,那以后自己想要在这边审批资金岂不是要容易的多。 要知道,银州那边就像是一块未被开发的璞玉。 虽说魏叔玉知道其价值连城,但前期的开发,还是需要许多钱呢。 房遗爱也算是魏叔玉为自己安排的一个后手吧。 “怎么样,你们几个觉得这一次考试,有几成把握啊?” 魏叔玉来了之后,房遗爱和唐善识他们也都没了看书的心思,大家放下书本,坐在一起聊了起来。 “这个可不好说,若是按照历年那样考的话,我倒是有些信心,可这一次却是由陛下亲自出题,估计没有那么简单了……”房遗爱有些担忧地说道。 “房兄也不必气馁啊!咱们这些人里面,就属你是最用功的,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唐善识憨憨一笑,对着魏叔玉说道: “至于我嘛,我爹临走之前说了,只要我不交白卷,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所以我只要轻装上阵便好了。” 唐善识的话,把魏叔玉和房遗爱全都逗笑了。 众人因为考试的焦虑心情,也有所缓解。 不过看着几人仍旧是一副压力山大的模样,魏叔玉想了想,开口道: “反正明日就要开考了,你们与其在这里人心惶惶,无心做事,还不如和我一起回长安逛逛,正好我发明了一个东西,叫做麻将,大家玩上几圈,放松放松也好。” “麻将?” 听到这个,房遗爱和唐善识顿时来了兴趣。 “如此也好,正好我回家也可以和父亲谈谈银行的事情。” 说着,几人便找来了一辆马车,一起往长安驶了回去。 半个时辰之后,眼看着长安城的轮廓近在眼前。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差点让里面的几人,吐了出来。 “少主有情况!” 随着薛仁贵的声音,魏叔玉挑开帘子,就看到了一行人骂骂咧咧的挡在了马车前面。 “王仲德……” 第二百三十六章 皇袍加身 “闪开!闪开!没看到这是王家的马车吗!耽误了本公子的事情,到时候要你们好看!” 马车上,王仲德一脸飞扬跋扈的模样,在他车队后面,跟着好几箱东西,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围猎场上的手下败将啊……” 看到王仲德,魏叔玉摆了摆手,阻止了薛仁贵准备上去揍人的冲动。 这时,王仲德也发现了这边马车上的魏叔玉,神色不由一变。 可是当目光落在魏叔玉身后房遗爱等人的脸上时,却突然笑了出来。 “听说房相家的二公子明日也要参加此次科举,想来一定是准备的很充分了吧?毕竟房相那么大的名声,要是自己的儿子名落孙山,那可就太丢人了,你说是吧,遗爱公子?” 王仲德话音一落,身后的随从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公子,你开什么玩笑?那房家再厉害,可到底没有咱山东士族的底蕴,说到底,这考试和做官一样,靠的须是真才实学,可不是靠押对宝,就能一路横行的……” “没错,这一回,咱们各大士族为了支持你,可是送来了五大车的读书笔记,考试心得,随便一篇,便可抵得上旁人十年寒窗,有些人拿啥和您比啊!” “咱们家主都说了,公子这一次至少得是个榜眼探花什么的,依我看,就算是状元也未尝不可,除非朝廷有意……哼哼……” 眼看着手下越说越远,王仲德连忙出言制止了。 不过神情上,依然显得从容不迫,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休得胡言!我王某自然是信得过朝廷的,这一次有陛下亲自出题,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我想也没有谁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弄虚作假吧……” “你……” 听到王仲德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言语,房遗爱脸色早已变得铁青。 不得不说,王仲德还挺会撩拨人火气的。 一番话正好刺中了房遗爱的痛处,也是他最在乎的地方。 他是可以不在乎自己是否上榜,可是房家的名声却是他不得不在意的。 原本他还以为考试的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只要他一个人默默地去考,考好考坏,都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现在听到王仲德这么说之后,房遗爱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考试的事情,已经在长安弄得人尽皆知。 这要是真考砸了,还不知要闹得如何满城风雨,以后房家还有自己的父亲,大唐的宰相房玄龄,又该如何在朝中做人呢。 一时间,房遗爱第一次产生了些后悔的情绪。 或许,这一次科举,自己本不应该自不量力,勉强参加的? 眼看着房遗爱的决心就要动摇,就在这时,周围却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 “噗嗤……” 魏叔玉靠在车窗前,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那啥,不好意思,没忍住哈……” 魏叔玉笑了一阵,看向远处的王仲德,意味深长道; “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和当初在围猎时候的神情,简直一毛一样啊,当初你说自己铁定会是那个什么魁首来着,怎么,上一次吹得没过瘾,这一次又开始吹探花,状元了? 早知道你这么能吹,我们巷子那家办丧事的时候,正缺一个鼓号手呢,要不推荐你去试试?” 听到魏叔玉的话,刚才还志得意满的王仲德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涨红,血压“噌”的一下子就上去了。 他觉得这魏叔玉就是自己的灾星! 平常自己那无往不利的口才,总是在这家伙的伶牙利嘴下,败下阵来。 “哼!我吹不吹牛,咱们到时候考场上见真章就是了!只是可惜有些人啊,只能靠父辈门荫,不敢凭真本事和我比上一比,真是可惜啊……” 王仲德斜眼看了一下魏叔玉,意有所指道。 对于王仲德的阴阳怪气,魏叔玉完全不鸟他。 “咋滴?你羡慕了?不过投胎是门学问,你要真想来我魏家也不不行,哪天老子娶老婆洞房的时候,通知你一下,到时候你就可以找个麻绳,做好准备了。” “放屁!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王仲德被魏叔玉的话,气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谁要去你魏家投胎!岂不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魏叔玉依靠家族势力,算什么英雄!” “卧槽!” 听到王仲德的话,魏叔玉一下子被震惊了。 “哎呀呀,我为我以前小瞧你感到抱歉啊!啧啧,没想到啊,你王仲德居然有如此志向!失敬失敬!” “哼!算你识相!” 眼见魏叔玉似乎在夸赞自己,王仲德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然而,还没等他得意多久,便听到魏叔玉话锋一变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没看出来啊,王仲德你这模样的,也想皇袍加身啊!” “什么!皇袍加身?” 王仲德脸色一僵,这才反应过来,魏叔玉之前那又是抱歉,又是失敬指的是什么。 感情这家伙在这里等着他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陈胜吴广起义时候喊的口号。 寻常人说这个,可不就是皇袍加身是什么? “你……你别胡说,我不是,我没有……” 王仲德浑身颤抖地朝周围看了一圈,眼见四下无人,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老是栽到这小子手里?还真是邪性啊!” 王仲德在一旁嘀咕了一阵,想了半天,还是准备先离开再说。 反正这一次,他打击房遗爱这伙人的计划已经完成。 现如今,房遗爱包括唐善识等人,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显然已经因为王仲德的话,已经背上了严重的思想负担。 “本公子懒得与你费什么口舌,只希望等放榜之日,你等还能如此神气吧!” 说着,王仲德带着自己的人马,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魏叔玉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等一下!” 王仲德拉了拉缰绳,将马匹停下,就见魏叔玉似笑非笑道: “既然你有如此自信,可敢与我打一个赌呢?” “嗯?” 听到这话,王仲德眉头微皱,轻声道: “打赌?你想赌什么?” 魏叔玉看了眼车厢里房遗爱和唐善识他们,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说,无论如何,等把这几个家伙的斗志激发出来再说。 否则,那可就输得太窝囊了。 想到这里,魏叔玉看向王仲德那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以此次科举为赌如何?我赌他们几个,必能高中!” 第二百三十七章 卖公主 “你说什么?他们?”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王仲德以及身后的随从们不禁大笑起来。 王仲德还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以为是出现了幻听了。 要知道,那科举一途,寻常士子就算是寒窗苦读数十载,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就一定能考上的。 魏叔玉身边这几个少年,他多少是知道的,不过是被从弘文馆里赶出去的一些顽劣之徒罢了。 居然就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考上? 真以为考场是你家开的? 还是一个个身怀皇室血脉,引得陛下给你们走后门啊? “好啊!既然魏公子要赌,我王某人自当是舍命陪君子了!只是不知道魏公子要赌些什么了?” 王仲德打开折算,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魏叔玉看了眼房遗爱他们,心下一横,冷笑道: “想必寻常金银什么的,你也未必稀罕,既然要玩,咱们索性就玩一个大的,若是我这几个兄弟考中了,那你王仲德得写下保证,自生不再踏入京城一步,自生都不得再入功名了,如何?” “大哥……” 魏叔玉话音刚落,一旁的房遗爱和唐善识猛然地抬起头来,看着魏叔玉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感激之色。 他们知道,这是魏叔玉在给他们出气呢! 刚才王仲德在这边叽叽歪歪了很久,一度让房遗爱他们丧失掉了考试的信心。 现在,魏叔玉提出这个赌局,无疑是在给他们打气! 两个少年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一抹坚定之色。 心想着,这一回,无论如何都得把所有本事拿出来,不能给自己大哥以及家族丢人! 魏叔玉说完话之后,王仲德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原本他今日过来,碰到了魏叔玉与房遗爱他们,只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就算是吵吵几句,也没想弄到一个不死不休的地步。 先不说自己离开长安之后,会丧失掉多少资源和机会。 就说那永不参加科举这一件事情,就足以毁了他的前程。 虽说王家乃是五姓七望中的大族,可除了家主可以直接得到朝廷的赐官之外,家里的年轻一辈还是要通过科举走上仕途。 不能参加科举,那他在家族里便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废人。 这么算下来,这个赌注有些太过沉重了…… “怎么,王兄怕了?那便算了吧,只是日后传出去,怕是对王兄以及身后家族的名声没有那么友好啊! 堂堂王家年轻一辈的翘楚,居然在我们面前认怂了……也不知到时天下人会怎么看你们玩家啊……” “魏叔玉,你做个人吧!” 魏叔玉一副我为你着想的模样,让王仲德直接气得牙痒痒。 上一次,因为科举改革的事情,王家已经和其他几个家族有了嫌隙。 若是今天这事情真被传了出去,被那几个家族知道,嘲笑一顿自然是免不了的。 最可恨的是,王家说不定都会被从五姓七望里面给除名了。 他们这些世家,别看平日里全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实际上走的都是互相吹捧,众人抬轿的路数。 一份名声就能赚来七分利,要是名声没了,那离树倒猢狲散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我做不做人的不要紧,主要是王兄可否考虑清楚了,你身后那么多‘秘籍’,难道还怕这几个乡下矿上的学徒吗?” 面对着魏叔玉的步步紧逼,王仲德一咬牙,恨声道: “好!赌就赌!我若输了,自然会按照你的要求,说到做到,可若是你们输了,又当如何?” 眼见鱼儿上钩,魏叔玉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不知王兄可有什么想法呢?” 王仲德思量片刻,忽然眼神一亮,激动道: “若是我赢了,倒是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呢?” “噢?愿闻其详?”魏叔玉好奇道。 “若是我赢了此次赌局,也不要你们别的什么,只要你去替我向长乐公主求亲,让她答应嫁给我,此次赌局就算成了!” 王仲德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 他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如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这些日子以来,眼瞅着王家在京城的力量日趋萎靡,这个时候,若是还不跳船的话,怕是迟早被拖累死。 可是当驸马就不一样了。 尤其还是长乐公主的驸马,那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这魏叔玉有多大把握,促成此事了。 就在王仲德思考的时候,便听到那边魏叔玉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区区小事,包在我身上就好了!你若是赢了,我便让长乐公主嫁给你!” “真……真的?魏叔玉,你可要言而有信才行啊!还有,你如何有把握说动公主?” 王仲德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魏叔玉这么轻易就给答应了。 “我与师妹之间的感情,岂是你这外人能理解的,你安心就是!” 魏叔玉摆了摆手,让薛仁贵拿来纸墨,大笔一挥,就将两方人马的赌约写好。 他在这边签字画押之后,又递到了王仲德的手上,笑道: “签吧!签了,公主就是你的了。” 王仲德将契约拿过来,看了好几遍,见没有什么暗坑之类的东西,便也爽快地签下了名字,印下了手印。 “魏叔玉,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就是闹到陛下面前,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王仲德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契约装进来怀里,然后催动着马匹,带着随从离开了。 王仲德走后,房遗爱,唐善识等几人全部围在了魏叔玉的身边。 看着留下的另一份契约,只觉得头皮发麻。 “大……大哥,咱们就这样把公主给……卖了?” 房遗爱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天下人谁不知道,长乐公主乃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心头肉! 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怕不是得砍了我们啊!”唐善识吃着小手,整个人已经缩成了一团。 “老大,你这次可闯下大祸了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难眠之夜 “闯祸?闯什么祸?我只是答应他去帮着说亲,至于长乐公主嫁不嫁人,关我什么事情……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魏叔玉满不在乎地说道。 “啊……那你是诈他的?” 听到这话,房遗爱和唐善识一下子面面相觑,心中对这位兄长的底线,又有了新的认识。 没想到对方居然可以敢随便拿公主当做筹码,就这么赌了出去? 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却见魏叔玉摇了摇头,笑道: “谁说我骗他的,打赌的事情是真的,我就是要让这个王仲德在长安难有立锥之地!妈的,一次两次的出来恶心我,老子不发威,真当老子是病猫啊!” 说着,他看向了房遗爱和唐善识,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我说你们也不要被他的话给吓到了,我好歹给你们特别训练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你们对自己没有信心,也总该对我有信心吧! 放轻松,这一次考试,只要发挥出你们的正常水准,没问题的!” 要知道,当初给房遗爱他们,魏叔玉可是将后世卷王们的所有本事全部倾囊相授了。 论应试教育,后世敢称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 在这一点上,魏叔玉还是很自信的。 他知道面前的这几个年轻人,缺的只是一些勇气和鼓励罢了。 为此才才有了打赌这一出,也正好杀杀那王仲德的锐气。 眼见魏叔玉这么说,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对方这是在替自己出头了。 于是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会拼尽全力。 “大哥,既然有人挑战了,那我看这麻将还是考完试再玩吧,能多准备一刻是一刻呢!” 房遗爱脸上斗志满满,既然要玩真的,那他也就没有了再去玩乐的心思。 唐善识几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都是这个意思。 “行吧,难得你们如此用心,麻将的事情,就暂且押后吧,不过要是你们谁考中了的话,我就亲自给他做一副麻将!” 魏叔玉笑着点了点头。 虽说麻将现在只有李世民父子在玩,可正所谓上行下效,在可预见的将来,麻将一定会风靡长安的上流社会,然后以狂风暴雨之姿,席卷民间。 到时候,这东西一定会成为抢手货的! 听到魏叔玉的话,众人点了点头,于是两拨人就此分别。 房遗爱和唐善识他们,原路返回,朝矿上学堂那边赶了过去。 而魏叔玉则是和薛仁贵一起回到了长安城里。 两人刚进城门,便有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朝远处跑去。 没过多久,就见王玄策纵马赶了过来。 “少主,您要的东西,属下已经找齐了,您看看,可还合心意?” 说着,王玄策将魏叔玉带到了一处仓库里,打开了一个箱子。 随着“嘎吱”一声,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大小小的上等玉石。 望着这一幕,魏叔玉也不禁倒吸凉气。 “这些东西都是你找来的?你该不会用了不太好的手段吧?” 要知道,如此多的上等货色,哪怕是贵为市令,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面给找出来。 魏叔玉是担心,王玄策做了什么不符合律法的事情。 王玄策闻言,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既然是为少主做事,属下又岂敢给少主抹黑呢……” 他从箱子里随手拿出几块玉石,递到了魏叔玉的手上。 “原本这些东西,确实都是难得之物,属下找来许久,都未曾寻到什么眉目,就在这时,碰到了阿塔莎他们一家,听说少主在寻找此物之后,只是顺带着吆喝了一嗓子,便有许多来自西域的胡商,自愿将这些东西送了过来!” 说到这里,王玄策露出一副感慨的模样。 “说实话,属下来两市这么久了,还从未看到过那样的场面,大家都说因为少主您,胡商们才免去了‘税钱’的麻烦,这些东西,权且当做他们的一点心意吧……” 听完了事情的整个经过,魏叔玉才微微颔首。 没想到因为一次意外的善举,竟然获得了如此收获! 光是眼前这个箱子里的石玉,至少能做五六副麻将了。 想了想,魏叔玉让薛仁贵从怀里拿出了一些金银,然后看向王玄策问道: “这些送石头的人,你可还有印象?” “有的!” 王玄策连忙点头道: “我知少主品性,便早已将送来石头的人登记造册,哦,就是这个!” 说着,王玄策将册子恭敬地递到了魏叔玉的手里。 拿着名单,魏叔玉大概扫了一眼。 “既然有名单,那就好办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这东西是要进献给陛下以及太上皇的,所以这石头,咱们不能白拿,否则让陛下知道了,终究不美。 这样吧,回头你带着仁贵,算好价钱,按照名单一家一家的送过去,明白吗?” 一听说是要献给李世民和太上皇,王玄策自然不敢怠慢,连连答应。 “好了,我需要一个手工作坊,最好有一些有手艺的石匠,你能帮我找到吗?”魏叔玉问道。 王玄策想了想,点头道: “这个好办,都是现成的,少主随我来便是!” 说着,王玄策将魏叔玉带到了一个玉石铺子的工坊里,里面人来人往,有十几个手工艺人在那边进行着雕琢的工作。 王玄策将商铺主人找来,然后交待了一番,就看到那人一路小跑过来,给魏叔玉陪着笑脸。 “贵人能来咱们铺子,简直是蓬荜生辉啊!匠人咱们这里有的是,贵人随便挑选便是了!” 魏叔玉点了点头,在匠人里面,选了几个经验丰富的,便开始将玉石取出来,又给他们设计好了一副麻将所需的所有图纸模型。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魏叔玉亲自守在这里,看着那些匠人们将一张张麻将雕刻出来。 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一副透着琥珀色光泽的玉石麻将便制作完毕了。 魏叔玉随着捏着几张,闭着眼睛,不停地把玩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有了这东西,陛下那边的差事,终于是能够交差了!” 说罢,魏叔玉回头看向在那边啃着窝窝头的薛仁贵,笑道: “准备车马吧,咱们现在就进宫去!” 一想到上一次,太上皇李渊的牌瘾,魏叔玉暗暗叹了口气。 “今晚,怕是又是一个难眠之夜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开府建牙 太极殿上。 夜色降临,大殿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 李世民拿着这几日与长孙无忌还有房玄龄商议好的银行与国债的第一版计划,看的津津有味。 这几日,他和他的两位大臣压根就没有离开过宫殿。 就连吃饭都是三个人一边商议,一边在大殿上进食的。 半个时辰前,这个计划终于做好了。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这才被“送”出了皇宫。 “你觉得这个计划能行吗?” 李世民拿着计划书,好像在自言自语。 很快,角落里传来了马周的声音。 “微臣以为,经过陛下以及两位大人的商议,这个计划书已经接近于完美的地步,后面只要各级官吏照着上面,认真执行下去,不出半年,长安这边的面貌便会焕然一新!” 听到这话,李世民并没有露出笑容,反倒是露出一副玩味的神情。 “马卿似乎意有所指啊!难道你不知道,这天底下最难的事情,便是让那些人老老实实做事吗? 若他们真能按照你说的那样,用心做事,就算没有这个计划,大唐也早已迎来盛世了……” 自古以来,旁人都以为天子贵为九五之尊,历来都是言出法随,一言九鼎的存在。 可实际上却是,皇命难出京城,皇权难下乡县。 皇帝的想法,底下的官员愿不愿意配合,全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 若是有了好处,那自然通行无阻,一派政通人和的模样。 可要是没有好处,甚至是要损害那些人的利益,那不好意思,即便是皇命,他们也自有办法对付。 这边说是要清减官府支出,那边就敢直接把属下饿死,然后激起民变。 这边说是要提起防洪,建筑水坝,那边就敢打着建筑水坝的幌子,直接强征农夫,修建运河和宫殿,还说是给皇帝视察的时候用的。 到了最后,所有的恶名全部由皇帝承担,那道当初明明初衷极好的皇命,就只能就此作罢。 虽说登基的时间不长,可李世民对这些官吏的鬼蜮伎俩,却早已见识到了。 因此在听到马周的话之后,方才还热血沸腾的情绪,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在宫殿上来回踱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只能看向马周,苦笑道: “世人都说,魏征乃是朕的一面镜子,可以随时匡正朕的得失,现在魏卿远在突厥,却不想朕又有了一面新的镜子……” 李世民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之前是过于心急了。 如此牵涉甚广的一个国策,怎么能就这么一拍脑门就颁布下去呢? “说说吧,朕记得马卿家从不会无的放矢……你既然提出了异议,自然也该有应对之道吧?” “能被陛下认可,与魏大人相提并论,实乃微臣莫大荣幸,且容臣先谢过陛下恩赏!” 马周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恭恭敬敬地给李世民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崇敬的神色。 他是经由魏叔玉推荐的,所以按照道理来说,也算是出身魏家的门客。 现如今,皇帝将他与魏征相提并论,这对于一个门客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尤其是经由皇帝亲口所说,有了这份认可,一般来说,这个门客便可以完全独立,开府建牙,成为与之前的主家,并肩的存在。 李世民这个时候夸赞马周,实际上也有着这一层意思。 因为随着他和马周之间相处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便发现眼前此人真是了不得。 既能治国之道,又懂经济民生,最关键的是,就连军事方面也很有建树。 对于这样的人才,李世民觉得总是挂着魏家门客的头衔,委实有些委屈了。 于是便想给马周一个名分,可以摆脱魏家的影响。 然而,马周却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 在简单谢过皇恩之后,他并没有提及开府建牙的事情,而是又站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李世民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淡淡的失望。 “想不到魏叔玉这狗东西,拉拢人心有一套啊!马周如此大才之人,也甘供驱使,也不知道这小子走的是什么运!” 李世民在上面忍不住嘀咕了几句,下面马周的声音却已经响了起来。 “启禀陛下,微臣对银行之事,暂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倒是之前和魏县子聊天时,有过一次交谈……” “果然!又是魏叔玉那小子!” 听到这话,李世民不禁微微错愕,然后不由笑了起来。 他无奈地摆了摆手,笑道: “说说吧,那小子又说什么怪话了?” 对于李世民的态度,马周早就已经习惯,笑了笑,如实答道: “那一次,我们还是在聊科举方面的事情,当时说到科举改革的方法上,魏县子当时说,想要让国家人才昌盛,光是考儒学和策论是远远不够的,如果能将木工,瓦匠,商户,甚至于郎中的知识,全部纳入科举里面,那么科举就会像一片肥沃的土地一般,长出各种各样的宝贝。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便能培养出来什么样的人才,千行百业,欣欣向荣,到时,就算是那些山东士族,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嘶……” 听到马周的话,李世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是之前,他已经极为大胆地将科举的考试方式做了很大的改动,可是与魏叔玉这个构想相比,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得不说,这小子胆子很大,也很敢想啊! 居然连木匠和郎中都能参加科举了? “难道说,如果他们考上了,也要给他们封官不成?”李世民咂了咂嘴,觉得匪夷所思。 “不错!魏县子说,读书的可以做官,那么做木工活,看病的为什么不能做官?想要让知识进步,就得给这些人倾斜政治资源,也只有这样,也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投身其中,形成正向循环。 那个时候,木工的手艺和郎中的医术一定可以比现在好一截!” 马周笑着说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 “朕有点明白那小子的意思了,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倒确实还有可能……不过,这与你所说的银行之事,又有什么关联呢?” 第二百四十章 他还敢来? 李世民看着马周,虽然还是问着银行的事情,心里却忍不住对魏叔玉提及的让各种职业技能的人都能参加科举的事情,琢磨起来。 学术这个东西,说到底还是为帝王的政治服务的。 先秦时,诸国都进行过变法,可是那时一个国家的战力才是本质上的核心,所以秦始皇明面上尊崇法家,实际上却是重点发育农家与兵家,最后有了统一六国的资本。 到了汉代文帝和景帝,那个时候天下疲敝,民不聊生,他们就主张黄老之学,主打的就是一个韬光养晦,休养生息。 等到了武帝的时候,那时国家实力空前强大,武帝又开始废黜百家,独尊儒术! 可是真的是只尊儒生吗? 并不是! 实际上称之为外儒内法才是真的。 在这一点上,汉武帝与大秦又有点像,外儒内法保证的是军事力量的根基。 所以汉武帝才有了大大小小对外作战的胜利。 这些事情,早在还是秦王时的李世民便已然在父亲李渊的影响下,了然于胸。 那位太上皇,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至少却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有着所有开国君王所具备的一切优点。 只是在立储的事情上,将个人感情掺杂太多,以为可以很好的平衡两边,岂料到还是失败了。 李世民看着空旷的大殿,想着眼下的事情。 一下子鼓励那么多的职业进入科举,真的有必要吗? 毕竟这科举可是前朝流传下来的东西,之所以这么规划,自有他的道理。 万一要是失控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马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便是微臣要说的东西,魏县子当初说到科举改革时,臣也曾有过担忧,毕竟这玩意太过新潮,要是一个掌握不好,就有可能造成失控的局面……当时,魏县子却说造成失控其实不打紧的,只要控制好试点和范围便是了。” “试点和范围?” 听到这话,李世民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道: “爱卿的意思是,银行和那国债可以先在小范围内部测试?若是效果明显的话,便可以推广至全国?” 马周点了点头。 “这便是微臣提及魏县子带给臣的灵感和启发,事实上,也不只是这个方案,在朝廷中许多事情上,都可以按照这个办法去做。 即先划一个范围,然后小心尝试,大胆求证,甚至如果有几种不同的意见也没有关系,可以进行分组实验,相互对照,最后以事情的结果和效果来确定存留。 魏县子将这种方法称之为控制变量对照法……” “这小子……怎么脑子里总能生出这种奇怪玩意呢!”李世民忍不住赞叹道。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了马周所说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了。 是啊! 对于一个不太明确的政策,如果贸然实施,定然有可能引起骚乱,可如果错过了实施的黄金时间,则会后悔莫及。 可用了这什么控制变量对照法则是不同。 不但能将变数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更可以让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几波人都闭上嘴。 最后再以结果论输赢,让人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这方法虽然听上去古里古怪,可李世民知道这是走的正道!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爱卿这便拟旨吧,先将银行的事情在长安以及周边郡县设立试点,若是效果明显,到时再推广到全国也就是了!”李世民笑道。 “微臣领旨!” 马周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快速退下,去草拟诏令去了。 今日能得到李世民的夸赞,将他与魏征相提并论,已经足够让马周欣喜很久了。 他准备在拟完诏书之后,再去魏府上走上一圈,进行拜谢。 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想向魏叔玉表明,不管皇帝怎么说,他马周还是魏家的人! 马周离开之后,宫殿里便只剩下李世民一个人,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不过彻底解决了银行的事情,倒是让他心情显得极为不错。 他让内侍送来了一些酒水还有吃食,便坐在案桌后面,一边吃喝着,一边随意地翻看着奏折。 就在这时,老何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个东西送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哦?你来的正是时候,朕正觉得无聊呢,说说看,长安今日又发生了什么趣事,让朕解解闷……”李世民接过东西,并没有打开。 事实上,这也是他和老何的默契。 每日老何都要去坊间转转,给李世民打听回来一些坊间的趣事传闻,以供李世民消遣之用。 而且一般情况下,李世民也不会细看,只是听老何口述便足够了。 然而,这一次,老何却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面有难色道: “陛下……还是自己看吧,事涉皇家,老奴不敢多嘴……” “嗯?” 听到这话,李世民微微一愣。 想不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怎么好端端的,有什么事能涉及到皇家呢? 带着这份好奇心,李世民翻开了老何带来的消息,片刻之后,便听到高台之上,传来了李世民咆哮的声音。 “魏叔玉这狗东西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打算盘打到长乐的身上来了!他一个小小的子爵,竟然也敢替长乐做主,嫁娶之事?” “此事已经在外面传开了吗?”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李世民忍着怒气问道。 “回禀陛下,此事说来也巧,是老奴手下一个娃娃出城办事,碰巧遇到的,当时只有魏县子还有那王仲德两拨人,并无闲杂人等在场。 魏县子自不必说,只是那王仲德万一要是将此事张扬出去,那长乐殿下的名声……” 老何有些担忧地看着李世民。 只要魏叔玉不傻,自然是不会在外面乱嚼舌根的。 可王仲德却不一样。 依那人的德性,若是不加以“提醒”的话,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弄得满长安人尽皆知。 到时候,不管输赢,长乐公主的名声都是极为不利的。 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此事你办的极好,这样,魏叔玉那边你先不用管,你带着朕的口谕,去王仲德那边‘提点’一下,若是有人信口开河,让朕听到了不利于长乐的消息,朕不介意将其送给长乐,当个内侍奴仆玩玩……” “嘶……” 听到这话,老何只觉得腿下一阵寒意袭来。 “卧槽!陛下这意思明显是王仲德如果不识好歹的话,就去当太监啊……是啊!如果这消息真被传播出去了,也只有这样才能挽回公主的名声吧……” 李世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至于那打赌的事情,若是那魏叔玉赢了,便罢了,若是输了……哼哼,朕也要他知道为师钢鞭的滋味…… 这小子,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真当朕不敢拿你怎么样嘛!” 李世民气得一股脑将酒水全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下面人来报,说是魏县子在外面求见。 “嗯?他还敢来?”李世民语气不善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锦衣卫 在内侍的带领下,毫不知情的魏叔玉带着制作好的麻将,屁颠屁颠地走了进来。 然而,还没等他对李世民行礼,就看到一旁的老何在冲自己使着眼色。 “我去,老何这人几天没见,咋还学会抛媚眼了?还是说眼睛出了问题?” 魏叔玉直接给无视了,只想着快点把麻将这东西拿到李世民跟前,便行了一礼,恭声道: “微臣参见陛下!” 谁料他话音刚落,龙椅上便传来了一道冷喝的声音。 “你竟然还有胆子来见朕?瞧你干的这些好事!” “啊?” 魏叔玉一头雾水,就看到李世民将一个纸条一样的东西扔了下来。 魏叔玉捡起一看,不由傻在了那里。 “我去!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前脚他刚和王仲德用长乐公主做了赌注,后脚这份情报便出现在了人家父亲的桌头……别的不说,光是这情报传递的效率,就让魏叔玉吃了一惊。 “莫非陛下也有自己的锦衣卫?光这速度,朱元璋见了也得叫大哥,朱棣见了也得甘拜下风啊!” “锦衣卫,什么锦衣卫?” 见魏叔玉不但不认错,还在那边神神叨叨的模样,李世民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一个情报组织,专门盯着各个大臣的隐私,负责替皇帝打探消息,当然了,后面也可以帮着朝廷刺探刺探军情,抓捕一些罪犯啥的……”魏叔玉大剌剌地说道。 “嗯?” 听到魏叔玉的话,李世民心中不由一动。 这锦衣卫听着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啊! 若是自己有这样一支队伍,那往后那些山东士族,还有那些从别人手下跑过来的武将,岂不是都可以随时监控住了。 看着下面的魏叔玉,李世民不禁有些感慨。 这小子总像一粒永远也榨不干的果子似的,每当你以为这便是对方最后的底牌的时候,却总得出其不意地再给你榨出几滴果汁出来。 “这就是你们那门派传下来的监察之术?算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你还是先给朕说说,你与那王仲德赌约的事情吧!” 李世民摇了摇头,看向魏叔玉,语气中带了点可惜的语气。 “实话告诉你,别以为你拿了长乐公主做挡箭牌,朕就会在科举考试上面给你行什么方便!要是你真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陛下误会微臣了,微臣既然敢拿……那啥……打赌,自然是相信房遗爱他们自己的实力,从没想过让陛下您放水啊!”魏叔玉在一旁解释道。 “噢?这么说来,你倒还挺有信心的,你觉得他们真能高中?” 听到这话,李世民顿时来了兴致。 要知道,对于房遗爱他们的处理,李世民也是有些头疼。 说实话,皇帝与这些重臣联姻,那是从汉朝的时候,就传下来巩固皇权的老法子了。 要说这法子有用吧,在某些时刻,还是管点用的。 尤其当出身某个大臣家族的女子,成了后族,或者有了一位可以夺嫡的皇子时,至少在那大臣的庇佑下,不至于让皇权沦落到别人手里。 算是肉烂在自己锅里的一种安慰。 可当这个外臣势力庞大到可以改天换地的地步时,那么联不联姻其实也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甚至两者之间,有着血缘关系,可该背叛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背叛。 就如同隋唐两朝一般。 到了李世民这一朝,他本是想极力扭转这一局面的,因为有了长孙无忌这一个后族,就完全足够了。 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当成政治牺牲的工具。 或许也是因为他与李建成还有李渊闹翻之后,对于亲情这方面格外看重的原因。 可事与愿违的是,那些随着他一路走来的部下,却逐渐到了功高无赏的地步。 若是这是王朝的中后期,那也无所谓。 反正该打的仗也打得差不多了,给这些人虚封一下,光宗耀祖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要命的是,这才刚刚开始啊! 自他登基以来,后面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自然也有无数建功立业的机会。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是长时间对那些有功之人,不及时给予嘉奖,那以后谁还为你卖命啊! 想来想去,李世民的面前,便只剩下尚公主这一个办法了。 可汉唐终究是不一样的。 在汉代,驸马都尉照样可以上马杀敌,下马治国,比如历史上的第一个驸马都尉,金日磾。 不但是异族王子,到了后来,还混成了汉武帝的顾命大臣。 可在大唐,一旦成为驸马,那便代表着只能做一个富贵闲人了。 对于那些大臣们来说,或许不会有太多怨言。 毕竟不用辛苦,就能享福,也算是一件美事。 可对于一直信奉血统遗传的李世民来说,却未尝是一件好事。 那么多优秀的后生,不能出来为朝廷做事,反倒还要朝廷养着,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魏叔玉,心想着若是这小子真能给朕带了一些惊喜的话,那丽质的这件事情,倒也可以不去追究了。 说到底,嫁不嫁女儿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远轮不到外人置喙。 “信心是有的,但最终还是要看他们几个的临场发挥吧,考试这种事情,九分靠打拼,一分天注定,谁也不敢打包票的……” 魏叔玉想了想,如实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反正该教的东西,他都教了,至于结果如何,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听到魏叔玉的话,李世民点了点头。 要是魏叔玉一上来就拍胸脯,说些打包票的话,他反倒觉得不怎么可信了。 可见这家伙这么说,他心中也不由信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朕就拭目以待了,若是你真能替朕教出来几个有用之才,朕必有重赏!” 经过了魏叔玉这一番插科打诨,李世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打赌的事情虽有不妥,可也是魏叔玉对自己有信心的一种表现。 年轻人嘛,不疯狂点,那叫年轻人吗? “好了,现在说说吧,这么晚进宫,所为何事?”李世民笑着问道。 闻言,魏叔玉立刻将准备好的麻将拿了出来。 “先前恩师让学生打造的东西,学生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弄好了!这不,第一时间就想着给恩师送来嘛……” “你……你是说那麻将弄好了!” 听到这话,李世民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从座位上走了下来。 他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麻将取出几枚,在手里不停把玩着,脸上露出一副满意的神情。 “好!这件事情你干的好啊!有了这东西,朕也就好去和太上皇续续父子之情了……” 说着,压根不等魏叔玉反应过来,便见李世民抱着麻将,直接冲出了大殿。 “传朕旨意,摆驾东宫,同时让太子去将太上皇请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李世民冲出殿外,见魏叔玉没有跟出来,不由又走了回来,笑骂道: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随朕一起过去,一会可要看你小子的本事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太安宫 此时,太安宫中,李渊正斜躺在床榻上,看着远处的烛火,怔怔出神。 在他怀里,躺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子。 女子很是乖巧,或许是知道太上皇最近心情不好,便没有多话,只是安静地在一旁任李渊把玩着。 “哎……” 良久之后,大殿内传来李渊一阵叹气的声音。 “罢了,今日朕没有兴致,你还是先回去吧……” 听到此言,女子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失落的神色。 为了此次侍寝,她可是等了整整半月有余,眼见着今天便能与太上皇行那鱼水之欢之事,却不曾想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要知道,即便眼前这位太上皇已经今非昔比,可是当今陛下对其生育问题却一直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 就在太上皇退位的这几年里面,光是剩下来的公主就有好几个。 作为太上皇的妃子,或许并没有什么好处,可是若是成为了公主或者皇子的生母,那好处可太多了。 毕竟太上皇总有龙驭归天的一日,到时候身为太妃,那日子自是无比的苦寒。 可是有了儿女就不一样了。 最不济也可以被接出皇宫,颐养天年。 那女子这一次过来,明显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却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失败了。 “陛下,臣妾……” 那女子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直接惹恼了李渊,只见后者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 “滚!” 李渊直接一脚踹了出去,嘴里忍不住骂道: “真当朕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这么想要龙种,你倒是有本事去爬二郎的床啊!那个才是真龙天子,你才能当真正的贵人呢!” “陛下……” 被李渊戳破心思,那女子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连忙跪倒在地上,哭泣道: “臣妾从未有过此等心思,陛下如此说话,还不如赐臣妾三尺白绫,好让陛下知晓,臣妾的心里只有陛下,哪有什么二……二郎啊……” “好啊!想死还不容易,朕这便成全你!” 说着,李渊便准备喊人,可是在看到那女子浑身发抖的样子时,又不忍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明明是自己心情不好,又何苦拿这女人撒气。 说到底,能待在这太安宫中的,又有谁不是可怜人呢? 要知道,去年的时候,他还住在如今的太极宫中。 可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便被自己的儿子,从太极宫迁移到了太安宫。 一字之变,待遇却是天壤之别。 李渊知道自己失去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座宫殿,而是作为大唐帝国皇帝的尊严以及权柄。 “哎,你起来吧,是朕错怪了你,你今晚好好歇息,明晚再过来陪朕便是了。” 李渊摆了摆手,示意女子起身。 听到这话,女子立马转悲为喜道: “臣妾明白的,臣妾这就回去不惹陛下心烦,明晚,臣妾再来好好侍候陛下!” 说完,女子给李渊磕了个头,从喜滋滋地退下了。 反正她已经找御医算过日子,这几天都是她的好日子。 错过了一晚,并不打紧。 女子离开之后,宫殿里面再度陷入了死寂之中。 李渊看着那渐渐燃烧的烛火,彷佛看到了自己。 他的年纪实际上并不大,甚至在古往今来的皇帝里面,还称得上年轻。 别的不说,至少在生育能力方面,就足够说明这一点。 可是他的后半辈子,却注定要在这宫殿里面,燃烧殆尽。 就如同这蜡烛一般,明明还有许多蜡油,却只能发出这般昏暗的光。 想到自己半辈子以来的生涯,李渊一阵唏嘘。 他的人生也曾经辉煌过。 他也曾如同神明一样,站在过这世间的巅峰之上。 他也曾麾下谋士如雨,虎将如林。 只可惜,现如今,俱往矣。 陪伴他左右的只有这些随他一起退下来的奴仆侍女,以及这座以“安”为名,却让他内心从未有片刻安宁的宫殿了。 就在这时,宫殿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与李渊模样有些相似的少年跑了进来。 “皇爷爷,孙儿来看您了!” 听到这个声音,李渊愁容满面的脸上才有了几分光彩,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饰,似乎是不想在自己孙子面前表现的太过狼狈。 “都一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好看的,你小子不在前面跟着学习政事,整天往老头子这里跑算怎么回事!” 李渊语气中满是嫌弃,可脸上却带着喜悦的神情。 “那些政事有什么好学的,还是跟着皇爷爷在一起才能长见识呢,别的不说,孙儿只要能学的皇爷爷这一身本事的六成,便知足了。” 进殿之后,李承乾快步走到李渊的身前,乖巧地替对方揉起了肩膀。 “你这油嘴滑舌的本事,是跟魏叔玉那小子学的吧?不错,不错,这做事呢,其实就是在做人,你连对方喜欢听什么话都不知道,那怎么能做成什么事情呢? 就好比现在吧,朕明明知道你小子是在拍朕的马屁,朕偏偏还听得不亦乐乎,你说奇不奇怪?” 李渊闭着眼睛,享受着李承乾的伺候。 他虽然没有办法再去体会什么父慈子孝,可有孙子这份孝心,心里却也是很受用的。 在这之前,他一直担心李承乾会被儿子教育成一个畏首畏尾的道德君子。 作为一个深知儿子秉性的父亲,他很清楚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或许这样的太子符合更符合大臣和儒家的需求。 可作为父亲的李世民,一定在心里是极为反感的。 甚至有的时候,李渊也很想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不过一想到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便息了这样的念头。 不管他初心为何,终究是在挑拨人家两个的父子关系。 终究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地步。 可现在好了,自己的这个孙子一天天心思变得活泛起来,而且待人接物也远比之前干练许多。 看来,那个叫做魏叔玉的小子,对这位太子影响很大啊! 李渊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什么,出声道: “对了,说起这个,朕倒是想起来了,那小子不是夸口说要陪朕再大战三天三夜吗?怎么最近没怎么见他进宫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最佳人选 听到李渊的话,李承乾微微一愣。 没想到太上皇居然对魏叔玉如此上心。 “他呀,这几日怕是正在弄科举的事情呢吧,我听说他那边学堂里有几个官宦子弟,都报名参加了这一次的科举,房遗爱就不用说了,您的老部下唐俭之子,唐善识也参加了呢。” “唐俭的儿子?”李渊吃了一惊。 唐俭可谓是李渊的老部下了,深得李渊的信任。 没想到,唐俭的儿子居然会和那魏叔玉又厮混在一起。 “可他们不是应该走得门荫的路子吗?那唐俭是疯了?居然让儿子参加科举,这万一要是考不中,那岂不是要成为长安城的笑柄了。” 李渊一下子为自己老部下操心起来。 “这就不知道了,孙儿还听说魏叔玉今日还与那王家子弟在城门口起了一场冲突,说是拿长乐做赌注,要是败了,就让长乐嫁给那王家子弟呢。” 李承乾添油加醋地将城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果然瞬间激起了李渊的怒火。 “啥!丽质都被卖出去了?这如何得了!来人,给朕摆驾,朕要去太极宫!” 李渊刚穿好衣服,突然身形停顿了起来。 他狐疑地看了李承乾一眼,似笑非笑道: “若是你所言非虚,那这消息早该已经传到了二郎那里才是,你却为何一点都不着急?” 李渊狠狠瞪了李承乾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老实交代,这么晚来朕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眼见李渊真生了气,李承乾这个时候也不好再演下去了,连忙认怂道: “皇爷爷,其实……是父皇找我来,请您一起去东宫的……” “二郎?” 听到这个名字,李渊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落寞。 “二郎要找朕,不会自己来吗?还得要你过来传话?这是心虚了?呵呵,父子猜疑到这个地步,真是可悲啊!” “皇爷爷,孙儿说些话,您不要生气啊,其实父皇一直都来看您的,只是每一次您老人家都冷着一张脸,让他多少有些下不来台,这才渐渐疏远了呢。”李承乾壮着胆子说道。 “呦,照你这么说,合着还是朕的错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天下只有狠心的儿女,却没有无不是的父母,朕养他,教他,甚至连皇位都给了他,冷着个脸怎么了,就算刀斧加身,他也不该有什么愠色!” 李渊眉头一挑,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一部分怨气。 可打开的话匣子很快便合上了。 “去去去,朕和你这毛头小子有什么好说的,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滚蛋吧!记住,下一次要是还想当说客的话,就不要进我太安宫的门了!” 李渊摇了摇头,转身便躺在了床榻上,只给李承乾留了一个后背。 望着眼前的一幕,李承乾立马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皇爷爷,其实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魏叔玉他用上等的玉石,重新制成了一副麻将,难道你也没有兴趣玩玩?” 李承乾说完这句话,便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 谁料到这个时候,却见李渊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嗯?那小子重新做好了一副麻将?你带来了吗?让朕先瞧瞧!” 说着,李渊像个孩子一般,在李承乾身上找来找去,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见状,李承乾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那东西现在就在我东宫放着呢,皇爷爷只要移步过去,便能看到了!” “真的?你可莫要诓我?”李渊激动道。 “千真万确!别的事情,孙儿或许敢扯谎,可是在皇爷爷面前,孙儿哪有那个胆子啊!” 李承乾连忙说道。 李渊看着李承乾很久,不知道是真为了麻将心动还是因为在李承乾的脸上,看到了李世民年轻时候的模样,沉吟了片刻之后,最终叹了口气道: “罢了,罢了,你这大晚上过来一趟,朕总不能叫你白跑了……还愣着干嘛,还不叫人侍奉朕更衣,摆驾东宫!” 听到这话,李承乾顿时面露喜色,直接朝外跑去,把内侍和宫女叫了进来。 没过多久,李渊便换完了衣服,然后乘着龙辇与李承乾一起朝东宫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东宫内。 看着眼前的这副冒着珠光宝气的麻将,李世民的心情有些忐忑。 “派人去门口看看,太上皇过来了没有!” 这句话,李世民已经记不得自己说了多少次了。 他这边下令,老何便夹着小腿,一溜烟得跑到宫门外看了一眼。 等到回来的时候,脸上依然挂着失望的神色。 不用多问,宫门外,还是迟迟没有太上皇的影子。 “这承乾,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将来朕怎么把这重担交给这小子啊!哎,要是青雀在这里便好了,那小子鬼点子多,一定可以有办法的!” 李世民在一旁絮絮叨叨,魏叔玉却是听不下去了。 “恩师,话也不能这么说,弟子觉得这件事情,也只有太子出马才能有戏!” “噢?这是为何?”李世民疑惑道。 魏叔玉笑了笑,说道: “陛下想想,以太上皇的性子,是喜欢规规矩矩的太子呢?还是古灵精怪的越王殿下呢?” “都是太上皇的亲孙子,这里面还有什么区别吗?”李世民眉头微皱,脸上有些不满。 “当然有区别了!恩师,你想想,你好好想想……”魏叔玉说完这句话,便缄口不言了。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这位弟子,忽然猛然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是啊! 虽说这两个孩子都是太上皇的亲孙子,可李承乾代表着的人伦正理,堂堂正正的嫡子嫡孙。 李泰从性格上或许很讨喜,可是在李渊的眼中,这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李世民的缩小版。 尤其是每每看到李承乾被李泰欺负时,只会激发起李渊更强的保护欲。 所以在请人这件事情上,李承乾从一开始便是最佳人选。 说到底,太上皇对当年故太子李建成的事情,可是一直耿耿于怀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白板 “那你觉得,太子能把太上皇请过来吗?” 在经历了一波头脑风暴之后,李世民不禁有些心虚了。 “差不多吧,这个还是主要看太上皇的意思,其实陛下你也知道,麻将这东西不过是个引子而已,具体来不来就看太上皇对您到底怎么看了……”魏叔玉如实答道。 今天晚上,当李世民让他一同出席这一次祖孙三代的聚会时,魏叔玉还是有些懵逼的。 毕竟谁都知道李世民与太上皇之间的不愉快。 这个时候,夹在中间,往往都是最难做的。 其实比起这个,魏叔玉更加好奇的是,李世民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想着要修补与太上皇之间的关系。 要知道,现如今的李世民对大唐的掌握,可以说是与日俱增。 随着其威信的建立,往后还有没有人再提起太上皇都两说呢。 “容弟子斗胆一句,恩师这个时候请太上皇过来是为了什么呢?”魏叔玉实在憋不住了,开口道。 闻言,李世民不由叹了口气。 “哎,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跟着太上皇一路过来的有些老人,需要动上一动了……” 眼下已然到了贞观四年,那些从武德那些年过来的李渊一朝的老人们也到了该换一换位置的时候。 一次性动这么多人,自然很容易引起朝野非议。 尤其是李世民在登上皇位的这件事情上,做的有些不太地道。 若是再一连拔掉这么多老人,那可就有些压力山大了。 因此,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便是请太上皇李渊出山,由李渊去和自己的老部下们做一做思想工作。 一想到这些,李世民嘴角就带着一丝苦笑。 现如今,自己的那位父亲连和他见上一面,都有些 磕磕绊绊的。 再让他来帮自己搞定眼下这件事情,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李世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知道是茶水太苦,还是因为自己的心情太差,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或许做皇帝便和这喝茶一般,再苦,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接着就看到老何一脸狂喜的跑了进来,嚷嚷道: “陛下!来了!太子和太上皇一起过来了!” 听到这话,李世民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不等那边进来,自己已经快步走了出去,去迎接李渊了。 在太子的搀扶下,李渊从龙辇上走了下来。 “父皇!” 李世民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地行了一礼。 李渊垂下眼睑,淡淡道: “朕听说太子这边献上了一副全新的麻将,便过来瞧上几眼,行了,也没啥外人在,就别做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了,进去吧。” 李渊丢下这句话,便直接带着李承乾走了进去。 看着父亲的背影,李世民也只能一脸苦笑。 原本他以为,他这一番低姿态的表现,至少能得到父亲李渊的一两句夸奖。 谁能想到,自己这位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 不过好在,人还是来了。 万事开头难,有了这第一步,后面的事情,说不定还真有转机。 进来之后,李渊的目光便落在了桌子上的那副麻将上。 他挣脱开李承乾的搀扶,快步走了过去。 “你小子倒是没有说大话啊!这副东西确实要比咱们那天玩得竹子片强……” 李渊看了眼边上的魏叔玉,脸上带着一抹笑容。 “那必须的,毕竟是要献给师祖的东西,微臣能不用心吗?”魏叔玉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李渊的夸奖。 “师祖?” 听到这个词,李渊眉头微皱,不由看向了一旁的李世民。 “其实是观音婢收的弟子,便也记在了儿臣的名下。”李世民在一旁解释道。 “原来如此,皇后的目光果然是要比你强啊!这个徒弟选的不错!” 李渊不留情面地刺了李世民一句,听得李世民嘴角一抽,只得陪着笑脸,道: “是是是,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本事,这不,前几天还弄出了银行和国债的法子,说是可以让朝廷挣许多钱呢。 父皇要是想听,儿臣可以向您讲一讲这个东西。” 李世民提到这些事情,明显是有着自己的心思。 他怕一上来就提老臣们的事情,会激得李渊不快,所以把先用这个话题给勾着,待到后面的时候,也就能很自然地带出他想要谈的事情。 “不必了!老子现在不是皇帝了,听这些东西又有何用?”李渊一声冷笑。 都是玩政治的老手了,岂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打算? 所以根本不给李世民展开话题的机会,直接给拒绝了。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玩几圈如何?今天咱们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说着,便看到李渊大剌剌地坐在了桌子旁边,将麻将倒了出来,自顾自地开始洗牌。 见状,魏叔玉和李承乾不由看向了一旁的李世民,却见后者黑着脸,嘟囔道: “还愣着干嘛,没听到太上皇要玩牌嘛,还不伺候着!” 说完,李世民也坐在了李渊的旁边,参与了进来。 眼见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魏叔玉和李承乾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抹无奈。 陪皇帝打牌,还一次性陪两个皇帝,这绝对是空前绝后的壮举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两个人也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魏叔玉坐在了李世民的上位,李世民坐在了李渊的上位,而李渊又坐在了李承乾的上位。 李渊摇了摇骰子,直接摇出了十二点绝杀,直接坐上了庄。 分好牌后,李渊先是直接丢出了一张“白板”。 “白板……”李承乾跟了一张。 “白板……”魏叔玉也跟了一张。 轮到李世民的时候,却见他突然犹豫了起来。 因为在此之前,他本身就有一对白板。 可是在李渊打出之后,他担心惹了自己这位父亲不开心,便忍着没去碰。 谁知这个时候,李承乾和魏叔玉也打了一张白板。 这个时候,他的处境可就有些尴尬了。 若是去碰的话,岂不直接露馅自己早已拥有白板的事实。 是因为想让着太上皇所以才没好意思打出来。 可若是不碰的话,那自己这一对白板也只能捏到死了。 眼看着三双眼睛都朝自己看了过来,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一咬牙抓起一张牌便丢了下去。 “白板……”李世民恨声道。 第二百第十五章 李世民自闭了 “白板?” 看到李世民打出的麻将,李渊脸上不禁露出一丝不满的神情。 在麻将桌上,若是下家一直和上家打同一张牌,那便表示下家在提防着上家,是一种极为不友好的表现。 “怎么,就这么喜欢盯着朕的东西啊?以前是,现在还是,就连麻将也是这副模样,你要是不想和朕打,可以走人啊!何必如此扫兴呢!”李渊若有所指道。 “父皇哪里的话,二郎怎么敢有针对您的意思,实在是单了一张白板,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了……” 李世民有些虚心地解释道,然而下一刻,他便傻在了那里。 因为他赫然发现,随着他们一圈下来,桌子上已经出现了四个白板,然而闹鬼的是,自己手上的牌里竟然还有一个白板俏生生站在那里。 一副麻将,居然有五个白板? 李世民觉得自己要疯了! 也就是说,不管以后接到什么牌,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只要有那个白板在,他永远也胡不了! 因为只要他再打出那个白板,就一定会被认为耍了诈。 这还玩个啥啊! 想到此处,李世民不禁叹了口气。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 刚上手,就拿到了一个天坑开局! 第一时间,他便将目光看向了这副麻将的制造者,魏叔玉这边。 “这小子,该不会是和太上皇一起串通好了,来阴朕吧?” 李世民这一番表现,自然又落在了李渊的眼中,脸上不满之情又重了几分。 “咋了,自己玩不好,就拿小孩子出气?亏你还是一国之君,就这点气量?” 李渊白了李世民一眼,继续摸牌,然后打出一张: “红中!” 李渊打完之后,李承乾跟着来了一张。 “红中!” 魏叔玉同样保持队形,打出了一张“红中!”。 一圈打完之后,几人的目光再度投向了李世民这边。 此时的李世民,刚刚摸到了一张新牌,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喜色。 因为他赫然发现,自己居然马上就要听牌了。 而且这一次赢面可是很大的,毕竟胡得可是二五八万。 可是很快,李世民这难得的喜悦之色便消失地一干二净。 因为他已经看到,那张孤零零的白板在向他招手。 只要他打出白板,就可以听牌,但他知道,要是打出了白板,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看到李世民这副煎熬的模样,李渊继续补起了刀。 “咋了,手里的牌太好了,都不知道要打哪一张了?你该不会还想盯着老子,打红中吧?” 李渊一脸嫌弃,觉得和自己这个儿子打牌简直是一种折磨。 就这反应和速度,连他这个老人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哎,你想打就打吧,真打了红中,老夫还能吃了你不成……” 听到李渊的话,李世民一脸苦笑,心里却是快憋出了内伤。 既然白板是打不了,那便只能拆对子了。 “九万!” “嘶!” 看到李世民的牌,其他三人齐齐发出一阵惊讶的声音。 “呦,想不到二郎还真是一手好牌,这么早就见字了……” 李渊调侃了几句,见没人说话,便将那张“九万”捡到了自己这边。 “吃!” 随着李渊一声叫喊,就见他将“七万”和“八万”同时推倒,然后与那张来自于李世民的“九万”放到了一处。 此时李渊的神情极为得意,还朝李承乾和魏叔玉这边,不停地挤眉弄眼。 虽然只是吃掉了李世民的一张牌,却仿佛是占了多么大的便宜一样。 眼见如此,李承乾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两个“九万”,很自觉的没有去抢自己皇爷爷的风头。 而且陪着笑脸打出了一张: “三饼!” “吃!” 随着李承乾话音刚落,魏叔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嘿嘿,我正愁这夹“三饼”吃不到呢,没想到你就送上门来了……” 说吧,魏叔玉便要将那张“三饼”给捡回来,却被一张大手给死死按住。 “你小子急什么!碰比吃大的规矩不知道吗?” 李渊一脸嫌弃地瞥了魏叔玉一眼,然后直接在自己这边将两张“三饼”推倒。 “碰!” 几番下来,李渊脸上已经红光满面。 “看来朕今晚的运气不错嘛,又能吃,又能碰的,这下再来一个自摸,那就齐活了!” “是是是,师祖的牌运那是相当不错,还以为这一次能让我捡个漏呢,却不想还是被师祖捷足先登了!”魏叔玉在一旁陪着笑脸。 李承乾偷笑地捂着嘴巴。 “还想吃我的牌……想屁吃!” 看着这边其乐融融的三人,李世民看着自己的那张“白眼”,又再次沉默了下来。 “咦,陛下你怎么不说话啊!”魏叔玉不合时宜地关心道。 “说话?说个屁啊!没看到太上皇又吃又碰嘛,一连几圈,牌根本到不了朕的手里,要朕说个啥?说老爹您胃口真好嘛?” 李世民沉着脸,“嗯嗯”了几声。 这边李渊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出牌。 “七万!” 李承乾刚要接着摸牌,就见魏叔玉大喝一声: “都不要动!杠!” 说着,“啪”地一声,将自己三张同样的“七万”推倒下来。 “嘻嘻,幸亏没有吃那三饼,不然我这个杠可就没了啊!不好意思啊!师祖,您这七万,徒孙就笑纳了!” 魏叔玉一脸的不好意思,可手上的动作却是眼疾手快。 看到魏叔玉这边杠了七万,那边李渊和李承乾两人脸色顿时黑了起来。 “你这小子!好好的杠什么七万啊!这下好了!朕的串子被你给搅和坏了!哎,这牌还怎么玩啊!” 李渊有些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而李承乾直接“卧槽”起手,气得想捶桌子。 “你干嘛啊!你就不能不杠这个嘛!和你玩牌,真没意思!” 对于两人的吐槽,魏叔玉置若罔闻。 反正自古以来的规矩,牌桌无大小。 他才不管你是什么太上皇还是太子,谁都别想耽误他赢钱。 魏叔玉杠完之后,又调牌,摸牌,然后打出了一张“东风”。 “恩师,这下终于轮到你了,你加油啊!” 魏叔玉给了李世民一个鼓励的眼神,弄得李世民脸上一阵尴尬。 然而,还没等到李世民摸牌,李渊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东风,碰!” 说着,直接越过李世民将“东风”拿了回来。 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张“白板”,李世民直接被干自闭了。 “哎,朕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第二百四十六章 心结 李世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可是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丝古怪的东西。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就在刚才,太上皇李渊明明已经用七万和八万吃了他的九万了。 那么这个时候,魏叔玉的这个“杠七万”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一副麻将里面,还弄出来了五个“七万”不成? 不过回头想想,似乎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他的手里的白板还在那边罚站呢! 一副麻将里面,既然能有五张白板,那么有五张七万又有什么不可能? 想到这里,方才还愁眉苦脸的李世民,顿时笑了出来。 他之前还一直因为自己没办法打出白板而觉得憋屈,可现在有了这一出,正好给了他脱困的机会。 李世民当机立断,不再犹豫,出声道: “等一下!你这牌有问题啊!方才明明太上皇已经吃过一张九万了,现在太子又打出一张七万,这就已经两张了,魏小子,你哪里还有三张七万啊?莫非是耍诈不成?” “嗯?” 经过李世民这一提醒,李渊和李承乾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看向了魏叔玉手里的那几张七万。 “卧槽!不是吧,你小子怎么还藏牌啊!五张七万,就算你想杠,也可以换个别的啊,太蠢了吧!”李承乾表现的一惊一乍的。 毕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多半是抱着好奇的心思。 倒是李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想道: “学到了,学到了,原来还可以这么玩?那是不是说,只要以后准备好两副麻将,就可以偷偷换牌了? 只不过不能像魏小子这么傻就是了,都是明牌了,还乱打,活该被人抓个现行!” 望着眼前的五张七万,魏叔玉也是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要说,这绝对不是我搞的鬼,你们信吗?”魏叔玉讪讪一笑。 其他三人全都投来鄙视的目光。 麻将的玩法是你发明的,这副麻将又是你亲自督造的。 这会出了岔子了,就连忙甩锅推责,你真当大家傻呢? 眼见众人不信,魏叔玉叹了口气,便将所有麻将全部揭开。 等到清点了之后,就在下面发现,整副麻将之中,少了一个东风,还有一个六条。 “真是奇了怪了,少了一个牌我能理解,毕竟咱们这边多了一个七万嘛,不过这少了一个六条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有人手里多牌嘛?” 魏叔玉看向其他几人。 到了这个时候,胡不胡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李渊和李承乾两人也自然地将手上的麻将全部推倒。 两人的牌面并没有什么异常。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再次看向了李世民这边。 “陛下,您手里拿的是什么牌啊?能给大家看看不?”魏叔玉好奇道。 “这……”李世民微微一愣。 没想到一会的功夫,绕了一圈,最后还是绕到了自己的头上,索性也不愿再做挣扎了,直接将牌推倒。 看到李世民的底牌之后,其他几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咦!陛下,你手里怎么还有一张白板啊?您这不是早早都听牌了吗?为啥刚才还打九万啊?” “是啊!父皇,要是您打了白板,估计再过两轮,就要自摸了,哎呀,您怎么硬生生把能胡的牌给拆了啊!” 现场之中,只有太上皇李渊一个人沉默不语。 因为他在看到那白板的一瞬间,便明白了自己儿子的想法。 按照流程来说,当李渊第一次打出白板的时候,李世民便可以选择碰的。 可是他没有,这是因为要让着自己这个父亲。 后面等到李承乾再打出白板时,为了不露馅,李世民也不能碰,否则之前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再后来,到了魏叔玉这边打出白板的时候,自己这位儿子怕是已然察觉到,一切都晚了。 若是碰了白板,就会闹出五张白板的糗事。 最后只能含泪硬生生拆掉自己的好牌了。 想通了这些,李渊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既是对如此煞费苦心感到无语,然而在内心深处,却隐隐还是有些触动的。 这么些年,二郎终究还是有些成长的。 至少开始在意起自己这个父亲的感受了。 李渊手里将牌一推,指了指魏叔玉的鼻子,笑骂道: “罢了,打牌打到这个份上,还有个甚意思啊!你这小子,倒是夸得海口,结果连一副像样的麻将都搞不好,还不赶紧滚蛋,出去找人把牌弄回来!” 闻言,魏叔玉看了李承乾一眼,两人便极为默契地告罪离开了。 现场只剩下李渊和李世民两个人,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良久,只见李渊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床榻上,没好气道: “说吧,费了这么大劲,把为父请过来,是朝廷上遇到了什么难事了吗?二郎是打算去动动那些老家伙们了?” 听到这话,李世民心里不由一惊。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太上皇,居然对朝廷的动向如此清楚,而且还能如此敏感察觉到自己的需求。 他不由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父亲。 他发现自己的父亲,确实苍老了许多。 最近这两三年以来,两人虽说也共同出席过一些场合,可也没有坐的如此之近。 在外面,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放大,误解。 两个人也早都习惯戴上面具,装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可眼下,看着太上皇李渊脸上那抹关心的神情,李世民只觉得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般。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当初他还是秦王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他,一心只想建功立业,遇到了难事也会经常来找那位无所不能的父皇。 当时,他听到的最多的一句便是: “二郎,莫慌,有什么事情你说给为父听听,有为父在,诸事莫怕!” 时间一晃,当初的秦王如今已经成为了大唐新一任的天子,而那位父亲却似乎一直都没有变化,还是在为自己的儿子操着心。 只是在操心之余,脸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之色。 毕竟当初那件事情,是他深深伤害了父亲的心。 或许是时候,打开这个心结了吧…… 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下一刻,就看到他极为隆重地朝李渊跪了下来。 “父皇,二郎的确有件事情,和您商量……” 第二百四十七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看着跪在地上的李世民,李渊神情一下子怔住了。 其实从打麻将开始,他便隐约觉得自己儿子这一次似乎在处处有低头的意思。 可是在看到对方真的跪在自己脚边时,还是有些震动的。 毕竟这还是近些年来,父子两个人第一次敞开心扉。 李渊叹了口气,朝李世民摆了摆手,道: “起来吧,这里只剩下你我父子两人,用不着这些虚礼……” 李世民闻言,知道太上皇这是愿意和自己进行交流,心中不由松了口气,连忙站了起来。 方才,他真的担心自己跪下之后,李渊那边又说出一些冷言冷语,一时间,要是弄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那可就太尴尬了。 “其实儿子这次过来,主要是想问问,父皇对于跟着您的那些旧臣们,有没有特别需要恩遇的?” 李世民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太上皇时期的旧臣中,除了萧瑀和唐俭之外,还有许多仍然在眼下的朝廷里面担任要职。 倒不是说这些人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新人总要有上进的空间。 一朝天子,一朝臣,许多人做事的风格与他这个大唐天子其实并不怎么合拍。 李世民还是更愿意使用自己这边的臣子。 “怎么,你觉得他们碍事了?你想动哪一个,说说吧?”李渊对李世民的要求并不意外。 “这……”李世民有些为难地看了李渊一眼,没有吭声。 见状,李渊不由深吸了一口凉气,神色复杂地笑了起来。 “好家伙,我的二郎啊!你该不会是打算把所有武德朝的臣子,都给弄走吧?你就这么讨厌他们?” 面对着李渊的不解,李世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父皇明鉴,当初跟着您的臣子里面,除了那几个特别厉害的之外,有不少的一部分,只是投机站好了队,除了自身家世之外,并无当官的能力,眼下大唐百废俱兴,缺的是肯干实事的人,那些旧臣吃着朝廷的俸禄,却对儿臣的政令推三阻四,懈怠懒政,这样的人,您说还能留着嘛?” “好一个投机站好了队?你可知道,若是当初没有这些‘投机取巧’的人,咱能打过那些对手吗?” 李渊似笑非笑道: “二郎,你总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吧?” 眼看着父子两个又要吵起来,李世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想在这些事情上面再做纠缠了。 “好吧,既然如此,儿子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你看看,又急了吧?朕还有没把话说完呢,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李渊从桌上拿起了麻将,然后自顾自地摆放了起来。 “朕不是不让你免掉他们,而是想让咱们李家落得个善始善终的名声,只要你能给他们安排好去处,给他们子孙谋一条后路,那谁还能在这件事情上,对你嚼舌头?” 李渊看着李世民,意有所指道: “你方才不是说,最近朝廷要推行银行和国债的事情吗?你大可以让这些人去试试看,优胜劣汰,能办事情的,你看在为父的面子上,将其留下,做不来事情的,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其开掉,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听到李渊的话,李世民心中不由一喜。 没想到太上皇这一次,居然如此通情达理,这么好说话的模样,一度让他以为出现了幻觉。 “你先别忙着高兴,朕之所以答应你,也是有条件的……” 李渊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还请父皇示下,儿子一定照办!”李世民连忙答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每旬,你都得陪朕打一次麻将,如何?”李渊看着李世民,脸上带着一抹笑容。 “就……就这?”李世民微微一愣,一脸错愕。 “怎么?连为父的这一点要求,都没有办法做到吗?”李渊失望道。 李世民疯狂摇着脑袋。 “不!既是父皇的要求,儿子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父皇您的要求,似乎也太简单了……” “简单么?那你这些年怎么都没来陪朕呢?”李渊的声音带着些淡淡的幽怨。 李世民闻言,默不作声,只是再度跪在了李渊的脚边,将脑袋深深贴在了地上。 “好啦,其实那些旧臣们,跟着朕也早都享受了荣华富贵,老子才懒得管他们过得好不好呢,倒是你,我的二郎,朕希望你以后,能够放下那些包袱,逝者如斯夫,人这一辈子,谁又没有遗憾的事情呢,放下吧,都放下吧……” 李渊抚摸着李世民的脑袋,一脸唏嘘。 李世民红着眼睛,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剩下重重地“嗯”了一声。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去歇息吧,回头让那魏小子将麻将修补好了,再送进宫了,下一次咱们爷俩可就要在牌桌上,一决高下了!”李渊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语气变得轻松了起来。 闻言,李世民也是笑了起来。 “好!那父皇可要准备够银子了,儿臣下一次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说着,父子两个人相视而笑,笑声直接穿过整个东宫,传向了外面。 这些年来,所有的不愉快,误会,幽怨,也随着这笑声,烟消云散。 两代帝王,一对父子的心结,在这一刻似乎也终于解开了。 东宫台阶外。 听着身后传来的笑声,李承乾和魏叔玉两个人也是觉得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不瞒你说,孤刚才出来的时候,真怕父皇和皇爷爷两个人又吵起来,那样子,孤夹在中间,可就左右为难了……” 李承乾坐在台阶上,无聊地弄着自己的袍子上的玉坠。 “不会的,既然太上皇肯来,就表明他心中还是很在乎陛下的,不至于就这样撕破脸。”魏叔玉笑着道。 “那你说,他们刚才聊得什么啊,怎么会如此开心?”李承乾一脸好奇道。 魏叔玉摇了摇头。 说起来这对父子,也都是个可怜人。 也不是说李渊就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坐在了皇帝的那个位子上,就不能既要也要。 历史上既要也要的帝王,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从赵武灵王开始,这就注定是一个走不通的路。 好在现在,两个人尽释前嫌。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魏叔玉轻轻一笑,却见李承乾忽然站了起来,朝自己恭敬行了一礼,道: “师弟,这一次多亏有你,父皇和皇爷爷才能又放下了那段心事,还望你受孤一拜!” 魏叔玉连忙侧身避开了李承乾的大礼。 “要谢,还是谢麻将吧,要不是这玩意,怕是两人也难以破冰……” 闻言,李承乾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对了,以师弟的行事风格,不该有如此疏忽啊,怎么会弄出来五张白板这样的事情呢?” 听到这话,只见魏叔玉从怀里又掏出了几张多余的麻将,笑道: “若非如此,咱们这会还在陪他们打牌呢,这件事情能这么快有眉目吗?” 看着魏叔玉手里的麻将,李承乾如遭雷击般傻在了那里。 “卧槽!你居然是故意这么搞的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珍贵的信任感 魏叔玉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将那副麻将原本确实的两张牌递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回头记得把这两张牌换回去,这副麻将也就成了……” 李承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之前魏叔玉和王仲德打赌的事情。 “说实话,这一次你真的不应该拿丽质打赌的,这一次听说父皇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出的考题,房遗爱他们几个真的有把握嘛?”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魏叔玉笑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真话了!看你笑得如此轻松,难道还真被你们猜中了考题不成?”李承乾一脸激动地说道。 却见魏叔玉摇头道: “说实话,那就是没有把握,可难道没有把握就不做了吗?在这个问题上,我选择相信他们……” 魏叔玉说完话,便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独自离开了。 明天就是科举的日子,房遗爱他们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看着魏叔玉越走越远的背影,李承乾愣在当场,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选择相信吗?” 这个词语对于他这个储君来说,似乎有些陌生。 从小被当做太子长大的他,就被一直告诫着,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就不可以去相信任何人。 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对自己产生致命的一击。 “信任”的代价对于普通人来说,顶多的失去一个朋友,或者损失一些钱财。 可对于一个大唐的继任者而言,这个代价就有些沉重了。 那损失的极有可能会是一座江山。 “信任对孤来说,确实有些奢侈了……哎,且走且看吧……” 李承乾叹了口气,径直起身,然后将魏叔玉给的麻将揣到了怀里,然后朝着东宫走去。 这个时候,想来李世民与太上皇两人的交流也应该结束了。 回想着之前盘旋在心里的那个问题,李承乾喃喃道: “父皇和皇爷爷对于他这个太子,应该是信任的吧……” 很快,李承乾嘴角便露出了一抹苦笑。 果然,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 其实许多事情,他都已经看到了端倪,只是很多时候选择性忽视罢了。 答案早就已经在那里了,不是么? 在天家,并没有“信任”生存的土壤。 想到这里,李承乾忽然悲从心中来,也不愿意再迈入东宫里面,而是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漫漫长夜,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笑声,李承乾早已没了之前发自于内心的喜悦,而是变得沉闷下来。 他这才明白了,今日这一局,李世民与李渊仍是各自表演罢了。 其中多少为了政治,多少为了亲情,那恐怕也只有天知道了。 …… 魏叔玉回到家里之后,便直接呼呼大睡。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才在下人的催促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自从母亲裴淑华回归魏家之后,侍候魏叔玉的人也由原本的精神小伙,变成了裴淑华这边的贴身丫鬟。 魏叔玉也终于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美妙人生。 用过早饭之后,魏叔玉罕见地没有出门,而是选择在家里等待着科举那边的消息。 与之前的考试不同,由于这一次是李世民亲自出题,所以只考“策论”一题。 形式上是由李世民根据当前朝廷实行的一些规章制度,或者治国理念,提出问题,考生需要围绕这些问题,做出回答。 属于含金量最高的一种。 上榜的人,便可以称之为进士。 榜首为状元,榜眼次之,第三名为探花。 除了这个,常见的还有考“明经”科的,这个是侧重经义,说白了就是考记性和理解能力。 不过这个比起制举,就显得有些水分了。 故此才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 意思是,一个人三十岁考中明经,已经算“老人”了。 那些天资卓越的,怕是十来岁都有人考上了。 可是若是一个人到了五十岁才考中进士,那一样会受到所有人的羡慕。 因为在唐朝的时候,进士科录取人数极少,每科仅录取二三十人。 由此可见其稀少和可贵之处。 在魏叔玉等待结果的时候,下人过来禀告,说是长孙冲与程处默过来寻他。 魏叔玉只好来到了大厅这边,便看到两人全都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哎呀呀,我这是出现幻觉了吗?按照时间来算,两位不是应该出现在考场上才对嘛,咋会来我这寒舍呢?” 魏叔玉看着两人,似笑非笑道: “还是说,长孙大人和程将军让让你们回去给家里帮忙的事情搞定了?” 原本长孙冲和程处默都说好了要与房遗爱一同参加科举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被自己家里给叫停了。 而且还在复习的关键时刻,被叫回去说是给家里帮忙,实际上却是筹划银行和国债的事情。 对于两人这种不讲“义气”的行为,魏叔玉自然是不留情面地批评的。 “哎呀,大哥,你就别埋汰我们了,我们倒是也想参加考试啊,可老爷子把祖宗排位都搬出来了,说是我要是考不中,他就把排位都给烧了,省得让祖宗蒙羞……你说,我有啥办法啊?” 长孙冲一脸尴尬地低着脑袋,只是辩解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自信。 见状,一旁的程处默却是看不下去了。 “屁的蒙羞!都到这会了,你还想糊弄阿爷?” 程处默看向魏叔玉,如实说道: “其实就是长孙大人还有我爹想一起搞那个银行的事情,让我们两个来找你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什么路子。” 闻言,魏叔玉点了点头。 他没有着急说什么银行的事情,而是看向了长孙冲和程处默两人,问道: “难道你们就不关心一下遗爱他们几个今日的考试吗?” 听到这话,长孙冲和程处默两人脸色微白,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 “自然……自然是关心的,可这一次毕竟是由陛下出题,就算遗爱他们再怎么用功,怕也是……怕也是……” 后面的话,长孙冲和程处默没有继续说出来。 但魏叔玉却已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怕也是考不上,是吧?”魏叔玉看着两人,忽然反问道: “可万一要是他们考上了呢?你们又当如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宁要我负天下人 “这……” 听到魏叔玉的话,长孙冲沉默了下来,似乎也是觉得自己有些急功近利了。 “既然阿爷看好遗爱他们,那这次考试,他们肯定没问题了。”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程处默在一旁打起了哈哈。 不过魏叔玉却似乎不想在这里多做纠缠,而是换了个话题道: “说说吧,对于银行的事情,你们家里是怎么想的?” 闻言,长孙冲和程处默对视了一眼,都从魏叔玉眼中看到了一抹冷淡的神色,心里不由一怔。 两人不由想起了上一次在围猎的时候,家族为了试探魏叔玉而进行的那一次谈话。 那一次做完事情之后,他们心中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可谁曾想到,这一次他们为了家里的事情,似乎又站在了兄弟们的对立面。 无奈之下,两人也只得将家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听完之后,魏叔玉点头道: “银行的事情,事关朝廷,我劝你们两家不要牵扯进去,否则现在银行规模没有那么大,而且还处在推广阶段,朝廷或许还能容忍你们进来分一杯羹,可往后若是银行发展起来了,那你们到时又该如何自处呢? 至于那国债……倒是可以多买一些,毕竟陛下乃是少有的一代明主,大唐在陛下的治理下,一定会走向盛世的。” 魏叔玉说完,长孙冲和程处默两人的神情明显变得暗淡了许多。 原本两家是想着趁银行开张之际,也能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开办银行的分支,一来可以理解为对朝廷银行业务的支持,二来也可以名正言顺借此机会,捞上一笔。 可现在魏叔玉这么说,显然没有达到两人预期的那样。 “兄长,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长孙冲不死心道。 魏叔玉摇了摇头。 要是这钱那么好拿,他又何必将自己的股份几乎全部送给了皇后娘娘当做“束脩”? 他搞不懂,像长孙无忌和程咬金这样的顶级权贵,都已经位极人臣了,为什么还要冒如此风险去赚这热钱呢? “你们两家,应该不缺钱了吧?干嘛一定要凑这个热闹呢?” 闻言,长孙冲和程处默一阵苦笑。 “兄长说笑了,我们两家虽说面子上还过得去,可也算家大业大,光是族人就有几百号,这么多人吃穿用度,没了银子怎么成……” “是啊!阿祖,你不在军营你不知道,别看我爹平时疯疯癫癫的,可往军营里没少贴钱,你不给钱,那些士兵又怎么会给你卖命?上阵杀敌啊,这简直跟个窟窿似的,害怕的很……” 魏叔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爱莫能助。 眼见事情谈到了这个地步,再留下去,只会越来越尴尬,长孙冲和程处默也只好告退离开了。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长孙冲想了想,对着魏叔玉说道: “兄长,要是……要是遗爱他们高中了,到时候庆功宴上,可一定要叫我们啊,咱们都是兄弟,大不了酒水钱由我们承担好了!” 程处默也看向魏叔玉,没有说话,但目光中竟带着一丝哀求的神色。 魏叔玉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两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两人走后,薛仁贵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从厨房那边拿了一块枣糕。 “少主,你干嘛不和他们直说呢?明明是他们不讲义气,连房公子最重要的考试都不在乎了,你还给他们留面子是为什么?” 魏叔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追忆的神色。 记得他刚来到大唐的时候,和他玩得最好的便是这几个家伙。 头上戴花的长孙冲,一身中二气息的程处默,还有就是酷爱关公的房遗爱。 那个时候,大家没有什么利益纠纷,主打的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玩得开心。 可随着后面许多事情的变化,各方利益掺杂起来之后,许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自家老爷子的身份洗白成功,从一个判臣一跃成为了太子少师,东宫属臣。 这个变化,对于别人或许没有什么重要的,可是对于长孙无忌以及程咬金这样的大臣可就不一样了。 魏征的儿子,当然没有关系,后辈们随意来往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若是太子少师的儿子,那身份就变得比较敏感了。 如果还走得太近,在别人眼中,就会被解读成支持太子的势力。 而这,恰恰是长孙无忌和程咬金不想看到的。 他们从来都是坚定的保皇党,只会无条件站在李世民这边。 至于李承乾和李泰,他们的选择也很简单,谁赢了便支持谁。 政治斗争从来都是这么冷酷的。 在这一点上,反倒是房玄龄最无所谓。 他们家的长子,到时候肯定是要尚公主的,现在房遗爱又打算走科举仕途。 能成自然是最好的,就算成不了,起码也能成为一个富贵闲人。 因此反倒看得豁达许多。 “毕竟兄弟一场,有些情分还是要讲的,至于事后怎么样,那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魏叔玉淡淡一笑,他不是慈善家,更不想去讨好每一个人,做人做事,只要做到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薛仁贵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若是单纯论武艺,他敢保证自己在长安绝对是前三甲的水准。 可是在人际关系交往方面,他却只能是一个小白。 这种时候,魏叔玉便是他学习研究的对象。 “少主的意思是,宁要我负天下人,休要天下人负我吗?”薛仁贵好奇道。 听到这话,魏叔玉差点把茶水给喷了出来。 这句话是曹操被黑得最狠的一句话,人家原话明明是“宁要我负人,莫要人负我……”,经过《三国演义》传播之后,一下子就变了味道。 不过想到《三国演义》不正是自己编写出来,然后给薛仁贵几个无事拿来消遣的东西,魏叔玉也就只好认栽了。 回旋镖回到自己身上,希望曹孟德大人大量,可不要怪我。 魏叔玉没好气地拍了拍薛仁贵的脑袋,笑骂道: “赶紧吃你的枣糕吧!吃完了就去礼部门口那边等着,要是出榜了,第一时间回来通告消息!明白不?” 第二百五十章 笔走龙蛇 此时,考场上。 在考官宣读了考试的注意事项之后,试卷已经被发了下来。 房遗爱今天穿着一身青衣,在所有考生中,显得极为普通。 他与矿场学堂的几个考生,被分别安排在考场的角落里。 房遗爱抬头看了眼其他人,见其他人都是眉头紧锁的模样,心下不由一惊。 “糟糕!莫非这一次陛下所出的题目,竟然难到了这个地步吗?竟然让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 房遗爱看了眼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那个男子,好巧不巧的,那里坐着的正是来自于五姓七望王家的王仲德。 见对方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无处下手一般,房遗爱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这一次题目对于大家来说,都挺难的。 这样也好,即便是自己考的太差,总算也有借口遮掩过去。 房遗爱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眉头一下子又皱了起来。 因为他这才想起当时在长安城门口,魏叔玉与王仲德之间的赌约。 要是自己真考砸了,那就不只是丢人那么简单了,怕是连大哥魏叔玉也要给牵连进去。 “房遗爱啊!房遗爱,你可以一定要支棱起来啊!” 房遗爱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脸上传来的疼痛终于让他的心思给冷静了下来。 这时,考官也走到了他的身边,将试卷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现在还是发卷时间,考生们只可以看,而不能作答。 需要等到所有考卷都已经发放完毕了,考官宣布开始,才可以正式答题。 房遗爱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朝试卷上看了过去。 只见试卷上写道: 《管子》曰:“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 然则为国取利,当以何为本?昔者太公治齐,通商工之业;管仲相桓,富国强兵。或言利民即利国,或言聚敛可资国用。今欲使国库充盈,百姓安乐,当何以权衡?试申论之。 这是一道策论的题目。 题目通过引用春秋时期人物,管仲的治国理念,让考生们有感而发,去明晰利国和利民之间的关系。 看着眼前的这道题目,房遗爱一下子给愣住了。 不是因为他觉得这道题目有什么困难之处,而是觉得自己该不会产生了某种幻觉了吧? 因为类似的题目,他曾经在魏叔玉那边的题海战术里面,做过许多道。 有的题目难度,甚至要比眼前这道题目还要难! “这便是陛下亲自编纂的题目?就这?” 房遗爱先是一阵疑惑,紧接着脸上便露出了狂喜之色。 因为他已经想到了该如何破题了。 这道题目本身,只是让考生们去谈论利国与利民之间的联系与区别。 可要是只谈论了这些,凑合及格或许还可以,可想要脱颖而出,怕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可对于房遗爱来说,题海战术对他的改变,让他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学霸们口口相传,一种叫做题感的东西。 普通学生面对题目,大多上来就拿着自己的所有本事,去强行破解了。 运气好的,尝试一两次,方向对了,也就解决了,等到下一次考试的时候,同样的方法再来一次。 运气不好的,浪费了许多时间之后,也就只能放弃了。 这种题目从此成为了自己的梦魇,基本上见一次,死一次。 而学霸们的解题方法却截然不同。 他们看到题目之后,首先想的不是怎么解题,而是想到,这道题目考官想考什么? 有了这个角度,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既然知道对方想考什么,那就因地制宜,往上面去靠就是了。 他们往往能通过一个题目,解决一类题目。 眼下的房遗爱便是如此。 知道了李世民这位“考官”的目的之后,想要答的精彩,就决不能将目光只放在题眼上面,一定要答出来超乎对方预期的东西来。 只是呼吸之间,房遗爱就想到了另外三种破题之法。 利国利民当然是需要讨论的,可是除此之外,还可以引用《尚书》,《孟子》,《管子》中的内容,谈一谈“义利之辩”嘛! 题目中提到了《管子》,这是春秋时期的著作。 那便可以以春秋与战国为例,引申一下“王道”与“霸道”之间的得失嘛! 有了这两个基础,根据魏叔玉那边的训练,往往还需要有借古喻今的话题。 那便可以用商鞅“耕战”与桑弘羊“均输”的例子,来对照大唐“租庸调”之制,来讨论轻敛养民的措施。 房遗爱在片刻之间,已经将自己作文的提纲便打好了腹稿。 觉得自己这一次的成绩不会差了。 毕竟眼下大唐儒家与法家兼用,自己举的那些例子应该很合陛下胃口才是。 也就是到了这个地步,房遗爱对魏叔玉的崇拜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当初,他不只一次问过对方,把那些历年真题,还有由狄知逊等一众儒学大家出的那些模拟题,做烂了有什么用。 这一刻,在考场上,他便全部明白了。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别说现在陛下出了这样一道题,就算再出上十道,百道,又有何难! 房遗爱只觉得胸中一阵豪气直冲云霄。 要不是害怕被人打出考场,此刻他真想放声大笑起来。 这时候,看着远处王仲德仍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房遗爱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说到底,这一次陛下出的试题,虽然也是从诸子百家里面选出来的文章,可毕竟还是注重于实际的治国理念。 与那些书呆子,空口说玄,或者做什么道德文章是完全不同的范畴。 对于像王仲德这样的人来说,自然就会感到棘手。 想到对方进城时,拉的那么多箱“秘籍”,房遗爱就觉得有些好笑。 那些山东士族耍耍嘴炮还可以,要是论治国? 那又怎么能比得上自己家里的那位老爷子呢? 这一场比试,还没有开始,却已经有了结果。 在稍微的放纵之后,房遗爱收回心神,默默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随着考官一声令下,考试正式开始! 房遗爱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将毛笔蘸满了墨汁,开始在试卷上笔走龙蛇。 周围人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如天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是吧……这房家的小子怎么会如此厉害!” 看着房遗爱的表现,周围不少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眼下,他们不过刚刚将考题看完,心里已经慌得一批,对于如何应对还没有一点头绪呢。 这小子却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了! 着实有些恐怖! 要知道,考场里面的不少人可是见识过之前房遗爱是个什么样子的。 那完全就是一个不务正业,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啊! 难道说,这小子一直都是在扮猪吃老虎不成? 那传闻中的矿场学堂,不但一点都不垃圾,而且还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能把学生化腐朽为神奇到这个地步? 考生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却不敢议论纷纷,因为谁都知道,一旦交头接耳,则很有可能会被判定为作弊,直接给赶出去不说,三年之内,怕是再也别想来这个地方了。 然而很快,有人便发现了一处盲点。 若是朕房遗爱真的这么厉害,那什么矿场学堂真的这么神奇,怎么同样出身于此的唐善识却是一副愁眉紧锁的模样? 总不至于说那学堂厚此薄彼,只给了房玄龄的儿子开小灶,不给唐俭的儿子补习吧? 一想到此处,考生们顿时觉得心旷神怡起来。 呵呵!这房遗爱果然只是在装腔作势! 算了,我等又何苦对一个废物如此上心! 考生们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一下子觉得文思泉涌,仿佛只要别人倒霉了,就是自己赚到了一般,这才将心思放在了自己的试卷上。 而此时,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众多考生们当作嘲笑对象的唐善识,仍然皱着眉头,死死盯着手里的试卷,半晌了,都没有一点动静。 与之前考生们猜想的有些不一样的是,唐善识并不是因为考题的难度而停滞不前,久久不敢下笔。 而是他怀疑此次的科举考题,似乎是被人掉包了吧? “以陛下的本事,是断然不会出此等水平的题目吧?” 唐善识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瞬间就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 这才悻悻道: “卧槽!竟然不是在做梦!这是尼玛什么考题!竟然比模拟时候的题目简单了百倍不止! 以至于咱这样的学渣都觉得这东西简单了! 看来也只有一个可能了! 陛下出的考题,真的被掉包了!” 唐善识重重点了点头,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机智了。 他的父亲是唐俭,从前朝的时候就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场风云,因此他听过一些考场的奇闻轶事。 调换考题这种,也算不上多么稀奇。 眼下最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办? 是任由这道有问题的“考题”继续蔓延出去,还是直接告诉考官,立即终止这场考试? 这对于唐善识来说,都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忽然,他眼神亮了起来,因为他发现本场考试的监考官他正好认识,那人与他父亲的关系不错,之前好几次都去他家做过客的。 “世……世伯……”唐善识朝着那人,将自己声音压得极低喊了过去。 不料,他这边刚张开嘴,那考官便黑着脸走了过来。 “世……” 唐善识面露喜色,刚想开口,却见那考官断然冷喝道: “考场之内,不得喧哗!尔等考生,还不速速答题,耽搁什么!” 那考官走到唐善识身前,对于唐善识的挤眉弄眼视若无睹。 老者只是淡淡瞥了唐善识那张空空如也的白卷,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看来唐公真是家门不幸啊!大老远跑到突厥那么远了,没想到家里的儿子却如此不争气……方才居然还想让老夫过来,给他透露一二,这岂不是痴人说梦嘛!” 老者从唐善识身边走过,并没有一丝停顿,心想说: “能写多少,便写多少吧,只要不交白卷,各方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在他看来,反正这群衙内们参加科举也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最后还不是想要靠着门荫入仕,哪里又会有什么真本事。 眼见那位熟悉的世伯居然不理自己,唐善识不由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如此,那小爷可就要认真答上一答了,到时候保教你们吓个半死!” 无奈之下,唐善识只好埋着头,开始了自己的考试之路。 一边写着,一边忍不住吐槽道: “真的,这题真的太简单了,一点挑战都没有,真没劲……”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考场的角落里,七八个来自于矿场学堂的考生们,都在奋笔疾书。 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偷着乐的,有一头雾水的,也有一脸迷茫,觉得幸福来的太过突然的。 但有一点,几个人殊途同归,那就是手中的笔杆子写的飞快。 一个个犹如诗仙附体了一般。 不知不觉中,太阳西沉,很快来到了傍晚。 随着钟声敲响,考场大门终于打开,不时看到三三两两的考生,迈着疲惫的步伐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样的一场考试,对于一个人,不管是从精力还是体力上,都是一次考验。 对于这些考生们而言,不管过程再怎么煎熬,好在终究是结束了。 考完之后,按照规矩来说,应该是三日后,在礼部衙门的大门外,张贴皇榜,俗称放榜。 到时候,会按照成绩的排名顺序,将名单依次公布出来。 考试结束后,不少考生聚集在一起,并没有着急离开。 毕竟这一次是科举改革后的第一场考试,而且还是由李世民亲自出题,考生们自是有一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唉,想不到这一次陛下出的题目竟是如此刁钻,我之前只顾着复习《孟子》了,对于时政着实是没有一点办法啊!这一次,考试怕是要名落孙山了……”一个考生脸色惨白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以往考试主要考的是经义,可这一次,傻子都能看出了,陛下这是想考校我等有无拿得出手的治国之策,咱们连县令都没做过,哪来的什么治国之策啊! 我也就只能顺着前朝的一些弊政,乱诌几句,希望能蒙混过关吧!” “我看这一场考试,也就只有仲德兄还算考的可以吧?方才我可是瞧见了,仲德兄只是稍加思索,便开始奋笔疾书,那速度,那神采,真是令我等敬仰啊!” 随着这人的话,现场不少人的目光全朝着王仲德看了过去,只见王仲德略作矜持模样,挥着扇子回礼道: “哪里,哪里,王某也只是侥幸有感而发罢了,说实话,这一次陛下出的题目确实水平极高,要不是我自幼得名师指点,怕是这一次也是要遭了……诸位不必多虑,以你们的水平,自当没问题的……” 王仲德一边自谦得客气着,一边默默装逼。 这一番安抚,很快就得到了在场不少人的好感。 到底是五姓七望出来的青年才俊啊! 你看看人家这气度,这风采,天生就该是皇榜上的人啊! 考题明明那么困难,人家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啧啧,偶像啊! 不少人已经在一旁,提前恭喜王仲德此番必得高中了。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房大哥,善识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次考试的题目,也太容易了吧!我不到半个时辰就写完了,快把我无聊死了……” 听到这话,众人循声看去,就看到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正聚在房遗爱和唐善识身边,一副嘚瑟的模样。 一时间,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王仲德,此时犹如被人当众扇了一记耳光一般,面色涨红。 他方才信誓旦旦说这次考试难度很大,转眼便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打脸。 在场众人看向双方,一个个神情变得精彩起来。 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裴家小子 看着那少年兴高采烈的模样,在那边显摆得没完没了,王仲德的脸色已经由涨红转为了一片阴沉。 “那是何人?”王仲德问向旁边人。 在场众人都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识。 站在这里的,都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都不认识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少年并非是出身长安城里的那些名门世家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突然一拍脑门,惊呼道: “我想起来了!这小子好像是裴家子弟,叫做裴行俭!虽是出身河东裴氏,却是旁支,刚来长安城里不到两三个月的时间,我也是上一次见家中人提起过,说是这裴行俭自小酷爱兵法,每每常自比张良,孔明,实际上却整日与士兵行伍厮混在一起,实乃乡下一大笑柄!” “裴行俭?” 王仲德重重咬了咬这个名字,脸上的神色倒是缓和了几分。 “如此说来,这厮只是一个喜欢吹牛放大话的小屁孩了?” 若是如此的话,那之前这小子说的那一番话倒是可以理解。 年轻人嘛,既然考得不好,还不能过过嘴瘾,虚张声势一下了? 不过王仲德等一行人却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准备听听房遗爱他们会怎么说。 毕竟房遗爱乃是名相房玄龄的儿子,就算再怎么张狂,也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放厥词吧? 然而,很快,王仲德们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因为房遗爱的声音已经从那边传了过来。 “守约啊【裴行俭的字】……你也觉得这一次题目简单嘛?你不过才来咱们学堂短短几天时间,就能有如此觉悟,好生厉害啊!要是魏大哥知道了,怕是也要惊掉下巴了……” 房遗爱拍了拍裴行俭的脑袋,脸上带着宠爱的笑容。 当初魏叔玉答应裴玄收留裴家子弟,还挑选了一批不错的苗子进入矿场学堂读书。 这裴行俭便是其中的一员。 只不过当时离科举的日子没有几天,学堂里先生们所有的心思全在科举上呢,根本没有心思授课,便只是将之前的《三年真题,两年模拟》给这些裴家子弟发了下去,顺带还讲了讲考试的破题应对之道。 哪想到,这裴行俭居然能够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短短数日的时间,就将这题海战术演练之法就吃得透透的。 这一次考试,居然还觉得游刃有余。 乖乖,难不成这小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还真是一个堪比张良和诸葛孔明一般的天才? 魏大哥又捡到宝了? 房遗爱心里暗暗思量道。 “房大哥,你这就有点谦虚了吧!以你的能力,这一次考试还不是手拿把掐的?这考题也就只能糊弄糊弄那些大傻子们,岂能难得倒你?”裴行俭说得声音发达,并没有刻意避开什么人。 他才不怕别人怎么想呢。 在他看来,不遭人妒是庸才,人活着要是一点本事都没有,那活着当真是无趣死了。 他这边声音刚落,就见周围考生们脸色已经黑了一片。 “大傻子?你特么的阴阳谁呢!这小子算是贴脸开大了!” “王兄,这你也能忍得下去?” 不少人看向王仲德,气得已经牙痒痒了。 他们都希望王仲德可以替他们出头,好给对面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一点教训。 然而,此时王仲德的神情却是惊疑不定。 因为这房遗爱的态度实在是太令人可疑了。 那个叫裴行俭的吹牛也就算了,可是这房遗爱对那些恭维的话,可是一点都没有谦虚,照单全收了。 王仲德目光中闪过一抹震惊。 “难道说,这小子说得是真的,房遗爱竟也觉得这考试没有一点难度吗?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道嚣张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吧,我就说这一次这一次题目出简单了,他们还不相信,房大哥,还有裴家小子,你们说我这一次,会不会考中状元啊? 嘿嘿,要是我真的考中了状元,我家老爷子不得管我叫爹啊!” 众人看过去,才发现这一回说话的是唐俭的儿子,唐善识。 一时间,众人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倒是王仲德率先憋不住了,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若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唐善识谁不认识,长安子弟里面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目不识丁。 听说就在前些日子,因为品行顽劣,才被弘文馆给赶了出来,没有办法,才被魏叔玉那什么矿场学堂给收了去。 如此看来,这矿场学堂不过是一个藏污纳垢的乌合之众罢了。 亏得他之前还被房遗爱,裴行俭那些胡言乱语给唬住了。 “放屁!全特么的在放屁罢了!明明那么难的题目,怎么可能人人都会!” 坚定了一下自己的信心,王仲德这才呼朋引伴,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反正三天后就是放榜的日子,到时候,谁是真本事,谁在裸泳,一目了然! 王仲德走后,房遗爱几人并没有着急离开。 “状元?你小子倒是还挺敢想,只要我能考中便烧高香了,你居然还想状元……” 房遗爱没好气地瞪了唐善识一眼,后者却一点也不示弱道: “老大说了,既然要做梦,不妨做的大一点,状元而已,凭什么不敢想,裴家小子还说自己迟早要干掉李靖,成为我大唐军神呢,他这个才夸张好嘛……” 听到这话,房遗爱一脸惊愕地看向了一旁的裴行俭,后者竟然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承认下来。 “不错,小爷我迟早要成为超越白起,韩信的存在,区区李靖,算不上什么的……” “可……可你不是从小就自比张良,诸葛卧龙吗?这会咋又要和白起,韩信比了?你到底是要做文臣,还是武将啊?”唐善识偷偷拉了拉裴行俭的衣角,小声说道。 裴行俭小脸一红,输人不输阵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谁最牛逼,小爷就干谁就是了!” “卧槽!这么猛?” 听到这话,房遗爱和唐善识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道: “现如今大唐,陛下应该是那个最牛逼的人了……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敢去和陛下干一架呢?” “你们……” 闻言,裴行俭微微一愣,彻底傻在了那里。 第二百五十三章 范进中举 几人在考场门口又闲聊了一阵,直到周围人都快走光了,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这时,唐善识突然提议道: “既然大家聊得这么开心,不如咱们去老大家里继续聊聊吧?想来老大今天也一定是很牵挂我们的,我们不如去他那里,好让他放心?” 自从唐俭去了突厥之后,整个唐家就成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唐善识才不愿意这么早就回去呢。 听到唐善识的话,房遗爱和裴行俭也都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眼下成绩还没有出,但是两人都觉得这一次考试,魏叔玉的功劳是最大的,理应过去拜谢一下。 于是乎,三人先是在长安两市上买了些酒水点心,然后一起朝魏家这边摸了过来。 这里面还有一个插曲,几人在买点心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在市场上巡逻的王玄策。 他早前便知道今日是这几个人考试的大日子,听到对方要来拜访魏叔玉,便也跟着过来,看看热闹。 所以,当魏叔玉看到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的时候,也是愣在了那里。 “怎么样,考试还顺利吧?” 众人落座之后,魏叔玉直接问起了最关心的事情。 听到这话,房遗爱几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回答,反倒卖起了关子。 见状,魏叔玉心下不由一沉。 难道说,这几个家伙都考砸了? 可看着样子不像啊! 要是考砸的话,早就不知道躲在哪里抹眼泪去了。 怎么会一起约好,来他这边呢? “罢了,正所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们第一次考试,考不中也是常有的事情,不必挂怀……” 魏叔玉装作一脸可惜的模样,故意安慰起了对方。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见房遗爱,唐善识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老大,难得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知不知道,这一次,咱们矿场学堂怕是要扬名朝野了!” 唐善识一脸激动地抓着自己的胳膊,将考场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听到李世民居然出了那样的考题之后,魏叔玉也是愣了半天。 “哎呀呀,早知道我也去报名参加考试了,这题目我真的会啊!” 魏叔玉一脸血亏的样子。 事实上,科举的事情,他不是没有动心过。 只是一来他已经走了门荫的路子,被朝廷授予了官职,还封了爵。 二来,虽说他对于如何应试很有心得,可到底经义的底子太薄。 若是这一次的科举犹如之前那般,考的都是佶屈聱牙的东西,那他估计也只能交白卷了。 可这一次的考题,对于他们这种受过训练的人而言,确实简单。 魏叔玉有把握以自己这种半瓶子不满的状态,不说拿下前三甲,至少考中皇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比魏叔玉更加哀怨的,当属魏书琬和魏书瑾两兄弟了。 他们之前就在国子监就读,这一次也参加了科举。 可国子监里面那些老学究们讲的东西,又怎会适应新改革的考试。 这不,两兄弟只得和那些愁眉苦脸的考生一样,失魂落魄地走出考场了。 “大哥,你有此等本事,何不早先告诉我们,就算去你们那边进修一下也可以啊!咱们可是亲兄弟啊!”魏书琬眼眶发红,显然已经是受到了刺激。 魏书瑾倒是没有像弟弟那么激动,但涨红的脸色却也说明了一切。 “兄长,人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呢,以后这种事情,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家兄弟才是……” 说着,魏书瑾转头看向弟弟,思考了片刻,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三弟,是这样,往后国子监那边,你便代为兄多去吧,从明天开始,我便要去大哥那边学堂进修了!”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顿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看来这魏家兄弟是真受了刺激,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这怎么能行!” 魏书琬直接 不干了。 “都说打虎亲兄弟呢,二哥你怎么能就这么丢下我走人?不行,我也要去大哥那里!不要劝我,谁来了也没用!” 说完,便眼巴巴地将目光看向了魏叔玉。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魏叔玉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以前看到过的一篇文章,叫做《范进中举》上面的故事。 一个多年不中的中年失业秀才,一朝中举,竟然高兴的得了失心疯。 眼前魏家这兄弟俩的情况感觉也差不多了。 一想到要是老头子回来,发现家里儿子放弃了国子监的大好前程,全都挤在了盩厔学堂那乡野之地。 不知该作何感想。 可是看到兄弟俩那焦急的神情,魏叔玉知道,这一次怕是八匹马也拉不回他们的心意了。 “罢了,想去就去吧,到时候我给那边打个招呼。”魏叔玉笑着摇了摇头,也是一阵无奈。 眼见魏叔玉答应,魏书瑾和魏书琬顿时喜极而泣,跑到后面给母亲裴淑华报喜去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王玄策突然开口道: “少主,您那学堂这么厉害,要不,属下也去进修一下?” “你就不要跟着瞎胡闹了!” 魏叔玉没好气地瞪了王玄策一眼,神情罕见地认真了一些说道: “眼下你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帮着陛下把两市管好,同时推进银行的事情,剩下的事情,别瞎跟着操心了。对了,市场这两天情况怎么样了?那个小酒馆生意如何了?” 魏叔玉提到小酒馆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朝薛仁贵那边瞥了一眼,王玄策顿时心领神会道: “说来还是多亏了少主您及时出手,现在市场上的商贩们日子好过多了,大家嚷嚷着都要来感谢您呢,至于那小酒馆嘛……” 王玄策故意拉长了尾音,果然看到薛仁贵着急了起来。 “小酒馆咋了?是不是还有人找他们麻烦?” “小酒馆确实有了麻烦,不过却是幸福的烦恼。” 王玄策笑了笑,给了薛仁贵一个放心的眼神,换来的却是一个白眼。 王玄策也不介意,继续说道: “自然有了少主您给写下的对联之后,不只是老百姓们,就连许多官员都专程跑到那个酒馆里吃上几杯酒水呢,现在那边生意火爆的一塌糊涂,酒肆老板都想着再招些人呢。” 魏叔玉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酒馆生意的火爆并不意外。 毕竟那可是有李世民亲自夸赞的招牌,那些官员们,哪怕是为了拍马屁都会上赶着过去。 至于说找麻烦? 有了那对联,酒馆便有了最好的平安福,只要不作奸犯科,谁敢找他们的不痛快?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初唐最后一个名将 “行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魏叔玉回头看向薛仁贵,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这小子还在对那个波斯舞娘念念不忘,不过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少年心性,总是对于一些未知的东西充满好奇。 喜欢这种事情,在他们身上,来得快,去的也快。 对此,魏叔玉倒是抱着开放的态度,反正不是自己娶老婆,就算这小子真有心想娶那波斯舞女生活,他也不会横加阻拦的。 薛仁贵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少主,那……” “不行,没看今天家里来客了吗?怎么,还想着这个时候溜出去?” 魏叔玉狠狠瞪了薛仁贵一眼,旋即话锋一转道: “等到送客之后,准你半个时辰的假,你想去哪里都行……” 闻言,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薛仁贵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连连谢恩点头。 房遗爱一行人来的动静着实不小,没过多久,竟然把裴玄也给惊动到了。 “少主,恭喜恭喜啊!” 裴玄来了之后,连忙拱手恭贺了起来。 自从率领族人归顺了魏叔玉之后,裴玄倒是三天两头地往魏家跑。 毕竟原本他便与魏府主母裴淑华的关系亲近,再加上魏府的饭菜确实让人痴迷,一来二去,裴玄便光明正大地成为了蹭饭党中的一员。 “恭喜啥啊,又不是我考试,喜个什么劲……”魏叔玉摆了摆手,一脸无语。 裴玄却将后面的裴行俭拉了过来,对着魏叔玉介绍道: “少主怕是不知道吧,守约乃是我裴家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人物,这一次我一听说他在考场外夸口,起先还是不相信的,可是眼见房家公子还有唐家公子一脸喜色,便知这小子说的十有八九怕是真的,若守约真考中了,那少主这边岂不是又多了一员虎将,怎么能不恭喜呢?” 裴家现在与魏叔玉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态。 看到裴家年轻一辈中人才辈出,魏叔玉自然也是高兴的。 只不过这个叫什么“守约”的,他怎么没怎么听说过啊。 他只知道一个叫做“百里守约”的,枪法出奇的准。 裴行俭被裴玄带到了魏叔玉的面前,然后恭敬地说道: “在下裴行俭,见过少东家。” “裴行俭?” 魏叔玉这才意识到,原来“守约”是他的字,他的本名是叫做裴行俭。 “卧槽!裴行俭!” 魏叔玉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反应过来,难怪自己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 原来是这个猛人啊! 要知道,历史上,裴行俭不但是书法家,政治家,而且还精通阴阳历法。 可以说是全面复合型人才! 尤其在军事方面,他不但能带兵打仗,居然还能编撰兵书。 其编撰的兵法《四十六诀》,竟然被武则天下令,秘藏于宫中,以供不时翻阅。 由其可见一斑。 裴行俭的经历和战功更是不必多说。 单就一个称号,便知其在军事方面的含金量。 他被称之为初唐时期的最后一个名将! 时人称之曰,若是李靖在世,两人或可成为大唐军神双壁! 魏叔玉看着眼前这个眉宇间透着些许灵气的家伙,顿时也来了兴趣。 “怎么,你觉得这次考试是十拿九稳了?” 裴行俭在魏叔玉面前,没有了考场外面的那股张狂劲,一下子收敛了许多。 “回少东家的话,在下觉得差不多了,主要是您给的破题之法,实在是太强大了,要是我能早些拜在少东家门下,怕是这一次真有希望进前三甲了!” 裴行俭一番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 魏叔玉回头看向一旁的裴玄,指了指裴行俭道: “看见没,这家伙比你不要脸多了,三言两语的,把人吹得浑身舒坦,这小子的成就以后不可限量啊!” 裴玄点头在一边傻笑着。 自己族里出了能人,这对裴家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像他们这样的家族,之所以可以传承百年以上,靠的就是这一代又一代的强人。 现在裴行俭既然有这方面的资质和潜能,接下来,裴玄自然会倾全族之力大力培养。 如此一来,看那裴承先还有什么话说! 想到裴承先,裴玄目光中闪过一抹异色,连忙将魏叔玉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少主,有件事情,我想和您打听一下,裴承先那边是不是私下里来找过您?” “嗯?” 听到这话,魏叔玉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因为裴承先的确来找过自己,而且已经和他达成了协议,答应潜入倭国,去做卧底了。 不过这件事情,当时在矿场那边,在场的除了他和裴承先以外,也就剩下薛仁贵了。 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薛仁贵这小子自然是不会出卖自己的,那这裴玄又是从哪里打探到的消息? 看到魏叔玉的神色有些不悦,裴玄连忙解释道: “少主勿怪,其实我也是前些天在街上瞧见了裴家那边的人,略有一番猜测,那裴承先耗尽家财,才免了族人流放之罪,可毕竟那么多口人,总得吃喝不是?便有人私下偷偷来到我这边,我这才得到消息,裴承先给族人留了点钱之后,便整日独自一人进进出出,听说还总在外国使团那边露面……所以……” “所以你想如何?将他们赶尽杀绝?”魏叔玉一脸玩味道。 裴玄闻言,面色犹豫了一下,最后叹气道: “赶尽杀绝?那怎么可能,到底都是裴家的血脉,不瞒少主说,我最厌恨的,也不过是那裴承先一人罢了。 眼下他既然已经服软,对于剩下的裴家族人,我又岂能有什么坏心思……只是若是少主若有接纳他们的心思,我倒是可以居中调节,想来少主没有大张旗鼓,应该是有所顾虑吧?” 不得不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魏叔玉有些赞赏地看了裴玄一眼,没想到这个家伙小小年纪,眼光和见识倒是挺有一套的。 想起自己答应过裴承先的事情,魏叔玉摆了摆手道: “居中调节就不必了,若是日后有裴家族人求到你这里,你多多接济一下也就是了,裴承先这边的族人,我另有安排。” 如果裴承先真能在倭国那边扎下根基,那紧接着魏叔玉就会在对方那支族人里面,选择得力干将给送过去,一起谋事。 剩下来的那些人,自然也就有了谋生之路。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和裴玄说的。 这两支裴姓族人互相提防,对于魏叔玉来说,也算是一个保险。 若是两股力量河流,以他现在的体量,怕是一时半会也难以消化。 至少在自己彻底强大之前,还是选择分而治之的比较好。 眼见魏叔玉这么说,裴玄也识趣地没有再往下问。 只言说等到放榜那日,若是裴行俭真的高中了,他再带裴家族人来拜谢少主。 裴玄离开之后,房遗爱和唐善识又央求着魏叔玉搞起火锅,一众人吃吃喝喝,直到夜幕降临时,才一脸不舍得离开了魏府。 岂料,魏叔玉前脚刚送走了这些人,后面宫中便来了旨意。 说是长孙皇后召见魏叔玉有事相商。 “老何,这么晚了,皇后娘娘找我有啥事啊?你能不能给透个底啊?”魏叔玉打着饱嗝,一边朝老何手里塞了块金子。 却不想,老何犹如烫手般,将金子又塞了回去,一脸苦笑道: “魏县子还是进宫去问娘娘吧,莫要为难老奴了……” “卧槽!这老何吓得居然称职务了……看来事情不小啊!” 怀着忐忑的心情,魏叔玉跟着老何一起来到了皇后这边。 魏叔玉前脚刚进宫门,便见长孙皇后一脸寒霜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一把小腿粗细的戒尺。 “娘娘您这是……” 魏叔玉刚要开口,却被长孙皇后直接打断道: “孽徒!跪下!伸手!” 第二百五十五章 赔偿 看着长孙皇后那一脸怒容,魏叔玉也是一脸懵逼。 “娘娘这是何故啊?就算您要惩罚学生总得先告诉小的错在哪里吧?” “怎么?你魏叔玉敢做不敢认吗?” 长孙皇后一脸冷笑,死死盯着魏叔玉,淡淡道: “前不久你在城门口和谁说了些什么,不会这么快就给忘了吧?亏长乐那丫头一直拿你当兄长对待的,你就是这么坑害自家妹子的?” 听到这话,魏叔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长孙皇后是为了他和王仲德打赌的事情,所以才发火的。 长孙皇后对待子女,尤为宠爱,哪怕知道魏叔玉这一回多半只是一个玩笑,但仍然难忍愤怒,便大半夜的将魏叔玉给提溜过来。 “娘娘这是冤枉弟子了,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将师妹卖了啊!不过是看那王仲德十分有些嚣张,打击一下他的气焰罢了。 师妹嫁不嫁人,自有陛下和您做主,旁人哪有多嘴的份儿啊!” 眼见长孙皇后真的生气了,魏叔玉立马解释了起来。 听完之后,长孙皇后神色终于缓和了不少,这才说道: “这还差不多,你起来这吧,此事先和你记着,到时候你自己去和长乐解释清楚吧!” 魏叔玉起来之后,长孙皇后指了指旁边的坐榻,问道: “既然你之前夸下海口,此次考试,你有几分把握啊?” “这……”魏叔玉神情一下子犹豫了起来。 要是按照房遗爱他们今天在自己家里说得那般,或许这一次还真的能大获全胜了也说不定。 可考试这个东西,尤其又是文科,许多东西都是极为主观的。 你觉得自己写得好,不见得会合阅卷官员的胃口。 想来想去,魏叔玉还是如实说道: “他们几个人倒是蛮有信心的,只是考的结果如何,还是要看主考们的意思了……” 闻言,长孙皇后凤目微眯,没好气道: “哼!还以为你小子能给个准话呢,没想到也是如此吞吞吐吐,罢了,夜深了,你回去吧! 要是结果不好,你小子就给本宫小心着!” “啊?您大半夜的把弟子叫进来,就为了问个这?” 魏叔玉微微一愣。 “咋了?本宫不该问吗?这乃是陛下亲自出题的第一次科举,本宫自然想知道外面人对此次科举的看法,比如他们觉得陛下出的题会不会太难了,水准如何? 没想到你这边一点反馈都没有,以后出去,休要再说是陛下和本宫的弟子了,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魏叔玉闻言,眼神中露出一抹恍然的神色。 这才明白了长孙皇后这次召自己进宫的真实意图。 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贤后啊! 不但要关心自己丈夫的业绩,还想知道丈夫做完这个项目之后的口碑。 不过,越是如此,魏叔玉越不能将房遗爱他们的真实感受说出来。 毕竟那样子的打击面太大了,要是万一激怒了长孙皇后这个宠夫狂魔,会有什么下场。 于是,魏叔玉只把考场上其他人的反应说了出来。 “听遗爱他们说,许多学子考完之后,在一旁默默流泪,都言说这一次考试实在是有些太难了,陛下出的题好厉害呢!” “你说的可是真的?” 长孙皇后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追问道: “他们还说什么了吗?他们居然会觉得困难,看来陛下这一次是下了真功夫啊! 对了,你学堂的那些学生,这一次怕是要全军覆没了吧……本宫记得房相家的小儿子也参加了吧,你这几日多去安慰安慰他懂吗? 千万不要因为这个怨恨陛下,还是要努力读书,下一次可以再考嘛……” 魏叔玉神色古怪地点了点头,差点没有憋出内伤。 要不是为了不让长孙皇后记恨房遗爱,他真想告诉对方,就是这位房相之子,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认为,考题被掉包了呢! 陛下怎么会出如此简单的题目? 长孙皇后这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脸上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接着便让魏叔玉离开了。 魏叔玉告退之后,跟着一位小内侍走在空旷的宫殿里,心想要是万一房遗爱他们一鸣惊人了,长孙皇后会作何感想? 那时候,皇后娘娘脸上的表情会很精彩吧? 魏叔玉笑着摇了摇头。 眼看着就要走出宫殿的时候,一道黑影直接从旁边跳了出来。 “站住!不许动!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魏叔玉抬眼看去,就见长乐公主李丽质张牙舞爪地朝他冲了过来。 “怎么样!吓到你没有!” 李丽质一脸期待地看着魏叔玉,见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还露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不由皱起了眉头。 “切……你这人一点意思都没有,就不会配合一下我啊!” 长乐公主一脸不满地嘟了嘟嘴,然后话锋一转道: “对了,听说你把我给卖了?说吧,准备怎么赔偿我!” “赔偿?” 看到小丫头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魏叔玉也是有些惊讶。 “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吗?毕竟是我打你和王仲德打赌的啊?”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反正就算你输了,我也不会去嫁给那什么王仲德的,打赌的是你,关我什么事呢?嘻嘻……”长乐公主笑着说道。 “有道理!还是师妹你看得开,师兄我佩服之至!” 对于长乐公主的心大,魏叔玉也是真的有些佩服。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也就是大唐的公主了,要是换做其他朝代的,估计生于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整天就只剩下伤春悲秋了。 “别想糊弄过去,快说,你到底要如何赔偿我?要是你不说的话,那我可要回头去找母后了! 我……我就说你想轻薄我……”长乐公主露出小虎牙,一脸坏笑。 “卧槽!这玩笑可不兴乱开啊!你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啊!” 听到李丽质的话,魏叔玉顿时吓得三尸神暴起。 他知道以这小丫头的性格,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哎,好吧,你说吧,想让我做什么,我答应便是了。” 无奈之下,魏叔玉叹了口气,一脸苦笑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 避嫌 眼见魏叔玉答应,长乐公主小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想来想去,忽然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顿时喜笑颜开道: “有了!我记得师兄你曾经可是夸下海口,说是能带我上天看看的,我别的什么的也不要求,只要你能带我上天,咱们之间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如何?” 李丽质颇为地拍了拍胸口,说道: “而且,本公主再送你一个人情,就算你这一次打赌输了,我自有办法应对那个恶心的王仲德,这样你怎么样看来,都是不吃亏的!” “你要我带你上天?” 闻言,魏叔玉嘴角不由一抽,心想说这公主玩得可真花! 难道她就不怕从天上摔下来,成了真正的上天了吗? “不行,不行!要是被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情,我还活不活了?你换个条件吧,这个真的不行!”魏叔玉直接出言拒绝道。 岂料长乐公主非但没有失落,眼神反而一下子亮了起来。 “喔?这么说来,师兄你的确有办法带人上天喽?只是怕出了事情,被父皇责怪是吧? 咱们不告诉他不就完了,你带我偷偷去,然后再偷偷回来,神不知鬼不觉不好吗?” 魏叔玉还是摇了摇头。 要是旁人,或许还可以相信,长乐公主这丫头从来不按套路出牌,谁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哼!既然你如此无情,那可就不要怪本公主不讲义气了,我这就去告诉母后,你要非礼我……” 长乐公主小手一拍,转头就走。 直到跑出好几步,却见魏叔玉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只好又灰头土脸地走了回来。 “师兄,我的好师兄,帮帮我吧,我这辈子就这一个追求了,就想去天上看看,你行行好吧……就当是可怜我,行不行?” 李丽质一番话说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饶是魏叔玉知道这丫头多半都是演的,心里到底还是生出了怜悯之心。 “唉,罢了,想去看看,便去吧,不过咱们得提前说好,整个过程你得全部听我指挥,要不然,真的会死人的……” “明白,明白!保证听话!”长乐公主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师兄,那咱什么时候能上天呢?明天可以不?” 魏叔玉一脸黑线。 “明天?你咋不说现在呢?你总得给人一点时间准备吧?” 魏叔玉没好气地戳了戳长乐公主的小脑袋,想了想,说道: “这样,你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我一准带你上天去看看。” “啊!还有半个月啊……”长乐公主撅着小嘴,一脸的不情愿。 可是见魏叔玉没有商量的余地,最后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记着,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要不然咱们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魏叔玉再三叮嘱,长乐公主说以自己的人格担保,这件事情才算终于定了下来。 带人上天的事情,从原理上来说,其实并不复杂,无非是利用热气球的浮力罢了。 可在眼下的条件执行起来,却是有着不小的难度。 首先这热气球的材质就是一个问题,还有就是燃料,配重,以及当时的天气情况。 这些事情,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都需要魏叔玉一个一个地去克服和解决。 魏叔玉和长乐公主在皇宫里又聊了一会,最后还是魏叔玉好说歹说,才劝这位公主回去休息了。 岂料,等到魏叔玉刚刚走出宫门,身后不远处,长乐公主又偷偷溜了回来。 看着魏叔玉远去的背影,小丫头捂嘴笑道: “师兄啊!师兄!没想到你也有上当的一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上天这等罕见的事情,要是没个观众那怎么行! 我李丽质如此壮举,无人知晓,岂不是太可惜了! 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会把太子哥哥他们几个叫过来的! 至于说人格……” 长乐公主朝远处作了一个鬼脸,道: “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人格算个啥啊!好吃吗?” 说吧,长乐公主这才哼着小曲,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蹦一跳地走回去了。 与此同时,礼部衙门内此时正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模样。 数十位须发皆白的考官,一个个面色严肃地坐在案桌前,埋头批改着今天白天收上来的试卷。 若是按照以往惯例,批改如此多的考卷,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可是这一次,毕竟是由陛下亲自出题,再加上只开了策论一科,所以早些时间,右仆射房玄龄过来,给大家通了个气。 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陛下还是希望能尽早看到这次科举的结果。 正因为有了这句话,所以这些大儒们一个个都让家里把铺盖卷送了过来。 今天晚上怕是别想睡了,只是希望在天亮之时之时,将前三甲的文章摘选出来,上交给李世民过目。 房玄龄传达旨意之后,并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径直离开了。 待房玄龄离开之后,礼部的众人这才深深松了口气,气氛稍微变得活泛了一些。 “听说这一次房相的小公子也参加了科举,他离开的如此决绝,怕是为了避险吧……”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老者若有所思道。 他这边话音刚落,隔壁一个下巴上点着痦子的中年人阴阳怪气道: “呵,要老夫说,他房玄龄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谁不知他那小儿子早已被赶出了弘文馆,这几个月以来,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差不多是自暴自弃了,他要避嫌?避个什么?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家儿郎,能考中不成?” 有着痦子的中年人把话说完,引起了周围一阵哄笑。 “哈哈,铁成兄,你这话可不敢让房相听了去,人家现在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小心参你一本,给你穿小鞋呢!” “穿就穿,一个小小的清河房氏,还反了天不成?也就是他运气好,碰到了陛下罢了,否则以他那房氏的名声,在清河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叫做铁成的痦子男一脸地不服气,觉得房玄龄之所以能当宰相,无非是会巴结上位罢了。 一点文人的风骨都没有。 看着手里的试卷,铁成一脸揶揄道: “就他房家还想走正儿八经,科举的路子,我呸!有我铁成在,等下辈子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挽尊 毕竟同样出身于士族,铁成的祖上可以追溯到商朝时期的遗民贵族。 那是正儿八经的千年世家。 清河房氏这样的家族在他家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可是现如今,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小家族里出来的角色,却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之臣。 而且还比自己年轻不少,这让铁成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 好在自家的子孙还算争气,前两届已经陆续在科举上崭露头角。 单就这一点上来说,便让铁成脸上不免露出得意的神情。 宰相又怎么样! 家里后辈不争气,就算是皇帝也没用! 就算老子比不上你,可俺儿子比你儿子强多了! 想到这一点,铁成心静了,气也顺了。 这时,其他一些考官们也陆陆续续改完了又一轮的试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了起来。 “不得不说,陛下这一次出的题目还是挺妙的,就算是老夫亲自上场,面对此题怕是也要踌躇许久,这些年轻的士子们能写成这样,真是不容易啊!” 一位年轻的时候,曾在隋朝考中榜眼的官员,一脸感慨道。 “陆大人过谦了,您当年那篇策论,大家伙都是看过的,洋洋洒洒,气势磅礴,谁人看了不得大喊一声‘彩’啊! 只可惜当时您试卷上不慎滴落一滴墨汁,这才从头名状元变成了榜眼,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人说完话,一旁的官员纷纷点头,显然对姓陆的官员极为敬佩。 这时,铁成也是一脸恭敬地来到了陆大人的身边,躬身请教道: “陆大人,晚辈看了这许久的试卷,能入眼的不过一两人而已,若是按照如此严格的标准下去,那这一届入围的学子人数怕是要成为历届最少的一次,如此一来,陛下那边的脸面怕是……” 虽然铁成极为傲慢,但是在眼前此人面前却拘谨的像个学生,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此人曾经点拨过铁家的后人,因此被铁成铭记在心。 那人听到铁成的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果真到了如此差劲的地步?” 陆延年看向其他考官,见其他人也是一副点头的模样,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哪!要真是如此的话,那到时非但陛下颜面受损,那他这个主考官怕是也要成为诗书上的笑柄了! 不行!你们把卷子拿过来,本官要亲自过目!” 眼见陆延年发话,其他几人连忙将自认为考的还可以的卷子抱了过来。 所有人都站在了陆延年的身后,就好像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一般,等待着结果。 “这个不行!简直不知所云……” “这个立意不好,不该得这么高分数的!” “这个写的花团锦簇,却是离题万里,废掉了……” “这个倒是言之有物,说得还有几分道理,只是这笔字,太过潦草,陛下的书法造诣人尽皆知,要是选上这个给陛下送过去,岂不是自取其辱吗?” 陆延年一口气,直接连着将七八份原本被众人挑选出来的试卷给判处了死刑。 眼看剩下的试卷越来越少,众人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严峻了。 “陆大人,这样下去,怕是不行吧……要是到时候连一个像样的都没有,怕是不好给陛下交待啊……” 有人出声阻止道。 却见陆延年一脸冷俊朝那人瞪了一眼,冷声道: “你懂什么!既然这一次的难度如此巨大,那么越是如此,我等对于考试成绩越要严格起来! 正所谓宁要好桃一个,也不要烂桃一筐,这是连老百姓们都知道的道理,难道你们还不明白? 中榜的人数少,并不丢人,可要是我等昧着良心,将那等不入流的试卷,圈入榜内,那才是将自己名字挂在耻辱柱上的蠢事啊! 你们难道想要后世子孙,每当谈起此次科举,便将我等拿残次品的文章滥竽充数的事情,拿出来鞭挞一番?” 面对着陆延年声嘶力竭的质问,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与之前公开姓名的考试不同,这一次,随着考生的姓名全被遮掩,这些主考们罕见地也没了过去那些私相授受的心思。 因为既然不知道姓名,考题又是陛下亲自出的,他们就是想帮忙也是无处下手。 与其如此,还不如认认真真批改试卷,为朝廷挑选出几个有用之才。 这样他们也能成为这些人的座师,享受着香火恩情,也算是得到了不错的好处。 眼下,在陆延年的质问下,所有人这才发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 是为了替陛下挽尊,以至身后遗臭万年,还是坚守节操,留下一个好名声? 答案则是显而易见的。 “陆大人,你不用说了,我等心意已定!此次考试,一切以您马首是瞻,宁要好桃一个,绝不要烂桃一筐!” “对!宁要好桃一个!不要烂桃一筐!” “大不了,这一次一个中榜的都不录取,咱们也算是创造历史了!” 一时间,考场里,人声鼎沸,所有人显然全都站在了陆延年这一边。 望着眼前的一幕,陆大人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有卿如此,何愁我大唐无人哉?” 他朝众人行了一礼,众人也对他回了一礼。 在这之后,陆大人继续坐在桌子前,将剩下的试卷逐一甄别起来。 再一连丢弃了几张考卷之后,一张讨论商鞅变法与古今之义的试卷落在了陆大人的视线之中。 只是匆匆度过开头的几行字之后,就见陆大人一下子猛然站了起来。 “呼!” 陆延年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之中,迸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好文章!真是好文章啊!有此文章,本次科举即便颗粒无收,也已经无憾了!” 说着,在众人的疑惑的神色中,只见陆大人将文章从头到尾的读了起来。 “利者,义之和也。圣王治世,未尝弃利,然必以义裁之。昔禹疏九河,天下蒙其利而不言利;周公制礼,财用丰而民不怨……” 陆大人的声音抑扬顿挫,读得朗朗上口。 可考场里,众人的神情却如同喝了酒一般,如痴如醉。 到了最后,即便陆大人已经读完了许久,众人还陷入文章之中,无法自拔。 与此同时,房家内。 房遗爱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挠了挠屁股,翻身继续睡了起来。 礼部衙门里,夜色更加深邃了。 第二百五十八掌 前三甲出世! “诸位且来看看,这篇文章,当得了佳作否?” 陆延年读完试卷上的文章之后,看向了在场其他人,板着一晚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都是颇为服气地点了点头。 “陆大人好眼力,这篇文章不说只是在本届之中,就算与往届那些进入前三甲的文章相比,都要强出一截,有此文章托底,这一次科举我等也终于有了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铁成说话的时候,脸上也罕见地带着几分释然的神情。 原因无他,实在是方才陆延年的一番话,让大家伙全部给吓了一跳。 他们与那些掌握实权的封疆大吏不同,一个个都是靠名声吃饭的。 这些事情说来也是有些讽刺,这些靠名声吃饭的人,往日里却是要表现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来以此邀名。 若是这一次科举之事办砸了,那损失的不只是所谓的面子问题,而是砸了所有人的饭碗。 铁成说完之后,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 “既如此,大家不妨再打起精神,将这些试卷彻底阅完如何?既然能发现一篇好文章,说不定就能发现第二篇,第三篇……正所谓事在人为嘛!” 陆延年拿着文章,已经爱不释手的捧在了手里,仿佛拿着的不是文章,而是自己刚从襁褓里出生的婴儿一般。 其余人见他如此,也纷纷转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过与之前的战战兢兢不同,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多多少少带着一丝希冀。 靠着这篇文章,陆延年自然是要大出风头了。 不管众人如何羡慕嫉妒恨,可是有一句话所有人都不能否认。 那就是谁也不能保证,剩下的这些试卷里面,就没有所谓的沧海遗珠。 要是他们也有幸能捞起一二,岂不是也要大出风头了? 想到此处,所有人都铆足了干劲,开始批阅起来。 不多时,随着一道道惊呼声响起,又有几人发现了品相不错的试卷。 “陆大人,你们快来看,我发现的这一篇也挺有意思的!” “不错不错,这一篇虽不及老夫这一篇,可如此破题也算独树一帜,至少可以进前三甲吧……” “大家伙,快来看啊!我这里这一篇,似乎和陆大人的那篇在伯仲之间啊!” 随着又一个人的惊呼声,众人又都纷纷朝那边围了过去。 陆延年将信将疑地将文章拿起,随即看了一眼,神情又突然释然了下来。 不等他开口,一旁的铁成早已抢先说道: “嘿嘿,你这文章是挺不错,可是离陆大人发现的那篇,还是稍逊一筹,都说春秋无义战,他拿此建立仁义的根据,稍显的有些欠妥,不过你也别灰心,你这篇文章,当不了状元,当个榜眼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人听到此话,先是失落了一下,却很快又调整好了心情。 “什么灰心不灰心的,我等都不过是为国举才罢了,铁成兄这么一说,弄得好像是参加科举的人是我一样……” “哼!姓周的匹夫,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铁成骂骂咧咧瞪了那人一眼,下一刻,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接下来,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批改视觉的工作进行的尤其顺利。 待到天亮时分,包括前三甲在内的二十三名中榜士子的文章已经被选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一个个被糊抹了姓名的试卷,在场所有考官都有些心痒难耐。 然而,想要揭开这些名字,那是只有陛下才有的权力。 作为在场威望最高之人,陆延年看着挑灯夜战的诸位同僚,语气轻松道: “此事能走到这个地步上,全靠诸公昨晚并肩协力,有了这些试卷,我等已无愧于皇恩,亦无愧于天下学子了,至于剩下的事情,便全交给陛下去做决定吧,到时想必前三甲的归属,也就到了昭告天下的时候。” 陆延年做了总结性的发言,其他人都纷纷点头称是。 陆延年挥了挥手,便有下属朝外面急匆匆跑了过去。 这时,早有御林军与宫中内侍在吏部这边等着消息,见到来人,二话不说,直接来到房间之内。 领头的侍卫对陆延年行了一礼,然后便将眼前这二十三篇文章,当众收在了一个木匣之中,然后上锁,再盖上封条。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侍卫头领对着众人说道: “各位大人辛苦了,隔壁已经备好了朝食,大家可前去用餐,之后这几日便放心在这里住下便是,陛下有旨,在放榜之前,任何人严禁进入礼部,陆大人,我等这便告辞了!” 说完,侍卫们便和内侍一同离去,将试卷送往皇宫方向。 屋子里的众人,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一个个半躺在了案桌前,呻吟声,叹气声,此起彼伏。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至于那前三甲的顺序,便由陛下去头疼吧! …… 侍卫们带着试卷和御赐腰牌,一路上通行无阻,很快便将试卷带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此时,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正在和李世民商议银行的事情。 这几日,银行的事务进展的不错,至少下面办事的官员们都是比较愿意配合的。 毕竟这对他们而言,也是有莫大的好处。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 再加上这几日,因为李渊亲自去做思想工作的关系,好几位武德时期的旧臣,顺顺利利地离开了权力的中心,空出了不少职位。 所以李世民的心情显得极好。 “没想到礼部的那些家伙这一次还挺用心的嘛,竟然真的一日之内,就将试卷批改完毕了,无忌,玄龄,来来来,你们也算是饱读诗书的大儒了,一起陪朕看看吧?” 李世民挥了挥手,侍卫头领便心领神会地将木匣打开,接着将试卷呈了上来。 看着眼前竟然只有二十来份试卷,李世民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如此少?莫不是那些家伙因为赶着阅卷的原因,就不愿看得仔细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起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玩个大的? “应当不至于吧……” 听到李世民的话,长孙无忌连忙走了过来。 但看到桌上的试卷,确实只有二十三篇的时候,也不禁目瞪口呆。 “这……这也太夸张了……竟然如此之少!这些礼部的老大人们到底想做什么啊!” 长孙无忌看向一旁的房玄龄,喊了起来。 “房相,要不你也来看看?” 李世民看向房玄龄,也想听听这位大唐宰相有什么看法。 却见房玄龄神情有些忐忑道: “若是别的事情,微臣倒是可以为陛下分忧,只是这科举之事,犬子这一次也牵扯其中,所以……所以微臣须要避嫌才是!” 说着,房玄龄一脸歉然地看向李世民与长孙无忌两人,拱了拱手道: “还望陛下恕臣爱莫能助之罪,事关科举之事,微臣还是等待陛下最后的结果好了。” 说着,不等李世民开口,房玄龄便大步走向了外面。 这一幕,着实把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吓了一跳。 算起来,他们自还在秦王府的时候,便与房玄龄相处在一起了。 往日里,这位房大人总是喜欢阴在角落里,气定神闲地替李世民谋划着许多事情。 因此才有了房谋杜断的美名。 就算是玄武门那晚,房玄龄同样是一脸从容,只言说大丈夫死则死矣,又有何惧乎!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面面相觑,他们何曾见过这位房相,此等模样。 “看来玄龄这是对自家孩子上心了啊!” 李世民并没有怪罪房玄龄的失礼之处,而是颇为同情地叹了口气。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乎? 房遗爱在外面的名声,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自然清楚。 若是有着极高的可能性中举,房玄龄怕是怕不得在这里等着出结果呢。 估计也是知道孩子考的太差,所以才不好意思待在这里吧。 想到此处,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压低声音道: “此事仅限于你与朕知晓便好,咱们还是要给玄龄留些情面啊……” 闻言,长孙无忌也是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不过说起来实在惭愧,想当初,冲儿与房贤侄是一同去报名的,没想到事到跟前,冲儿却没有迈出那最后的一步,反倒是房贤侄说到做到,言必信,行必果,单就这一点,不管此次考试结果如何,遗爱那孩子都是好样的!” “哦?竟然还有此等插曲?” 李世民缓缓颔首,对于长孙无忌的话,表示了认可。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冲儿那小子毕竟是你长孙家的嫡长子,走科举一途确实有些不妥,朕还是想让他在咱们身边多历练几年,等到时机成熟了,便给他指一门好亲事,好让咱们亲上加亲才是……” 这些话,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多次商议之后的结果。 长孙家族在朝野的势力已经到了相当庞大的一个地步。 可长孙家族再厉害,却也难逃外戚的身份。 纵观古今,历来皇帝最怕的便是外戚专权了。 所以,长孙冲注定是要远离权力中枢了。 能做个富贵闲人,也就是了。 对于李世民的建议,长孙无忌没有说什么,只是行了一个礼,便欣然接受。 他当然知道这里面有很大程度上,都是他那位皇后妹妹的主意。 里面充满了明哲保身的意味。 可最为大唐的第一赌徒,长孙无忌从来就没把家族的命运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 在他看来,压根就不用儿孙走向什么权力中心,只要他这面旗帜屹立不倒,那长孙家在哪里,哪里便是中心! 对于长孙无忌顺从的态度,李世民极为满意。 “放心,朕自然是会给冲儿挑选一个最美丽的妻子,也是朕最喜爱的女儿,长孙家不负于朕,朕也绝不会负于长孙家!” “微臣代犬子,叩谢陛下隆恩!”长孙无忌跪谢道。 “起来吧,咱们之间,何必如此见外?” 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那边护送试卷来的内侍,问道: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朕让你在考场上守着,你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与朕听!” 眼见李世民发话,那名内侍便将礼部那边批改试卷的整个过程复述了一遍。 有说道各人心情沮丧,眼看一份满意的答卷都没办法叫出来时的绝望。 也有说道后来陆延年出现,驳斥其他人,只为了照顾李世民的颜面,想要放宽标准,而不顾身前身后名的愚蠢举动。 自然也还有考场众人发现几篇极为出彩的文章,一下子鼓舞人心时的峰回路转。 那内侍恭敬地说道: “回禀陛下,陆大人说,为国举才,应当宽进严出才是! 还说什么宁要好桃一个,不要烂桃一筐,这些中榜的试卷,是他们选了又选,绝对经得住历史的考验的……” 听到内侍的话,李世民脸色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只要确定不是那些老儒脑子抽风,和自己对着干,便一切都好说。 李世民摆了摆手,将在场所有人都屏退下去。 这才叫了长孙无忌走到近前,笑着道: “好了,现在这边只剩下你我两人,咱们是先揭晓前三甲呢?还是从后往前看?” 年轻的时候,李世民与长孙无忌经常去翻阅考生的试卷。 甚至有几届恩科,那名次还是两个人一起确定下来的。 不管怎么说,李世民对于自己的这位大舅哥,还是很信任的。 长孙无忌看着桌上的试卷,想了想,也是笑了出来。 “往年咱们都是先看前三甲的,这一次,要不咱们从后往前看,如以此来,每次看到的文章都越来越好,岂不尽兴?” “如此也好!” 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同意了长孙无忌的建议。 不得不说,李延年带领同僚挑选出来的这二十三篇文章,确实都是难得的佳品。 随着李世民与长孙无忌看的越来越深入,看到精彩处,更是不由手舞足蹈,甚至拿文章来就酒,喝了起来。 很快,两个人便一口气看完了二十篇文章,目光最后定格在那最后的三篇文章上。 根据规则,那边报上来的文章,并没有给前三甲排序。 谁当状元,谁当榜眼和探花,那都是皇帝要做的事情。 看着长孙无忌跃跃欲试的模样,李世民喝得微醺,笑了起来。 “无忌,这一次你可敢与朕玩一个大的?咱们直接将三者的名字揭晓,然后再看他们的文章如何?” 第二百六十章 母语 其实到了前三名这种层次,文章基本上都已经在伯仲之间。 谁能成为状元,谁能成为榜眼,很多时候,都在主审官的一念之间。 不得不说,这一次题目对于外面的考生而言,虽然难了些。 可选拔出来的试卷,质量却高出平时不少。 主要之前的试卷,李世民看得津津有味,有些忍不住想要揭开最后的悬念了。 长孙无忌笑了笑,点头道: “固我所愿,不敢请耳,既然陛下有如此雅兴,微臣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李世民指了指长孙无忌,摇头道: “不就是揭开个谜底嘛,哪里用得着舍弃性命了,无忌休要多言,快来与朕一起看看!” 说着,便迫不及将那三张卷子的糊名部分,直接撕了开来。 “裴行俭……” 当看到第一个名字的时候,李世民与长孙无忌都是微微一愣。 “这是裴家的子弟?”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神情显得有些疑惑。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太清楚了。 裴家自从裴淑华过寿事件之后,便已经分裂成了两派。 一派以裴淑华这边的亲族为首,基本上全部投靠了魏家这边。 另外一派,则是以裴承先为首,之前因为卖地的事情,裴承先差点便要带着那些族人,开始自己的流放生活。 后来,还是李世民看在裴寂的面子上,缓颊了一下,免了那些人的罪行。 按理来说,不管是哪一个派系的裴家子弟,这号肯定是忙活着连温饱都是一个问题呢。 怎么会还有心思来参加科举? “无忌,你平日里与裴家或有来往,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字?”李世民好奇道。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 到了他这个级别,基本上算是应了那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裴寂,裴矩那个级别的人物,或许还能与这位大唐国舅爷结交一二。 至于那些不成器的后辈们,哪里入得了长孙无忌的法眼。 “这前三甲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不速之客,也不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长孙无忌意味深长地说道。 “自然是好事了!”李世民斩钉截铁道。 自古在帝王用人方面,有一句话都被当做金科玉律般。奉为圭臬。 那便是使功不如使过。 意思是帝王在用人的时候,使用那些立过功劳的人,倒不如重用那些犯过过错的人。 因为前者会因为功劳而居功自傲,随时都有反噬住主上的可能。 而后者则是因为被上位捏着把柄,算是戴罪立功,用心程度自然不是前者可以比拟的。 而且,后者还有一个妙用,那就是万一主人有需要干一些脏活,便可以在使用后者之后,再来一招卸磨杀驴。 李世民看着试卷上的那个名字,暗想道: “卸磨杀驴的事情,朕自是不会为之,可如果朝廷上能多几个新鲜面孔,那便是天大的好事。 以裴家眼下的状况,唯有与朝廷深度捆绑在一起,才可以有翻身的机会。 既然考到了前三甲,朕便给你这个机会如何? 至于剩下来的,那可就要看你小子的眼光和造化了。” 将裴行俭的名字,记在了心里,李世民又揭开了第二篇试卷的名字。 “咦!竟然是这小子?” 这一次,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倒是看到了一个还算听说过的名字。 “唐善识!” “ 居然是唐公的儿子?唐家什么时候出了如此厉害的人物了?” 李世民扶着额头,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跳脱出他的掌控了。 裴行俭那个,就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 可这唐俭的儿子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前不久,国子监祭酒,还出来告状,说是魏叔玉带坏了唐善识的儿子呢? 怎么这会的功夫,这个平日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下子就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凤毛麟角的存在? 长孙无忌脸上亦是露出惊讶的神情,他连忙上前来,将唐善识的文章从头至尾读了一遍。 随后一脸赞许道: “没想到这小子平日里打打闹闹的,这文章却是做得极好,鞭辟入里,入木三分,不瞒陛下,臣觉得光是在立意部分,唐家子这篇文章就要比裴家的那篇,水平高出不少呢!” 闻言,李世民也是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由此可见,这孩子怕是在家里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这便是所谓家族遗风吧……” 说着,李世民笑得有些玩味。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在武德一朝的官员里,唐俭绝对是混得最好的几位之一。 从太上皇时起,唐俭便得以重用。 后来在玄武门时期,又坚决站在了李世民这边,选择了胜利的一方。 再到前些日子,又是愿意和魏征一起,奔赴突厥苦寒之地,为子孙后代,想要为子孙后代,拼出一番事业出来。 不可不为之上进和拼命。 可唐俭有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厉害之处。 那便是装糊涂。 平日里,在许多事情上,唐俭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人原则。 明里暗里,不少勋贵都对唐俭缩头乌龟的性格,嗤之以鼻。 可到了关键时刻,那唐俭却从来都没掉过链子。 因此被太上皇誉为大唐第一装糊涂的高手。 现在李世民夸赞着唐善识有家族遗风,意思便是往日那小子纨绔子弟的模样,不过是一层伪装而已。 关键时候,这不就露出马尾了吗? 这滑不溜秋的模样,倒是与唐俭如出一辙啊! 长孙无忌又将唐善识的文章读了两遍,便对李世民说道: “陛下,若是第三篇不及此篇的话,那唐公家里怕是要出一个状元了!” 李世民想了想,不禁唏嘘道: “是啊!想那唐俭一把年纪,还在为朝廷奔波劳累,果真如此的话,朕倒还挺想成人之美的。” “陛下怕是不止如此吧!臣看陛下,也是想让太上皇高兴才是真的。” 长孙无忌一眼就看穿了李世民的心事。 前些日子,李世民借着打麻将的机会,清理了一批李渊旧日的老部下。 虽说李渊极为“通情达理”地帮李世民对那些人进行了劝说。 可在李渊心里,自然少不了感到有些悲凉的。 现在好了,老部下里面,不但有人替大唐出使突厥,在建功立业,就连老部下的儿子也有能人,一朝科举便进了前三甲! 这个消息若是由李世民亲自告诉太上皇,必然又会传为一段佳话。 甚至有心人可以解读说,这是李世民特别为太上皇所做的,以表孝心。 果然,在长孙无忌说完之后,李世民便给了对方一个你果然懂朕的眼神。 是啊! 有了这唐善识的试卷,太上皇那边的事情,终于可以交差了。 两个人会心一笑,旋即目光便落在了最后一副试卷上。 第一副试卷,为大唐带来了一位新人。 第二副试卷,为大唐带到了一位旧臣之后。 那这第三副试卷会给大唐带来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好奇,李世民解开了本次科举,最大的悬念。 然而,当看到试卷上的那个名字时,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接愣在原地。 李世民只在一瞬间,便飙出了母语。 “额贼他娘滴腿!居然是他!” 只见试卷上,歪歪扭扭地极为嚣张的写着一个名字。 “房遗爱……” 第二百六十一章 莫非你要抗旨不成? 看着那个名字,李世民脸上神色变幻,最后竟然变得阴沉起来。 在他看来,这或许是一场恶作剧。 又或者,是那些不安分的老儒们,想要恶心自己。 选谁的文章不好,偏偏选了一个自己得力重臣之子,房遗爱的。 房遗爱是什么德性,李世民还不清楚吗? 那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存在,一天不给他爹找点事干,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若是房遗爱真有如此本事,那为何房玄龄却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那完全是因为害怕闹出笑话,在这边留下丢人啊! 这样的人,怕是连考上都难,居然现在还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前三甲的名单里面。 你说这不是见鬼了吗!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抹冷芒,一旁的长孙无忌知道,这是陛下到了要爆发的边缘。 长孙无忌皱着眉头,觉得这件事情确实挺奇怪的。 按理说,那些大儒们虽然对眼前这个皇帝颇有微词,可科举之事,事关儒家道统,他们既然愿意担任这个主考官,就说明起码愿意接受世人检验的。 没道理玩出这样一手啊! 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可当长孙无忌回头看向试卷时,却不由虎躯一震,直接愣在了那里。 “这……这篇文章……” 长孙无忌指着试卷,一阵语结。 不是说他不想说,而是饶是他也算是满腹诗书,见惯了经史子集,华美文章,却仍旧被眼前的这一篇文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篇文章,无论是遣词造句,还是破题立意,都是上上之选。 私下里,长孙无忌也曾经将历年科举上面的状元文章悉数拜读过。 可那些往日里光彩夺目的文章,与眼前这一篇比较起来,那简直是萤火之光比之明月。 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长孙无忌心中喃喃道: “奇哉怪也!这真的是那房家子所写的?可是不可能啊!冲儿与那房遗爱平日里也总是玩耍在一起,两个人的才学,咳咳,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啊,为何这房遗爱却异军突起了呢? 难道是……” 长孙无忌偷偷看了李世民一眼。 难不成是咱们这位陛下私下里给房玄龄透题了? 想要拿房遗爱做个典型? 可是很快,长孙无忌便摇了摇头。 因为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这位胸襟堪比千古一帝的帝王,是根本不屑干这种事情的。 而且以房玄龄的智慧,又岂能看不出这里面的弊端。 若是房遗爱无此才能,那便迟早有露馅的一天。 那个时候,房家怕是要因此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长孙无忌在旁边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李世民便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不由也顺着长孙无忌的目光看了过来。 下一刻,李世民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赞叹道: “好文章!好气魄啊!” 他拿着试卷,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三遍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错,不错,看来陆夫子没有骗朕,这样的文章的确进得前三甲之列! 而且论及文章精彩程度,朕看此篇当属状元之才了!” 闻言,长孙无忌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平心而论,其余两篇固然也有精彩之处,可是与这篇相比,差距还是明显的。 “没想到房相还真是深藏不漏,家中有如此儿郎,却一直瞒着我等,下次见到了他,非要他摆酒赔罪才是!”长孙无忌笑呵呵地说道。 他对于房玄龄本身,并无嫉妒之心。 毕竟两者总的来说,也算是同一阵营。 现阶段,还是应该把精力花在用心辅佐李世民身上,所以对于房遗爱的事情,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是啊,玄龄这次是有些不地道了,房遗爱……房遗爱……” 大殿里,李世民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直到快把眼泪都擦出来了,才终于接受了这个极为操蛋的结果。 谁能想到,大唐科举改制的头一年,这状元公居然要落在自己宰相儿子的头上了。 也不知后世会如何评价朕啊…… 李世民一阵唏嘘,旋即摆了摆手,将自己拟定好的前三甲的名单封好,又让人送回到礼部,择日发榜。 折腾了一整夜,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也是有些疲敝了,便各自离去。 李世民怀着心事,来到了长孙皇后这边。 眼见李世民有些心神不宁,长孙皇后来到李世民身后,为其按摩起了肩膀。 “想必今日科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吧?二郎如此神情,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礼部的那些老大人们又给二郎不痛快了?” 闻言,李世民摇了摇头,拍了拍长孙皇后的玉手,将其一把拉入了怀中。 “那些老儒们这一次倒是蛮卖力气的,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试卷批改完了,只是今次恩科这前三甲的人选,嘿嘿,怕是要闹得沸沸扬扬了……” 李世民自嘲地笑了笑,这也是为何自他从宫里回来后,闷闷不乐的原因。 原本他提出科举改革,是想给世人立下一个标杆。 想要证明自己在文治一道也是一位极为优秀的帝王。 可能谁能想到,这一次入选前三甲的考生,一个比一个奇葩。 一个是长安城里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 另一个则是被从弘文馆里赶出来的不良学生。 相比之下,那个叫做裴行俭的反倒还好一些。 毕竟没有“恶名”在外。 李世民将事情的经过给长孙皇后讲了一遍,后者思考片刻,才微笑道: “听必选所说,臣妾倒是觉得这三个小家伙挺有趣的,都说新朝新面貌,陛下又何必在乎别人的说法? 臣妾想知道,这三人的文章可否真的技压群雄?” 李世民闻言,微微一怔,点头道: “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三人的文章倒是出了奇的好! 否则光是陆夫子那一关怕就是不好过了。 就是这几人的名声……” 眼见李世民还有迟疑,长孙皇后伸手捂住了丈夫的嘴巴。 “那不就得了,科举本就是以才取士,什么时候靠名声了? 只要那几人的文章是自己写的,那便无惧朝野议论……” 说到这里,长孙皇后脸上罕见地露出小女生姿态,捂嘴道: “要是有不服气的,陛下便将这几人的试卷扔到他们脸上,说你行你上啊,便可以了!嘻嘻……” 被长孙皇后这么一说,李世民也被逗笑了,看着怀中的皇后,一脸柔情。 “观音婢你呀,真是个妙人……” 长孙皇后小脸微红地躺在李世民的怀里,继续说道: “至于陛下疑惑这几个孩子学问是怎么来的,那等发榜以后,将他们招进宫里问一问便知道了,您说呢?” 听到这话,李世民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起来。 是啊,这些小子又不是妖魔鬼怪。 只不过是有些事情自己不清楚而已。 只要进宫问过之后,确定他们若是真有才华,便量才使用便是了。 为了这事烦恼,真是一点都不值得! 想通了这些,李世民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看着怀里犹如少女般的皇后,李世民忽然间来了兴致。 “观音婢,朕乏了,想舒坦舒坦……” 听到这话,长孙皇后脸色瞬间涨红,微嗔地看了李世民一眼,低声道: “陛下,可是现在是白天呢,怎么能就……” “嗯?”李世民微微皱眉,故作生气道: “怎么?莫非你要抗旨不成?” 说着,便一把抱起长孙皇后,朝后面走去。 在经历了短暂惊愕之后,满脸娇羞的长孙皇后,声音微颤道: “臣妾……遵旨便是了……二郎……” 第二百六十二章 报国之心 三日后,礼部大门外。 自前朝开始,皇榜的放发,便安排到了礼部大门外面。 唐朝立国之后,也就萧规曹随,继承了这一惯例。 所以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这边便聚集了不少人等在外面。 看着那光秃秃的告示牌上,全都是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十年寒窗,成败在此一举,到底是一飞冲天还是跌落尘埃,相信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这几天里面,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机缘巧合,坊间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开始流传出几个夺冠的热门人选。 这些人并非是普通的学子,都是五姓七望的名门之后。 其中呼声最高的,莫过于王家的王仲德了。 是以,当王仲德出现在礼部大门外面的时候,顿时在现场引起 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不想王公子今日竟也来得这么早啊!我等能与王公子一同上榜,实在是三生有幸,将来若是同朝为官,王公子可莫要忘了咱们同届之谊啊!” 王仲德刚一过来,便有一个长得尖耳猴腮的家伙挤过来凑着近乎。 俨然一副必会上榜的模样。 官场上,有许多潜规则。 比如两个人是师兄弟,同乡都可以借此拉近关系,结成盟友。 最夸张的是,若是两个人同姓,还可以采用联宗的骚操作,让两个人的祖宗连在一起,两家共认一个祖宗来增进亲近感。 而朝堂上,最名正言顺的联盟,则是同期考上的士子们。 他们同期考试,便拥有了同一个座师,又同是天子门生,这份情谊可要比那种拐着弯套近乎的人,牢固的多。 因为在这个圈子里面,这几乎是所有人都默认会遵守的规则。 从同期中榜的那一刻起,大家已然就变成了利益共同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连株连九族,也少不了你的份。 当然,也有人不认这个东西的,甚至背叛过自己的同期好友。 这样的人或许能得意一时,但终究会被其他人所不齿,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听到对方的恭维,王仲德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神情,不过面子上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自谦道: “黄宇兄说笑了,仲德的斤两自己还是清楚的,说不得黄宇兄的排名还在我前面呢,到时候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王仲德一番话说得进退得道,风趣横生,立刻就把不少人都给逗笑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头上插着一根碧绿色发簪的年轻举子开口说道: “王公子说的哪里话,此次赴考,在场之中,还有谁能比得过你? 依在下看来,这状元公早就是王公子的囊中之物了! 想不到王公子还如此自谦,真乃是我等的楷模啊!” 此人说话的时候,满脸泛红,浑身酒气,衣领处布满了女子的胭脂唇印,走起路来也需要两个下人费力搀扶着。 一看就是刚从青楼里跑出来。 “想不到田横兄竟还是此等风流,光是这份心境仲德就叹为观止,状元不状元的其实都是小事,能和田横兄以及诸位贤良同殿为臣,才是仲德莫大的人荣幸! 仲德以后必当与大家同行,共襄盛举,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王仲德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偷偷朝着礼部门口飘去。 那里正有一个小内侍拿着一个小本本在一旁写写画画,似乎在记录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言行。 王仲德从小内侍的穿着基本上可以判断出来,这人大概率是李世民身边的近侍。 因为这小内侍的衣着布料,明显要比他平日里见过的那些,高级的多。 既然有人在记录这边的消息,王仲德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浪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毕竟之前在围猎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咄咄逼人”已经让李世民对他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扭转过来的话,再加上自己拿得出手的成绩,迎娶长乐公主的可能性便高了许多。 想到这里,只见王仲德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来到了礼部大大门口,站在了距离那个小内侍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之内。 王仲德先是给小内侍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笑容,言下之意是小哥哥,你一会写的时候,尽量把我写的帅一点。 然后撸起袖子,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振臂高呼道: “诸位,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我等有幸蒙陛下隆恩,躬逢盛世,当此之际,我等应竭尽所学,报陛下知遇之恩,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仲德慷慨激昂的说完这一番话,下面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王公子大义啊!我大唐有此状元郎,又何必羡慕那文景之治,在王状元的带领下,我等亦可创造自己的盛世!” “不错,王公子才学无双,这拳拳报国之心,更是令人敬仰!不管此次中与不中,我日后都将以王公子为榜样,鞭策自己,为国效力!” “都说言由心生,观公子今日之言,此次状元之位,我只认公子一人!” 人群之中,不断有人站出来响应王仲德的发言。 王仲德脸上露出暗喜之色,又偷偷朝那小内侍看了过去。 果然见那小内侍手上动作飞快,将众人的言论全都记载在册,不由狠狠握了握拳,心道: “这次稳了!有了如此多的回应,陛下想来也会被我王某的报国之心给感动到了吧! 到时候,我便可以借机向陛下求婚,将公主下嫁于我,再来便是大登科后小登科,直接双喜临门……” 王仲德四十五度仰天长啸,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新欢之夜,与佳人同入洞房的景象。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下面传来了一阵惊呼。 王仲德微微一愣,发现人们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甚至先前那几个一直吹捧他的人脸上更是露出了恐怖的神色。 王仲德顿时一脸懵逼。 这是怎么了?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啊? 然而,等他看向身后刚刚贴上的榜单时,却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因为他赫然发现,榜单上从头到尾,竟然没有他的名字! 他居然……落榜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打出去 “落榜?怎么会落榜呢?” 看着榜单上那一个个名字,王仲德将眼睛擦了又擦,直到看到第五遍的时候,才终于确定上面真的没有自己的名字。 一时间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先前那些鼓噪的学子们,这会一个个安静的像鹌鹑一般,看着王仲德眼神一下子躲闪了起来。 刚才的亲热劲荡然无存,现在只成为了路人。 王仲德回头看向身后那张贴皇榜的官员,心里仍然不死心道: “这位大人,劳烦问一声,请问这名单是不是弄错了?” 那年轻官员经历了一夜的折腾,早就哈欠连天了,有些厌恶的看了王仲德一眼,撇嘴道: “咋了?你几个意思啊?是怀疑我弄错了吗?” “不不不!学生不是这个意思,学生的意思是大人会不会是看漏了?” 王仲德涨红着脸,憋了半天,才声若蚊蝇道: “学生的意思是,学生自认为文章还是入得了眼的,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至少也应该上榜才是,怎会……怎会……” 后面的话,王仲德没有说出来,实在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因为比较讽刺的是,方才在他的迷弟之中有一位正好考了最后一名。 如果那个人的名字恰好叫做孙山的话,那他便正好应了那个成语……名落孙山。 王仲德的神志已然几近处在崩溃边缘了。 岂料他刚说完这句话,便见到那官吏脸色大变道: “混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影射陛下和诸位考官大人陷害你吗? 如此无父无君的狗东西,也敢在这里殷殷犬吠?来人给我把这个混账家伙打出去!” 那官吏虽然年轻,可手上的权力却是不小,他这一嗓子竟然直接喊来了一支军队。 那军队原本是朝廷安排下来,负责维持今日礼部发放榜单时的秩序的。 当听说有人在这里惹事时,那些士兵们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一副狂喜的神色。 他娘的,这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军功章啊! 那领头的一路小跑到年轻官吏跟前,点头哈腰道: “大人,请发话吧,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礼部闹事,小的绝对让他尝尝咱们京都大牢的滋味……” 不等那名官吏发话,众人的目光已经朝王仲德这边看了过来。 领头的士兵见状,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道: “原来是你这个狗东西啊!兄弟们抄家伙,来活了!” 这名士兵话音刚落,就看到士兵们一拥而上,将王仲德五花大绑的压在地上。 “我……我……冤枉啊!” 王仲德费力求饶,嘴巴却早已被士兵用靴子给死死堵住了。 待士兵们连拖带拉的将其拽到街角,消失在众人视野里后,整个现场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先前那一幕闹剧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夺榜的热门人选,到了最后竟然无一人上榜。 反倒被打出了考场,不禁让人一阵唏嘘。 眼下既然皇榜已然出现,所有人也就没了再吃瓜的心思,全都朝皇榜聚集了过来。 一般来说,发布皇榜的时候,为了吊大家的胃口,不会一开始就将所有名单一次性公布出来,而是会分批次地发布一批,而后又是另一批。 至于前三甲,那绝对会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压轴的存在。 可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上榜人数确实有一些少,所以就没了这么多的章程。 直接一次性公布了出来。 这才有了王仲德道心破碎的一幕。 此时,房遗爱和唐善识以及矿场学堂的学生们也是姗姗来迟。 在经历了压力山大的科举之后,这些年轻人们便开始了连日的放纵与休闲活动。 尤其这些家伙从魏叔玉那边得知了麻将的玩法之后,几日以来,便没有在牌桌上下来过。 几个人,杀了个昏天黑地。 这里面,房遗爱和唐善识完全属于人菜瘾大的那种。 不知道多少银子输出去了,却全然不管不顾,还想在牌桌上给赢回来。 倒是裴行俭最让人感到意外,这个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赌场相关的活动,却对麻将打的极有章法。 不但赢光了所有人的钱,就连魏叔玉都惊呼有些吃不消了,心想这个人要是放在后世,怕是就没赌神什么事情了。 直到送客的时候,魏叔玉将裴行俭单独留下时,才知道这家伙根本不是在打麻将,而是将这个东西当成了兵家战场。 如何声东击西,如何料敌先机,如何暗度陈仓…… 一场牌,硬生生打成了活活一副战场的模样。 对此,魏叔玉不禁感叹,看来有许多事情,终究是要讲究天赋的。 不愧是可以和李靖并驾齐驱的战神,这种玩弄战场人心的天赋简直太恐怖了。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一些同样也参加科举的矿场学生。 这些人大多都是贫寒子弟,属于当初李承乾从长安收拢过来的那批灾民的后代。 魏叔玉找来唐僧为他们亲自教学开蒙,后来又让狄知逊当他们的师傅,学习做人和做学问的道理。 在魏叔玉看来,这些孩子天性都是很不错的。 只是因为运气不好,原生家庭这块比不得那些贵族子弟。 可也越是这样,这些孩子的心性就尤其显得重要。 所以,魏叔玉的要求很简单,跟着唐僧学做人,学的并不是一味的忍让,善良。 而是要学会唐僧那忽悠信众,玩弄鬼神的本事。 既有菩萨心肠,也要有金刚手段才是正理。 而跟着狄知逊,或许对方并不是什么明经大儒,可好在路数纯正,有浩然之气。 跟着这样的人做学问,便不会误入歧途,走了弯路。 “房哥,咱们可说好啊!你要是中榜了,咱们怎么说也得在长安的得月楼摆一桌,不!摆十桌,吃个过瘾啊!” 叫做小七的少年脸上带着期待的神色,跟在房遗爱身后,拽着他的衣袖。 “小七,你与其求我,还不如去求求裴行俭那个闷骚男,他前几日刚出考场的时候,就嚷嚷着老子无敌呢,这个时候,你不去宰他,更待何时?” 房遗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丝毫也不介意那名叫做小七的少年衣服上满是补丁,脸上还挂着两条长长的鼻涕。 “不错!小七,你可知道你这裴家哥哥这几日赚走了我们多少银两?说出来吓死你,他那些银两,怕是能让咱们矿场学堂的学生吃十年饱饭还用之不尽,你以为他之前给你的馒头是他好心,我告诉你,他袖子里藏着鸡腿呢!” 唐善识在一边跟着煽风点火,明显对于自己这几日牌桌当了冤大头极为不满。 “裴哥哥……” 果然,两人说完之后,叫做小七的少年顿时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裴行俭,一副眼巴巴的模样。 看着在一旁偷笑的两人,裴行俭叹了口气,笑骂道: “你们两个敢不敢再无聊一点?一会要是都没考中,我看你们还有啥心情在这边笑!” 第二百六十四章 此乃真君子也! 听到裴行俭的话,房遗爱和唐善识神情微微一愣,心想道: “不会吧?要真是这样子,那可要丢人丢大了啊!” 一时间,看着不远处的皇榜,两个人的脚步却变得犹豫不前了。 “走啊!两位英雄,怎么这会一下子给认怂了?” 裴行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自己倒是率先往那边走了过去。 只剩下两个人在那边合集起来,到底要不要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天啊!我……我居然上榜了?” 随着那道声音,房遗爱这边几人都朝那边看了过去,只是前面挡了许多人看的没有那么真切,反倒是一旁的小七从人群中钻了过去,没过多久,便又快速跑了回来,激动道: “房大哥,唐哥哥,铁牛……铁牛他……上榜了!” 小七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嘴里乌拉乌拉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说啥?铁牛?” 听到这话,房遗爱几人全都傻在了那里。 那个做铁牛的人,实际上和小七一样,都是矿上的贫家子弟,因其生的极为高大,肤色黝黑,活像一只黑色小牛犊,所以矿上的人们便给他起了一个可爱的名字——铁牛。 至于说让这几个人吃惊的原因则是因为铁牛在这一批孩子里面,天赋并不出众,甚至人如其名,显得有些憨直。 这样的一个少年居然考中了科举,这对其他几人的冲击感可想而知。 “小七,你可莫要看错,真的是铁牛考中了?”房遗爱一脸呆滞道。 “对呀!我可是整整看了好几遍呢,不信的话,你们也可以去看看啊!”小七不服气的说道。 听到这话,几人不再犹豫,直接挤开人群,朝皇榜前面赶了过去。 几人也是实在,直接从后往前看了过去,目光很快在倒数的第六名停了下来。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王铁牛”三个大字。 眼瞧着这一幕,饶是几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件事。 毕竟这可是天下所有学子敬仰的科举啊! 能够上榜,绝对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可以吹牛吹一辈子的那种。 这个时候,叫做王铁牛的少年明显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仍然是一脸呆滞的模样。 就见小七跑过去,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胸口上,笑道: “好你个铁牛,瞒的我好苦啊!居然不声不响的就考中了,这下子,你爹,你娘,还有你那几个弟弟妹妹都有活路了!” 小七激动地抱着王铁牛的肩膀,由衷的为自己这个同伴感到高兴。 直到这个时候,王铁牛才回过神来,看着小七喃喃自语道: “俺……俺真的考中了!俺爹,俺娘再也不用受冻挨饿了俺弟弟妹妹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王铁牛的脸上已经多了两行热泪,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两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过这个时候,周围人却没有一个人出面嘲笑,反而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要是自己也能考中,别说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在这里流泪,就是倒立吃屎,他们也愿意! 就在王铁牛哭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两三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此乃是大喜的事情,王兄何必如此伤怀?” 这几个人衣着华贵,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富家子弟。 几个人在之前已经在黄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 “是啊!王兄已与我等同榜,自然算得上是自家兄弟,方才听说王兄家境,出身贫寒却不堕青云之志,甚是难得……” 说话间,便见那人从怀里取出了一封银子,双手递了过来。 “今天出门在外,并未带多少银两,这里区区一百两纹银,王兄只管拿去补贴家用,过几日,我等自当再登门拜访。” 这人说完,还不等王铁牛来得及反应,又见一人站了出来道: “还请王兄示下住址,实不相瞒,在下家里做着丝绸生意,初次见面,便送于王兄百匹绸缎拿回家去,给小妹做几身漂亮衣裳,还望王兄不要嫌弃才是!” 瞧着这一幕,王铁牛从最开始的惊喜已然变成了惊吓了。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根本不认识啊……你们不要欺负我……” 王铁牛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紧张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时,还是一旁的房遗爱走过来说道: “傻铁牛,你道是这天下人千军万马挤破脑袋也想中举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你与他们同期上榜,以后在官场上便天然成了同盟,他们这时候与其说是在投资你,不如说是在投资自己,银两也好,布匹也好,你都可以安心收下,你父母跟着你受了太多得罪,你也该让他们好好享享清福了……” 闻言,王铁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面对着那三人递过来的善意,王铁牛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礼。 见状,那三人连忙同样回了一礼,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毕竟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要是王铁牛直接将他们给无视了,那可就糗大了。 然而,正当他们以为,王铁牛就会这样接受他们的善意时,却见王铁牛一脸真诚道: “诸位的好意,王某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这钱财于我而言,并无多大用处,等到来日方便时,我必将准备酒水与诸位不醉不归!” 原本听到王铁牛拒绝时,几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可是在听到王铁牛后面说的话,旋即又缓和了几分。 这一番话,入情入理,极有分寸,让几人对于王铁牛又高看了几分。 原本他们将近王铁牛未尝没有借此扬名的意味,可眼下倒是想要真心与王铁牛结交了。 “既如此,我等便恭候王兄的邀约了……” 说完,几人便冲王铁牛拱了拱手,自行远去了。 看着那几人的背影,房遗爱他们一同打趣道: “铁牛,一下子少了这么多银子,不心疼吗?” 却见王铁牛憨憨一笑,挠头道: “没事,叔玉公子教导过俺,说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还有……还有就是俺既然考上了,以后朝廷就有俺的俸禄,能养活家人了……” 王铁牛说话的时候,脸上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 房遗爱几人却对眼前这个憨直的少年肃然起敬。 “做人,说话,不卑不亢,此乃真君子也!”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字之差 看着昔日的同伴,现在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一旁的小七也是一脸的羡慕。 不过他也仅仅是羡慕,并没有其他负面的情绪。 因为他知道王铁牛的身世比自己还要可怜,现在能有这样好的结果,他也是真心为这个朋友感到骄傲。 在羡慕之余,小七也是第一次近距离体验到了用功读书的好处。 平常上课的时候,先生们一直讲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直到今天,他总算是切身体验到了世人为何对科科举功名如此上心的原因。 一道皇榜,便成为了普通人跨越阶层的青云直梯,瞬间便能让三个原本素不相识的路人,又是给王铁牛送银子,送布匹的。 甚至他刚才还亲耳听到,有人在暗暗打听王铁牛的身世,看看能不能来一场榜下捉婿呢。 这不,连送老婆的都出现了。 这无疑让小七这个未尝人事的小少年越发羡慕了。 在学堂的时候,他也只是敢远远看上几眼厨娘,脸红地接过厨娘打的饭菜,强装镇定地道一声谢谢。 可他这种把戏,岂能瞒得过将矿场后厨已经列为私人禁地的尉迟宝林。 只一次,就把对方抓住,叫到一边,好好聊了聊“人生”。 从那之后,小七每次打菜,都会识趣地到厨子那边,拿掉一个馒头便低着头出去。 再也不敢看厨娘一眼了。 看着王铁牛的模样,小七暗暗想到,若是今日中榜的是自己,以现在的这副模样,再加上有功名在身,那个尉迟大傻就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了吧? 到时候,自己就是要多看厨娘几眼,那货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你咬我啊! 小七美美地想着,便觉得肩膀一阵酸痛,王铁牛大步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小七一脸懵逼地看着对方,心想说就算你中榜了,也不至于打人这么疼吧!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一副好骨骼吗? 然而,王铁牛却丝毫不以为意,露出一口大牙,拍着小七的肩膀,指着不远处的皇榜,大声道: “小七!你快看!你也考中了!恭喜你啊!” “好你个铁牛,上了皇榜了不起啊!居然也来打趣我!我怎么可能……” 小七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声,要不是两人关系实在太好,他差点忍不住啐了对方一口。 然而,还没等他不像话说完,整个人声音便戛然而止,身子更是一僵,然后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因为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真的出现在了榜单上面。 虽然排名要比王铁牛的差上不少,可终究还是上榜了! 第十九名,魏小七! 因为魏叔玉的缘故,他才有了饱饭吃,也有了书读,所以在参加科举的前一天晚上,他便决定将自己的名字改做魏小七,以此报答魏叔玉的再生之恩。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中了?” 魏小七揉了揉眼,眼角已然泛红,有一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 就在片刻之前,他还一脸羡慕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幻想着要是自己也能上榜时的模样。 可在呼吸之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自己竟然真的成为了梦想中的样子。 魏小七近一步走到榜单跟前,将自己的名字看了又看,最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时,房遗爱,唐善识,裴行俭也走了过来。 “小七,你小子还真是好样的!没给咱们学堂丢人!牛逼大了啊!”房遗爱笑着拍着魏小七的肩膀,也是啧啧称奇。 平日之中,他与魏小七还算熟识,知道这小子其实并没有读书的天赋,没办法踏踏实实地静下心来研究学问。 这或许与其颠沛流离的生活有关,都说吾心安处即是吾乡。 一个连尺寸容身之地都没有的人,又怎会静下心来学习读书呢? 不过在另外一方面,魏小七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那便是记性极好,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 所以在考试前的五六天里,魏小七啥都没有准备,硬是将魏叔玉提供的各种破题模板,全都硬生生地给背过了。 然后在考场上,来了一个大杂烩。 这篇文章,选出几句,那篇文章再选出几行。 最终形成了一篇超级缝合怪,把阅卷考官都给糊弄了。 别的文章,都是形散而神聚,重义不重形。 他这文章反其道而行之,形聚而神散,三句换一个话题,五句描述一个道理,令人目不暇接。 最后考官们只能将其归类于考生知识量实在是太博学了,才会对考题产生意犹未尽之感。 要是给其充足时间,或许出来的就不是一篇佳作,而是十几篇佳作了。 这样的考生,自然是要录取下来,为国效命的。 只是在名次上,还是要遵循规则,所以才排在了后面。 房遗爱这边说完之后,唐善识也在魏小七胸口轻轻锤了一拳。 “你小子还想让别人请客,看吧,想不到这么快就成为后补官员了,以后当相做宰的时候,照顾着点你唐哥,知道不?” 唐善识一阵挤眉弄眼,把魏小七一下子便逗笑了,直说“一定一定,以后谁的面子都不给,唐哥你的面子,我魏小七一定是卖的!” “这还差不多!”唐善识心满意足地走到了一边。 最后轮到裴行俭的时候,二话没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 “既然考中了,总得请客喝酒才行,这锭银子算我借你的,到时候记得还我,利息和京城银行的一样就行。” “我去!不是吧!老裴,你也太小气了吧,不过就是一锭银子,还用得着借?” 房遗爱见此,一脸的鄙视。 唐善识也在一旁打抱不平道: “果然是守财奴!你守着那些银子是给你能生崽吗?切!” 只有魏小七一脸感激地看着裴行俭,接过银子,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谢谢。 因为若是直接给银子,那便成为了一种施舍,那是强者对弱者应有的态度。 可若是借给银子,那便是以一种平等的身份看待自己。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魏小七第一次觉得,这个外号叫做“铁公鸡”的裴行俭大哥,是真的不错。 就在这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 下一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房遗爱,唐善识,裴行俭三个人的身上。 第二百六十六章 龙凤之姿 “咋了,老子脸上长花了?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房遗爱看着周围人群,一脸疑惑的模样。 这要是放在之前,他头上戴着一顶绿帽子的时候,他觉得有人这么看着自己,倒也算正常。 可现在他可是标标准准的书生打扮,不知有多久都没有穿过那些奇装异服了。 故此对于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一头雾水。 这个时候,倒是一旁的唐善识率先反应过来,指着不远处的皇榜,一脸激动道: “你们快看,我们三个居然考进了前三了!” “嗯?” 听到这话,房遗爱和裴行俭这才连忙朝榜单上看去,果然看到自己的名字还真出现在了榜单上面,而且还占据了最为嚣张的位置。 前三甲! “卧槽!我居然考上了榜眼!” 看着上面的名字,原本对名次已经不抱希望的唐善识脸色涨红的如同喝了酒一般。 之前看到韩铁牛和魏小七上榜的时候,唐善识便已经有了主意,知道凭借着魏叔玉手把手教来的的本事,至少考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毕竟大家学的都是一套东西,而且从学习时长来看,自己可要比铁牛和小七他们学的更久,掌握的更加牢固一些。 所以在出了考场之后,唐善识便没心没肺地和房遗爱他们去放松了,只因为确实挺有把握。 可是,在看到自己名次的时候,还是被狠狠吓了一跳。 毕竟那可榜眼啊!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是科举上面,天下万千学子,就是被分出了高下。 榜眼之位,距离那天下之冠的状元,仅有一步之遥! 却足够他在他们唐家的族谱上,单开一页了! 一时间,唐善识只觉得意气风发,好似耳朵周围都响起了秦王破阵乐。 老爹唐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他逢人问好时,大多数只能称呼自己是唐俭的儿子。 可自今日之后, 这形势怕是要大变了。 以后他谁也不是,就是大唐榜眼,天下文才第二的人物! 即便是他老爹,也只能称呼是榜眼的父亲。 啧啧,光是这称呼听上去,就牛逼大了! 想到这里,他颇有些得意的看向了一旁的裴行俭,笑道: “铁公鸡,没想到你小子还真一语成谶,考中了探花啊!说起这个真他娘的没天理,明明你小子是早晚来的,下的功夫也是最少的,考的却一点不差,要是再给你小子点发育时间,怕是连老子的榜眼都要抢去了……” 唐善识一阵后怕,旋即又贱兮兮地问道: “不过幸亏老子也不是吃干饭的,天赋异禀,才智更是远超常人,这才比你强了一丢丢,就问你气不气?” 裴行俭看着榜单上自己的名字,脸上的喜怒不形于色。 他自幼书读兵书,最喜欢的一句话便是“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可即便如此,他内心深处却仍然是震惊不已。 因为唐善识说的没错,他从裴家出来,来到矿场学堂这边也不过短短几日而已,起初学习魏叔玉教的那些套路,也只是单纯因为好玩,想来打发时间罢了。 可学着学着,他便发现这里面的东西还确实有些门道。 接下来,就是这样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裴行俭报名参加了科举,一路过关闯将,却不想竟然达到了这样的高度。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裴玄这小子这一次,怕是要走运了吧……” 裴行俭心中不知为何,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身为裴家后辈子弟之中的佼佼者,对于裴家的未来,他不是没有想法。 可在听到魏叔玉单凭一己之力便让裴承先无法翻身,并同时吞下了裴玄这边之后,他便选择暂时隐忍了起来。 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着,这个带领裴家今后几年走向的重要人物。 看他是否值得将自己以及家族托付出去。 原本这个观察时期会很长,裴行俭给了自己至少两年的时间。 可随着此次科举考试结果的公布,裴行俭知道那两年的考察期已经不需要了。 单就掌握这科举一道,便足够让裴家涌现出更多的人才。 这样的家主,傻子才会背叛呢! 想到这些,裴行俭松了口气,因为这样的结果不管是对于裴家还是对于自己都是好事。 只是虽然心里偷着乐,但嘴巴上裴行俭却从来都不愿意吃亏的。 他看向一旁臭屁的唐善识,挤眉弄眼道: “对对对!不服不行啊!谁有你唐善识天赋高啊!都说你降生那天,天生异象,黄河水都变清了,接生你的产婆都夸你有龙凤之姿,日月之表……” 原本唐善识还一脸享受地听着裴行俭的夸赞,可是听到后半段,脸色骤变,连忙跑过来一把捂住了裴行俭的嘴巴,惊慌道: “我没有!你……你别乱说!会死人的啊!” 唐善识额头上,冷汗唰唰地直往外冒,要不是考虑自己实在是打不过这个从小练武强身的家伙,真想一拳揍上去,将这货给打晕。 这世间谁不知道,那出生伴随天降异象的,不是帝王就是妖孽。 还有那古人有云,黄河清,圣人出,那是他这个小屁孩能去编排的吗? 这狗日的,最夸张的就是那句龙凤之姿,日月之表了。 谁不知道那是形容当今陛下的! 要是太子李承乾说自己是,那还勉强说得通,毕竟小凤凰嘛。 可自己唐家也敢往上凑? 那不是找死吗! 想到这里,唐善识连忙朝礼部门口那位小吏看了过去,在看到对方果真在小册子上哗啦啦地记着什么,心里更是沉到了湖底。 “完了,全完了!老子大概是历史上第一个只当了一天的榜眼吧……这陛下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我皮都扒了! 早知道,就不去招惹这铁公鸡了,这样出事了吧!” 唐善识在一旁唉声叹气,觉得自己真是命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房遗爱看着上面的皇榜,怔怔道: “不会吧……难道我真的中状元了?” “对啊!房大哥,你真的好厉害啊!中了,你真的中了!” 韩铁牛围在房遗爱身边,脸上全是高兴的神色,仿佛房遗爱考中状元,比他自己得状元都要高兴。 “真的嘛?状元真的是我吗?”房遗爱歪着脑袋,脸上全是疑惑的神色。 “千真万确啊!房大哥,你看,你的名字就在这儿呢!” 这一次,是魏小七三步两步得跑到了皇榜跟前,踮着脚尖费力指向了那榜单上的第一个名字。 然而,房遗爱仍然是一副迷茫的样子,看着唐善识和裴行俭问道: “我没有听错吧,这状元真的是我房遗爱?” 两人见状,也是一脸懵逼。 “我说遗爱啊,难道你因为太高兴所以脑子坏掉了吗?这都说了多少遍了,状元就是你,你就是本次的状元,难道你听不到吗?”唐善识气呼呼地说道。 反倒是裴行俭狐疑地看了房遗爱一眼,似乎看出了什么,旋即摇头叹了口气,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果然,下一刻,便见房遗爱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折扇展开,嘴角微翘道: “中状元的事情,我自然是听得到的,可是……我怕其他人没听到啊……” “你……”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嘴角一抽,全都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愣在了原地。 第二百六十七章 打个赌? 礼部门前,房遗爱,唐善识,裴行俭三个人并肩而立。 在早上出发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取得如此惊人的成绩。 可是眼下,不管服不服气,在场的年轻人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三个家伙已经成为了全场最靓的仔。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贺喜声,恭维声开始响起,不绝于耳。 那些凡是中榜的人,也都朝着房遗爱他们几个集中过来。 状元郎既是本次科考的魁首,也是他们这这些同期考生的领袖。 尤其眼前这个状元郎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他还有一个当朝为宰的父亲——房玄龄。 这个时候,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位状元郎的晋升速度,怕是要把人吓一跳啊! “你有想过今天会这么风光吗?”唐善识看向旁边的房遗爱,低声问道。 自从被弘文馆的那些老家伙们给赶出去,唐善识从来都没有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过。 一次性被这么多人盯着,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想过,我当然想过,当初我不去尚公主,选择科举考试的那一天,我就想到这个了……”房遗爱目光看着前方,淡淡地说道。 “真的?”唐善识微微一愣,信以为真道。 回想着一路走来的经历,好像房遗爱还真的是这么干的。 当初听说他要来参加科举的时候,不单是其他人,也包括自己,都觉得这只是一场无理取闹的笑话罢了。 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位大唐宰相的公子哥,便要收拾铺盖卷走人了。 可谁能想到,这位花名在外的公子哥居然真的坚持了下来。 不但完成了所有的课程,而且还以状元的成绩打了那些嘲笑过他的那些人,狠狠一记耳光。 这种极富戏剧性的结果,简直比他在魏叔玉那边看过的那些演义小说还要来的刺激。 唐善识看着一脸淡定的房遗爱,心中不禁想到,莫非这小子还真是深藏不漏,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竟然有这么深的城府? 可是很快,唐善识便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只见房遗爱一脸正经地帅不过三秒,便噗嗤一声破功道: “当然是假的,老子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要是知道能考上状元,高低地和老爷子打个赌,添个彩头啥的,起步也得是个倒立吃屎吧……” 房遗爱撇着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显然对于自己这个决定极为赞赏。 看到了房遗爱又恢复了乐子人的模样,唐善识也是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就说刚才房遗爱那冷俊的模样,还真有些吓人。 隐约有点房玄龄身上的神韵了。 “房大哥这主意是真的不错,你要是后悔现在也来得及啊!眼下皇榜刚刚发布,想来令尊房大人还是不知道的,你现在过去和他打赌,岂不是稳操胜券?” 唐善识立马在旁边煽风点火道。 “咦!对啊!我现在过去,就算告诉老爹我中了状元,他估计打死都不相信吧……只是要是被老爹知道了我故意坑他,会不会把我打死啊……” 房遗爱明显有些意动,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当了状元不去装逼,那还要这状元做什么? 可是一想到自己老爹那吓人的家法,房遗爱又停下了脚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是文质彬彬的房玄龄竟然认认真真地向程咬金请教了一下程家家法的手段。 自那日之后,房家的庭院墙角那里,便多了一件物事——棒槌。 曾经房遗爱小心翼翼地问过房玄龄,说老爹啊,咱们房家准备这个东西做什么,一点也不风雅,要是让旁人看去了,指不定怎么在背后笑话您呢? 房遗爱至今还记得自己父亲当时说话的神情。 只见房玄龄看了那棒槌一眼,然后意味深长道: “无妨,家里多了此物,只是为了镇邪而已,我儿勿要多想,这东西决计是不会用到你的身上的……” 说着,还重重拍了拍房遗爱的肩膀,当场就把房遗爱给拍毛了。 “嘶……” 想到那日的场景,房遗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已经开始打了退堂鼓。 “要不还是算了吧,让老爹倒立吃屎虽然很牛逼,但风险太大,没必要啊……” 看见房遗爱似乎萌生退意,一旁的裴行俭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却没有看向房遗爱,而是对着唐善识说道: “你快别勉强你房大哥了,长安城谁不知道,你房大哥平日里最怕的就是房大人,现在即便成了状元,也不过是多了一个身份罢了,照样改不了这样的毛病……哎,说起来还是我爹死的太早,我要是中了状元,高低得让他敬我一杯,还得让他小妾给我倒酒才是……啧啧,可惜了状元的名头啊……” 裴行俭咂了咂嘴,一脸惋惜的模样,偷偷瞥了房遗爱一眼,却见对方眼睛依然通红一片。 “姓裴的,你说谁怕老爹来着?” 房遗爱死死瞪着唐善识说道。 “怎么,莫非房兄不怕令尊大人?” 眼见鱼儿上钩,裴行俭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那是自然,我房遗爱天不怕,地不怕,岂会怕自家老子?”房遗爱拍了拍胸口,一副豪气万丈的模样。 “真的吗?我不信……” 裴行俭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 “除非你做给我们看看,你要真做到了,我以后便认你做大哥!” 一听这话,房遗爱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他这人平生没啥爱好,就唯独崇拜关羽,喜欢学人家桃园三结义,拜个把子,认个兄弟的事情。 只可惜自从有了魏叔玉之后,他的地位一下从老二成了老三,成了食物链的最底端。 他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裴行俭,虽说这个家伙一毛不拔,是个守财奴,可身上的本事他还是认可的,再加上本届又让这小子考上了榜眼。 一想到以后有一个榜眼可以做自己的小弟,房遗爱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好!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房遗爱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挺胸朝人群外狂奔而去。 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此时,一旁的唐善识一脸疑惑道: “喂,铁公鸡,这事情不对吧,按照辈分来说,你应当把房遗爱叫叔叔的啊,怎么打赌你输了,反倒成了他的同辈? 这房遗爱这次亏大了啊! 让老爹倒立吃屎,然后就为了认你这个同辈兄弟?” 裴行俭揉了揉脸,极为无辜地耸了耸肩膀道: “我只是开了个玩笑,谁知道他竟然真上头了……哎……人生真是奇妙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世外桃源 裴行俭与房遗爱打赌的事情,也仅有眼前的几个人知道。 周围的学子们对此一无所知,只以为房遗爱这是因为中了状元,高兴的回家报喜去了。 房遗爱离开之后,唐善识和裴行俭倒是没有急着离开,因为除了王铁牛和魏小七以外,矿上学堂这边竟然还有五个家伙上了皇榜。 这一下子,再次让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礼部衙门外面,炸开了锅。 要知道,这一次皇榜上榜的人数极少。 哪怕是一个五岁儿童,也能在呼吸之间,将上面的人数给报出来。 算上前三甲在内,全部上榜的人数仅仅只有二十三席! 可眼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矿场学堂,除了包揽了本届科举的前三甲之外,还有七人上榜! 加上房遗爱他们三个这状元,榜眼,探花,一共竟有十人上榜! 几乎占据了本次皇榜的半壁江山! 到了这个时候,人们看向唐善识和裴行俭他们的眼神可就不一样了。 若是一个人考上了,那还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或者说是运气好。 可他他娘的,一个学校竟然贡献出了科举的一半名额。 甚至连那灾民子弟,务农小伙都考上了。 这时候,就算是个傻子也已经看出来了,这完全是因为学校的功劳啊! 想不到在长安城里面,竟然还有这一样一个牛逼的地方! 有了这学校,那还去什么国子监,弘文馆啊! 这两个学校的名气倒是不小,可和人家这边一比,那可就完全落入下风了。 别的不说,光是这考上科举的上榜率,就是天壤之别!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这边围了过来。 唐善识和裴行俭他们不敢招惹,于是王铁牛和魏小七这几个孩子便成为了他们拉拢的对象。 人们东一句,西一句的嘘寒问暖,很快便从他们几个口中知道了学校的地址。 “原来竟是在盩厔县内,竟还有如此一片桃花源般的存在,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原以为这是只有话本故事里面才会有的存在,想不到竟在我等身边……” 说着,一个学子将身上的学袍直接脱下来,丢在了地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正是国子监的衣服。 “竟然不能上榜……我看这书不读也罢!” 那学子狠狠一跺脚,便气冲冲地朝人群外面走去,仿佛在这里多待一分钟都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想不到吉昌兄竟如此刚烈!一言不合,便有了归隐的意思,莫非他这是要学那陶渊明,不为五斗米而折腰吗?” “那这也太极端了吧,怎么说他也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就这么说不读就不读了?哎,吉昌兄这是冲动了啊!” 两个与之前那个学子有所交往的年轻人在一旁唉声叹气。 他们几个一起参加了本次科举,谁料想四个人竟然没有一个考中,直接团灭。 就在这时,另一个人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追曹吉昌啊!” 听到这话,那两人面露疑惑之色,喃喃道: “吉昌兄现在一个人正难受呢,我等过去,怕是也帮不上什么,还不如让他一个人好好排解排解,最好过几日能消了那出世的念头便好了……” “排解?出世?你们两个在说啥啊?” 来人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语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读书读傻的家伙,气冲冲地说道: “你们都上当了!那曹吉昌离开之后,直接抢走了我的马匹一个人直接朝着盩厔方向冲过去了! 他这是要去吃独食啊! 你们两个居然还担心人家要出世当隐士……他曹吉昌世代为官,平生最好功名,怎么可能甘心当个世外闲人?” 听到这话,那两人面色不由一变,齐声来了一句“卧槽!” “曹吉昌,你不当人子啊!竟然想要一个人投奔名师去了!不行,我等断不能让他专美于前,兄弟们,咱们这就去追上他!” 说吧,一行三人也朝城门口附近跑了过去。 那里有一家车马行,来了一批新马,要是运气好的话,还真能追上曹吉昌也说不定。 随着这一场闹剧结束,现场不少人也已经惊醒过来,也开始张罗人手,准备去盩厔一探究竟。 虽说本次的科举已经结束,下一次还得 等到一年之后,可盩厔那边的学堂可是不等人的。 以前因为没有名气的缘故,或许还有位置。 可现在随着一次性上榜十个学生,必然名声大噪。 若是去晚了,怕是连站在门口听讲的位置都被人抢光了。 几乎就在片刻之间,之前还热热闹闹的礼部门口,现在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唐善识和裴行俭面面相觑,也是被那些人疯狂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啥意思,看这情况,咱们学堂怕是要起飞了?” 唐善识将魏小七拉到旁边,就看到小家伙身上但凡有口袋的地方,都被装满了银子和铜钱。 方才那些人可没在小家伙这边打探情报。 王铁牛这边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与魏小七不一样,来找他的大多都是大富大贵之家。 在知道了王铁牛的家世之后,都纷纷表示愿意将自己女儿嫁给对方。 他们所求也不多,只是 希望王铁牛能够入赘,或者等到将来成婚之后,将其中的一个孩子跟随母亲姓。 这算是正儿八经的榜下捉婿了。 因为这些人已经看出来了,别的不说,光是王铁牛与房遗爱这几个人的交情,以后也不飞黄腾达都难。 更何况这后面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学院作为后盾。 这还只是人家学生参加的第一次科举,就取得了这样辉煌的战绩。 往后只要不出意外,出身于这家学堂的学生只会越来越多。 一时半会或许还看不出来,可三五年之后,朝堂上定然会出现许多“盩厔派”的官员。 那个时候,作为师兄的王铁牛,谁还会小觑对方的出身? 裴行俭一边替王铁牛婉拒着其他人的邀请,一边查验着到目前为止收到的请柬。 房遗爱不在,唐善识又出身望族,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应付。 也就只有裴行俭可以帮王铁牛把把关了。 太好的家族,裴行俭不考虑,王铁牛进去了很容易变成了傀儡,连同房次数估计也要被管得死死的。 太差的也不行,王铁牛好歹现在是有了功名,那些还想拿金银找他入赘的,怕是在做梦吧…… 正当裴行俭挑选了几个条件还算不错的人家时,忽然一拍脑门,喊了一声“糟了!” 说着,不等其他人反应,便朝外面疾跑出去。 方才他心思都在王铁牛这边,这会才突然想起来,那盩厔学堂一下子涌入那么多人。 那首当其冲受到损失的,便是他裴家子弟啊! 裴家可是有一大半人都在那边读书的! “不行,得赶快去魏府,找家主商量才是!” 裴行俭深深吸了口气,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哎,名气太大,也不是好事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 此时,礼部这边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魏叔玉府上倒是来了几位重量级的人物。 首当其冲的是大唐东宫太子李承乾以及长乐公主李丽质。 接下来的则有宰相房玄龄以及唐俭府上的老管家,裴家的裴玄等人。 眼看着今日就是放榜的日子,这几家的当家人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他们既想要知道结果,又没有那个勇气去礼部那边一探究竟。 最后便“心有灵犀”般全聚集在了魏叔玉家里。 颇有一种受害者家属集合的感激。 全场之中,只有长乐公主李丽质是一脸轻松的模样。 作为本次赌注的当事人,李丽质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倒是身为兄长的李承乾反倒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这一次的赌注,从李世民那边起,便已经当成了儿戏。 可自己的这位妹妹毕竟是女儿家,有了这样的名声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最好的结果自然是魏叔玉那边的学生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完成这个赌约,从正面击败那王仲德。 如此一来,才能真正的以绝后患。 “哎……” 想到这些,李承乾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想要击败那王仲德谈何容易,他作为大唐储君,终究还是有些特别的渠道去打探消息的。 他已经派人私下问过了那些参加科举的考生,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此次的考试难度,难如登天。 就连国子监,弘文馆里面的佼佼者,都没有了往日那傲视群雄的自信。 更遑论房遗爱,唐善识这几个家伙…… 李承乾偷偷看了脸色平静却双拳紧握的房玄龄,大致是知晓了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能臣心中的想法。 既想要儿子考的好,又怕自己期望太高,最终失望太大。 “房大人,这等事情,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遗爱他这一次能勇敢的进入考场,这就已经远超同辈了,所以不管结果如何,您都应该以遗爱为骄傲才是啊!” 李承乾站起来,一脸真诚地对着房玄龄说道。 在同辈之中,那些人不是早早的门荫入仕,便是在家里混吃等死。 像房遗爱这样愿意认认真真地读书学习,然后通过科举堂堂正正地进入朝堂的可以说少之又少。 光是这一份心气,就已经足以自傲了。 在李承乾站起来的同时,房玄龄便已经站了起来。 他没有自持老臣而摆什么架子,而是微微侧身,避开了李承乾的行李。 “太子殿下说的是,不过说句实话,微臣并不是担心遗爱他没有考上,而让微臣和房家丢了脸面,而是……” 房玄龄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一丝不苟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而是微臣怕遗爱心气太高,这一次又将事情闹得如此张扬,若是万一没有得偿所愿,以遗爱那孩子的性子,怕是多半要一蹶不振,成为……成为一个废人了啊!” 房玄龄眼睛微红,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他在考试前,从来不过问房遗爱准备的如何了。 在考试的时候,连考场都不敢多停留一刻,生怕传出来什么闲言闲语。 在考试之后,更是绕着礼部走,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甚至连入选名单送到李世民跟前时,只要他能再多停留半刻,便能知道最终的结果。 可是他还是忍住,最后选择放弃了。 做了这么多事情,所有人都认为他房玄龄是怕儿子考的太差,以此影响房家的名声。 可他今日才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不是怕房遗爱考砸了,而是怕自己的儿子会因为一次的失利而一蹶不振! 房玄龄说完之后,在场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 相比于他而已,剩下的几家明显没有那么多的包袱,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结果罢了。 如果自己公子能够考上,那自然皆大欢喜。 要是考不上,也属正常。 因为他们也都听说了,那么困难的试卷,能写完的都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他们家的公子,又哪是读书的料啊! 他们对于本家公子的了解,明显还是上一个版本,殊不知在魏叔玉的催动下,版本早已经更新了。 房玄龄说完话,李承乾也沉默了下来。 虽说他身为太子,却终究是一个晚辈,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对方。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羡慕房遗爱的。 至少从今日这里就可以看出,房玄龄对于儿子那真的是没话说。 “要是父皇能对孤这样,便好了……只是可惜……” 李承乾眼睑垂了下来,明显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就在几日前,自己的这位父皇曾经试探性问过他意见,说是越王府离宫里太远,问问能不能让李泰直接住进武德殿,往后父子相见,也能容易一些。 面对着李世民一脸期待的眼神,太子李承乾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因为但凡他说出一个“不”字,那便会让李世民觉得他小肚鸡肠,上不孝于父亲,下不仁于手足。 最后还是太上皇李渊一句话给否定了。 当时李渊只是淡淡问了句:“让青雀住进武德殿,莫非二郎想要换太子了?” 李渊的一句话,直接怼得李世民下不来台,最终只能一脸尴尬地落荒而逃,说是此事再议了。 李承乾看着房玄龄不禁触景生情。 房父会担心儿子因为考试失利而伤心,而自己的父皇却似乎从不担心自己因为李泰被偏爱,而黯然神伤吧…… 一时间,房间里的人各怀心事,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望着眼前的一幕,魏叔玉也是一脸唏嘘。 看来有些事情,从古至今都没有太多变化。 上到权贵公卿,下到贩夫走卒,几千年来,所思所想,一脉相承。 于是乎,魏叔玉几乎脱口而出道: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首诗,是后朝苏轼的。 可魏叔玉却觉得用在这里极为合适。 随着魏叔玉话音一落,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第二百七十章 难事 这首诗的意思极为浅显易懂,哪怕是唐俭府上的老管事也能轻易理解其中包含的人生哲理。 可往往打动人们内心深处的,却往往是类似于这种大道至简的东西。 一时间,人们犹如看待妖孽一样,看向了一旁的魏叔玉。 倒不是说这首诗写的不好,而是这首诗写的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若是说其他的倒还好理解,可说到对养育儿女的感悟,你魏叔玉毛都没长齐,连成亲的对象都没有,就打探养儿感悟,是不是有些太扯淡了? 感受到人们的目光,魏叔玉也是反应过来,脸不红心不跳道: “抱歉让诸位见笑了,这首诗其实说的是我自己,我小的时候不懂事,让家父操碎了心,直到最近才有此感悟,所谓浪子回头,大概说得便是如此吧……” 听到这话,其他人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显然认可了魏叔玉的说法。 对于魏征那等脾气的人来说,怕很真会有这样的心思。 前半辈子自以为“聪明”地投靠了好几位明主,可到头来,一切诸如梦幻泡影,聪明反被聪明误。 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奔赴边境给儿子挣一分功劳回来。 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便是让儿子们平安富贵过完一生吧…… 人们纷纷带入到魏征身上,然后对照着这首诗词,一下子竟觉得这十分对味。 这分明就是魏征的写照嘛! “人皆养子望聪明……” 房玄龄念着这一句,神色再度复杂了起来。 “罢了,聪明不聪明的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平平安安便好了……” 房玄龄对于房遗爱的期望,再度向后退了一步。 全场之中,倒是裴玄整个人对这首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小子偷偷瞥了一眼魏叔玉,见对方俨然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给笑喷了出来。 旁人听到这首诗的时候,或许会对前三句表达的意境,或者父亲对儿子的期盼感到感动。 可唯独裴玄却听到了这三句的话外之音。 什么望子成龙,什么愚且直,全他么都是障眼法。 全诗最关键的便在最后一句——无病无灾到公卿…… 你他娘的不老实啊! 你想让儿子做公卿还不满足,还要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你真要心疼儿子,无欲无求,你咋不说无病无灾当田农呢? 看着魏叔玉那一脸“真诚”的模样,裴玄可以确定这首诗或许真的是出自魏家,可绝不会出自魏征之口。 因为魏老爷子不管怎么说,人家还是要脸的。 像这么不要脸的要求,魏府之中,除了自己这位少主,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众人点头品评了一会这首诗之后,又都回到了座位上,等待着考试的结果。 “裴玄,你怎么就一点不紧张呢?” 魏叔玉看到裴玄自顾自地坐在一边,悠闲地吃着茶水点心,不由笑了起来。 “若是我没有记错,这一次,你们裴家子弟里面,有好几个可是报名参加了的,怎么,你就这么不看好他们?万一中了呢?” 裴玄一口吃掉最后一小块点心,拍了拍手,才一脸洒脱地笑道: “都说有容乃大,无欲则刚,我裴家能在少主的庇佑下有如此局面,小的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族中子弟,能中了自然好,可是要是中不了,也没有关系,平常心,都是平常心嘛……” 坐在这里的人,都是在长安城有着手眼通天的本事,自然听说了前段日子,裴淑华寿诞那日发生的事情。 原本以为裴玄带着族人来投奔,显然是走投无路之后的无奈之举。 可今日见这裴玄的谈吐气度,倒是有些不俗。 看来,裴家说不定还真能在此人手上,再度兴起呢! 看着裴玄那从容潇洒的模样,房玄龄苦心了一声,心中都有些自愧不如。 想不到我房玄龄入朝为相十几载,到头来,反倒不如一个黄口小儿进退自如了。 “没错,平常心,最重要的便是平常心啊!” 房玄龄口中喃喃自语。 对于裴玄这一番极为欠打的表演,魏叔玉一点兴趣都没有,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李承乾。 “行了,我与那王仲德打赌的事情,自有分寸,不会牵连到长乐这小妮子的,你也就别愁眉苦脸的了……” 闻言,李承乾并没有露出放心的神色,反而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眼见问不出来什么,魏叔玉只好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长乐公主。 李丽质歪着脑袋,嘟嘴道: “太子哥哥是在为和越王打赌的事情烦心呢……父皇想让越王住进武德殿,太上皇不同意,两人争执不下,最后便谁能凭借本事,不借外力,用一百两银子为本钱,以一个月为期,若是太子哥哥赢了,那此事就此作罢,今后再也不提,可若是越王赢了,便入武德殿,任何人不得反对……” 李丽质说完,一脸的不服气。 “太子哥哥整日在宫里读书,而且还规规矩矩,从不在外面结交大臣,哪有什么赚钱的门道……这一次肯定是输定了,父皇明明就是偏心嘛!” 武德殿隶属于太极宫,李渊在位时,曾赐予李世民居住过,所以有着极为特殊的象征意义。 虽说不能等同于东宫,可于东宫的位置却一样显得有些暧昧。 关键是如果李泰真的入住了武德殿,则会被外面的大臣们过分解读,这会不会是李世民想要借此给他们传达的信号。 说不定,李泰前脚果真入了武德殿,第二天要求废太子的奏折便会递了上来。 长乐公主说完之后,李承乾并没有说完,只是默默叹了口气,给了魏叔玉露出了一个苦笑。 一旁的房玄龄等人,对于长乐公主的话,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他们之所以还在这里,便已经给足了太子的面子。 若是想让他们卷入纷争,则属于痴人说梦。 这些老狐狸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存在。 不到关键时候,是绝不会站队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又疯了一个 就在说话间,外面突然一个下人走了进来,对方先是神色异常地看了裴玄那边一眼,然后在魏叔玉耳边说道: “少主,外面有一个叫做裴行俭的,说是有急事找您……” “裴行俭?” 魏叔玉一脸疑惑,然后指了指一旁一样一脸懵逼的裴玄,问向下人道: “你确定他是来找我,而不是找他?” 下人摇了摇头。 “那人说的就是少主您……而且还是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那名下人停顿了一下,才看向了一旁的众人,语出惊人道: “刚才我开门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是什么探花……” “嘶!” 还没等下人把话说完,就觉得眼前飞过一道残影,下一刻,自己就已经双脚离地,被人举到了半空中。 此时,裴玄两眼通红,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声音因为激动已经变得沙哑起来。 “你……你再说一次,外面人都喊他什么?” 那下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顿时被裴玄的举动给吓得不轻,连忙说道: “探……探花……郎……” 听到这句话,裴玄这才松开了下人的衣领,转而看向魏叔玉等人,神情已然变得有些疯狂了起来。 “探花!我裴家子弟竟然中了探花!哈哈!这可真是天佑我裴家啊!” 裴玄脸上说不出的得意,想了想又从怀里面拿出了几颗金豆子,也不管那下人要不要,就直接塞进了人家的手里。 “拿着,拿着!这便算是我裴家的喜钱,大家伙都沾沾喜气,我就说嘛,我裴家家学深厚,早晚能飞出金凤凰来,这不就来了嘛……” 裴玄一个人在那里喋喋不休,仿佛一个好久没有胡牌的赌鬼,一朝胡牌,便在一旁疯狂介绍起自己胡牌的经验。 到了最后已经变得有些痴狂,时而仰头傻笑,时而又埋头痛哭。 看的周围人啧啧称奇,唐家的老管事嘴角一抽,忍不住说道: “这裴家娃娃该不会是高兴傻了吧?不瞒各位家主,老奴我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凡是那些中举的士子,即便再高兴,也没有变成这样的,倒是那些老来得子的老头们,和这裴家娃娃差不多,这事情还真是邪乎嘿……” 魏叔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等场景他倒是听说过,那鼎鼎有名的范进中举不就是这番模样吗? 听说当时要弄黑狗血才能让范进冷静下来,后来那屠夫岳丈不敢,说是怕惊扰了天上下凡的星君,最后硬着头皮将那范进打骂了一番,才让范进恢复过来。 魏叔玉看了眼还在神神叨叨,半梦半醒的裴玄,心想说该不会真的要去找来什么黑狗血吧? 全场之中,唯独房玄龄的脸色有些尴尬。 因为就在片刻之前,他还拿裴玄来激励自己,劝说自己不要患得患失的,不然连一个小辈都比不过,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可看着裴家小子这副模样,房玄龄便知道之前不过是这小子信口开河,扯淡罢了。 狗屁的平常心! 要是平常心,还能让这点事情就给弄迷糊了? 呵呵,小子,你还嫩着呢! 须知这养气的功夫,没有二三十年就别谈小成! 且修炼着吧! 房玄龄一阵冷笑,坐在一旁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领了喜钱的下人从房间里退出去后,很快又折返回来。 这一次,他的脸色有些古怪,目光却是看向了一旁的唐家管事。 下人走到魏叔玉面前,俯身下来就想要禀报情报,却被魏叔玉笑骂道: “就这屁大点地方,你压低声音搞个球的神秘效果!有话说,有屁放,这回又怎么了?” 眼见魏叔玉放话,那下人这才大大方方地说道: “少主,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唐家公子的伴读书僮,他过来要找唐管事,说是……说是唐公子他……” 下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明明已年过六旬的唐家老管事,犹如老猿出山般,几步便冲了过来。 “你快说,我家公子他怎么了!快说啊!” 那下人吓的脸色发白,眼看就要散架了似的,这才连忙说道: “那人说唐公子这回考中了榜眼,正在街上感谢邻里呢。” “嘶!” 听到这话,那老管家直接倒吸一口凉气,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良久,只见他大手一挥,一脸自信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你说我家公子考中上榜,这我倒是信的,可要说他考中榜眼嘛……” 老管家停顿了一下,毫无预兆地直接在自己脸上扇了耳光,一时间老泪纵横道: “怎么可能会是榜眼啊!那可都是文曲星君下凡才能考上的人啊!怎么可能……” 老管家说完这句,便调转方向,朝着某个方向跪了下去。 魏叔玉知道,那边好像是突厥所在的方位。 这老管家怕是在跪拜唐俭了。 果然,下一刻,那边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老爷啊!咱们善识公子果然没有让您失望!他……他考中了可是榜眼!位列前三甲,光耀门楣,咱们唐家后继有人了……呜呜呜……” 老管家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 “老爷你是不知道啊,老奴曾经向道祖像前发愿,若是这一次能保公子高中,那老奴就是死了也值,若是公子没有高中,那老奴就带人将那道祖庙给拆了……现在……现在到了老奴还愿的时候了……你们不要拦我,让我去死!让我去给道祖还愿啊!” 那老管事刚要起身,就被魏叔玉使着眼色,让家丁给拦了下来。 好家伙! 魏叔玉直呼好家伙! 感情和道祖发愿居然还能这么玩? 灵了也还罢了,不灵就要拆了人家的道观? 老子特娘的要是道祖,老子也怕好吧! 老管事还要发疯,索性在魏家家丁的阻拦下,终究是没有去杀身成仁,以死还愿。 最后被用绳子捆绑在椅子上,整个人神气都变得恍恍惚惚的。 与旁边早已陷入目光呆滞的裴玄,正好组成了一对门神。 “好嘛……这是又疯了一个……” 魏叔玉叹了口气,派人给两人嘴巴里塞了块烂布。 他实在是怕两人一个不小心把舌头咬断了,那到时候就精彩了。 “想不到只是一个科举,便让人疯狂到这种地步,即便是公卿士族之家,也未能例外,看来这科举一道确实厉害!” 作为整个事件的旁观者,李承乾对于科举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当着外人的面,他没有多说,实际上内心深处却是对科举在于收买人心以及控制大臣方面,感到有些震惊。 难怪那些臣子们总说雷霆雨露具是天恩,光是这一个进士的名额,竟然能让家主痴狂,老管事慷慨赴死,可见一般。 “太子这话未免有些偏颇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房玄龄开口了。 他先是鄙夷地看了眼地上的裴玄以及那位唐家管事道: “不是科举有什么厉害,而是说到底是这两人修行不到罢了,古人有云,每遇大事,静气为第一要诀! 太子身为储君,更是要以此为戒,上位者,不露喜色,不作戚戚感,惟有持正而已。” 眼见房玄龄发话,李承乾连忙起身行了一礼。 “承乾谨受教!日后定当以此为戒,不负房大人所托……” 李世民曾经下令,让李承乾跟在自己身边观摩治国理政,要以身边房玄龄这些老臣为师,有不懂的,就要虚心请教,和半个弟子差不多了。 所以这一礼,房玄龄是受得起的。 房玄龄“嗯”了一声,又坐在一旁,养起了神。 就在这时,那个领了两次喜钱的魏家下人又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屋子里寻了一圈之后,目光最终落在了房玄龄的身上。 “少主,外面有一个自称房公子随从的人,说是有事要找房相……” 第二百七十二章 对人不对事 “哦?房家的?” 听到随从的话,连魏叔玉都忍不住多看了房玄龄几眼。 等了一早上,这个时候终于传来了消息。 第一个是裴家的,说是中了探花,第二个是唐家的,说是中了榜眼。 现在来了个房家的,该不会是…… 魏叔玉深深吸了口气,有些不敢想。 然而,房玄龄这边听到消息,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房叔,您看要不要把人请进来啊?”魏叔玉开口道。 却见房玄龄摇了摇头,淡淡道: “一个消息而已,何必弄得大动干戈的,你派人去问问遗爱他精神好不好? 有没有回家吃饭便行了,至于剩余的事情,那就不是老夫该操心的了……” 房玄龄说话间,目光中透着一抹黯然之色。 别人家的孩子,考出了好成绩,当然可以欢天喜地地张罗出来。 哪怕是像现在裴玄和唐家老管事这样疯疯癫癫,事后人们也顶多笑上几声,说这几人被喜事冲昏了头,说到底也是人之常情。 可他儿子不一样。 要是真的让那个书僮进来,把房遗爱落榜的消息当众公布,那他这个父亲到底应该作何反应? 勃然大怒? 强颜欢笑? 这都不是房玄龄想要的结果。 既然如此,索性直接将那人挡在外面,然后再由他淡化处理这件事情便好了。 事实上,现在房玄龄最担心的,还是落榜之后,对于自己儿子的精神打击。 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他真想现在就回去看看。 “哎,痴儿啊!早知如此,当初你又何苦去参加什么考试,为父只希望你们兄弟几个平平安安便足够了啊!” 房玄龄心中一阵酸楚,又想起魏叔玉之前念出来的那首诗,心中不停念叨着: “无病无灾到公卿……公卿……哎……” 这一幕落在李承乾眼中,不禁对房玄龄再次肃然起敬。 “房大人不愧是一代大儒啊!言必信,行必果,说的就是这样的人物吧! 眼看儿子的信息就在眼前,居然还能保持如此淡定,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实在是厉害!” 魏叔玉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见房玄龄坚持如此,也只好让那下人照此做了。 然而,没过多久,便见那下人又去而复返,而且脸上还有些不服气的模样。 这倒是把魏叔玉给看乐了。 “怎么了,房大人的意思你是不明白还是怎滴?你没给那人说清楚吗?” 见状,房玄龄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这样处理,就是为了尽量低调一些,却没想魏府这个下人却节外生枝,又弄出一个小插曲,心中略微有些不喜。 谁知那下人被魏叔玉教训之后,非但没有一丝收敛,反而还抱怨起来。 “少主,不是小的不懂事,在这胡搅蛮缠,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那下人小嘴一撅,眼泪已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裴家人来报喜的时候,小的收了喜钱,人家唐家来人报喜的时候,小的也同样收到了喜钱……” 说到这里,那下人有些幽怨地看了房玄龄一眼,才有些不满道: “好嘛,现在轮到房家人来报喜了,房大人嘴巴轻轻一碰,就让小的一口将来人给回绝了……咋了,中了状元了不起啊!就可以赖人喜钱了是不? 还什么大唐宰辅呢,就这么点度量,连一个下人的钱都要赖账,少主……呜呜呜……小的实在是太难了啊……” 说着,那小人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然而,现场所有人并没有在意那名小人哭得声音难听的像死驴一般,而是全部呆若木鸡地愣在了原地。 那名小人的废话不少,可是所有人都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状元?你说谁中了状元,房遗爱?” 魏叔玉第一个站了出来,一脸兴奋地问道。 作为自己的兄弟,他是真的替房遗爱感到高兴。 尤其是在自己的帮助与见证下,房遗爱肉眼可见地就要摆脱历史上的悲剧宿命了。 若是房遗爱真的考中了状元,那房玄龄就算是拼死辞官,也断然不会让儿子去尚什么公主的。 见魏叔玉发问,那下人连忙回答道: “对啊!那人说房公子考中了状元,正一路飞奔回府,说是有要事和房大人商量呢,还说要给房大人一个惊喜来着,小的听得真真的,绝不会出错!”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之前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可当亲耳听到房遗爱高中状元的消息的时候,还是极为震撼的。 当即,魏叔玉便立马起身,朝房玄龄拱了拱手,笑道: 恭喜叔父,贺喜叔父了!遗爱他不负众望,一举夺魁,叔父这回怕是要请人摆酒席了! 魏叔玉说完,李承乾也连忙开口道: “想不到遗爱他这一次竟然给孤带来了如此大的惊喜,房大人是英雄,房世兄也是豪杰!此乃我大唐之福啊!” 两人说完之后,裴玄那边的族人,以及跟随唐家老管事过来的族人也都纷纷出言对房玄龄表达祝贺之意。 虽说他们两家当下的话事人已经快要乐疯了,但该有的礼数,却是要尽到责任的。 然而,在众人庆贺了一圈之后,却发现房玄龄依然稳稳地坐在原地,脸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不过与之前那种淡定模样不同,房玄龄袖袍之下的小指头却在极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仿佛应和着某种乡村俚曲的节拍。 只不过藏在衣袖下面,没有被众人发现罢了。 “房大人?房大人?”李承乾试探地叫了两声。 见到房玄龄依旧如此从容的模样,这一回,李承乾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之前大家都担心房遗爱落榜,备受打击,人家房玄龄一脸平静,坦然面对。 再到后来,消息传来,大家都极为好奇地想知道结果,人家房玄龄竟然连问都不问,直接就想把人赶走。 最夸张离奇的就属现在了,眼看着儿子高中状元,房玄龄依然保持着绝对冷静。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定力,人家不当宰相,谁才有资格当? 然而,正当所有人准备就此散去,各自恢复庆祝的时候,却见房玄龄咳嗽了一声,然后看着魏叔玉和李承乾等人,笑眯眯地说道: “那啥,贤侄啊,老夫刚才好像听到有人高中状元来着,不知是何人啊?” 听到这话,魏叔玉和李承乾面面相觑,心中顿时有成千上万头草泥马飞驰而过。 卧槽! 这也太生草了吧! 说好的淡定呢? 说好的从容不迫呢? 怎么,都特么是对人不对事是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叔父……要不咱们还是先把人叫进来再说?” 魏叔玉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蛋,神情已经有点绷不住了。 “哎,原本老夫也是想低调一点了,可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好吧,让他进来回话便是……” 房玄龄叹了口气,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 “对了,虽说遗爱他随便考了一下,便中了状元,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们可千万不可张扬,弄得人尽皆知,骑马游街什么的就不必了,在门口放放鞭炮,给周围邻居包上点心,送点糖果也就是了。 另外再派几个家丁,在城门口给进出的百姓,科普一下这一次的考试有多么难,一般人能考中有多么不容易就行了,可千万不要说遗爱他考中状元的事情,当然,要是有人问起了,也不好隐瞒,就说他只是运气好罢了,压根没怎么用功,贤侄,老夫的苦心,你明白吗?” 听到这话,魏叔玉嘴角忍不住一抽,上上下下打量了房玄龄一眼,对于这个李世民身边的肱股之臣,又有了新的意识。 神特么的用心良苦?不讲排场? 你这就差没趴在长安城百姓的耳朵根子上宣传了! 对于魏叔玉脸上的诧异,房玄龄视而不见,反而对于之前的诗句,又有了新的解读。 “无病无灾到公卿,嘿,这诗句写得真是妙啊!靠着真是考上了状元,可不就无病无灾到公卿了嘛……不错不错,回头我等找人把这首诗裱起来,时常回味才是!” 见状,魏叔玉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之前对房玄龄极为推崇备至的太子殿下。 此时,李承乾整个人已经目瞪口呆,震惊得嘴巴里能塞下鸡蛋了。 在他心中,房玄龄这样的名臣可是类似于历史上汉末荀令君般的人物。 通政事,又能懂军略,品性应该是如梅花般高洁的。 可眼下的这一幕,实在是冲击着他的认知底线。 魏叔玉摆了摆手,让那个对于喜钱耿耿于怀的下人按照房玄龄的要求将事情置办下去了。 自己则是偷偷走到李承乾身边,压低声音道: “看吧,这朝堂上全都是老狐狸,你这么天真,可是玩不过他们的。” “唉……” 李承乾叹了口气,回头看向魏叔玉,苦笑道: “如此看来,史书上那些王侯将相都是瞎编的喽?没有所谓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没有萧何月下追韩信?鸿门宴上的那些惊险时刻?” 闻言,魏叔玉摇了摇头。 “鞠躬尽瘁倒有可能是真的,毕竟丞相做的事情,人们都看在眼里,不过那什么追韩信和鸿门宴可就有点玄乎了……” “啊?”李承乾微微一愣。 就见魏叔玉笑着说道: “咋了,萧何他追韩信的时候,还把史官给拉上了?要不两个人的对话,史官是咋知道的? 还有,那鸿门宴上,也有史官落座?每一个人的表情都记载的清清楚楚,编排的跟演戏一样…… 说到底,还不是想显示他汉高祖有多么牛逼,知人善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所以有人说的不错,这历史啊,本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只不过只有胜利者,有这个打扮的资格罢了。” 魏叔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李承乾,一字一句道: “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嘶!” 听到这话,李承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醍醐灌顶一般,往日对于一些事物的看法,一下子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因为是当局者,即便是有名师指导,可认知总是会存在局限性。 现在魏叔玉这一番话,一下子击碎了李承乾认知周围的条条框框,使得对方顿有豁然开朗之感。 “那要照你这么说,那史书上那些典故,岂不是尽是瞎话,毫无可信之处了吗?” 李承乾想了想,不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虽说开拓了视野,让他觉得很爽快。 可是那些东西是他从小就开始接触的,一下子被人全盘否定,从感受上来说,还是挺痛苦的。 魏叔玉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话说得就有些矫枉过正了,史书上的东西,咱们当然要辩证着看,同样的一件事情,你总要经过几番对比,才能确定到底是否存在吧? 还有,那些历朝历代的史官里面,也有许多聪明人,他们会将历史的真相存在于字里行间之中,能不能发现就看你的本事了。 之所以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尽信书,不如无书,人不看看的,而是要接触的,只有去真实地感受,才能察奸恶,明是非,将来你可千万不要要之前一样,用臣下的奏折去判断一个人贤愚啊……” 前世的魏叔玉最喜欢的就是看那些研究学者,从史书上的细节之处,去推断出整个事情的发生经过。 看得多了,也就对历史有了新的感悟。 前人留下的经典,我们自当敬畏。 可敬畏不代表着迷信。 须知,古人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要是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可是要被老祖宗笑话死的。 魏叔玉说完之后,李承乾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忽然发现,自己父皇好像就从来不从奏折去判断天下事情。 他依稀记得父皇曾经说过一句,看一个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没说什么。 有的时候,刻意隐藏的,才是致命的。 “师弟今日之教诲,承乾必铭记在心,他日治国理政时,必以实务为先……对了,就是师弟总说的那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对吧?” 李承乾认真地向魏叔玉行了一礼,别的不说,光是今日这番收获,他便已然觉得这趟出宫,真的是值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方才一直还陷入自我陶醉的房玄龄,忽然睁开眼睛,“咦”了一声。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有些意思啊!” 说着,他看向魏叔玉,疑惑道: “你这句话,可有出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帮忙? “出处?”魏叔玉眉头一挑。 古人就是这点不好,凡事动不动就问出处,没有出处,再好的话,好像一下子就不值钱了一样。 这要换做是别人,还真就被问住了。 可对于魏叔玉来说,却根本不值一提。 “这出处当然是小侄的师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了,叔父见识不凡,想来必定听说过的吧?” 魏叔玉笑嘻嘻看着房玄龄,后者神色一僵,咳嗽了起来。 “咳咳,听说过,听说过的,你那师门确实不凡,此等耐人寻味的话语,也只有那些神仙中的人物可以说出来了。” 房玄龄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便朝李承乾这边拱了拱手,说道: “既然皇榜的结果已经出来,还请殿下容臣回府一趟,去做一些准备,顺带也看看遗爱。” 房玄龄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掩饰不住地带着喜色,明显是不装了。 闻言,李承乾点了点头道: “理当如此,房大人还请自便。” 对于房遗爱考中了状元的事情,李承乾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无论怎么说,房遗爱也都算是他这边的人。 能有如此耀眼的成绩,他东宫的威望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房玄龄走后,房间里还剩下裴家与唐家的人马。 看着裴玄和那唐家老管事,仍旧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魏叔玉实在忍不住,过去踢了裴玄一脚,笑骂道: “我说你狗日的要装疯卖傻到啥时候?” 魏叔玉早就看出来了,这货早在唐家来人报喜的时候,就清醒了过来。 一直装到现在,也不嫌累么? 见状,李承乾也不由仔细在裴玄脸上打量起来,果然,在魏叔玉说话之后,裴玄脸色明显一僵,旋即露出了一抹苦笑。 “哎呀,少主啊,小的也不想装下去啊!实在是后面唐家,房家两家的成绩都比我裴家好,我要是不装下去,岂不是显得自己可笑吗? 为了区区一个探花,就彻底疯批了,啧啧,这名声可不怎么好听啊!” “呵,你裴玄还知道要脸?” 魏叔玉直接啐了一口,旋即神色缓和了几分说道: “行了,不管怎么说,你裴玄一脉,现在也算是我魏家门下,出了探花这样的人才,我魏家自然还是要表示一下的,你去找我娘,让她老人家给你裴家划出一片地方来,你们裴氏族人总不能一直住在矿场那边,还是给自己建个宅子吧。” 听得这话,裴玄脸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没想到魏叔玉这一次出手竟然这么大方! 又是出钱,又是出地,一个探花竟然值得了这么多钱? 这下子,反倒是裴玄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当初来投靠魏叔玉,主要还是形势所迫,两边的结盟更像是一场交易,而非是完全自愿的。 再加上魏叔玉没有对裴承先那边落井下石,斩草除根,裴玄一直以为对方是想用这种手段来钳制自己。 可现在看来,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到底淑华姑姑的儿子,骨子里肯定还是亲近自己这一支的! 想到这里,裴玄老老实实地给魏叔玉行了一礼,口中止不住的千恩万谢。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他裴玄一脉算是全身心地投入了魏家的怀抱。 对于裴玄心中的纠结,魏叔玉压根懒得理会。 事实上,只要裴玄日后不要作死,看在母亲的面子上,魏家保他一族一世平安还是不难的。 魏叔玉看向一旁的唐家老管事,一脸无语道: “裴玄这小子发疯也就算了,你一把年纪了,也算是善识的长辈,怎么也这么乱来啊!” 唐家这个老管事,如果从辈分上来算,差不多是唐善识的叔祖辈,就连唐俭见了对方,私下里也得叫一声族叔的。 平日里对唐善识甚为喜爱,在唐俭那么多子嗣里面,唯独对唐善识最为上心。 老者见被人戳穿心事,索性也就不继续装疯卖傻下去了。 “老夫能有啥法子,原本是想趁机逗逗这裴家小子,谁知道那房家娃娃一鸣惊人,拿下了状元,老夫骑虎难下,也就只能演下去了,哎呦喂,你小子还不快让人给老夫松绑! 我这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这个?” 老管事一阵唉声叹气,疼得龇牙咧嘴,倒是将在场的人全都给逗笑了。 也亏得房玄龄走得早,要不然这场闹剧怕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场呢! 魏叔玉让人给裴玄和唐家老管事解开绳子,自己则是亲自搀扶老管事坐了下来,笑着说道: “眼下唐公和家父远在突厥那边,你我两家本就该多多照应,善识出了这样的成绩,是该好好热闹一番了,这样,你们回去拿个章程,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必客气,我魏家一力承担便是了……嘿嘿,您可不必替我省钱啊!” 唐俭和魏征远在突厥,这一次不管成功与否,两家人的命运已经注定要捆绑在一起了。 再加上唐善识这个小迷弟整日跟在魏叔玉左右,这份钱理应该是他出的。 “那敢情好啊!魏家小子,善识能有你这样的大哥,真的是好福气啊!” 唐家老管事赞许地朝魏叔玉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说道: “你的心意老夫领了,不过钱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咱唐家别的什么没有,钱倒是不缺的,只不过有件事情,老夫倒是想请你帮个忙?” “嗯?” 听到这话,魏叔玉面露一丝意外。 唐家不缺钱的事情,他倒是有所耳闻。 他听唐善识那小子说过一嘴,唐家一直在关外有几处大牧场,饲养着牛羊,每年获利无数。 还说等今年过年的时候,送给魏叔玉一些,来一场羊肉火锅呢。 不过令魏叔玉好奇的是,有什么事情,唐家居然要请自己帮忙? 要知道,他现在的爵位在同龄人中,还算是不错的,可跟唐俭这一辈老人比,那还差得远呢。 唐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一个小小的子爵就能搞定? 似乎看穿了魏叔玉的心思,唐家老管事摇头苦笑道: “要是旁的事情,老夫自然不用求人,可这件事情,却只有你魏叔玉开口才行啊……” 接下来,只见老管事老脸一红,有些扭捏道: “不知道你那学堂,还有就读的名额吗?若是方便,能否让唐家的几位公子也去你那边读书?”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太年轻 “就读名额?唉,我还当什么事情呢,区区小事,我给那边打个招呼便是了,干嘛还弄得神秘兮兮的。” 听到唐家老管事的话,倒是让魏叔玉有些意外。 按理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吧。 不就是安排几个人读书的事情嘛,当初裴家那么多子弟他都能安排的下,区区几个唐家公子又有什么难的?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承乾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 “这件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 李承乾看了那唐家老管事一眼,心想说不愧是经历了唐家祖孙三代的老人,这眼光真是有几分毒辣。 一般人到了这个时候,怕是早已经欢天喜地地去给自家公子张罗庆祝的事情了。 而这个老人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更多,力图让唐家的利益得到了最大化的体现。 难怪唐俭出门在外,敢把偌大的一个唐家都交到老人手里。 说着,李承乾对着魏叔玉笑道: “师弟你聪明一世,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倒糊涂了起来?若说是原来的乡下学堂,安排几个唐家子弟当然不成问题,可现在,你这间乡间小庙,却一下子出了状元,榜眼,探花三座大佛,你说京城中那些官宦子弟,谁受得了这个刺激? 定然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将子孙送到你那学堂去,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怕是半日之内,你这魏家的门槛肯定要被人家给踏平了! 现在你还以为这只是一件区区小事吗?” “卧槽!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闻言,魏叔玉一拍脑袋,直接爆了句粗口。 而且按照他对学堂那些家伙的了解,怕是不只有前三甲这么简单,若是猜的没错的话,剩余的那些学堂学生里面,至少还有四五个可以上榜的。 要是按照这个比例来算,岂不是更加恐怖? 毕竟类似于房遗爱,唐善识这种大族子弟,自小就得名师指点,底子本来就已经还不错了。 可那些农家子弟和灾民之子,那可是实打实的草根阶层。 这样的人都能在魏叔玉这里实现阶级跃迁,这样的吸引力,试问哪个读书人能受得了? 魏叔玉回过神来,就见唐家老管事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魏叔玉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最后只得叹气道: “罢了,你这几个人我收下便是了,不过咱们有言在先,仅限于这几个人,后面你要是再送来人,我可就没法收了。” “老夫晓得的,绝不会给您添麻烦,能收下这几个公子,唐家已经知足了!” 眼见魏叔玉点头答应,唐家老管事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拜谢一番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唐家老管事离开之后,魏叔玉看向了一旁还杵在那里的裴玄,狠狠瞪了一眼道: “咋了,还不走,等着我留你吃饭呢? 滚滚滚!你那些裴家子弟继续在学堂里待着,没人会赶他们走的,满意了吗?” “嘿嘿,满意,这咋还不满意呢,那少主,小的我这就滚了!” 眼见裴家子弟的名额并不会被剥夺,裴玄笑嘻嘻地一溜烟离开了。 看着魏叔玉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算了,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不就是几个名额的事情嘛,你要是担心魏家子弟没了出路,大不了孤去和父皇请旨,让你那两个兄弟来东宫做事好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再说了,今天这事情怎么说也是一件喜事,一来遗爱他们三个夺了前三甲给你也给我东宫挣了脸面,二来你和那王仲德打赌的事情,也已经赢了,长乐也不用再担心这个了,别摆着一副臭脸了,来来来,开心点!” 李承乾摇了摇魏叔玉的肩膀,想让他振作起来。 却见魏叔玉弯着腰,大笑不止,到了最后竟然笑得在地上打滚起来。 见状,李承乾不由愣在了那里,心想说这位师弟该不会受了刺激,变傻了吧? 倒是长乐公主小步跑过来,蹲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道: “喂,你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啊?说出来听听呗,要是有意思的话,本公主和你一起干呗!” 听到这话,魏叔玉笑得眼泪都快出来,过了好久才看向李承乾兄妹两个,强压住嘴角道: “怎么,莫非你们两个都觉得我吃亏了不成?” 李承乾和李丽质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难道不是吗?” 傻子都能看出来,从今往后,那学堂的名额将会是一种极为稀缺的资源。 现在魏叔玉一下子给裴家和唐家许出去这么多,那相应的,给自己留的就会变少。 须知在这个时代,这些名额拿来送人情也好,交换利益也罢,都是紧俏货。 魏叔玉一下子损失这么多,怎么会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呢? “当然不是!”魏叔玉斩钉截铁道。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看得太浅了……” 魏叔玉坐在座位上,翘起了二郎腿,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讲了起来。 “你们只看到了这名额稀缺,可难道你们不想想这名额终究是有数的,就算你再怎么居中调停,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做个比方,程家和房家都和我关系不错吧,可如果只剩下一个名额,你说我给谁? 嘿,给谁都会得罪人对吧?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设置一些门槛了……” 听到这话,李承乾和长乐公主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然后在魏叔玉身旁的榻席上坐了下来,俨然一副学生的模样。 “莫非师兄是打算以官员品级作为门槛吗?” 李丽质开动着自己的小脑瓜,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怕是不好吧,那些高官子弟原本出路就比普通人多出许多,若是名额全给了那些人,师弟在天下学子中的名声岂不是要一落千丈,被人骂死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直接就把自己妹妹的主意给否定了。 “那你说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胡乱抓阄吧?” 长乐公主嘟着嘴巴,明显是有些不服气。 李承乾顿时哑然。 第二百七十六章 狐妖转世 诚然他跟随在李世民身边,观摩理政也有几年了。 可都是只带着耳朵,那里政事,还轮不到他这个太子储君插话。 所以他已经开始有了看待事情的帝王视角,却还不具备帝王乾纲独断的能力。 于是乎,只能求救似的看向魏叔玉,希望对方替他解围。 魏叔玉笑了笑,摸了摸长乐公主的小脑袋,夸奖道: “能想到抓阄,已经还不错了,不过那也应该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眼下嘛,想要在我这里上学,很简单,那便是……买房……” “买房?” 听到这话,李承乾兄妹两个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显然魏叔玉给出的解决方案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可是盩厔那边全都是荒地,要么都是矿场,哪里会有人在那里买房的啊?”李承乾一脸不解道。 “会有的,到时候他们不但会抢着买,而且还会一个人购买好几套的……” 魏叔玉露出一双白牙,笑得十分灿烂。 学区房这个东西,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早在他卖掉盩厔那边的土地时,就有心在矿场周边的一些平坦地区,留下了一小块适合建造房屋的土地。 那片地方下面早已被人探明,压根就没有什么矿产,所以在裴承先甚至于朝廷眼中,都当成了废地,便作了个人情半卖半送给了魏叔玉,说是将来用以学堂扩建。 现在,眼看着学堂一下子出了三个金字招牌,一下子就要一飞冲天了,魏叔玉怎么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 之前他故意表现的痛不欲生,就是为了让裴家和唐家信以为真,知道入学的名额所剩无几,好替魏叔玉来一波饥饿营销。 然后等到那些为了让家中子弟入学的金主爸爸们上门的时候,一个完整的学区房计划,将会完整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想要让孩子入学,买套学区房支持一下学校不过分吧? 而且随着学堂的学生科举成绩越来越好,学区房的升级空间也会越来越大。 什么? 你怕将来等到孩子考完试,学区房就用不上了? 放心,不会的。 因为咱们这学区房还可以转手嘛! 继任业主同业享受学区优惠。 买了一套学区房,不但让孩子拥有了不错的前程,还相当购买了一个理财产品,岂不两全其美? 而对于朝廷来说,不用动一兵一卒,就让权贵们自愿加入开发盩厔,刺激消费,充盈国库的行动之中,可以说是一箭三雕。 而且魏叔玉也早已看出来,矿场学堂固然厉害,可作为一个私立学院,无名无分的,朝廷肯定是不会让他一家独大的。 要不然,谁还会去国子监和弘文馆啊? 而且随着盩厔学堂的名气越来越高,到时候不只是长安的权贵们,洛阳,扬州,甚至于岭南的有钱人都会蜂拥而入。 而到了那个时候,也就到了使用长乐公主提供的那套方案的时候了。 同一片学区,那就抓阄呗。 谁抓上了谁上。 不过以大唐的教育普及率来说,抓阄那天还远着呢。 甚至于学区房的章程都不会一蹴而就。 所以开始实施的只能是和学区房有些区别的学位房。 即就是,只要你买了房,便拥有了学位。 等到将来人数多了,学位也使用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彻底转换成学区房了。 看着魏叔玉在那边滔滔不绝说着学区房的玩法,以及开发学区房的好处,李承乾和长乐公主已经被震惊得无以复加了。 长乐公主深深看了魏叔玉一眼,偷偷拉了拉太子的胳膊,低声道: “大哥,你说这家伙该不会是狐妖转世吧?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李承乾连忙伸手捂着了长乐公主的嘴巴,低声道: “可不敢胡说,师弟怎么可能会是狐妖?” 他看了一眼,在地上写写算算,一副掉在钱眼里模样的魏叔玉,感慨道: “不过他就算不是狐妖,怕也是狐妖的弟子了,这下子长安城里的权贵们,怕是全都要掉一层皮了……”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次科举的成绩,盩厔学堂这边实在是太亮眼了。 类似于房玄龄这种级别的官员还好,可是大大小小的中低层官员,哪一个不对儿子保佑极大的期望。 期望着他们能比自己更进一步,至少比自己在品级上更上一个台阶。 靠立军功,靠陛下慧眼识珠,这样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可是如果能在科举中崭露头角,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了自己官场上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再加上陛下的看重,文文官集团的认可,谁敢说自己家里就不能出一个“房谋杜断”似的人物。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这些官员怕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的。 李承乾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当初盩厔还是一片荒地的时候,自己这位师弟以极低的价格入手之后,随即便发现了下面的矿藏。 而后在低价飙升至最高点时,毅然出售,换取了银州大量的土地,还顺带白拿了学堂周围的一些“废地”。 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的时候,谁能料到自己的这位师弟却又再次化腐朽为神奇般地不但教出了科举前三甲,而且还将那些“废地”变成了人人眼中的香饽饽。 想必价格一定会高的出奇! 同样一块地,经过对方三次倒腾,次次赚的盆满钵满,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挣钱的本事,就已经让李承乾彻底拜服了! 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李承乾看向魏叔玉的眼神露出一抹惊恐之色。 “在如此情况之下,这些家伙依然重金投资银州那边,莫非那里有什么东西,还要比这里更值钱?” 想到这里,李承乾立刻打定主意。 回宫之后,立即清点自己的资产,全部拿去跟着魏叔玉投资银州。 看了眼房间里的那尊财神像,李承乾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赵公明他是没有见过,不过咱们大唐的财神爷,却是让他给遇到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第二百七十七章 幼虎 李承乾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他将魏叔玉拉到了一边,两个人嘀咕了好久。 最后初步定下来,先一起合伙开发学区房项目,至于银州那边,要是有了合适的机会,再一起合作。 李承乾走后,长乐公主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小丫头肆无忌惮地拍着桌子,让魏叔玉给她上了些最爱吃的点心和果酒,一边吃着,一边自得其乐地摇头晃脑,活脱脱地像一只刚刚结束冬眠的松鼠。 虽说她与李承乾的关系不错,李承乾对于自己这个妹妹也是比较宠爱的,但到底有太子储君的身份在,她也不好太过放肆。 可魏叔玉这里就不一样了,不知道为什么,李丽质觉得每次和魏叔玉聊天的时候,都很愉快,从来没有过什么隔阂和君臣之礼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算是两个人斗嘴,也都是当场骂回去,绝不隔夜。 这种感觉,是李丽质从来未曾拥有过的。 因此,她还是比较珍惜的。 不过她心里这般想,到了嘴上就是另外一副语气。 “喂,我说你上一次答应我的事情,还算不算数啊?” “啥事情啊?你要求那么多,师兄我怎么可能都记得住呢?” 魏叔玉从长乐公主面前的盘子里,捏起一块点心,直接放进了嘴里。 顿时惹得小丫头一阵嗔怒而视,赶忙将剩下的点心护在怀里,生怕被这个魔头给抢去了。 “自然是说好你带我上天的事情啊!你要是敢说话不算话,哼,我就把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母后去!” “卧槽!” 闻言,魏叔玉吓得手上的点心都掉了。 “我的公主殿下哎,这种事情,你可不敢胡说啊!咱们那晚啥都没做,你怎可好好地污人清白呢?” 那天晚上,他不过是被长孙皇后叫到宫里去问了下话,回来的路上无意间撞到了这小丫头罢了。 却不想被对方给来了一手碰瓷,直接把魏叔玉弄不会了。 “反正本公主才不管你清白不清白呢,只要你带我上天,咱们啥事都一笔勾销,否则嘛……” 长乐公主捏着小粉拳,在魏叔玉的面前比划了几下,以示威胁。 魏叔玉点了点头。 “东西我准备的也差不多了,等到哪天天气适合了,自然会带你升天……额……体验一下,记得我说过的话,这件事情必须严格保密,万一要是出了岔子,可就完蛋了!” “安啦,安啦,本公主做事,你还不放心?” 眼看魏叔玉答应下来,小丫头又开始吃了起来。 魏叔玉一阵腹诽道: “就是因为你这丫头从不按套路出牌,人要是能放心就见鬼了!” 只是既然答应了对方,魏叔玉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毕竟除了满足长乐公主的好奇心之外,魏叔玉也想通过热气球试验一些东西。 如果能成功的话,那将大幅度缩短魏征在突厥出使的时间。 说到底,老头子也一把年纪了,虽说前世的经验告诉他,此次出使突厥,只是有惊无险,可谁又能保证得了万无一失呢? 能早一天回来,魏府上下也能早一天安下心来。 魏叔玉可是多次撞见母亲裴淑华偷偷流泪,为自己那位老发聊发少年狂的夫君担心呢。 看着长乐公主那旁若无人的吃相,魏叔玉反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来,笑着问道: “好了,现在打赌你也赢了,你打算怎么处理王仲德那一家子呢?是把他们赶出长安吗?” “嗯?咳咳……哎呀,差点噎死偶了……” 李丽质嘴里塞满了玫瑰点心,一边费力得咀嚼着,却还是不小心让一些点心渣子从嘴里喷了出来。 喝了点果酒顺了一下之后,小丫头才长长得舒了口气,开口道: “不对呀,这明明是师兄你打的赌,本公主不过是你们的赌注罢了,什么叫做我赢了? 还有那王仲德离不离开长安,和本宫有什么关系?说的好像他不离开长安,本宫就会嫁给他似的,白日做梦!” “哦?这么说来,你也不是非要赶走那王仲德了?”魏叔玉好奇道。 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觉得有一点师兄你搞错了,本宫乃是大唐公主,从来都是别人怕我,而不是我怕他,你见过老虎的幼崽,因为羊群外面有一只恶犬就要绕着走,而不去捕食吗? 至于说王仲德这个人,在我看来,是挺惹人讨厌的,不过他要死要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特意针对他,反倒显得我好像很在乎他一样,师兄,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懂女孩的心思啊……” “额……” 被长乐公主这样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魏叔玉抓了抓后脑勺,竟然觉得对方说得还挺有道理。 是他以一个后世人的观念先入为主了。 其实整个事情,并没有那么麻烦。 那王仲德跳的再欢,不过是一个臣子罢了。 在这个皇权拥有无上地位的时代,是断无可能去挑衅公主的。 过过嘴瘾,摆摆清流 的姿态,李世民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要是敢真的不知死活地凑上来,那可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看着小丫头那人小鬼大的模样,魏叔玉不得不再次感叹这皇室教育的厉害之处。 别的不说,放在后世,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怕是整天还在看奇奇妙妙历险记呢。 而在大唐,幼虎已露峥嵘之相。 魏叔玉想了想,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这王仲德倒是不急着赶走了,若是使用得当的话,倒是会有出奇的效果了……” 事实上,弄走一个王家对于五姓七望在长安的布局来说,并不会产生一个实质性的影响。 可是若是让王家留在长安,成为五姓七望中的那个搅屎棍,那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其实从上一次科举改制的时候,就能看出来端倪。 若是没有王家最后撕破脸,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李世民推行科举改制的事情,可能还没有那么顺利。 当然,这一切只是魏叔玉目前的想法。 王家的命运到底如何,最终还是要看王仲德这人上不上道了…… 若是给他机会,不中用的话,魏叔玉倒也不介意将其赶出长安。 “王仲德,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魏叔玉心中念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礼多人不怪 从魏家离开之后,房玄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了府里。 一路上,房玄龄走得很慢,仿佛从来没有发现长安城的风景居然如此动人。 所到之处,若是碰到乞儿,房玄龄也罕见地会给丢给对方几个铜板,若是碰到了孩童一类,则是给随手塞给几个从魏家顺来的蜜饯。 总之一个人心情若是好起来了,那看什么都是顺眼的。 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就连那金发碧眼的异族大汉,在房玄龄眼中竟也显得憨厚起来。 房玄龄回到家里的时候,房遗爱刚刚前脚进门,父子两个就这么在回廊相遇。 一见房玄龄,房遗爱眼光一亮,连忙朝这边冲了过来。 这一幕落在房玄龄眼中,自然是无比欣慰。 看吧,我儿子是多么懂事! 一举多魁,便想着第一时间来和父亲分享这个消息。 看我儿那奔跑的姿势,颇有为父年轻时候的风采,一样的是那么俊朗。 眼看着房遗爱靠的越来越近,房玄龄已然也张开了臂膀,准备来一个父子间的拥抱。 谁料想预期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反而是耳边传来了一声怯生生的声音。 “父亲,您……您敢不敢倒立吃屎?” “这有何不敢!我儿真是孝顺啊,高中状元之后,问候为父的竟然敢不敢倒立吃屎……” 房玄龄原本脸上还带着喜悦的笑容,可等回过神来,脸色不禁大变。 他看着眼前的儿子,还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颤声道: “我的儿啊,你莫不是高兴的得了失心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房玄龄在魏家的时候,正好瞧见过裴玄还有那唐家老管事听到喜讯后的模样,知道当一个人在过度高兴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变得神志有些不太正常。 他原本还担心要是房遗爱万一没有考好,可能会遭受打击,从而一蹶不振。 却不想事情似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自己儿子因为高中状元,所以变得痴狂了? 看着房玄龄不停地在自己头上摸来摸去,房遗爱急得连忙推开父亲的手掌,不死心道: “父亲,你敢不敢倒立吃屎?” 听到这话,房玄龄不由悲从心中来,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想不到他房家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个状元,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呢,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自己的孩子竟然真的疯了。 可是看到房遗爱那急迫的模样,房玄龄心中终究有些不忍,于是只当是安慰儿子一般,咬牙点了点头道: “若是为父敢倒立吃屎,你的病便可以好吗?若是如此的话,为父倒立吃屎又何妨!” 房玄龄红着眼睛,为了儿子,他选择拼了。 房玄龄话音刚落,就见房遗爱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姓裴的,这次你可是输定了!让我爹倒立吃屎,小爷做到了,你就等着叫我大哥吧!” 房遗爱双手叉腰,耸着肩膀,笑得都快能看到后槽牙了。 这时,房玄龄也突然反应过来,原来儿子不是得了失心疯,而是和人在打赌而已。 而赌的竟然是能否让他房玄龄倒立吃屎? 知道房遗爱没事之后,原本悲悯的神色,在房玄龄脸上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腔怒火。 “遗爱啊,你是说你与别人打赌,为父敢不敢倒立吃屎是吧?” “是啊!爹,你都不知道那人有多么嚣张,还说你压根就不敢吃,儿臣偏就不信这个邪,想着怎么也不能堕了您老的名声,便咬牙应承了下来! 没想到我果然没有看错,爹果然是有大智大勇的人,既然您这边没有意见,那儿子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房遗爱完全没有看到房玄龄的脸色已经从涨红变成了铁青,还在自顾自地说道: “哎呀,这两天光顾着考试了,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里还没有屎呢,要不爹,你您等我先去大吃一顿,若是……若是有了,便立马叫您过来?” 说着,房遗爱便兴冲冲地准备去厨房吃点东西,准备表演用的“道具”,却不想耳边传来了一道冷冷的声音。 “不用这么麻烦了,你去院子里把那根棒槌拿来便是了。” 听到这话,房遗爱眉头一皱,疑惑道: “爹,我这是肚子里没屎,又不是便秘,用那棒槌做什么?况且那东西太粗,也不合用啊……” 房遗爱刚说完这句话,就见房玄龄整个人已经跳了起来。 “不合用?怎么不合用,为父倒要看看,这棒槌能不能把你这个不孝东西,打出屎来! 你个沟槽的,打赌打到老子头上来了,还反了天了!” 一时间,房玄龄把从程咬金那边学来的乡间骂人粗鄙之语全说了一遍,还觉得意犹未尽。 他一路狂奔,很快就在院子角落里抄起了那根被命名为“家法”的棒槌。 望着眼前的一幕,房遗爱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一路躲闪着房玄龄的追击,一路哀嚎道: “爹,你不是说只要我能好,你便愿意为我倒立吃屎吗?怎么说话不算话了呢? 说好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呢?” “驷马难追?老子追你大爷个棒棒鸡!还以为你中了状元,就该懂事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德性! 既然如此,还是让老子将你打死,省得出去给咱们房家丢人!” 想到这里,房玄龄腿下又多了几分力气,朝着房遗爱抡了过去。 吓得房遗爱蛇形走位,来回闪躲,嘴里还抱怨个不停。 “不是,说好的考中状元,族谱单开一页,以后家里全由我说了算呢? 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爹,做人不能这样啊!” 闻言,紧随其后的房玄龄也是被气得哭笑不得。 当初两个人喝酒聊天的时候,他是许下过这样的话来。 心想着科举在即,给儿子画画饼,打打气也是不错的。 可谁承想这小子竟然很真给考中了。 而且考中之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老子整了这样一个大活。 “儿啊,为父今日就教你个乖,酒桌上的话你也信啊……哼!还想族谱单开一页……咋了?考中个状元就不认识你是谁了? 改明要不为父也给你磕个头,道个喜?” 房遗爱扭头,强笑道: “也成啊,您不说总教育我们礼多人不怪吗?” 然而,回应他的只剩下一记当头棒喝,外加震耳欲聋的一声。 “滚!”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厢情愿 与此同时,作为这场赌局的当事人之一,裴行俭自然是不知道房家上下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 裴行俭赶到魏府的时候,发现裴玄正让族人们收拾着东西,一副要搬家的样子。 见状,裴行俭赶忙冲上去,一把拉住裴玄的胳膊,紧张道: “你这是做什么?莫非少主他要赶咱们走?” 看到裴行俭回来,裴玄立马笑了起来,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 “哎呀,这不是咱们探花郎回来了吗?怎么,这么好的时间,你不去骑马游街,好好威风威风,这么着急回来做什么? 放心,少主非但没有赶咱们走的意思,还让淑华姑姑给咱们划了一片地,说是要替咱们建宅子呢!” 裴玄年纪轻轻的,此时却笑得像个弥勒佛一般,满脸都是和气。 可听到此话,裴行俭的脸色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是皱起了眉头。 “划地?建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裴玄你莫要再嘻嘻哈哈了,快点给我说说,这事关重大,可牵扯着咱们上百号族人的命运呢!” “嘶……不至于吧?不就是因为你考了个榜眼,少主觉得你给咱们族人还有他魏家挣了脸面,所以特意奖赏下来的,总不会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吧?” 看着裴行俭那严肃的神情,裴玄也是越说越觉得心虚,便将之前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裴行俭一边听着,一边蹲在地上,手里拿了一块捡来的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凡是有什么需要思考的事情,他都喜欢拿着石头在地上画出来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通过拆解每一个圆圈之间的关系,来理清楚思路。 等到那边裴玄讲完之后,裴行俭这边也将石头扔下了一边。 他蹲在地上,手指摩挲着下巴,虽然年纪不大,可那里已经有了一层淡淡的胡须。 良久,裴行俭抬起头来,开口道: “所以,在你开口替族人求少主保住名额之后,少主便答应给你划地了?” “对啊!” 裴玄点了点头。 “其实这也是多亏了有你,要不然凭着这一次学堂那边的名声,不知道多少京城权贵要把子弟都弄进去呢,咱们少主既保存了裴家的名额,还给咱们划出一块地来,说真的,当时我都被吓到了!” 裴玄一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一边摇头感慨道: “说到底,少主本就是淑华姑姑的儿子,都说是娘舅亲,看来一点不假,少主他还是很照顾我们的。” 此时此刻,裴玄算是彻底被姑姑家的这个表兄弟折服了。 所以在离开魏叔玉那边之后,便立即开始张罗着族人搬迁事宜。 毕竟这么多人,整日住在魏家还是挺不方便的。 而且家主魏征又不在家,裴家弟子中多半又是男子,虽说与裴淑华都是亲戚,可传出去终究是不太好听的。 裴玄已经想好了,等到了新家,一定要请匠人将屋里屋外,好好设计一番。 如果有可能的话,再把魏家那几个做饭贼好吃的厨子也给拐走。 到了那时,每一天早上,都在裴家子弟们的读书声中苏醒。 伸手有人帮忙穿衣,张口有厨娘端着美味的食物亲自喂饭。 等到成年以后,再托姑姑去寻一门满意的婚事。 到时候,这便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正当裴玄畅想着以后美好生活的时候,一道冷笑声却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照顾?呵呵,你呀,真是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呢,这裴家由你当家,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裴行俭一脸冷峻之色,直接把裴玄吓了一个激灵。 在后辈弟子之中,裴玄唯独最怕这个辈分比自己低一辈,年纪却和自己差不多的侄子。 因为这家伙抠是抠,但出的主意却向来是靠谱的。 “行俭,你这是啥意思,难不成你觉得少主这是在坑我们?”裴玄一脸紧张道。 听到这话,裴行俭摇了摇头,叹气道: “这倒还不至于,只是划地建房这事,和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样啊!” “嗯?咋不一样?不就是淑华姑姑给咱们划出一块地,然后还说要帮着咱们建房吗?”裴玄挠着头皮,快要挠破了,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却见裴行俭一脸苦笑道: “我的傻叔叔啊!你可知那划地不假,建房也不假,只是买地和建房这钱……得由咱们裴家自己出啊!” “啊?怎么会这样!” 闻言,裴玄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可……可是少主他说了啊,他说……” 一时间,裴玄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他很想抓住些什么,却发现最后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不错,少主是说了划地,也说了要帮建房,可是唯独没有说过,这买地和建房的钱是由谁出!”裴行俭一脸冷笑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这一刻的裴玄,脸上终于露出了符合他年纪的那种迷茫感。 之前的他在大多数时候,都在进行着一场扮演游戏。 明明是一个小屁孩,却非要逼着自己扮演成大人,说话做事一股子鹦鹉学舌的味道。 可现在的他,无助地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去做? 是去找魏叔玉理论? 还是去找淑华姑姑求情? 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裴玄,裴行俭脸上露出一抹怜悯的神色。 想了想,他还是过去将对方给扶了起来。 “你也不想想,那么多裴家子弟都被保住了名额,光是靠淑华姑奶奶的面子能行吗? 你没看到唐家那老管事当初求情的时候,是多么卑微吗? 以唐家的威势尚且如此,一个没落的裴家在他魏叔玉眼中,又有几分重量?” 裴行俭扶起裴玄,将他安放在了座位上。 这时,裴玄也算是回过神来。 出身豪门世族的他怎么能不清楚家族之间维系关真正靠的根本不是情谊,而是利益。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别人? 道理,裴玄是想明白了。 只是短时间内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毕竟他之前一度还曾为魏叔玉的慷慨无私而感动来着。 却发现是自己太过一厢情愿罢了。 “那……咱们这地还买吗?”裴玄试探性地问道。 一想到一下子要花掉那么多钱,裴玄就觉得有些肉痛。 在这一点上,裴行俭倒是感同身受,他想了想,最终咬牙道: “地要买!房子也要建!” 裴行俭看着魏家魏叔玉所在的方向,神色有些敬畏。 从考场上出来之后,裴行俭便已经确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裴家想要再度兴盛,最好的办法,便是真正的依附于魏家,更准确的说,是依附于魏叔玉身上。 这家伙当真有经天纬地之才,现在算是潜龙在渊,没有多少人发现。 若是裴家能在这个时候真正地抱上这个大腿,那往后的收益简直无法想象。 所以他才在放榜之后,并没有去街上张扬,而是第一时间回到了魏府,怕的就是裴玄这边搞不清楚状况,误了事情。 若是按照之前裴玄想象的那样,或许魏叔玉还真会给出那笔划地建房的钱,只是在那之后,对于裴家怕是会失望透顶吧。 这样的裴家,又怎会入得了对方的眼? 终究难逃被抛弃的下场。 看着裴玄仍旧有些不明白,裴行俭耐着性子解释了起来。 “以我对少主的观察,此人从来不做无用之事,这买地和建房里面,怕是大有文章…… 你当做花钱买名额也好,破财消灾也罢,总之这个上面你千万不能糊涂,非但如此,你还要把事情给做漂亮了! 若是钱不够,大不了我想办法去凑,最主要的是要让少主明白,我们裴家能够跟上他的思路,懂吗?” “嗯!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误事的!” 到了这个时候,裴玄虽然还是不懂里面的玄妙,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这个侄子。 眼见裴玄点头,裴行俭这才松了口气,接着便马不停蹄地朝外面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啊?不开庆功宴了吗?”裴玄在身后大叫道。 裴行俭回过头来,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 “别折腾那玩意了,还是省点钱吧……至于我嘛,自然是去找一个倒霉的家伙,借点钱了……” 说罢,裴行俭从魏府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眼方向,接着便朝东边走了过去。 那里聚集着长安城里面的绝大多数达官显要。 房玄龄的府邸也恰好就在其中。 裴行俭慢慢悠悠地走着,在路过药铺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去里面花了两枚铜板,买了一份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一想到某个人现在可能被打的老娘都不认识了,裴行俭便有些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行吧,看在我千里送膏药的份上,这家伙应该能消消气吧?要是万一还是不行的话……” 裴行俭看着自己手里的膏药,无奈地揉了揉脸。 “那大不了让他打一顿好了!反正这钱,我是借定了!” 第二百八十章 坦诚相见 魏府。 在送走了其他人之后,魏叔玉终于休息了下来。 虽说今日府里乱糟糟了一天,不过好在结果还不错。 房遗爱,唐善识还有裴行俭三个家伙竟然位列本次科场前三甲,后面学堂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魏小七,王铁牛等七个考生也都上了榜。 全榜二十三人之中,自己的学生就占了将近半壁江山。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魏叔玉的预期。 原本在发展学区房计划的时候,魏叔玉还有些担心,害怕靠着前三甲的招牌会不会影响有限。 现在好了,有了这十个活招牌,怕是接下来要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就在魏叔玉沾沾自喜的时候,一个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说是夫人让魏叔玉过去问话。 魏叔玉微微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他大概知道了自己那位母亲想问什么,也罢,有些话还是说开的好,省得给心里埋下疙瘩。 来到裴淑华住处,魏叔玉先是问了安,然后坐在了座位上。 “叔玉,我听下面人说,你要给裴玄他们划出一片地来,还要帮着建房子?” 裴淑华脸上带着一抹担忧,看向魏叔玉的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是有这么回事,裴行俭这一次考的不错,这也算是我对他们的奖励吧,而且裴家这么多人,也总不能在咱们家里待着吧,要是我爹回来了,怕也是不好交代啊!”魏叔玉笑着说道。 裴淑华点了点头,既然儿子已经将魏征搬了出来,裴淑华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我怎么听说,裴玄他们还要自己买地啊?” 裴淑华看着儿子,神情有些为难。 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一边是生她养她的家族,她夹在中间,是有些不舒服的。 “是有这么个情况。” 魏叔玉没有隐瞒的打算,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下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话是裴玄他们告诉你的吧?” “没……没有,是为娘听下面人说无意说起的,他们见裴玄四处凑钱,便将此事告诉了娘……” 裴淑华说到这里,有些苦笑道: “叔玉,你也知道,裴家自从分家之后,本身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这又是买地,又是建房的,你看你能不能……” 后面的话,裴淑华没有说,也可能觉得是真的说不出口。 毕竟自己儿子能保下裴家子弟就学名额,已经算是极为照顾了。 如果还要求魏叔玉无偿提供土地和盖房的话,其实是有些过分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嫁人,就真如同泼出去的水,连姓氏都要冠上丈夫这边的。 就如她裴淑华,在向其他人介绍自己的时候,要称呼自己为魏门裴氏才是。 实际上和裴家已经没有了一丝关系。 “唉……” 眼见裴淑华目光语气中,满是请求的意味,魏叔玉不由叹了口气。 “不是儿子不想帮他们,而是我已经给他们开了方便之门……” 魏叔玉走到裴淑华身边,轻笑道: “母亲可能还不知道,在那学堂周围,很快就会有人开始抢着买地盖宅子,而且那时的价格,至少会比现在的地价高出十倍不止! 我将这个消息提前告知裴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要是还要让我出银子,呵呵,将来那些买地的权贵那里,怕是裴家再难有什么容身之处了……” “嗯?” 听到这话,裴淑华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不就是几块土地和房子的事情嘛,就说是你送的不就行了?也不至于会如此严重吧?” 眼见母亲不相信自己的话,魏叔玉干脆开门见山道: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啊! 你想想,人家为了给自家子弟上学,不惜花十倍价钱买房子,可你裴家不但子弟可以随意就学,而且就连房子也是白送的…… 到了那时,裴家自然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啊!” “啊……竟然会是这样!” 听到魏叔玉的解释,裴淑华吓得花容失色,一脸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土地房屋,竟然会牵扯进来这么大的干系。 “那……那这土地,裴玄他们不要了不行吗?其实为娘也不是想要他们有什么出息,只要他们能平平安安过好这一辈子,不受人欺侮也就是了。” 裴淑华一听背后有如此大的风险,一下子打起了退堂鼓。 “可母亲你不想让裴家发扬光大了吗?” 魏叔玉意味深长地看了裴淑华一眼,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儿子当然可以和你保证,至少在我手里,只要裴玄他们不做蠢事,我自然可以保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可之后呢? 我的儿子,孙子呢? 他们早和那边没了什么亲情,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这么一大家子在魏家吃吃喝喝,你说他们能隐忍多久? 远的不说,就说书琬,书瑾他们呢?他们的后代子孙又有多少耐心?” “这……”裴淑华立时被问的哑口无言。 “所以说,古话说得好啊,求人不如求己,与其那个时候被魏家剔除出去,倒不如抓住眼下的机会,彻底翻身。 当然,这些话我也只会和母亲您说,因为我还要考察一下,那裴玄他们有没有资格作咱们魏家的附庸。” 说着,魏叔玉站了起来,举手投足间都多了一番意气风发之感。 看得裴淑华一阵恍惚,她发现自己的儿子仿佛在一夜之间忽然长大。 她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他了。 “母亲,我没有办法完全告诉你我心中的想法,但有一件事其你一定要明白,那就是我魏家今后涉及的领域将会大的有些吓人。 在这个里面,我需要很多得力帮手,也同时会面对很麻烦的对手,所以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就将身边的资源开始进行整合。 裴家如果能成为其中一部分,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可如果裴家没有这个能力,我只能将其剔除在外了,当然,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会给他们留一些后路养活自己,这也是我仅能为您做的事情了。 毕竟在这世道上,只有聪明的人才配更好的活着,不是吗?” 魏叔玉看着裴淑华,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第二百八十一章 敲打 魏叔玉说话的同时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 先不说将来开发银州的事情,也不说即将开发的学区房的事情,将来光是倭国那边,就有许多事情会让魏叔玉忙得不可开交。 要知道,那边虽是弹丸之地,却拥有着规模庞大的银矿。 如果能获得那边的开采权以及控制住倭国,那对于大唐来说,国力必将快速腾飞。 也只有在如此大的财力的支持下,大唐的大航海计划才能有启动的可能。 不然,光是建造大船所花费的费用,就会让大唐的君臣们望而却步。 魏叔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早已经发现这里的现实残酷的有些过分。 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之辈。 恐怕除了李世民还有些政治理想之外,其他人单纯靠理想,情怀,只会被人当成傻子与嘲笑的对象。 在魏叔玉解释了一番之后,裴淑华终究没有再替裴玄求情。 虽然她并不明白儿子说的那些东西有多么厉害,可是一听到魏叔玉竟然有了放弃裴家的打算,便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魏叔玉安慰了裴淑华几句,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对方身后的那名侍女身上。 裴玄想要把消息传递进来,大概便是通过这个女子吧? 只可惜了裴行俭这个家伙了。 魏叔玉已经听说了这小子打算出去借钱也要将土地给买下了。 相比之下,裴玄这个家主就有些不太合格,简直是猪队友啊! “这位姐姐,不知道跟在母亲身边多少年了?” 魏叔玉看了那侍女一眼,笑着对裴淑华说道。 “你是说胭脂啊?她自小就跟在我身边,如今算起来也有八九年了吧,怎么,胭脂可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妥吗?”裴淑华有些担心地说道。 “这倒没有,只是我身边只跟着薛仁贵,这小子虽说武艺高强,可论起伺候人,简直跟山里的猴子没有两样,我看胭脂姐姐做事蛮细心的,又是母亲的贴身丫鬟,算起来也是自己人了,不知道母亲愿不愿割爱,让胭脂姐姐跟着儿子呢?” 魏叔玉笑嘻嘻地说着,一旁的那侍女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浑身更是颤抖了起来。 由于胭脂站在裴淑华的身后,裴淑华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是觉得儿子忙里忙外,身边确实需要一个照顾起居的贴心人,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既然叔玉开口了,为娘又岂会舍不得呢?这样吧,从今日起,胭脂便跟着你了,我那边丫头不少,让翠菊跟着我便是了。” 说着,裴淑华看向身后的侍女,道: “胭脂,我可将公子交给你了,若是我儿有个什么闪失,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拿你是问了!” 眼见裴淑华都发话了,那名叫做胭脂的侍女连忙跪下,战战兢兢道: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兢兢业业照顾好公子,绝不敢有一丝懈怠! 听到这话,裴淑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时间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裴玄那边,为娘自会过去和他说,好让他知道分寸。” 魏叔玉心里偷着乐,嘴上却劝说道: “母亲敲打敲打便是了,可千万不要发火啊。” “能不发火吗?再不发火,裴家就要被这小子给败光了,真是喂着吃饭都学不会,简直蠢死了!” 裴淑华摇头叹了口气,便径直出去,准备找裴玄算账了。 魏叔玉回过头来,看着那个已经浑身僵硬,站在那里的侍女,笑道: “胭脂姐姐,我有些乏了,要不劳烦你先帮我沐浴更衣?我想睡一会了……” 听到这话,那名侍女瞬间吓得面无血色,咬着嘴唇,快要咬出血来了。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若蚊蝇般,道了句: “是。” 说完这个字后,这名叫做胭脂的侍女一软坐在了地上,仿佛这个字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一般。 魏叔玉走了过来,用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冷峻的神情。 “我不希望下一次,还有人在我母亲身边替人传话,否则,就不是沐浴更衣那么简单了……明白吗?” 说完,魏叔玉也不去看对方的反应,直接将人扔在了原地,直接走了出去。 看着魏叔玉离开的背影,胭脂吓得泪流满面,最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该去给新主人去准备热水了。 胭脂整理了一下仪容,深深吸了口气,走出了裴淑华的房间。 没走几步,便看到裴淑华拧着裴玄的耳朵,一路骂骂咧咧地走回了这里。 “夫人……” 胭脂打了个招呼,便继续朝魏叔玉的方向追了过去。 自始至终,也没有再去看裴玄一眼。 “嗯?这丫头是怎么了,之前不是和我还有说有笑吗?”裴玄一脸疑惑。 就在这时,却听到裴淑华在旁边开口道: “你是说胭脂啊?大概她是太高兴了吧,毕竟叔玉他刚刚将胭脂要了过去,说是要做贴身侍女呢。” “嘶……” 闻言,裴玄瞬间就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脸色都变的难看起来了。 他前脚拜托胭脂给姑姑递话,后脚对方就被魏叔玉给要走了。 要说这是巧合?可能吗? 难道说,这是少主在警告自己? 想到这里,裴玄额头上瞬间便布满了冷汗。 “哎呀,早知道就该听行俭的,不要去和少主耍什么小聪明,这下好了,不但惹来姑姑的抱怨不说,还将少主得罪的死死的……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裴玄,你怎么回事啊,流了这么多的汗,莫非是病了?” 裴淑华察觉到了裴玄这边的异样,出声道。 “没……没有,可能天气太热了吧……” 裴玄一脸苦笑,话说得支支吾吾的。 “姑姑,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要不我还是出去筹银子吧,少主那片地无论花多少钱,我都一定要买下来!” 裴玄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你早这么想不好了,还害得我在叔玉那边落埋怨……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听到这话,裴淑华也是一阵无语,最后还是打发裴玄赶紧滚蛋,弄银子去。 裴玄走后,裴淑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屋内那熟悉的摆设,不由地又想起了远在边境的丈夫了。 “老爷,您还是快点回来吧……” 她这个当家主母,压力太大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骑墙少年 裴行俭来到房府的时候,发现房遗爱正骑在自家的墙头上,看着风景。 “呦,这不是金科状元遗爱兄吗?怎么半日不见,你都学会爬树上墙了?” 裴行俭憋着笑,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只是故意不去说破。 “狗贼!要不是因为你,老子又岂会落得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有脸来找我?看我打不死你爷爷的!” 顶着两个熊猫眼的房遗爱坐在墙头上,看到裴行俭的第一时间,便脱下了脚下的靴子,朝这边丢了过来。 要不是这个沟槽的东西,他哪里用得着被自家老爹在院子里追了整整两个时辰。 最后房玄龄累得筋疲力尽,被下人搀扶着回到了屋子里。 可惩罚却没有就此结束。 在离开之前,房玄龄盯了眼树上的儿子,下令将家里的恶犬放了出来。 “你不是想看倒立吃屎吗?那爹便给你找一个吃屎的行家,你便在树上慢慢看吧……” 看着身后那五六只被饿了一天,流着口水的恶犬,房遗爱便一肚子火大。 要不是裴行俭这个家伙坑自己,他堂堂状元郎这时候去教坊司出出风头不香吗? 或者叫上魏叔玉,一起去矿场学堂那边烤肉,在学弟们面前装装逼不香吗? 干嘛上赶着作死去捉弄老头子啊? 因此对于裴行俭,房遗爱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只可惜房遗爱的火气很大,但准头却不是很好,那一只乌青色的靴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有气无力的曲线,将将落在了距离裴行俭还有两三丈的地方。 “啧啧,想不到咱们状元郎如此好客,知道我没鞋穿,便送了一只靴子过来……” 裴行俭笑着捡起靴子,也不恼火,直接坐在地上,竟把自己的鞋子脱掉,一点也不嫌弃地将房遗爱的鞋子套在了脚上。 穿完之后,还活蹦乱跳地在地上蹦了几下,露出一副极为满意的模样。 裴行俭抬头看着墙上的房遗爱,咧嘴笑道: “喂,状元兄,帮人帮到底,要不你把你那只靴子也给在下扔过来吧,正所谓好事成双嘛!” “卧槽!” 看到眼前的一幕,房遗爱差点被惊到了。 他知道裴行俭这小子油盐不进,却没想到对方可以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被气傻了,还是被刺激到了,就那么直愣愣地骑在墙上,一动不动的了。 眼见房遗爱不搭理自己,裴行俭脸上也收起了之前的嘲讽,苦笑道: “不就是开一个玩笑嘛,你房大公子……不……房二公子用得着如此苦大仇深吗? 都是当状元的人了,怎么一点肚量都没有,你要是想出气,打我一顿也行啊,或者我去把我爹找来,让他也给你来一个倒立吃屎?” 裴行俭说完话之后,房遗爱那边依旧没有什么言语,正当裴行俭叹了口气,以为借钱无望,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那边传来了房遗爱的声音。 “滚蛋!你爹都去世多少年了,咋了,你是打算让你爹给我托梦表演啊? 你个沟槽的,你……你……” 房遗爱“你”了半天,最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你个沟槽的还不过来帮我,我……我下不来了啊……” 听到这话,裴行俭先是一愣,旋即放声大笑起来。 他还以为房遗爱骑在墙上还在和他生气呢,却不想这小子犯了和新手小白一样的毛病。 那就是会上不会下啊! 听着一墙之隔,那边的犬吠声此起彼伏,吓得房遗爱一个坐不稳,差点摔了下来。 裴行俭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走到了房遗爱这边,踮了垫脚。说道: “好了,现在你可以下来了吧?” 见状,房遗爱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如释重负道: “好好好!还是你小子够意思,你可站好了,我这就下来!” 说着,便用脚去够裴行俭的肩膀,在踩到对方肩膀的一瞬间,裴行俭吃痛地叫了一声。 “狗日的,你小子倒是轻点啊!重的跟猪似的,差点被你要踩散架了……” “忍一下,一下就好啦!” 房遗爱笑了笑,同时将两只脚分别踩在了裴行俭的肩膀上,旋即双手离开了墙面。 “好了,你现在放我下来就可以了。” 房遗爱冲着下面嚷嚷道,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觉得身子一歪,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疼痛,他与裴行俭两个人摔了个人仰马翻,全都躺在了地上。 “哎呀,你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让你再坚持一会吗?你行不行啊!” 房遗爱吃痛得嚷嚷着,感觉屁股似乎裂成了两半,疼得快要昏死过去。 此时,裴行俭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在房遗爱的连累下,整个脸朝地面倒下去,摔了个狗吃屎。 两道鼻血已经从鼻子里面流下下来。 原本俊朗的面容,现在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 两个倒霉蛋,互相抱怨了一阵,最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裴行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递了过去。 “给,这是跌打损伤的药酒,正好给你用用。” “还算你小子有良心,怎么,你千里迢迢过来送药酒,是不是怕我被老爹打死,你良心不安啊?” 房遗爱一脸喜色的接过药酒,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旋即开心地替自己揉擦起来。 “那倒也不是,只是有事情过来找你帮忙……”裴行俭笑了笑,神情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听到裴行俭要找自己帮忙,房遗爱激动地差点没跳起来。 “哎呦,你裴公鸡也有求人的一天?真是难得啊!行啊,光是靠这个,无论什么,我房遗爱答应帮你一次!” “要不,你还是先听听再说?”裴行俭神情有些紧张。 毕竟他要借的钱,可不是一个小数,不知道靠着这瓶药酒,房遗爱能卖他多少薄面呢。 房遗爱点了点头,继续拿起药酒抹了起来。 可是抹着抹着,房遗爱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他赫然发现,在那瓶药酒后面,留着一个小字。 “专治母猪生产活血化瘀……” 与此同时,裴行俭鼓足勇气,也终于开了口。 “其实我来,是想问你借点钱……” 第二百八十三章 无不为也 “卧槽!就靠着这给母猪生产活血化瘀的假药,你想问我借钱?” 房遗爱瞪大了眼睛,一脸鄙视的神情。 “咳咳……本来是想给你买跌打损伤的膏药来着,可惜人家不巧已经卖光了,就只剩下这个了,我想母猪能用,人应该……也差不多吧……” 裴行俭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看着房遗爱,脸上收起了之前的嘻嘻哈哈,罕见地认真了起来。 “这次借钱,事关我裴家以后的生存和发展,这是一个大人情,你要是能借,我裴行俭以后心甘情愿地叫你一声大哥又有何难? 而且我也不白借,就按眼下利息的三倍,到时候我会加倍还你,所以这对你房家来说,基本上就是一个稳赚不亏的买卖,怎么样,有兴趣吗?” 听到裴行俭这么说,房遗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开口道: “听你这么说,倒是一个好买卖,只可惜啊,我房家的事情,怕是你还不清楚,要说是人脉,名望啥的,老爷子确实有些资源,可要论这真金白银的话,那你怕是要找错人了。” 房遗爱带着一丝笑容,有几分洒脱,更有几分自豪。 在长安城的这些世族大家中,要说会赚钱的,房家绝对能排到一百多名开外去。 长孙家就不必说了,靠着有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两人,早已将长安城以及洛阳那边的大宗交易,收入囊中。 程咬金,李靖,尉迟敬德这等武将,也有着自己的生财之道。 就连唐俭这样的文臣,在关外都有着好几处牧场,几千头牛羊在边境那边做着交易。 而反观房玄龄这边,虽说不如之前魏征那般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可日子也过得绝对算不上宽裕。 后来要不是李世民知道此事之后,说是房玄龄一个人无所谓,可是唐大宰相事关朝廷体面,这才赐了宅子还有金银,房家的日子才算是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房玄龄每日吃穿调度,也都是极为简单。 房遗爱曾经私下里问过自己的父亲,说是您现在已经位极人臣了,为什么还要过得这么辛苦? 难道就不能捞点钱,享受享受吗? 他至今还记得父亲当时的表情,只见房玄龄脸上带着一抹和煦的笑容,简简单单只说了一句话: “非不能也,实不愿也……” 房遗爱看着裴行俭,有些无奈道: “实在抱歉啊,要是别的事情,我还能去求求老爷子,可这件事情,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了……要不,你去找长孙冲还有程处默他们去试试?或许他们能有办法呢。” 闻言,裴行俭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长孙冲和程处默或许是有许多钱,但是裴行俭与那两个人却并没有多少交情。 况且裴行俭深知买地这件事情,在这个阶段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谁知道告诉了那两家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万一要是被人家给捷足先登了,那可就亏大发了啊! 想了想,裴行俭从怀里又掏出了一瓶药酒,抛了过去。 “呐,这一次是人用的,方才不过是在玩笑罢了,害你被房大人揍了一顿,现在咱们也算是两清了,钱的事情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裴行俭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身后的房家大院道: “爬树的时候,记得要手脚并用,尤其是下来的时候,要把力气放在腿上,夹住上的主干,一边放松,一边滑行,控制着速度……你这么笨,下一次还是别爬了,省得我以后找人打赌都没人了……” 接过裴行俭递过来的药水,房遗爱怔怔出神。 他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桀骜不驯,一毛不拔的家伙竟然还有如此柔软的一面。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房遗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除非老头子中邪了,不然这个忙他是根本帮不了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吱呀”一声,房家大门突然打开,接下来,就看到四五条大型恶犬,从里面直接窜了出来。 望着这一幕,房遗爱吓得差点都尿了,连忙就想找根树爬上去。 眼看这恶犬就要扑到房遗爱的跟前,忽然,一道嘹亮的口哨声响了起来。 那几只恶犬听到口哨声,神情顿时一变,立马朝那声音来源之处伸着舌头,狂奔而去。 跟随着恶犬的视线,就能看到一个极为儒雅的中年人,正俯身摸着他们的脑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明明方才还如猛虎下山的恶犬,在那人手里却一下子变成了几个大型的奶狗一般,任由对方抚摸,也不敢有露出一丝不满的意思。 “爹……爹,您怎么来了?” 看到那个男人,房遗爱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想要跑过去,可是看到房玄龄脚下的恶犬,又停在了那里。 “怎么,你还打算让老夫当着你那朋友的面,倒立吃屎吗?”房玄龄一脸揶揄。 “不……怎么会呢,儿子怎么会做那等丧尽天良的事情,适才……适才相戏耳,父亲不必当真的,我……” 房遗爱还想解释着什么,却见房玄龄却看也不看他,而是走到了裴行俭这边,笑道: “你便是和遗爱打赌的那裴家小子吧?怎么,你对让老夫倒立吃屎就就这么有兴趣?” 房遗爱只是轻轻一笑,无形中却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让裴行俭瞬间身后就湿了一片。 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个叱咤大唐朝廷的权相,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面对这如此威压,裴行俭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紧张的声音,行礼道: “我与房兄只是玩笑罢了,若有冒犯,还请房相见谅,小子在这里先赔罪了!” 说完,裴行俭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才叉手站在一边。 看着裴行俭不卑不亢的模样,房玄龄目光中带着一抹欣赏的神色,暗暗点头。 “想不到裴家到了这一代,还真出了一个人才……”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个名字 看着眼前的房玄龄,房遗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父亲素来威严,别看平时在陛下身边或许脸上带着笑容,实际上却是个外圆内方似的人物。 对于一般人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更何况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裴行俭? 房遗爱是怕自己老爹说话太狠,伤了好友脸面,便强装微笑道: “爹,行俭他没啥事,只是过来给我送药罢了,您有事就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你做学问了,行检,你不是说要请我喝酒吗?还不快走?” 房遗爱一边说着,一边给裴行俭使着眼色。 裴行俭点了点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准备和房遗爱一起离开。 要是换做之前,无论如何,他至少会向房玄龄开口一次,碰碰运气。 可考虑到这样做必然会让房遗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果然,人有了朋友就是麻烦,顾前顾后的,做事一点都不爽利了……” 裴行俭心中暗暗骂娘,想着今后还是少交一点朋友,尤其像房遗爱这号傻乎乎的家伙,更是要敬而远之。 “等一下!” 就在他们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房玄龄的声音响了起来。 裴行俭与房遗爱转过身来,就看到房玄龄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开口道: “方才你们的话,老夫听到了一些,你说你想找遗爱借点钱?” 闻言,房遗爱脸色微变,旋即就想解释什么,却被房玄龄一个眼神给瞪得立刻闭上了嘴。 眼见事已至此,裴行俭反倒是轻松了下来。 他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不错,家里出了些事情,需要用钱,利息想必房大人也已经听到了,实际上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不管这笔交易成不成,都不会改变我与遗爱之间的交情,这一点还请房大人放心。” “倒是有些胆识。” 看到裴行俭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回答的有理有据,房玄龄再度给予了肯定。 毕竟在房遗爱这一辈的同龄人之中,也只有魏叔玉那个小家伙见到自己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说话语气甚至有的时候一点不像是个晚辈,反倒有点像是同龄人的错觉感。 甚至有一次,不知是魏叔玉与他聊嗨了,还是喝醉了,对方直接来了句“老房你这兄弟我魏叔玉认了……” 当时,房玄龄为此郁闷许久,后来不时回忆起来,倒成为了一个笑谈。 房玄龄看着裴行俭忽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老夫听说,你裴家现如今投靠在魏家那边,你既然要用钱,为何不向魏叔玉去借呢? 据老夫所知,那小子名下的财产可是不少,给你借点钱,不算是什么难事吧?” 听到这话,房遗爱也不由朝裴行俭看了过去。 事实上,他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 在同辈这些兄弟当中,若是论最有钱的,绝对首推是魏叔玉啊! 毕竟他们这些顶多算是二代,即便家里有钱,也在父亲手里管控着呢。 可魏叔玉不一样。 长安城谁不知道,眼下整个魏家的财产,基本上都是靠人家魏叔玉亲自赚回来的。 要是论起来,人家才是妥妥的富一代,就连魏征都跟着沾了光。 因此,裴行俭需要的那些钱,在魏叔玉那边,怕是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两人关系又不错,向魏叔玉开口应该不难吧? 房家父子看着裴行俭,只见少年脸色一暗,苦笑道: “不怕你们笑话,我向谁借钱都行,唯独不能向少主借钱,其中缘由恕我不能相告……” 因为裴行俭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彻底将这件事情给琢磨明白了。 这一次买地事件,绝对是魏叔玉对裴家的一次考验,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怕是以后裴家真的要完蛋了。 “嗯?怎么还搞得这么神秘啊?连我都不能说?” 听到这个,房遗爱顿时一脸不满。 因为在他看来,无论是魏叔玉还是裴行俭,大家已经好的穿一点裤子了。 这两个家伙居然还有事瞒着自己? 这让他大为恼火! 却不料这个时候,被房玄龄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笑骂道: “混账东西!这天地下谁还没有一个秘密了?就算你们关系好,难道便要什么都说吗? 那你要不要告诉他们,你是几岁破了身?嗯?” 原本房玄龄这么说,是想告诉儿子,无论两个人关系再好,但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不应更为这个去责怪朋友。 谁料到房遗爱只是犹豫了几秒钟,便脱口而出道: “可以啊!我八岁就破了身,哦,还是在梦里破的,当时那个感觉啊……” 房遗爱脸上丝毫没有害羞之色,就那么大剌剌地将自己人生第一次梦中景象说了出来。 听得裴行俭也是嘴角一抽。 房玄龄更是绝望地捂着脸,一副不想和眼前这个家伙有任何关系的模样。 他娘的,这都是状元了,怎么还是这么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是随了谁…… 房玄龄一脚将房遗爱踢到一边,仿佛再看他一眼,就会要了自己老命一般,他走到裴行俭的面前,笑道: “小子,老夫不会过问你和魏叔玉小子之间有什么猫腻,只问你一句话,你要做的事情,是你们裴家的主意,还是魏叔玉那小子的主意?” “嗯?” 闻言,裴行俭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 他完全没有想到,房玄龄竟然能够一针见血地看到此事的关键之处! 不愧是执宰大唐的人物啊! 正所谓见微知著,只是一句话,就将了他裴行俭的军,让他逃无可逃。 万般无奈之下,裴行俭只得如实答道: “小的不敢欺瞒大人,此事的确是家主的意思,不过能否做成却是要看小子自己的本事……” 裴行俭正想进一步解释,却见房玄龄一脸无语地摇了摇头。 “既然是魏小子的主意,那你倒是早说啊,害老夫在这里浪费时间。 行吧,遗爱回头带这小子去账房将银子领了,做好画押,便一起滚蛋吧!” 房玄龄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剩下房遗爱和裴行俭两人面面相觑。 “卧槽!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爹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房遗爱嘴巴张得像个蛤蟆。 而一旁的裴行俭则满脸都是一副被深深震撼的神情。 他对自家这个少主的认知又重新刷新了一层。 仅仅因为一个名字,就让房玄龄这样的大人物,问都不问,直接改变了看法,慷慨解囊。 “少主啊……您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呢……”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了房玄龄发话,剩下的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 当房遗爱带着裴行俭从账房出来,看着手里那张画押单据,裴行俭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在一炷香之前,他还在为借钱发愁,可眼下却拥有了足够的银两。 这些钱,别说在矿场那边买地盖房子了,就是咬着牙在长安城里,也能买下几所不小的宅子了。 “怎么样?我老房办事还稳妥吧?说是给你借钱,就一定能借到!” 房遗爱无耻地又将借钱的功劳揽在了自己头上。 对此,裴行俭倒是没怎么介意,反而认真地给房遗爱行了一礼,真诚道: “人道说大恩不言谢,那是忘恩负义的人才会干的事情,要我说,大恩更得言谢,而且还要涌泉相报! 遗爱,这次多亏有你啊!多谢了!” 碰到裴行俭一下子这么正经,反倒是把房遗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啥谢,咱们不是兄弟嘛,还说这个,你也太见外了……” 房遗爱摆了摆手,心里却是已经乐开了花。 他还从来没有被裴行俭如此对待过,只觉得一阵酸爽,通体舒畅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裴行俭那边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将来,我是说将来万一你们家,家徒四壁,衰败得吃不起饭了,你房遗爱连遮屁股的布片都没有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我一定会给你遮风挡雨,怎么样也不会让兄弟你,没脸见人的……” “卧槽!” 听到这话,房遗爱嘴角一抽,差点骂起娘来。 “有这么报恩的吗?你就不会盼着房家好点啊!还弄块布片遮风挡雨,你以为你是龙王雨师啊!” 看到裴行俭那一直憋笑的样子,房遗爱实在是受不了了,顿时抡起王八拳,冲了过去。 “裴行俭,你特么的做个人吧!” 一时间,房府里到处都是房遗爱骂骂咧咧的声音。 下面的人有了房玄龄提前的吩咐,对此都是视若无睹。 只有一些年轻的丫鬟们,偷偷观看着这两人的打闹。 “这样的场景怕是几百年也出了不一回吧,堂堂的状元追打同样贵不可言的探花郎,真是英俊潇洒啊……” “我觉得还是咱们家公子厉害一点,你看他那拳法,模仿是黑程将军学的嘛?生龙活虎的……就是有一点……有一点像乌龟……” 丫鬟们红着小脸,在一旁小声议论着。 对于丫鬟们的讨论,房遗爱和裴行俭当然是听不到的。 两人厮打胡闹了一阵,也都歇了下来。 眼下既然有了钱,裴行俭便想趁热打铁,去盩厔那边将土地的事情先买下来,以防夜长梦多。 房遗爱原本就是一个爱看热闹的性子,岂会错过这个绝好的机会,也吵着要跟裴行俭一起过去。 无奈之下,裴行俭只好雇了辆马车,将从房府借来的银子与房遗爱一起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外的一处驿馆内,同样有两个倒霉蛋等在这里。 “冲子,你说长乐公主会不会在逗我们?她明明说是午时三刻,要我们在这边等她,可都到这会了,怎么还不见她的人影呢?” 程处默坐在驿站门口,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客商,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闷。 他揉了揉还有些酸痛的脊背,那里昨天可是被程咬金狠狠打了一拳。 那句话是怎么说得来着? 既然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程处默不知道魏叔玉口中所说的路虎是什么老虎品种,只知道在得知房遗爱,唐善识他们考中了状元,榜眼之后,自家老爹就跟疯了一样,喝了整夜整夜的酒。 若是这样也还罢了,大不了喝醉算逑了。 可是老爹还硬拉着程处默一个劲的划拳,谁输了,就朝对方身上打一拳。 好在程处默靠着从小练就的本事,基本上把把都给赢了,可谁能料到到了最后,程咬金竟然恼羞成怒,耍起了无赖,不讲诚信地直接给了程处默一拳,嘴里还嚷嚷道: “划拳这么厉害有个屁用,有本事你也去给老子考个状元啊!明明你们几个一起去读书的,怎么人家就能考中?偏偏你个不争气的,就知道临场退缩……你以后在外面莫要说是我老程的儿子,我程家没有你这样的孬种……” 昨天晚上,程咬金说了许多酒话,弄得程处默也郁闷不已。 他心想说,要不是你老人家当初在考试前,硬是差人叫我回去,说是要研究什么银行的事情,能有现在的事情吗? 当初又是谁说魏叔玉那边的学堂只是在自娱自乐罢了,根本学不到东西,这会好了,看着别人考中了,就拿他当出气的筏子。 有这么当爹的吗? 程处默一看,家里这几天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忽然听外面人传来消息,说是长乐公主有事找他帮忙,所以便直接打包袱离家出走了。 只是不曾想,长乐公主找来的帮手不只他一个,竟然还有长孙冲。 看着长孙冲脸上那火辣辣的巴掌印,不用多问,程处默便猜到了怎么回事。 这不,这对难兄难弟只好在这里等着,一来出来透透气,二来是想看看长乐公主有什么事情找他们。 反正魏叔玉,房遗爱他们那边,这两人一时半会是不好意思去的。 不管是临场退缩,还是现在学堂的学生考出了好成绩,这些对于程处默和长孙冲来说,都是一种无言的嘲讽。 唉……谁让他们当初鬼迷心窍,信了家里的话呢? 要是他们能像房遗爱一样,对魏叔玉深信不疑,指不定这一次出风头的也有他们的一份。 状元,榜眼,探花,就算够不到,至少也能弄个榜上有名。 那对他们各自家族来说,也是一件风光的事情! 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后悔药啊! 想到此处,程处默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处墨,你不要总是叹气了好吗?事已至此,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看看一会表妹过来找咱们到底做什么,要是咱们把表妹哄开心了,你说能不能拜托她去给叔玉讲说讲说啊! 她是叔玉的师妹,两个人关系挺不错的,要是有她说情,叔玉他会不会就不生咱们的气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那一场雨 长孙冲肿着半张脸,一番话说得呲牙连着,面目狰狞。 昨夜他实在是受不了长孙无忌在家里阴阳这个,揶揄那个。 一会说房遗爱考中状元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只是刚好碰到了陛下想要整治那些士族罢了。 纯粹只是一个旗子,有什么好羡慕的? 一会又说唐俭当年不过是太上皇跟前的一条马屁虫,靠着阿谀媚上才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那唐善识更是一个黄口小儿,这样的人还能做榜眼,一看就是在考官那边下了不少功夫! 记得那铁成当初投靠大唐,还是唐俭给举荐的,谁能保证这里面没有猫腻? 如此看来,这场科举,咱们长孙家不考也罢! 长孙无忌拿着酒壶,骂着骂着,又笑了起来,只是还没有笑几声,又开始泪流满面。 “那可是状元啊!要是我长孙家能出一个状元,那这威望定然又能涨上一涨,只可惜让房玄龄那个老匹夫给抢去了,嗨,真是不甘心啊!” 听到这里,长孙冲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就嘟囔了一句: “早知道我就去参加科举了,还不是父亲你让我回来研究什么银行的事情,现在好了,银行的事情没有着落,反倒把考试的事情也给错过了,得不偿失啊……” 仅仅这一句话,就像是一个火星子掉进了一堆干柴里面一样,只在瞬间,长孙无忌便勃然大怒,直接一个巴掌扇了下来。 然后长孙冲便顶着猪头一样的脑袋,离家出走了。 “师妹?噢,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阿祖还是长乐公主的师兄呢。” 程处默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他看向长孙冲有些犹豫道: “冲子,我觉得阿祖可能未必会生我们的气,是不是你想太多了?” 长孙冲白了程处默一眼,冷笑道: “是我想太多,还是你太蠢?你想想,要是你辛辛苦苦为大家找来前程,手把手地教,一句一句地喂,临了要到验收的时候,我们二话不说,直接开溜了,你作何感想? 要是你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营生,准备靠着这个发家致富,这些兄弟们平日里不见一个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全都上赶着来了,没有嘘寒问暖,只有不停地试探,你又作何感想?” 长孙冲痛苦地闭着眼睛,懊悔道: “哎,我真不该把咱们和叔玉交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爹,现在让我夹在中间,里外都不是人!” 程处默听闻长孙冲的话之后,整个人也沉默了下来。 虽然他并没有长孙冲所说的那样势利,可架不住自家老爹在后面撺掇啊。 外人都以为程咬金五大三粗,做事情不带脑子。 可只有身为儿子的程处默明白自己父亲是个何等精明的家伙! 程处默至今记着父亲借着酒醉,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你可以和魏家小子做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的那种,只要你愿意,都可以……但只有一条,那就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连账都算不好,还当什么兄弟呢?” “那……那现在怎么办?要不咱们去找阿祖聊聊?给他道个歉?请他喝顿酒?” 程处默有些着急了,因为在他心中是真的拿魏叔玉当兄弟的。 他不想两个人以后的关系变得不尴不尬起来。 长孙冲摇了摇头。 “蠢货啊!你这个时候去找叔玉,岂不是把纸捅破了,弄得谁都下不来台了吗?” “所以,你便把主意打在了长乐公主身上?想要靠她给阿祖当说客?”程处默若有所思道。 长孙冲这才点了点头,叹气道: “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法子,而且我总感觉这一次丽质那丫头找我们帮忙,或许也和叔玉有关系,若是真能借此解开两边的心结,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着,长孙冲站了起来,像是做了某种重要决定一般,用力地握了握拳,道: “处墨,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往后,我只是我,我再也不管他什么家族利益,权利阴谋了……反正老爷子那么爱算计,就让他自己去自娱自乐吧! 我长孙冲自有我的一片天地! 我就不信了,当年老头子跟着陛下,能闯出一番事业,我跟着叔玉难道就不行? 去特么的,老子再也不要活得这么憋屈了!” 长孙冲一番话说完,只觉得心中之前的憋屈顿时烟消云散,整个人都畅快了起来。 他拿起一旁的酒壶,“咣咣咣”地就往嘴里倒,一边喝着,一边笑得像个傻子。 一旁的程处默见状,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羡慕的神色。 他也想和长孙冲一样,豪饮一壶,可是感受到肩膀上那火辣辣的滋味,再想到家里那位老爷子那立在院子角落里的家法,程处默还是放弃了。 长孙家里除了长孙冲以外,还有好几个兄弟,可程家就他一个独苗,想要逃脱老头子的监管,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看来以后也只能学着冲子,不将这边的事情告诉老爷子了,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你们当年不懂的如何做兄弟,最后落得个一地鸡毛,我程处默自是与你们不同,不信,咱走着瞧!” 程处默拿起另一壶酒,也开始豪饮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 “哎呀呀,人家叫你们来帮忙,你们倒好,居然在这里喝酒,怎么是想把自己喝醉,然后让本公主来给你们付酒钱吗? 端的是好算计!哼哼!” 长乐公主姗姗来迟,看着长孙冲和程处默两人,一脸不满。 “太子哥哥,你看他们,他们还在喝呢!” 李丽质将一旁看戏的李承乾也给拉了过来,想让他给评评理。 看到两人的模样,李承乾也一脸纳闷。 昨天见到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天的功夫,就成了这副模样。 “咋了?你们两个有啥想不开的干了一架?”李承乾疑惑道。 长孙冲和程处默心虚地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所谓家丑不能外扬,更何况这件事情还和魏叔玉有着一丝关系。 要是说出来,事情可就更加混乱了。 想了想,长孙冲灵机一动,笑道: “殿下误会了,我这脸啊,是半夜出恭,没有点灯,不小心撞在柱子上的,无妨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啊?”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然后看向了程处默,言下之意是: “那你呢?” 程处默看了看长孙冲,然后费尽脑汁,才想到了一个理由。 “嘿,你说巧不巧,我半夜出恭,也没有点灯,不知怎么的就摸到了我爹床边,然后尿了起来……我爹以为屋顶漏了雨,一下子坐了起来,跟我撞在了一起,不妨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听到程处默的话,李承乾和长孙冲全部沉默了下来。 唯有长乐公主一脸懵逼,歪着脑袋道: “漏雨?可是昨晚长安城没下雨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始皇登泰山 “咳咳……” 李承乾干咳了几声,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听他们鬼扯。 他看向了长乐公主,笑着说道: “好了,别管那么多了,总之现在是人来了,把你的计划给大家伙说说吧?” 长乐公主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图,上面用一种极为稚嫩的笔迹,画着一格一格的方块,和清晨摊位上的豆腐块一样。 “这是啥?战棋?” 长孙冲瞧了一眼,不由咧嘴道: “敢情公主殿下大老远把我们叫过来,不会就是为了陪你玩战棋游戏吗?” 战棋类游戏,自从春秋开始便已有之。 后来又被借鉴到军中,作为沙盘推演。 “战棋?你说本公主画的这个是战棋?” 长乐公主红着小脸,眉宇间有些微怒,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们知不知道,这可是本公主费了好大的心思,才给出你们想出的财路,你们要是不要,那本宫就找其他人去,到时候你们可不要后悔!” “财路?” 闻言,长孙冲和程处默不由全都看向了一旁的李承乾。 他们不知道长乐公主这是闹得哪一出? “好啦,丽质,别闹脾气了,咱们谈正事要紧,你也不希望到时候让魏师弟失望吧?” 李承乾摸了摸长乐公主的脑袋,然后看着长孙冲和程处默开门见山道: “原本这件事情孤是不打算露面的,可既然魏师弟他建议将你们也拉进来,孤这才托丽质这丫头给你们传话。”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和魏叔玉有关?是他向您推荐了我们?” 听到这话,长孙冲和程处默不由瞳孔一缩,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震惊之色。 他们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和魏叔玉有关,更没有想到的是,魏叔玉居然还向太子推荐了他们两个人。 这说明什么? 至少说明魏叔玉他还是在乎与他们之间的这份情谊的啊! 想到这里,两个人心头只觉得一阵暖流流过,脸上也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容。 “既如此,还望殿下告知我等,需要如何做,才能‘帮’得上您这个忙?” 长孙冲没有称呼为表兄弟,而是称呼职位,已经表明了立场。 那就是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只要签订了合约,那便是以长孙家嫡子长孙的身份做出了承诺,断无反悔的可能。 程处默也是朝李承乾点了点头,有些着急道: “殿下你就别卖关子了,只要是阿祖说的事情,就算是将俺给卖了,俺也绝无二话!” 瞧见这两人的神情,李承乾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自然是知道这两个人与魏叔玉之间的事情,只能说这两家的大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为了眼前的那点利润,竟然直接把财神爷给抛弃了。 难道他们不知道,魏叔玉有关财政方面的见解,就连父皇都是极为重视的吗?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长孙无忌和程咬金。 每一个人总有自己的局限性,尤其是像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很多时候都是靠着这样的经验而发家的。 一时半会,让他们全然相信一个晚生后辈,自然很难。 李承乾摇了摇头。 由此对于房玄龄不禁又高看了一眼。 这位大唐宰相,倒是与那两家不一样,不但大力支持房遗爱与魏叔玉来往,更是恨不得将整个房家的典籍都送到了学堂那边去。 最后的结果也显而易见。 房家可以说是这一次科举的最大赢家。 不但房遗爱考中了状元,就连房玄龄本人在文人中的地位都拔高了不止一筹。 魏叔玉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是秦始皇雷雨天登泰山——赢麻了啊! 看着两个人焦急的神情,李承乾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他将之前长乐公主画的图纸拿了过来,指了指上面说道: “这上面是盩厔学堂周围可以供交易的土地,按照位置远近以及大小,每一块土地上面都做好了标价,原本这些东西是不应更给你们看的,但既然魏师弟替你们说了情,孤也只好忍痛割爱,让你们先选了。” 李承乾顿了顿,露出一副肉痛的表情。 “咱们先说好了,每个人只准挑选一块,其余的底下你们看到之后,也全给孤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听到李承乾的话,长孙冲和程处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殿下这是想让咱们帮着买地?”长孙冲试探道。 “不错。”李承乾点了点头。 “还是盩厔那边的地?”程处默问道。 “正是!” “嘶……” 听到李承乾的回答,两个人神情一下子变得为难起来。 “可是据臣所知,那周围可都是一些荒地啊,这……” “怎么?长乐没把情况告诉你们吗?” 李承乾皱着眉头看了李丽质一眼,小丫头白了一眼,然后故意将脑袋看向了旁边。 “哎,难怪你们会推三阻四,原来你们还不知道这些土地的用处啊!” 李承乾笑了笑,看着两人,说道: “别的好处孤就先不说了,只说一条,凡是在这里购买土地建造房屋的人家,今后家中子女都可以来魏师弟那学堂就读,你们觉得如何?” “什么!” 李承乾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犹如一记重磅炸弹,将原本还平静的湖面,直接给烧沸腾了。 长孙冲和程处默对视一眼,脸上都是一副狂喜之色。 如果说没有去参加科举,是他们后悔的第一件事情的话,那么没有办法再去求着魏叔玉让他们家中子弟就学,便是他们的第二件憾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 假如真的像李承乾所说,只要在这里买了地,建了房,那他们家中的子侄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学堂。 这一次他们的科举是错过了,可还有下一次呢? 一次不行,大不了再来一次! 像房遗爱和唐善识那样的家伙都可以考中,那他们只要下足功夫,不说前三甲了,至少能考上皇榜吧!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李承乾,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魏叔玉,居然给他们送来了如此大的惊喜! 看着那弯弯曲曲,满是方块的图纸,两个人顿时如获至宝地翻看起来了。 “这一次,我可不能再错过如此良机了……” 两个人怀着同样的心思,默默念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未来的我 片刻之后,长孙冲和程处默也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些土地的情况。 “如何?你们两个做好决定了吗?准备买哪一块呢?” 李承乾看着两个人,一脸期待的模样。 这件事情便是他与魏叔玉当日私下里,密谋的事情之一。 盩厔那边的土地,自从裴承先上交朝廷之后,便一直攥在李承乾的手里。 毕竟矿场那边还需要他亲自打理,所以李世民也就将这点权力没有放在眼里。 或许在他看来,只要不牵扯到矿场的事情,这边的土地便真的如同之前的评价,只不过是一些废地罢了。 甚至就这么荒弃着,因为没有什么可惜的。 而魏叔玉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将这里面地势较好,周围环境也适宜居住的无主之地给圈出来,用来做学区房羡项目的开发。 这样一来,学堂能够打响名气,二来朝廷也能有不错的收入。 第三李承乾也能获得李世民的肯定,在理财这一块,算是做出了比较突出的成绩。 一举三得的事情,为什么不干? 实际上,要不是魏叔玉硬是要推荐长孙冲和程处默两个人,李承乾现在已经在别人的府邸了。 他的东宫原本就有许多属臣,官职名气虽说没有长孙无忌,房玄龄这么大,可都是家底殷实,族中子弟众多之人。 他们比任何人都需要这样的名额。 感受着李承乾的炙热的目光,长孙冲和程处默一下子倒犯起了难。 倒不是说他们不想参与此事。 事实上,当知道这件事情是魏叔玉给的机会之后,两个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就算是要让他们一把火,把家里给点了,他们也绝无二话。 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确实是他们无能为力啊! 见状,李承乾顿时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心中反倒轻松了下来。 这两个人不参与的话,那他的属官们自然就少了两个竞争对手,他自然乐见其成。 就在这时,只见长孙冲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一脸凝重地对着李承乾说道: “还请殿下稍待片刻,某去去就回!” “冲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别告诉俺,你要回去找你爹求情吧?” 程处默拉着长孙冲的胳膊,一脸的疑惑。 “求情?呵,你觉得他会同意吗?”长孙冲自嘲道。 “那你这是……” 似乎想到了什么,程处默震惊地张着嘴巴。 “你总不该要去偷……吧?” 闻言,长孙冲叹了口气道: “虽然不是偷,不过也和这个差不多吧……” 说着,他回头看向了李承乾,语气认真道: “殿下,某不问别的,只想确定一件事情,叔玉他真的说过,在这里买地之后,房家会翻好几倍?” 李承乾想了想,还是点头道: “别的事情,孤不敢跟你保证,但魏师弟确实说过这句话,他还说只是后悔魏家不能参与买地的事情,因为那样会成为众矢之的,他要是可以买,哪怕是借钱呢,也会砸锅卖铁,全压上来……” 魏叔玉作为学堂的建立者,如果也参与买房之中,很容易给人一种唯利是图的印象。 那样子,学堂的名望自然一落千丈,这买地的事情很有可能就要黄了。 可如果魏叔玉将魏家摘出去,那么买地的事情,人们也只会想到是那些氏族为了家中子弟,互相争抢,炒高房价也就情有可原了。 李承乾起初还对魏叔玉的想法不怎么理解,可后来听说了所谓的“饥饿营销”的策略之后,才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原来做生意还能这么玩? 原来还真有买家会求着商家涨价? 李承乾心中对魏叔玉越发敬佩起来。 这边听到李承乾亲口承认,长孙冲点了点头,快速疾驰而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又骑马赶了回来。 程处默往长孙冲身后瞧了一遍又一遍,见迟迟没有人跟过来,不由疑惑道: “冲子,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没有看到押着银子的车辆呢?” 听到这话,李承乾和长乐公主也朝后面看去,眼见远处空空如也,既没有跟着的随从,更没有押运有银子的车队,于是看向长孙冲,都是一头雾水。 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长孙冲一脸得意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看,这是什么!” 说着,长孙冲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单据模样的东西,在众人的眼前不停地摇晃着。 程处默还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压根就不认识长孙冲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可太子李承乾却一步上前,将东西夺过在手里。 看着上面的血红色的印章,李承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表弟……莫非你这是将舅父准备存放于银行中的存单给拿来了?” 国债的事情,已经在李世民的推动下,有了眉目。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刚开始发行国债,只有少数人才拥购买的资格。 作为李世民的大舅哥,长孙皇后的亲哥哥,当今太子爷的亲舅舅,长孙无忌自然首当其冲。 当日长孙无忌去购买国债的时候,还是李承乾亲自接待的,甚至于上面的印章,也是李承乾作为李世民的代表,亲自给其盖上的。 可眼下,长孙冲却将这存单给“拿”了过来,不难想象,若是其父长孙无忌知道了此事,他这位表弟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就是为了魏叔玉一句话,就这么将身家性命都押了下去? 这人是疯了吧? 想到这里,李承乾烫手般地将那张存款单塞回到长孙冲的手里。 “表弟,此事关系重大,你这钱,孤可不敢收,要是让父皇和舅父知道了,孤还有活路吗?” 长孙冲拿着存单,一脸冷笑道: “谁说这是我爹的钱?这明明是我的钱才对啊!难道太子殿下是瞧不起我长孙冲吗?” “嗯?” 听到这话,没等李承乾开口,一旁的程处默却早已经傻了。 “冲子?你该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这明明是你爹的存单,上面还有你们长孙府族长的印信呢,你咋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他的钱?” 长孙冲脸上丝毫不慌,像是已经想好了答案一般,反问道: “那我问你,等我爹仙逝之后,这长孙府是由谁来继承?” “自然是你啊!这还用问?”程处默答道。 天下谁不知道,长孙府只有一个嫡子嫡孙,那便是长孙冲。 子继父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不就结了,既然是由我继承,那我花的是将来我自己的钱,有问题吗?”长孙冲反问道。 “这……” 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 第二百八十九章 唯一商号 长孙冲说完这番话,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满脸都是自豪的神情。 看的李承乾与长乐公主一众人是目瞪口呆。 心想说,自己这位表兄弟这一次真的是受了好大的刺激,居然连长孙无忌都不放在眼里了。 长孙冲将手上的存单又在李承乾眼前晃了晃,笑道: “某要做的事情,某做了,现在太子爷,你怎么说?” “这……”李承乾还是有些犹豫。 “某别的不知道,可是却时常听家父提起,陛下当年可是勇猛无敌于世,这天地间,就没有他老人家不敢干的事情。 而且都说英雄惜英雄,你猜猜陛下是喜欢一个墨守成规的儿子?还是一个积极进取的太子?” “嘶……” 听到这句话,李承乾身躯一振,只在瞬间便有了主意。 “好!你的这张存单孤收下了!你要买的地,孤亲自给你办手续,当年父皇和舅父一起做了许多事情,如今也该到了我们显身手的时候!” 长孙冲赞许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储君,倒是值得他追随了。 以前的话,两人随时表亲,但长孙冲可是一直秉承着长孙家不涉入皇子夺嫡的事情。 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个风险大过机遇的事情。 事实上,最为稳妥的方法还真如老爹说的那样,前期的时候,不管是谁,一概不要表态,直到事态明朗之后,再一股脑的压上去便好了。 这样虽说礼仪部能最大化,可好歹有着舅舅这一层的关系在,和下一任皇帝的关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大不了,到时候做事再卖力点便是了。 可眼下却不一样,若是现在就已经站队,那万一陛下有了易储的意思,那对于长孙家的打击,可是极为沉重的。 不过长孙冲已然懒得再理会那些东西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长孙冲的路,只会由自己去闯。 不管什么样的结果,他都甘愿承受,只要不要牵连长孙家便好了。 李承乾将长孙冲的存单收下,指了指地图上的几片土地说道: “索性好人做到底吧,存单的事情,孤可以帮你一把,实际上在这边买地,也根本用不了存单上的所有数目,这样吧,我将这存单里的钱拿出一半用来买地和建造宅子,另外一半则继续以存单的形式,放到账上。 这样一来你也算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二来就算是将来舅父知晓了此事,对你的责罚也能少上许多。” 对此,长孙冲自然没有意见。 “那好,以目前的形势,这边有最好的五块地皮,都可以归于你的名下,到时候等到施工装修好了,你便可以拎包入住了。”李承乾笑着说道。 “啥?区区五块地皮,就要用去这么多银两?” 听到这话,长孙冲还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程处默彻底惊了。 要知道,同样的银两,之前可是能在盩厔这边,买上二三十片地皮的。 现在一下子涨价了近五四倍,这确定是好处?不是杀熟? 长孙冲闻言,也将目光看向了李承乾那里。 虽说他私下拿了家里的存单,已经不在乎买多买少了,可是毕竟谁也不想去当什么冤大头。 似乎对几人的反应早已经预料到了,李承乾神情自若道: “若是只是为了卖地,这件事情孤与魏师弟随便找个人做了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出马?” 说着,李承乾看向身后的驿站,看着那已经斑驳的瓦墙,意味深长道: “两位莫非觉得如今的宅子,布局,住的极为舒服吗?” “还好吧,反正家里只有俺和老爹两个人,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了。”程处默嘟囔道。 长孙冲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这才看向李承乾,试探道: “所以,你们将土地的价格卖的这么高,里面莫非还包括了建造住宅? 包括了设计庭院?花卉什么的?” “哎呀,表弟这思路还挺敏捷啊,一下子就问到了重点了! 不错,这一次除了卖掉土地之外,所有房屋的设计,装潢,全都由孤与魏师弟亲自把关,你们只负责交钱,半年之后,我们保准还你一个神仙一样的居所。” 李承乾耐心着解释着,魏叔玉同他讲述的后世商品房精装修的理念。 事实上,不管在哪个朝代,买卖土地,其实都赚不了什么钱。 真正赚钱的,反倒是土地拿到手之后,要做的事情。 所以,魏叔玉便打算成立一个建筑公司,从设计图纸,到最后的装修装潢,一条龙服务。 毕竟,这天底下,土地都是有主之物,即便是像李世民,也不可能尽数掌握,随意买卖。 可设计装修就不一样了。 你有了土地,总得盖房子吧? 你总得盖得和别人一样气派,舒适吧? 有了房子,里面也总得有些小情趣,小设计吧? 这时候,魏叔玉的装修公司便有了施展的舞台。 魏叔玉和李承乾甚至幻想过,要是将建筑公司开遍大唐的每一处州县,这一年的利润……啧啧,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当然,作为我们唯一商号的第一个客人,孤做主了,在装修方面,可以给你一个八折优惠,如何?”李承乾笑着说道。 “唯一商号?”长孙冲一脸疑惑。 “咳咳,这个嘛,唯字,取自于‘魏’,这个‘一’吗,则是因为乾卦乃是易经的第一卦,魏师弟乃是商号的创始人,故与孤各取一个字,来将其命名。 而且唯一嘛,唯我独尊,定极于一,听着就霸气,对不对?” 对于这个名字李承乾是极为满意的,毕竟这是他想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来的。 只是不知为何,那日他将这个名字告诉魏叔玉时,却见对方一脸古怪,还说都叫“唯一”了,为啥不叫“七里香”。 为此,李承乾还特别翻阅典籍,想看看这个“七里香”是个什么来头,却最终一无所获。 直到有一次,无意间才从太医院那边听到了“七里香”的名头,据说是一种草药,有活血和治拉肚子用的。 这让李承乾郁闷了好久,觉得被魏叔玉取笑了。 听着又是商号,又是设计,装潢这些一个个新鲜的词语,长孙冲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想都没想,就当下认购了五套精装修的住宅。 李承乾现场和长孙冲签好了合同,说是过几日便会将住宅的设计图以及装修标准送到长孙冲那里去。 长孙冲点了点头,有些羡慕地看着李承乾说道: “早知道你们这边有这么好玩的事情,我这是脑袋进水了,才去管什么银行的事情,好在现在还不算晚,终于还是赶上了这趟车,嘿嘿,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了!” “这算什么,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 李承乾心想,到时候要是把魏师弟说的那种有轨马车弄出来,弄成专门负责学生上学的校车,那又会是何等盛况啊! 办完了长孙冲这边的手续,李承乾看向了一旁的程处默,笑道: “表弟这边的事情终于弄完了,接下来该到你了,处墨兄弟,你可有什么想法?” 第二百九十章 刀剑无眼 长孙冲弄完了事情,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便悠闲地躺在一边,喝着小酒。 程处默却是身体一僵,看着桌上那几张长孙冲的合同,有些犹豫。 “好的,那孤明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孤还要回宫去处理些事情,就不和你们闲聊了,咱们有机会再去吧。” 李承乾笑了笑,没有步步紧逼的意味。 原本做买卖,就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强逼下来的买卖,又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有所谓医不扣门,道不轻传,更何况是这种大家致富的手段。 他能过来给这两个少年一次机会,已经是看在魏叔玉的面子上,给了天大的方便了。 想要求着他将饭喂到嘴里,别搞错了,好歹也是堂堂的大唐太子,储君般的人物,又怎么会自降身份。 眼瞧着这边没事了,长乐公主也从一边的软榻上爬了起来。 “太子哥哥,我早就说了,干嘛过来浪费时间呢?他们根本看不明白魏师兄的想法,整天只会算计着自己门前的一亩三分地,一点意思都没有嘛!” 李丽质伸了一个懒腰,嘟着小嘴,似乎对于出来这一趟显得极为不满。 李承乾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轻笑道: “你呀,少五十步笑百步了,在没了解事情之前,你不是照样喊你魏师兄是奸商吗? 这会怎么会维护起来了? 况且啊,这人的认识也是在不断进步的,说实话,这件事情要是放在以前的孤身上,怕也是碰也不敢碰的,别的不说,光是父皇那关就……” 一提起这个,李承乾眉头突然一挑,拍着脑门道: “对呀,这件事情,孤应该把太上皇也拉进来啊!有了皇爷爷在,嘿嘿,父皇一定不好再说什么的!” 拿定主意,李承乾一刻也不想停留,直接带着长乐公主朝远处跑去。 今日他们两个是微服出巡,士兵和马车都藏在不远的地方。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程处默脸上说不出的惆怅。 他有着太多不得已的苦衷。 就在这时,远处长乐公主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笑声,似乎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李承乾轻轻打了一下小丫头的脑袋,似乎训斥了几句。 便听到小丫头一脸委屈道: “我没有笑话程家哥哥的意思,只是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活的一点也不开心了……” “哄!”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又如利箭一般,直接射穿了程处默的内心。 程处默的脸色已然惨白起来。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开怀大笑了。 曾经那个在长安城的二代们凶名赫赫的程家二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什么都要顾忌,什么都不可以去做。 要时常去看看老爹的脸色。 程处默想起来了,他这样的处境,和一个人还像。 依稀记得,几个月之前,尉迟宝林不就是这副模样吗?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了谁都是一副别人欠他银子的德性。 可随着尉迟敬德被陛下重新提拔重用,尉迟宝林也变得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听说现在,隔三差五地就往盩厔学堂那边跑,和那边有一个厨娘打的火热。 狗日的,程处默一想到此事就心中窝火。 都是武勋之后,凭啥他尉迟宝林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拥美人入怀,可自己就只能活得像个提线木偶一般。 想到这里,程处默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笑了起来。 “冲子,没什么事,俺先回去了。” “嗯?” 听到这话,长孙冲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一半,连忙问道: “处墨,你没……没事吧?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程处默回过头来,露出了一口白牙,脸上展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道: “能有啥事呢,俺这个百无一用之人……你喝着吧,俺走了。” “等一下!” 见状,长孙冲已经坐了起来,连忙拉住程处默的胳膊。 “处墨啊,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你要是缺钱,大不了的俺把这钱借给你便是了,大不了我爹凶我几顿,罚我几天不吃东西便是了,程叔父那边可就……” 后面的话长孙冲没有说完,实际上他想说的是,自己犯了错,长孙无忌再怎么着,也不会闹得太过分。 实在不行,他还有姑姑长孙皇后这张保命底牌。 可是程处默就不一样了,万一真惹出祸事,按照程咬金的性格,真有可能将这小子给活活打死了。 “放心,虎毒还不食子呢,别看我爹总打我,但每一次都有分寸,你看看我被打了这么多年,身上可留下什么暗伤? 还不是生龙活虎的?” 程处默拍了拍长孙冲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哎……” 眼见到了这步田地,长孙冲也好叹了口气。 事情了结完了,朋友也都走了,这酒就喝得没有一点滋味了。 看着桌上那剩下的半张存单,长孙冲在无人围观之后,终于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并没有李承乾他们想象的轻松和潇洒,但他却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个决定。 “若是没了兄弟,这个纨绔还当的有什么意思啊…… ” 长孙冲将酒壶里剩下的酒水,全部倒在了地上。 卖掉了存单,长孙府里肯定是回不去了。 想来想去,长孙冲觉得眼下只能去魏叔玉那里躲躲风头了。 “嘿,老子我为了赔罪,一下子花掉了老爷子的半张存单,这份诚意足够了吧? 你他娘的,要是不让我住上十天半个月,老子我跟你没完!” 说着,长孙冲将那张存单和合同一股脑地揣进怀里,飞身上马,便朝着魏府方向奔了过去。 而另一边程处默回到家中,和下人打过一些招呼之后,便径直来到了演武场上。 这里是程家父子时常练武的场地,在场边摆放着刀枪剑戟,各类兵器。 若是寻常人家里,怕是早已经被官府捉了去,以谋反罪处置了。 可程家人却是不怕,因为这是李世民亲自允诺,可以例外的几处之一。 程处默来到演武场上的时候,程咬金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看到程处默,程咬金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怎么,想要拿钱去帮兄弟?那可得过得了老子这关! 都说这刀剑无眼,到时候伤了你,可别怪为父手重啊! 小子,你可想好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父子的比试 要是放在往常,程处默的腿肚子早就已经软了。 可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程处默竟然觉得老爹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瞅了眼地上,见地上扔着一把短刀,便直接捡了起来,握在手里,直接朝程咬金冲了过去。 刀乃是兵器中的霸主,拼的就是一个勇往直前的干劲。 程处默只是简单地挥出一刀,便施展了三种变化,看的程咬金目光中爆发出一阵光彩。 “来得好!” 程咬金大喊一声,拿出自己别在腰间的铁锤,直接朝程处默手中的大刀轰了上去。 “咣当”一声,火花四射,程处默只觉得手中传来一阵巨大的阵痛,大刀就要脱落。 可是他咬紧牙关,死死握着刀把,硬是将这一次攻击给接了下来。 与此同时,程处默在空中还变换了一下姿势,凌空跃起,一个飞身,直接朝着程咬金的空门砍了过去。 “卧槽!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来真的啊!” 眼见程处默招招要命,程咬金也不敢再拖大,举起双斧,就准备结束这场游戏。 却见程处默,突然手中一松,那柄长刀就在他手里开始了自由落体运动,直接掉在了地上。 而与此同时,程咬金的斧头却已经挥向了程处默的脑袋。 “你他娘的疯了是不是?这么玩,会死人的!” 程咬金不愧是多年的老手了,就在斧头将将碰触到儿子的脑袋之前,还是将手停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程处默诡异的笑了起来。 那柄掉在地上的长刀,实际上并未完全落地,而是恰好落在了他的脚面上。 这个时候,程处默只需要脚尖轻轻一挑,地上的长刀便画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奇迹般的又回到了程处默的手里。 “你输了!” 程处默用长刀对着程咬金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仿佛是对自己的谋略极为满意。 程咬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片刻之后,露出了一抹极为复杂的表情。 “没错,的确是我输了,银子就在大堂的箱子里,你都拿去吧……” 听到这话,程处默一下子就愣住了。 因为直到这时,他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父亲早就把银子给准备好了。 “这原本就是一场必输的比试,就像你小子知道我不可能真杀了你一样,至于你一心求死,老子必然会露出破绽,你怎么可能不赢?” 程咬金说完这话,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忽然笑了起来。 “不过也好,至少我知道了,程家到了你这一辈,终于出了个肯动脑筋的了,不错不错,去吧,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吧,从此以后,老子不再管着你了。” 程咬金说完话,程处默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问了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程家男儿做事,原本就是单凭喜好,哪有为什么? 就像你老子我当初去瓦岗投靠了李密,后来又来到大唐,跟了秦王,也就是当时的陛下。 人人都说我程咬金是混世魔王,只是命好,也有人说俺,心机深厚,其实都是在放屁! 说来你或许不信,我只不过是在太上皇的几个儿子当中,看陛下最是顺眼罢了……” 程咬金看着自己的儿子,意有所指道: “亦如你看魏叔玉那个小子一样。” “那在这之前,您为什么还要……” 程处默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的不解。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对魏叔玉那么看好的话,为什么之前又要处处试探呢? 程咬金笑了笑,开诚布公道: “这人啊,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人人都想真心换真心,可真当有人对你好的时候,你又偏偏疑神疑鬼……之前算是老子看走眼了,你小子可不要犯和我一样的毛病。” “切……无聊……” 听到这里,程处默白了程咬金一眼,摆了摆手,便转身朝大堂方向走去。 他表现的极为轻松,可是在转过来的一瞬间,两行眼泪便已经流了下来。 这时,程咬金的声音再度从背后传了过来。 “喂!你说魏叔玉那小子不会记恨我吧?” “人家才没有你那么无聊呢……他要是真生气了,大不了我让他揍一顿也就是了。” 程处默压低着声音,不想让父亲听出来异样。 “那可不行,我的儿子只能我揍,谁也不能打!哎……这样吧,他要真是生气了,你让他来打我一顿好了,反正我比你肉多,抗揍……” 程咬金似乎对自己这个方案极为满意。 却见儿子远远的举起手来,在空中竖起了中指。 程咬金见状,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不愧是我程咬金的儿子,有种啊!” 片刻之后,程处默带着银子,驾着马车,大摇大摆地朝着魏叔玉那边驶了过去。 既然那些土地是太子连同魏叔玉一起卖的,那么在魏叔玉那里,一样能签什么狗屁合同。 程处默加快着速度,倒不是他有多么着急合同的事情。 而是他知道,按照这个时间,再去晚了可就吃不着魏府特别制作的午饭了。 与此同时,皇宫内。 李世民坐在案桌后面,看着桌子上的奏折,脸上带着淡淡的忧虑。 虽说前些日子,因为银行以及国债的事情,朝廷财政上多多少少有了些起色。 可终究是杯水车薪。 毕竟想要将银行的业务推广至全国尚需不少时日,在这期间,朝廷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让他这个大唐的当家人也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钱啊……还是钱……” 李世民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的神色。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前朝那些帝王们为何宁愿当个昏庸之君,也不想做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了。 不是他们不想做,只怕是根本没钱做。 对内改善民生,对外开辟疆土,都需要花费数之不尽的钱财。 相较于这个,那些所谓的昏君们,享乐之用,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所以历朝历代,大臣们从来都不怕什么昏君。 一个昏君吃喝玩乐能花几个钱? 大臣们最怕的就是那些想要励精图治的帝王,因为在他们身上的每一项彪炳千秋的功绩背后,都有着数之不尽的花销。 李世民看了一上午的奏折,觉得实在是有些脑袋疼了,边疆这些东西扔到一边,看向下面的马周,问道: “皇榜张贴了也有一天时间了,那些考上皇榜的学子们,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人与钱 毕竟按照往常的惯例,这些考上皇榜的学子们,插花游街是肯定少不了的。 对于年轻人的事情,李世民也是极为关注的。 因为在他看来,只要参与其中,自己仿佛也一下子变得年轻了起来。 马周愣了愣神,神情一下子有些犹豫。 “怎么,那几个家伙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吗?” 看到马周的神色,李世民脸色微微一变。 虽说那科举的前三甲是他亲自提点的。 可是对于这三个家伙,李世民却是一点也不放心。 奈何他将那试卷从头到尾,看了起码四五遍,发现这几个小家伙的文章写的确实如同繁花似锦,花团锦绣,他便只好咬着后槽牙将前三甲点给了这几个人。 “这倒没有……” 见李世民有些暴走的前兆,马周连忙摆了摆手。 “微臣听说,房公子考完试之后,便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去报喜了,只是唐公子和裴行俭嘛……似乎也都是各回各家,并无在外庆祝的意思……” “咦!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听到这话,李世民也是一副意外的模样。 “难道说这几个家伙给改性了?朕怎么记得他们并不是这样的人啊!” 不说裴行俭了,单说房遗爱以及唐善识这两个人,李世民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这两个人长大的。 哪一个不是长安城里面响当当的纨绔子弟? 熬鹰斗狗,争强好胜,不知干了多少件让人捧腹大笑的事情。 这两个小东西,平生最喜欢的便是出风头了。 这一次,考了这样好的成绩,居然能沉住气,这让李世民极为震惊。 “噢,这倒也完全没有……” 这时,马周在一旁补充道: “据说房遗爱回到家里之后,没过多久,便被房大人请出了家法,追着满院子跑,惨叫声不断,隔壁两邻听的是清清楚楚。” “这又是为何?” 李世民一脸不解。 要是他的儿子考上了状元,别说是打了,就是点了金銮殿,他也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给对方递一下柴火呢。 这个房爱卿,这气性也太大了吧。 那可是咱们大唐的状元公呢,就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马周闻言,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了起来。 “听说……听说是房公子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问房大人敢不敢倒立吃屎……所以……” “啥?” 听到这句话,饶是李世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房遗爱这一番神操作给弄懵逼了。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奇葩,考上状元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告慰祖宗,也不去披红游街,而是问自己父亲,敢不敢倒立吃屎? 李世民眉间顿时隐现出一抹怒意。 也幸亏是房玄龄是个温和的性子,这要是放在他自己身上,恐怕这会,那个不孝子屁股已经开花了。 堂堂状元竟然胡闹至此,真的是斯文扫地了! 李世民气归气,可是很快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神色。 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个状元原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咬牙认了。 所幸的是,房遗爱的那一篇文章写得极好,对于朝廷上下,总算是有一个交待了。 实际上,一个国家想要治理好,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可以很复杂。 从简单的地方入手,其实无非是两个东西。 一是钱,二是人。 甚至有的时候,这也可以说是同一件事情。 有了钱,才能聚人,有了人才,才可以想办法生钱。 好在不管怎么说,大唐都已经走上了正常的轨道。 剩下的,只需要交给时间便能结出诱人的果子。 就在李世民和马周闲聊的时候,外面突然有内侍走了进来,说是国子监祭酒和弘文馆馆主在外面求见。 “他们来做什么?” 听到下面的通报,李世民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在这一场科举里面,作为科举的改革者,他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不但为朝廷挑选出来了许多新鲜的血液,而且还狠狠打击了一下国子监与弘文馆里面世家大族嚣张的气焰。 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而国子监和弘文馆相较于历届辉煌的战绩,这一次可以说是极为惨淡。 李世民不明白,这个时候,这两个机构的官员,不好好闭门反省,思考着对策,反倒是跑到他这里来做什么。 “让他们进来吧。” 想了想,李世民还是让人将那两个人请了进来。 “老臣卢玉山,微臣谢恒拜见陛下!” 国子监祭酒卢玉山,李世民还是熟悉的,可是对于这个姓谢的,李世民就没那么熟悉了。 经过一旁马周的提点,李世民才知道,自从褚遂良辞去了弘文馆馆主一职之后,弘文馆便由出身陈郡谢氏的谢恒递补上去。 实际上,对于这个谢恒,李世民没什么印象,可是对他的族弟谢偃,李世民倒是有着不错的印象。 其实谢偃一开始的时候,还并不姓“谢”,本来是姓直勒,后来到北齐的时候,才改姓谢氏。 在隋朝的时候,任散从正员外,颇有文采。 李世民几次征辟,才将其召来,准备调教一番,准备给越王李泰当老师的。 却不想,谢家除了谢偃之外,竟然还有人才,因此爱屋及乌,对谢恒的态度,也就亲近了许多。 “能让你们两个一起来找朕,必然是有要事,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世民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卢玉山和谢恒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便“咕咚”一声,齐齐跪了下来,声音中都带着几分哭腔。 “求陛下救救我们国子监和弘文馆吧!长此以往,怕是要毁了大唐千年文脉啊!” “嗯?” 听到这话,李世民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想不到这两人一上来,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大的“惊喜”。 “好了,别哭哭啼啼的了,说正事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还和大唐的千年文脉都扯上了关系了。” 国子监祭酒卢玉山擤了一把鼻涕,在自己袖袍上擦了擦手,才颤声说道: “陛下怕是还不知道吧?自放榜以来,我国子监已经半数学生要求退学,说是要转投他处……” 不等卢玉山把话说完,一旁的谢恒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起苦来。 “对对对!我们弘文馆也是如此!如今生员仅仅剩下不到两成,就连许多教书执事,都有告老还乡之意……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弘文馆就要闭门谢客了啊!” 第二百九十三章 莫非忘了王莽之事乎? “哦?竟有此事?” 听到两人的话,原本还抱着几分嘲笑心思的是李世民,立刻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 在他原本的预想中,因为科举的事情,国子监和弘文馆肯定是要受到一些影响的。 毕竟那两个地方所教授的东西和眼下大唐所需要的东西其实还是有些差距的。 之乎者也,仁义礼智信这种东西大唐当然原是需要的,可对于李世民而言,能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却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要不然,这朝廷上的大小议会开了又开,却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到了最后就会形成一个扯皮的局面。 只是李世民低估了科举的影响,没想到这两个地方的生员,一下子少掉了这么多。 确实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 李世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安抚两人一下,便故作轻松道: “此事说来还是朕的过失了,不想把试题出的有些难了点,让你们的弟子受了一些刺激,下一届吧,下一届朕出题的时候,多照顾一些你们的感受,这样一来,那些学生迟早还是会回来的,两位卿家,觉得如何?” 李世民说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地带着一抹凡尔赛的笑容。 毕竟自三皇五帝以来,亲自出试卷,难倒天下学子的,便只有他一人了。 不过国子监和弘文馆,毕竟也是他的心血所在,肩负着教化天下学子以及彰显皇恩的重任,所以李世民也不希望让这两个地方面子上太过难看。 却不想,在他说话之后,卢玉山以及谢恒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倒是把李世民给整不会了。 “两位这是……” 李世民出声询问,却见那卢玉山长叹口气道: “哎……要是能像陛下说的那样就好了,只是老臣担心这一次,要是让那些人走了,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是啊!陛下,微臣和卢祭酒这一次进宫,就是希望陛下能颁布一道旨意,让那些准备退学的学子,不准另投他人,否则就取消他们下一次参加科举的资格,非如此,不足以断了那些人的念想啊!” 谢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原本能担任弘文馆的馆长,对于他们谢氏一族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耀。 类似于国子监祭酒,弘文馆馆长这样的职务,简直是清贵中的清贵。 一般说来,就连自家的姓氏品级都会水涨船高地提升好几等呢。 可谁能想到,就在他上任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弘文馆的学生眼看着就要走完了。 这样一来,他这个馆长想不出名都难了。 毫无疑问的,他谢恒将会成为长安城里的笑柄,甚至将来在青史上,也会遗臭万年。 所以,他必须不遗余力地将这件事情掐死在萌芽状态里。 “你要朕下旨?” 听到这话,李世民眉头不由一皱。 正如之前所说,让大臣的子弟们来这两个地方读书,是为了彰显他皇室的恩典。 在这个过程里面,当然也有大臣以各种理由,婉拒了这样的邀请。 比如是马上就要奔赴外地,路途遥远,不方便的,也有的是已经师从名家,不愿意中断学习的。 可不管怎么说,这件终归是一个你情我愿的事情。 可如果下了这一道圣旨,那这恩典可就全变味了。 除了这两个地方之外,不许别人家的孩子在别处上学,光是听上去,就有点霸道的不讲道理。 知道的是来自于上面的恩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要挟呢! 下旨是不可能下旨了,不过李世民还是从这两个人的话里面,听出了一点别的东西。 “你们两个一直在说学子们要另投他处?朕想知道,这个他处是什么地方? 究竟有何本事,难道比咱们大唐的官学还厉害吗?” 李世民审视着面前的两人,心想真是世道变了。 以前这两家,尤其是卢玉山这边,那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端着架子,仿佛他来担任这个国子监祭酒是给了朝廷天大的面子。 可如今,也不知道是这人年纪大了,还是真的服软了,在他面前竟然终于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 如此看来,这科举改革还真的得继续搞下去才是。 不然仕林的话语权,还真让这些人给拿捏了。 面对李世民的提问,卢玉山和谢恒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默默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 “回禀陛下,臣等所说的,不是别处,正是那魏县子在乡间所设立的私学……矿场学堂! 这学堂里面的事情,臣等已有所耳闻,听说他们授课时,不学孔孟做人之道,只知投机取巧,应对考试……如此风气,要是弥漫开来,那我大唐将来的官员,岂不会成了只知道危机牟利,荼毒百姓的贪官,恶官了吗?” 卢玉山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意味深长道: “想来,陛下想要的贞观之治,便是如此模样吗?” 不得不说,卢玉山真的是老江湖,一下子便刺中了李世民的软肋。 此时的李世民脸色已经变得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做到贞观之治,可以说是李世民前半辈子最大的政治抱负。 在这个前提之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打乱他这个计划的。 想了想,李世民皱着眉头说道: “你们说那里只教投机取巧之术,不教孔孟之道,可是此次科举前三甲的文章想必两位爱卿都是看过的,那里面引经据典,鞭辟入里,这样的文章若说没有孔孟之道,怕是难以服众吧……” 言下之意,李世民的意思是朕又不是三岁孩童,别以为随便扣别人一个帽子,就能拿来糊弄他。 “这……” 闻言,卢玉山和谢恒不禁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事实上,这也正是他们感到为难的地方。 要是没有房遗爱他们几个的文章碍事,他们早就一上来就发起攻势了。 可偏偏有这几篇极为精彩的文章,若是一上来就提出反对,那就会弄得像现在这样,惹来李世民的怀疑。 “陛下,那几篇文章,确实是难得的佳品,可是从一个人文章的好坏,难道就能看出这人的品性如何吗?” 卢玉山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悠悠然地说道: “陛下莫非忘了王莽之事乎?”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公平? 要知道,当年王莽没有篡汉时,那不论是人品,还是才华可是个顶个的好,可是后来,谁也没有料到,就是这个浓眉大眼的小子,最后竟然亲手毁掉了汉家的江山。 卢玉山举出这个例子,言下之意便是魏叔玉教出来的这几个学生,眼下看着文章是挺不错的,可若是不学孔孟之道,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卢玉山这话一出,李世民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神情显得有些不满。 这边不等李世民发话,一直察言观色的马周的声音便已经响了起来。 “卢大人这话不对吧?你是觉得陛下是那软弱无能的大汉孺子婴,还是想说房相教子无方,要给咱们大唐养育一个反贼出来?” 马周从角落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卢玉山和谢恒两人,神情竟然比李世民还要冷俊几分。 原本若是这两个人只是过来吐吐苦水,想着让李世民替他们出出主意啥的,马周自然不会多事。 可眼看着这两个老狗已经开始道德绑架,刻意构陷自己的恩主时,马周可就忍耐不住了。 可以说,没有魏叔玉的推荐,他马周现在说不定还在街头流浪呢。 再加上后来两人经常一起聊天,谈话间,马周也是受益良多,对魏叔玉的感情也从刚开始的感激转变成了敬佩。 在他眼中,魏叔玉是一个对大唐贡献极大,却不求回报的人物。 这样的好人,就连李世民都经常感慨,说是凭着魏叔玉立下的功劳,有的时候真的让他都有些头大了。 要是程咬金,尉迟敬德这种还好说,大不了升官加爵便是了。 可魏叔玉年纪轻轻地便已经被封为子爵,这在大唐已经是火箭般的速度了。 再给升官的话,那可就有点过犹不及了。 满招损,谦受益。 历史上,那些年纪轻轻的,便得高官厚爵的人,其下场往往并不怎么好。 想到这里,马周便有些想笑,这两个老狗怕是不知道,多少个无人的夜晚,李世民就在这宫殿里,对于要不要给魏叔玉升官,感到发愁。 升吧,担心魏叔玉惹来祸事,让人嫉妒。 不升吧,又怕寒了这位弟子的心。 马周走到卢玉山和谢恒的跟前,嘴角带着一抹冷笑道: “下官想问两位大人,那王莽难道当初就没有读圣人文章,孔孟之道吗? 可最后还不是反了? 由此可见,一个人好与不好,跟读不读孔孟之道没有什么关系。 两位岂不知,势如天子,未必贵也,势如小民,未必贱也,有的人倒是饱读诗书的,只可惜眼中尽是利益,丝毫没有半点江山社稷,这样的人,就算是学贯古今,也不过是个文贼而已,何足论哉!” 马周一下子火力全开,听得李世民当场就想叫起好来。 他看向下面的两人,便见卢玉山一张老脸早已涨的通红,嘴巴张张合合,心中似有千言,却堵在喉咙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一旁的谢恒,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今日是他第一次面见皇帝,原本想着能一展才华,加深自己在李世民跟前的印象。 却不料被一个殿前小吏般的家伙给怼得哑口无言。 “哎,真是丢人啊!怎么一上来就碰到了这样的家伙……” 眼见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李世民这时便做起来和事佬。 “好了,马卿,你的意思想必两位大人都已经清楚了,他们两个算起来也是你的前辈,你说话总归是要客气点的嘛……” 这边,他又回头看向卢玉山和谢恒,笑道: “马卿家的话,仔细听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你们两个的心情,朕自然是很理解的,但你们总不能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便去找人家学堂的毛病吧?” 李世民脸上依旧笑呵呵着,语气却突然一转道: “更何况,朕这一次出的题目,可不是靠什么投机取巧就能答上来的,二位卿家如此说,莫非是觉得朕这题目,也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 听到这话,卢玉山和谢恒身子一僵,连忙跪了下来,谢罪道: “臣不敢!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开什么玩笑,天下人谁不知道咱们这位陛下对于自己的文采看的甚至要比武功还要厉害。 这个时候,只要他们两个人脸上露出丝毫迟疑的神色,那这国子监祭酒和弘文馆馆长怕是还没走出宫殿,就要换人了。 卢玉山和谢恒谢罪之后,却仍然没有站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若是再不做出什么改变,那国子监和弘文馆就要彻底完蛋了。 实际上,这些长安的权贵们,哪一个人又是省油的灯呢? 眼看着人家矿上学堂那边,生意越来越火,而且一次性还出了那么多上榜一人。 放着那么条阳光大道不走,而去国子监和弘文馆,那才是脑子进水了呢。 所以在来的路上,卢玉山已经和谢恒有了自己的预案。 “陛下,臣等从来没想过让您去关闭了那什么矿场学堂,臣等只是想让您再给我们一个机会而已!” 听到这话,李世民嘴角不由一扯。 刚才不知道是谁上来就要他下旨封了人家魏叔玉的学堂呢! 这会又言说自己本无此意…… 李世民突然想起魏叔玉曾经给他描述过这一类的东西。 哦,是叫白莲花是吧? 哼,当真好大一朵白莲花呢…… 李世民冷冷瞥了卢玉山一眼,却见对方又是朝李世民磕了一个头,说道: “陛下!这国子监不仅是臣的,也同样是您的心血啊!难道您就忍心看他这么完了吗?” 卢玉山声音颤抖,说话间,两行浊泪已经从脸上流了下来。 见状,李世民神色不禁缓和了几分。 这卢玉山虽说是士族那边的代言人,可两人这些年相处下来,总得来说还算是不错了。 李世民也不愿意将关系弄得太僵,便说道: “咳咳,朕待国子监自然视如己出,卢祭酒不必多想。 只是你方才说那机会?什么机会?” 闻言,卢玉山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对着李世民说道: “臣等别无他求,只求陛下给我们与那魏叔玉一个公平比试的机会!”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进退两难 “一场公平的比试?怎么,卢大人的言下之意,莫非是要陛下再出一次考题?再来一次科举?” 这边卢玉山话音刚落,那边马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马周一脸冷笑地看着卢玉山和谢恒两人,脸上说不出的嘲讽。 他实在没有想到,堂堂的国子监祭酒竟然可以无赖到这种程度,明明考场上胜负已分,却还要拉着自家恩公再来一场。 “若是这一次卢大人又败了,莫非还要陛下再来一次?莫非也要像那愚公一般来一个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不得不说,马周的嘴很毒,有那么一刻瞬间,李世民仿佛在他的身上都看到了魏征的影子。 往日里,马周总喜欢埋头做事,李世民一时间还没有发现,可今天,在卢玉山一而再地触碰到对方的逆鳞之后,马周终于还是爆发了。 在马周强大的火力下,卢玉山被怼得哑口无言。 李世民见状,嘴角微微翘起,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身边的火力竟然也能如此充沛。 往常都是下面的大臣们在向他劝谏进言,可这一次,自己这边却已然反喷了回去。 他不由得想起了汉武帝之前的一句话: “从此之后,攻守易型也……” 他冲马周摆了摆手,笑道: “马卿不必如此,想来卢祭酒也是为了国子监,用心良苦,只是这公平的比试,需要问过魏县子才是,毕竟牵涉双方,这边提出挑战,也总得让人家答应才行,卢祭酒,你说呢?” 李世民看向下面的卢玉山与谢恒两人,对方对视一眼后,神情上都透着一些无奈之色。 他们原想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李世民直接颁布旨意,让那些学生不准转投他处,可是眼下李世民明显是要偏袒魏叔玉那边的,他们也就只能接受了。 毕竟这件事情,于情于理他们都不怎么能站住脚。 能有眼下这个结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既如此,便一切听陛下做主了,老臣等着消息便是。” 说完,卢玉山和谢恒便跪谢行礼,然后离开了皇宫。 等两人离去之后,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担忧的神色。 见状,马周上前好奇道: “陛下莫非是担心魏县子那边比不过卢祭酒他们?” 李世民微微摇了摇头。 “朕从不怀疑魏叔玉那小子的本事,只是担心若真的将这件事情公开化,变成了两帮学子的争斗,那样一来,朕推进的这科举改革怕是要变味了…… 怕是在世人眼里,这些辛辛苦苦考中的学子,不过是朕用来打压士族一派的工具而已,进而再怀疑朕的试题,是否公允,甚至是否在提前泄露……” “这……应当不会吧?” 听到李世民的话,马周心里不由一惊。 他这才有些回过味来,为啥卢玉山和谢恒这次过来,表现的十分从容。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被逼到了这种程度,怕是要磕破脑袋,也要求着陛下下旨,将矿场学堂那边加以限制。 可这两个人并没有,只是提出了要公平竞争的口号之后,便离开了。 竟然如此的好说话? 确实是有些古怪的。 李世民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也变得冷峻起来。 “你并不了解那些人的手段和本事,他们眼看着竞争不过,便想要借天下大势来压朕一头,哼,真当朕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李世民冷哼了一声,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朕现在最担心的,其实是魏叔玉那边如何应对,这个东西,要是有一点应对不当,就会落人口实……” “要不,还是让微臣去将魏县子给请进宫来,咱们好好商议一番?”马周建议道。 “如此也好……” 李世民点了点头,还不等马周反应过来,又摇头道: “不,不能这么做!” 马周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就看到李世民苦笑道: “从他们出宫的这一刻,这一场无声的较量便已经开始了,只要魏叔玉一进宫,他们便能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说是在提出比试之后,朕竟然第一时间召集魏叔玉进宫,还说此事没有猫腻?” “罢了,这件事情,还是让朕再想想吧,总之你派人紧盯着那些人便是了,一有什么情况,尽快回报给朕!” 马周点了点头。 想不到科举的事情,刚刚高兴没多久,士族那边便如此迅速的做出了反击。 难怪千百年来,历代皇权都对士族的问题感到头疼。 毕竟皇权固然厉害,可人家士族对抗皇权的经验更是丰富。 真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 从太极宫出来之后,卢玉山和谢恒不紧不慢地在皇宫里溜达着。 此时,两个人早已没了在李世民面前的那份拘谨,他们有说有笑,甚至谢恒还从身上掏出了一把瓜子,两个人就这么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有说有笑。 哪里像是一个学院马上关门倒闭的当家人。 “卢大人,你说陛下会同意这比试的事情吗?” 在卢玉山面前,谢恒一直以晚辈自居,还总是执着弟子的礼仪,以表达对国子监祭酒,这个大唐最为清贵的职位的尊敬。 “嘿,到了这一步,陛下他同不同意已经没有关系了,只要老夫把这话当着陛下的面提出来,咱们的目的便已经到达了,不是吗?” 卢玉山剥开了一颗瓜子,扔到嘴里,细细品尝起来。 谢恒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对啊! 只要他们提出了比试的事情,若是陛下同意,那正好可以按照他们接下来想好的计划进行着,若是陛下不同意的话,也无所谓。 只要他们将今日的事情传播出去,便能给矿场学堂以及魏叔玉那边扣上一个未战先怯的帽子。 到时候,他们再派人暗中推波助澜一下,想来那个姓魏的小子,怕是要焦头烂额了。 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者,谢恒心中不由敬佩起来。 难怪家族那边说是让自己跟在卢祭酒,多学着点。 到底是千年的世家啊! 这手段,这底蕴,啧啧,确实自己还差得远呢。 嘿嘿,如此一来,看那魏叔玉还怎么神气! 第二百九十六章 弃城而逃 卢玉山和谢恒两个人在宫里转了一会,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去。 就在这时,却看到了一个侍卫火急火燎地从宫门外跑了进来。 见状,卢玉山和谢恒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好奇的神色。 “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边境那边又出了状况?” 要知道,在大唐最近这一两年里面,可是从来都没又见过这等场面了。 不过,这些事情,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天塌了,自有个子高的顶着,这些事情,还是让咱们那位陛下去好好头疼吧! 卢玉山和谢恒一路说说笑笑,走出了宫门。 而这时,那个从宫外一路狂奔的士兵,已经来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陛下!不好了!城门口守卫来报,说是今日一大早,长安城不少达官显贵拖家带口地驾着马车,全往城外跑去,有人看到马车上拉着许多钱财,一时间,议论四起,说是这些长安城里的大人们好像是要弃城而逃了!还有人说……说是突厥打来了,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总之长安城里现在是人心惶惶,守卫那边要小的问问陛下,要不要关闭城门,省得人全跑光了?” 士兵一遍擦着自己头上的汗水,一边将守卫长官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李世民。 李世民之前正为了卢玉山与魏叔玉比试的事情烦心呢,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不禁愣在了那里。 “满城的达官显贵都在弃城逃跑?” 李世民咧了咧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看向一旁的马周,后者立刻心领神会道: “你说那些人马车上装着许多金银,那他们的家眷是否都在车上?” 那士兵回忆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马车上是有一些家眷,可是那些家眷里面,都是以子女居多,倒是不曾看到夫人妻妾之类的女流,哦,对了,也没有看到家中的一些老大人……或者是,他们打算分批逃跑?” 听到士兵这么说,马周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陛下,想来此时应当与弃城逃跑没什么关系,要是那些人真想逃走的话,又怎会招摇过市地在长安城里跑来跑去,更何况,家中的老大人还在,他们总不能连自己父母都不管了吧?” 闻言,李世点了点头。 “马卿言之有理,只是这些人带着那么多钱财做什么? 哼!这一个个的,当初银行出来的时候,都说自己没钱,不方便存钱,这下子藏不住了吧?真是其心可诛!” 李世民想起之前推广银行业务的时候,那些臣子们脸上为难的表情,就觉得有些生气。 不等马周开口,李世民已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看向那名士兵,沉声道: “你可知那些人去往何处了?” 那士兵平日里哪里有机会和皇帝说话,件李世民这样直接问他,瞬间便吓出了一个激灵。 “回……回禀陛下,小的听他们说,好像是要往盩厔那边去了……” “盩厔?” 听到这个名字,李世民和马周两人脸色同时微微一变。 “难道说,这事情和魏叔玉那小子有什么关系?” 李世民微微一愣,心中不由一阵烦躁。 “这小子,怎么总这么不安分啊!与卢玉山他们比试的事情,还没了结呢,怎么又惹出这些事来,看来还是应该早点把这小子扔到军中,省得一天到晚的在外面给朕找事!”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让那士兵先退了出去。 “与其闷在宫里,倒不如你随朕一起出去走走,看看这些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微臣遵旨!” 马周低着头,行了一礼,脸上却透着一抹淡淡的忧虑。 自己这位恩主不会又搞出什么新玩意吧? 要是一会陛下发火的话,他可是得拦着一点了。 说罢,李世民便直接去后宫那边,换好衣服,与马周一起朝盩厔那边赶了过去。 对于微服私行的事情,李世民早已经有了经验。 他与马周都乔装打扮了一番,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刚从西域那边来的商客一样。 两人出了宫门,现在长安街上逛了一圈,果然看到如先前那个士兵所说,许多富丽堂皇的马车,正一辆接着一辆地朝城外驶去。 李世民与马周对视一眼,不再多说,随便跟在了一辆马车后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那马车的随从而已。 半个时辰之后,李世民与马周,跟随着马车来到了盩厔地界。 此时,这边已经堵得是车水马龙,许多马车都停在这里,止步不前了。 于是乎,抱怨声,咒骂声开始不绝于耳。 见状,李世民与马周只好翻身下马,将马匹绑在旁边的大树上,两个人徒步向前。 “看来此事还真与魏叔玉那小子有关啊!你看,那不是正是他那学堂里的学生吗?” 李世民朝那边指了指,马周便看到有许多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抬着酒水,果盘,向堵在这里的人们发放着,同时也进行着安抚。 一系列工作做的井井有条。 其中有一两个学生的样子,马周倒是想起来了。 那些人正是裴家的子弟,他之前也听说了,魏叔玉收拢了一批裴家子弟,在这边学堂就学。 如此看来,这些人今日聚集在这里,果然是和魏叔玉有关。 很快,那几个学生便来到了李世民这边。 见状,李世民心里也是一喜。 一路赶来,他早就有些口干舌燥了,觉得喉咙里都有一团火焰在不停燃烧着。 事实上,他隔着老远就已经问到了酒水的气味。 嘴巴里更是蓄积了一堆口水。 然而,当那几个学生来到李世民这边时,却并未停留。 见李世民与马周只是轻车简行,不像是有钱人的模样,而且好像还是外邦人,抬着酒水的少年便想越过他们,朝后走去。 “知柏,你莫要如此,先生告诉我们莫要以貌取人,你在如此,我就告诉先生去!” 一个穿着青袍的少年从后面拉住了抬酒水的那名皮肤有些黝黑少年。 “裴老四,你总是喜欢多管闲事,这么好的酒水,招待那些有钱人也就是了,你看他们两个,像是能买得起方子的人? 给他们岂不是浪费了?”黝黑少年固执地将酒坛包在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道。 听到这话,青袍少年却是不恼,反而笑道: “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他们两个今日买不起,可不代表着将来买不起啊,你看这大叔,相貌堂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早晚都能做出一番大事业的,给他们吃上一碗酒水又怎么了?” “嗯?” 听到这话,原本还因为被无视而有些恼怒的李世民,眼神忽然一亮。 “这个青袍少年有点意思啊……也不只是谁教出来的学生……” 第二百九十七章 裴老四 李世民看向一旁的马周,笑道: “看来外面的传言,也不可尽信啊!谁说魏叔玉这里不教孔孟之道? 你看看这些孩子知书达理的模样,不比外面那些伪君子强? 若大唐的少年都能如此的话,何愁国家不兴盛呢?” 马周闻言,也在一旁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的确,别的不说,光是这青袍少年这一番言论,放到国子监里,怕也是要引得众人齐声喝彩的。 虽说这个叫做裴老四的少年没有引经据典,可越是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越是能起到振聋发聩的效果。 马周接过酒水,先喝下一口,然后才给李世民点了点头。 李世民早已经快要渴死了,当下立刻就豪饮起来。 “这位大叔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来,还请再饮过一杯……” 青袍少年又给李世民舀了一杯,李世民笑了笑,也不客气,又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趁着李世民喝酒的功夫,马周笑着和青袍少年套起了近乎。 “小伙子,你是这里的学生吗?你知道这些人来你们这里,是做什么来的吗?” “哎呀,没看出来啊,您这一口的长安话说得蛮地道的,您在长安待了很久了吧?” 裴老四瞪大眼睛看着马周,对于马周流利的长安话表现得极为吃惊。 “咳咳,小哥眼力不错,我与我家老爷来长安八九年了,早已经将这里当成家了,小哥还没说呢,今天这里为何会聚集这么多人啊?” 马周打了个哈哈,便掩饰了过去。 李世民也竖起了耳朵,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见马周一直问个不停,裴老四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 “原本这件事情是不能说的,你我相识一场,也是有缘,也罢,我便与你们说了吧,不过咱们提前说好,我给你们说的话,你们可不要往外传,到时候先生追究起来,你们可不要害了我才是!” 裴老四说完,马周立马拍胸痛做起了保证,李世民在一旁也是点了点头,心中不免越发好奇起来。 那青袍少年眼见马周答应,这才将他们两人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我给你们说啊,现在那边的土地剩的已经不多了,一会你们进去之后,若是抽中了号码,那就别管那么多,先上车再说。” 见李世民似乎要开口说些什么,裴老四一下子拉住李世民的手,打断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咱们这边土地就这么多,管他好坏呢,起码能让家里孩子上学才是……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下一次再想要学区房的名额,怕是至少要等上三年了。” 说着,裴老四骄傲地指了指身上衣服上的一个标志,笑道: “瞧见没,这便是俺们学堂的校徽,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学校这一次科举的战绩吧? 啧啧,一个状元,一个榜眼,还有一个探花,还有七个进士……这样的战绩你就是打着灯笼怕是也难找到吧? 还犹豫啥呢,别看现在花的多,等到你家孩子一朝得中,那不是什么都回来了!” 说完这些,裴老四将李世民与马周手上的酒杯又收了回去,轻声道: “我也是觉得两位与我有缘,才说了这么多话,买不买全由你们,我言尽于此,两位,告辞了!” 说着,青袍少年给李世民与马周拱了拱手,便追上那酒水队伍,继续朝下面走去。 现场只留下李世民与马周两个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李世民才缓缓说道: “马卿,朕没有听错吧?他们这是在卖地?可是那学区房又是什么?” 李世民被裴老四的话弄得晕头转向,一旁的马周皱着眉头,显然方才那青袍少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思考了许久。 “目前看来,似乎是只有购买了这边的土地,才有在那矿场学堂上学的资格……至于说眼下这么多人蜂拥而至,微臣觉得应该是与此有关。” 马周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李世民听着微微颔首。 “是了,之前那小子一直在炫耀自己的什么校徽,又搬出这一次这学堂在科举上面的战绩,将心比心,朕若是有子女,自然想着是尽一切可能,让孩子能在这边就读……” 看着道路上不断涌过来的人群,李世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难道说,又让这小子找到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额贼他娘滴腿!朕为了钱的事情,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哪知这小子随便一出手,就是泼天的富贵,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马周此时脸上已经满是敬佩的笑容。 “魏县子这人,就是如此,不知怎么的,他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化腐朽为神奇,或许这便是他们宗门里面教的本事吧,也不知微臣有没有那个荣幸,在里面进修几日,那便是朝闻到夕死可矣……” “宗门?” 听到这个李世民不由想起了那个所谓的“斜月三星洞”那个操蛋的门派,心中对这个地方越来越怀疑起来。 这段日子以来,他私下里已经派出了好几队人马对这个地方进行寻访,可传回来的消息,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有的时候,李世民甚至怀疑这就是魏叔玉那个臭小子胡乱编的,在糊弄自己。 可是在见识了银行,以及今天这学区房的手段之后,却让他又不得不相信,或许这个门派真的存在。 只是魏叔玉碍于门规,不方便向外人泄露罢了。 看来,得找机会和这小子好好好谈一下才是。 如果能在这个门派里面,多挖掘出几个像魏叔玉一样的人才为大唐所用,那自己的诸多烦恼想必也会减少许多。 看着身后那长长的队伍,李世民对着马周点了点头道: “既然来了,总得弄个清楚才是,这小子弄出这种阵仗,简简单单的一个学区房,怕还入不了他的眼,走,你随朕一起去看看,这小子到底想做什么!” 李世民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一路上,不停有人在那边嚷嚷着,只要能让他们家孩子过来就读,多少钱都愿意献出来。 听到这些话,李世民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马周见状,心下说: “糟了,恩公一下子弄出这么多钱,陛下那边怕是要不高兴了…… 哎,恩公啊,恩公,你就不能低调一些吗?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你来做家主 此时,矿场学堂这边。 魏叔玉正慵懒地坐在躺椅上,吃着水果。 不远处,几十个学生站成一排,裴行俭正撸起袖子,在给他们做着一些培训。 从房遗爱那边借到了银子之后,裴行俭便在第一时间跑到盩厔这边将土地买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魏府里,还上演了那么狗血的一幕。 裴玄居然私下里疏通魏母的贴身丫鬟,求着魏淑华替裴家说情,最好是能免掉买地的费用。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裴行俭死的心都有了。 这特么不是扯后腿吗? 尤其在他到了这边,见识到了这个场面之后,裴行俭终于明白了魏叔玉要做的是什么事情了。 也庆幸自己真的把钱借到了,否则,裴家真的是要被裴玄那个家伙给带到沟里去了。 幸好,在看到自己如此上道的份上,魏叔玉终究还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让他这位新科探花去给学堂的学生们,进行一场所谓的“房地产营销培训。” 对于这个培训的内容,裴行俭并不是能完全的理解,好在魏叔玉准备了详细的操作手册,他只要根据上面的照猫画虎便是了。 在新的一批学员培训完成之后,裴行俭来到了魏叔玉的身边。 “少主,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张扬了?万一要是那些有钱人不买账,那咱们做的这些功夫岂不是要白费了?” 魏叔玉斜着眼瞥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 “你要是觉得心里没底,现在还可以把你买的那块地皮给吐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着买呢,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听到这话,裴行俭立刻陪笑道: “少主哪里的话,属下这不也是担心您嘛……” 开玩笑,光是短短的这一上午,裴行俭入手的那块地皮的价格就已经翻了两倍多。 而且不只有一个人向他提出来,只要能将那处地皮让给对方,银子的事情都好商量。 这时候,就算是一个傻子都已经看出来了地皮的价值,让他让给别人,裴行俭估计自己会被全家族的人用唾沫给活活淹死。 “行了,少在我面前搞这些无聊的东西,裴玄那边我已经敲打过来,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不用和你说废话浪费时间了。” 说着,魏叔玉看向裴行俭一脸认真道: “有了这处地皮,只要你裴家不乱作死,保你两三代兴盛还是没问题的,当然,前提是你得来当这个家主才行。” 对于裴玄这个人,几次接触下来,魏叔玉已经是有些失望了。 眼下,因为裴淑华的关系,魏叔玉还不会说什么。 可是等到哪天,裴淑华要是不在了,魏叔玉绝对第一个就将裴玄给踢出去。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靠谱的合作对象。 相比之下,裴行俭这个年轻人就要好上许多。 魏叔玉今天直接把话挑明,也有一份考校裴行俭的意思在里面。 以一个家族的后起之秀,想要当上家主之位,难度不可谓不大,可魏叔玉就是想看看,历史上这位大唐最后的一个战神,会施展出怎样的本事? 若是裴行俭真的能在没有自己的帮助下,当上裴家的家主,那么魏叔玉自然不会吝啬地给与裴家一些资源,帮助其成长。 听到魏叔玉的话,裴行俭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显然,他完全没有料到,魏叔玉一上来就玩了一个这么大的! 毕竟是裴家很有裴玄照顾着他,才有了今日的探花郎。 让他一下子就要将裴玄取而代之,一时半会,裴行俭还是不太容易接受。 看出了裴行俭的难处,魏叔玉叹了口气,心道: “这人还算是有些良心……” 若是刚才裴行俭不假思索,直接同意了魏叔玉的建议,那这场关于人性的测试从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罢了,此事不着急,我许你一年之内完成便是,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魏叔玉将话说完,裴行俭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一年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形势依旧没有那么乐观。 可至少有了这些时间,他便有了缓冲的机会,可以好好谋划一番了。 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又有一批买家从外面走进了村里。 站在门口的学生连忙将那些人迎了进去,只是每一个人在打招呼的时候,都刻意将自己身上的校徽露出了出来,脸上都带着极为自信的笑容。 这自然也是魏叔玉培训中的一部分。 果然,当那些还在对价格有疑问的顾客,看到了学生们胸前的校徽以及那股积极向上的精神头时,眼前不由产生了一抹恍惚。 就仿佛是看到了自家孩子在这里上学的模样一般,觉得一切都值了。 然而很快,魏叔玉的神色就变得不自然起来,因为他在人群里面,发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魏县子,你好啊!” 李世民操着古怪的口音,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跟在李世民身后的马周则是一直给魏叔玉使着眼色,示意他一会一定要小心一点。 “卧槽!” 当看到李世民以这副打扮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魏叔玉实在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难怪史学界有人说李世民身上有少数民族的血统,今天一见,或许还真有其事。 至少以魏叔玉的眼光看来,此时的李世民配上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的已经与外邦之人,没什么区别了。 “您……您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啊……”魏叔玉脸上带着苦笑道。 “提前说了,岂不是错过了魏县子今日这出好戏了?” 李世民嘴角带着揶揄的笑容,朝着那边买地的队伍扬了扬下巴。 “怎么样,收成还不错吧?” “那啥……还行,您这一次过来是……” 魏叔玉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是在不停地打鼓。 主要是他不知道,李世民这一次微服私访,是无意间路过,还是奔着他来的。 毕竟私下买卖土地的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敏感。 一个弄不好,就要被人抓住把柄。 李世民没有搭理魏叔玉,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远处那些接待客人的学生身上。 很快目光一凝,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只见一个拿着果盘的学生,一脸笑容地对着一个外邦之人说道: “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人家今日买不起,可不代表着将来买不起啊,你看这位大叔,相貌堂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早晚都能做出一番大事业的,给他们吃上一盘水果又怎么了? 大叔,放心吃吧,我们不收钱的……” 说着,那学生还给了那人一个温暖的笑容,看得那外邦人一愣一愣的。 而站在原地的李世民,只是觉得这台词似乎有点耳熟。 片刻之后,李世民不禁爆出了一句粗口。 “额贼他娘滴腿,居然被骗了!这玩意明显是培训好的!” 先前对那裴老四带来的那一点感动与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 第二百九十九章 打比方 在看了一遍又一遍学生的表演之后,李世民黑着脸朝魏叔玉看了过来。 “这些玩意都是你教的?” “嘿嘿,那啥,这个是培训的话术,终究是要让客人心甘情愿地把钱交出来嘛。”魏叔玉在一旁解释道。 “可要是那人就是没有钱呢?”李世民指了指那边的一个老者。 这一次,那个老者从头到脚都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而且那人还一个劲地向学生们要东西吃,一看便是来蹭吃蹭喝的。 魏叔玉将那人看在眼里,脸上却没有一丝不悦的神色。 “微臣当然知道那人十有八九都没有能力买地,只是许多事情,人在做,天在看,你给了他这一次体验,他便会记住你一辈子,或许这时候他是买不起了,可谁也说不准将来的事情,万一他一下子发财了呢? 到了那时,微臣相信,他一定会跑回来,再和我做交易的。 而且就算他一辈子都买不起,也没有关系,他还可以向别人推荐啊! 在营销学里面,有一个概念叫做净推荐值,这种口口相传的东西,反倒是最容易打动人心的。” 李世民张了张嘴,显然是被一下子这么多概念砸过来,给弄得有一些头晕。 什么营销,又有什么净推荐值…… 李世民看了一眼旁边的马周,见对方也是一脸懵逼的模样,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外面人多眼杂,魏叔玉连忙将李世民请进了房间里。 几人落座之后,李世民看着里面地上堆积着的那些银子,不由抽了抽嘴角。 “这么多银子就这么放在这里,怕是不怎么安全吧?要不,还是让朕调几支御林军过来,帮你守一守?” 听到李世民这么说,魏叔玉哪里还能不明白李世民的意思。 咱们这位陛下明显是盯上了这些银子啊! 好在他提前留有后手,不然这会还真的要尴尬了。 “微臣多谢陛下厚爱,不过派出军队就没有必要了,因为这些银子原本就是要进献给陛下您的啊……” 魏叔玉笑着拍了拍手,便有手下进来,拿过了一个账本。 魏叔玉将账本递给了李世民,在一旁解释道: “原本这买地的事情,微臣便与太子殿下提前讲好了,里面有他的一半股份,太子殿下知道陛下您日夜为银子的事情发愁,这才找到微臣,说是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替您分忧。 所幸,微臣的这法子还有些作用,这不,一上午就收入了二十万两银子,应更多能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吧?” 魏叔玉说话的时候,李世民在一边安静的听着,并没有打扰。 当听到这卖地的事情居然是太子和魏叔玉一起谋划的时候,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可后面听到说太子是想要帮他这个父皇分忧时,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直到听到如今一个上午的收益时,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李世民也不禁激动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多少两银子?!” 二十万两啊! 这哪是什么解了燃眉之急,这简直是给朝廷帮了大忙啊! 有了这笔钱,南方灾情的赈灾粮有了,边境将士们过冬的棉衣也有了。 就连银行那边,用来周转的银子,也有了。 看着角落里的银子,李世民再也顾不得矜持,直接上手拿了起来。 “你小子不错!当然,太子也不错,你们能处处为朝廷着想,时时刻刻想着为朕分忧,也是难得! 这私下卖地的事情,朕也就不再追究了,终究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有了这些银子,想来御史们也不会太过苛责你们。 不过此事下不为例,懂吗?” 李世民说话的语气有些轻松,却也带着几分敲打意思了。 魏叔玉连忙点头称是。 “嗯?” 看到魏叔玉如此乖巧的模样,李世民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他看了眼魏叔玉,疑惑道: “不过这件事情怎么处处透着奇怪,你又没想着怎么赚银子,又大张旗鼓地折腾这些事情,你到底图什么呢?” 李世民看着自己这位弟子,知道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要说是太子李承乾一心为了朝廷,他还是信的。 可要说这小子嘛,那可就要打一个问号了。 为了进一步试探一下魏叔玉,李世民话锋一转,又提起了之前卢玉山的事情,开口道: “你可知道,那国子监祭酒与弘文馆馆长都跑到朕那里告状,说你这矿场学堂将人家的学生都给抢走了,还说你要是有种,便与他们公平较量一场,你怎么说?” 这件事情,一直让李世民觉得头疼,可当李世民把这个问题丢给魏叔玉之后,却忽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噢?他们竟然还有脸去找您啊?” 魏叔玉咧了咧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你还有心思笑?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你想到那么简单,但凡你露出一点破绽,怕是要被整个仕林视为仇敌,到时候即便是朕,也没有办法帮你,明白吗?” 李世民狠狠瞪了魏叔玉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弟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没个正形。 一旁的马周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说道: “魏县子,陛下面前不可嬉笑啊!卢祭酒来者不善,你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我明白,明白的,只是……” 魏叔玉冲马周拱了拱手,以示感谢,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陛下,我觉得卢祭酒他们这一次思想出了问题啊! 呃……这个就好比勾栏听曲吧,你们自家的姑娘长得不好,技术也不行,客人渐渐走光了,却要去找官府,说是怪别家姑娘水灵,技术一流,这是什么道理? 还想和人家公平比试,有这时间,还是想着提升一下自家姑娘的业务水平吧!” “勾栏听曲?你竟然将国子监和弘文馆比作那烟花之地?” 听到魏叔玉这么说,李世民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静下心,仔细想一想,好像这小子说得竟还有些道理。 那些学生们之所以从国子监开溜,不就是觉得那边技术不行,教不出来能考上皇榜的学子吗? ? 第三百章 借力打力 “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和他们比试了?” 李世民看着魏叔玉,有些犹豫道。 虽说魏叔玉的这一番话说的漂亮,可是毕竟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要是那边刻意制造出来一些舆论的话,魏叔玉这边还是难免陷于被动之中。 “比?为什么和他比啊?” 魏叔玉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恩师,你可曾听说过那状元要与名落孙山之人比试的?可曾见过常胜将军与败军之将比试的? 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弟子陷入自证的循环里面罢了,想让我证明为什么这区区一个乡野学堂,居然连国子监都不放在眼里。 抱歉,弟子真的没有这个兴趣。 我历来奉行的是谁质疑,谁举证,他们国子监想要与我比,不好意思,等他们啥时候也能教出来科举前三甲,包揽半数的上榜人数再说。 否则,凭什么他想要比试,我就陪着他呢?” 魏叔玉的一番话,顿时让李世民哑口无言。 心想说,早知道当时就让这个弟子在场好了。 他也很想看到卢玉山等人吃瘪时候的模样。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朕担心卢玉山他们未必就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啊……” 李世民叹了口气,然后将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 魏叔玉听完之后,直接笑了出来。 “就这?” “怎么?难道你就不怕他们在外面造谣生事吗?你可不要小看了卢玉山那些人的影响力,他们真要串通起来,那是连朕都有些头疼的,你小子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嬉笑?” 李世民狠狠瞪了魏叔玉一眼,觉得自己这位弟子真的是有些不知轻重了。 却见魏叔玉指了指李世民脚边那些木头箱子,说道: “陛下可知这里面装着什么?” “这不废话嘛……不就是银子吗?”李世民没好气道。 “不不不……” 魏叔玉摇了摇头,然后深深看了李世民与一旁的马周一眼,幽幽道: “在陛下看来,这些只不过都是些烂俗的金银之物,可在弟子眼中,这里面装着的却是人心啊!” “嗯?” 听到这个,李世民不由眉头一挑,看向魏叔玉,疑惑道: “仔细说说。” 魏叔玉点了点头,从一旁的学生手里接过了一盘瓜果,放在了李世民的身边,又从后面拿出了几坛好酒,摆放完毕之后,这才开口道: “陛下之前问过弟子,如此大动干戈,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原本确实是弟子百无聊赖的一场游戏,既能消遣解闷,又能帮着太子为陛下分忧的话,那么现在就有了另一番意义。 那国子监几次三番的来这边闹事,甚至在开考之前,还派人过来,搞我们这边学生的心态,这些事情,弟子都忍了。 可眼下既然他连比试造谣这种下三路的招数都用出来了,若是不做点什么的话,岂不是对不起这些日子以来,在学堂日夜苦读的学生们花费的心血?” 魏叔玉原本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渐渐地,神情竟然罕见地凝重起来。 不管在前世还是现在,人生一世,所求最大者,无非是个公平二字。 魏叔玉当然知道,在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公平,可科举考试以及后世的高考,已经是这个世界,对于一个普通人,最大的善意了。 所以,哪怕是为了矿场学堂那近百名苦寒出身的学生,这一场反击战,他也肯定是要打的。 不过,他并不打算和卢玉山那些人,真的选个场地,真刀真枪地干起来。 因为那样子就完全落入了对方的节奏,实在是太蠢了。 相反的,他要对卢玉山那些人进行降维打击,不战则已,战则让他们彻底失去反击的能力。 自此之后,国子监与弘文馆再也无法与他这小小的学堂,相提并论!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见魏叔玉如此的一本正经,李世民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魏叔玉笑了笑,指着箱子里那些银子说道: “陛下说那卢玉山影响力大,莫非是觉得在这边购买了学区房的诸位大人们,就是吃干饭的吗? 陛下只要想想,一旦卢玉山那边放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会是谁? 或许说,第一个觉得自身利益受到伤害的谁是谁呢?” 魏叔玉的一番话,让李世民若有所思。 而一旁的马周脸上却已经露出了笑容。 “妙!实在是妙啊!” 马周一脸敬佩地看了魏叔玉一眼,然后看向李世民,笑着说道: “难怪魏县子说这里面装着人心,想来也是,谁会愿意自己花费重金买来的学区房成了废品呢? 那卢祭酒真的要是捕风捉影,放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那这些买了房的权贵们怕是第一个就不答应! 到时候,根本不用陛下以及魏县子出手,那些卖了房的人家就会将国子监与弘文馆团团围住。 嘿嘿,到时候,怕是卢祭酒辛苦来回,终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马周深深看了魏叔玉一眼,不得不说,这一手借力打力实在是玩得太妙了。 而且人们心中,都讲究的是一个先入为主。 现如今,长安城里最火热的话题莫过于魏叔玉的学堂里面,一下子占据了此次科举考试的半壁江山。 只要魏叔玉不回应那卢玉山,那么不管对方说什么,世人只会觉得是国子监和弘文馆嫉贤妒能,恶意抹黑罢了。 再加上金主们真金白银的支持,大势已成。 所以,这一场比试,在还没开始之前,卢玉山他们已经是输的彻彻底底了。 听到马周的话,魏叔玉不禁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果然是大唐未来的宰相人选啊,仅仅通过只言片语,便能洞观全局。 看来以后许多事情倒是可以和马周多商量商量。 相比于马周,房遗爱,裴行俭这些人虽有着极高的潜力,但终究在政治与谋略上,稍显稚嫩。 此时,李世民一脸古怪的看着魏叔玉,指了指眼前的这位弟子,最后叹气道: “所以,你不但让这些长安城里的有钱人高价买了你的土地,回头还要让他们自发地帮你魏叔玉对付那卢玉山与谢恒? 朕不知道是该替你感到欣慰,还是替那些王公大臣觉得悲哀呢,为了一个所谓的学区房,竟然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 魏叔玉摇了摇头,轻笑道: “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谁不希望自家的儿孙出人头地呢? 至于说悲哀?那就更不至于了,不信恩师你看着吧,到时候若是打赢了这一场,他们还要来谢谢我呢。 毕竟是弟子让他们的投资保值了呢……” 第三百零一章 时间不多了 魏叔玉的话,使李世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作为一个帝王,他当然明白这一句话的含金量有多重。 只是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梦寐以求的结果,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办到了? “就靠着这样就行了?从此之后,那些天下有才能之人,便能尽入吾彀了?” 李世民看着魏叔玉,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 却见魏叔玉摇了摇头。 “不,这只是第一步,也是最简单的一步,后面需要做的每一步只会越发不容易。” “这又是为何?”李世民一脸疑惑。 事实上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基本搞明白了魏叔玉买卖学区房里面的猫腻。 除了在那些大富大贵之人身上捞点油水之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利用学区房的事情,为自己的矿场学堂造势,或者说为自己的学说造势。 这与李世民为科举造势可以说是一脉相承的。 所以,当看到那些官员们为了学区房的事情,竟然可以真金白银来支持的时候,李世民不可谓不为之震惊。 他觉得自己的科举改革就要成功了。 却不料到这个时候,被魏叔玉一下子泼了一盆冷水。 “莫非陛下觉得,光是靠这一所乡下的学堂便能逆转眼下的局势吗?又或者说,靠着这所学堂,便能将真正想要为民请命,注重实事的人才选拔出来吗?”魏叔玉一脸冷笑道。 “难道不能吗?” 马周心中带着同样的疑惑。 “莫非魏县子是觉得自己这间学堂的师资力量,难以与国子监他们抗衡?其实这个不难的,鉴于此次您这边辉煌战绩,我想京城不知有多少饱学鸿儒想要来您这边执教呢! 再加上朝廷也会在日后对你这边同样优待,马某实在想不出,那些人还能成什么气候?” 李世民看着一旁的魏叔玉,心中也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好奇。 这小子,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人一种意料不到的冲击。 之前为了和卢玉山比试的事情,他一宿没睡,谁料到这小子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危机。 现在眼看着势头正好,他准备一鼓作气,将那些腐儒彻底清除出大臣的队伍时,这小子却又语出惊人,说是会难如登天。 “哎……” 李世民叹了口气,心中觉得也是有些无奈。 这时,魏叔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马大人觉得,选拔人才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哪个环节呢?” “自然是科举了。” 马周如实答道。 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才,终究是要走科举这一条道路的。 就拿这一次的科举来说,国子监也好,弘文馆也罢,在考试之前,名气自然大得很,可是等到出了成绩之后,威望却一落千丈,反倒是魏叔玉这边的声望水涨船高。 这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却见魏叔玉摇了摇头,笑道: “不,最重要的一环并非在于科举,而是在于蒙学啊!” “蒙学?” 听到这个,李世民与马周都是微微一愣。 他们心中想过许多答案,州学,县学,可就是没有想过蒙学。 因为那个时候,大家不过都是几岁的孩童而已,又怎么看得出来才能呢? 魏叔玉微微一笑,也不打算卖关子,直接开口道: “陛下,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几千年来,这些世家大族们凭什么掌握着天下文脉,甚至外面还流传着什么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他们凭什么如此嚣张跋扈?” 魏叔玉刚一开口,就觉得身边空气骤然一冷,两道寒芒似的目光直接朝自己射了过来。 李世民寒着脸,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马周,已经被魏叔玉的话给吓得半死。 “我的小爷啊!这些话是能随便乱说的么?还流水的王朝?你是在想表达什么? 大唐根基不稳?也会成为如同前隋那般短命的王朝吗?” 意识到自己说地似乎有些过头了,魏叔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笑道: “那啥,弟子只是打个比方,恩师不用多想哈。” “你最好只是打个比方……”李世民黑着脸冷哼道。 “说吧,他们的凭仗,到底是什么?” 听到李世民的话,魏叔玉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字一句道: “弟子认为,他们最大的凭仗便是对文化经典释义权以及对读书写字的垄断权!” 见李世民又皱起了眉头,魏叔玉不敢托大,连忙解释了起来。 “其实从蒙学开始,那些读书人天然的就被划分到了他们的阵营当中,因为这与地方上的文化属性是密不可分的。 就拿那些五姓七望的人来说,每一个家族在地方上的影响力绝对超乎朝廷的想象。 只有他们认可的经典,才会被地方上大规模的推广,学习,以至于他们的家学成了地方上的官学,其他学派,反倒成了异端一样。 如此一来,才蒙学开始,这些孩子便已经打上了他们的烙印。 即便将来入了弟子的学堂又如何? 无非是给别人做了嫁衣罢了。 弟子甚至敢和您打赌,不出三年,弟子这小小学堂,就会被各大家族的人给渗透完毕。 试问,那个时候,陛下还分别的出哪些是世家推出来的人,哪些是凭借自己努力考上的人吗?” “嘶……” 听完魏叔玉的话,李世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片刻之前,他还对眼下的情景而沾沾自喜。 觉得只要将科举改革进行下去,他迟早可以将山东士族给拿捏住。 可在听完魏叔玉的分析之后,李世民后背已经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如何都想不到,那些人居然如此难缠。 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李世民只觉得有些苦辣辣的。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些吗? 就只能干瞪眼的看着?” 李世民叹了口气,一股烦躁感油然而生。 其实他心里一直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眼下是因为有外患的缘故,在许多事情上,他还能乾纲独断。 可随着周围外患平定,朝堂上必将步入一个帝王和大臣们共治的局面。 那个时候,才是对他这个皇帝真正的考验。 而且随着各项改革,他与世家们的关系也会变得越来越敏感。 “若是到了那时,还是没能将他们控制住的话,那这大唐的江山社稷,可就危险了啊……” 李世民握紧拳头,脸色一片铁青。 第三百零二章 誓言 将李世民的神情尽收眼底,马周连忙开口道: “既然魏县子能发现这个弊端,想来心中应该也有了对付这些问题的办法了吧?” 魏叔玉点了点头,语气认真道: “办法倒是有,只不过做起来没有那么简单就是了。” “说说看,有了方向便好,说不定咱们几个一起想想,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马周在一旁鼓励道。 这时,沉浸在烦躁中的李世民也冷静了下来。 “说吧,你需要什么帮助,若是真能解决这个问题,朕什么东西都愿意给。” 眼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叔玉笑了笑,说道: “其实说到底,就是将之前所说的种种特权,从那些世家大族手上夺回来便是。 弟子认为,想要将其连根拔起,必先从蒙学入手,从普及教育开始!” 魏叔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你们士族垄断了地方上的蒙学,那便从这里开始,打出一个缺口出来。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之所以稀少,除了没有钱请先生之外,更主要的原因,也是书本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太贵了。 没钱请人教识字,好不容易识字之后,又没有钱去买书。 所以,只要从这里下手,一则改进造纸工艺和印刷术,让书本变成白菜价。 二来,由国家统一编撰蒙学教材,从根子上剔除世家大族在教育上面的垄断权。 唯有双管齐下,才能从根子上扭转眼下这个不利的局面。 等到做好了这一步之后,相当于打好了地基,然后再由科举改革,选出真正能为国家做事情的人。 这样一来,形成良性循环。 世家大族若是不想被时代抛弃,便只能自愿地加入进来,向朝廷低头。 等到那些接受官方蒙学的孩子长大成人,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李世民所担心的问题自然也就不攻而破了。 魏叔玉将自己的计划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李世民与马周精神都是为之一振。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如此复杂的问题竟然被魏叔玉这么巧妙的就给化解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对世家动手?他们怎么招惹你了,就值得你为此花费如此大的心血?” 李世民有些意外地看着魏叔玉。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这位弟子的本事。 而是他对这小子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 别看这小子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一副惫懒的模样。 可这却是个记仇的家伙。 能让这小子如此耿耿于怀的,怕不是卢祭酒那边把魏家祖坟给扒了吧? 再就是之前王家那小子和魏叔玉因为丽质那丫头打赌的事情了。 难不成是这小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所以才绞尽脑汁地要置那些人于死地? 唉~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万一要是真的呢? 李世民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 看着眼前的魏叔玉,李世民又想起自己那个宝贝闺女,这两个人要是在一起的话,似乎也还不错啊? 魏叔玉当然不知道李世民拉郎配的心思,知道了,恐怕是会笑出眼泪来。 拜托,长乐公主按照后世的年纪来说,顶多也就是个五六年级的小学生。 魏叔玉怎么会往那种事情上面去想? “弟子这也是纯属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原本只是想赚点小钱来着,却不想被人家给惦记上了,这不只好顺势而为,也替恩师解决了一些小麻烦不是?”魏叔玉双手插在袖子里,活像一个刚从田地里回来的老农。 他这番说辞,在李世民那里,更是欲盖拟彰。 “唉,也是难得你念着这份情谊,你好好做事,将来时机合适了,朕自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李世民挤眉弄眼道。 “啊?机会?啥机会?” 魏叔玉瞪大眼睛,不知道李世民在打什么哑谜。 却见李世民那边脸色一正道: “好了,现如今比试的事情既然你已然有了准备,那科举这边的事情,便告一段落吧。 之前皇后和你说过,说让你去军营那边历练历练,耽搁了这么久,你也该动身了。” “啊?恩师真的要弟子去军营受罪啊?” 听到这话,方才还趾高气扬的魏叔玉一下子便蔫了下来。 军营那个地方,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想去。 那个地方,不管是从程处默那里,还是从尉迟宝林那边,得到的答复都是那不是一个人待的地方。 在那里,任凭你是张良转世,孔明再生,毛用都没有。 那里讲究的是身体上的冲击,所有的地位都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魏叔玉觉得自己若是去了,怕是说不定会死在里面。 尤其以眼下大唐的医疗条件来说,不说别的,光是弄出一个风寒,或者是一次破伤风事故,就足够他去领盒饭了。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身为武勋,若是连军营都没去过,将来你又如何服众?”李世民没好气地瞪了魏叔玉一眼。 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不愿意吃苦受累,这一点实在是欠揍!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别人那里,早就已经磕头谢恩了。 却只有这小子还在这边磨磨唧唧,李世民看了角落里那些银子一眼,心中不停地默念着: “不生气,不生气,为了银子,不生气……” 魏叔玉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模样,心想说“我也没想服众啊……” 不过眼见李世民的脸色已然变得不太好,魏叔玉自然没上赶着去找骂。 “既然恩师有意栽培弟子,弟子明日去就是了,只是弟子初入军营,许多事情还不熟悉,还望恩师能将长孙冲,程处默,秦怀道,薛仁贵,尉迟宝林都调入军中,也好有个照应才是……” 魏叔玉一脸乞求的模样,要不是李世民亲眼看到这小子亲手将唾沫在眼角抹了几下,差点就真信了。 “你小子倒是真讲义气啊!你一个人去军营,还要拉这么多人下水?你良心何安啊?”李世民嘴角一抽,冷笑道。 “恩师错怪弟子了啊!” 魏叔玉顿时叫起屈来。 “昔日我等曾有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屁眼流脓,弟子为了兄弟们的屁眼,也不敢独自吃这份苦啊! 还望恩师明鉴!” “嘶!” 听到魏叔玉的话,李世民与马周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厚颜无耻之人吗? 这发的是什么誓啊! 李世民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 可是看到又一箱银子被送了过来,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 “罢了,朕准你所请便是,望你去了之后,莫要生事,多少双眼睛都瞧着你呢,你要给朕长脸,懂吗?” 第三百零三章 裴行俭后悔了 “居然有这么严重?” 听到李世民的话,魏叔玉也是微微一愣。 心想说,不就是去军营历练一下嘛,咋还扯上丢不丢人的事情了? 不过眼见李世民脸色不善,魏叔玉也就没有多问。 反正他最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有了李世民首肯,私下卖地的事情,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而且如此一来,太子李承乾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也会稳固一些。 那自己的前些投资也就不算打水漂了。 李世民在魏叔玉这边又待了好一会才离开的。 在离开之前,李世民让魏叔玉好好想一想该如何解决之前所提到的蒙学的事情。 李世民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所以给了魏叔玉一年的期限,一年之后,说是要来检验魏叔玉的成绩。 到时候,要是真能做到的话,必有重赏。 魏叔玉嘻嘻哈哈地答应了下来。 别的他或许还没有什么思路,可开发教材,做产品营销他可是手拿把掐的。 要知道,就是在前世,他家里亲戚就有干教育机构的。 魏叔玉闲来无事的时候,还给他们帮忙编译过教材,还发过招生广告。 对于这方面也算熟悉。 李世民来的时候,只带着马周一人,等到离开的时候,却带着一个车队。 每一辆马车上都装着几个沉甸甸的箱子,里面全是今日卖房所赚的银子。 看着那远去的车队,一旁的裴行俭显得兴致不是很高。 “少主,您这又是张罗卖地,又是搞学员售前培训的,到了最后,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原本裴行俭以为,魏叔玉是想抓着学堂除了成绩的事情,利用学区房大赚一笔。 可现在看来,魏叔玉却似乎并没有选择那么做。 因为他将利润的一大半都给了皇帝,剩下的利润虽说也算可观,可是与之付出相比,就有点不成正比了。 这让他这个所下属的心中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对魏叔玉的崇仰之情,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嘿嘿,怎么觉得我这笔生意亏了?” 魏叔玉轻轻一笑,看着裴行俭那一脸疑惑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这小子透一个底吧,毕竟这人也是自己今后打算培养的一个对象。 “你呀,看事情还是太短浅了,当然,这怪不得你,毕竟学区房这种东西是新事物,你并不了解。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天地下,难道只有长安城会产生学区房吗?” “这……”裴行俭犹豫了。 因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在这大唐,最顶尖的学府除了眼下新打出名气的矿场学堂之外,还有国子监与弘文馆。 这两家虽说眼下气势上受了些打击,可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于外县的学子来说,这两所学校依旧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求学圣地。 可除此之外,并没有听说过还有什么厉害的学校了。 因此,也就根本不可能再有学区房的出现了吧? 裴行俭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魏叔玉,却见对方赞许地点了点头道: “你能想到这些也算难得,从目前来看,局势也确实是你说的这样,可你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便是我方才向陛下提及的,蒙学之事!” 魏叔玉端起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只觉得苦涩的厉害,便又丢到了一边。 “你想想,要是有一天,这些州郡的老爷们发现不用大费周章的来长安求学,在他们县镇上,便有咱们学堂的附属蒙学在那里教书育人,不但教授的教材是由学堂的大儒名家统一制定的,而且每年还会有一些表现优异的学子直接被学堂挑中,邀请来长安读书,并提供免费住宿餐饮,甚至还有奖学金,你觉得那些老爷们还会把孩子丢给别人吗?” “卧槽!” 听到魏叔玉的话,裴行俭脸色剧变,不禁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能在短短时间内,通过魏叔玉的点拨考中探花,可见并不是傻子。 他在听完这番话的第一时间,心中便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那就是那些地方上士族所办的私学也好,还是官学也罢,都将彻底完蛋了! 到了这个时候,裴行俭才真正地明白魏叔玉的恐怖之处。 “所以,少主您的意思是将来会先以学堂蒙学的名义,打破各个地方的本土势力,然后再按照咱们这边的学区房模式,再次进行卖地活动?到时候,还是谁买了学区房的人,其子女拥有来咱们附属蒙学就读的资格?” 裴行俭一脸震惊地说道。 要知道,长安城的学区房或许做不了什么大生意,可全天下有那么多州县! 即便他们的学区房价格肯定不如长安的高,可这架不住数量多啊! 就算到时候还是和皇家合作,那这里面的油水,也足以让人疯狂! 而且,这还只是从最世俗的角度去看的。 要是换上另一个角度,岂不是说,有朝一日,全天下的学子,小到刚入蒙学的稚童,大到像自己这样的科举前三甲,全都出自于魏叔玉的学堂之下。 到了那时,魏叔玉若还活着的话,那岂不是比孔孟的地位都高了? 大家或许就会叫他魏子?亦或者直接来一句,魏圣? 裴行俭瞪大眼睛看着魏叔玉,觉得魏叔玉整个人都沐浴在金光中似的。 可笑陛下之前还给自家少主一年的时间做准备,要按照魏叔玉的玩法,裴行俭觉得恐怕不到半年便会有了成效。 被裴行俭看得有些发毛,魏叔玉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笑道: “没有你想的那么邪乎,这件事情到时候肯定是要和太子一起往下推的,不然我们干嘛还成立一个‘唯一’商号? 不过就算是造势,也肯定是太子挡在前面的,我一个整日混吃等死的人,要那么厉害的名声做什么?” 裴行俭闻言,点了点头。 确实,想要让下面的州县配合听话,光是靠银子是不够的,还得有着名正言顺的旗号。 太子李承乾很适合当扛起这面大旗。 “糟了!” 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裴行俭脸色微微一变。 他只是觉得自己借钱借的有些保守了。 早知道这样,就该朝房遗爱多借点银子了! 如此好的改变命运的机会,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啊! 裴行俭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太穷了…… 第三百零四章 智珠在握 聪明人哪里都有。 他们相比较魏叔玉而言,无非是掌握的情报资源是非对等罢了。 如今,在得知了魏叔玉今后的一些计划之后,裴行俭也终于回过味来,那句“裴家家主,你可取而代之”是什么意思了。 的确,以裴家如今的底蕴以及眼界,确实已经不足以跟在魏叔玉身边,继续走下去了。 就拿这学区房的项目来说,裴行俭都以为自己目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够富有前瞻性了。 可是在魏叔玉整个大唐的学区房计划面前,裴行俭的所作所为,幼稚的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而想要紧随魏叔玉的脚步,继续扩展自家版图的话,那么裴家的资源势必需要重新整理,而且对于魏叔玉的定位,已经不能再是一个简单的合作者,或者是眼下虚与委蛇,敷衍了事的“少主”。 而是一个真正的宗主,以及掌握着裴家今后数百年命运之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裴玄确实已经不太适合当做裴家的家主了,甚至于裴行俭觉得以目前自己的能力来说,也无法完全胜任这个职务。 好在魏叔玉给了他学习的时间和机会,他现在学起来还来得及。 也是到了此刻,裴行俭才真正明白,为何裴承先竟然会甘愿受魏叔玉驱使,与那些倭国使者们打成一片。 到底是曾经做过家主的人,在这一点上,裴承先的眼光还是很厉害的。 至少他明白一个深刻的道理,打不过便加入,并不丢人。 魏叔玉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乱诌的几句话,竟然在裴行俭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以至于在今后的一生中,都以魏叔玉的忠仆而骄傲。 魏叔玉此刻,只想赶紧回家,再大吃大喝一顿,因为他知道,一旦进入军营,那么自己的好日子,算是要结束了。 …… 周至这边学区房的事情,还在长安上流社会里面,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势头,暗流涌动着。 不少人一大早就拉着无数金银财宝急匆匆而去,待到落日时分,才两手空空的又从长安城外赶了回来。 他们出城的时候,不少人的脸上还带着狐疑,猜忌以及不信任感,可等到回来的时候,基本上每一个人都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当然,也有完完整整将金银拉回来的。 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可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一个个都哭丧着脸,仿佛没有将银子花出去,反倒吃了大亏一样。 此时,长孙府里,刚用完晚膳,长孙冲便准备两脚抹油开溜。 毕竟一下子花掉了老爷子一半的存单,他整个人吃完的时候,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长孙冲刚离开座位,就看到管家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作为长孙府的老管家,就连李世民来了也会朝老者拱手行礼。 只因为这个老管家是一手看着李世民,长孙无忌兄妹长大的。 在李世民面前,勉强称得上是半个长辈。 虽说长孙无忌因为妹妹的关系,辞去了相位,可是长安城里的大小事务,并没有什么能逃脱眼前这位老管家的眼睛。 这不,当看到从早上开始,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疯狂行驶的马车时,老管家便留了一个心眼。 当看到那些从长安城外回来,一个个回家之后便欢天喜地大摆宴席的景象时,老管家终于是坐不住了,赶紧找人打探了起来。 管家们自然有管家们的圈子,在一连向六部的几位官员家里的管家了解了之后,老管家便以火箭般的速度跑回到了家里。 他一五一十地向长孙无忌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番,然后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家的老爷,问道: “家主,您看眼下这事咱们该怎么办?” 长孙无忌听完事情的经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想了想,便开口道: “想不到魏叔玉那边一个小小的学堂竟然能弄出来这等花样? 不用说,这所谓的买地入学的事情,十有八九便是那小子搞出来的了。” 说着,长孙冲看了一旁准备开溜的长孙冲一眼,问道: “冲儿,你和那魏叔玉不是很熟吗?他有告诉过你这什么学区房的事情吗?这里面到底有什玄机?” “额……” 长孙冲心虚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然后有些自嘲般地嘟囔起来。 “我跟人家熟吗?要不是某些人总是让我不停地试探人家,或许我这会还能知道呢,现在嘛,谁会晓得叔玉他想做什么? 爹,您不是号称全天下最聪明之人嘛?要不您你自己猜猜?”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脸色瞬间变得尴尬起来,犹如吃下了一颗苍蝇。 他没想想到,长孙冲居然会对此事有如此大的怨念。 “你懂什么?这人与人交往,本就是处在于一个不停试探的过程里面,人心善变,为了各自的利益,那些所谓的朋友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背刺你一刀,要是靠你那可笑的情谊,咱们长孙家都不知道被人家灭了多少回了……” 长孙无忌冷哼了一声,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面和长孙冲掰扯。 他看向了老管家,开口道: “那所谓买地入学的事情,你且继续暗中观察便是了,咱们家里有老夫与皇后娘娘在,走不走科举实际上意义不大,更何况,老夫之前才把不少钱财全投进了陛下的银行和国债里面,这会就算想要买地,怕是也挤不出来闲钱了。 不得不说,魏叔玉那小子倒是还有些才智呢,居然能想到此等赚钱之法,只是可惜了,陛下若是知道了此事,怕是会龙颜大怒吧……” 长孙无忌嘴角露出了一抹轻视的笑容。 到底是年轻人啊! 一点都不懂陛下的心思! 眼下陛下最关心的便是朝廷的财政问题,在这个时候,魏叔玉这小子居然还大张旗鼓地买卖土地,赚取大量钱财,这不是在给陛下上眼药吗? 是在炫耀自己赚钱的本事,还是在暗讽陛下与朝廷在理财方面的无能? 这一次,这个小家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啊! 长孙无忌抚了抚胡须,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至于那些买了地的人,怕是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似乎想到了什么,长孙无忌深深看了长孙冲一眼,认真道: “你听好,这件事情你不要掺和,更别想着拿钱去帮你那什么兄弟,看在你的面子上,为父答应你,若是陛下怪罪下来,为父自会去给魏叔玉那小子求情,如何?” “咳咳……” 此时,长孙冲面色涨红得杵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瓮声瓮气地说道: “可是……爹……你说晚了,我已经拿了钱去那边买地了啊……”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面色大变,一脸震惊地愣在了那里。 第三百零五章 兴衰在此一举 “你……你快打自己一个巴掌!” 长孙无忌看着长孙冲,颤抖着说着。 “为啥啊?”长孙冲不解道。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呢? “老子想知道这是不是在做梦?你倒是打啊!”长孙无忌暴怒道。 “你想知道的话,也可以打自己啊!干嘛打我?”长孙冲一脸无语道。 长孙无忌深深看了儿子一眼,片刻之后,才说道: “老子怕疼……” “额……”长孙冲一下子傻眼了。 “哎……” 长孙无忌摇头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先是对着一旁的老管家说道: “德叔,你先下去吧,对于那学区房的事情,盯着便是了,有什么消息,随时传回来。” 老管家点了点头,临走时,又担忧地看了旁边的长孙冲一眼,有些替自己的这位大公子捏了把汗。 老管家走后,长孙无忌无奈地坐在了椅子上,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道: “坐下来说话吧,其实你拿钱去买那什么学区房,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还没有一个兄弟了,当年老夫也曾年轻过,也结交过几个兄弟,只是这种事情,总讲究审时度势,你知道咱们长孙家之所以长盛不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吗?” “不是因为姑姑的关系吗?”长孙冲想了想,说了出来。 正是因为有了长孙皇后,长孙家才会圣宠不断。 长孙冲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想父亲也太小瞧我了吧? 怎么会连这个都看不出? 谁知,却见长孙无忌冷笑道: “当然不是!若是只靠着当后族,咱们长孙家早就完蛋了!” 长孙无忌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 “你可别忘了,咱们长孙一族,并非汉人,乃是鲜卑人的后裔,祖上更是被封为王爵,可你有没有想过,当时鲜卑人里面,被封王的多了去了,可为何只有我长孙一族传承了下来,一代超过一代?” 长孙冲摇了摇头。 祖辈的历史,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事实上,自从长孙氏投奔了李家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家族都在刻意淡化自己鲜卑人的血脉。 以至于长孙冲除了知道家族以前的形式叫做拨拨之外,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长孙无忌见状,淡淡一笑道: “差点把这点忘了,那些东西你还并不了解,原本为父是想到你继承家主之位的时候,才告诉你的,不过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今天告诉你了,也无妨…… 我长孙一脉,之所以可以长盛不衰的原因,无非在于善赌而已! 人常说,国中有大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一鸣惊人,我长孙一脉看人时,也是如此,一旦决定了将全家族的命运寄托于一人身上之时,便毫不犹豫,全押上去! 只有如此,才能跟得上历史上每一轮的洗牌。 你曾祖如此,祖父如此,为父也是如此,希望到了你身上,也能如此……” 长孙无忌拍了拍长孙冲的肩膀,故作轻松道: “好啦,为父和你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下一次你做事情的时候,多想想咱们长孙一脉的家训,这一次就算你一时冲动吧,下不为例。” 在他看来,今天晚上自己这个父亲做的真是太称职了。 不但带着儿子熟悉了一下长孙一脉的历史,更重要的是让长孙冲明白了长孙一脉的家训。 这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更何况,长孙冲那边有多少银子,他还是清楚的。 小孩子嘛,小打小闹一番,给自己兄弟捧捧场,冲冲门面,他还是能理解的。 毕竟,长孙冲再怎么乱来,至少也撼动不了长孙府的根基嘛。 这不是还有银行存单嘛。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离开了。 然而,当长孙无忌离开之后,长孙冲却愣在了原地,一直回味着父亲刚刚说过的那些话。 “遇到了看好的人,便将自己所有的资本全押上去,这便是我们长孙一脉信奉的格言吗?” 长孙冲思索片刻,忽然一拍脑袋,看着长孙无忌离开的方向,惊喜道: “爹,我悟了啊!” 说着,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了剩下的那半张银行的存单,拔腿就往大门外跑去。 “爹说的对,看好一个人,就应该全部押上去才对!我还是太保守了……” 长孙无忌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进门之前,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到立秋啊,怎么天气突然冷了起来……” 随即,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回到了房间。 眼见大唐这边与突厥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拉扯期了。 陛下那边这两日刚给李靖那边下了命令,说是择机剿灭这支侵扰了大唐几十年的冤家对手。 长孙无忌坐在桌前,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心想道: “若是这一仗真让李靖给打赢了,按照陛下的心性,说不定就要给李靖封为宰相了,那可是真正的出将入相了……呵,到时候朝堂上怕是要热闹了……” 长孙无忌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想到李靖投唐以来,这一路的曲折,也必将在这一次立功之后,到达人生巅峰。 “只可惜,李药师一代人杰,竟不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这尚书右仆射既是相冠,何尝又不是狱帽呢?” 长孙无忌合上桌上的奏折,默默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这位大唐军神今后的命运感到悲哀。 旋即,只见他话锋一转,轻笑道: “倒是魏玄成【魏征的字】这老小子,若是这一次能活着回来,怕是要彻底给洗白身份了,再加上魏家那小子赚钱的本事,今后只要不犯什么大错,真的可以做个快乐逍遥的富家翁了! 只是如此一来,怕是今后朝堂上,再也看不到那个直言进谏的羊鼻公了……也不知这一变,是福还是祸呢?” 听着屋外,凉风吹打树叶的声音,长孙无忌觉得大唐似乎已经陷入了风雨欲来的节奏里。 与突厥这一仗,怕是会成为大唐命运的转折点。 是兴,是衰,在此一举了! 第三百零六章 为赋新词强说愁 “唧唧复唧唧,木有小叽叽,东施买骏马,西施买鞍鞯……” 大街上,魏叔玉哼着自己即兴创作的小曲,带着薛仁贵漫无目的地转悠着。 在大唐,想要入职军营,武器一类的东西,军营里会发,可是甲胄这些东西却是需要自己准备的。 魏叔玉也终于明白,为啥《木兰歌》里面,花木兰要跑东跑西了。 眼下他也是这么一个情况。 “少主,唧唧复唧唧,为啥就没有小叽叽了?还有,那东施与西施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是两个女子吗? 怎么还买起装备了?” 薛仁贵跟在魏叔玉身边,觉得自己每一天都能学到新东西,涨了不少见识。 “歌词里就是这么唱的,你小子别瞎打听!” 魏叔玉没好气地瞪了这小子一眼。 方才他们两个刚好转到之前获得李世民题词的小酒馆那边。 薛仁贵便整个人仿佛石化般,走不动道了。 直到那个酒馆舞娘端了两杯美酒跑出来,送给魏叔玉他们之后,薛仁贵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人家舞娘瞥了好久,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将酒水喝光,跟着魏叔玉离开了。 弄得魏叔玉别提有多尴尬了。 “我说,你小子若是真喜欢那姑娘,干脆直接将人娶回家得了,何必每次都拉着我,假装在这边路过呢? 你这套路,也太俗气了吧?”魏叔玉一脸不爽地说道。 按照大唐的法律,以薛仁贵这个年纪,早都可以娶亲生子了。 甚至在有的百姓家里,这样的年纪当爹的也不足为奇。 “小的倒是有那心思,可是她不愿意啊……” 提到这个,薛仁贵一下子像个泄气的皮球。 “她说她是一个不吉利的人,配不上我,还说能每天看到我就够了……将来……将来若是我娶了夫人,她愿意当我一辈子的情人……哎,少主,你说这叫啥事啊?” “卧槽!这剧情也太炸裂了吧!这姑娘是个猛人啊!” 要知道,在大唐,可还没有三从四德那种说法。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说复杂也复杂,可要说简单,却也是极为简单。 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可以在一起。 主要是不要被人抓住,比如说辩机和尚和高阳公主…… 若是没有被人抓住,怕是连娃都有了。 当然,你还有一种办法,让所有人都没办法指责你。 比如,当皇帝……就如同李渊顺理成章接受了隋炀帝的爱妃一样。 又比如李世民同样顺理成章接收了李建成与李元吉的女人一样。 看着薛仁贵那副痛苦的模样,魏叔玉感慨的后世那“薛平贵与王宝钏”的故事倒也不算空穴来风。 “恨魏虎做此事太得短见,无敌的害平贵其理不端。催坐马我来到寒窑门院,我见了三姑娘擦泪不干……” 魏叔玉不自觉的唱起了前世的京剧,薛仁贵哪里听过这种调调,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那啥……少主,这平贵是谁啊?他为啥见了三姑娘哭啊?” 魏叔玉翻了个白眼,又换了一个调调。 这次唱的居然是秦腔。 “为王那日登银安,宾鸿大雁把信传。我手执银弓并玉弹,打下了半片血罗褴。常随官捧上王观看,原是我妻盼夫还……” 果然,还是秦腔更对唐人的胃口,薛仁贵更是听得痴迷起来。 “少主,你这嗓子可要比教坊司那些姑娘唱的好多了,你要是去那边唱这个,我敢保证,不出半年,你就能成为咱们长安的头牌了!” “滚!你才当头牌!你全家都当头牌!” 魏叔玉没好气地拍了拍薛仁贵的脑袋,气得差点骂了起来。 他娘的,有这么夸人的吗?谁不知道,教坊司里面,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说是卖艺不卖身,最后还不是只认官袍不认人? 什么?你说不是还有清倌人吗? 不好意思,这玩意是到了大清的时候,才出现的产物。 在此之前,这些烟花场所,所有女子都只剩下一个身份——娼妓。 眼看着走了一圈,也是有些人困马乏了,魏叔玉便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和薛仁贵上来休息一会,吃点东西。 “少主,您刚才唱的那个……到底是一个什么故事啊?” 眼看着薛仁贵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真想听?”魏叔玉笑道。 薛仁贵乖巧地点了点头。 “也罢,反正闲来无事,便说与你听听吧。” 魏叔玉指了指眼前的杯子,薛仁贵连忙拿起酒壶给魏叔玉满上了一杯。 魏叔玉抿了一口,这才将前世《薛平贵和王宝钏》的故事讲了一遍。 薛平贵自然是戏曲里虚构出来的人物,可是人物原型却是和眼前的薛仁贵有着不小的关系。 两人都生在唐朝,都是唐朝的名将,名字还只有一字之差,这要是没关系就见鬼了。 魏叔玉语速很慢,挑着主要的故事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薛仁贵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少主,你该不是在听到了小的和酒馆姑娘的事情之后,故意编排了这个故事来取笑小的吧?” 薛仁贵脸色有些微红,神情更是有些尴尬。 “这……这什么薛平贵分明是您平日里说的那种渣男啊! 喜新厌旧,居然还有脸回来找人家王宝钏……真是丢死人了!” “哎呦,你居然还把自己带入进去了?” 看到薛仁贵义愤填膺的模样,魏叔玉不禁也被逗笑了。 “假如你是薛平贵,你会怎么做呢?” 听到这话,薛仁贵不假思索道: “这还用想吧,直接带着王宝钏回乡下过日子呗,反正咱们大唐这么厉害,有那么多的能臣猛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有这么好的妻子,干嘛还操那份心呢?” “我去!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还是一个情种啊!” 魏叔玉被薛仁贵的话,直接弄懵逼了。 到了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啥叫做“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在薛仁贵这个年纪,可不就是满脑子都是对女人的幻想么? 他觉得要是不行的话,干脆让那个波斯舞娘来魏府做事好了,也解了眼前这小子的相思之情。 就在魏叔玉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薛仁贵的时候,却突然面色微变。 因为他在酒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王仲德! 第三百零七章 蟊贼与一线生机 薛仁贵还在等待着魏书玉的下文,却发现自家的少主人突然不说话了。 他抬起头来,顺着魏书玉的目光看了过去,当看到对面那人时,不由咧了咧嘴。 在他的印象中,昔日的王仲徳不说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至少容貌还算出众,算的上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形象。 可眼前此人,胡子邋遢,头发散乱,就连浑身的衣物都是皱巴巴的,哪里有半点公子的模样。 更让薛仁贵吃惊的是,王仲徳的精神状态似乎也不怎么好。 整个人都精神恍惚的呆傻在那里,任凭酒水洒到身上,也毫无知觉。 很快,薛仁贵便发现魏书玉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看到在王仲徳身边不远处,有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正专心致志地在掏王仲徳的腰包。 “卧槽!长安城里的蟊贼这么嚣张啊!光天化日的,竟然敢偷东西? 还有这王仲徳,难道是傻了不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眼看着那蟊贼就要得手,魏书玉看了薛仁贵一眼,后者立刻会意,直接冲了过去,一把便抓住了那蟊贼的手腕。 “小子,你胆子蛮大的嘛,偷东西都这么明目张胆的了?” 薛仁贵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加大了力度。 那蟊贼眉头一皱,却一点都不慌张。 “天地之物,有才者据之,这大傻子在这里喝了三天的闷酒,身上的银子配饰都不知道让人偷了多少,小爷不过是看他腰间袋子上的玉佩不错,拿来观赏几天,怎么就叫偷了?” “还敢狡辩?你说没偷,那你这怀里装的是什么!” 薛仁贵冷笑一声,一手将那蟊贼死死扣住,一手直接向他怀中掏去。 见状,那蟊贼脸色大变,惊恐地说了一声“你敢!”。 下一刻,便见薛仁贵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小包裹。 那小包裹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只是缝隙间,有些金黄之物露在外面。 那里面分明装着金子! 见被人拿走了包裹,那蟊贼脸色瞬间变得恼怒起来,也不管胳膊关节被薛仁贵扣着,竟硬生生挣脱出来,,同时胳膊上传来咔嚓一声,关节直接给脱臼了。 “你们给小爷等着,咱们这事没完!说着,不等薛仁贵反应,径直向楼下跳了下去,然后仓皇逃窜,最终消失在人群之中。 “狗日的,这小子还真狠啊!” 薛仁贵大骂一声,便准备去追。 这时,魏书玉的声音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必去追了……” “嗯?” 听到这话,薛仁贵脸上露出一抹错愕的表情。 就见魏叔玉似笑非笑道: “你小子的这一身本事,还真是越学越回去了!连个蟊贼都捉不到,还想着和人家姑娘在一起? 不觉得羞愧难当吗?” “额……” 薛仁贵被魏叔玉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脸色臊红地低下了脑袋。 魏叔玉懒得搭理这家伙,只是将那蟊贼的包裹拿了过来。 仔细看了一番,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此时人多眼杂,他并没有声张,而是看向了趴在桌子上的王仲德,轻笑道: “王仲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在我面前继续演下去吗?你装着这一副潦倒邋遢的样子,是在看谁看呢?” 不等王仲德反应,魏叔玉自顾自地坐在了王仲德的对面,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毫不客气地喝了起来。 魏叔玉刚喝完一杯下肚,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声。 “娘的,怎么老子每次遇到你,都没有好事!围猎的时候便是如此,后来科举前,在城门口也是如此,现如今,老子眼看着你那学生,包揽了前三甲,自己却落得了个名落孙山的下场……” 王仲德抬起头来,一脸惨笑道: “魏叔玉,你相信吗?到了眼下这个地步,我居然不恨你了……我最近时常在想,假如……我是说假如那时在围猎时,我不去惹你麻烦,现在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魏叔玉平静地看了王仲德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管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招惹我,你我之间怕是永远也做不了朋友,这是你我之间的阶级问题,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阶级问题?”王仲德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 “那是什么?” 魏叔玉想了想,然后看向了桌上的餐盘。 “就拿这鱼肉和鸡肉来说吧,不管它们生前怎么想的,又如何想法与抱负,可终究逃不过人的口腹之欲。 人在吃它们的时候,难道还会去想为什么吗?不会的,就如同森林野兽,老虎吃羊,也同样不会去管羊怎么想一样。 阶级不同,天生的利益就是相互冲突的,这种矛盾是无法避免和调和的。” 说着,魏叔玉看向了王仲德,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 “这就比如你身后那五姓七望的大家族,他们与我,与陛下都不属于一个阶级,从始至终,你不过都是他们推出来的一个卒子,还是一个过河卒……那么你的命运从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注定是要被遗弃的,不是吗?” 王仲德一边听着,一边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看向魏叔玉。 如果算起来,他们两人已经交锋过好几回了。 不过这却是他第一如此近距离的和眼前这个少年接触。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与对方两个人的实力,简直是天壤之别。 世人只知道这魏叔玉油嘴滑舌,纨绔子弟的一面,别的不说,光说若是他们听到对方这关于“阶级”的一番评论,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了。 王仲德看向魏叔玉,过了好久,忽然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魏叔玉问道。 王仲德抿了抿嘴,将挡在自己眼前的乱发,弄到了后面。 “正如你所说,我这枚过河卒子既已科举失败,自然便成为了那些人的弃子,原本只想着潦倒过日,却不想因为你的到来,又有了一线生机……” 王仲德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叔玉,反问道: “你说,我该不该笑呢?” 第三百零八章 口味独特的越王李泰 “那你确实该笑……”魏叔玉点了点头。 “所以,说吧,想让我为你效力,你能出什么条件?” 王仲徳仿佛一朵干枯已久的菊花,一下子泡在杯子里,瞬间绽放一般。 竟是又有了精神,大吃大喝起来。 却见魏叔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 一把将桌子上的酒壶给扔在了地上。 “嗯?” 看着眼前的一幕,王仲德一脸懵逼,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他看来,魏叔玉之所以今天来找他,就是为了招揽他为己用的。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也都应该有说有笑,甚至气氛好的话,也可以上演一出,杯酒泯恩仇的戏码。 可他完全没有想到,魏叔玉居然会如此不给面子,直接掀翻了桌子。 这下子,王仲德傻了。 “怎么?莫非你觉得我非要找你不可?” 魏书玉嘴角带着一抹嘲讽,反问道: “我若是想找人手,只要随便勾勾手,不知道有多少五姓七望的人,过来为我效力,你?” 魏书玉看着王仲徳,一字一句地吐出三个字: “凭什么!” “不可能的,你没道理去找他们的,论名气,论影响力,五姓七望青年一辈之中,还有谁能比得过我?” 王仲徳死死盯着魏书玉,试探道: “这莫非是你对我的考验?魏公子,实不相瞒,五姓七望那边,确实有不少人仰慕你的才华的,若是你有意招揽的话,我可以帮你把他们约出来,相信有了这些年轻人的支持,我敢和你打赌,不出半年时间,你绝对可以成为长安城第一才子!” 王仲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魏书玉,见对方不露喜色,一下子有些吃不准了。 在他在长安城里往来的这段日子里,那些王侯将相的贵族子弟,不就是最好这一口吗? 更何况,这一次,他并没有欺骗魏书玉。 虽说矿场学堂确实让国子监和弘文馆落了面子,可是里面的那些学生可不管这一套。 在他们眼里,谁能帮他们获取功名,认他当爹都行。 “那些人?” 魏书玉露出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呀,魏公子,咱们这笔生意很划算的,你帮我们金榜题名,我们出自你的门下,你便是我们的授业恩师,到时候,咱们在朝堂上必然会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到时候,不管是勋贵也好,还是五姓七望也罢,怕是都不敢得罪我等,到了那时,我们再推你出任宰相之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风光,怕是令尊魏公知道了,也得觉得脸面有光!” 王仲眼神火热地看着魏叔玉,直接来了一波最大化的彩虹屁攻击。 却见魏叔玉反应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用手指敲击着桌子,淡淡道: “野心不小啊,连宰相这种东西都给臆想出来了,让我算算,结党营私,排挤同僚,我不知道你是当圣上眼睛瞎呢?还是当我傻? 我看这样,要不然,你们干脆去找越王殿下,再来一次玄武门事件得了,到时候你也有了从龙之功,你若是有个姐妹,也可以嫁给李泰,选为正宫娘娘,实在不行,你有啥三姑六姨也行啊,反正李泰那个死胖子,最喜欢这种口味了,毕竟他是妇女之友,自诩有孟德之好。 到时候,别说是区区一个宰相,就连大唐帝王身上都有你王家的骨血,再辅佐他几代君主,趁机学那霍光之事,自行废立,那时候,你就是打个喷嚏,跺跺脚,朝野上下也得抖上三抖。” 魏叔玉戏谑地看着王仲徳,嘲弄道: “你看,做梦要这么做才过瘾,不是吗?” “嘶!” 魏叔玉把话说完,王仲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一脸震惊的愣在那里。 此时,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身体更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魏叔玉说的内容很多,王仲徳脑袋只觉得快要像是炸开了一般。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被魏叔玉蛊惑地真朝那个方向开始狂奔了起来。 王仲徳先是一脸谨慎地朝四周看了过去,只见空荡荡的二楼除了自己和对方一主一仆之外,再无其他人,不由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便是第二个比较关键的问题,那便是越王殿下他当真的有孟德之好? 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倒还真有一个颇有姿色的族嫂,那位嫂嫂年纪轻轻便失去了丈夫,成为了一位俏寡妇。 要真能和越王殿下结成好事,那可就,嘿嘿…… 王仲徳一边想着好事,一边脸上咧嘴傻笑。 可等他回过神来,却看到一张冷淡之至的面孔。 只在一瞬间,王仲徳便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才明白,自己是着了对方的道了。 他自认是一个多言善辩的人,可论起蛊惑人心,他发现自己在魏叔玉面前,简直就是个弟弟。 “魏公子,这等玩笑咱们还是不开为好,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了,怕是你我都会有些麻烦……” 此时,再次见识了魏叔玉的厉害之后,王仲徳已经乖巧地像个孩子。 却见魏叔玉只是淡淡一笑,道: “害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要是没有那份心思,又何必做贼心虚呢?” 魏叔玉一把拉住王仲徳的脖子,勾到面前,淡淡道: “聒噪了这么久,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你对我重要?还是五姓七望对我重要?” “这……” 王仲徳被魏叔玉勾得脖子生疼,却一点也不敢反抗,只能像个小鸡仔般,想了想,试探道: “五姓七望?” 魏叔玉笑着摇了摇头。 见状,王仲徳大喜道: “公子的意思,难道是我?” 王仲徳差点感动地哭了出来。 想不到兜兜转转之后,魏叔玉看好的果然还是他王仲徳。 不由得,王仲徳忽然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 然而,很快他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魏叔玉依旧摇了摇头。 “额……” 这下子,王仲徳彻底懵逼了。 就在王仲徳觉得,或许这不过是魏叔玉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时,却见对方深深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意味深长道: “在我眼里,你和我五姓七望都不重要……但没有你们对我很重要……” 第三百零九章 火井令,袁天罡 “额……” 听到魏叔玉的话,王仲徳整个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脸上露出了一抹惊恐的神色。 “你……你要将五姓七望连根拔起!这……这怎么可能!” 魏叔玉淡淡一笑。 “怎么可能是我该考虑的事情,而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你能为我做点什么?” 王仲徳摇了摇头,有些惶恐地说道: “不可能的,你不知道那五姓七望是何等庞大的势力,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帝王想将他们收入囊中,亦或者连根拔起,可无一例外,他们所有人都失败了。现在,你一个小小的开国县子就扬言要将我们土崩瓦解,是不是有些想太多了?” 听到王仲徳的话,魏叔玉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完了么?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事情的话,那你便可以走了。” 魏叔玉看了旁边的薛仁贵一眼,主仆两人几乎没有用眼神交流,便步伐一致地朝楼下走去。 望着这一幕,王仲德彻底慌了。 他有些绝望地发现,不管自己做任何试探,在魏叔玉那边都是徒劳的。 这个明明比还要年轻一些的家伙,其城府已经到了让他觉得深不可测的地步。 算起来,怕是五姓七望里面的那几个老家伙,才能与之论道论道了。 至少他不行。 在魏叔玉的面前,无论他做出了任何试探,都被对方给拿捏的死死的。 魏叔玉和薛仁贵没有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咕咚”一声。 魏叔玉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转身。 那边便传来了王仲德哀求的声音。 “魏公子,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你就直说了吧,我……我不在你的面前耍滑头了便是了。” 听到这话,魏叔玉嘴角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这才转身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仲德,轻笑道: “你说你这人,早这么识时务该多好,五姓七望那艘破船,你是指望不上了,何不早早的来我这边做事? 别的不说,有一点我倒是可以给你保证的,那就是我可以给你五姓七望他们根本给你不了的东西!” “真……真的?” 听到这个,王仲德眼神猛然间亮了起来。 “难道你……不……是您,知道我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王仲德一脸期待地看着魏叔玉,第一次对这个少年真的有了一种发自于内心的敬畏感。 魏叔玉看了王仲德一眼,然后又回到了桌子旁边,用手指蘸了蘸残留在桌子上的酒水,三横一竖,写了一个“王”字。 “怎么样?我说的对吗?” “王?” 薛仁贵有些疑惑地歪着脑袋,心想说这王仲德又不是属老虎的,怎么一个简简单单的“王”字,就让他如此的激动? “少主,莫非你还懂得看生辰八字,替人算命这种东西?要不,你有时间也给俺算算呗,长安城里的算命先生,有一个算一个,全特么都是骗子,哦,除了一个叫做袁天罡的,那个家伙是有两把刷子,可是俺听王玄策那家伙说过,袁天罡这个家伙,一直神神叨叨的,现如今正在属地担任火井县的县令呢,有机会,俺倒还真想找那个家伙聊聊,看看他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神?” “袁天罡?” 听到这个名字,魏叔玉瞳孔不由猛地一缩。 想不到这次出来,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袁天罡啊,那可是《西游记》里面bug般的存在。 既可以硬刚龙王,又可以知晓诸多隐秘,甚至连玉帝的旨意都可以提前预知。 不得不说是一位牛人。 而现实中的袁天罡同样逆天。 尤其是他与李淳风两人,一起著作的那些关于风水算命的著作,可以说是为后世盗墓一族,提供了极为丰富的操作指南和理论依据。 魏叔玉只知道对方是一个四川人,眼下具体做什么,还不知道,没想到通过王玄策这边,竟然还挖到了这条关系。 看来,以后要是有机会,还真得把这人给找到。 忽悠一个人不难,重要的是忽悠全天下的人。 忽悠一个人,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不难,可忽悠全天下的人,在所有时刻,那可就只有天才才能做得到了。 很不幸的是,袁天罡便是这样的奇人。 将袁天罡的事情,暂且放下,魏叔玉看向了一旁的王仲德,说道: “我知道你的心病便是这王家的宗庶之分,一百年前,明明是你那支血脉,才为宗家,却不想,短短不过四五代人的时间,你们王家内部便已改天换地……” 王仲德红着眼睛,默不作声,眼眶已经隐现泪光。 很显然已经被魏叔玉的话语所击中心事。 魏叔玉这时的话语没有调侃,而是开诚布公地说道: “我想对于整合家族资源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那个‘裴家’你知道吧? 现在他们原来的宗家,已经在我身边变得服服帖帖的了,而且我还让陛下亲自认可了分家的宗主地位,对了,还有世袭罔替的资格……只要大唐江山还在,那这个世袭罔替就会一直存在下去。你羡慕不?” “什么!世袭罔替!”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听到王仲德的耳中无异于四道惊雷,直接把他给炸晕了。 那可是多少家族首领,梦寐以求的的金字招牌啊! 裴家的事情,他当然听说了,可毕竟作为一个外人,对其中的曲折原委并不清楚。 可随着魏叔玉的解开其神秘的面纱,王仲德这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离自己的梦想只剩下一步之遥的距离了。 假设……假设自己也能像裴家一样,替他王家也要来一块世袭罔替的牌子。 那么后世王家的子子孙孙,就会像祭祀孔孟一样,将他直接捧上了神坛。 到了那一步,别人他不知道怎么样,可是在王家的这一血脉上的族人,千百年后,都会知道自己这个为了家族血脉延续,而呕心沥血的王家老祖。 到了那个时候,谁还会在意,这个王家老祖,是不是做过别人的附庸呢? 要知道,就算是大秦的祖先,不过也是个给周天子驾车的马夫吗? 一时间,王仲德内心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这可是,万古流芳的机会啊! 第三百一十章 面子和里子 魏叔玉看着一旁王仲德脸上神情变换,也不着急,就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他发现,蛊惑人心这种事情,自己做的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其实这个东西吧,要说难确实也挺难的,可要说是简单其实也挺简单。 无非就是拿出让对方真正心动的筹码来,然后再证明自己有一定信守承诺的品质。 所以,当看到裴家在短短的时间里面,就可以乌鸦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时候,王仲德便真正的动心了。 什么五姓七望同气连枝,什么为了世家士族千百年的荣耀,全特么统统见鬼去吧。 “我王仲德从此之后,只为自己而活!我也可以称宗道祖,我也可以开创属于自己的历史!” “魏公子……不……主公……” 王仲德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在魏叔玉面前一揖到底。 “啥?主公?” 听到这个词语,薛仁贵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词语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陌生了。 在他记忆中,似乎只有春秋战国时期的谋士,以及秦汉时期的诸侯手下,才会有如此正规的称呼。 所谓主公,就是从此之后,再无自我,惟有主人的意思。 “乖乖,这名字听着可是太帅气了,将来迟早有一天,我也要弄一个主公当当才行!” 薛仁贵砸吧着嘴,心里美滋滋地想道。 可是一想到自己在魏叔玉的羽翼之下,怕是再难有自立门户的一天。 因为这个家伙,实在是有些太逆天了。 王仲德偷偷看向一旁的魏叔玉,果然只见对方,眼皮动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说道: “怎么,考虑清楚了?” “清楚了,全都清楚了,主公怎么说,仲德怎么去做便是了,就算主公要我现在去点了五姓七望的牌位,挖了他长安王家的祖坟,我也绝无二话!” 王仲德一番话说得信誓旦旦,听得薛仁贵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他从一个伙头兵开始,一路上可以说什么样的嘴脸都看到过,也算是见过一些厚颜无耻的面孔。 可如今看到眼前的王仲德,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狠人。 一个连自己祖宗牌位都能说烧就烧的家伙,他真的不知道自家少主为啥要招揽这样的人。 魏叔玉淡淡瞥了一眼薛仁贵,冷笑道: “你会屙屎吧?” “啊?”薛仁贵一脸懵逼。 “额……当然了,这谁不会啊!少主,您这话是啥意思?” 魏叔玉依然没有好脸色,嘲讽道: “你屙完屎,会擦吗?” “当……当然啊……不擦的话,多脏啊!”薛仁贵挠了挠头,简直是一头雾水。 他看了一旁的王仲德,看到对方却是一脸平静的神色,仿佛对于魏叔玉说什么都不在意了。 这时,魏叔玉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你擦的时候,会用纸吗?” 魏叔玉的这一句话,让薛仁贵的脸色彻底涨红了起来。 因为用“纸”擦屁股这件有些奢侈的事情,薛仁贵也是到了长安之后,准确来说,是到了魏家之后,才养成的。 在这之前,他什么东西都用过,运气好的时候,有竹片,树叶什么的,运气不好的时候,便只能用路边的石块,瓦片什么的。 只有来了魏家之后,他才知道了,原来入厕有这么多的讲究。 原来还有一种称之为“卫生纸”的东西。 那些“卫生纸”是自家少主和太子李承乾一起鼓弄造纸时候,留下的一些副产品。 目前,还并不为人所知,自家少主说,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就会把这些东西全部给推出去,市场绝对火爆。 回想起那些卫生纸的手感,薛仁贵不得不佩服自家少主的本事,那玩意用起来真是舒服极了。 自从用过了那东西之后,再回想起曾经的自己以及大多数唐人,薛仁贵只觉得自己来自于原始社会。 “那啥……自然是用的,少主亲手做出来的东西,能有差吗?” 薛仁贵越说越觉得心虚,连忙赶紧地拍了一句马屁。 他知道,每当魏叔玉阴阳怪气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薛仁贵话音刚落,就见魏叔玉冷哼道: “你这么有本事,还用什么纸啊,用石头不就行了吗? 你不是当时还给我嘚瑟炫耀,说是用石头擦屁股,治好了你的痔疮了吗?” “噗嗤……” 魏叔玉话音刚落,那边原本还一脸淡定的王仲德直接把酒喷了出来。 王仲德神色古怪地看了薛仁贵一眼,尤其还有意无意地朝薛仁贵屁股后面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你什么意思!有种跟小爷出去单挑!” 薛仁贵被王仲德看得恼羞成怒,直接一拍桌子,就要拉对方出去单挑。 王仲德一边笑着,一边直接投降认输道: “我没笑啥,只是佩服小兄弟你身怀绝技,居然能用石头来治痔疮,王某我今天也是开了眼。” “你……” 薛仁贵被王仲德弄得一点也没有脾气,打也打不得,骂又不是人家的对手,最后只能和受气的小媳妇一般,看向魏叔玉,委屈巴巴道: “少主,你……你看他……” 魏叔玉斜着瞥了这位大唐未来的军神一眼,一副“你就这?”的表情。 “现在你明白了我招揽他有什么用了吗?”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我记得有人说过,人生在世,有些人能做面子,有些人却可以做里子,面子不方便做的事情,可以有里子来做……” 魏叔玉看向一旁的王仲德,脸上轻笑道: “你别想看他,也别觉得他出卖家族,多么卑鄙无耻,人生在世,想要活的好一点,并不是罪过。 你能做的事情,他干不了,反过来,他能做的一些事情,你也同样无法办到。 至于人品啊,道德这种东西,我不在乎,我不会因为你用石头治痔疮,就小瞧你,也不会因为他背叛家族而轻视他,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只要你将他放在适合的位置上,便能大放光彩……” 说到这里,魏叔玉顿了顿,深深看了王仲德一眼,话锋一转道: “至于你说的担心他将来会不会同样背叛我,这一点大可不必……因为只需我我永远比强大,便是了。 这一点,我很有信心……” 随着魏叔玉话音一落,薛仁贵脸上露出一抹无比震撼的神情。 在他看来,魏叔玉虽然语气平淡,却说了一句极为霸道的话。 他终于明白当日刘邦见到秦皇时的心情了。 “大丈夫当如是也!” 而一旁的王仲德,则在神情久久呆滞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当世,知我王仲德者,非主公不为也!” “公既以国士报我,仲德必以国士报之!虽九死而犹未悔也!” 第三百一十一章 余孽 看着王仲德痛哭流涕的模样,薛仁贵再次被对方的表现给震惊到了。 到了这个时候,说真的,他已经辨别不出王仲德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或许这个时候,真情还是假意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魏叔玉方才的言外之意,薛仁贵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回过神来。 之所以又是用厕所屙屎举例子,又是拿“卫生纸”的事情,取笑薛仁贵,魏叔玉嗦想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很清楚,那就是,他不介意王仲德成为他做事情所需要的那一张“卫生纸”。 连自己都能看明白的东西,薛仁贵不相信王仲德听不出来。 可当对方对魏叔玉的态度依旧那么谄媚的时候,薛仁贵才终于认识到,或许两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种人。 至于说到“背叛”的事情,薛仁贵就更不担心了。 大不了,由他出面,将王仲德物理消灭便是了。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在真刀真枪面前,一文不值。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魏叔玉将王仲德拉到了一个包间,两人絮絮叨叨了许久。 薛仁贵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王仲德离开的时候,两眼炙热,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狂躁的气息。 至于他之前书生的气质,完全不同。 薛仁贵倒是在一些亡命徒身上见识过。 王仲德走后,薛仁贵凑到魏叔玉耳边说道: “少主,这个家伙你得小心一点,这种人我见过几个,无一例外都是些刀剑舔血的狠人,有的甚至说是疯子也不为过,放这种人在身边其实还是挺危险的……” “怎么?你觉得对付他没有信心?”魏叔玉斜着眼,瞥了薛仁贵一眼。 “那怎么可能!我只是担心少主而已,我……” 薛仁贵满脸涨红地急着想要辩解,却见魏叔玉从怀里掏出来之前那个飞贼的小包袱。 “与其担心王仲德,倒不如看看这个,这个家伙可不简单呢。” 看到包裹,薛仁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 毕竟当初那个小飞贼可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我也只是一时疏忽而已,待我下一次见到他,我一定把他手到擒来,少主,你就看好吧!” 薛仁贵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魏叔玉只是盯着那个包裹,怔怔出神。 “怎么,少主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薛仁贵有些吃味了。 “信心?” 魏叔玉轻轻一笑,从那个包袱里面掏出了一枚金锭。 他递给了薛仁贵,起初对方还是一脸的不在乎,可当看到金锭上面那个嚣张跋扈的“程”字时,不由愣在了那里。 薛仁贵艰难地转过脑袋,咽了咽口水说道: “少主,这个‘程’字,该不会是……那位吧?” 魏叔玉撇了撇嘴,玩味道: “在整个长安城,除了那一位,还有谁敢明目张胆敢在自己家里的金元宝上,刻下名字的?” “啊?还真是程大人啊?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有胆子的嘛,居然连程大人的东西都敢偷了? 嘿嘿,不知道程处默那小子要是知道了自家的东西被偷,该是何等表情?” 薛仁贵在吃惊之后,就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平日里,在魏叔玉同辈的几个朋友里面,他和程处默还算玩得最熟。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武人出身,有时候什么事情说不通了,都是拿全椒沟通的。 也算打的有来有回。 端详着手里的金元宝,魏叔玉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觉得程家的金银就是那么好拿的吗?我看你和处墨关系处得也蛮好的嘛,要不你也去和程家借几两金子使使?” 别人不知道,但魏叔玉可是太知道程咬金对金银看的有多重了。 这包裹里面的财物,别说是他了,就算是程处默也别想轻而易举地从程咬金的嘴巴里面抠出来。 毕竟,之前买学区房的钱可是程处默不惜以身入局,豁出自己的性命,才逼得程咬金妥协的。 这些财物,别说是买学区房,就算是买一条街都没有问题。 他不相信,程咬金会无缘无故地拿出这么多的银子。 除非…… “除非他是瓦岗余孽……” 就在魏叔玉主仆两个猜测那小子的身份时,程处默从楼下走了上来。 “瓦岗余孽?” 听到这个名字,薛仁贵脸上尽是震惊之色。 毕竟瓦岗寨的事情,距离他实在太过遥远,他一直都是当作故事来听的。 可魏叔玉的脸上,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也是,除了瓦岗寨那几个让程咬金在意的家伙之外,还有谁会对一个小贼上心呢。 “你怎么来了?”魏叔玉开口问道。 “这不是听说这边闹贼了么?老头子让我出来看看,若是那家伙惹的祸,就让我给衙门说一说,求个通融。”程处默耷拉着脑袋,一副倒霉的模样。 “哦?这么说来,这家伙是惯犯了?你爹就不能管管他?” 薛仁贵在一旁插嘴道。 程处默瞪了对方一眼,本想辩驳什么,可到了最后却还是耸了耸肩,摊手道: “不是不想管,而是我爹也拿这个家伙没一点办法,实际上,那家伙并不缺钱,我爹不知道给了那家伙多少宝贝,可这家伙每次来府上,都依旧要偷上几件东西,日子久了,我爹也就见惯不惯了,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特意藏几件东西,给他练手……” “我去!” 听到这话,魏叔玉和薛仁贵相互对视了一眼,脑海里不由想到了一个诡异的可能。 于是乎,他们看向程处默的表情,不知为何,便开始带着了一抹同情的模样。 “你们这是做什么!” 被魏叔玉和薛仁贵盯着,程处默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了。 最后,还是薛仁贵实在有些憋不住了,才有些可怜地看着程处默,小心翼翼道: “处墨,你说,这小子该不会是程大人在外面的私生子吧?要不,干嘛这么宠他啊?” 魏叔玉点了点头,朝程处默拱了拱手,笑道: “恭喜恭喜,处墨,恭喜你从今往后,又多了一个亲兄弟了!” 接着,便对程处默一阵挤眉弄眼。 眼看着两个人阴阳怪气的模样,程处默实在是受不了。终于还是吼了出来。 “你们两个懂个屁啊!俺家老头子之所以让着那玩意,不过是因为那小子他爹叫做……单雄信啊!” “卧槽!单雄信?” 听到这个名字,这下轮到魏叔玉和薛仁贵如遭雷击地傻在原地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魏郡内黄,王伯当 单雄信这个名字,魏叔玉可是太熟悉了。 小的时候暑假,他总是喜欢钉在电视前面,看上面演得》隋唐英雄传。 他熟悉单雄信不是因为认为这个人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喜欢电视里面那个单雄信的妹妹,单冰冰。 只可惜后来这个可爱的漂亮姐姐,便宜了罗成那个家伙了。 当初魏叔玉还伤心了好久。 直到后来才知道,单雄信根本没有什么妹妹,那个单冰冰完全是杜撰的罢了。 作为瓦岗寨起义基地的本创建者,单雄信不但与程咬金关系极好,而且与另一个大唐的高级将领,还有着同乡的关系。 那个人当时还不叫现在这个名字,当时他的名字叫做徐懋功。 后来,那人为大唐立下了许多功劳,因此李世民才赐他李姓,改名为李世绩。 再后来,因为要避讳李世民的名讳,最终名字才改为了大家所熟知的李绩。 当年单雄信因为李渊误杀了自己的兄长单雄中,所以与李家结了仇, 后来程咬金,徐懋功等人纷纷投唐,只有单雄信毅然决然地加入到了王世充的阵营。 最后以战败被抓,誓死不降的命运,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当时,徐懋功和程咬金都曾为其向李世民求过情,只可惜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原来是他,难怪了……” 魏叔玉看着程处默,露出一抹释然的神色。 如果那小贼真的是单雄信的后人,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薛仁贵在一旁惊讶地张大着嘴,像一只癞蛤蟆似的。 单雄信的威名,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不过那也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毕竟他这个年纪,对于隋唐时期大人物们的恩怨,也都是当作故事来听的。 让薛仁贵感到惊讶的是,不是说单雄信一家都被杀了吗? 怎么又会跑出来一个儿子,竟然还敢在长安城大庭广众之下,乱晃悠? “哎……” 程处默一屁股坐在座位上,也是一副愁容莫展的模样。 “谁让当年那件事情,老爷子一直觉得心里头过不去呢……” 程处默苦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堆逮捕令。 “看见没,光是这个月,老爷子就打了十几个招呼,花了上千两银子打点关系了。 这才好说歹说,让衙门口的人网开一面,老爷子经常忧心忡忡地对俺说,这样下去,这小子迟早是要步他爹的后尘呢……” “这件事情持续多久了?老爷子这么明目张胆,难道就不怕陛下知晓此事吗?”魏叔玉开口道。 毕竟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程咬金到处捞人的消息,迟早会传到李世民的耳朵里。 要是被对方知道了还有瓦岗余孽的存活于世的话,就算以程咬金的功劳,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大概半年时间了,也不知道哪一天,老爷子就从外面把这玩意带了回来,自那之后,家里的日子就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至于说陛下那边……” 程处默看了周围一眼,才压低声音说道: “俺爹一次晚上喝多了,提起过,说是陛下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魏叔玉点了点头。 对于这一点,他倒是有些理解。 地位决定格局,当初李世民只是一个皇子,自然需要和老爹李渊站位一致,不然皇位可就不保了。 现如今,李世民自己做了皇帝,考虑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如果能用一个小娃娃的性命,就可以让自己的功臣和将军们感恩戴德,稳定人心,那这笔生意可是太划算了。’ 程处默看着魏叔玉,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屁就放,哼哼,不过要是替那小子求情,想让我放他一马,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 果然,随着魏叔玉话音刚落,程处默的表情便垮了下来。 “阿爷,这件事情咱们就不能打个商量?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我老爹的面子上,你就放过他一马,不行吗?”程处默苦笑道。 “我放过他?”魏叔玉扯了扯嘴角。 “你觉得以那小子的性格,是一个肯吃亏的人吗?要不咱们打一个赌,三天之内,那小子必定会来找我麻烦,到时候可就不是我放不放过他的问题了……” 听到这话,程处默连忙摇手道: “不会的,不会的,他肯定不会来找你的,我愿意用身家性命担保!” 看着程处默那副着急的模样,魏叔玉暗暗叹了口气。 “罢了,这样吧,假若他不来惹我,我也绝不会与他为难,但若是他自己找虐,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如何如何?” “好好好!太好了!阿爷!” 程处默连连点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薛仁贵凑上来,碰了碰程处默的胳膊,不解道: “那小子确定不是你们家老爷子的私生子?你为啥这么维护他啊?” 程处默摇了摇头。 “他们那一代人的事情,你是不会懂的,实际上俺也不知道,老爷子只含糊说过,这是他欠他单家的……” 闻言,薛仁贵不禁暗暗比了个拇指,心中对程咬金的观感有了变化。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混世魔王也有如此仗义的守诺的一面。 “对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子叫啥名字来着?身手滑得像泥鳅一样……”薛仁贵开口问道。 显然对于之前的失手,耿耿于怀。 程处默笑了笑,拍了拍薛仁贵的肩膀,道: “你要是知道他的师父是谁,就不会这么意外了?” “谁?总不会是程大将军吧?”薛仁贵咧了咧嘴。 “放屁!我爹的武艺那是大开大合的路子,你看那小子身上可有半点这方面的影子?”程处默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卧槽,不会是那位吧?” 这时,一旁的魏叔玉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因为他忽然想起在《隋唐演义》里面,有一个猛人,正是以无双的箭术,绝妙的身法闻名于世的。 “嗯?那可是连我都求了老爹好久,才告诉我的,阿爷!莫非你真的知道?”程处默一脸震惊。 “谁呀,少主,你快告诉我,别卖关子了……”薛仁贵也在一旁央求道。 魏叔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魏郡内黄,王伯当……”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五姓七望出手了 魏叔玉之所以对王伯当有些印象,除了前世电视剧的影响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就是魏征与王伯当算起来算是同乡。 都是魏郡内黄人。 所以,王伯当的事情,魏征平时私下里和魏叔玉讲过许多。 讲得最多的,还是王伯当的武艺。 当时魏征一脸可惜的说过,在瓦岗诸将里面,王伯当的武艺绝对是前三的存在。 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如射箭,暗杀之类的,王伯当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嘶……竟然是王伯当!” 听到这个名字,薛仁贵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相比于单雄信这个名字,王伯当这个名号在于武林中更加响亮一点。 尤其薛仁贵又从小习武,尤其在射箭方面,极为崇拜历代神箭射手。 从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到飞将军李广,这些全都是他从小心中的偶像。 至于说在当代,那便是在隋唐混乱时期,以箭法身法扬名天下的王伯当了。 “难怪那家伙有那样的身手,原来是王伯当的弟子……” 薛仁贵嘴角一撇,脸上明显有些不服气,最后趴在桌子上气呼呼道: “妈的,他怎么能是王伯当的弟子!凭什么呀!” 魏叔玉斜眼看了薛仁贵一眼,冷笑道: “咋啦,看这样你也想当那人的弟子?行啊,改明我就在门口贴张海报,说这里有前朝余孽一名,让官差过来拿人可好?” “唉?少主,某也不过是玩笑而已,咱可不兴当真啊!” 薛仁贵被魏叔玉一句话,怼得立马认怂了。 那王伯当的箭术固然厉害,可是要是为了这个放弃前途可就不划算了。 更何况,那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 魏叔玉看向一旁的程处默,问道: “对了,兵营那边的事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兵营?啥兵营啊?” 听到这个,程处默一头雾水。 “难道你不知道,陛下已经下旨,说是让咱们一起入军营了吗?”魏叔玉一副有些吃惊的模样。 “不造啊,俺爹说俺不用去军营了啊,说俺这功夫,在军中够用了,说是让俺去弘文馆涨涨脑子就好了,这不,科举也结束了,你学堂这边也大获全胜了,俺爹让俺准备跟你回去读书来着……” 程处默张着大大的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却见魏叔玉皱着眉头,有些同情道: “按理来说,你我兄弟,要去学堂那边读书,我本不该拦你的,可不知道,陛下是听了谁的意见,非要你还有尉迟宝林他们,和我一起去军营历练几天,唉,真是好奇怪呢。” “卧槽!这是哪个王八蛋陷害老子!要让老子知道,非得……” 听到这话,程处默气得跳脚,可一转头,发现一旁的魏叔玉正在捂嘴憋笑,立刻就成了苦瓜脸。 “哎呀,阿爷,你说你也真是的,想要俺陪你入军营,你就直说嘛,何必去惊扰陛下呢? 你还不知道吧,俺早就有这意思了,只是担心你觉得俺在军营里抢了你的风头,所以才没好意思给你说……” “哦?是吗?” 魏叔玉揶揄了一句,旋即没好气地瞪了程处默一眼。 “老子信了你的邪!既然知道了我马上就要进军营了,知道该咋办了吗?” “知道,知道……” 程处默一副狗腿子的嘴脸。 “阿爷你就放心吧,回头俺就让俺爹给那边打好招呼,保证让你在军营待得舒舒服服的。” “屁!” 魏叔玉在程处默头上敲了一个暴栗。 “我是让你把军营里面那些刺头的名单交给我,咱们好见识见识,明白吗?” “咦?阿爷的意思是,打算要整治那些家伙?” 听到这个,程处默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阿爷,你要聊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你不知道,那些玩意平日里可嚣张了,早就得让人好好收拾一下了!” “哦?看这样子,某些人不会是被人家给欺负过吧?” 薛仁贵凑过来,一脸狐疑得看着程处默,弄得对方脸色有些不自然道: “你……你别胡说,我不是……我没有……” “噢熬……” 魏叔玉和薛仁贵异口同声得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还真有这样的事情。 这下子彻底勾起了魏叔玉的好奇心。 毕竟程处默好歹也算是长安城里的顶级二代了。 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敢欺负他? 眼见此间事了,魏叔玉又和程处默闲聊了一会,便各自离开了。 而此时,在长安城中,某一处私宅里面。 五姓七望的各家代表,以及国子监祭酒卢玉山,弘文馆馆主谢恒都在这里。 “各位,这一次老夫请诸位过来,实在是眼下已经到了关系到诸位家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想必如今国子监与弘文馆的情况诸位已经知晓,若是这两大官学真被魏叔玉那小子的劳什子学堂给比下去了,那今后各位家中子弟的仕途可就彻底断送了啊! 为此,还请诸位群策群力……” 卢玉山看了眼周围几人,语重心长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有什么主意,就别藏了,都说说吧……” 在场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这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那人先是朝卢玉山拱了拱手,然后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诸位,这件事情,在我看来,其实并不困难,那魏叔玉是有点小聪明,可他却并不知道我们五姓七望的厉害之处! 嘿嘿……” 那人说着,嘴角露出一抹阴狠之色。 “他们还真当我等尽是些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吗?论起阴谋手段,就是朝堂上那些大老粗也未必就有我等厉害! 哼,只不过是我等的才华,还没有被陛下知晓罢了,迟早有一天,我等……” 正当此人还沉浸在自己唾沫横飞,大吹法螺的自我感动之中的时候,那边卢玉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由咳嗽了下,制止道: “王九爷,王家家主派你这次过来,有何高见,你就直说了吧,大家伙可都正心焦呢……” 因为上一次科举背刺的事情,王家与五姓七望的其他几家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所以这一次聚会,王家家主并没有过来,而是派了族中的一个长老,叫做王九的人作为代表。 被卢玉山打断,王九的脸色闪过一抹不悦之色。 然后整了整衣领,以一种傲视群雄的优越感,说道: “老夫认为,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只要我们假扮一些矿场学堂的学子,过来国子监这边打砸一番,再打伤国子监的学生,造成一种嚣张跋扈的形象,如此一来,你们还觉得世人还会对那边高看一眼吗? 到了那时,两边的风评必然是两极反转,如此一来,诸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咦!” 王九话音一落,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惊讶之声。 每一个参加聚会的人员眼神全都亮了起来。 “好像这么干,还真的可以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好戏开场 王九说完话,便将茶杯高高举起,悠哉悠哉地喝起茶来。 在出门之前,王家家主便将这个经过自己思考了三天两夜的主意说了出来。 王九听完之后,惊为天人。 看来人果然是要经历了挫折才会成长呢。 有了上一次科举上的打击之后,自家家主在韬略方面,一下子有了飞速进展。 这不,都会使用计谋了! 王九在房间里喝着茶水,脸上的优越感丝毫不加以掩饰。 在他看来,眼前这帮子可不就是外人最瞧不起的那种腐儒吗? 都被人打到家门口了,还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都是些插标卖首的货! 看来这五姓七望的龙头位置,早该让王家来执牛耳了。 卢玉山与其他几位家主讨论了一圈,越聊越觉得这件事情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不一会,卢玉山便与谢恒,带着五姓七望的各家成员,恭恭敬敬地来到了王九的面前。 “王九爷,我们大家伙都商量好了,觉得您出的这个主意真的是绝妙无双! 不知您这边可有合适的人选没有?” “人选?” 听到这话,王九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怎么,我们王家贡献了计策还不够,难道还要我们王家出人吗?” 王九目光冷冷地朝众人脸上扫去,被触及者,全都是一副躲闪的模样。 王九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人的心思。 狗日的,不但要让我们王家献计,还要我们出人?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想到这里,王九面色不悦地站了起来,看向了卢玉山和谢恒,淡淡道: “今天家主派我过来,完全是看在两位的面子上,现在话我已经带到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诸位自己决断吧。 既想吃鱼,又怕惹得一身腥,呵呵,这会啊,我看不开也罢! 告辞!” 说着,不等卢玉山等人反应,王九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朝着门外拂袖而去。 望着这一幕,在场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其中几人想要去阻拦王九,但终究还是没有行动。 毕竟,王九所描述的方法,若是真能做成,那效果确实很好,可随之而来的,风险也是极高的。 一旦被陛下知道了是五姓七望暗中搞出的事情,那怕就不会简单训斥那么简单了。 以咱们这位陛下的作风,那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咳咳,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啊!”卢玉山掩饰着自己脸上的尴尬。 原本他对王九这个计划可是十分赞同的。 阴损,却足够有效。 只可惜现在的五姓七望,每一家都想只求得自保而已。 再也没有了同气连枝,共同进退的胸怀与气魄了。 “啊,对对对,卢祭酒说的对啊,咱们还是得多商量商量才是,如此看来王家真是堕落了,竟然想出这么一个粗鄙的法子,哎……” 众人见卢玉山开口,纷纷附和起来。 很快,房间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到处都是一副快活的气氛。 王九骂骂咧咧地从聚会的小院出来,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家主也真是的,这些人根本不足与之谋啊!瞧那一副副虚伪狡诈的恶心德性,你们还以为我王家是那个软弱可欺的王家吗? 早点走也好,也好回去告诉家主,往后这种聚会,再也不用浪费时间参加了!” 想到这里,王九不由加快了脚步。 不想没走几步,就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撞在了起来。 “哎呦喂!九爷,你可让小的好找啊!” 那小厮吃痛地捂着脑袋,看到王九,一副终于松了口气的模样。 “王全,你来做什么?莫非家主又有什么吩咐吗?” 看到来人,王九脸上的表情不由缓和了几分。 眼前这个人,虽然只是下人打扮,却是王家家主的贴身仆役,极得信任,因此就是王家的管家见了对方,也要给几分薄面的。 谁料到,这个往日里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小厮,此时脸上却是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 “九爷,不好了!王仲德他带着人,把人家学堂给砸了啊!” 听到这话,王九猛地一拍大腿,大声笑道: “好啊!没想到我王家还真有血气方刚的汉子啊!咱们家主制定的计划,这么快就……等一下!” 似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王九一把拉住王全的衣领,不敢置信道: “你是说王仲德带人把别人的学堂砸了?而不是假扮魏叔玉那边的人,砸了国子监?” 被王九拽得快要有些窒息的王全,压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沃日!王仲德你个小王八蛋,你他娘的是要害死我王家吗!” 在得到了小厮的答复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王九瞬间就变得惨白起来,连忙调转方向,就朝着之前的小院折了回去。 此时,小院的聚会还在极为和谐的进行着。 不时,还能从里面传来阵阵动听的笑声,甚至还有人建议叫来几个歌姬给众人助助兴。 可惜的是,他们等来的不是歌姬,等来的却是满头大汗的王九。 “嘭”的一声,王九一脚踹开大门,看着里面一片歌舞升平的场景,整个人差点一口老血就要喷了出来。 “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嬉戏?你们知不知道,王仲德已经带着一些各家子弟去砸魏叔玉的学堂了! 这件事要是闹将起来,是什么后果,你们清楚吗!” 王九的话,掷地有声,犹如一道惊雷落地,瞬间便炸开了整个湖面。 在场众人在短暂地错愕中,一个个脸上都变得涨红起来。 一时间,惊呼声,谩骂声,质疑声,不绝于耳。 所有的人,都朝王九涌了过来。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充分讨论了打砸学堂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对于王仲德带领各家子弟,做出这样事情的后果,自然清楚。 几乎同一时间,各家家主便将消息传回族里,让人带着各家子弟全部朝矿场学堂那边集结过去。 说什么,也要一定阻止王仲德继续将事态扩大。 不然,那可真是会死人的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友军你也打? 盩厔,矿场学堂。 在学堂外的广场上,聚集着许多身穿儒服的年轻人。 为首的一个,正是一袭白衣,羽扇纶巾的王仲德。 自那日与魏叔玉告别之后,王仲德便一心谋划着这件事情。 作为一个世家子弟,又是现任王家家主收的“义子”,王仲德自然明白那货是个什么德性。 玩下三滥嘛,靠的就是一个心狠手快。 这不,那边王家家主还在冥思苦想,好不容易搞出来一个所谓的计谋的时候,这边王仲德却已经带着选择跟随着他另投明主的世家子弟朝盩厔这边冲了过来。 他们这一次过来,就是为了彻底挑起国子监,弘文馆与矿场学堂之间的矛盾。 当然,他们并不是真正想要为国子监卢玉山他们出头,恰恰相反,他们是在反串一波,要把嫉贤妒能的这个屎盆子,结结实实地扣在卢玉山还有谢恒他们的头上罢了。 “德哥,我刚才砸了三间茅草屋,又弄坏了几扇门窗,不过我听你的话,没有去砸那些黑板,也没有撕烂他们的课本,只是出门的时候,有一个小子硬是拉着我,不让我走,说是让我赔东西,我只好给了他一拳头,把鼻子打出血了……” 王仲德身边,一个小个子少年有些忐忑地说道。 听到这话,王仲德眉头一皱,呵斥道: “不是说好不准伤人的吗?谁让你动的手?” “那啥……那小子实在是太倔了,抱着我的大腿,差点把我裤子都给扒下来了,我实在是没法子,要是不打他,我可就要光着屁股被他们活捉了,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小个子少年沮丧道。 王仲德摇头叹了口气。 “罢了,既如此,等事情了结之后,我带你亲自去给人家赔礼道歉便是了,还有,不是什么他们的课本,他们的黑板,那以后也会是我们的课本以及教室,咱们这一次过来,是来给魏山主帮忙的,懂了吗?” 虽说这个学堂起初是为了矿场那些务工子弟所办的,魏叔玉不过是出了些财力和人力罢了。 可在科举的事情出来之后,矿场上,不管男女老幼私下里都把魏叔玉称呼为“山主”。 实际上,就是把矿场当成了一个家族,而魏叔玉则是这个家族学院的院长。 那小个子少年见王仲德这么说,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开始观察着四周,脸上尽是好奇的神色。 “德哥,你说魏山主他真的愿意教咱们吗?要是他到最后来一个死不认账,那咱们这一次可就要死定了啊!还有,我听说矿场这边只要愿意干活,不但可以包吃住,做的好的话,还有钱拿呢,是不是真的啊?” 虽然同属于五姓七望的子弟,也不是所有人都衣食无忧的。 尤其是那些庶出的,或者是支脉弟子,在家族里的地位实际上比奴仆好不到哪里去。 因此基本上个个都是节衣缩食在过日子,即便有幸入了国子监,也得向族里借钱才行。 那借钱的字据,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像他们这样子弟头上的枷锁,意味着,要给家族卖一辈子命的。 “你以为魏山主是你们家族里面那群伪君子吗?你要是后悔了,现在滚蛋还来得及!别怪我没提醒你,魏山主的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他能答应接受你们,那可是老子费了好大的力气,你要是不识好歹,还是趁早走人,省得给老子丢脸!” 王仲德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后者连连讨好道: “咋会后悔呢!来了这边,便是打定了投奔魏山主的主意,你就是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见少年这么说,王仲德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行了,好好跟着魏山主,吃喝自然是少不了你的,至于说勤工俭学的事情,那也是考试评优之后,才能拥有的资格,想赚钱,且先好好读书吧!” “啊?这是为什么啊!考试不行,居然连打工也不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小个子少年嘴巴里惊讶得能塞下一个鹅蛋了。 王仲德轻轻一笑,解释道: “本该如此啊!你想啊,你来这学堂是为了学本事,还是为了赚钱?倘若是为了区区钱财,就耽误了读书,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所以魏山主定下如此规矩,端的是用心良苦啊!反正这里的事情,你以后就知道了,相信那时你绝对不会后悔自己现在的选择的。” 回想起这两天自己打探的消息,王仲德越是了解的越多,越是对魏叔玉这个人感到敬佩。 都说什么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没想到魏叔玉在一副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却对矿场上这些孩子注入了如此多的心血。 关键是,这些事情,魏叔玉从来都没有对外张扬过,要不是他为了策划此次行动,亲自过来踩点,怕也是依旧蒙在鼓里。 在这之前,他认为这一次科举方面,矿场学堂如此出风头,不过是魏叔玉有一些特别的方法和技巧罢了。 可是在来过之后,他才发现,这边的学风学气,可要比国子监和弘文馆那边醇厚多了。 有了这些底蕴做基础,哪怕不用魏叔玉出什么力,这里的读书人不会走上弯道。 出成绩,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原来如此,德哥,听你这么一说,我真的恨不得马上就来这里读书啊!你不知道,我们那边许多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面,他们其实都想过来的,又担心被家族发现,受到重罚,所以……” 小个子少年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王仲德却是淡淡一笑,表情有些玩味。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既想来这边沾魏叔玉的光,又不愿意承担任务失败,家族那边的责罚。 完全是属于既要又要的那种人。 可惜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既然选择了冷眼旁观,那就不要怪别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了。 他们这一上午,本着不上人,只砸门的原则,打砸了十几间屋子。 眼看着差不多,也要到了离开时候了。 看着自己一上午的战利品,王仲德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 相信这一次,他终于在魏叔玉面前露脸了一次。 有了这些把柄,嘿嘿,五姓七望该是要难办喽! 王仲德一脸得意地笑着,却见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涌出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一个年轻人,一身劲装,身边跟着七八个同样穿着打扮的人,直接朝王仲德这边逼了过来。 看到那人,王仲德眼中的笑意更是盛了几分。 来人他认识,正是那日在考场外,高中探花的裴家子弟,裴行俭。 眼看着裴行俭越来越近,王仲德不停地在一旁挤眉弄眼,朝那边使着眼色。 意思是,老裴,咋样,老王我这一次演得棒不棒? 然而,还没等王仲德表演完毕,就见裴行俭一拳砸了过来,一拳就把他打趴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道冷喝声响了起来。 “弟兄们,抄家伙,咱们给这群国子监的狗腿子们拼了!” 随着这道声音,就看到裴行俭随手抄起一个板凳,就朝这边儒生们冲了过来。 望着这一幕,王仲德如遭雷击地傻在了那里,目瞪口呆。 “不是,咱们是友军啊!友军你怎么也打啊?还是哪里搞错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配合? “友军?老子打的就是友军!” 看着王仲德目瞪口呆的模样,裴行俭嘴角带着残忍的笑容。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朝王仲德下手。 毕竟王仲德带人闹事的事情,魏叔玉是提前打过招呼的。 裴行俭也不可能将事情弄得太难堪,可是魏叔玉只说了让他配合王仲德的事情,别的可什么都没说啊! 配合? 怎么配合? 是配合王仲德简单拙劣地上演一出苦情戏,让矿场学堂成为一个最完美的受害人形象,博得世人的同情,从而让国子监和弘文馆陷入舆论漩涡? 不! 这可不是裴行俭心中想要的结果。 裴行俭当然明白这种苦情戏虽说可以让矿场学堂占据道德高地,从而名正言顺的和国子监与弘文馆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可作为一个无比骄傲与自信的唐人,裴行俭也同样明白,靠着这个矿场学堂终究是难入那些勋贵人家之眼。 那些人讲究的是什么? 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错! 那些人要的是无理也要争三分! 因为那群王八蛋常从小就是这么被教育的! 只有别人吃亏的份,哪怕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能让人骑在他们脖子上拉屎! 所以,裴行俭在得知了整个计划之后,第一时间便已经明白了魏叔玉所谓的配合是什么意思。 配合,不是为了装委屈,博得同情,而是要趁机将事情闹大,更是要打出矿场学堂的名声。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这便是作为未来的一代军神裴行俭想要干的事情!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忽听得村口外面传来了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 两人同时朝外看去,只见近百个身着各色衣服的人朝着木棒树枝一类的东西从外面冲了进来。 望着这一幕,王仲德脸色剧变,焦急道: “糟了!他们怎么来了!这些都是五姓七望那边的家中子弟!” 王仲德以为自己动手的时机已经够快了,按照他的预想,至少等到舆论发酵出去之后,五姓七望那边才能得到消息。 到了那时,生命煮成熟饭,那些人即便想做什么挽救的事情,也已经来不及了。 却没想到,这些人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快。 其实,王仲德不知道的是,这也是因为王家家主派王九参与那场会议所产生的缘故。 当时王九的提议虽然没有得到众人的支持。 却几时给他们打了一支预防针。 所以在消息传回来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已经想到了破解之策。 那就是发动所有弟子,将王仲德的行动拦截下来。 事后,再把所有罪责推到王仲德甚至于王家的身上就是了。 “狗日的王仲德,你小子私自带人打砸人家学堂,还想把屎盆子扣到老子们的头上,真他娘一肚子坏水! 现如今,老子们来了,你束手就擒吧!” 那边队伍中,有人认得王仲德的样子,便大声嚷嚷了起来。 闻言,王仲德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在这些人出现的这一刻,便表示着这一次行动,他似乎要彻底失败了。 他背叛家族,已经不容于士族之间,这时候,要是魏叔玉再摸摸鼻子,不承认此事,那他可就里外都不是人了。 想到这里,他一脸绝望地看着眼前的裴行俭,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瞧见那边蠢蠢欲动的人群,裴行俭脸色平淡,心里却是快要笑了起来。 他正愁着因为王仲德带的人太少,而没有理由大动干戈呢。 没想到五姓七望那边这么快就带了这么多人马过来。 这简直是瞌睡了送枕头啊! “你过来!” 裴行俭指了指王仲德,朝他招了招手。 “啊?” 王仲德愣了愣神,不知道裴行俭这是唱的哪一出。 可眼下实在没有办法,他也只能一头雾水地走过去,照做了。 然而,就在王仲德靠近裴行俭的那一瞬间,只见裴行俭抓起对方的胳膊,就朝自己脑袋上来了一拳。 霎时间,一股鲜血从他头上流了下来。 “卧槽,你这是要干啥啊!” 王仲德吓得亡魂直冒,看着裴行俭俨然成为了一个血人。 “狗日的,五姓七望的人打人了,兄弟们,我们和他们拼了!” 裴行俭拿着椅子,绕过王仲德,直接朝人群里杀了过去。 眼见王仲德还拉着自己的胳膊,不停地叽叽歪歪,裴行俭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挥出一拳,将其打晕了过去。 “睡吧,睡一觉就结束了,到时候,换上衣服,咱们再论同窗之谊……王学弟……” 裴行俭淡淡一笑,让人将王仲德拖到了后面的教室里面,然后喊出所有的学堂子弟,在村口聚集了起来。 矿场学堂在最初的时候,的确招收的都是难民之子,别说是体格弱不禁风,就是个头都和矮冬瓜一样,全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可是在经过了短短半年时间,矿场学堂厨娘们的悉心投喂,这些小家伙们就像发面馒头般,一下子茁壮成长起来。 再加上魏叔玉为了给学堂添点乐子,将原本无聊的课间操,换成了后世军训学来的军体拳之后,这些学生们的热情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除了读书之外,每天最喜欢的就是舞枪弄棒以及一对一,或者多对多的真人格斗。 再到后来,裴家子弟也加入了进来,裴家祖上也是出过将军的,对于军阵之道,武艺方面,又做了一些补充。 于是,学生们的军事技能与水准进一步得到了提高。 再到最近几日,长安城里那些买了学区房的勋贵们也加入了进来。 你教授一拳,他传授一脚,不知不觉中,这些原本成不了气候,只是打打闹闹的“乌合之众”,已经成为了一支初具战力的队伍。 当然,以他们的战斗力,要是遇到朝廷的正规军,那多半还是要歇菜的。 可对付眼前这些趾高气扬的儒生,那却是绰绰有余了。 “全体都有,随我结阵,不许下死手,其他随意!” 说完这一句,便见裴行俭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身先士卒,朝村口那群五姓七望的子弟冲了过去。 “杀!” 一时间,杀声漫天,气势如虹。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又当又立 五姓七望的那些子弟,往日里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他们这一次过来,不过是想着仗着人多势众,同时想着不过是制止王仲德他们胡闹罢了。 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准备。 因此,在面对着矿场学堂这边,人人手里拿着的不是木棍,就是板凳桌椅之类的东西时,场面上立刻变成了一边倒的碾压之势。 “揍死这帮狗娘养的!居然还敢打砸咱们学堂,兄弟们,跟我一起抽他们!” 队伍里,几个高年级的学子带头冲锋,直接冲到了五姓七望的队伍里面,犹如虎入羊群,随便抓起一个对方的子弟,便揍了起来。 都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这些子弟们要不是想着来这边耀武扬威,趁乱浑水摸鱼,又哪里会有今日之难。 一时间,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不是我砸的你们教室啊!我这才刚来的,啥都不知道呢啊!好汉饶命啊!” “你们看清楚了,我们是崔家子弟,不是王家子弟,打你们那人是王仲德,跟我们不是一回事,你们可要搞清楚啊!你们……哎呦……打人别打脸啊!” “王仲德!我咒你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这回老子要是回去了,你小子死定了!” 一个被打成猪头模样的年轻人,一脸悲愤道。 原本,在双方混战的时候,王仲德已经清醒了过来。 可是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两眼一闭,索性又装死了过去。 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魏叔玉头疼去吧。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最近几个月,不,应该是在下一次科考之前,他都不会离开盩厔这边了。 要是只有之前的事情,那还好说,无非是他自绝于王家而已。 可现在,随着裴行俭的大打出手,他已经彻底将五姓七望的人得罪死了。 这时候要是在街上露面,怕不是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在裴行俭的带领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五姓七望的子弟就已经在现场倒了一片。 “裴学长,咱们现在怎么办?收手吗?” 一旁的几个少年围在裴行俭的身边,这一次,他们斩获颇丰,每个人至少干翻了五六个人,还抢夺了他们身上的玉佩,饰物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因此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容。 “收手?” 裴行俭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老子刚刚才热了热身,你叫我现在就收手? 开什么玩笑呢! 裴行俭一跃而起,直接站在了一处高台之上,朝着矿场学堂的学生们,大声喊道: “兄弟们,这一次他们这些人敢在咱们学堂捣乱,根本原因就是国子监和弘文馆的那群废物们,眼红咱们有这么多人考中了皇榜! 他们想要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来毁了咱们学堂,也毁了咱们以后的前程! 你们说,咱们能答应吗!” “不能!” 下面的人早已经杀红了眼,现在听到裴行俭这么一煽动,立刻群情激昂了起来。 “那你们说,咱们应该怎么办?”裴行俭继续大声喊道。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他们敢砸了咱们这里,咱们就该去砸了他们老窝!” 有人大声咆哮道。 “对啊!凭什么我们就要受人欺负!我早就看那些人不顺眼了,裴学长,你就带着咱们冲杀一次吧!也会打出咱们学堂的威名! 咱们是不惹事,可咱们也不怕事啊!” “没错,都被人侵门踏户,骑脸输出了,还要在这边隐忍着当孙子吗? 这要是放在我们老家,早都打上门去了!裴学长,干吧!实在不行,我去我爹军营里偷点兵器出来,要玩,咱们就玩票大的!” 一个武勋出身的子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听到这话,裴行俭嘴角不由一抽。 “卧槽!这货胆子可是真大啊!居然连兵器都想要搞出来了!” 听到这个提议,他也不禁有些意动,可是一想到如果真拿着兵器冲杀,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到时候怕是魏叔玉来了,也救不了他们了。 于是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可惜。 “罢了,既然是他们挑衅在先,就算闹到陛下那边去,我们也不怕他! 这口气,咱们今天还就真不忍了!” 说吧,裴行俭拿起木棒,振臂一呼道: “全体都有,兵分两路,目标国子监,弘文馆,出发! 提醒一下,咱们这次过去,只准揍人,不准毁坏东西,书籍,不准败坏了咱们学堂的名声,有违反纪律者,一律开除,明白吗!” “明白!” 随着裴行俭话音一落,下面的学生立马变换阵型,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支队伍。 见状,裴行俭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从高台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队伍之中。 “出发!” 一声令下之后,两条队伍,犹如两条巨蛇,缓慢而有节奏地向着长安方向行进了过去。 与此同时,皇宫内。 看着跪在下面的几个人,李世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眉宇间却显得有些不耐烦。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我等实在是没有想到,王家家主那边会因为受不了此等刺激,便纵容子弟上门挑衅! 幸好我等及时发现,并派出了族中子弟过去制止,想来此时事情也已经了结。 我等来此,就是想告诉陛下,我们真没想嫉贤妒能的意思,这一件事情怕是误会而已,莫要因为学生们之间的冲突,伤了彼此间的和气,还请陛下明鉴啊!” 国子监祭酒卢玉山这边说完,那边弘文馆谢恒以及五姓七望的几大家族族长纷纷附和。 当然,作为五姓七望中的“另类”,王家又被他们当成了替罪羊推了出来。 听完卢玉山的话,李世民心中一阵冷笑。 没有嫉贤妒能的意思? 真要是没有这个意思,之前你们两个老东西拉下老脸,进宫求朕给矿场学堂施压做什么? 现在遇到了学生闹事,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就想着把自己摘出去? 真特么的又当又立啊! 看着下面的人,李世民想了想,忽然话锋一转道: “朕倒是愿意当这个和事老,只是此事事关矿场学堂的名声,不如将魏县子召进宫来,有什么话,你们双方直接沟通岂不更好?” 说着,不等卢玉山那些人反应,直接摆了摆手道: “传旨,让魏县子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第三百一十八章 凌烟阁 “让魏叔玉来?” 听到李世民的话,卢玉山以及谢恒几人脸上在微微错愕之后,便露出了一抹狂喜之色。 来对峙好啊! 如果说这件事情,原本他们还有几分理亏之处,可只要这个年轻人来到他们面前,他们便有办法,让这场较量完全颠倒过来。 毕竟无论是名望,还是年纪,他们这边本来就已经占了不少便宜。 所以只要魏叔玉过来,哪怕是在地上撒泼打滚呢,他们就有无数的办法。 将几人的神情看在眼里,李世民表面上脸色平静,心里反倒是对魏叔玉有些担心了。 这小子虽说也是有些聪明的,可要是遇到这些江湖老手,怕是也多少要吃点亏的。 一时间,他不禁有些后悔了。 但传召的人早已经奔出宫门,这个时候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李世民便只好坐在龙椅上,静静等待着魏叔玉的到来。 没过多久,宫殿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动静,接着便看到魏叔玉苦着脸来到这边。 魏叔玉先是朝李世民行了一礼,可当回头看见卢玉山以及谢恒几人杵在这里时,眉头不由一挑道: “不知道陛下这么着急让弟子过来是为了何事?” 李世民这边刚要开口,就见卢玉山抢先一步,对着魏叔玉拱手道: “哎呀,魏县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没想到我们五姓七望中间居然出了此等败类,竟然聚众扰乱了矿场学堂,还打砸毁坏了一批桌椅,这次让你过来,老朽代表国子监与弘文馆以及五姓七望的家主们,向你赔罪了!还望你看在大家同殿为臣的情分上,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不如就在陛下的见证下,尽释前嫌如何?” 卢玉山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 可在角落里做笔记的马周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因为他听出来了一些别的意味。 这老头子开口赔罪,闭口尽释前嫌,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看我们都屈尊降贵的给你赔不是了。 你要是还不接受的话,那就有些不懂事了。 这特么完全是道德绑架啊! 魏叔玉听完之后,脸上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看了李世民一眼,又看向卢玉山,一脸疑惑道: “卢祭酒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小子怎么没有听懂啊?你是说你们那边的学生带头把我这边的学馆给砸了?” 魏叔玉愣了愣神,然后一拍大腿说道: “砸的好啊!” 说着,魏叔玉看向李世民一脸郑重道: “陛下,弟子一直就对这些小子们说,光会读书没有前途的! 毕竟咱们大唐是以武立国的,整天只会读死书,把自己读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脚虾,于国何益呢? 所以弟子一直在教导他们,如果在外面和别人打架了,那么输赢全看自己的本事,要是没有打过别人,就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就算被打碎了牙齿,也要给我全吞进去,不许说出来,弟子实在怕是丢人啊!” “啊?” 魏叔玉的一番话,让一旁的卢玉山以及谢恒的一众人直接傻眼。 以至于后面原本想好的众多说辞也如鲠在喉,再也说出不来了。 倒是李世民一脸错愕。 心想说这小子还真是有些意思,原本他还为他这位弟子感到担心呢,却没想人家压根就没有按照套出牌,直接将卢玉山等一众人,直接带到了自己的轨道上。 “魏县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你们学堂上,弟子被人打了,也不会责怪别人吗?” 李世民看着自己的这位弟子,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魏叔玉点了点头,傲然道: “这是自然,这年轻人嘛,谁还没个热血冲动的时候,要是因为挨了别人几下拳脚,便要哭爹喊娘的求爷爷告奶奶,哪里配做我大唐的男儿!” “哦?” 闻言,李世民眼睛露出一抹亮光,笑道: “那按照你的说法,什么样的人,才配做我大唐的男儿呢?” 魏叔玉想了想,沉吟片刻,一字一句道: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塞外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嘶!” 魏叔玉的声音不大,念起这首诗来也差不多是有感而发。 只不过,他把关山五十州,变成了塞外五十州,更为应景了一些。 谁料到,他这边话音刚落,大殿内便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只是李世民,马周,就连原本在一旁没安好心的卢玉山,谢恒,以及五姓七望的家主们,都被这首诗里面的那股冲天豪气而被惊到了。 大唐原本就是诗的国度,人人都爱诗,人人也都喜欢作诗。 他们在震惊于诗词本身的内容之外,更是惊讶于魏叔玉这个恶名累累的纨绔子弟,居然有如此才华! 至少,在卢玉山以及谢恒那边的人看来,他们是做不出来此等诗词的。 现场之中,唯独李世民的心情最为复杂。 实际上,回想起两人刚刚相识的时候,魏叔玉就做出过几首极好的诗词,那些诗词也曾让李世民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人有了许多好感。 可是随着后来的交往,越来越深,李世民才发现,与这个少年给自己带来的种种惊喜相比,诗词一道即便再惊艳,也算不上什么了。 毕竟,诗词再好,也当不得粮食,更当不得银子。 因此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今日听到这首诗时,李世民仍旧是被吓了一跳。 因为有一件事情,他在心中已经酝酿许久,却从来没有给人提及过。 那就是,他想要给那些一直跟随着自己,一路杀出来,建功立业的兄弟们,功臣们,一个说法。 他原本是想为这些人著书立传的,可是魏叔玉这首诗词里面,那句“请君暂上凌烟阁”一下子让他有了灵感。 对啊!著书立传自然是要有的,可是除此之外,他还想弄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凌烟阁……” 李世民砸吧着嘴,只觉得这个名字极有味道。 “男儿当有凌云之志,俯瞰烟火人间,好一个凌烟阁!”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天下士子 李世民的情绪一下子就被魏叔玉的那那首诗给裹挟了起来。 以至于卢玉山,谢恒等人在一旁被晾了许久,李世民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最后还是马周在一旁不停地咳嗽,李世民这才被惊醒过来。 他意犹未尽地看着魏叔玉,轻笑道: “你这小子,竟然和朕想到一起去了,你怎知朕想要建立一座阁楼,以彰显功臣们的功绩的?” “哦?恩师竟然也有此意!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魏叔玉装作一副震惊的模样,心里却是早已笑开了花。 作为一个后世之人,他当然知道凌烟阁的事情,不但如此,他还知道凌烟阁上面各色人物的排名顺序。 不得不说,李世民还是挺够意思的,给了自家老头子魏征,排名第四的地位。 即便最开始的时候是为了拉拢人心,可在凌烟阁上,能有如此待遇,也确实是诚意满满了。 “呃……” 李世民一脸黑线地看着魏叔玉,如同吃了蚊子屎一般。 他干咳了几声,又将注意力拉回到之前的事情上面。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介意别人来你学堂闹事了?” 魏叔玉点了点头,道: “介意?弟子为什么要介意?现在谁不知道,我皇家矿场学堂乃是我大唐第一学府,若是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岂不是给恩师您来人家抹黑吗?” “你……你等一下!皇家矿场学堂?大唐第一学府?” 李世民捂着脑袋,只觉得一阵嗡嗡作响。 “咱们大唐啥时候跑出来一个皇家学堂的?朕咋不知道呢?” 听得这话,一旁卢玉山和谢恒脸色一变,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果然,下一刻就见魏叔玉笑着说道: “陛下难道忘记了,盩厔那边的矿场,早已经被太子殿下全部收入囊中,现如今,已经成为了皇家自己的矿场。 那么,在皇家矿场旁边的学堂,不就是皇家矿场学堂了吗? 至于说大唐第一学府,这就更简单了,别的不说,就说这一次科考的成绩,整个大唐上下,还有什么能比肩弟子学堂的存在吗? 没有嘛!” 说到这里,魏叔玉看着卢玉山他们,说道: “卢祭酒,你觉得呢?但凡有点良知,有点羞耻之心的人,怕是都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对吧?” “你……” 卢玉山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见话已经被魏叔玉给堵死了,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胸口,差点就要昏死过去。 到了最后,只能强撑着身体,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 “对,魏县子所言甚是……” 谢恒等人闻言,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起来。 因为相比起这一次的打人事件,明显这个所谓的大唐第一学府的名号更加重要! 而且,若是真让魏叔玉这小子将学堂的名字,带上了皇家二字,那这下子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毕竟一个学堂,若是有着皇家背书,那天生就要比他们所谓的国子监以及弘文馆高出一头。 这以后,还怎么去和别人竞争啊! 论成绩,人家这边一口气包揽了科举的一半名额。 论名头,人家这边有皇家二字,天生就让人觉得高贵。 一时间,谢恒以及五姓七望的家主们只觉得这一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以为不过是一件学生们冲突的事情,却不想人家为魏叔玉压根就不接这个茬,直接另辟蹊径,直捣黄龙杀了过来。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家一剑封喉了。 将卢玉山那边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李世民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没想到往日里这些奸猾无比的老东西们也有吃瘪的一天。 于是乎,李世民看着魏叔玉越发地顺眼起来。 “魏县子言之有理,不过这皇家矿场学堂终究读起来有些拗口……” “咦!” 听到这话,原本还垂头丧气的卢玉山几人不由眼前一亮。 由此看来,陛下似乎对这个名字也是有些不满意啊! 对嘛,毕竟“皇家”二字,乃是御用之物,岂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给那些泥腿子们使用呢? 然后,很快,他们便如遭雷击般傻在了那里。 只见李世民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说道: “既然如此拗口,不如就改做皇家学堂好了……如此一来,读起来就通顺多了。” “皇家学堂!” 听到这个名字,魏叔玉也是被吓了一跳。 他完全没有想到李世民居然如此痛快。 原本他也只是想着看看能不能蹭上“皇家”的名头,就已经很知足了。 没想到李世民居然一步到位,给了他莫大的荣耀。 要知道,皇家矿场学堂和皇家学堂虽然只差了两个字,可背后代表的东西,那可是天壤之别。 看来,是自己的那一首诗真是挠到了李世民的痒处了。 “弟子代表皇家学堂全体师生,叩谢陛下隆恩!” 仿佛害怕李世民反悔似的,魏叔玉连忙跪在地上,谢恩起来。 望着这一幕,一旁的卢玉山几人再也绷不住了,连忙跪了下来,用脑袋狠狠砸向地面,高呼道: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是啊!陛下,皇家二字乃是御用之物,那矿场学堂招收的多是些寻常百姓,难民子弟,若是冠以皇家二字,岂不是玷污了您一世英名吗?” 身为弘文馆的馆长,实际上,谢恒心里一直是有着极高的优越感的。 毕竟相较于国子监,弘文馆招收的学生身份更加高贵一些。 甚至里面不乏天潢贵胄,龙子龙孙。 所以,若是魏叔玉这边的学堂真的改名皇家学堂之后,首当其冲的便是他弘文馆。 听着下面的哭诉,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得冷淡起来了。 “诸位爱卿今日过来,不是为了双方学生打架的事情吗?怎么这会,又操心上了学堂改名的事情? 难道说,朕贵为一国之君,连给一个学堂改名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这……” 感受到李世民话里话外的怒意,卢玉山等人只觉得压力山大。 可是若是让学堂真改了名字,那他们国子监,弘文馆与魏叔玉这边的争斗,便宣告着彻底失败。 一想到这些,卢玉山硬着头皮说道: “陛下,此事绝非更改一个名字那么简单!若是陛下一意孤行,怕是要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啊! 臣等万死不足惜,只求陛下三思啊!” 随着卢玉山话音刚落,整个大殿上的气氛一下紧张到了极点。 龙椅上,李世民的眼睑已经垂了下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呵……又是天下士子……” 第三百二十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听到这个词语,李世民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波澜了。 若是在这次科考之前,或许李世民还觉得天下士子之心确实比较重要。 可是在这次科考之后,在见识了那些长安城里面的富贵人家,赶着马车去给魏叔玉学堂那边送银子之后,李世民对于所谓的士子之心,就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在以前闲暇的日子里面,他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出来,也就是他还可以和魏叔玉聊天打屁的时候,两人曾经讨论过一个话题。 当时,李世民有感而发,说了一句得“得民心者得天下”。 而魏叔玉则是一脸黑线得看了他一眼,随口就来了一句“错!明明是得天下者得民心”。 为此,两人还争辩了许久。 后来又因为蝗灾的事情,不了了之了。 可现在想起来,李世民却越发觉得魏叔玉说的有一些道理了。 因为从这一次科考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这些朴素的学子,或者说老百姓,心中的愿望其实一直是朴素的。 那便是谁赢了,他们帮谁。 谁能给他们实际的好处,他们就支持谁。 所以回过头来,魏叔玉当初的那句戏言,或许有一些离经叛道的地方,却又有几分道理。 只要往后自己给了那些天下的普通人,更多的机会,李世民才不相信会有什么寒了天下士子之心的屁事。 呵呵,我看是寒了尔等五姓七望士族之心吧? 李世民脸上一阵冷笑,却并没有开口。 因为自己即便心中这么想,却不能真的把窗户纸给挑破了。 否则,那可就真的要与士族们在此刻撕破脸了。 眼下,他并没有做好与士族摊牌的准备。 李世民不说话,不代表没有人替他说话。 在得到了天大的好处之后,魏叔玉早已经杀红了眼,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把这个“皇家学堂”的招牌给拿下来。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学区房的价格才可以继续拉高。 那些掏银子的人家才会觉得自己的投资真的有价值。 情绪价值这种东西自然是需要照顾到的。 “陛下!弟子有话说!” 魏叔玉整了整衣冠,然后站了出来。 “哦?魏县子胆子倒是不小?难道你就不怕天下士子的口水淹死你吗?” 李世民嘴角带着笑容,在一旁打趣道。 “天下士子?” 魏叔玉咧嘴一笑,看着卢玉山那边,走了过来。 “天下士子是玻璃心吗?怎么今日寒了心?明日又寒了心?这么喜欢寒心,我看还不如去看看大夫得了?” 魏叔玉满脸的嬉笑,旋即话锋一转道: “还是说,卢祭酒你们想要用天下士子当借口,来要挟陛下就范?要说胆量嘛,我看卢祭酒的胆量很大嘛!” “你……你胡说!老夫……老夫怎会有这个意思!魏叔玉,你如此做派,难道是想与天下士子为敌吗!” 卢玉山被魏叔玉三言两语地就搞破防了,脸色气得涨红道。 岂料魏叔玉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看向了李世民,一脸无辜道: “陛下你看他,他又急了……” “咳咳……” 李世民被这一幕差点给逗笑了,强忍着笑意,咳嗽道: “魏县子,殿前不可嬉笑,你有什么话就说,别阴阳怪气,拐弯抹角的,卢大人好歹是你的前辈,多少尊重些吧。” 李世民让魏叔玉尊重一些,可语气却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 毕竟这一回,卢玉山已经不要脸到拿天下士子来要挟李世民的地步。 李世民可不打算惯着他。 “是是是,恩师教训的是,只是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卢祭酒解惑才是!” 魏叔玉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卢玉山,问道: “不知卢祭酒可否告诉我,这天下是读书人多呢,还是不读书的人多?” 闻言,卢玉山不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原本他还以为魏叔玉要出什么难题故意刁难他呢,没想到居然是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 “魏县子何必明知故问,这天下必然是尚未读过圣人之道的愚民百姓占绝大多数,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我们读书人去教化引导,使他们不要堕落从而走上正途。” 卢玉山这番话回答的极为自信,他这边说完,谢恒以及五姓七望的家主们也在一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听到这些话,魏叔玉的神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那么,劳烦卢祭酒告诉我,圣人曾说,这天下,什么为贵,什么为轻?” “依老夫看,魏县子平日里还是多读些书吧,否则也不会问出此等白目的问题……” 这一回,卢玉山倒是没有开口,反倒是一旁的谢恒有些按耐不住了,直接站了出来,显摆道: “这天下谁不知道,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听到这话,魏叔玉连连点头,笑道: “好!说的太好了!那么,我想请问两位,方才你们所说的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算不算我大唐的子民呢?” “这……” 卢祭酒和谢恒两人面面相觑,顿时语塞了。 他们隐约觉察出魏叔玉的话里面似乎有些问题,因此并不敢立刻回答。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吗?方才两位不是还一副挥斥方遒的模样,这一会怎么蔫了?” 魏叔玉睁大着眼睛,一脸揶揄道。 这时,一旁的李世民也开口说道: “两位卿家学识渊博,想来断然不会被这小子一句话给问倒了吧?” “自然不会!” 眼见李世民这么说,卢玉山哪里还能忍得住,他看向魏叔玉,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这些百姓虽未读书识字,然而他们遵纪守法,耕田奋战,自然是我大唐的子民……” “好!要得就是你这句话!” 卢玉山话音刚落,魏叔玉便一声叫好,然后朝那边比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两位大人口口声声说我那学堂是难民百姓的学堂,不如你们几位的法眼,甚至不配冠以‘皇家’的名号,我想问问两位,莫非只担心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就不怕寒了天下子民之心吗!” 魏叔玉说到这里,才图穷匕见。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随着他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寂静。 只剩下卢玉山与谢恒几人沉重的喘息声。 “糟了!被将军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倔强 “你们就不怕寒了天下子民之心吗!” 魏叔玉的声音在大殿上空回响着,久久不能离去。 卢玉山,谢恒等人低着头,无言以对,冷汗早已浸湿了几人的后背。 道德绑架,携天下大势来与朝廷对抗,这本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却不曾想到,今日竟然被一个黄口小儿依样画葫芦用在了他们身上。 一时间,卢玉山几人只觉得气抖冷,脸上俱是一副羞怒之意。 “诸位爱卿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龙椅上,李世民轻轻敲打着案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该啊! 你们几个老东西也有今日! 老是用天下士子想要堵住朕的嘴巴,这下好了,嘴巴被别人堵住了吧? 朕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卢玉山硬着头皮,看向李世民苦笑道: “回禀陛下,老臣等一心做学问,不善言辞,魏县子言语犀利,臣等自愧不如……” 卢玉山先是服了一个软,然后接着说道: “然则说到天下子民之心……老臣还是有话说的,毕竟这天下乃是陛下之天下,同样也是士大夫之天下,陛下就好比这棵大树的根部,士大夫则是如同这棵大树的躯干,没有了根部,躯干自然无法依存,没有了躯干,大树也无法张扬成势,吸收天地间的养分,以此推之,这树根与树干本就是互相依存的关系……” 说到这里,卢玉山话锋一转,淡淡瞥了魏叔玉一眼,道: “至于这树叶嘛……虽说数量上确实不少,可春生秋落,也没见这大树有什么损伤,为了些许树叶,去除掉枝干,老臣觉得这是一个极为不妥的决定,不知陛下觉得如何呢?” 卢玉山先是服软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将球又抛回到李世民的手里。 老头子说完之后,还一脸傲然地看了魏叔玉一眼,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得之意。 魏叔玉眉头微蹙,心下对这位深耕国子监十来年的老祭酒有了新的认识。 这老头子坏得很啊! 看似是在对李世民扯什么树根,树叶的事情,实际上讲的却是国君要与士大夫共天下的现实场景。 作为皇帝,你李世民自然可以说什么“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之类的漂亮话。 但同样作为皇帝,你也得牢牢记得,这天下虽说姓李,却不是你们李家的,而是天下士大夫家里的。 李家作为皇族,当一个大股东,士大夫或许还没有什么意见,可想要撇开士大夫,吃独食,那可就有些痴心妄想了。 果然,李世民在听到卢玉山的话之后,脸色一下子沉重下来。 他自然明白这世间的规则是怎么运行的。 真要和这些士大夫门阀闹僵了,那下场怕是不会太好。 毕竟他那位表哥隋炀帝的尸骨还未寒呢。 “好了,学堂名字的事情,朕看还是从长计议吧,毕竟朝廷已经有了国子监与弘文馆,若是再出一个‘皇家学堂’,确实容易让世人迷惑,魏县子,你说呢?” 李世民叹了口气,看向自己这位弟子语重心长道。 眼见李世民都这么说了,魏叔玉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点了点头,道: “陛下说的是,一切听凭恩师安排。” 眼看魏叔玉并没有胡搅蛮缠,李世民心中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原本这一次叫你进来,是想说你们学堂被砸之事,却不想生出了如此波澜,罢了,说说看,你想要些什么赔偿吧,想来卢祭酒这边也是乐意补偿一二的,对吧,卢爱卿?” 眼见无法满足弟子的心愿,李世民便想着从卢玉山这边找补回来。 而作为老油条的卢玉山又岂能不明白李世民的意思。 毕竟皇帝已经做出了让步,“皇家学堂”的事情也已经被叫停了。 这个时候要是再不知好歹,可就显得有些不懂事了。 于是乎,卢玉山以及谢恒几人也是纷纷点头道: “陛下说的是,对于矿场学堂那边的损失,臣等愿意双倍……不……三倍赔偿,不知魏县子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卢玉山笑呵呵看着魏叔玉,心里只觉得痛快极了。 这一次过来,他们可以算是大胜而归。 不但解决了王仲德打砸矿场学堂的恶劣影响,而且还阻止了对方鱼跃龙门,进阶为皇家学堂的威胁。 可谓是一箭双雕了。 至于说那些许的补偿,对于他们这些门阀世家来说,也就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了。 卢玉山看着魏叔玉,脸上尽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正当他以为事情到此就要落下帷幕的时候,却见魏叔玉摇了摇头,一脸平淡道: “回禀陛下,几位大人的好意,弟子心领了,只是正如弟子之前所说,我的学生若是挨打了,只怪他们技不如人,赔偿什么的,就算了吧,自己的仇,当然要靠自己报,若是打不过别人就跑来告状,弟子依然觉得,这样的人不配做我大唐男儿!” “嗯?” 听到魏叔玉的话,李世民脸上不禁感到一丝意外。 他完全没有想到,魏叔玉竟然如此倔强。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依然不肯妥协。 “或许这小家伙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吧……” 李世民心中叹了口气,也是有些无奈。 谁料看到魏叔玉这边不肯接受赔罪,谢恒以及五姓七望的家主们却是一个个嘚瑟了起来。 “好!魏县子说得好!若是被打了,便要哭爹喊娘回家告状,这样的人确实不配做我大唐男儿!” 谢恒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然后猛地一拍胸口,朝着李世民表示道: “陛下,别的不说,若是我弘文馆的学生被人打了,微臣也绝对不会找人家麻烦,魏县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是技不如人嘛,菜就多练,对吧!” 谢恒说完,五姓七望的家主们也纷纷点头应和道: “对对对!我等家族弟子若是在外面被人打了,臣等也绝不会包庇他们,输了本事,丢了脸,自然是要靠自己打回去的,好叫魏县子知道,这大唐男儿不只他一家,我们五姓七望也不是吃素的!” 等所有人说完,卢玉山终于也站了出来。 “回禀陛下,国子监同理!” 在他们看来,区区一个乡村学堂,贱民之后,打了就打了,难道还能反了天不成? 漂亮话谁不会说! 他们还不相信了,那群泥腿子真敢找这些达官贵人家子弟的麻烦? 眼见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李世民也是一副头疼的模样。 原本他是希望两边关系不要闹得太僵,可在魏叔玉以及双方如此表态之后,李世民知道自己再说任何话,都是徒劳的了。 “罢了,既如此,你们便退下吧,学堂毕竟是做学问的地方,朕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李世民摆了摆手,再稍微敲打了一下,便想让双方离开。 就在这时,却见一个内侍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啊!国子监和弘文馆,被人砸了个稀烂啊!” “什么!” 听到这话,李世民猛然站了起来,脸上惊疑不定。 一旁的卢玉山,更是双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现场之中,唯独魏叔玉一脸淡定地站在那里,悠哉悠哉地挖着鼻孔。 他手指轻轻一弹,一颗鼻屎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弘文馆馆主谢恒的脑袋上,对方脸色惨白,哪里还能关注到这边的情况。 谢恒面色难看地愣在原地,嘴里只剩下不住地念叨着: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追究 “胡闹!” 这个时候,回过神来的李世民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起来。 国子监和弘文馆代表的可是大唐官方最高级的学府,同样也是大唐的脸面。 这样的地方,被人说砸就砸了,而且还被砸了个稀烂,这要是传出去,那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李世民看向那内侍,脸色阴沉道: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来国子监与弘文馆惹事?” “啊……这……” 内侍闻言,心神不由为之一震,他偷偷朝魏叔玉那边看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要怪只能怪平日里魏叔玉和这些内侍太监们关系太好,每次进宫的时候,不是送人家一点好吃的点心,就是扔几个金豆子。 久而久之,积攒下来了大把的人缘。 这一幕,恰好又被李世民给逮了个正着。 “朕问你话呢,你看他是做什么!难道这事情还与他有关系不成?” 眼见到了这一步,那内侍也不敢隐瞒了,只好实话实说道: “回禀陛下,打人闹事的,正是新科探花裴行俭以及矿场学堂的一干人等……” “啥?” 听到这话,李世民直接愣住了。 他看向下面的魏叔玉,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卢玉山等人,一下子被弄得有些不会了。 不是说那王家子弟王仲德带人打砸了矿场学堂吗? 怎么不到一会的时间,反倒是国子监和弘文馆被人家砸了个稀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臭小子,你还在那边装什么傻呢!还不快点给朕从实招来!” 看到魏叔玉那一脸淡定的模样,李世民便气不打一处来。 “招?恩师让弟子招什么?弟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魏叔玉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模样。 然而,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谢恒直接就跳了出来。 “魏叔玉,你小子装什么傻,那裴行俭原本就是你魏家门下,要是没有得到你的授意,他哪里来的胆子,敢带人攻击国子监还有弘文馆! 这件事情,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等就和你没完!” 谢恒涨红着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奇耻大辱啊! 他们一大群在这里和人家扯淡大半天,却不知道人家早就已经派人偷家了。 想到之前他们慷慨激昂说的那些话,此刻,谢恒等人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大傻逼。 谢恒说完,卢玉山等人也是怒目相视地看着魏叔玉,却见对方深深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我说谢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吧!动不动就说是我授意,怎么,莫非王仲德带人来砸我们学堂也是我授意的不成? 谢大人教书育人的本事如何,小子我是不知道的,不过这给人扣帽子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怎么,莫非大人家里是开帽子铺的?” “你……” 谢恒被魏叔玉一顿输出,直接怼得哑口无言。 然而,魏叔玉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对方,继续说道: “还有卢祭酒以及各位大人们,若是小子没有记错的话,方才诸位可都是在陛下面前承诺过的,不管各家子弟如何被揍,只要是光明正大的较量,那就各凭本事,绝不找家长,对吧? 都说君前无戏言,我想诸位也都不会抱着戏弄陛下的心思吧?” “这……”卢玉山闻言,刚才还想说的一肚子的话,全又憋了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一旁吃瓜看戏的李世民倒是彻底看明白了。 难怪之前让魏叔玉这小子过来的时候,这小子打死都不愿意接受卢玉山等人的赔礼道歉,还扯出什么大唐男儿当有血性,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不用说,李世民也能想到,这带人打砸国子监和弘文馆定然也是魏叔玉出的主意。 这小子,真特么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啊! 听说那王仲德不过是带人砸烂了几张板凳,打伤了一个学生,可这魏叔玉反手就派人冲了国子监和弘文馆。 这有仇必报的性子,倒真是挺符合李世民的胃口的。 “陛下!” 这时,五姓七望的家主们突然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就算之前卢祭酒与谢馆主说过,不再追究打人的事情,可国子监与弘文馆毕竟是朝廷的地方,先不说您当年为了修建这两个地方花了多少心血,就说里面收藏的那些古籍藏书,可都是得来不易的孤本,魏县子的人如此肆意破坏,若是没一个交待的话,如何堵的住悠悠众口呢?” 那崔家的家主讲完话之后,其他家的家主也纷纷附和。 角落里,马周听到这话不由也皱起了眉头。 “哎呀,恩公这下可不好办了啊!” 打人的事情,虽说也有争议,可毕竟之前两边都在陛下面前表态过,不予追究,便还能糊弄的过去。 可这打砸文物,建筑的事情,却远比打人要严重的多。 年轻人打架是什么模样的,马周可是太清楚了。 在长安城里面,每年因为打架决斗,死掉的年轻人不知有多少。 若是双方真杀红眼了,万一要是点起火来,一把烧掉国子监都说不定呢。 果然,崔家家主说完,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作为一国之君,有些事情可以玩笑,有些事情,却万万开不得玩笑。 国子监与弘文馆要真的被那些学生弄得乌七八糟,那大唐怕是要被那些在长安的各国使节给笑话死了。 “魏县子,这事情你怎么看?” 李世民看向魏叔玉,表情无悲无喜。 心中则早已开始替自己这位弟子想着后手,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便只能赔钱了事了。 好在最近学区房这小子赚了一大笔,钱应该是能拿得出来的吧。 “恩师此言何意啊?” 魏叔玉睁大着眼睛,一副迷茫的模样。 “装!继续装!” 一旁,卢玉山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声冷哼道: “魏县子何必明知故问!那国子监与弘文馆都被你那学生给砸了个稀烂,怎么,打人的事情不能追究?毁坏朝廷官衙的事情,也不能追究了吗?”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佛争一炷香 卢玉山与谢恒这边说完,五姓七望那边的几人仿佛终于抓到了魏叔玉这边的把柄,一下子就变得趾高气扬了起来。 李世民有些责怪地看着自己的弟子,心想说,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小子还在这里闹腾什么。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赶紧想办法平息事端吗? 岂料,魏叔玉在听完那边的质问之后,直接就是置若罔闻,两手一摊道: “诸位想要追究?行啊,那就不妨说出来,我那些学生都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把名单列出来,该赔的,我照单全收如何?” “这还用我们说吗!你自己去问问他,没听人家都说了,砸了个稀烂嘛,稀烂是啥意思,我想魏县子应当是知道的吧!” 卢玉山指了指从外面跑来报信的那个内侍,一脸冷笑道。 眼见事态的发展对魏叔玉越来越不利,李世民这个时候也跳出来打圆场道: “依朕看,魏县子现在这知错能改的态度就蛮不错的嘛!年轻人总是有些热血上头的情况,诸位爱卿都年轻过,想来也是能感同身受的,只要能赔钱了事,别的事情咱们可以从长计议嘛……” 说着,李世民看向了那个内侍,有些担心地问道: “说说吧,如今国子监与那弘文馆到底怎么样了?还……好吧?” 实际上,李世民差点就想问这两个地方,还在不在了,只是碍于魏叔玉的面子,没好意思问。 那内侍听到这话,微微愣了愣神。 看到这一幕,卢玉山只当是内侍想替魏叔玉打掩护,便步步紧逼道: “小力士,陛下当面,你可要实话实说哦,否则,老夫必然要参你个欺君之罪!” “啊……” 听到卢玉山的话,小内侍直接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只是脸上的神情越发迷茫起来。 “这……回禀陛下,国子监与弘文馆现在都还好好的啊……” “嗯?” 闻言,李世民脸色一变,沉声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你不是说,那两个地方已经被打的稀烂了吗? 这会又说它们都还好好的,莫非你是在戏弄大家吗?” 面对着李世民的威压,那小内侍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声音里面已经带了哭声。 “回禀陛下,小奴说的句句属实啊!国子监与弘文馆现在都好着呢,不但没有什么损伤,就连经久失修的一处凉亭,都被人修好了……” 小内侍一边回忆,一边战战兢兢地描述着自己见到的内容。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旁的谢恒便已经跳了出来。 “混账!” 谢恒一把年纪了,这个时候却像是一个少年人似的,一把揪住那个小内侍的衣领,气冲冲说道: “刚才你还言之凿凿地说我们两家的学馆被人砸了稀烂,这会又说什么完整无损的鬼话,你把别人都当傻子吗!” 说着,谢恒冲着李世民“啪”地一声,就跪了下来。 “陛下,老臣请治此人欺君之罪!陛下,你可要为我等做主啊!” 到底是老油条啊! 关键时候,演技还都是在线的。 谢恒这边膝盖刚一落地,眼泪便已经唰唰地流了下来。 那边卢玉山以及五姓七望的家主们,一个个顺势也跪了下来。 口口声声,让李世民为他们讨回公道。 望着眼前的一幕,李世民是真的怒了。 他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呵斥道: “该死的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在这里故弄玄虚,朕最后再问你一遍,国子监与弘文馆现在到底如何了! 还有,你之前所说的那稀烂,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李世民龙颜大怒,那小内侍仍是一头雾水地说道: “陛下,小奴真的没有说假话啊!那国子监以及弘文馆真的完好无损啊! 矿场学堂那些学生来到那两处地方之后,见人便打,可是对于两处地方的建筑,藏书,物品,却是秋毫无犯……对了,他们进来的时候,嘴巴里还一直喊着口号,说是‘弘扬圣人文化,发扬圣人品质,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静! 无比安静! 小内侍说完话的几分钟里,大殿里面的所有人仿佛被使了什么法术一般,全都没有发声。 上到李世民,下到卢玉山,谢恒以及五姓七望的家主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只因为这小内侍所言之事,太过于迷幻了。 打人的事情,他们可见的太多了。 甚至在他们年少的时候,这种拉帮结派,打群架的事情几乎没少干。 可是大家打到这个份上,就连圣人都给抬出来了,简直让人闻所未闻。 不得不说,那句口号喊得还挺贴切的。 原话是““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意思说白了就是遇到事情了,别老想着忍让啊,宽容什么的。 被人欺负了,就直接给干回去,决不能当孙子,这就是圣人的教诲。 打架打到这个份上,李世民对于这件事情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太“雅”了。 雅的里面,又带着一丝匪气。 他看向那个小内侍,有些不解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为何又要说那稀烂之事,明明什么都好着呢,怎么就稀烂了啊!” 李世民的话,瞬间也让卢玉山几人抬起了脑袋。 他们此时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心中似有一团怒火,没有得到发泄。 只是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他们必须知道,那个所谓的“稀烂”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到所有人看着自己,小内侍顿时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这句话我也是在路上,听别人谈起的,他们说,你看这矿场学堂的学生们,把两所学府上下齐齐打了一遍,威风是威风了,可是这还不够,人家这是要杀人诛心呢!” 小内侍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 “小奴就顺嘴问了一句,什么叫做杀人诛心?那人便在一旁给小奴解释道,之前科举一战,国子监与弘文馆已然输得一败涂地,现在两方打架,又被人家洗了家,文的打不过,武的也干不过……那人说,你看着吧,从今日起,这长安城上下只会以成为矿场学堂的弟子为荣,至于那两所学堂,别看全须全尾,实际上,两家的名声早已经被人家砸了稀烂!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从今晚后,这两所学堂,完蛋喽……” 第三百二十四章 阳谋无解 大殿上,小内侍旁若无人的说着,说到最后觉得自己越说,反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他这边说得的绘声绘色,卢玉山与谢恒那边却是只觉得一阵恶寒袭来,整个人都开始抖了起来。 相较于谢恒,卢玉山毕竟是上了年纪,在经历了这么久的打击之后,身体再也绷不住了,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接着便两眼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谢恒虽然没有同样昏倒,但实际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早已面无血色,惨白的像一张白纸似的。 在崔家家主的搀扶下,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尤其当这个真相,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时,那种当头棒喝的感觉,会让人直接发疯。 闹来闹去,原来稀烂的不是他们的学堂,而是比学堂建筑,桌椅那些更为珍贵的名声与口碑! 什么叫做釜底抽薪! 什么叫做直捣黄龙! “你们五姓七望这些家族里的子弟难道一个个都是些傻子吗! 就算你们技不如人,打不过别人,那栽赃陷害,浑水摸鱼的本事总有一些吧! 就不敢一把火把国子监和弘文馆给点了? 就硬生生地被人家从头到脚地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想到这里,谢恒怒从心中起,直接挣脱开来五姓七望家主们的搀扶,目光死死蹬着那一边的魏叔玉,咬牙切齿道: “你小子老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莫非如此的话,你又怎么在这里扯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的事情’! 你……你好狠毒的心啊!” 听到谢恒的话,魏叔玉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依旧抠着鼻子说道: “谢大人说这话可就昧着良心了,要不是你们非要找我过来,说什么给我赔罪,这会说不定我已经赶到国子监去拦下那帮小子了,说到底,打架这种事情,本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也就是我那帮弟子运气好,凑巧打赢了而已,要是打输了,那么这会被砸得稀烂的怕就是我那学堂了吧?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卢祭酒与谢大人您,还会不会如此痛心疾首?” 魏叔玉看了眼龙椅上的李世民,看到李世民仍是一副错愕的表情,显然被这件事情给惊到了,便不再开口,只是安静地站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既然自己已经在现实层面取得了胜利,要是在面子上再去对方,就显得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即便是李世民是自己的恩师,也会难免败了好感。 果然,见魏叔玉不再说话,李世民皱着的眉头不禁舒展了几分。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在角落里的马周终于有了上场的机会。 “陛下,现在当务之急,乃是派医官去国子监与弘文馆救治伤者为重啊,毕竟不管是哪边的学生,都是我大唐的栋梁之才,要是就这么落下残疾,岂不可惜?” 听到马周的话,李世民这才点了点头,道: “爱卿言之有理,先派人去救治伤员吧……至于这打架的事情……” 说到这里,李世民看了眼气到昏死过去的卢玉山,以及有些陷入癫狂的谢恒等人,叹气道: “打架的事情,虽然事出有因,但闹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是有些过分,这医药费便由魏县子出吧,魏县子,你可有什么意见?” “啊?只出点医药费就可以了?” 听到李世民的话,魏叔玉也不禁愣了愣神。 毕竟这一次,裴行俭那小子可是闹了不小的麻烦。 甚至有一度,魏叔玉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现在好了,如果只是付点医药费,绝对算得上是轻拿轻放了。 魏叔玉当即对着李世民便是拜了下来。 到底是自己的老恩师啊,关键时候还是很向着自己这个弟子的。 “怎么,莫非你还不愿意?” 看到魏叔玉半天不说话,李世民脸色稍显不悦。 “愿意!简直太愿意了!陛下放心,弟子不但愿意承担所有伤员的医药费,而且还会亲自上门探视慰问,以表心意!”魏叔玉喜滋滋地说道。 “如此甚好!”李世民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他对魏叔玉的了解,能出医药费已经算是让这只铁公出了血,怎么这小子还假模假式地说要去探视病号? 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马周目光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意味,嘴角的笑意快要有些抑制不住了。 他自然是看懂了自己这位恩公的手段。 只怕到时候,探病慰问是假,打着这个幌子,去招揽人心才是真的吧。 说到底,能被当成炮灰推上前线的那些子弟,大多数只不过是依附在五姓七望家族周边的外围成员。 甚至有许多连姓氏都是外姓。 他们跟在五姓七望这边,说白了,只是希望利用这边的资源,奔个前途而已。 人心都是肉做的,相信谁的父母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当成挡箭牌,随意丢弃。 这个时候,作为大唐声名鹊起,实际上已经隐隐有第一学宫势头的负责人出马。 又是上门送医药费,又是上门嘘寒问暖。 换位思考一下,怎么可能不感动啊! 要是能趁这个机会再和魏叔玉攀上交情,说不定下一届恩科上榜的名单里面,也会有自己的儿子! 试问整个长安城,又有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 最最关键的是,这一次自己这位恩公,玩的可是阳谋,完全无解。 看来这一次,国子监和弘文馆是压根没有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马周说完话,便回到自己角落里的桌案旁,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他能看得出来,谢恒与那五姓七望之家的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任凭他们如何绞尽脑汁,依然没有丝毫头绪。 毕竟眼下对于他们而言,魏叔玉拉拢学生的时期,只能算是细枝末节。 最重要的是,经此一役,如何挽救国子监与弘文馆那岌岌可危的名声! 就在这时,昏死过去的卢玉山,渐渐苏醒了过来。 可在知道了李世民的安排之后,整个人再度陷入了昏迷当中。 而一旁的谢恒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眼见大势已去,竟然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 “完了……全完了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期待着 这一场对峙,来得快,去的也快。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原本吵得面红耳赤的两拨人,居然会因为小内侍汇报回来的东西,变得戛然而止。 为了保留国子监以及弘文馆最后的脸面,李世民还是派人专门将这波人用车给拉了回去。 几人走后,大殿里面,只剩下李世民,马周以及魏叔玉三个人。 “这下子你满意了?好好的两个大儒,就被你这样活活给气病了? 这样说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朕教唆你干的一样!” 李世民脸色虽然不好看,可是语气上听起来却是一副得意的模样。 魏叔玉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位恩师的脾气,连忙在一旁说道: “对对对,恩师教训的是,只是这一次,要不是他们逼人太甚,您那些徒子徒孙们也不会杀红眼,打上门去。 下一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情……弟子……弟子还让他们这么干!” “你……” 闻言,李世民一愣,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原本就是他们设计你在先,现在你还了回去,到底也算是有理有据,况且你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这一点还是蛮让朕高兴的……” 私下里没了外人,李世民也难得说了句心里话。 事实上,对于卢玉山以及谢恒这样出身的人,李世民使用起来,也是颇为麻烦。 一边需要利用他们两人的名声与威望,好好把天下有才之人都给聚集过来,另外一边呢,又得提防着,这两个人借此机会,给朝堂上搀沙子,随意安排五姓七望的人,出来做官。 现在,魏叔玉能一举打压两边的气势,便让李世民有了第三种选择。 毕竟,之前矿场学堂那边买卖学区房的盛况,李世民可是去见识过的。 那里的人气可是要比国子监与弘文馆高上太多了。 虽说早些年因为门荫的缘故,京城里面许多王公大臣们的子弟早已经在国子监与弘文馆就读了。 能来矿场学堂这边的人,无论是份量还是品级,都不能与那边相提并论。 可在回宫之后,李世民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就是经过隋末的战乱之后,大唐到了贞观一朝,已经有了极大的发展。 无论是老百姓的日子,还是官员们的待遇,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简单一句话,就是有钱人变多了。 而当人们有了钱的第一件事,除了满足日常的衣食住行之外,最看重的便是教育问题了。 因为在大唐,虽然以武立国,但随着日子的发展,人们也都渐渐接受了一个共同的认知。 那便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尤其在李世民开了恩科之后,但凡家里财力能够支持的,一般人家都愿意让孩子去读书开蒙。 以前的教育,只属于大唐顶级权贵层才有这个资格。 人们常说,恩出于上,其实这个“上”是很容易被忽视的。 在绝大多数功勋子弟眼中,这个“上”或许并不是自己这位皇帝。 而是他们祖上那积累的军功以及百年世家,留下来的底蕴。 门荫也好,入仕也好,说白了,不过是皇帝拿来拉拢他们的手段。 两者之间,更像是一场交易,所以也就更谈不上什么恩情了。 可随着魏叔玉的矿场学堂的出现,让李世民意识到,人才的选拔似乎可以往下够一够了。 以眼下的条件,虽说还不能做到人人有书读的地步,但即便是稍稍将条件放宽,李世民就发现可用之才便以数倍,甚至于数十倍的涌现出来。 比如说那皇榜前十名中,出自白身的那几个孩子。 又比如这一次学堂反击战里面,出尽风头的金科探花,裴行俭。 这些人能够脱颖而出,完全靠的是自己,相较于那些功勋子弟来说,这些人对自己的拥护以及忠诚可是高上太多了。 如果说在之前,李世民还没有倾向拔高魏叔玉那学堂地位的意思,可经此一事之后,位于盩厔郊外那座小小的学堂在李世民心中的份量可就一下子变得重要起来。 “恩师,那……皇家学堂的事情……” 眼见李世民心情不错,魏叔玉不禁想旧事重提,看看能不能早点把这个名分给定下来。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有了“皇家学堂”这个名堂,后面许多事情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此事……” 听到魏叔玉的话,李世民心中也是有些意动。 可是一想到卢玉山与谢恒已经为了此事,已经病倒。 这个时候,如果再刺激他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又要让人拿住把柄。 到了山大士族那些人嘴里,怕是连自己逼死他们的话,都能说出来。 “只是再议吧,你把这边的善后处理好,便赶紧去军营那边报道吧,那边可是给朕上了好几道,说你无故缺勤,嘿,这要是放在战士,你小子的屁股,怕是已经开花了……” 李世民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先缓一缓。 “噢……” 眼见没有达成愿望,魏叔玉也是拖着长长的尾音。 “那恩师多多保重,弟子告辞了……” 魏叔玉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便躬身退了出去。 魏叔玉离开之后,李世民朝角落里招了招手,将马周叫了过来。 “你觉得经过此番之后,国子监与弘文馆的名声真要如外面说的那样,稀烂了吗?” 马周沉吟片刻,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回禀陛下,此事怕是要真的变成现实了。” “哦?想不到马卿家竟然如此笃定?莫非就是因为那小子是你的恩主不成?”李世民带着调笑的语气,一脸诧异道。 听到这话,马周连连摇头。 他这才将魏叔玉打算借着探视生员之名,实际进行挑拨离间的计划说了出来。 在讲完之后,马周才说道: “若只是打架输了,无非回头找个由头,再找回场子便是了,可这一次,五姓七望怕是连自己的弟子也都要丢掉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往后此消彼长,咱们大唐百姓又都尚武,陛下您说,还有人愿意去那连一点血性都没有的国子监与弘文馆吗?” “原来如此!” 李世民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心中对魏叔玉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小子有勇有谋,倒是真的适合去军队历练一番,假以时日,若是能成为李靖那样的人物,那大唐的下一个百年自然会高枕无忧了。 还有那凌烟阁……那可真是好东西啊! “小子,朕现在倒是好奇这上面会不会有朝一日,也有你小子的名字了……你可莫叫朕失望啊……”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主动上门 魏叔玉出来的时候,薛仁贵早已经等在了皇宫门口。 见魏叔玉出来,薛仁贵连忙赶上前去,问道: “少主,现在咱们去哪里?要回府吗?” “回府?” 魏叔玉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 之前在大殿上,他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李世民的颜面,不想让这位恩师难做,现在出了宫,他自然是要和那卢玉山与谢恒,还有他们身后那五姓七望家族的人,再做过一场。 对于这种死缠烂打的人,魏叔玉深刻都明白,若是还不趁机彻底铲除的话,那以后谁知道这些人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他可没有心思与这群人,没完没了的较量下去。 “你去备马,咱们先不着急回家,先去王家逛一逛。” 魏叔玉说完话,便在一旁等候着,没过多久,就见薛仁贵将马匹牵了过来。 “王家?少主你确定不是去找王仲德那小子,而是去王家?” 将魏叔玉扶上马后,薛仁贵也翻身上马,一脸疑惑道。 毕竟,这王家也是五姓七望之一,虽说这些人内部有些矛盾,可这个时候,魏叔玉去王家怕是也没什么意义吧。 自己这位少主,总该不会是想着把王家也招揽过来吧? 薛仁贵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你小子想什么呢?谁说老子要招揽王家?” 魏叔玉拍了拍薛仁贵的脑袋,被这家伙给逗笑了。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眼下收入他麾下的人已经够多了。 要是连五姓七望的人都招揽到麾下,先不说李世民那边怎么想,就是其他人,恐怕多少都会以为他有不臣之心的嫌疑了。 而且,以他目前的能量,也没有办法将王家消化下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传承了几百年了,即便是与五姓七望彻底闹翻,也不是靠着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忽悠的对象。 这一点认知,魏叔玉还是有的。 不过虽然不能招揽,可若是利用五姓七望与王家的这一次矛盾做点事情,魏叔玉觉得还是可以的。 尤其当在朝堂上,从卢玉山,谢恒以及其他几位家主,堂而皇之,将王家丢出来背锅的那一刻开始,这一道裂痕,便注定无法弥补了。 再加上之前科考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几大家族已经对王家进行了第二次背叛。 只要抓住了这两点,魏叔玉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和王家家主,聊上许多话题的。 魏叔玉与薛仁贵,催动着马匹在长安大街上缓慢骑行。 现在是白天,大街上人来人往,想要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是不可能的了。 要真那样玩,还有可能没走几步,就要被官府请去喝茶了。 两人刚走到朝廷大臣们的住宅区,就被人给喊住了。 “处默他阿祖!留步,留步啊!” 听到这个古怪的称呼,魏叔玉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这时候,就算是不用脑子,他也能猜出来来人是谁。 整个长安里,恐怕也只有程咬金可以混不吝到这个地步了。 “原来是程叔父啊?怎么,有什么事吗?” 魏叔玉翻身下马,给程咬金行了一礼。 “哎呀……那啥……这不是听俺家处默说了那事嘛,俺没啥好说的,就是想起叔玉你行个方便嘛,以后若是遇到……那谁……你别和他一般计较……那孩子其实也挺可怜的……” 程咬金说话时搓着双手,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色,就好像田间地头上的老农,在托人给儿子求门亲事的模样。 魏叔玉愣了愣神,才终明白程咬金说的是什么意思。 “程叔父莫非是指单家那个小子……” “嘘!” 还没等魏叔玉说完,就见程咬金手掌已经捂了上来,神色极为紧张道: “贤侄,你可不敢胡说!那孩子现在处境可不怎么好,要是被人抓走了,说不定俺也要受不少牵连……其实你心里明白就好了,俺就是给你打个招呼,遇到那小子,要打要骂都随你,可只有一条,千万不要报官,不然,俺可就要遭殃了……” 听到程咬金的话,魏叔玉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一方面,他当然是佩服程咬金的义气与担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愿意替那单雄信之子兜底。 另外一方面,他也是有些不解。 既然那小子如此的不安分,让李绩带在身边不好吗? 干嘛非要在长安城里随便乱混。 真当衙门是你们家开的啊! “哎,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一开始我们也是打算送他在李绩军中的,毕竟那里相对封闭一些,也好管理,谁知道这小子刚入军营不久,便偷了李绩的虎符,说是要换点酒喝……这不,被李绩发现之后,直接绑了起来,打了二十军棍,直接把那小子给打怒了……” 提起这事,程咬金也是一脸头疼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那小子受刑之后,便要离开军营,说是自己出去闯荡一番,李绩说他当初可是和单雄信结了拜,说是答应要照看对方妻儿的,还在刑场上,割下了自己大腿上一块肉,说是以身许国,事难两全,无法与兄长同生共死,只能以此肉与单雄信同归尘土了……嗨……” 程咬金狠狠拍了一下大腿道: “李绩这老东西,不提这事还好,提了这事之后,那单家小子竟然直接拿起匕首,对着自己大腿就要刺了过去,还说自己要替父还债,从此之后,两人再也互不相欠了! 那李绩要看到了这个地步,自知再难留住这小子了,这才托人将他带到了俺这里……你也知道的,俺就是一个粗人,处默那小子都还没被俺教明白呢,哪里还教的了其他人,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程咬金说完这些,长长叹了口气,魏叔玉还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愁容。 从程咬金的描述里,不难看出,这个单雄信遗留下来的儿子,完完全全就像是一个被人宠坏的熊孩子一般。 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欠了他们单家一样。 眼见程咬金说着说着,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魏叔玉只好点了点头,答应道: “罢了,叔父放心,日后我遇到那家伙,不与他计较便是了……” “好!好!好!有贤侄你这句话,俺老程就放心了!” 听到魏叔玉答应,程咬金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立马勾肩搭背道: “那学区房的事情,俺听说了,干的真漂亮! 处默能有你这个兄弟,真的是他上辈子攒来的福气! 之前有些事情,是叔父做得不妥,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程咬金说这话,明显是为了之前多次让程处默过来试探魏叔玉表示歉意。 能让一个这样的人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当面道歉,已经很不容易了。 “叔父说这话就见外了,有道是养儿方知父母恩,说到底,您也是为了处默的前程,小侄明白。” 魏叔玉一番话说的很平静。 明白归明白,但是明白不能代表着理解。 人活一世,情分都是互相处出来的。 就如同他与程处默一般,兄弟两个要是闹矛盾了,大不了找个地方,打上一架,然后再喝上一顿酒,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可是与长孙无忌或者程咬金这种大人物交往,魏叔玉却时刻都保持着清醒。 因为他们这些千年的狐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为各种牵绊,把自己给卖出去。 这里面没有什么对错,只有的是立场与利益。 所以在魏叔玉说完这话之后,程咬金愣了一下,旋即也就释然了。 “也罢,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只要你明白,我们家处默是真的拿你当兄弟的便好!” 魏叔玉点了点头,一脸认真道: “这一点,请叔父放心,因为我也是一样拿处默当兄弟的。” 闻言,程咬金这才松了口气。 这边的事情说完,魏叔玉便顺带问了一下王家的地址。 当听说魏叔玉打算去王家登门拜访时,程咬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贤侄啊,咱做人可不兴赶尽杀绝啊,你们在学堂闹事的事情,俺听说了,你们能把那群腐儒揍趴下了,这一点没的说,你们都是这个!” 程咬金比了个拇指,然后压低声音道: “打架赢了就足够了啊!你这时候上门,这不是让那老王家难堪吗? 所谓打人不打脸,你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听到程咬金的话,魏叔玉对于这个人再次有了一个认识。 果然是职场老油条啊! 魏叔玉终于发现这程咬金能屹立三朝而不倒下的真正原因,从来不是什么劳苦功高,而是真特么会装糊涂啊! 而且从来不会得罪任何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这与他五大三粗的样貌完全不一样啊! “叔父放心,我来王家是来交朋友的,可不是故意闹事,小侄自有分寸……” “交朋友好啊!俺老程就喜欢和人交朋友,既然如此,你便去吧,回头军营那边,俺也已经打过了招呼,到时候你便与处默他们一起去吧。” 听得魏叔玉没打算闹事,程咬金便也不再阻拦,而是给魏叔玉让开了一条道。 “有劳叔父费心了……” 魏叔玉道了声谢,抱拳与程咬金告别。 眼看王家距离此处不远,便索性将马匹留在了程家门口,接着与薛仁贵两人徒步朝王家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两人转过一个拐角,就看到一个极为气派的宅子。 在宅子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 “王府……” 魏叔玉和薛仁贵来到了门口,给门房通报了一声。 没过多久,便听得“吱呀”一声,王府中门大开,一个面色冷俊的男人带着几个随从从里面走了出来。 魏叔玉认得那人,顿时拱手笑道: “王大人,别来无恙啊……” 王家家主表情显得有些冷漠,只是拱了拱手,道: “不知道魏县子来我王家,莫非是想看我王家的笑话不成? 怎么,打架打赢了还不满意,还要来我王家挑事?魏县子此番做法,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王家家主冷哼一声,接着挥了挥手,朝两边吩咐道: “老夫敬你也算个读书人,又是那学堂的山长,这才破例出来与你见上一面,既然见也见了,该说的话,那么便关门送客吧!” 说着,王家家主袖口一甩,便准备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却见魏叔玉笑道: “王大人何必如此心急呢,就算你真的不喜晚辈,至少也听听晚辈过来开的条件嘛,怎么,你们王家就真甘愿在那五姓七望里面,永远敬陪末座嘛?” “嗯?”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王家家主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只见他转身看着眼前的少年人,眉头微微皱起了来。 “魏县子,此言何意啊……”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后生可畏 身为王家的家主,王崇自从归顺大唐之后,现为二品文散官,光禄大夫之职。 早些年对于这个职位,王崇还闹过不小的意见。 就好比卢家和谢家来说,卢玉山乃是国子监的祭酒,谢恒又担任了弘文馆的馆主。 这才是天底下一等一清贵的存在。 可光禄大夫算个什么? 说是什么清流,不过也是一个噱头罢了,平常五姓七望的家主们聚在一起,就属他的官职最清闲,品级最低。 往日里,王崇都是念着五姓七望同气连枝,其他人富贵了,也就等于王家富贵了。 毕竟大家同属一个阵营,有的时候也没有必要去斤斤计较这些。 可是随着科举的事情以及此次国子监打砸的事件之后,王崇终于意识到,那些来源于往日里的玩笑话,似乎并不怎么好笑。 “王家主,你这人上进心也忒差点了,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王家考虑考虑吧,你看看王家子弟现在都堕落成什么样子了,连一个举荐信都求到老夫这里来了,我这边自然没有问题,咱们五姓七望毕竟手足兄弟嘛,可是你让别人怎么看? 王家真的要越来越没有声量了吗?” “老王啊,不是兄弟我说你,你好歹也算是你家之主了,怎么连一点银子都拿不出来,这一次咱们替沈老夫子过寿,可是用的五姓七望的名声,最关键的是,还是由你领头的,你可千万不能丢份啊!” “王大人,崔家和谢家希望你把这个月欠酒楼的账单了结一下,他们说是最近要进山悟道,什么?你说为什么要找您付钱?那还不是因为您在几个家主里面最好说话……哦,不是,最善解人意嘛……” 昔日里的玩笑话,一下子在耳边回荡着。 那时候的王崇确实是一副热心肠的模样,对于名利上的事情,他从来不去争夺,对于钱财上的事情,他都是一掷千金,只求朋友一场痛快。 可是痛快到了最后……似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冤大头,当成了傻子…… “哎……” 空气里,响起了一阵叹息声,王崇看了魏叔玉一眼,没有再言语说什么,而是转身朝门里走去。 见状,魏叔玉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来有戏啊!” 说着,便极为默契地跟在了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王家大门之后,王家的下人们原本是想把薛仁贵给拦在外面的。 却被薛仁贵狠狠瞪了一眼,那下人心下一颤,便不敢再去阻拦了。 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之后,王家的人这才偷偷摸摸地朝周围看了一眼,眼见无人跟随,这才缓缓地将大门关了起来。 斑驳的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语调说不出的滑稽,更像是一种带有嘲笑意味的古怪笑声。 迁入长安近二十多年的王家,今日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出身于五姓七望之外的客人。 王家的院子很大,房屋也不少,由此可见李世民对待五姓七望的这些人,还是很礼遇的。 几乎把长安城最好的一些位置,都给了这些老家伙。 一路上,不时看到王家的子弟看到王崇时,立刻站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在给他行礼,脸上满是敬畏的神色。 魏叔玉就这么跟在王崇的后面,穿过庭院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处比较幽静的地方。 魏叔玉起初还以为王崇把他到了类似于密室一样的地方。 毕竟这些大家族,家大业大,自然会有一两处隐秘的地方,讨论些不太合适让人听到的话题。 可当魏叔玉眼睛快要被里面弥漫出来的烟雾熏哭的时候,这才发现,这里哪是什么密室,分明是王家的祠堂啊! 魏叔玉站在门外朝里面看了一眼,嘴角不由一抽。 因为他已经清晰地看到了王家历代祖宗的牌位了。 “王家主,你确定咱们要在这里谈事情?”魏叔玉有些无语道。 王崇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等到两人进屋之后,王崇让人关上房门,并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之后,才换了另外一副表情。 “坐吧,坐吧,这边虽然是个古怪的地方,但却是一个隐藏秘密的绝佳之地。 话从口出,经由你我之耳,也就只有老天爷以及我王家历代祖宗知道了,希望魏县子你可莫要欺负鬼神啊……” 王崇一脸苦笑着,替魏叔玉倒了一杯茶水。 看着手里的那杯东西,魏叔玉却是连一点喝茶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将茶杯放下,开门见山道: “既然王大人允许晚辈进来一叙,就说明你对我在门口的提议有些兴趣,不知道,王大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 听到这话,王崇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你这少年人,还真是性急,怎么,条件都不开,就想让我们王家反水?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魏叔玉老神在在的在一旁,搀着袖子,看着脚下的蚂蚁,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有意思的事情,竟然看得极为入神。 看到这一幕,王崇不由皱起了眉头,心想道,难道说自己想错了? 这少年不是来和王家谈条件的? 不可能啊…… 要是这样的话,这小子何苦又多此一举,来王家这边呢? 除非他……有别的目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王崇犹如受到惊吓的猫咪一样,猛然间站了起来。 他目光震惊地看着魏叔玉,用手指指着对方,全身上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魏叔玉终于似是将那蚂蚁搬家的一幕观看完毕,完全不顾及礼仪地伸了一个懒腰,轻笑道: “怎么,王大人终于想明白了?” 听到魏叔玉的话,仿佛得到了印证一般,王崇顿时恼羞成怒道: “从你进我王家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你小子就已经开始算计了!你好厉害的手段啊! 只要老夫让你进了我王家的大门,哪怕你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逛了一圈,外面世人便都会认为我王家与你一定是达成了某个协议,你……你这是把我王家往绝路上推啊!” 这场谈判,从对方进门的那一刻,便已经结束了啊…… 未战先败,这让王崇心里极为不是滋味。 他深深看了眼前这个少年一眼,难怪小家伙可以把五姓七望那些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是真正的后生可畏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 王家所求 从一开始的时候,薛仁贵就一直跟在魏叔玉的身后,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才从王崇的话里话外,回过神来。 原来自家少主之所以引而不发,那是因为胜券在握了。 魏叔玉看着王崇,心中暗暗点头。 果然做到了家主这个级别的人物,没有一个是蠢人。 大家或许会因为一时的利益,而蒙蔽双眼,可对于事物最基本的判断还是在线的。 “既然王大人已然明白,那接下来的事情,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好好聊聊了?”魏叔玉笑道。 王崇只是看着魏叔玉,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也是叹了口气,苦笑起来。 “说实话,直到此刻老夫仍然觉得不那么真实,想老夫虚度了这几十载的岁月时光,竟让一个尚未立冠的小子给拿捏了……” 说罢,王崇有些感慨道: “也能怪王仲德那小子,为了你,不惜背叛整个氏族,是啊,如此人物,又有谁不愿追随呢? 小子,说实话,老夫和你说话,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你那清秀的外表,不过是一个假象而已,在你身体里,仿佛住着一个极为狡猾而且苍老的灵魂,这种感觉,真是奇了怪了……” “呃……” 听到这话,魏叔玉扯了扯嘴角,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不得不说,这位太原王氏的家主还真是厉害啊! 居然能看到这一层,毕竟这是魏叔玉来到大唐后,第一个察觉到这一点的人物。 在短暂的震惊后,魏叔玉也变得释然起来。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复杂。 只是他以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人前藏拙而已,要么插科打诨,要么装聋作哑,所以也都瞒混过去了。 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魏叔玉第一次与人正面交锋,毫不遮掩地展示了自己的手腕。 自然会让人大吃一惊。 魏叔玉笑了笑,对于王崇的疑惑,并没有多做什么解释。 他总不能去给对方说,实际上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吧? 对于你们这些高层的较量,后世历史上不过是一直在重复上演罢了。 有人的地方,终究会有矛盾,当然,随着时代发展,引起矛盾的原因当然各有不同,但是古今中外,解决矛盾所用的手段却并没有什么新意。 毫不夸张的说,一个春秋战国的斗争史,外加一本《三十六计》就可以囊括了。 眼见王崇已经清楚了自身的处境,魏叔玉也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既如此,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吧,这一次五姓七望去矿场学堂那边闹事,恕我直言,闹得还不够凶,影响还不够恶劣,准确来说,光靠王仲德那几个人,还不够看,所以我希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王大人可以接受王仲德那边的工作……” 原本王崇已经做了被魏叔玉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可是真当听到魏叔玉所开的条件,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你还觉得王仲德闹得不够?” 王崇嘴角一抽,看着眼前这个每每都不按套路出牌的年轻人,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魏叔玉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不够……” 按照他的计划,这一次闹事之后,除了让国子监和弘文馆声名扫地,从此一蹶不振外,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自己的矿场学堂至少得加上“皇家”两个名字。 说实话,自从科举考试分出胜负的那一刻开始,那两家的死活,早已经不关他的事情了。 可是矿场学堂,能不能从一个野路子,变成受到朝廷,乃至于皇室都认可的学堂,这一步极为关键。 所以自从宫里出来之后,魏叔玉第一时间便选择拜访王家。 既然五姓七望家的火,烧的还不够,那么他就准备再联络王家,再烧起一把活火来。 听到魏叔玉的话,王崇思考了片刻,迟疑道: “那你想让我们王家……怎么配合呢?” 魏叔玉笑了笑,将自己计划好的东西直接说了出来。 “当然是继续搞事了!当然,若是让你们王家再去做什么打砸抢的事情,那可就有点太假了,别的不说,就是陛下那一关怕是你就过不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何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明天之后,你便带着王家子弟,全部拜入我学堂门下如何?” “噗嗤……” 魏叔玉话还没有说完,那边一旁的薛仁贵却差点将茶水给喷了出来。 “不是吧,少主莫非在开什么玩笑?” 若说是让王家几个子弟来学堂就读,他倒还能理解。 毕竟王仲德他们就是走的这个路子。 可是让王崇带着整个王家拜入学堂门下,这可就有些听着像是痴人说梦了。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家即便落魄到了这个地步,那在大唐也还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 靠着少主这几句吓唬和忽悠,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就范?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惊掉了薛仁贵的眼睛。 只见王崇思考了片刻之后,竟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件事情,老夫可以考虑,如果需要的话,老夫还可以让内人那边的族人也加入到你的学堂之中来,毕竟她那边的家族,虽不如五姓七望这边的名头响亮,倒也有数百人……只是……” 说着,就看到王崇话锋一转道: “我若是同意了你的条件,你又能给我王家什么好处呢?” 王崇说完这句话,目光死死盯着魏叔玉,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夫知道魏县子弄出那什么学区房,当是发了不小的财,实不相瞒,我王家什么都没有,唯独钱财方面,倒还是够花的,所以魏县子若是想用金钱来买下我王家,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魏叔玉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王崇见魏叔玉不说话,只是以为魏叔玉被刁难住了,眼神里不由透过一抹得意,继续说道: “当然,我王家既然诚心和你合作,自然也从未想过要狮子大开口,实话实说,我们王家之所以同意加入你这边,自然也是有所求的……” 说着,只见王崇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 “我王家想要的,是你那应试培训之法……” 第三百二十九章 圣人 “应试培训之法?” 听到这个词语,魏叔玉微微一愣,旋即嘴角微微翘起。 “没错!” 王崇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一次,五姓七望这边之所以败得如此彻底,说到底,就是在科举一道上面技不如人。 虽说卢玉山,谢恒那些人,碍于面子,打死也不肯承认,可是王崇却早已经看出来了。 人家这绝对是有压箱底的绝招啊! 要不然,咋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就让矿场学堂的那帮学生,一个个跃过龙门,一飞冲天呢? 不管是论资质还是天赋,王崇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五姓七望这边的子弟,应该占据绝对的上风的。 可即便在这样的条件下,还是硬生生被人家打了个屁滚尿流。 不管他们暗地里腹诽多少句魏叔玉甚至于魏征的出身门第,可皇榜上的名单不会骗人。 人家学堂出来的学生,就是占据了这一次科举的半壁江山! 所以王崇已经想清楚了,想要从五姓七望里面杀出来,想要彻底一雪前耻,那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真正地拜魏叔玉为师,学习那应试培训指法。 唯有此途,才可以避免王家彻底沉沦下去。 所以在魏叔玉提起了条件之后,王崇连想都没想,直接将自己最大的心愿说了出来。 当然,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 他也没想着魏叔玉那么慷慨,真的能把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 可即便传授一点,不奢望那犹如状元,榜眼,探花那前三甲,只要那在皇榜上面,多出几个王家子弟的名字,那这笔交易也做得值啊! 更何况,从这几次发生的事情,王崇也已经嗅到了一点迹象。 那就是一来,陛下对五姓七望这边的态度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从过去的热情招揽,转变成如今的敷衍了事,甚至有的时候,李世民对于脸上的那抹不耐烦,已经到了懒得掩饰的程度。 可笑卢玉山,谢恒等人,非但不引以为戒,还完全沉浸在过去的老黄历里面,觉得李家得了天下,没有五姓七望的支持,根本不可能坐得稳江山的。 王崇在一旁看得明白,要是继续和五姓七望这样混下去,迟早会翻船的。 第二点,则是在于五姓七望的内部说起来,并不怎么团结。 每一个家主实际上都有着自己的一个小心思,平日里大家嘻嘻哈哈,说说笑笑,自然是妙语连珠,风趣幽默,可真遇到了事情,顿时就化作鸟兽散了。 这一点从之前几次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基于以上两点,王崇心里已经隐约有了改换门庭的想法。 正所谓,你不仁,我不义,是你们抛弃我王家在先,我现在另寻出路,也就谈不上背信弃义了。 王崇说完话,便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魏叔玉这边的回应。 却不想一盏茶的时间都过去了,魏叔玉依然闭口不语。 这一下子,王崇瞬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顿时心急了起来。 “怎么,魏县子莫非是不愿意传授这科举之法?怕我王家学了去之后,出尔反尔?” 王崇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敲了敲桌子,很快,便有一老管家似的人物,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叠厚厚的东西,递到了魏叔玉的面前。 看着那东西,魏叔玉的眼皮不禁跳了一下,随即明知故问道: “这些是……” “是我王家在长安所有的土地田产……至于魏县子肯倾囊相授,这些东西便全抵押在你那边,权当作是我王家的投名状了,如何?”王崇信誓旦旦地说道。 “投名状啊?” 魏叔玉喃喃自语,看向王崇的眼神不禁带着一抹欣赏之色。 敢做决断,一旦有了目标,便立即出手,不惜将自身的全家性命全押上去! 不得不说,这些老家伙们,能统领如此大的一个家族,确实都有两把刷子的。 倒是之前,因为围猎的事情,自己反倒是小看了这位老者。 王崇在亮出底牌之后,便表现出来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在他看来,王家已经拿出如此巨大的诚意,这天地下,应该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如此诱惑了吧? 然而下一刻,魏叔玉的话,却让王崇彻底傻在了原地。 “王大人的诚意,晚辈是感受到了,只是晚辈亲自登门拜访,所求之物,因为并非在这些东西上面……” 说到这里,魏叔玉停了下,旋即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 “我给我家的东西,不夸张的说,是能让你王家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可能,别说是这些东西,就算是你将王家在太原那边的财产,全加起来,怕是也难望项背……” “嘶……”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光是王崇以及刚进来的那个管家,就连薛仁贵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王崇以及那个管家,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便陷入了将信将疑的泥潭之中。 在这之前,不管魏叔玉说什么,他们也都是多作是一种谈判的技巧,胡乱吹牛,虚张声势,这些都很常见。 可眼下却完全不一样了,因为王崇从魏叔玉那不苟言笑的脸上,看到的全是冷静与肃然的模样。 也就是说,此刻的魏叔玉十分清楚自己在讲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老夫有什么事情,是老夫不知道的吗?” “我去,少主这牛吹得也太大了吧!还流芳百世,名垂青史……以如今这情况来说,怕也只有长孙无忌以及房玄龄,魏征等寥寥几人,有着青史扬名的好机会,其他人嘛……恐怕也就只能充当一个背景板,陪太子读书罢了。” “难道说这其中有诈?” 薛仁贵挠了挠头,偷偷看了魏叔玉一眼,见对方一脸严肃,并非是说笑的模样,心里的疑惑更加厉害起来。 “少主他究竟想做什么啊!” 就在双方人马,一个个抓耳挠腮,气氛压抑到极致的时候,只见魏叔玉看着王崇,淡淡笑道: “区区的应试之法,自然不足以买下你整个王家……可若是我说,我有办法让你王家出一位圣人呢?” “什么!” 听到这话,王崇脸色剧变,满脸震惊地站了起来。 “圣人!” 第三百三十章 旗动,还是风动? “圣人!” 听到这个词语,一阵凉风从屋子里滑过,也不知道是这股凉风太过诡异。 屋子里,所有人都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王崇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已经回过神来。 他深深看了魏叔玉一眼,眼见这个少年一脸平静,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 要知道,古往今来,能够称呼圣人的人,或许有许多。 尤其是在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那里面的圣人也有不少。 可历朝历代,直至眼下为止,真正被朝廷认可为圣人的,却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孔家的那位,万世之表——孔子。 至于孟子,那是到了中唐时期,由韩愈开始,直至两宋,明清,才将孟子的地位不断提升了上去。 所以,对于王崇来说,魏叔玉的那句话着实有些吓人。 其言下之意,差不多等于说是让王家出一个孔子那样的圣人。 王崇听了,心脏顿时就有些承受不了。 他想来想去,魏叔玉这小子当不会那么无聊,开出这样的玩笑出来,到了最后,他只能想到一个解释,便试探道: “魏县子所谓的‘圣人’,莫不是教我王家学那董仲舒?也给陛下进献什么奇策?” 汉武帝时期,董仲舒一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直接让汉武帝的统治地位,直达巅峰。 董仲舒对于后世入门子弟来说,勉强说是一个圣人,也勉强说得过去。 若是这魏叔玉真有此等想法,借他们王家之口,说给李世民听的话,这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只不过,若是想要借此,就完全掌控王家的话,那还得看这奇策有多大的影响力,又能给王家带来多少的好处。 若真的能像大汉董仲舒那样,让整个天下都为之震撼的话,那王家彻底归顺,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听到这话,魏叔玉笑着摇了摇头,道: “汉武帝与董仲舒那样的际遇,几千年来才能出一个,哪里是那么好模仿的……更何况,若王大人真有了那样的韬略,真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向陛下进言吗?” 王崇原本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憧憬,可在听完魏叔玉的话之后,整个人也颓然地坐了下来。 是啊,那董仲舒虽说因为“天人感应”,青史留名,可当时的气氛却远比现在要宽松许多。 而且有着皇帝的支持,许多事情推行起来,也都变得简单了许多。 可饶是如此,董仲舒到了晚年,依然得夹着尾巴做人,整个人都变得低调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那自然是因为他功成名就的同时,得罪了许多厉害的人物。 毕竟他当时的主张的策略之一,就是迁徙富豪,打击豪强。 说实话,要不是有汉武帝在背后照应着,董仲舒怕是早就被人给弄死了。 想那董仲舒有天子庇佑尚且如此,若是王家真有样学样了,那还不得分分钟,死翘翘。 “所以,你并不是要我王家,学那董仲舒?” 王崇嘴角带着一抹苦笑。 到了这个地步,他终于可以确定,眼前这少年,压根就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不但才思敏捷,而且在拿捏人心方面,更是恐怖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在这一点上,他比他老子魏征可要强太多了。 眼见魏叔玉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王崇终于是有些坐不住了,不满道: “年轻人,要是一直打哑谜,可就没意思了,我王家是没落了,可也还不至于到了任人欺辱的地步,你若没有什么话想说,那么还请就此离开吧,至于后面的事情,你是想战想和,我王家一俱应了!” 王崇越说越急,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他这边话音刚落,魏叔玉那边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呵呵,没想到王大人一把年纪了,这性子却还挺急的……” “哼!” 王崇冷哼一声,以示抗议,将脑袋别到了另外一边。 沉默之中,只听得魏叔玉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都说你五姓七望,各个都饱读诗书,通晓经典,晚辈这里倒有一句话,还请王大人给解释解释?” “嗯?” 王崇皱着眉毛,看着魏叔玉,不知道这个家伙又有做什么怪。 魏叔玉淡淡一笑,以一种极为缅怀的语气,开口道: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是性善,性恶之变?” 起初,王崇并没有觉得有啥,可是随着反复咀嚼这四句话,眼神里陡然迸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光芒。 他看向魏叔玉,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 “这……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后面还有什么没有?” 魏叔玉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目光直逼王崇的眼睛说道: “不知道,王大人觉得此话如何?” 眼见魏叔玉不肯说,王崇也不好逼得太紧,只好讲一讲自己的真实感受。 “这句话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八个字,却微言大义,非当世大儒,说不出如此的感悟……” 王崇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 “不!这段话,怕是当时大儒也没有人能说出来,怕是只有上古时期的先贤们,有感而发,最后被弟子收录而成的吧?” 闻言,魏叔玉暗暗点头,惊叹这王家家主看似貌不惊人,想不到确实还有两把刷子。 因为这句话,确实不是当代的那个大儒说的,更不是什么上古时期,某个大贤留下的只言片语。 事实上,这句话乃是来自于八百多年之后,那位被誉为历史上最后一个“圣人”,王阳明的语录。 王阳明之所以被称之为“圣人”,便是他完成了圣人的三件事:立功,立德,立言,是为三不朽。 前世的时候,魏叔玉也算是一个研究王阳明的爱好者,因此对于他的理论与想法,都极为熟稔。 这时候,给王崇讲授的时候,自然也是信手拈来。 在大致讲完王阳明的理论之后,王崇已经两眼放光,要不是魏叔玉拦着,王崇已然要跪在地上了。 他说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对这门学问的尊敬之情。 “魏县子,不知此门学问可有称谓?”王崇一脸敬畏地对着魏叔玉说道,手上已然行着弟子之礼。 这是已经把魏叔玉当作授业恩师了。 魏叔玉点了点头,笑道: “有的,此之为‘心学’!” “心学?此为何意啊?”王崇一脸疑惑。 魏叔玉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房间门口,“啪”的一声,推开房门,屋外恰好有一旗杆,上面挂着一个王家的王字。 此时,一阵清风吹过,旗帜立时飞扬起来。 魏叔玉指了指旗杆,问道: “王大人,你看那边,你觉得是旗在动,还是风在动?” “这……”王崇眉头紧锁,半天都回答不出来。 见状,魏叔玉淡淡一笑,极为潇洒道: “既不是旗动,也不是风动,乃是仁者,心动!此所谓‘心学’也……” 第三百三十一章 入门 “仁者……心学……” 王崇当然不是傻子,若是在之前的交往中,他还在一边观望,一边故作夸张之语的话,那么现在,听完魏叔玉关于心学的解释之后,他整个人心中对于魏叔玉的想法,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作为王家的家主,作为五姓七望之一,同样也作为数百年传承的世家族长,王崇对于儒家学术方面的理解,或许比之卢玉山之流,是差上一些,可也绝对算得上是当世大家。 因此,他自然清楚魏叔玉这一份“心学”的份量。 当然,这绝对不是某个放浪书生,酒后失言,或者是那些追名逐利者,对于圣人经典的穿凿附会。 而是真正的气吞山河,开宗立派的气象。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有朝一日,关于这“心学”的学问传播出去,变成了这世间显学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的,作为推出这学问之人,自然就会成为全天下儒生所顶礼膜拜的对象。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距离魏叔玉口中所说的圣人就还真的不远了。 在明确了魏叔玉售卖的东西成色之后,王崇心里在激动之余,也不由有些迟疑。 如此的一份丰功伟业,这魏叔玉竟然不想着自己出名,而是就这么大剌剌地送给了别人? 尤其还是自己的死对头? 这可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怎么,王大人莫非觉得这‘心学’一道,登不了那大雅之堂?”魏叔玉开口道。 王崇摇了摇脑袋。 “非也,非也,魏县子这套学说,可谓是醍醐灌顶,振聋发聩,已有大家宗师之风范,尤其那关于‘心即理’的说法,更是让人印象深刻,老夫相信,若是此套学说现世,不出五年,必能名满天下……” 王崇脸色认真,如实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只是……老夫尚有一事不解,还望魏县子能给老夫解惑……” 王崇看着魏叔玉,有些疑惑地说道: “从之前所见所闻,老夫观魏县子似乎并非是淡泊名利之人,放着如此成名的机会不顾,而将此等扬名立万的机会赠与外人,不怕魏县子笑话,实在是你这份礼太大,我王家没办法接啊……” 听到这话,魏叔玉微微一愣,看了王崇一眼,眼神中透着一抹欣赏之色。 他完全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王崇居然还能如此冷静地看待问题。 这样的功绩要是放到别人身上,只怕是这会早就急不可耐地嚷嚷得满大街都知道了。 实际上,魏叔玉不知道的是,王崇心里也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即便他还不清楚魏叔玉到底想做什么,可面对着如此厉害的学问,王崇心想着即便不能留在王家,也决不能留给五姓七望其他几家手里。 因为王崇清楚的知道,这套学问的厉害之处,这么说吧,只要谁掌握了这套学问的话语权,今后谁就必能掌天下文宗之牛耳! 如此机会,岂敢不谨慎小心? 魏叔玉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份淡淡的笑容。 “王大人的顾虑,晚辈明白,只是晚辈的顾虑,看来王大人似乎并不明白啊……” “噢?愿闻其详。”王崇眉头一挑,脸上有些错愕。 难道说,这魏小子真的有什么苦衷? “请王大人试想一下,如此厉害的学问,若是出自于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甚至尚未立冠的黄口小儿之手,你觉得天下人会怎么想?” “这……” 听到这话,王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啊,他自己是在领教了魏叔玉的厉害之后,从而内心早已把对方当成了对手一般的存在,是以有些忽略了对方的年龄。 可天底下的其他人可不知道啊! 尤其在魏叔玉还顶着长安四大纨绔的恶名,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么厉害的学问,是魏叔玉提出来的,恐怕是许多人连看都不不看一眼,就将这东西扔到了地上。 “哎,说实话,要不是晚辈实在不忍心这‘心学’之说就此埋没,晚辈才不会将这个机会让给其他人呢。” 魏叔玉上演着自己的演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看的王崇也是连连点头,顿时放心了许多。 “原来如此!难怪这小子会有如此想法,这样看来,这心学之说,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吧……” 魏叔玉语气“萧索”,犹如那秋天的落叶一般,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角,继续说道: “还有,家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向来循规蹈矩,最不喜跳脱,更何况是推出新的学说,要是让他知道,这学问出自我口,晚辈在家中的日子,怕是没法过了啊!” 魏叔玉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表情。 “魏县子放心,此事老夫定然会替你隐瞒,不会让魏大人知晓的。” 王崇极力表现得有些淡定,可心里却早已经乐开了花。 事情到此,他已经可以基本确定,关于这“心学”之说,王家是可以接下来的。 而且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如此一来,王家既能与魏叔玉达成联盟,在科举方面,魏叔玉自然可以传授一些考试心得,好让王家子弟在往后的科举中,脱颖而出。 同时,王家又可以凭借着“心学”之说,力压五姓七望其他几家,获得全天下读书人的尊敬,成为如山东的孔家,颜家那样的顶级世家,千年不易。 眼下唯一让王崇有些不放心的,便是这“心学”的来历了。 尽管魏叔玉对于“心学”表现的极为熟悉,通透,对于王崇的疑惑,也开示的很有水准。 可王崇依然很难相信,这套学问,真的是出自这少年人之手。 毕竟这套学问,可不是那种信手拈来的文章妙句,这个可是成体系的知识,其结构完整性以及逻辑性,都不像是仓促之作,反像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打磨,才走到这一步的。 故此,王崇深深看了魏叔玉一眼,语气凝重道: “学问的事情,老夫没有疑问了,只是老夫想知道,如此厉害的东西,真的是魏县子自己开悟的吗? 还是说,有人传授给你的,若是不搞清楚这一点,即便我王家有心出力,怕也是力不从心啊……” 听到这话,魏叔玉立刻表现的“痛苦”起来,脸上还满是追忆的神色。 “哎,原本此事我是打算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的……毕竟他老人家平生做人最重低调,不愿为世俗声名所累,平生的夙愿也只是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不过既然王大人愿意将此道传于世上,我想师父他老人家也会含笑九泉的吧……” 魏叔玉拿着衣角在眼角抹了抹,偷偷朝王崇看了过去。 只见此时的王崇,早已被魏叔玉抛出的那横渠四句给震住了,已经满脸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见王崇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朝魏叔玉一揖到底,行了一个大礼。 “如此圣德良师,难怪有如此惊世骇俗之学问! 我王崇有幸拜入门下,学其传承,自不敢有半点怠慢! 敢问师兄,咱们师父名讳是……” 面到这王崇如此诚心的发问,魏叔玉轻轻一笑,开口道: “你听好了,咱们师父乃是出自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陈近南是也……” 第三百三十二章 包罗万象 “陈近南?” 听到这个名字,王崇微微愣了一下。 因为他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为人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 王崇这才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长安粮荒事件。 当时两帮人吵得不可开交时,咱们的那位陛下似乎提出过一个问题,那就是: “你认不认识陈近南……” 是了! 就是陈近南! 王崇咬着嘴唇,暗暗点了点头,心里对于陈近南的身份又信了一分。 “难怪在那等时候,陛下会年提出来陈近南的名字,看来陛下也是知道这陈近南的本事的!” 想罢,王崇看着魏叔玉,满意地笑了起来。 有了陈近南这杆大旗,别的不说,至少陛下那里肯定是认可的。 有了这一点也就够了。 至于说儒门以及士族那边,认与不认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得好像是自己以前装孙子的时候,他们就很认可王家似的…… “感谢师兄告诉我师父的名讳,只是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若是方便的话,还劳烦师兄为我引荐一二,师父他学究天人,若是能得他当面指点一二,那可就够老夫一辈子受用无穷的了。” 这番话看似肉麻,却是王崇的心里话。 说到底,他的底色还是一个读书人,对于能创造出如此学说的大家,他是打从心眼里敬佩的。 只可惜他的期待,换来的却是魏叔玉一道淡淡的叹息声。 王崇脸上立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想来也是,能创造出如此厉害学说之人,定然是一个仙风道骨的大儒模样,到了这个程度,就连李世民的征辟都不放在眼里,恐怕也只有羽化登仙了。 “唉,真是可惜了啊,不能当面瞻仰恩师的风采,好在恩师将此等学问留在世上,老夫也只能在有生之年,拼尽全力,将其发扬光大,还望师兄多多提携!” 王崇将姿态放的很低。 因为有句话魏叔玉没有说错,如果真能好好发展这个学问的话,王家或许真能出来一个圣人也说不定。 魏叔玉给王家的这份人情,真的是要比天还大了。 到了这个时候,王崇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以前他只觉得魏叔玉空有一副好皮囊,无非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花瓶而已。 可现在,却怎么看怎么顺眼。 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这才是我大唐男儿的人样子。 甚至王崇已经开始起心动念,看看自己家族里面,有没有年龄合适的女子,纵然不能成为魏家的正妻,可哪怕是当个妾室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不过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一个两厢情愿,还得开展的润物细无声才行。 这是一个技术活,王崇知道不能表现的太过着急。 只能边走边看了。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王崇有些担心地说道: “对了,师兄,这‘心学’一词固然是开宗明义,只是老夫担心,若是有心人强行将这个东西与那佛家学说扯上关系,这样岂不前功尽弃了?” 毕竟读书人,最重门户,一个学说,是儒家的,还是道家的,两帮人都会为此争上几百年。 这要是被有心人故意污名化的话,那愿意学此学说的年轻人,怕是要望而却步了。 毕竟王家在这个圈子里面已经很久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司空见惯。 文人相争,到了最后,什么君子之风,全特么都拿去喂狗了,实际上什么下三滥的招数,但凡有用,都敢给你使出来。 魏叔玉点了点头。 对于这一点,他还真有过一些考虑。 实际上,王阳明的心学之说,确实是糅合了儒,道,释三家的精华,自成一派的。 尤其是王阳明从禅宗里面,提溜出来了许多东西,这个“心学”的心字与禅宗里面明心见性,其实是一回事。 不过眼下嘛,这个东西确实需要包装一下,否则的话,还真是有些推销不出去了。 毕竟佛家的东西,眼下并不吃香。 甚至因为李家当权的缘故,以及山大士族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的缘故,在眼下这个大唐,道家甚至比儒家还吃香一点。 所以想要让世人能够完全接受,那就必须给里面加一点“佐料”才行。 他看向王崇,神色古怪道: “‘心学’一词确实容易让人误解,何不如叫做‘科学’如何?” “科学?” 王崇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 “敢问是哪个‘科’字?如此有什么深意吗?” 魏叔玉轻笑一声,手上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起来。 “这个‘科’正是科举的科字,所谓的‘科学’自然也就是科举之学了?王大人,现在可看明白了?” 王崇看着桌上的那个字,瞬间眼前一亮,忍不住一拍大腿,激动道: “妙!师兄这一招实在是妙啊!”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读书人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嘛! 好了,现在作为科举考试最厉害的祖师级人物,推出了一门叫做“科学”的东西,专门教授的便是科举之学,考试之学,你会怎么办? 自然是会挖空心思地朝这边靠过来,孜孜不倦地认真苦读了。 到了那个时候,随着科举上榜之人不断涌现。 这门学问,一定会毫无疑问的成为世间的显学! 至于说里面教导的内容与科举真的是否有什么关联,那根本不重要。 知行合一嘛!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别说是小小的科举,就算是带兵打仗,都是小儿科了。 王崇是真的把这个道理学明白了,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被人以此诘问。 这个名字,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对天下读书人,有着无穷的诱惑力啊! “科学!嘿,这个好!有了这个,咱们恩师这一门学问,怕是要真的大行于天下了!” 王崇振奋地挥了挥双手,开心地像一个孩子。 魏叔玉在一旁点了点头,实际上他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科学一词,既然可以包含“心学”,那自然也能包含“物理”,“生物”,“化学”…… 与其将来有一日,让朝廷大臣们神神叨叨地猜忌这个,猜忌那个。 还不如一股脑,直接将这个东西打包。 至于说黑锅嘛,自然是要推到恩师陈近南的身上。 想来,谁也不会去和一个已经仙逝的人计较吧? 眼见连名字的疑虑都解决了,王崇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走到魏叔玉的跟前,极为恭敬地行了一礼。 “师兄在上,从此以后,我王家自会以师兄马首是瞻,王家所有资源,人力,物力,全都可供师兄驱使,稍后我便会以鲜血立下契约,若违此誓,便要我王家族人,世世代代为奴为婢,不得翻身!” 说罢,王崇便叫人拿来纸笔,又用小刀划开手指,蘸着鲜血将誓言写下,又盖了王家族长的印信。 片刻之后,看着手中那触目惊心的文字,魏叔玉心里也不禁感慨道: “这王崇确实是个人物啊,遇到机会,便敢拿全部身家押了上去,有了这个东西,就是以后王家背叛,他诛杀了王崇都没关系。 这东西,就连大唐官府也都是认可的。” 魏叔玉将东西吹了吹,待字迹干涸,便收入了怀中。 看着王家祠堂里的那些牌位,魏叔玉轻轻松了口气。 “这……王家,终于是拿下来了……不容易啊!” 第三百三十三章 祠堂悟道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魏叔玉与王崇就在王家的祠堂里面,又聊了许多细节性的东西。 比如如何去传播科学,如何营销,如何收徒,甚至于如何潜移默化地将这个东西与矿场学堂那边的日常教学结合在一起。 王崇原以为魏叔玉只是提供一个大致的思路,在实际操作层面,还得靠自己亲自出马。 可是很快,王崇便知道自己错的有些离谱。 因为不管是拿捏人心,还是对于操作层面的具体事务,这个年轻人居然比自己这个统管着全家数百人的一家之主,还要更有经验。 许多自己不曾考虑过的东西,这少年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让他自愧不如。 到了这个时候,王崇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少年的恐怖之处。 因为这少年的许多做法,看似天马行空,可在背后却往往都有着直指人心的效果。 他也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他在魏叔玉身上吃的亏,着实不冤。 也就是他王家最近连连倒霉,没了再向着少年挑衅的心思。 不然的话,现在王家是死是活,还真是一个未知数呢。 在见识到了魏叔玉的厉害之后,此刻,王崇心里只想放声大笑。 因为他很清楚,五姓七望那些嚣张跋扈的家伙们,很快就要为自己的嚣张跋扈,而付出惨痛的代价了。 而自己,则可以借助少年的帮助,一跃登上天下士族的最顶峰。 到了那个时候,他王崇也可以堂堂正正地昭告列祖列宗,他们没有做到的时期,他王崇带领着王家,终于做到了! 眼见这边交待完毕,在临走的时候,魏叔玉向王崇要了一份名单。 那份名单上面,是五姓七望家族里面,明明极具才华却被家族刻意打压的边缘人员。 同时也是这一次五姓七望围攻行动里面的炮灰成员。 既然要去上门慰问,魏叔玉当然需要提前摸一个底才行。 不然,明知道对方不可能调转枪头,自己还上赶着去送银子,送温暖,这种蠢事,魏叔玉自然是不会做的。 当知道了魏叔玉的打算之后,王崇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名单。 “师兄,这上面除了记载着你需要的那些边缘子弟以外,还有我王家安插在他们几家的探子,有些事情,你若是不方便去做,便可吩咐他们去做。” 魏叔玉拿着那份名单,有些意外道: “我去,你们五姓七望之间,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看来这士族之家,也并非是表面上展现出来的一团和气啊! 王崇一脸苦笑道: “如今这五姓七望之家,早就不是同气连枝,生死与共的盟友啦,这些年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不知道相互之间,给彼此掺了多少沙子,留了多少暗手……实不相瞒,这偌大的王家,早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若非如此的话,老夫也不会将师弟带到这里谈事……” 魏叔玉闻言,也不禁有些动容。 想不到这些人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这世间许多事情,说到底,还是人与人之间的事情。 难怪教员曾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呢…… “师兄以后若是有事脱不开身,可派那王仲德来这边传话……” 提到王仲德,王崇脸上也是神色复杂。 “不管那孩子信不信,起初老夫还真是把他当做嫡子一般培养的,只是后来的一些事情,弄得天不遂人愿,我与那孩子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罢了,如今仲德能跟在师兄身边做事,也算是他的一场造化吧,还望师兄转告于他,我王家的大门,永远为其打开。” 魏叔玉点头答应了下来。 实际上,他对于两边的纷争,并没有什么兴趣。 正是知道两人之间存在着隔阂,他才愿意给王仲德一次表现的机会。 王崇的话,他自然会带到,可王仲德听与不听,那可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在知道五姓七望彼此安插卧底的事情之后,魏叔玉也就没有偷偷摸摸地离开,而是在王崇的陪伴下,堂堂正正地从王家正门走了出来。 在他出来的那一刻,聚集在王家大门周围的人群,唰的一下,骤然散开。 这里原本就是朝廷官员的居住地,到处都有打探消息的下人。 很快,魏叔玉拜访王家的这件事情,便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传到了各个官员的府上。 有人错愕,有人大笑,也有人一头雾水。 而刚刚大败而归,从宫里回来的五姓七望其他几家的家主,听到此事之后,则是满脸铁青,咬牙切齿。 据说有的家主,还把从王家娶回来的一名妾室,直接赶回了娘家。 甚至还一把火,将那妾室所居住的房间给点了起来,说是要去去晦气。 一时间,长安城里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人们隐约知道,在这长安城中,接下来,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走在大街上,魏叔玉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以前那不管是迫于威势,走投无路的裴家,还是收留王玄策,薛仁贵这样的得力下属,魏叔玉依靠的大多数都还是信息差,以及自家老爷子魏征的影响力。 可这一次,就完全不同。 这一次,魏叔玉基本上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力量,与那王家家主较劲。 一路过来,魏叔玉看似一直牢牢占据着上风,实际上内心却一直紧绷着,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好在运气不错,这块硬骨头终究是啃了下来。 有了王家这样的家族支持,往后里做许多事情,都会变得轻松一些。 一句话,人家王家是暂时失势了,可不是就此没落了。 像这样的大家族,朝野上下,千思万绪,盘根错节,别的东西或许不好说,可是关于小道消息这方面,王家绝对不输于当世任何家族,就算是长孙无忌站在这里,也无法否认掉这一点。 至于说其中原因,那便是因为这些年中,整个大唐的上层人物里面,从王家迎娶的女子数不胜数。 当世之中,如果能娶到一个来自于五姓七望之家的女子为妻,那已经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了。 而相对于五姓七望之中,其他家的横挑鼻子竖挑眼,王家这边算是最好说话的一家。 于是,王家的女子天然就成为了这世上最好的情报收集人员。 这也是魏叔玉在和王崇深入聊天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吧。 按照王崇提供的名单,魏叔玉带着薛仁贵,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以及价值不菲的红包,一家一家的上门拜访。 那些被打成猪头,无人关心,只能在角落里他,舔舐着伤口的外围子弟,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当得知魏叔玉来看望自己,而且还亲自为其包扎伤口,送上他们一直想买,却因为囊中羞色,买不起的书籍时,一个个全都感动地痛哭流涕,放声大哭。 这个时代的人们,讲究的多是一个士为知己者死。 眼看着在自己家主口中,那个生性放荡,十恶不赦的小人,居然是如此一位温润如玉的君子时,这些人再也忍不住了。 昔日里,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族老,在利用完他们之后,便任其自生自灭了。 而这个他们口中的恶人,却在他们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不但为他们送来汤药,嘘寒问暖,还送给他们书籍,衣物,甚至在得知有些人家境不好,老母在床时,当场便给了巨额红包,说是这些钱,就当是他给大家伙借的,等到以后金榜高中的时候,再还回来便是了。 两相比较,谁是君子,谁是小人,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那些外围子弟们,纷纷表示自己之前种种冲动,都是受了五姓七望那些族老的蛊惑,他们都愿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只求魏叔玉可以收留他们读书,他们愿意弃暗投明。 对此,魏叔玉当然故作为难的模样。 只说是彼此双方缘分未到,等到合适的时间,自会有人带领他们,一起来矿场学堂这边研习。 与此同时,在这些人中间,也不知道是谁开始传播起来的,说是王家家主王崇,近几日在祠堂闭关,承蒙历代先祖指引,心有所得,又得灵台方寸山山主托梦授业,终得一部儒学经典。 不日将在王家祠堂前,开门授课,无论官员学子,还是贩夫走卒,皆可来这边听讲,说是要与大家结个善缘。 有心人将这两个信息放到一起,立刻恍然道: “难不成,那魏县子所说的有缘人,便是这个?” 一时间,众人纷纷私下联络,都约定好到时一定要到那王家祠堂去,碰碰运气。 说不定,还真的能有机会改变命运呢。 魏叔玉和薛仁贵将名单上所列出来的相关人员,全都慰问了一遍。 直到天色今黑,两个人才腰酸背痛地回到了府上。 然而,当他们回来之后,就看到裴淑华与老管家两个人神色慌乱地站在门口,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状,魏叔玉眉头一皱,疑惑道。 “哎呀,少主啊!不好了,咱们家遭贼了啊!老夫人的一箱金银首饰,原本还放的好好的,可吃完晚饭的时候,竟发现不翼而飞了……” 老管家一脸哭腔,一个劲地说着自己该死。 裴淑华两眼泛红,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说道: “那东西或许值些银两,可为娘并非是难过与此,而是因为那些首饰,乃是为娘与你爹成亲时,所带的嫁妆,意义非凡,要是……要是那些东西真的找不回来了,为娘……为娘……” 说到最后,裴淑华终于绷不住了,顿时泣不成声起来。 随后,魏叔玉跟着两人,来到了失窃的那个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房门一切完好,不像是从外面直接强闯进来的。 “这个小偷,有点本事呢……”魏叔玉暗暗点头道。 就在这时,一旁的裴淑华发出了一声惊呼,魏叔玉连忙看了过去,只见在原本存放首饰的箱子内盖里面,突然掉出了一个字条。 魏叔玉起身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瞬间脸色铁青了起来。 因为那道纸条上,没有任何东西,只留着一个极为嚣张潦草的字迹——单天常。 看到这个名字,魏叔玉深深吸了一口,将纸条死死握在了手里。 “单天常?单雄信之子么?好,咱们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王玄策的难言之隐 关于这个人的名字,魏叔玉还是上一次在酒楼遇到程处默的时候,从对方嘴里知道的。 当时程处默神秘兮兮地对他说,在整个大唐,知道这个名字的,绝对不超过一掌之数。 还拉着魏叔玉的胳膊,让他一定要对外保密。 看着手中的纸条,魏叔玉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这位前朝余孽之后,都快恨不得自报家门,弄得满城皆知了。 结果程家父子还跟在后面,老老实实地给人家擦屁股。 不得不说,当兄弟当到这个份上,真是够意思了。 听到魏叔玉的话,裴淑华与老管家一脸疑惑地对视一眼,然后对魏叔玉说道: “莫非玉儿认识这偷窃之人?难道你在外面有什么仇家不成?” 裴淑华一下子担心了起来。 这是,老管家也上前说道: “少主,要不这件事情我看咱们还是报官吧,咱家老爷好歹也是太子少师呢,岂可让那小贼逍遥法外!” 魏叔玉狠狠瞪了老管家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噢,你也知道老头子是太子少师啊!那你不妨猜一猜,要是让朝廷知道了此事,丢的是太子的人,还是我爹的人呢?” “呃……这……”老管家一阵语塞。 魏叔玉摆了摆手,让老管家下去了,而后对着裴淑华说道: “母亲不必忧虑,此事我自有主张,不就是个小蟊贼嘛,你看着吧,我一定让他自投罗网!” 眼见魏叔玉这么说,裴淑华只好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从这边离开之后,薛仁贵已然跟了过来,一脸不爽道: “少主,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我去找程处默那边套套话?” 今天魏家发生如此大的事情,全府上下如果说谁最郁闷的话,那一定首推薛仁贵了。 毕竟身为魏叔玉的保镖,又是全府上下,武力值最高的一个人,在外面晃了一天,突然发现被一个小蟊贼偷家,确实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这要是传回老家,怕是自己再也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薛仁贵一阵摩拳擦掌,自己失去的面子,当然是要靠自己挣回来才行。 没过多久,就看到王玄策也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少主,我正好在附近办事,遇到了府上的两个杂役,听说府上遭贼了,有这事吗?” 王玄策一边说着,目光却是朝一旁的薛仁贵看了过去。 眼见对方一脸红温地迈过头去,王玄策不由有些讶异。 “不是,还真有这事啊!” 说着看向薛仁贵,皱眉道: “你这家伙就是这么当差的?” “我……” 薛仁贵憋了一肚子的话,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如果算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二次与那单正堂交锋了。 第一次交锋的时候,薛仁贵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的手里溜走,没想到第二次,人家直接直捣黄龙,打了薛仁贵一个措手不及。 两次交锋,两次失手。 薛仁贵不禁觉得有些郁闷。 王玄策淡淡看了薛仁贵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道: “我看咱们两个要不还是换下班,你去市场那边,还是让我跟在少主左右吧……” “想得美!” 薛仁贵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脸不服气地说道: “姓王的,你就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爷爷我是怎么抓贼的!那个小子,小爷我抓定了!” 眼见两人又要开始喋喋不休地开始斗嘴,魏叔玉也是一阵头疼。 这两个人以前没那么熟悉的时候,或许还能像点样子,可随着两人越来越熟,就变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起来。 关系好的时候,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可要是斗起嘴来,又能追在屁股后面,骂上三天三爷。 谁能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两员猛将,竟成了一对活宝。 魏叔玉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要再闹腾了。 等两人消停下来之后,魏叔玉才看向王玄策,说道: “你今天过来,怕不只是为了我府上失窃的事情吧?到底有什么事情,说吧……” 听到魏叔玉这话,王玄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属下觉得自己还是更向往军营那边的生活,都说是一身文武艺,献与帝王家,若是可以的话,属下可以……可以……” 王玄策在一边,扭扭捏捏地打着磕巴。 一旁的薛仁贵却是惊讶得嘴巴里能装下一个鸡蛋了。 “ 我去,老王,不是吧!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和我一起喝酒,说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开心吗? 还有你还说多谢少主让你有机会在两市这边磨炼,你觉得自己涨了不少见识,这才几天啊,怎么就变卦了? 你到底怎么了?” 打闹归打闹,看到王玄策如此的模样,薛仁贵显得比王玄策本人还难受。 这个时候,魏叔玉的目光却是已然变得冷冽起来。 他看着王玄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的两市坊令不当,非要去边军效力,只是遇到有人刁难了?那人是谁!” 也难怪魏叔玉如此生气。 前脚家里刚遭了贼,后脚自己的门人又被欺负的,想要远掉边疆。 这一个个的,都以我魏叔玉是软柿子不成? “谁呀,老王,你快说出来啊!少主他肯定能替你做主的……”薛仁贵在一旁着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 王玄策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看到这一幕,魏叔玉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谁了,越王李泰是吧?” “嘶!” 闻言,王玄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一副见鬼的神情看着魏叔玉,惊叹道: “少主,您怎么知道的!” “啊?还真的是越王啊!”薛仁贵在一旁,也是一副惊呆了的模样。 魏叔玉一阵冷笑。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上一次酒馆的事情,由于王玄策的及时出现,让李泰的手下全部进了大理寺。 当时越王表面上没说什么,但以其睚眦必报的性格,自然是将王玄策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再加上,整个长安,能让王玄策担心受怕到连累他这个家主的人物,除了李世民,长孙皇后,太子外,也就只剩下一个李泰乐。 李世民,长孙皇后,不会与他这样的小辈计较,太子属于自己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摩擦。 剩下的人里面,也就只有李泰有这个动机和实力了。 魏叔玉看着王玄策,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是难为这个家伙了,明明是个猛人,却也不得不在现实面低下头颅。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实话告诉你吧,老爷子在出门之前,曾经留下一句话来,叫做咱们魏家不惹事,也绝不怕事。 只要这事情占理,就算是将官司打到御前,我也给你把这份面子给挣回来!” 眼见魏叔玉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王玄策在感动之余,也只好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在李世民下令,对于外来的客商减免税务,同时用过银行来代替钱庄功能,促进了京城银行的存款率之后,在财力方面,大受打击的李泰,开始了新一轮的谋划。 也不知道是有人支招,还是自己门头苦憋出来的点子,这家伙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铸币上面。 而且还大模大样地用自己私下铸造的假币,换取了外地客商许多货物。 害得那些人,隔三差五地就来王玄策这边告状。 刚开始的时候,李泰或许还要些脸面,还摸摸鼻子,让下面的人把东西还给了失主。 到了后来,李泰便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结果就是死不承认这钱币是他造的,还反手就把王玄策告上了朝廷,说他玩忽职守,纵容市场上假币泛滥。 李世民听到之后,也是龙颜大怒,只给了王玄策三天的时间,让他调查清楚这件事情,否则就要连同他的举荐人,魏叔玉一起问罪。 王玄策一脸苦笑地看着魏叔玉,摊手道: “少主啊,我原本也不想瞒你,只是这件事情,像极了一桩无头悬案,那越王早就将手尾收拾好了,咱们是抓不到他一点把柄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软禁 与此同时,太极宫内,也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 御桌前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奏折,一看就是被人狠狠摔在地上的,不少奏折更是摔破了皮。 御桌后,李世民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双肥胖的小手在李世民后背上不停地抚摸着,伴随着的是一声极具嘲讽的声音。 “我说大哥啊,你就别再惹父皇生气了,好吗?不就是一个奴才嘛,他做错了事情,自然就要承担后果……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魏叔玉那小子识人不明,你是不知道啊,下面被假币坑惨的货商,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李泰站在李世民的背后,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把眼睛给挤没了。 “你不能只操心你那什么师弟,你是储君,是太子,好歹也得关心关心老百姓的死活吧……” 不得不说,李泰的这一顿阴阳怪气地输出,直接打了在李承乾的七寸上。 对方不这样说还好,这样一说,跪在地板上的李承乾果然中招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龙椅上的李世民,言辞恳切道: “父皇,儿臣敢拿性命担保,这假币一事,必有蹊跷,非是儿臣袒护那坊令王玄策,只是此人,儿臣是见识过的,允文允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儿臣不是因为魏叔玉的缘故才故意偏袒,实在是不想让朝廷失去如良臣啊……” 在听到了王玄策这边的事情之后,原本还在东宫看书的李承乾再也坐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就朝太极殿闯了过来。 尤其当听说李世民已经降了旨意,说是让三天破案,不然的话,连魏叔玉也要被一起问罪。 李承乾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些日子,魏叔玉大大小小替自己,替父皇,更是替朝廷办了许多事情。 若是在这个时候,拿魏叔玉问罪,这不是寒了人家的心嘛。 最关键的是,李承乾在听完手下汇报了假币的事情之后,更是觉得事情充满了古怪。 毕竟,市场上有假币流通,那就去寻根溯源,去查出来谁造的假币便好了,为何又要为难坊令? 毕竟又不是魏叔玉和王玄策造的假币。 可谁知等他来到这边之后,却发现越王李泰早早就侯在了这里,仿佛专门在此等他一般。 在李泰的刻意挑拨之下,还没等李承乾多说几句,便引得李世民龙颜大怒,直接将桌上的奏折全都扔了下来,更是气得破口大骂了几句。 这边李承乾的话音刚落,那边李泰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噢?原来大哥是不想朝廷失去良臣啊?这么说,大哥是觉得只有自己认可的,才是良臣,父皇和我就没那个眼光,只能埋没良臣,草菅人命对吧?” “这……孤没有那个意思,孤……” 李承乾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上面的越王李泰。 他实在不敢相信,李泰能胡搅蛮缠到这个地步。 正当李承乾还想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李世民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 “够了!别说了,莫非你是想气死朕不成吗?” 李世民站起身来,双手扶在桌案旁,犹如一只下山猛虎,居高临下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李承乾。 见状,李承乾连忙磕头道: “父皇息怒,儿臣不敢……” 眼见李世民发了火,李泰也极为乖巧地跪在地上,嘴里不住地称呼道: “请父皇息怒,请父皇息怒……” 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后,对着李承乾说道: “我大唐官员,监察赏罚自有朝廷法度在,你急匆匆地过来,想做什么? 朕还没昏聩到,让你这个太子提醒朕不要冤枉好人的地步!” 李世民缓缓站起,一步一步地从御桌后走了过来,到李承乾身边才停住了脚步。 “前些日子,见你办事机敏,沉稳,还以为你有了长进,有些做人君的气度了,却被一件小事就把你给试了出来……承乾,你这样冒失冲动,以后治国可是要吃大亏的……” “是啊,大哥,就算你真想帮臣子开脱,至少也得先把那制造假币之人揪出来才行啊! 要都是由你太子一句话,说不追究了便不追究了,那以后谁还会把这朝廷法度当回事啊!” 李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就像我,上一次府里的几个奴才,背着我干了那些无耻的勾当,我转手就把他们送进了大理寺,虽然那些人自小便跟在我身边,与我感甚是亲切,可该出手时,我绝不手软! 谁让他们触犯了律法呢……” 听到李泰的话,李承乾低着头,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表情。 谁不知道,上一次是因为被父皇撞了个现行,据说原本你这位越王殿下,可是要扬言砸了大理寺呢。 不过,眼下李承乾没有心思和李泰纠缠,而是继续向李世民求情道: “父皇……儿臣觉得这并非是一件小事,您一直教导儿臣,要知人善用,奖罚分明,说到底,这魏叔玉也好,王玄策也罢,都是儿臣极力推荐的,也都在儿臣麾下做了不少的事情,若真要追究起来,那儿臣也有识人不明之罪,就请父皇放过那魏叔玉与王玄策,治儿臣的罪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承乾哪里还看不明白。 用假币的事情,惩治王玄策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对方真正想要对付的乃是王玄策背后的东家,魏叔玉罢了! 魏叔玉这是惹了什么人? 是五姓七望的人? 还是那些被魏叔玉打压的不法商贩? 亦或者是朝中的某些与魏征有隙的大臣?想要趁着魏征不在,拿魏叔玉开刀? 亦或者…… 李承乾抬头看了眼李世民身后的李泰,神情复杂。 毕竟,若是剪除了魏叔玉这一大助力之后,东宫这边自然是损失惨痛。 那么朝野上下,最受益的莫过于这位越王殿下了。 会是自己这位弟弟吗? 李承乾叹了口气,有些不敢朝下想了。 上一辈的事情,他已经听太上皇念叨了无数遍了。 作为李家的太子,他自然不想再上演什么骨肉相残的戏码。 可是看着李泰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李承乾又觉得有些悲哀。 难道真像人们说的那样,最道无情是天家吗? 虽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李承乾觉得,至少得先把魏叔玉与王玄策两个人保下来再说。 因此也只能先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 李承乾把脑袋死死磕在了地面上,等待着李世民的决断。 在他看来,父皇应该会同意的吧? 毕竟父皇是那么喜欢自己的那个弟子,平日里都是把他当做子侄对待的。 然而,这一次,李承乾却是想错了。 片刻之后,他等来的不是李世民的宽赦,而是一道寒意刺骨的冷笑。 “呵……李承乾,你这是打算用太子的身份来要挟朕吗?” 闻言,李承乾连忙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双满是冰冷与失望的眼睛。 “儿臣……儿臣不敢,儿臣从无此意!还请父皇明鉴!” 李承乾吓得连连解释,却被李泰打断道: “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啊!咱们的一切恩宠,都是父皇给的,别说是这次那王玄策确实疏于监管,就算是冤枉他了,又怎么样? 做臣子的,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谈什么为君父分忧?” 李泰装模作样地走到李承乾的身边,一脸假惺惺地说道: “大哥你就别犟了,赶紧服个软,给父皇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至于那魏叔玉,父皇顶多也只是略作训斥,你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外臣,来忤逆父皇啊……” 李泰的一番茶言茶语的表演,行云流水,虽然貌似是在为李承乾求情,实则刀刀扎在李世民的心头。 果然,李世民在听到这些话之后,脸色愈发阴沉,额头上的青筋已然暴起。 “青雀!”李承乾一脸怒意地看向李泰。 “哎呀,大哥,你可不要怪我,所谓忠言逆耳,有什么火,你找父皇撒去,我只不过是看父皇被你气得不像样了,才忍不住说几句的,你可不能记恨我啊……” 李泰耷拉着脑袋,躲在李世民身后,一副“委屈”的模样。 李承乾这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李世民大喝一声: “够了!朕还没有死呢,你们争什么争!” 听到这话,李泰连忙跪在李世民身边,吓得不敢说话了。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儿子,李世民沉默了很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来人,将太子送回东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父皇!” 听到这话,李承乾猛地抬起头来,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完全不明白,不就是一件小事,何至于弄到如此地步。 为了一个官员的去留问题,竟然到了要“软禁”自己这位太子的地步了吗? 看着李承乾那如遭雷击般的模样,李世民眼底终究闪过一抹不忍的神色。 “半个月,朕给那小子半个月的时间,如若能查出那制造假币的背后之人,那就罢了,若是查不出来,那……便按律法处置吧。 这半个月,你便在东宫好好修身养性,学学为臣之道吧……” 说着,又踢了踢旁边的李泰,没好气道: “你也给朕滚回你的越王府,半个月内不许出来,否则,朕见一次打一次,听到没有!” “啊?” 趴在地上的李泰,原本听到太子李承乾被软禁了,正在心里安安偷着乐的,却没想到,这回旋镖这么快就飞到了自己头上。 眼见李世民狠狠等着他,李泰只好苦着脸,开口道: “儿臣遵旨……” “唉,你们两个,没一个让朕省心的,朕上辈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世民啐了一口,便背着手,满腹心事地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后,太极殿里发生的事情,则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朝外面传播了出去。 一时间,众说纷纭。 长安城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求救 魏叔玉用手指敲打着桌子,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隐约的,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有些蹊跷。 毕竟这坊令的事情,已经过去好久了。 为什么好端端的,非要在这个时候,出这么一档子事。 魏叔玉没有吭声,王玄策便与薛仁贵站立在一边,静静等待着。 皇宫里的消息显然暂时还没有传到这边来。 魏叔玉还不知道,太子李承乾因为替他求情,已经被李世民软禁了起来。 想了一会,魏叔玉还是整理不出什么头绪来,便将注意力又放到了这件事情本身上面来。 他看向王玄策,疑惑道: “那李泰做此等事情,自然是极为小心谨慎的,你又是如何知晓,他私铸假币的事情的?” 王玄策点了点头,答道: “少主说的不错,越王此事做得确实极为隐秘,只是他那府里有一小厮,一日在那酒馆喝多了,嘴上便把不住门了,将此事说了出来,那日属下碰巧也在那边办事,便知道了此事。” “会不会是他随口胡诌的?”魏叔玉问道。 王玄策摇了摇头,解释道: “那日,那小子不但泄露了此事,属下和他套话,许了他一些银两,他竟然将越王殿下假币的流程和配方都泄露了出来。 属下将信将疑,过后找到朝廷铸币坊的人查问过,发现两边的工艺大差不差,用那小子说的办法,还真能把钱币给造出来。 至于那配方,铸币坊那边却说自己是没有见到过,至于成色如何,合不合适,那就不知道真假了……” 听到这里,魏叔玉基本就可以断定,这私铸假币的事情,确实和李泰有着莫大的关系。 想不到这个李泰,别的本事没有,对于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倒是清楚得很。 难怪后世喜欢这段历史的人,都把李泰称之为大唐发明家呢。 不得不说,李泰确实聪明,也很博学,只是没有把心思用在正事上面,最终在周围人灌得迷汤下,无可避免地走上了夺嫡的道路。 最终迎来了两败俱伤的悲剧。 闹了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笑话。 “既然知道了有这个人,那还不简单了,咱们直接把这人抓起来,去陛下面前对峙不就好了?” 薛仁贵一副机智如我的模样。 他实在不明白,王玄策有啥好担心的。 然而,当他说完话以后,却发现魏叔玉和王玄策像看待白痴一样的,看向自己。 “咋了?有什么问题吗?” 王玄策无语地摇了摇头。 “要是真能找到这个人,别说是你了,就算我夜探越王府,也可以把人抓出来,可要命的是,我找人打听了来回,却发现这个人好像就突然消失了一般……” 说到这里,王玄策叹了口气。 “没有了人证,那些物证又都已经被越王给销毁了,这才是这件事情最麻烦的地方!” 薛仁贵“噢”了一声,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他突然觉得,最近魏家似乎走了不少背运。 他想着要不要到长安城外的道观里,请个道士来这边驱驱邪。 “那个……其实似乎也没有那么麻烦吧……” 就在王玄策和薛仁贵都感到一阵头大的时候,魏叔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到魏叔玉嘴角露出的那一抹笑容,薛仁贵心中一动,试探道: “听少主这口气,似乎已经有了对策?” 听到这话,王玄策也连忙朝魏叔玉看了过去,目光中满是期待之色。 “差不多有了吧……” 魏叔玉的,点了点头。 因为铸造货币这件事情,涉及的工艺,材料十分复杂,就算李泰再怎么小心,只要想查,一定是可以查到蛛丝马迹的。 现在,只需要他带着人在越王府周围,好好打探一番,或许便能发现什么重要的证据。 这边打定了主意,魏叔玉便准备带着王玄策与薛仁贵去越王府那边看一看。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屋子外面闯了进来。 看到来人,魏叔玉几人脸上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长乐公主——李丽质! “师妹?这么晚了,你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里啊?”魏叔玉一脸轻笑道。 却不想李丽质直接跑了过来,拉住魏叔玉的手,一路的委屈憋到现在,泪水不禁从脸上滑落下来。 “师兄!你快救救我皇兄吧!太子他出事了!” “太子?” 听到这话,魏叔玉与在场几人对视了一眼,却都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太子他咋了?他的腿终究还是断了吗?” 魏叔玉瞪大了眼睛,旋即一脸懊悔道: “我早就给他说了,不要骑马,不要逞强,他就是不听,这下好了,一个好好的正常人,变成了瘸腿太子,唉,完了完了,全完了……” 魏叔玉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暗淡。 他实在是没想到,他最担心的这一天还是来临了。 毕竟历史上,李承乾心性大变,除了长孙皇后去世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便是他摔断了腿,成为了一个残疾人。 这是他心里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疙瘩。 也是后来横在李世民与李承乾这对父子之间的一道裂痕。 作为大唐帝国的拥有者,李世民即便再喜爱这个太子,心里也定然不愿意让世人诟病,大唐的下一位皇帝,竟然是个瘸子。 为了不让这个悲剧发生,魏叔玉从一开始就给李承乾想了许多办法。 千叮咛,万嘱咐,却不想,还是避开这一下。 魏叔玉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这一幕,反倒是把来报信的长乐公主给弄懵了。 “瘸腿?” 李丽质扑扇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泪花。 “可是皇兄他没有瘸腿啊……” “啊?” 接下来,在魏叔玉错愕的神情中,李丽质将之前宫里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听到李承乾为了魏叔玉,居然和李世民顶撞了起来,最后还被下令给“软禁”了。 王玄策和薛仁贵当下就觉得脑子宕机了。 不是吧……不就是一个监管不力的事情嘛,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李丽质说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原本想着去找母后说情的,却发现母后宫外已经全换成了父皇的人,我根本连她的面都见不着……” “我出宫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这一次的事情可大可小,说不定,皇兄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了呢……师兄……” 长乐公主看向魏叔玉,楚楚可怜道: “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长乐公主在那边哭得稀里哗啦,对于这样大的小丫头来说,只觉得是自己家里发生了大的变故。 一夜之间,好像父母兄弟全都不一样了。 听着小丫头的诉说,魏叔玉的神情也由最开始的惊愕,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情况比想象中的更麻烦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夜探皇宫 魏叔玉心中叹了口气。 原以为李承乾只是摔断了腿,那他还有办法替他接骨疗伤。 可眼下这种局面,就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帮助李承乾脱离险境的了。 长乐公主不懂,薛仁贵和王玄策觉得离谱,然而魏叔玉却是清楚这一次,李世民的反应为何会如此剧烈。 实际上,这是权力交接过程中的必经之路。 汉武帝经历过。 李渊也经历过。 现在终于轮到了李世民来面对了。 虽然这只是一次小小的碰撞,却在无形之中,碰触了李世民最为敏感的那根神经。 所谓太子,在臣子的面前,或许是君,可是在李世民的面前,却永远应该扮演好,也只能扮演好臣子的身份。 在李世民这一类的看来,只有是朕给你的东西,才是你能拥有的东西。 朕若不给,你……不能抢……更不能在朕面前闹脾气…… 李承乾与长乐公主等许多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然而在李世民的心中,李承乾这一次却是有些越界了。 为了一个小小的臣子人事豁免权,居然敢顶撞他,还说什么不该寒了那些臣子的心。 这是想做什么? 还没坐上龙椅,就想着开始要收买人心了吗? 不得不说,李承乾这一次,真是犯了忌讳。 而那越王李泰则是正好看准了这一点,不断引导李承乾继续犯错,最终闹到了无法收拾的局面。 看到长乐公主哭得那么伤心,薛仁贵也在一旁安慰道: “公主殿下不必难过,其实我家少主已经有了办法,能够查明真相,到时候,太子殿下自然也就没事了。” “嗯?真的吗!师兄,你已经有了主意?” 听到这话,李丽质愣了愣神,不敢置信地说道。 魏叔玉点了点头。 办法他自然是有的。 只是眼下,既然想救李承乾脱困,光是查明真相怕是远远不够。 何况,这种自证清白的事情,历来吃力不讨好。 有一句话,说的极好。 人们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就算这一次,事情查清楚了,李承乾也得到了宽恕。 可这根刺,却早已经扎在李世民心中了。 究其原因,还是李世民对于太子储君的人选,没有彻底确定下来。 否则,就会像朱元璋对待朱标那样,天天恨不得儿子夺权。 怎么还会因为些许小事,在那里乱发脾气。 眼看着魏叔玉默不作声,长乐公主在一旁着急地跺着脚。 “师兄,你还愣着干嘛,咱们赶紧去找证据啊!” 却见魏叔玉摇了摇头,道: “证据的事情先不着急……师兄倒是有一句话问你,你要如实说哦……” 长乐公主乖巧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便听到魏叔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心中是想让李承乾将来继承皇位,还是李泰,亦或者其他人?” “嘶……” 魏叔玉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两道倒吸凉气的声音。 王玄策和薛仁贵嘴角一抽,就想转过头去。 不是吧……这话是他们两个能听的吗? 少主这是疯了吧! 闻言,李丽质皱着眉头,看向魏叔玉疑惑道: “这个问题跟营救皇兄有关系吗?” 魏叔玉点了点头。 “关系很大。” “噢……” 李丽质歪着脑袋想了想,轻声说道: “其实他们谁当皇帝,都没有关系的,因为皇兄,还有青雀哥哥,对我都很好,可如果非要我在他们其中选一个的话,那还是选择皇兄吧,毕竟他当太子好多年了,大家都觉得将来一定他,也该是他继承皇位的……” “既如此,那事情就简单了。” 魏叔玉笑了笑,摸了摸李丽质的脑袋。 “放心吧,这一次一定把你的皇兄,彻底‘救’出来!” 说着看向了王玄策和薛仁贵,吩咐道: “你们两个准备好东西,然后随我一起进宫……” “啊?” 听到这话,王玄策和薛仁贵身体不由一震。 “这大半夜的溜进皇宫……少主该不会是……要造那啥反吧?就靠着咱们这几个人?” “想啥呢!当然不是……” 魏叔玉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然后看向了一旁有些困惑的长乐公主笑道: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带你到天上看看吗?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晚吧……” 听到这话,李丽质当场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眼神中满是震惊以及透着一抹隐隐的期待。 …… 准备热气球的工作,并不麻烦,早在之前,魏叔玉便将大部分材料都已经制作妥当。 剩下需要的,只是组装而已。 在魏叔玉等人的努力下,不一会,一个大致能装载十几人的热气球便被组装完毕了。 作为一个专业的热气球爱好者,魏叔玉将上面的东西准备的一应俱全。 吃的,喝得,燃料,御寒之物,也一应妥当。 一切弄好之后,便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把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带进宫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拿不准。 长乐公主看了半天,有些为难地说道: “要不,你们还是用我的马车运进去吧,反正我整天也总喜欢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们看到了这个东西,或许也不会大惊小怪的。” 魏叔玉摇了摇头。 “先不说这么大的一个东西需要用多大的马车,才能装下,就说那宫门守卫,万一要是扣下了这个东西,咱们不就全完了?” “那怎么办?我出宫之前,还专门去皇兄那边看过的,东宫外面也全都是父皇安排的守卫,皇兄他根本不可能出来的啊……”长乐公主有些沮丧道。 魏叔玉看着眼前热气球上面那在不停吞吐火焰的燃炉,忽然笑道: “既然太子出不来,那我们进宫找他便是了,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坐着热气球,来他一次夜探皇宫,如何?” 听到魏叔玉话,长乐公主和王玄策几人大眼看小眼,都被魏叔玉的想法给惊呆了。 夜探皇宫? 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见状,魏叔玉双手抱在胸前,满不在乎道: “救人嘛,总会有点风险的,既然你们怕这个,怕那个,那干脆洗洗睡吧……” “再说了,咱们用热气球消无声息地直接落在东宫里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没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你们说呢?” 听到魏叔玉的话,长乐公主想了想,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盏茶后,做完了所有准备工作之后,魏叔玉驾驶着热气球,带着长乐公主,王玄策以及薛仁贵,缓缓升空。 眼看着往昔那熟悉的街景,在自己眼中一点点变小,其余几人都是一脸好奇与兴奋的模样。 在长乐公主的指引下,热气球很快飞到了皇城上空。 李丽质观察了一阵之后,指向了其中一个方向,接着魏叔玉便控制着热气球以一种合适的高度,朝那边飞了过去。 就在这支救援小队在朝东宫进发的时候,一道人影也已经来到了东宫的门口。 随着那道人影的出现,附近侍卫顿时跪倒了一片。 “把门打开,朕要去和太子下棋……” 太上皇李渊抱着两盒棋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侍卫头领,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这……陛下有了旨意,说是任何人都不准踏入东宫一步,您……”侍卫头领一脸难色。 “混账!” 李渊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你去给朕把二郎叫来,真要当面问问他,啥时候朕要找自己孙儿下棋,还得经过他的同意了?嗯?” 听到这话,那侍卫统领顿时被吓得一哆嗦。 他知道李世民这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和太上皇两人有了缓和的迹象。 要是因为自己惹恼了这位,那怕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反正陛下的意思只是要看住太子罢了,只要太子不离开东宫,其他的事情,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想了想,侍卫统领还是识趣地让开了路。 “哼!这还差不多……滚吧……” 李渊冷哼了一声,一抬手,丢出一颗金豆子,那侍卫统领看到,连忙接在了手里,脸上大喜道: “微臣谢太上皇赏赐!” 李渊没有再搭理这边,而是走到了大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脸色沉重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皇爷爷,您怎么来了!” 当看到来人是太上皇李渊时,坐在院子台阶上的李承乾连忙站了起来,脸上俱是震惊之色。 第三百三十八章 来自于太上皇的试探 “瞧瞧你,慌乱成什么样子!凡遇大事,需静气懂不懂?” 李渊有些责怪地看了李承乾一眼,眼见堂堂太子,竟然衣衫不整,邋里邋遢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满。 “这……” 李承乾看了眼身上,旋即过来搀起了李渊的胳膊,笑道: “皇爷爷这是误会我啦……孙儿只是想着这半个月既然闲来无事,不如正好学农人,种点庄稼蔬菜啥的,您看那边,孙儿这不是正在挖土嘛……” “噢?” 听到这话,李渊顺着李承乾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在花园那边,那些奇花异草的旁边,有一块约莫六尺见方的空地。 空地上面,土壤被翻了出来,旁边还有一些锄头,水桶之类的东西。 李渊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这位孙子,也不知道是夸对方心大,还是天真,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摆弄这些东西。 “朕听了这边的事情,连觉都不睡了,赶紧过来,你这小子倒好,还在这里搞这些有的没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替你要急疯了……” “啊?可是皇爷爷不是说,凡遇大事,要静气么,怎么还急上了呢……”李承乾低头嘟囔道。 “你……” 李渊被怼得哑口无言,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唉,走吧,走吧,朕今晚就在这里,陪你说说话吧……” 说着,李渊回头看向了皇宫里某个方向,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都说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希望有些事情,可不要再来一次了……” 在李承乾的搀扶下,两人很快来到了室内。 李渊躺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时候,李承乾也换洗了一身衣服,走了过来,跪坐在李渊的面前。 李渊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个眉眼与李世民有几分神似的孩子,叹了口气说道: “说说吧,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准备坐以待毙?” 李承乾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李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父皇不是说让我闭门思过半个月吗?半个月之后,就没事了呀……” “你……” 李承乾这一句话,又把李渊给气了个半死。 直接拿起一旁的鞋子,一副作势要打的模样。 到了这个时候,李承乾才收起了玩笑的样子,正正经经地说道: “其实吧,皇爷爷的意思,孙儿是明白的,回到东宫之后,我也想了许多,想来是孙儿的有些行为,刺激到了父皇,父皇罚我禁足,其实也是对我的一种保护,你看,这一次青雀不也是被父皇禁足了吗?” “你能跟他一样吗?” 李渊扔掉鞋子,没好气地说道。 “青雀那小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亲王,这一次,你那父皇若是不罚他倒也罢了,罚了他,不就是向天下臣子表明,这个越王可以和你太子分庭抗礼了吗? 你怎么连这一点东西都看不明白? 平日里你就是这么学习观政的?” 李承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惊讶道: “噢,原来事情还能这么看啊……青雀这小子,确实鬼精鬼精的,平日里我稍微不小心,就被这小子给坑了呢。” 李渊点了点头。 若说在李世民这一波儿子里面,他之所以喜欢李承乾,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最为本分,老实。 在他身上,李渊总能看到前太子,李建成的影子。 至于说越王李泰,李渊则不怎么感冒。 或许是因为在某些方面,李泰与李世民太过相似,会让李渊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来。 “好了,既然你现在已经明白了处境,那么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呢?” 李渊一脸期待地看着李承乾,话里面带着一分考校的意思。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他倒想要看看,作为李世民的儿子,这位大唐的太子殿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怀里的某个地方,旋即又变的怅然起来。 那个地方原本一直放着一枚虎符,可从当上太上皇的那天开始,那枚虎符便和他头顶的皇冠一样,移交到了别人手里。 面对着李渊的问题,李承乾再度陷入了沉默。 “怎么办?” 良久,他抬起脑袋,苦笑道: “皇爷爷,说实话,我不知道……” “我的一切都是父皇给我的,若是……若是他真要拿走我这太子之位,拿去便是了,可若是要对父皇做些什么,我实在想不出来……” “是想不出来,还是不敢想?别怕,这里只有你我祖孙二人,你若真想做点什么,朕在这宫中,到还有几个可用之人,在那宫外,也还有一些可靠的臣子,到时以你太子之位,登高一呼,天下定矣……那时还管什么青雀,还是别的什么,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那父皇愿与不愿,你这个太子是当定了!” 李渊死死盯着李承乾,话语中充满着诱惑的味道。 却见李承乾目光清澈道: “皇爷爷,我觉得您说的不对……” “嗯?”李渊眉头一挑。 “先不说您那些可用之人,究竟还靠不靠谱,就说外面的那些臣子,哪一个不拜倒在父皇他的才干与胸襟之下,别说现在我还不是皇帝,就算日后侥幸父皇将皇位传给了我,我也绝不会比父皇治理的更好,所以,为了一己之私,将整个大唐毁于一旦,这样的事情,孙儿做不出来……” “二郎在你心中,就那么好?”李渊不服气地说道。 “那是当然!你别看我那魏师弟平日里说话总不着调,可他有一句话,孙儿却是一直认同的,那就是,父皇绝对是古往今来的千古一帝……” “哼!都到这会了,还在拍马屁呢?什么千古一帝……”李渊撇过脸去,虽然心中不服,但对于自家二郎治理国家的能力却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李承乾嘿嘿一笑,接着说道: “最重要的是,孙儿若真做了那样的事情,恐怕母后就要成为天下最伤心的那个人了……,母后她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也是最疼孙儿的人,孙儿就算是死,也绝不忍心让母后难过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天外来客 李承乾的声音不大,却显得格外坚定。 以至于在某个时刻,李渊竟然产生了一丝恍惚。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若干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与李世民父子二人,在讨论先攻打窦建德,还是王世充。 当时的李世民,也是如此说话的,不同于李建成,李元吉那般大呼小叫,而是沉稳而坚定地说道: “儿臣准备先攻打河南王世充,只要攻打下洛阳剩下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李渊回过头来,看着李承乾,似笑非笑地说道: “既然你不打算动手,那将来要是青雀那边先动手呢?以他的性情,怕是未必会手下留情的……莫非到时候,你仍要坐以待毙?无动于衷?” “这个啊……那倒不会,孙儿身边还有些朋友呢,到时候孙儿若是争不过青雀,那就只好请他们帮忙了……想来,他们也不会看着孙儿出事吧?”李承乾笑道。 “朋友?你是指魏叔玉他们?”李渊问道。 李承乾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天家无私事?友谊这种东西,对于天家来说,太过奢侈了,而且背叛的代价也是你承受不了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愿意拿他们当朋友?”李渊神色复杂道。 李承乾想了想,再次点了点头。 “一想到等孙儿老了,还能和一群老兄弟们喝酒,吹牛,那日子想想都过瘾啊! 孙儿知道这条路不太容易,但孙儿想试试……” 看着李承乾在一旁憨笑的模样,李渊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久久沉默不语。 都说天子是孤家寡人。 会不会这种结果,原本就是皇帝自己选的? 或许,真的像这孩子说的,有另一种可能的存在? 想到这里,李渊深深叹了口气。 他知道,今晚自己这半真半假的试探,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同时,也对自己的这个孙子,有了新的认识。 “二郎,你生了个好儿子……在这一点上,朕不如你啊……” 李渊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有些可惜,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欣慰。 至少他可以预见的是,发生于上一代的那些惨剧,不会再次上演了。 看着李承乾哼着小曲,在那边摆弄着棋盘,李渊心里顿时有些不爽。 怎么这小子真当没事人一样?便忍不住刺了句: “你不是说你那些朋友会来救你吗?怎么,都到这会了,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 你还真就这么淡定?还是说你还留着什么后手?” 李承乾笑了笑,回答道: “孙儿要是有什么后手,何至于此啊?只不过孙儿对于朋友这方面还是有信心的,别人或许说不好,但是魏师弟是一定会来的……” “你就吹吧! 李渊撇了撇嘴,冷笑道: “不说这皇宫守卫森严,就说即便他们运气好,混了进来,可是到了你这这边,照样也只能干瞪眼!” 说着,李渊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 “瞧见没,想要跨入你这东宫的门槛,老头子我可是花了一颗金豆子,还仗着是太上皇的身份,那魏小子虽然鬼点子多,可面对着这铜墙铁壁般的防守,怕是也只能认命了……他总不能从天而降吧?” 就在李渊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动静。 紧接着,就看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从外面走了进来。 望着来人,太上皇李渊仿佛见了鬼一般,猛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边李承乾也好不了多少,不停地揉擦着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魏师弟,你怎么来了?噢,不是,是你怎么来的?”李承乾一脸震惊道。 不等魏叔玉回答,长乐公主已经从后面钻了出来,气鼓鼓地嘟嘴道: “外面守了那么多人,我们自然是从天上飞过来的,只是师兄他技术太菜,没控制好方向,让我们的气球差点飞到母后寝宫去了……” “啥叫做我技术太菜?明明是你自己指错方向了好吧……还说自己是宫中活地图……切……” 魏叔玉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然后走到李承乾这边,眼见李渊也在,连忙行礼道: “小臣拜见太上皇陛下……” 李渊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冷声道: “魏叔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夜闯皇宫,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可以叫人把你抓起来!” “信!小臣当然信,只是小臣觉得太上皇不会这么做……”魏叔玉开口道。 “哦?为何?” “太上皇若是要抓小臣,在刚才进门的时候,便可以喊人了,您却并没有这么做……” 魏叔玉看了眼桌子上的棋盘,魏叔玉轻笑道: “若小臣猜得不错,太上皇这么晚过来,怕也不是真心下棋吧? 您也是来搭救咱们这位倒霉的太子爷吧?” “何以见得?”李渊继续问道。 魏叔玉打量了一下李渊,若有所思道: “太上皇如此大张旗鼓地走进东宫,就是阻止陛下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废立之事,毕竟心理学说过,每一个人在晚上的时候,最容易做冲动的决定了,您来到这边,至少在明早之前,太子还是安全的……” “心理学?”李渊皱着眉头问道。 “噢,就是研究人心的学问,比如说同样一批资质的学生,当老师被告知某些学生其中几个人是“天才”以后,这些学生的成绩确实比其他学生提高得更多。 还有就是比如当一个人遇到麻烦需要帮忙的时候,围观的人越多,路人伸出援手的可能性反而越低……” 魏叔玉在一旁解释道。 “事实上,世间许多事情,背后都有着许多隐藏的关系,心理学就是搞清楚各个关系与行为之间的联系……” 李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向魏叔玉,神色古怪道: “这莫非也是你们那门派教授的东西?” “额……对对对……” 反正债多不用愁,魏叔玉直接敷衍了过去。 “还有呢,以你这所谓的心理学来说,你还猜到了什么?”李渊询问道。 听到这话,魏叔玉不由将目光看向了太子,说道: “另一方面,您这么着急过来,自然也是怕这倒霉孩子万一想不通,干起傻事……若是那样的话,您或许还可以浑水摸鱼趁机做点事情出来……” 说罢,魏叔玉的语气陡然一变,朝李渊看了过去。 “太上皇,您没有在一旁煽风点火吧?” 第三百四十章 盖世之功 事实上,从见到李渊在这里出现的那一刻开始,魏叔玉心中就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李渊是谁? 那可是大唐帝国的建造者,政治斗争这些东西,早已经被他玩到了炉火纯青。 当年,李世民那一场玄武门的军事行动,不仅改变了太子的地位,同样改变的,还有他这位君主。 坐上太上皇以后,“闲”来无事的他,也只能在后宫造人玩乐。 你说他真的那么大度,就这么放弃了掌握权力的欲望了吗? 呵,不是他不想管,而是他不能管了。 天下权柄,早已到了李世民的手里。 皇帝这种生物,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更确切的说,很像一只见过血的虎兽。 你可以用任何手段,将其暂时关进牢笼,来压制其内心的欲望。 可一旦有任何一丝见血的机会,他便可以在瞬间恢复本能,露出原本的面目。 “哎呀,师弟,你在说什么呀,皇爷爷怎么会煽风点火,他今夜过来,是因为担心我啊……” 李承乾一边给魏叔玉使着眼色,一边拼命找补。 却见李渊无奈地摆了摆手,没好气道: “行了,朕还没有老到让你帮忙圆谎的地步……” 说着,李渊看向魏叔玉,大方承认道: “你说的没错,朕原本是想蛊惑这小子来着,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承乾是个好孩子啊,是知道心疼父母的,和那个小王八蛋可不一样。 你小子能当面讲出这一点,足见你小子还有几分胆气,朕承认之前是有些小瞧你了……” “哦?太上皇居然放弃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临时后悔,还是根本就蛊惑不了啊?” 对于李渊的夸赞,魏叔玉没有领情,反而追根究底地问道。 李渊老脸一红。 他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并没有成功蛊惑到李承乾,那样子显得自己也太无能了。 所以只好含糊其辞道: “都差不多,差不多嘛……对了,方才听丽质说,你们是从天而降,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为了避免持续尴尬,李渊连忙换了一个话题。 这时候,李承乾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兴奋道: “难道说,魏师弟研究的那个热气球,终于成功了?真的能带人飞行啊? 那东西在哪里,快带孤去看看!” 说着,李承乾连忙起身,拉着魏叔玉就朝屋子外面走了出去。 李渊面露好奇之色,在长乐公主的搀扶下,也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殿外的广场上,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热气球正停放在这里。 在气球的下方,挂着一个篮子。 薛仁贵和王玄策正不停地在里面控制着火焰的温度,以准备随时可以升空。 李承乾看着热气球,满心欢喜,嘴里嘟囔道: “要是能让父皇和母后看看这东西就好了,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母后和我说过许多次了,小时候她就想过,既然风筝能飞到天上,那么人是不是也可以借助风筝的力量,在天上翱翔……没想到,还真有这一天啊!” “哼哼,要是让你父皇和母后知道了这个,怕是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你拿下了!” 毕竟一个可以轻易僭越皇宫的东西,谁看了不得哆嗦两下。 这一次只是带了几个人,那要是下一次带着一队士兵呢? 或者,要是带着一些火油,箭矢什么的。 那不还得出大事了! 李渊略带调侃地看了李承乾一眼,看向热气球时,却是忍不住地赞叹着,要不是近些年来身子骨有些懒散了,他都恨不得亲自爬进去。 在一连试了几次,都被薛仁贵和王玄策给劝退了之后,李渊来到了魏叔玉的身边,问道: “小子,这东西是你造的?” 魏叔玉点了点头。 “嘿嘿,看来你那神秘的师门,终于露出了马脚,你果然是墨子的传人!” 李渊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神秘兮兮地说道: “传闻墨子大师当年就发明了一种可以在天上飞翔的机关鸟,据说可以三天三夜不落……你这东西与那机关鸟怕是一回事吧? 想到不到二郎辛辛苦苦派人去寻找什么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到了最后,你竟然是墨家弟子,真是想不到啊!” “呃……您说是就是吧,您开心就好……” 魏叔玉给李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懒得跟他解释。 只是看向李承乾说道: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走?你要带他走?” 听到这话,李渊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 “亏得朕还以为你有什么妙计,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李渊对着魏叔玉冷笑道: “你可知道,一旦你带承乾离开了皇宫,他这太子之位,定然不保,到了那时,你们又该如何自处? 难不成,你还想学那勾践,找个地方,卧薪尝胆,然后再起兵作乱吗? 要说,你这计策,还不如朕的办法好呢!” “是啊,师弟,孤若是和你出去了,父皇那边可就更难交待了,要不你还是先将那铸造假钱的事情,搞个水落石出,到了那时,孤自然也就没事了。”李承乾有些担忧地说道。 魏叔玉看了李渊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这位太上皇真是戏多。 还卧薪尝胆,起兵作乱,这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吧? 魏叔玉拉着李承乾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父皇这是得的心病,心病自然需要用心药医才能药到病除。 那铸造假币的事情,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这件事情肯定是要查个清楚的,但相较于这件事情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你太子之位,万无一失才对!” 提到这话,李渊在一旁不由冷嘲热讽起来。 “哼!你这话说的倒是好听,立谁为太子,还不是在皇帝的一念之间,你如何确保?除非,你们也能像当年二郎那样……嘿嘿,就怕你们没有这个胆子啊!” “好我的太上皇啊,您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添乱啊!” 对于这插科打诨的老头子,魏叔玉也是一脸无奈。 “谁说确保太子地位,就只能起兵逼宫啊?再说了,当年的事情,真的仅仅是因为逼宫就可以决定的吗?” “难道不是因为陛下他已经在外面建立了不世之功,那所谓的‘太子’虚名,对于陛下来说,不过是一个装饰而已。所以,对于我这师兄来说,只要让他建立了盖世的功劳,那么即便是陛下,也没有办法废除他太子的资格……” 魏叔玉看着李渊,嘴角带着一抹浅笑道: “这便是我为太子,谋划的自救之路!” 听到这话,李承乾直接被惊住了。 他看着原本玉树临风的一个少年,为了准备这个所谓的热气球,居然弄得一副狼狈的模样,只觉得眼底一热。 事实上,李承乾已经在心中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了。 太上皇李渊的办法,他压根就不考虑。 他们李家为了这个皇位已经流够了亲人的血液了。 他依稀记得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外人眼中那如同神明般的父皇,喝得酊酩大醉之后,痛哭流涕的模样。 他不想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他原本打算的是,至少在禁闭期间,和魏叔玉见上一面,让他告诉外面的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只要把铸造假币的事情查明白了就好。 可现在,魏叔玉给了他更好的方案。 是啊,想要让父皇对他这位太子刮目相看,想要让母后为他骄傲,一味的逃避是不行的。 若是他真的能立下什么盖世的功劳,到了那时,父皇也就不会再生他的气了吧? 李承乾感激地看着魏叔玉,心中暗暗道: “果然,在这普天之下,知我者,非魏叔玉莫属也!” “盖世之功?呵,说得好听,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盖世之功? 如今这天下,怕是也只有灭国之战,才能称得上这个名号了吧? 等一下……灭国?” 李渊紧紧皱着眉头,起初,他以为魏叔玉只是在信口开河,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可当目光落在热气球上面搭载的那些物资,装备,再联想到方才魏叔玉在讲解热气球,所介绍的这东西的续航能力时。 李渊不禁眼神爆发出一阵不敢置信的光芒。 “小子,你那盖世之功,莫非指的是那突厥!” 第三百四十一章 自助者天助 要知道,算上续航能力的话,这个热气球是可以达到突厥的势力范围的。 只是一路上,当燃料耗尽的时候,需要随时在附近进行补给。 若是准备充分的话,似乎还真能做到日行千里了。 “我去,这个小子还真敢想啊!若是承乾这孩子真能在突厥一战里面,斩获头功,不说别的,就是那二郎也得亲自出城迎接这位功臣! 到了那时,谁还敢再言太子废立之事呢?” 直到这一时刻,李渊才终于相信,李承乾口中那句“朋友”二字的含金量。 做朋友能做到这个份上,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人呢? 不过即便觉得这个计划不错,李渊心里却仍旧有几处疑惑。 “小子,你这办法倒是不错,可是你怎么能保证能成功呢?万一要是出了差池,万一要是你造的这个玩意,落到了突厥那边,我大唐的太子,以及勋贵,当了人家的俘虏,那可就不好笑了……” “小子,你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 听到李渊的话,李承乾不禁也朝魏叔玉看了过去。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把握……”魏叔玉摊开双手,有些无奈。 如果没有记错的,历史上突厥那边的覆灭确实就在最近这段时间了。 当然,对于这些东西,魏叔玉也只能知道一个大概范围以及最后结果。 具体细节他还是没办法弄清楚的。 当初,他之所以支持魏征参加此次对于突厥的军事行动,就是因为知道此次行动是有惊无险。 这对于魏征的转型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只是没想到现如今,太子李承乾也需要这一场战争。 也不知道要是那突厥那边的吉利可汗若是得知,自己的人头已经被大唐这边的太子与太子少师惦记起来,会作何感想。 “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居然就要承乾去犯险?”李渊闻言瞪大了双眼。 “这世上的事情,哪有什么十拿九稳呢?再说了,若是一点险都不敢冒,也配叫什么盖世之功?”魏叔玉苦笑道。 “呃……”李渊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盖世之功之所以珍贵,不就是因为实现起来极为困难吗? 对于李承乾来说,至少眼下还有这个杀出一条血路的机会,这与当年他带领着李建成,李世民与敌军血战的那些经历相比,已经算是运气不错的了。 眼看到了如此地步,李渊只好把选择权交到了自己这这位孙子手里。 要么铤而走险,富贵险中求,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东宫,听天由命。 “承乾,你怎么选?”李渊看向李承乾,脸色凝重道。 李承乾深深吸了口气,显得压力极大。 良久,他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其实从小时候开始,父皇就总说,在我们几个兄弟里面,青雀最为类父,我一直不明白,青雀到底哪里像了?明明父皇那般伟岸英俊,青雀却身材臃肿,整天嘻嘻哈哈的…… 直到遇到了师弟之后,我向他求教,如何才能让父亲喜欢,师弟当时没说什么具体方案,但大概的意思,我终于是了解了……那便是做自己。” 说着,李承乾笑着看了魏叔玉一眼,继续道: “所以在那日回宫的路上,我看到了突厥使者在大街上横行霸道,便一刀砍了他们。事后,我原本以为父皇肯定要怪罪下来的,最少也得家法伺候了,却不想,父皇非但没有责罚我,而且还赐下了许多赏赐…… 从那一天开始,我便明白了,父皇喜欢的真正是什么?那便是男儿须有血性! 尤其想要在大唐做一个合格的君主,内修德政,外御四夷,只会循规蹈矩可不行,父皇也自然不会喜欢一个懂得循规蹈矩的太子。” 李渊听着,点了点头。 没想到自己这位孙子,居然对自己有如此清晰的认识。 这要放到以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 一切都是因为这小子的缘故吗? 李渊朝魏叔玉那边瞥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小子还真有些邪性…… 李渊记得自己当初可是与自家二郎势同水火的。 后来,也是因为这个小家伙发明了那麻将,不知怎么的,打着打着,就打出了父子尽释前嫌的一幕。 当真怪哉! 李承乾的声音还在继续回荡着。 “所以这一次,我就想啊,若是这次易地而处,父皇他会怎么办?” 听到这话,李渊眼神不由亮了起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好孙子。 魏叔玉的嘴角则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来这位太子爷,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只见李承乾笑着说道: “毫无疑问的,父皇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若有可以覆灭突厥的机会,他绝对会带人义无反顾的冲杀过去! 所以,孤心意已定,这一战,打定了!” 李承乾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犹如卸掉了千万斤重担一样,整个人显得轻松了许多。 “好啊!好一个大唐太子!朕当为大唐贺!也为朕自己贺!真有一个好孙子啊!” 说着,李渊屁颠屁颠地跑回宫里,等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有了一坛好酒,以及几个空碗。 他先将空碗发放到每一个人的手里,然后又亲自给他们满上。 “来!朕敬你们一碗!” 见状,李承乾和魏叔玉,薛仁贵以及王玄策也都一饮而尽。 饮过酒后,李渊看向魏叔玉,问道: “朕这个孙子就交到你的手里了,你们只管去做,真要出了事情,朕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也给你们兜着!” 魏叔玉点了点头。 “我等此去,自有这两位操心,他们一位久在边军,熟悉那边的情况,另一位则是兵法韬略,无所不晓,有他们两个在,太上皇自当放心。 只是……” “说吧,还需要朕做什么?”李渊笑道。 魏叔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此次之行,我等最怕的便是被陛下派人追击,若是还没到突厥就被追了回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 魏叔玉想了想,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三天!只要太上皇撑过三天不要让陛下发现,对于我等来说,便已经足够了,到时候,即便陛下想要派人来追,也只能望尘莫及了。” “好!三天便三天!这一关,朕替你们守了!保证三天之内,你们看不到任何一支追兵!”李渊信誓旦旦道。 “好,一切就拜托太上皇陛下了!” 魏叔玉对着李渊,认认真真行了一个大礼。 李承乾也和李渊,拥抱了一下,进行告别。 眼看着几人就要翻身爬上热气球,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喂!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本公主殿下啊,明明说好带我一起去的?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长乐公主李丽质双手叉腰,一脸的不满意。 “你?” 魏叔玉捂着额头,只觉得一阵头大。 这个时候,要是这这个小魔头搞出什么幺蛾子,那可就完蛋了。 “那啥,咱不是带你飞过一次了吗?刚才落地的时候,也给你体验过驾驶乐趣了,对吧?我们这是要去上战场,不是去游山玩水,带着你像什么样子?” “是啊,丽质,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就好了,要是让父皇和母后知道,我把你裹挟到了战场上,他们还不生吞活剥了我啊! 还是算了吧,好不?” 李承乾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 李渊全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就这么看着三个小辈在这里说说闹闹,觉得挺有意思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那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瞧给你们怕的,本公主殿下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吗? 安啦,安啦,你们在前线好好立功,我在长安帮你们守着大后方,要是真有什么麻烦事,我大不了去找母后,你们就放心去吧!” 李丽质冲着魏叔玉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乖巧地站在原地,冲他们挥了挥手。 “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啊!” 魏叔玉和李承乾冲小丫头的,点了点头。 随着一声令下,热气球缓缓升空。 看着下面的太上皇和长乐公主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蚂蚁大小时,魏叔玉和李承乾这才坐了下来。 他们换好早已准备好的棉衣,以及牛皮革的披风,将自己围成了一个圈,活像两只嗷嗷待哺的鹌鹑。 在薛仁贵与王玄策的操控下,按着地图上,标记好的方向缓缓飞去。 地面上,看着那消失在视野里的火光,李渊露出一脸感慨的笑容。 “年轻真好啊!这才是我大唐男儿该有的模样!” “皇爷爷,你说他们能成功吗?” 李丽质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 明明热气球已经消失了,小丫头却还是抬头看着天空。 “自助者天助,他们都会平安归来的……”李渊在一旁安慰道。 实际上,打仗这种事情,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重要,何况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不过,这并不是他现在该操心的事情。 他理了理衣服,便朝宫殿内走了过去。 三天! 他需要在这里拖住三天的时间,来为魏叔玉他们创造有利的条件。 在宫殿大门关闭的那一刻,里面一片漆黑。 只剩下一声带有沧桑的叹息声。 “魏小子,朕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做到,你答应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叫朕失望啊……” 第三百四十二章 长孙皇后的眼泪 寝宫。 夜已经深了,长孙皇后这边却依然没有休息。 她斜靠在床榻上,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显然是刚用过药。 她的身子骨原本就不太好,后来随着李世民东征西讨,又有了身孕,落得一身的病。 前阵子,多亏了魏叔玉的青霉素以及那莲花清瘟散,才将自己的肺病给治好。 眼看着身子骨一天天的就要好起来了。 却不曾想,又被白天的消息一下子给重创,故此整个人萎靡了下来。 太子李承乾也好,越王李泰也好,在李世民的眼中,或许有着不同的份量,远近亲疏有着自己的考量。 可是在一个母亲眼里,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会有什么区别。 对于越王李泰,长孙皇后显然是要放心的多。 这个小子看着调皮捣蛋,却极少会做傻事,被李世民骂几句,令他在家里闭门思过,别说是半个月,就算是半年也所谓了。 这小子肯定能想着法子在家里找点乐子做,还保证能吃好,睡好,对于这一点,长孙皇后很有信心。 唯独让长孙皇后最担心的,则是她这个大儿子,李承乾。 这个孩子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很小的时候,就被李世民选作了太子。 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好在李承乾自幼得名师指导,性格方面,极为沉稳,很少有那些纨绔习气。 这是长孙皇后在李承乾身上看到最为欣喜的事情。 然而,自己这个儿子,性格外柔内刚,性格看似温和,实际上却是一个极为要强的孩子。 突然遭遇到这种打击,怕是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长孙皇后最担心的就是李承乾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最后伤人伤己。 她原本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之后,便想赶过去,如果能守在太子身边,那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那时她身体已然发病,再加上李世民特别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东宫,而她寝宫这边也被加派了人手。 无奈之下,长孙皇后只得奉旨“休养”了。 一连在用了几碗药之后,长孙皇后觉得自己的精神恢复了许多。 她挣扎地在床上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随着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看到侍卫和侍女们跪了一地。 “观音婢,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就看到李世民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世民从桌上拿起药碗,摆了摆手,让其他人等全都退下,来到长孙皇后的床边,亲自端起了药碗。 “来,快把药喝了吧……” 面对着李世民的体贴温存,若是放在往常,别说是一碗药了,就是一碗毒药,长孙皇后也会觉得甘之如饴。 可今日,她却红着眼睛,将脑袋别了过去,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见状,李世民苦笑了一声,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 他只好先将药碗到一边,握住长孙皇后的手,低声道: “唉,朕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白天的事情,你没有在场,太子他这一次是有些越界了,若是朕一味纵容他,保不齐将来就会闯出大祸来…… 你不同于寻常女子,自幼学文读史都强我不少,你也该知道,青史斑斑,上面有多少帝王血泪,君不见汉武,隋文乎?” 汉武帝活活把太子逼得谋反,最后因为巫蛊事件,杀了太子一家。 隋文帝则是硬生生被儿子杀死,夺了皇位。 这两个人在历史上都算是明君典范了,却因为没有处理好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最后成了遗憾千古。 李世民自知得到皇位的过程,有些不那么光明。 因此在继承人上面,他便格外敏感。 一方面,他极希望太子可以积极进取,本事越大越好,只有这样,他才敢把偌大一个国家,交到太子手上。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太子在某些方面应更循规蹈矩,不要随便挑战他皇帝的威严。 殊不知,他的这两种期待,原本就是互相矛盾的。 一个有志向,有能力的太子,势必不会唯唯诺诺,凡事都靠请求做事。 一个处处都讲规则的乖宝宝,又怎么可能成为李世民心中,那独当一面,堪当重任的储君人选? 原本长孙皇后的情绪便是一直隐忍着的,如今听到李世民的这一番话,犹如泄洪的堤坝,再也绷不住了。 “太子?莫非在陛下心中,只有太子,而没有儿子吗?” 长孙皇后泪水从脸颊上滑落,死死瞪着李世民,有些生气道: “想那汉武帝,若时时都与太子谈心,悉心照顾,父子间又怎会被外臣离间,一代明君,居然被小小的巫蛊之术玩弄于鼓掌之间,何其可悲? 还有那隋文帝,若是他深入了解,知道你那表哥性情,又怎会草率地将皇位传于这样一个人手里,死不瞑目? 这两起悲剧,其本质正是因为君臣相疑,父子猜忌,陛下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却为何又要明知故犯?” “你……你放肆!” 听到长孙皇后的话,李世民仿佛被人戳到痛处,一下子脸色涨的通红。 “朕这是防患于未然,明白吗?朕的苦心,难道你就看不出来?” 眼见李世民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长孙皇后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劝不进去了,脸色便冷淡了下来。 她与李世民夫妻十多载,从来就不是低眉献媚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实际上,有许多时候,她都是在让着大唐的这位君王。 因为她深深地爱着自己的丈夫。 可是今天,她不打算再顺着对方的性子了。 “陛下若是要谈论太子的事情,还请到前殿与众位大臣们商议吧,后宫不得干政……这里只有我儿承乾,没有什么太子……” “观音婢,你……” 听到这话,李世民在错愕之余,一脸苦笑。 好一个后宫不得干政。 也不知道是有多少个夜晚,是谁陪在自己身边,帮忙批改着奏折的。 这会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这不是恶心人吗? 不过一连吃了几个冷钉子,李世民的脾气也上来了。 眼瞅着长孙皇后不愿意搭理自己,李世民也不想自找没趣,便叹气道: “朕知你生气,但此事朕自有计较,既然你身体不舒服,便好好在宫里养着吧,外面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着,李世民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在他离开之后,长孙皇后回过头来,已经泪流满面。 “陛下……” 寝宫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这边,李世民离开寝宫之后,竟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地方可去。 想来想去,李世民觉得还是去东宫走一趟吧。 省得那孩子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到时候,还真就收不了场了。 “ 说罢,李世民摇头叹了口气,背着手,朝着东宫方向赶了过去。 哎,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第三百四十三章 酒 一路上,李世民神色有些晦暗。 长孙皇后说的那些话,他不是没有听进去。 只是有些事情,做母亲的可以一碗水端平,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是万万不可。 君不见,玄武门地上的血迹才干了多久啊? 想当初,太上皇不就是因为既要又要,所以才不断地给李建成与自己拔高期望,最后弄得大家兵戎相见吗? 同样的错误,李世民自然是不想再犯一次了。 更何况,这一次还是自己的亲骨肉。 实际上,李世民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一次的反应怎么会如此剧烈。 回想起来,似乎是因为听到有人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府的属官,孔颖达曾经当着许多人的面称赞李承乾,说是太子饱读儒家经典,等到登基之后,自然与眼下会有不一样的气象。 当时听到这句话,李世民还没有多少反应,只当是对方在给李承乾造势而已。 这种片汤话,李世民早年间听过无数遍了,他还没有堕落到和自己儿子争名分的地步。 而且,作为一个帝王,李世民与历朝历代那些英主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想着趁着自己年轻,就将那些难办的事情,比如打仗,比如改革吏治等难事,尽可能的在自己手里完成了也就是了。 他们都希望留给下一代的,是一座完美的江山,儿孙们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坐享其成便是了。 那个时候,也自然更需要儒家的王道来教化万民。 可是在那日大殿上,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断挑战他的权威,甚至还因为私人关系,便要插手律法,李世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便关了李承乾禁闭。 想着借此机会,给这位太子爷,也给其他皇子们一个警告。 至于说废立太子的事情,李世民倒还没有这些心思。 毕竟近些时间以来,李承乾这个太子当得也算称职,尤其有几件事情办的也算漂亮。 按照李世民的意思,给些小教训也就是了。 不过这些话,他可不能给长孙皇后交底,否则,这个戏可就演不下去了。 同时,他也抱着几分好奇的心思,想看看在这囤货的背景下,太子,后宫,以及前朝的大臣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想来,也应该挺有意思的吧。 心中抱着这个主意,李世民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东宫的门口。 守卫们见到李世民到来,已经是跪了一地。 只有侍卫头领额头上流着冷汗,毕竟当初李世民的旨意,可是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眼下,那位太上皇可还在里面待着呢! 果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侍卫头领刚心中祈求着李世民只是过来转一圈就走,却不想被李世民叫了过来。 “这半日以来,太子可还在东宫?” “回禀陛下,太子自回到东宫之后,尊奉您的旨意,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侍卫头领小心地答复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那可有什么人进去探望过他吗?” “这……”侍卫头领心叫一声不好,吓得直接结巴了起来。 “嗯?” 见状,李世民脸色微变,眼神一下子冰冷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侍卫头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回禀陛下……其他人倒是没有进来,唯独……唯独太上皇他老人家硬是要进,属下;拦他不住,只好……让他进去了。” 侍卫头领说的时候,嘴巴已经打着结巴。 心想说,这件事情属谁也只能干瞪眼啊! 谁不知道,陛下与太上皇之间的关系极为微妙,要是真惹出事情来,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面做事的人。 听到侍卫的话,李世民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只见他淡淡道: “既然太上皇要进,那自然是进得的,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起来吧。” “呼……” 听到这话,侍卫头领如蒙大赦一般,连忙磕头谢恩站了起来。 “太上皇进去多久了?里面可有什么动静吗?”李世民轻声问道。 “回禀陛下,太上皇进去有两三个时辰了,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噢,对了,太上皇来的时候,说是要和太子殿下下棋,还带着一副棋盘。” “下棋?” 李世民眉头微皱,神情有些疑惑。 因为据他所知,自太上皇禅位以来,便再也,没有碰触过棋盘了。 说是就算自己下棋下赢了天下人又如何? 还不是输掉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盘棋。 所以,自己那位父皇便亲手砸了棋盘,还把最喜欢的两盒上好的蓝田玉棋子,丢进了池塘,喂金鱼了。 再后来,又因为魏叔玉献上了麻将,太上皇这才又有了消遣时光的东西。 自他们父子上一次“冰释前嫌”之后,太上皇便经常与他还有身边的妃子宫女们,一起玩耍,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今日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居然跑来和太子一起下棋? 而且自己这个儿子的棋艺嘛,简直是一言难尽,粗暴点说,完全就是一个臭棋篓子。 “父皇这是怎么了?”李世民心中感到十分纳闷。 “你们去外面等着吧,百步之内,这边不要留人,明白吗?” 李世民摆了摆手,让侍卫们全都撤到了百步之外的距离。 毕竟,一会他要与太上皇说话,以对方那古怪的脾气,说出什么样的话,李世民都不会感到奇怪。 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宗旨,李世民直接下令了清场。 等做完所有的事情之后,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怀着复杂的心情,推开了东宫的大门,然后走了进来。 此时已是深夜,明月当空,银色的月光洒在广场上的地面上,将周围一切都照亮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李世民走几步,便愣在了那里。 只见在东宫的正殿的台阶下,正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坐在案桌后面,自顾自地在给自己倒酒。 而案桌对面,同样摆放着一个酒杯,仿佛早就知道李世民会来一样。 “二郎来了?来,过来陪朕喝一杯……” 太上皇李渊抬起头来,朝李世民招了招手,笑着说道。 第三百四十四章 吾家千里驹 “喝酒?” 看着眼前的这位太上皇,李世民的脸色变得更加惊疑起来。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清楚,自己这位父皇可是从来不会在晚间喝酒的。 也不知道是那从哪里听来的一个偏方,说是晚上喝酒,对于那房中之事有些不利。 尤其是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而言,酒这东西更会让自身不济。 自己这位父皇自从退居幕后,似乎也只有床榻之乐,能让其稍微开心一点,所以晚上禁酒这规矩,可是从来没有停过的。 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先是捡起来好多年不下的棋,又捡起了晚上从来不喝的酒? 不过来都来了,李世民还是先向太上皇行了一礼,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案桌旁边。 “儿臣记得父皇夜间不是从来都不饮酒的么?怎么今日却是破例了?”李世民笑着问道。 李渊淡淡看了对方一眼,直接大剌剌地说道: “今夜又不耍女人,喝与不喝又有什么关系?反倒是你,这么晚了,不在后宫里左拥右抱,跑到这地方是做什么? 怎么,白天骂儿子没有过瘾,准备晚上过来继续骂?” 对于李渊的阴阳怪气,李世民早就见怪不怪了。 甚至有的时候,若是李渊要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反倒让李世民心中有些不安,心想说,太上皇不会又要弄什么幺蛾子了吧? 所以,在李渊一顿输出之后,李世民只好解释道: “儿臣这次过来,也是想和承乾那孩子聊几句,白天的事情,儿臣是有些急躁了,可身为太子储君,该有的分寸,他也应该明白,儿臣过来就是想提点他几句,让他以后可莫要再犯糊涂了……” 李世民说完话,李渊久久没有吭声,李世民不由抬头朝对面看去,就见李渊咧着嘴巴,一副见鬼的模样。 “哎呀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要教承乾那孩子,做太子的分寸?咋滴,你是觉得自己做太子的时候,分寸拿捏的很好吗?” 李渊语气中满是嘲讽的语气,上上下下打量了李世民一番,才说道: “是了,是了,二郎的太子那叫做的一个地道,直接把为父从皇位上赶下来了,嗯,分寸,很有分寸……” “父皇!” 听到这话,李世民顿时脸色一黑,眉头皱了起来。 他实在没有想到,李渊会在这个时候,又翻起自己的旧账。 不是之前已经冰释前嫌了吗? 怎么还没完没了啊!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是有点过了,李渊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端起酒杯说道: “你不用去找太子了,那小子酒量不行,陪朕喝了一小会,就倒下了,这会正在宫里呼呼大睡呢,也不知道咋回事,咱们老李家这酒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太子醉酒了?”李世民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居然在禁闭期间还有心思喝酒? 可是在看到李渊出现之后,似乎一切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既如此,要不儿臣派人送父皇回宫吧?这大半夜的,父皇若是惹了伤寒,可就不太好了。” 李世民起身之后,便准备派人过来送李渊回去,也是间接下了逐客令。 然而,李渊却迟迟没有起身,反而放下酒杯露出了一抹悲凉的神态。 “哎,这年头想找个喝酒的人都不容易啊!老哥们一个个的走了,儿子们也一个个地走了,我一个老头子,想要喝酒居然只能来找孙子了,还真是可悲啊……想当年,想我老头子也是气吞万里,千杯不倒,只可惜如今,也只有和孤魂野鬼对酌了……” 说着说着,李渊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李世民见状,眉头一皱,也是露出了不忍之色。 昔年间,不管是玄武门之变,还是后来逼自己父亲退位,都是大势所趋,他也未曾后悔。 可是赢得皇位是一回事,却终究还是深深伤了父亲的心。 尤其在之前,李渊突然翻出旧账,让李世民心绪已经有些凌乱,这时候再上演这么一出苦情戏,饶是铁石心肠,也不禁有些动容。 想了想,李世民又坐回到案桌前,拿起酒壶,先是给李渊的酒杯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声道: “父皇若是想喝酒了,二郎可以陪您喝啊,就和当年一样,喝醉了,大不了二郎背您回宫便是了。” “你?” 听到这话,李渊不由抬起头来,看着李世民,怔怔道: “真的?” 李世民点头笑道: “自然是真的,谁说咱李家人的酒量一代不如一代,父皇怕是忘了,您喝酒可从来没赢过儿臣呢!” “哼!就会吹牛!有本事,咱们大战三百回合呗!” 李渊用袖子抹了抹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嘿嘿,敢不从命!” 说着,李世民笑了笑,端起酒杯,也是直接朝嘴里灌了进去。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一连灌掉了十壶美酒。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行军打仗的时候。 那时候,每当打了胜仗之后,李渊坐在主位,李世民就靠在李渊腿上,父子两个时常喝得酩酊大醉。 李世民在一旁讲述着战场情形,一边吹嘘着自己部下多么勇猛。 李渊则是抚摸着李世民的脑袋,自豪道: “此等吾家千里驹也!” 若是不发生后来的那一场悲剧,怕是这样的场景还会时常发生吧? 眼看着酒壶再次见底,李世民令人又搬来了几坛美酒。 当他拿起酒杯,准备再次与李渊碰杯时,却发现自己这位父亲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打起了鼾声。 这是已经喝醉过去了。 见状,侍卫们连忙抬来龙辇,准备将这位太上皇抬上去,送回宫中。 却被李世民给制止了。 接下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只见李世民来到李渊身前蹲了下来,然后将老人背在了自己身上。 “父皇,咱们回去了。” 李世民轻声对李渊说了一声,便站了起来,双手将李渊在背后保护好,接着朝东宫外面走去。 亦如若干年前,他背着喝醉的父亲,回到大帐中一般。 皇宫之中,上百卫士,侍女跟随其后,默不作声,更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父皇,你可抓好了。” 李世民一边走着,一边叮咛道。 “嗯……” 睡梦中,李渊喃喃自语,眼角悄然有泪流下。 第三百四十五章 计划有变 李世民背着李渊回到了宫里。 这边早已得到了消息,早已有人在这边做了准备。 等到将李渊彻底安排好了之后,李世民在宫里又待了一会,这才从李渊这边离开。 他也没有想到,原本一次意外的喝酒,竟然让两人的关系再度变得微妙起来。 他不知道等到李渊酒醒之后,还会不会记得他们父子今夜两个人的开怀痛饮,只是有过这样一段经历之后,李世民倒是觉得自己的心里,某个死结有了松动的迹象,以至于心情也变得舒畅了起来。 既然太上皇醉了,太子也醉了,那么他这个醉酒的皇帝也只好回到了自己寝宫。 其实对他来说,和太子对话的事情,也不必急于一时。 要不是和长孙皇后有了之前的拌嘴,他也不会想着来李承乾这边看看。 既如此,那便改日再说吧。 反正太子还要关上好几日的禁闭,他随时都能过来的。 李世民走出宫外,看着身后李渊的住处,目光中透着几分复杂。 也不知下一次再次走进这里,会是什么时候。 唉……对于和李渊修复关系的事情,李世民觉得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李世民前脚刚走,后脚李渊便醒了过来。 他摆了摆手,屏退了伺候自己的那些侍女,一个人躺在床榻上,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事实上,他一直都没有醉。 那一句话,虽是玩笑却也是事实。 那便是李家人的酒量确实一代不如一代了。 所以为了不揭穿东宫太子已经逃离的真相,今晚李渊也只能上演一出空城计了。 好在终于是将李世民糊弄了过去。 至少这一两日,对方应该不会再去东宫了。 然而,李渊此时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因为李世民之前的那些无心的话,却触碰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一想到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如今却变得七零八落,阴阳相隔。 李渊长长叹了口气。 “到底是孤家寡人啊……这皇位……造孽啊!”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李承乾的问题上,李渊就格外用心起来。 按理说,看到李世民重蹈自己的覆辙,让对方也尝尝所谓父子兄弟骨肉相残的滋味,才算是他对于这个儿子,最好的报复。 可是李渊终究没有忍心做到无动于衷。 或许,这便是他不如自己儿子的地方吧。 作为一个帝王,心肠太软,是一个致命的缺点。 可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祖父,心肠软点,或许算不上什么坏事。 喝了太多的酒,觉得脑袋头屑晕痛,李渊披着外衣,来到了院子里。 凉风吹过,让李渊清醒了不少。 看着天上的明月,李渊估摸着时间,推算着魏叔玉与李承乾的气球怕是早已飞离了长安城。 “孩子,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平安归来啊,咱们李家能否逃脱这骨肉相残的魔咒,可就全看你们了……” 李渊在院子里面不断祈祷着,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魏叔玉这边的热气球,在离开长安城之后,便已经落了下来。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要带着孤去冲杀突厥吗?怎么在这荒山野岭就落下来了?” 太子李承乾一脸不开心地从热气球上面跳了下来,有些埋怨道: “你这什么热气球也太不靠谱了吧!” “你懂个锤子!” 魏叔玉没好气地瞪了李承乾一眼。 虽说以他的准备,确实可以让热气球飞到突厥那边,可是一来全程八百多公里,光是需要烧掉的油脂,就不知需要多少斤,一路上得不停地进行能源补给。 二来,如今这风向也是是好是坏,很有可能第一天顺风几百里,第二天就又被刮回来了。 最最关键的是,这热气球漂流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甚至单论速度的话,还不如马车。 靠这个去打突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那你为何在皇爷爷面前,夸下海口?还说什么咱们能立下什么不世之功?” 听到魏叔玉的解释,李承乾彻底傻了眼。 原本他以为跟着魏叔玉只要能突袭到突厥那边,便可以手起刀落,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却没有想到,自己冒着抗旨的后果,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对方骗到了这里。 逃出皇宫已是重罪,现在落在这荒山野岭的,要是被父皇再抓回去,那可就完蛋了啊! 魏叔玉一边盘点着热气球上面的物资,一边一脸轻松地笑道: “不给太上皇画饼,他老人家又怎么会放咱们离开?又怎么会帮咱们往后拖延? 快点换上衣服吧,我的太子殿下,突袭突厥是真的,可是咱们得用更有效率的东西,再说了,要是没有我这热气球,你能出得了皇宫?” “呃……”闻言,李承乾愣了愣,即便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魏叔玉说的确实在理。 别的不说,光是那皇宫的守卫,怕也只有热气球能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来了。 听到魏叔玉的计划未变,李承乾当下心安了几分。 “那咱们怎么过去?你知道的,咱们大唐的关口查的很严,我这身份一旦泄露,怕是会立即被押回长安的……” “嘿嘿,这个你放心,我早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说着,只见魏叔玉拍了拍手,就见一旁丛林里传来一阵响动,一辆马车从里面驶了出来。 那马车在魏叔玉的面前停下,紧接着,帘子揭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看到那个面孔,别人倒还好,薛仁贵这边一下子就变得异样起来。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安城里,那个异域酒馆的老板以及那个舞女。 “你……你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薛仁贵脸色一红,变得扭捏起来。 “我来,当然是来帮魏大人了,不然还是来看你的不成?” 对于薛仁贵,舞女可没有给他好脸色。 “也不知道是谁,一点良心都没有,出趟远门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哼!要不是魏大人好心告诉我,我还以为你要跑路了……” 舞女看着薛仁贵,一脸埋怨。 第三百四十六章 伪装者 西域舞女阿塔莎看着眼前的薛仁贵,幽怨的表情里面,带着一股浓浓的情愫。 而作为童子鸡的薛仁贵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模样,直接被弄得五迷三道的。 “行了,等到事情办成之后,让你们说一晚上的情话,现在别耽搁时间了,赶紧换衣服吧!” 见到这对冤家还是一副四目相对的模样,魏叔玉直接打断道。 听到这话,阿塔莎这才乖巧地“噢”了一声,然后从身后的马车里面取出来了一个包裹。 舞娘将包裹打开,里面装的是几套男子的衣服,出乎李承乾他们预料之外的,这些衣服并不是大唐的服饰,而是充满了西域色彩。 除此之外,阿塔莎又拿出来了一堆小玩意,有的是独眼龙的眼罩,有的则是一大串络腮胡子。 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李承乾迟疑道: “师弟,你的意思难道是想让我们乔装打扮成西域胡商吗?” 魏叔玉笑着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正如李承乾所说,大唐的各个关口查的极严。 魏叔玉不知道那位太上皇能给大家拖到多久的时间,只是这一路过去,关卡重重,与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虚无的运气上,还不如假扮西域胡商来的方便。 试问谁能想到,大唐的太子会成为一个西域商人的模样。 “师弟,这个东西靠谱吗?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糗大了?孤好歹也是大唐的太子啊!”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东西,拿着一大串络腮胡子在自己脸上就比划起来。 “你怕是不知道吧,咱们大唐对于这些胡商,查得可比本地人还要严格,咱们打扮成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闻言,薛仁贵和王玄策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太子殿下,如果是别的胡商,您担心的事情或许还是真的,可如今这位,可是有陛下亲自赐下的匾额在手,这是全长安乃至于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有了这个金字招牌,你还怕有人为难?” 薛仁贵在一旁解释道。 听到这话,李承乾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魏叔玉,惊讶道: “莫非这也是师弟你留下的后手?当时你留下父皇那副墨宝就是为了今天的事情?” “屁!” 魏叔玉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这次也就是你走了狗屎运了,要是知道你会因为替我求情,落得个这个下场,我宁愿早点进宫把你打晕,也省得你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我的太子唉,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这艘船上,已经有不少人和你一起承担着风险了,你做事情能不能不要那么任性?” 对于李承乾替自己求情的事情,魏叔玉心中自然是感动的。 可是感动归感动,他还是对于李承乾这一次冲动的行为感到生气。 因为他明明有无数种更好的方法解决问题,李承乾却选择了最笨的一种。 这下好了,原本稳稳的储君之位,也变得摇摇欲坠。 还得他弄了个热气球,大半夜的空降皇宫,救这货出来。 “唉,我真是好难啊……”魏叔玉叹了口气,从包裹里面随便挑拣了一身衣服,将那个独眼龙的眼罩戴到了自己脸上。 “噢,孤知道错了,以后嘛……以后还犯!哈哈哈哈,要不然,怎么能遇上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 李承乾换好了一身衣服,将大胡子贴在了自己脸上,或许是因为李家原本就有一些异族血统,所以此时的李承乾看上去居然一点也不违和,仿佛原本就是一个西域颇为潇洒的精神小伙。 “师弟,说来你可能不信,孤现在才终于明白父皇这一路以来的辛苦了,也终于明白那天策上将四个字的份量……” 李承乾回头看向长安的方向,紧紧握住了拳头说道: “说实话,孤从来没有如此痛快过,父皇总说我不像他,青雀更像他一点,这一次,孤可就不承认了,青雀那小子,嘿嘿,这一次要被孤比下去啦! 所以我们这一次,一定要赢!” 魏叔玉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虎豹之驹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终于激发出自己心中的那抹英气。 他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终于有些意思了。 对于这些大人物的对话,酒肆老板和阿塔莎表示无法理解。 他们只知道自己车上那个络腮胡子少年,是如今大唐的太子,也是上一次那位皇帝的大儿子。 所以对于李承乾,他们两个本能地如同对待神明一样,对待着对方。 这一幕,直接把魏叔玉给逗乐了。 尤其当他将真相讲了出来,酒肆老板知道自己在帮助太子逃亡时,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热乎劲,仿佛一具被鬼怪吸干的尸体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懵逼起来。 碰到了这样的事情,赶车的人自然变成了薛仁贵,而阿塔莎则是将王玄策赶到了车厢里。 在从薛仁贵口中打听到,这一行只要立下了功劳,便有惊无险之后,阿塔莎的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 不过,记仇的她并不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只因为父亲在这一次出出门的时候,让她离薛仁贵远一些,还说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 “我就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气死你!哼!” 阿塔莎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身子不由又朝薛仁贵那边挪了几步,说是让对方教自己赶车。 见此,薛仁贵红着脸,只好将缰绳递了过来,两个人靠在一起,拿着缰绳,驱赶着前面的两头牲口。 马车一连狂奔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处关口。 与魏叔玉预想的一样,在得知了阿塔莎便是那个给当今陛下端上酒水的舞娘之后,士兵们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就让马车通行了。 唯一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马车上其他人倒还好,就是那个独眼龙和大胡子死死地瞪着他们,还不停地哇哇乱叫,说着一些他们根本听不懂的语言,一副挑衅的模样。 “这两个小子该不会是以为老子们对着舞娘有意思吗?怎么可能,我大唐男儿怎么会喜欢胡女?” 那两个侍卫把话说完,就发现马车上,马夫也朝自己瞪了过来。 后来还是酒肆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拖着忧郁的表情,给了两人一点铜币。 “长官莫要见怪,这是小老的三个儿子,从小烧坏脑袋,不太灵光,尤其是赶马的那个,最为蠢笨,您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听到了这话,那两个侍卫才点了点头,让马车走了。 车轮滚滚向前,在验证了自己完全骗过守卫之后,李承乾和魏叔玉一下子欢呼起来。 全车上下,只有酒肆老板的神情更加忧郁了。 因为他除了协助太子逃跑之外,又多了一个罪名。 他居然将太子认作了自己的儿子…… “天神在上,求您让我死个痛快吧……”酒肆老板心中哀嚎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霸王茶姬 在成功伪装成西域商客之后,魏叔玉一行人一路上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看着路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达到阴山地区。 就是那个若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那个阴山。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就在突厥这边,有一位老熟人已经快要被逼疯了。 “老魏,我真的受不了了,要不咱们还是出去找李靖将军吧,这突厥隔三差五地过来挑衅,真当我大唐是软柿子好捏吗?” 大帐内,唐俭光着身子,手里拿着半个羊腿,毫无形象的大口咀嚼起来。 来到突厥这边两个多月了,此时的他散乱着头发,穿着胡人的衣服,哪里还有半点唐人的痕迹。 几口羊肉下肚,唐俭顿时觉得一阵腥味直冲脑门,连忙喝了几口酒水,这才发现,突厥的那群混蛋早就把自己从大唐那边带过来的美酒给偷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混入了羊血与羊奶的奶酒。 一口闷下,唐俭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当即就要吐了出来。 仿佛像是在怄气一般,唐俭强行将恶心感压了下去,这才看向角落里,那个用着小刀,优雅地吃着烤肉的男子。 “老魏,说说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就真能忍得下去?” 自从赵德言在突厥那边混得风生水起之后,突厥那边对待他们这几个大唐使者的态度可以说是越来越恶劣了。 或许是为了向他们炫耀,或许也带着几分报复的意味,赵德言居然派人过来传话,问问唐俭与魏征,有没有兴趣做大唐的“苏武”。 这句话一出,大唐使团顿时炸开了锅。 苏武当年作为大汉的使者,出使西域,不料中途就被匈奴人给扣住了。 后来才有了苏武牧羊的故事。 赵德言说这话的言外之意,实际上和威胁差不多了,意思是自己随时都可以把魏征和唐俭扣在匈奴,亦如当年的苏武一般。 眼看着赵德言越来越过分,都敢明目张胆地骑在大唐使者脖子上拉屎了,唐俭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魏征,终于爆发了。 他走上前去,一把夺过魏征手里的刀叉,咆哮道: “当初是谁说要给自己儿子奔一个前程的?怎么这会了,又在这里装聋作哑,羊鼻公,你到底想怎么样!” 眼看着唐俭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魏征这才慢悠悠擦了擦嘴上的油脂,又喝了一杯热茶,才缓缓道: “急什么?你难道没有听过,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之;别看那赵德言现在风光无限,八面威风,可你去匈奴部落那边看看,哪一个不是被他整得恨得牙痒痒,爆发冲突是迟早的事情,老夫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罢了……” 魏征同样品尝着奶茶,却似乎不感觉到有什么腥味,因为他的奶茶是按照儿子魏叔玉教授的方法做的。 当时儿子还说这种味道叫做什么“霸王茶姬”。 魏征一直不明白,一个奶茶怎么还和楚霸王联系上了。 不过在喝了这个味道之后,魏征的评价只有两个字……真香! 当然,魏征手里的这杯奶茶,距离魏叔玉当初精心调制的那杯味道相差甚远。 可依然可以让魏征一解思念之苦。 “儿啊,你的判断果然是对的!这赵德言还真是咱们大唐的好帮手啊!要是没有赵德言的‘励精图治’,匈奴这边如何能斗得四分五裂。现如今,劼力可汗那老小子已经活在了一手遮天的美梦里,只觉得自己彷如突厥的汉武帝一般,豪情满怀,却不知道,私底下不知有多少部落首领想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这匈奴已经到了迟早要完的节奏啊! 你等着,爹这就将这天大的功劳,抢到手里,然后咱们爷俩就躺在功劳簿上,按照你说的,做咱们大唐最大的咸鱼!” 魏征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已经恼火的唐俭,笑道: “唐公,这边有一场泼天的富贵,就看你有没有兴趣加入了?” “嗯?” 听到这个话,唐俭眼神猛的一亮,一下子来到魏征面前,上下打探了一番,期待道: “莫非魏公隐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魏征点了点头,说着朝帐篷外拍了拍手,就看到几个身穿匈奴人特有服装的男子走了进来。 看到那些人,唐俭脸色微变,眼神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因为他已经认了出来,这几个家伙,可不是普通人,乃是匈奴王管辖之下的几个部落的首领。 这一次因为迟到的缘故,被赵德言劈头盖脸骂了快半个时辰,还当着其他匈奴首领的面,被罚跪在劼力可汗的王帐外面整整一天。 然而很快,唐俭便瞪大了眼睛,因为那几个人进来之后,竟然朝着魏征,恭敬地行了一礼,而且还是用大唐的礼节! “魏公……” 部落首领们每个人脸上的神情,显得极为尊敬。 唐俭认真观察了一下,那几人不像是装的。 这就奇了怪了! 这老魏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 居然连部落头领都给收买了! 魏征嘴角带着一抹神秘的笑容,指了指这几个首领说道: “唐公不必多虑,这几位首领很早之前,就已经仰慕我中原文化,一直都视自己为我华夏子孙,不得已才从了他劼力而已! 现如今,我大唐天使已到,这些首领自当与我们一起,同仇敌忾,吊民伐罪!” 魏征说完,那几个部落首领也纷纷点头称是,不停地诉说着自己和大唐的渊源。 有的人说自己娶了汉人老婆,也有的人说自己祖上乃是匈奴与汉人的混血。 最狠的一个,说是自己祖先托梦,说自己上辈子就是汉人。 在强行联系了一波血缘之后,几个部落首领同时开始了诉苦模式,将自己如何委屈,劼力可汗与赵德言如何不是人说了起来。 说到最后更是雨泪俱下。 只有唐俭若有所思道: “什么仰慕中原文化,汉人苗裔……不过就是被劼力可汗和赵德言逼得走投无路,准备抱大唐的大腿了呗! 居然把背叛说得如此雅致,恐怕整个大唐也只有这个羊鼻公了!” 看着胸有成竹的魏征,唐俭这才慢悠悠地坐回了座位,然后一脸认真道: “既然人到齐了,那便说说你的计划吧,魏公……”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先下手为强 魏征挥了挥手,让手下人在帐篷外把守着,自己则是掏出了一张羊皮地图来。 “诸位,老夫看劼力这边已经越来越乱了,前些日子,李靖那边托人传话过来,说是朝廷拨下来的兵马粮草已经到位,除此之外,还派尉迟敬德带着我儿新造好的一批朴刀……” 说到这里,看着众人疑惑的神情,魏征不由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那玩意老夫是见过草图的,听叔玉说过,咱们唐军但凡有了那玩意,就是碰到突厥的骑兵,也是一个个手拿把掐的……” “什么!尉迟敬德这个老东西也被陛下派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唐俭不禁大吃一惊。 身为李渊时期的老人,他自是一路看着李世民带着身后的部将们一路披荆斩棘,登上了皇位。 对于里面许多人,唐俭都有着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李世民身边的第一武将,尉迟敬德,唐俭更是看着他从一个当红炸子鸡,变成了清冷闲人。 他原以为,没有被鸟尽弓藏就是尉迟敬德最好的归宿了。 却没有想到,这个猛人居然还有重新出山的一天! 很快,唐俭便在这个消息里面发现了一个关键信息——魏叔玉! 莫非这尉迟敬德是因为魏叔玉的缘故,才得以东山再起? 看来这小子的本事还真不一般啊! 回去之后,老夫一定得和这小子亲近亲近了,也不知我那小儿此次科举考的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唐俭微微摇了摇头,心中苦笑道: “以善识的本事,只要不交白卷,老夫就谢天谢地了,怎么还会有别的想法,纯属想太多了……” 说着,他看向魏征,笑道: “既然此次朝廷做好了如此准备,依魏公的意思,我等只需和劼力那狗东西再虚与委蛇几天,就可以将其一举剿灭了吧?” 听到唐俭这么说,那边几个突厥部落首领面色不由一变,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侥幸的神色。 幸亏他们这一次跳船跳的早啊! 要不然等到唐军一到,还不被他们给灭成渣渣了。 他们刚才已经听到了,这一次带队过来的,那可是大唐的军神李靖将军。 别说是大唐了,放眼整个天下,谁不知道这位将军还有一个极为恐怖的外号——不败战神! 有这样的人物统兵,你说这突厥能不被灭吗? 故此,他们看向了一旁的魏征,纷纷表态道: “尊贵的魏大人,我等誓死愿意效忠大唐,还望在打仗的时候,给我等一个表现的机会,也好让大唐皇帝陛下知道,我等的一片孝心!” 对于几个部落首领的态度,魏征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如遭雷击地傻在了那里。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是有一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倒是若是劼力这边,察觉到了李靖那边的动向,我等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 闻言,唐俭微微一愣,旋即一抹冷汗便从脑门上流了下来。 是啊! 眼下虽说突厥这边已经显现乱象,可是对于大唐那边的提防却是从未松懈的。 一旦李靖那边有个风吹草动,即便掩饰的再好,突厥这边也不可能完全被蒙在鼓里。 到了那时,李靖自然可以率领大军,直捣黄龙,可他们这几个大唐的使者,可就完全成为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 先前,唐俭只顾着自己高兴,想象着自己立下大功回去封赏的事情,可被魏征这么一提醒,脸色就已经变得煞白。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一次出使突厥,似乎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因为不管这仗该怎么打,作为大唐的使者,他们的任务似乎就是为了麻痹劼力而存在的。 “入他娘的,李靖那个老小子和老夫颇不对付!要是真有了进攻的机会,那小子十有八九还真敢不管不顾地过来,反正拿下了劼力就是泼天大功,等到回到朝里,大不了不痛不痒地说几句,咱们因公殉国了也就完事了! 哎呀呀,老夫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啊!” 唐俭一把年纪了,顿时哭得像一个孩子一样,抓着魏征的胳膊,一脸希冀道: “魏公,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魏征一脸唏嘘地点了点头。 当初他一心只想替魏家洗白身份,不顾一切地求下出使突厥的差事,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因为他知道,李世民早已经对劼力可汗很不爽了。 既然梁师都已经覆灭,而且突厥在此战也吃了不少闷亏,那么大唐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劼力了。 然而,就在出征的前夕,儿子魏叔玉却找到了自己。 不但点破了魏征的想法,还模拟了一番将来大唐与突厥这一战的情形,说只要按照自己的计策,魏征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 回忆着魏叔玉说过的话,魏征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办法自是有的,就看几位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嗯?” 众人目光全都朝魏征看了过来。 唐俭也是心急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咱们早就共进共退了,老魏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魏征点了点头道: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此次大唐与突厥之战,既是危局,又何尝不是我等的机会,只要咱们能先下手为强,将那劼力活捉,再派人通知那李靖,过来接手,如此一来,既可以保全我等性命,又可以据天功为己有,岂不美哉?” “嘶!” 魏征话音刚落,房间里便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胡子花白的男子,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样子。 “啥?你……你打算活捉劼力可汗?” 唐俭在魏征身边绕了整整一圈,一会摸摸魏征的身体,一会又捏捏魏征的胳膊,最后忍不住问道: “凭什么啊!你这老胳膊老腿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万人敌转世不成? 老魏啊,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说笑!” 唐俭悲愤地摇了摇头,走到一边,不住地摇头叹气。 “呵,凭什么,你说老子凭什么!” 魏征见状,大笑一声,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 众人循声看去,不由脸色剧变,眼神纷纷亮了起来。 只见在魏征手中,已然多出了一个东西。 “火铳!”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君臣佳话 “这玩意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当突厥这边的部落首领们还是一脸懵逼的时候,一旁的唐俭却已经走了过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轻轻地抚摸着魏征手里的火铳,仿佛在抚摸着一个绝世美人一般。 因为他已经回想起来,上一次围猎的时候,魏叔玉带领着一干人等,撂翻了那头野猪王用的好像就是这个玩意! 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李世民闹了一场不小的乌龙,竟然将魏叔玉破格升爵,成了县子。 “老魏,你真是有个好儿子啊!居然连这等宝贝都让你揣着了!” 到了这个时候,唐俭也不得不羡慕起魏征来。 原本魏征的仕途,必然是要往孤臣的路子上发展的。 可随着魏叔玉来到长安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娘的,同样是儿子,人家老魏家的儿子怎么就这么出息呢! 魏征嘿嘿一笑,又将那火铳揣回了怀里。 “有了这个东西,咱也算是可以和劼力那老东西拼上一回了,只要咱们擒住劼力,再有你们几位首领在旁呼应,只等大唐天军一到,这泼天的战功还不是手到擒来?” 闻言,唐俭在一旁不停地点头。 前一刻还在水深火热之中,都已经走到了绝境,却不想这会却一下子又有了立功的希望。 简直比冰火两重天还要刺激。 唯独那些剩下的部落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魏大人,不是我等疑心,只是就这么一个小管管,真的能有那么大的作用?劼力那小子虽然愚蠢,却也怕死的要命,他身边的几个亲卫,都是从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身手极好,想要生擒劼力,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这些人是对劼力可汗有些意见,要是有人能搞掉对方,他们也愿意在旁边摇旗呐喊。 可是若是要他们冒着掉脑袋的事情,冲锋陷阵,可就没有那么热情了。 说到底,这些人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都不愿意为了别人而损害自己的利益。 “你们这些家伙竟然连这东西都不知道,你可知道,上一次我们陛下围猎,就是用这东西……” 唐俭在一旁丢下了一个鄙夷的神情,就想将上一次在围猎场上的事情说了出来,却被魏征阻止了。 “唐公无需多言,几位首领对这东西有些担心也是人之常情,不如这样,咱们找个空处,去外面试试枪如何?一来让各位心中有个底,二来也让老夫练练手感。” 听到魏征这么说,部落首领们想了想,便点头道: “如此甚好!我等也想见识一下这大唐利器,我知道一处地方,那里平日里没什么人过去,也在我的属地附近,正好可以拿来一用!” 魏征询问了一下唐俭,见对方没什么意见,便与部落首领一起走出了帐篷。 几人骑着马,佯装一副要去打猎的模样,在突厥侍卫疑惑的神情中,消失在草原深处。 见状,突厥侍卫连忙朝劼力这边跑了过来。 此时,劼力王帐之中,已是一片载歌载舞的景象。 十几个身材妖娆的女子穿着极为暴露的衣服,在里面不停地扭着自己的腰肢。 王位上,劼力可汗看着左手边的赵德言,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不得不说,大唐还真是出人才啊! 这个郁郁不得志的赵德言,想不到竟然拥有经天纬地之才! 这才来了突厥多久啊,竟然将突厥上下都管的服服帖帖的。 尤其是创建的那些制度,哪一个不把百官给制得死死的。 难怪大唐皇帝喜欢搞什么科举啊,这他娘的,有了如此人才的帮衬,江山自然是垂拱而治了。 只可惜,任凭他李世民再厉害,也终究是看错了人。 岂不知你有那房谋杜断,我也有德言良师! 你有那万人敌的李靖,我却也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几万铁骑! 真到了战场上,孰胜孰败还不一定呢! 一想到自己如同那伯乐一般,竟然慧眼识珠,选中了赵德言这匹千里马,劼力不由得意起来。 “国师若是喜欢,一会结束之后,便挑几个带回去,慢慢享用吧!” “多谢伟大的突厥可汗陛下!只是这些侍女,乃是陛下您的财产,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微臣是万万不敢僭越的!” 赵德言走出座位,直接朝劼力可汗跪了下去。 “ 哎呀,国师何必如此,咱们突厥和那大唐不同,这些女人与牛羊也差不了多少,你立下如此大功,区区几个舞女又算得了什么,尽管拿去!” 眼看赵德言如此态度,劼力可汗笑得嘴都快裂开了。 直接走上前去,将赵德言扶了起来。 “朕知道你在大唐受够了委屈,放心,在朕这里,绝对会让你一展心中丘壑,青史留名,咱们两个也成就一番明君贤臣的佳话!” 听到这话,赵德言一下子哭了出来。 这是真正的感动了! “陛下如此厚爱,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能报陛下大恩于万一了!” 赵德言擦着眼泪,忍痛将舞女收下,心中不由浮现出来一个人影来。 魏叔玉这小子还真神了! 当初要不是这小子给指了条明路,让我投奔突厥,怕是这会老子还在长安城过着寄人篱下的苦逼日子呢! 咱老赵是个体面人,也是知道有恩报恩的。 既然魏小子帮了老子这一把,那魏征那边,老子自然是要多加照顾一番。 不如就挑选两个舞女过去陪陪这老头子? 至于说唐俭那个老王八蛋,嘿嘿,过几天有他好受的! 之前在长安城的时候,赵德言曾经求到了唐俭那里,想要几个银子果腹,却不料连门房都没见到,就被赶走了。 这笔账,赵德言可是一直铭记于心的。 所以才会派人隔三差五地过去骚扰唐俭。 心里这般想着,赵德言不由将目光投向舞池里面,眼神中带着一抹贪婪。 哪个男人不爱女人,之前不过是投其所好,让劼力高兴高兴罢了。 这些异族女子的滋味,可要比大唐的开放大胆许多,极对赵德彦的胃口。 就在两人欣赏舞蹈的时候,一个突厥侍卫从外面跑了进来。 “启禀可汗,大唐使节那边有动静!” “嗯?” 听到这话,劼力可汗与赵德言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舞女们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第三百五十章 西楚霸王 “大唐使节?魏征那老儿想要去干什么?” 听到侍卫的话,劼力可汗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唐俭,而是魏征。 因为在他看来,十个唐俭也比不上一个魏征,当然,更比不上半个赵德言。 “他们出发之前,说是去围猎散心了……”侍卫小心翼翼地说道。 “围猎散心?这个狗日的羊鼻公当我突厥是什么地方了?来人,将他们给朕押回来,老老实实在营地里待着,再敢乱跑,休怪朕不客气了!” 劼力可汗最近这段日子在体验到权力巅峰的滋味之后,说话越来越像中原王朝的君主了。 这时,赵德言在一旁想了想,开口道: “陛下,其实偶尔让他们出去放放风也未尝不可……到了草原上,便是我们突厥的地盘,他们几个小小的汉人,还怕掀起什么风浪吗? 其实让他们放松警惕,也未尝不是一个阳谋,等到他们对陛下您彻底放下戒心的时候,他们的好日子也差不多要到头了!” “这是为何?”劼力皱着眉头,似乎在等赵德言一个解释。 赵德言自然不想让劼力可汗看出来自己替魏征说话的意思,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唐俭说道: “那唐俭是大唐太上皇李渊的老臣,也是当今皇帝李世民的使臣,如今我突厥在陛下的治理下,国力日增,何不效仿汉朝我们先祖风光,也扣下几个中原使臣玩玩? 陛下,这可是您名垂青史的天赐良机,可万万不要错过啊!” “先祖风光?” 听到这四个字,劼力可汗头上便冒出来一个大大的问号,心想说自家先祖哪里风光过啊? 直到听到后面才明白赵德言的意思,原来是想让他效仿汉朝突厥,扣押苏武的作法。 提起自己的汉朝老祖,劼力也是很向往的,毕竟那个时候,他们老祖可是让汉朝皇帝吃尽了苦头。 后来要不是出了卫青和霍去病这两个杀神,或许他们现在突厥的地盘还能大上好几倍呢。 对啊! 要是自己也能和老祖一样,将那魏征,唐俭等人给扣下来,别的不说,光是这样的壮举也绝对够在煌煌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自己在突厥这边的威望,还不水涨船高! “好!爱卿所言极是啊!朕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是啊,就让那些人过几天逍遥日子吧,喜欢围猎是吧,好啊,那朕就让你们下半辈子好好在这里猎个痛快!” 劼力可汗一拍大腿,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追上先祖,竟是要比汉武帝还要牛逼的人物了! 一想到霍去病,直捣王庭,一下子抓了突厥不少的王族血脉,劼力便感到一阵可惜。 这一次出使大唐的队伍里面,怎么就没有一个皇族子弟呢! 要是自己能把李氏皇族也扣押在这里,当做俘虏,那绝对会名垂千古的! 到时候,就算是李世民见了自己,也不得不服软了! 劼力可汗叹了口气,很快便从小小的郁闷里跳脱出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头号功臣,劼力可汗端起一杯酒,走到了赵德言的跟前。 “朕往昔对你们汉人的文化一向嗤之以鼻,可自国师到了之后,朕才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有一句话,国师你说得对,那就是想要打败大唐,你首先得和大唐一样强大才是!” 看着自己大帐内,秩序森严的奴仆,大臣,劼力可汗只觉得感慨万千。 要知道,在这之前,这里可还是一片不分上下,没有尊卑,只知道喝酒吃肉的蛮族部落。 是因为赵德言的到来,经历了一番改革之后,他才有了做皇帝的感觉。 赵德言受宠若惊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功劳!陛下天纵英才,胸襟开阔,乃是五百年,不,一千年都少有的英主,突厥在陛下手里,必然会成为这天下中,最强大的帝国!” 这倒不是赵德言在吹嘘拍马,而是他自己是真这么想的! 毕竟在他的眼中,大唐早已经衰败不堪,一副迟早要完的模样。 反观突厥这边,因为自己的加入,一下子变得不一样起来。 有了赵德言的突厥,能不强吗? “你呀,就会逗朕开心……” 劼力一脸笑容地揽着赵德言的肩膀,感慨道: “朕读那三国,都说刘备遇到诸葛亮乃是如鱼得水,朕起初觉得那不过是你们汉人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哪有那么神奇……可如今遇到国师,朕终于有了当刘备的快乐,国师之于朕,亦是诸葛孔明啊!” “陛下谬赞了!微臣……”赵德言两眼一红,竟然哽咽了起来。 劼力可汗给了他从未有过的重视感,光是为了劼力可汗的这一番话,赵德言觉得自己就算去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士为知己者死嘛! 赵德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一地,竟然连胸前的衣服都弄湿了。 对于他而言,年过半百,还能遇到如此明主,也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悲伤。 要是自己早点来突厥这边就好了! 早点来了,自己的贡献肯定更大呢! “好了,国师,莫做儿女状才是!” 劼力可汗轻轻一笑,旋即话锋一转道: “既然国师给朕献上了一条妙计,不妨继续说说,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吧? 要扣下那大唐使者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毕竟使团这边与大唐边军那边,也有联系,若是一个闹不好,引火上身,可就不好了。” 赵德言点了点头。 魏征,唐俭等人之所以敢带着寥寥数人来这边谈判,正是因为身后有着李靖的大军压阵。 想要将对方扣下,还不能给李靖以武力犯境的借口,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想着想着,赵德言一拍脑袋,突然道: “陛下,有了!陛下何不效仿那西楚霸王之法呢?” 说罢,便在劼力可汗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片刻之后,只见劼力可汗眼神陡然一亮,随后王帐之内,响起经久不久的笑声。 “好!此计大善!等拿下了大唐使团,朕再为国师请功!” 第三百五十一章 奇袭 大唐边军行辕。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只见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桩应声而断,暴露出来整整齐齐的横截面。 一道寒光闪过,就看到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将长刀收了回来,咧着一嘴白牙笑道: “怎么样,药师,俺这朴刀霸道不霸道啊?” 尉迟敬德在空中玩了个刀花,然后将兵器丢给了一旁的男子。 那男子神色平静,但眼神中的激荡之色却也是掩藏不住的。 作为大唐军方的统帅,李靖自然看得出来朴刀在克制突厥骑兵方面能起到怎么样的效果,不由也是由衷地点了点头。 只是当他开口时,提及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敬德兄,这些朴刀真是你自己捣鼓出来的?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手艺,而是若是你早些年间能拿出这样的宝贝,咱们得少死多少兄弟啊……说实话吧,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不怪李靖多心,事实上,当看到圣旨上写明,是让尉迟恭押运着这批武器过来,并且还担任运粮官此等重要的差事之后,李靖就已经吓了一跳。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朝廷那边怕是出了大事! 毕竟,虽然尉迟敬德已经被“赋闲”在家,可是无论什么时候,在朝堂上面的影响力都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能让李世民再度启用,并且不远万里派到这边来,无非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李世民“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对待当年的首功之臣有些苛刻,所以回心转意,将尉迟敬德放出来,以示补偿。 要么便是尉迟敬德参与到了夺嫡的事情里面,李世民念及对方的功劳,不忍心将事情做的太绝,便找个由头,将尉迟敬德打发出去。 只等着朝廷的局势明朗之后,再将这个老东西给弄回来。 然而,当看到尉迟恭真的拿出此等神兵利器之后,李靖一下子恍惚起来。 难道说,这老东西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竟然被他找到了这个神奇的秘方,所以才让陛下回心转意? 可是看着尉迟敬德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李靖在心中便暗暗摇头。 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以尉迟恭这种性子,若是有了这等东西,怕是早就交到了朝廷手里,换取功劳爵位了。 哪有什么耐心捂到现在啊! 听到李靖的话,尉迟恭嘿嘿一笑,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说道: “不愧是咱大唐的军神啊,这眼光就是毒!实话告诉你吧,这东西确实不是俺弄出来的,说起来这还是托了叔宝的福啊,要不是他这个师父开口,魏叔玉那小子也不会把这东西给拿出来,当然啦,光有设计图纸还不行,放眼整个大唐,在锻造兵器这方面,谁又有俺尉迟恭的本事大呢! 所以啊,兜来转去,魏叔玉便将这设计图纸连同锻造之法全都送给俺了,不得不说,这小子真他娘地对俺的胃口啊! 要不是看他年纪太小,俺跟他拜个把兄弟也不是不行……” 李靖闻言,嘴角不由一抽。 看着头发花白的尉迟恭,心想说这老小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啊! “不就是结拜嘛,你想结就结呗,我听说某个老东西不是还让自己儿子,认人家当阿祖嘛,比起这个,你这又算什么……”李靖语气中满是嘲讽。 “我呸!他程咬金可以不要脸,俺尉迟恭还要呢,你竟然拿俺和他比? 你要再这样,可别怪俺不讲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尉迟恭气得暴跳如雷,仿佛李靖将他与程咬金相提并论,便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一样。 李靖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对于尉迟恭的说法却是嗤之以鼻。 整个长安都知道,尉迟恭与程咬金自陛下登基之后,关系便极度恶化。 有人说是两边互相嫉妒,也有人说是两人都在背后里捅刀子,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只有李靖这种老人知道,这不过是两家共同维持的一份默契罢了。 拥有着绝世的战功,又有着不俗的武力,这两家若是走得太近,你让皇帝怎么想? 那简直是取死之道了。 所以,别看这两家吵吵归吵吵,私底下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李靖也懒得和尉迟恭在这里扯闲的,直接开门见山道: “敬德,既然此次是你负责后方粮仓兵器,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这一次陛下让我带兵,就是为了寻机彻底将突厥连根拔起,现在有了你带过来的朴刀,我又多了三分的胜算……” 说到这里,李靖停了下来,突然不吭声了。 “你说呀,你咋不说了,我的军神大人?” 尉迟敬德靠在座位上,端起一杯酒水,就那么放在鼻子下面,一直闻啊闻,却不肯喝下一口。 他这个人带兵打仗时有个规矩,那便是滴酒不沾,可一日不闻酒气,却又觉得心里憋得慌,便只能以此办法缓解了。 闻了一会,尉迟敬德将酒杯放下,轻笑道: “你是不是想说,若是正面进攻,对于大唐来说损失太大,想要速战速决,只能靠大军奇袭?” “嗯?”李靖瞳孔大震,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黑贼,竟然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这还是在草原上,人家突厥的地盘里面。 若是明目张胆地大军压境,除去损失不说,关键的是,谁能保证那劼力可汗不会趁机溜走。 若是不能抓住此人,即便这一次剿灭了对方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这些家伙,就要那些野草一样,虽不起眼,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 怕是过不了几年,草原上又能看到突厥人的身影,再想抓住对方,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只是这奇袭虽好,却并不是万无一失,眼下李靖便有一个最为头疼的问题没有解决。 想到这里,李靖叹了口气,看向尉迟敬德说道: “不瞒你说,这确实是我想到最好的办法,只是……哎……” 见状,尉迟敬德莞尔一笑,意有所指道: “你是不是想说,只是因为咱们大唐使团还在那边,若是发动奇袭,那么使团那边便是生死难料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一切照旧 尉迟敬德说完这句话,大帐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毕竟这涉及到极极为敏感的部分,所以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靖挥了挥手,让大帐内的几个亲兵退到了外面。 他深深看了尉迟敬德一眼,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这是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嚯!” 见状,尉迟敬德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吃惊道: “我的军神啊,你还真敢想啊!你就不怕回去,陛下责罚吗?就不怕朝野上下,那些大臣们对你口诛笔伐吗? 那可是使团啊,说不管就不管了?” 李靖脸色冷峻,目光中更是闪着寒芒。 “大帐哪有不死人的,那些使臣们的性命是性命,我大唐军士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 军士死了,他们就死不得? 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能做成此事,我大唐军方要少死多少人? 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们几人的性命能成就陛下万古基业,更是让大唐边境百姓有了盼头,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况且等到回朝的时候,陛下和朝廷也必然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将自己的军功让与他们家里的后人也就是了……” 李靖的声音极为冰冷,但是语气却极为坚定,一看就是真的下定了主意。 这个时候,一个手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药师,别的事情,俺都能依着你,可唯独这一件事情,俺不答应!” 尉迟敬德说完话后,大咧咧地坐在了李靖的对面,目光直视着对方,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 “嗯?”李靖眉头微皱,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这样的情景。 他与尉迟敬德也算得上是老搭档了,往日里,类似于今日这样的取舍,也不是没有过。 他自认对方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妇人之仁的人,怎么会眼瞅着如此泼天功劳不要,变得犹豫起来。 这是咋了? 被陛下“圈进”了这么多年,转性了? 李靖大脑迅速运转着,思考着尉迟敬德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 那唐俭已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物了,死与不死的,其实无关大局。 使团当中,剩下的便是一些鸿胪寺的老人,都是一些家世平平的子弟,要真有什么关系和势力,也不会被人安排到出使突厥这样的差事里面。 整个使团当中,若是说唯一和尉迟敬德有些关系的,那便只有魏征那老头子! 是了! 定然是因为魏征这个家伙,才让尉迟敬德有了顾虑。 毕竟之前对方也说了,这次能够重新启用,魏家那个小子可是在背后出了不少力呢! “你是因为魏征的缘故?”李靖出声问道。 “没错!” 尉迟敬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门见山道: “俺这次过来,一是替朝廷给你押送兵器粮草,二则是替魏家那小子,照看他们家的老爷子,平安无恙的回去。至于那什么功劳,有了自然感情好,可要是没有,俺也不在乎,反正俺家宝林已经掌握了这朴刀的锻造技术,按照魏小子的说法,以后俺们尉迟家安安稳稳吃技术饭就足够了,这些刀尖上舔血的事情,还是留给你们做吧……” 听到尉迟敬德话,李靖整张脸一下子黑了起来。 “这怎么可以!难道他魏叔玉就不知道,此次陛下灭掉突厥的决心吗?难道他还敢抗旨不成? 还有你,尉迟老黑,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拿啥保证魏征那老头的性命? 须知刀剑无眼,就算你拦得住我,难道还拦得住劼力吗?” 原本看到尉迟敬德拿来朴刀这种好东西,李靖今晚的心情可以说是极为舒畅的。 加上他之前的谋划,只要拉的尉迟敬德入伙,那么奇袭突厥的计划,就算是完成一半了。 有了他们两个领军,突厥那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简直可以说是手拿把掐。 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尉迟敬德居然会为了一个魏叔玉,与自己唱反调。 难道他们这些年的同袍之谊,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屁孩的嘱托吗? 尉迟敬德冷笑了一声,拍了拍自己衣袍上的灰尘道: “若是魏老爷子不幸死在了突厥那边,俺自是无话可说,就算是见了魏叔玉,俺也问心无愧,可是……” 说到这里,尉迟敬德死死盯着李靖,一字一句道: “若是魏大人死在了咱们自己人手里,那俺可就不能视而不见了……言尽于此,还望药师你好好掂量掂量,别弄得大家同僚一场,都下不来台……” 说完,尉迟敬德没有停留,直接扬长而去,走出了大帐。 “唉!” 尉迟敬德走后,李靖“唰”的一声拔出宝剑,气得直接将桌子砍成了两半。 “竖子不足与谋啊!” 李靖这边传来响动,外面的亲卫一下子全都跑了进来。 看到大帐里面的情况,也是面面相觑。 这些人自然是晓得李靖奇袭突厥的想法,毕竟李靖在推演的时候,他们也都参与其中,扮演着各方势力。 “将军,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还要准备奇袭吗?”一个亲卫小心翼翼地问道。 “奇袭?还奇袭个屁啊!” 李靖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劈头盖脸地骂了下来。 大军想要奇袭,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后援粮草的补给,他们这么多人,若是粮草万一有个闪失,那就会成为孤军深入,死无葬身之地! 而知晓了他们计划的尉迟敬德,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牢牢管控好粮草,就能拿捏着他们的小辫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军中流传着一句老话,叫做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可……可眼下这机会千载难逢啊?将军真的甘心就这么干看着?”亲卫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李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呵,正所谓将在外,君明有所不受,陛下的旨意是让我寻机灭掉突厥,别的事情,老子可就顾不上了,到时候,大不了和尉迟老黑打上一架,老子又不是打不过他!” 说着,李靖冷声道: “传我命令,计划照旧,三日后大军开拔!” 第三百五十三章 宴无好宴 李靖吩咐完命令之后,便神色凝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帐内。 帅帐乃是议事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容易让敌人惦记的地方,因此没有哪个主帅愿意把自己的居所定在这里。 这一夜乘兴而去,却败兴而归。 李靖便在这样的一种沉闷的心情中,越想越气,最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突厥这边,还不知道自己命运已经被李靖安排出去的大唐使团,此时正其乐融融地围猎归来。 他们这一行,所获颇丰,不但打死了若干只野兔,竟然还碰到了一个狼群。 想起这个,人们还是有些后怕的。 毕竟他们只有寥寥十来个人,面对的却是四五十只成年野狼。 面对着如此险恶的情景,就连那些原本擅长弓射的突厥部落首领也是有些发怵。 眼看着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的时候,魏征出手了。 众人见他只是轻轻扣动扳机,便一枪击毙了率先冲上来的那只头狼狼王。 而后,那些野狼吓得便如同鸟兽散开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在火铳的震慑下,众人一个个张弓搭箭,朝狼群追了上去。 除去逃跑掉的一部分,也足足射杀了近二十多头野狼。 看着身后那丰厚的收获,众人看向魏征的神情,不由变得越发敬畏起来。 尤其看向魏征腰间的那把火铳,所有人眼底都多了一抹笑意。 因为他们知道,有了这东西,那么这一次对付劼力可汗,那可就是真的稳了。 一想到大唐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东西,突厥部落首领们就对自己归顺大唐,更加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魏公,有了如此神器,这一回怕是劼力真的要成为瓮中之鳖了,区区劼力居然也敢与大唐上国作对,简直找死!” 一个部落首领恶狠狠地说道。 “对啊,说起来不怕魏公笑话,刚才您开枪的时候,可把奴家吓了一跳呢,早知道魏公的枪法如此刚猛,说什么,奴家也要见识一下的,不知道魏公愿不愿意给奴家这个机会呢……” 这一次说话的是一个突厥部落的女首领,虽然上了些年纪,却是多了一抹韵味。 女人说完话,大唐使团的人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甚至有些羡慕地看着魏征。 唯独其他那些部落首领脸上闪过不爽之色,有的更是啐了一口,骂了句“婊子真是个骚娘们!” 什么枪法刚猛……什么给个机会…… 这娘们只差没说愿意给魏征上床暖被窝了。 狗日的,听说这女族长已经熬死了四任男人了,咋滴,这是突厥吃腻味了,打算吃长安菜了吗? 几个部落首领再不高兴,脸上也不敢对魏征有丝毫不满。 毕竟现在,魏征可是他们最大的倚仗,别说是这个女族长了,哪怕魏征勾勾指头,他们甚至愿意将自己老婆都给献出来。 这些异族人,或许没有什么文化,城府,可是在真正的实力面前,却要比唐人现实的多。 因为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本能。 “咳咳……” 面对着女首领火辣的眼神,魏征一脸尴尬地咳嗽了几句。 大唐风气本就如此,出门在外,又没有小妾侍女,类似于这种露水姻缘做了也就做了。 只是魏征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活捉劼力身上,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大事。 再者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越是到这种关键时候,越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再是。 于是魏征打了一个哈哈,开了一个带点荤腥的玩笑,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眼见魏征决绝,那名部落女族长眼底闪过一抹可惜。 原本想着凭借着自己的姿色,很有可能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尤其在见识了大唐的强大之后,她便觉得自己与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耗费青春,倒不如和魏征这样的大人物,一起回到长安。 夫人妾室什么的,女族长压根就没有奢求,只想着自己能当一个侍女或者被魏征养在外面,她自己又不是没有钱。 谁能想到,魏征这人果然如同传闻中说的一样,一点也不近人情。 在得知魏征是没有可能之后,女族长很快便将目光看向了大唐使团里面的另一个大人物——唐俭身上。 女族长悄悄放慢了速度,很快便来到了唐俭身边,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很快就见唐俭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 女族长则在一旁,红着脸蛋,一脸娇羞状。 唐俭见状,毫不客气地在女族长身上抓了一把,然后便策马来到了魏征身边。 “魏老头,你给我说句实话,你真的不打算收了那小妮子?”唐俭低声询问道。 “嗯?你?” 魏征微微一愣,看了眼唐俭又看了眼身后那个低着脑袋的女首领,旋即明白了什么。 他无语地摇了摇头,没好气地瞪了唐俭一眼,道: “都一把年纪了,凡事悠着点,要是你没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女人身上,那你唐家这十八代祖宗估计得从坟里爬出来,把你活活掐死……” “嘿嘿,晓得的,晓得的,我这身子骨,再生他十几个儿子都没问题,放心吧,老伙计……” 唐俭拍了拍胸脯,笑得有些猥琐。 事实上,自从他结发妻子十几年前撒手人寰之后,他便再未娶妻,每日浪迹于教坊司以及烟花之地,私下里还经常给人说,这是自己在向太上皇致敬呢。 后来李渊得知了此事,直接叫人把唐俭绑到宫里,暴揍了一顿,这才出了口气。 从那之后,唐俭收敛了许多,可对于男女之事,却还是兴趣不减。 来到了突厥这边以后,算是隐忍地极为辛苦。 这不,眼见美人投怀送抱,唐俭自然大为心动,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营中,体验一下女首领的异域风情。 对于这样的家伙,魏征显然也是没有办法。 算了,随他去吧,只要不要耽误正事便好。 “对了,魏公,不知这火铳你还有没有,能不能也给我一把防身啊?”唐俭看着魏征腰间的火铳,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有啊!”魏征点了点头。 “在哪里,你快给我取出来啊!” 听到有戏,唐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在陛下手里,要不,你面子大,你去找陛下要要看……”魏征脸上带着一抹冷笑。 “这……”唐俭一脸难色,尴尬地缩了缩手。 他知道,魏征这是因为那个女首领的事情,在与他生气。 “你这羊鼻公,你自己有婆娘,自然能做柳下惠了,可老子还是光棍啊,凭啥不能耍女人?”唐俭心中闷闷不乐道。 于是乎,两人在回去的一路上,便谁都也没有搭理对方。 没过多久,一行人终于返回了营地。 就在两人还暗自较劲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队突厥的人马。 领队之人见他们回来,翻身下马,直接递上了劼力那边的书信。 看到信上的内容,魏征和唐俭全都愣在了那里。 “三日后,劼力可汗要设宴为我等接风?” 魏征看向唐俭,神色一下子凝重了下来。 要知道,自他们来到这边之后,连劼力的面都没有见过,这时候才想起给他们接风,是不是有些晚了? “接风?接什么风?劼力可汗若是有诚意,就应该早点让人与我们谈判,好让我们回去交差才是!什么接风宴不接风宴的,老子们不远万里从长安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吃一顿饭吗?”唐俭一脸不满道。 “噌!”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突厥侍卫便弯刀出鞘,一脸怒容。 “放肆!可汗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嚷嚷的?再有下次,要你好看!” 然后,侍卫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在场的部落首领们心情跌入了谷底。 只见那侍卫一脸冷漠地看向他们,语气玩味道: “可汗说了,既然各位首领与大唐使团相谈甚欢,那日便一起过来作陪吧,还望倒是各位首领按时到场,否则,嘿嘿,可汗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 突厥那边的侍卫,在传完话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帐内,大唐使团和部落首领们的全都变得沉默了下来。 “这个接风宴,只怕不是鸿门宴吧?”唐俭有些担心地说道。 “还是说,咱们的计划被劼力那老东西知道了?” 魏征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可能性不高。 因为若是劼力真的知道了他们的计划,那派人送来的可就不是请柬了,而是屠刀了。 “眼下,也只能见机行事了,你们回去速速做好准备,同时派人去李靖那边,将情况告诉他,让他派人支援!”魏征沉着冷静道。 听到这话,众人点了点头。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好在有李靖大军在,又有火铳防身,想来劼力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魏征下令之后,便与众人在营地等着消息。 直到晚上的时候,才看到一名唐军士卒,神色恐慌地从外面跑了回来。 “大人,不好了!咱们与李靖将军的通道被人切断了!现如今,别说是消息了,就是连只鸟也飞不出去了啊!” “什么!”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人们心头同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那便是劼力那边似乎真的准备要动手了。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两边摊牌的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突然! 一时间,人们六神无主,全都将目光看向了魏征这边。 这下可该如何是好啊? 第三百五十四章 唯死而已 突厥侍卫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大帐内的气氛,却是越发压抑起来。 魏征在大帐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形成了一个“山”字。 太快了! 实在是太快了! 劼力可汗那边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 原本按照魏征的计划,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进行谋划,这里面不但包含着他们的战术演练,实战模拟,最主要的还是要与李靖那边取得联系。 如果能做到内外联合,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可谁能想到,劼力可汗却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不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更加可恶的是竟然连与李靖那边的联系也给掐断了。 这是摆明了要把魏征等一行人困在这里,准备硬吃了。 现在的感觉,宛如当年玄武门事件的前夜,他守在故太子李建成身边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也是如此的紧张,慌乱,甚至带着一抹绝望。 因为他那位前任雇主,刚愎自用,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早早对李世民下手,而是一步步养虎为患,眼看对方做大,最后终食恶果。 上一次,他是赌输了,可以说输得一败涂地。 要不是遇到了李世民这样的英主,怕是脑袋早已搬家。 这一次呢? 还会有这样好的运气吗? 魏征想了想,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众人,深深吸了口气道: “事已至此,既然劼力提前出招,我们也只有先应下才是!好在有火铳在手,咱们这一仗,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部落首领见此,都是微微颔首。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命运也早已与大唐使团绑在了一起,便齐声道: “一切但凭魏公吩咐,我等愿为大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魏征点了点头,安慰道: “有这个心气便好!诸位尽可放心,虽说劼力斩断了我们与李靖将军的联系,可同样的,李靖将军同样也联系不上我们,想来要不了多久,他那边便能发现这边的异样,三天的时间,足够他反应过来了。” 部落首领听到这话,一个个神色也都缓和了几分。 毕竟李靖的凶名他们也都是如雷贯耳的,劼力可汗能被那赵德言忽悠成那样,想来自然不是李靖的对手。 几个人吃了个安心丸,便向魏征告退。 在临走之前,之前那个部落女首领还是深深看了魏征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 毕竟魏征身上带着那等利器,若是关键时刻,能够拉上自己一把,说不定便是救命的恩情呢。 不过魏征对此事的态度依然没有任何变化,最后那女首领只好一脸遗憾地离开了。 众人走后,大帐内只剩下了魏征与唐俭两人。 看着唐俭那萎靡的神情,魏征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 “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到了那日,你紧跟在老夫身边便是了,就算到时真遭了劼力的毒手,老夫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魏征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唐俭的神色更加郁闷了。 “嗯?你这货到底怎么了?你也是见识过我火铳的厉害的,怎么都到这会了,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还是说,你对老夫没有信心啊?” 魏征瞧着唐俭似乎有些不对劲。 谁料听到这话,唐俭整个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哎,魏公啊,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什么好瞒你的了……” 唐俭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坐到魏征身边开口道: “你那火铳,我在陪陛下围猎的时候,早已见过这东西的威力,自然是放心的,眼下我最担心的不是别人,而是李靖那厮啊!” “李靖?”魏征脸上露出一抹讶异之色。 要知道,李靖可是整个大唐里面,算是最能打仗的人物了。 都说什么张良,孔明,算无遗策,可是在现实生活中,魏征只见过李靖有这样的本事。 要不然,也不会闯下“军神”这样的称号。 这个时候,唐俭将怀疑放到李靖身上,似乎有点说不通吧? “战神?呵,你可知道他这战神是怎么来的?” 唐俭一脸冷笑,脸上带着追忆的神色。 “不知有多少场仗,咱们这位战神力求制胜,不惜部下士兵的性命为诱饵,他这种战神,实际上与那战国时的白起又有什么区别? 他那累累战功之上,滴的不是别的,全是同袍的鲜血啊!” 说到这里,唐俭回过头来,戏谑道: “试问,这样的战神,岂会将你我的性命放在眼里,魏公,你信我,若是那李靖得知你我被劼力围困在这里的消息之后,怕是二话不说,就会带人冲杀过来。 到时候,他的战功是捞着了,只是你我怕是在劫难逃了……” “嘶……” 听完唐俭的话,魏征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想不到李靖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若是真像唐俭说得那样,那这边的消息被劼力斩断,倒还是一件好事了? “既来之,则安之,那赵德言将突厥早已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劼力那边行不行还两说呢,唐公何必未战先怯了呢?” 魏征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洒脱道: “有道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若是失败,唯死而已……” “啧啧!好一个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听到这句诗,原本颓废的唐俭,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想不到魏公竟有此等气魄,倒是显得我小家子气了……若是今回不死,我定当将这首诗传扬出去,好替魏公扬名才是!” 却见魏征笑着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这两句乃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闲来无事所作,怕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呃……” 闻言,唐俭微微一愣,旋即脸色变得涨红。 “好你个狗日的魏征,有你这么嘚瑟儿子的吗?还难登大雅之堂?我把话放这儿了,有此两句,大唐诗坛便有你儿子的一席之地! 你就偷着乐吧!” 唐俭说完之后,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魏叔玉这小子,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又是弄出来火铳,又是搞出来这样的千古绝句,这不是孔夫子挂腰刀,文武双全嘛! 怎么这天下的好事,都让他魏家占去了,真是没天理啊!” 魏征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连说“过奖”了,可脸上的骄傲之情,却已经溢于言表了。 他自然是因为唐俭对于魏叔玉的夸赞感到高兴,同时让他高兴的是,不管三日后的事情,成与不成,大唐使团的功绩都是板上钉钉的。 能拿自己这风烛残年的身子,给儿子换一个大大的前程,这笔生意可是赚大发了! 至于说李靖愿不愿顾及他们的性命,魏征早就不在乎了。 正如他那句话所说,唯死而已…… 夜渐渐深了,大帐里唐俭稀里糊涂地渐渐睡下,魏征颇为精神地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他不怕死,却也不想白白的死。 “三日后,一切就要见分晓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魏府集合 长安,魏府。 此时天色刚亮,魏府的客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左边坐着的是以房遗爱为首的,魏叔玉的死党们,有程处默,唐善识,还有在角落里哼哧哼哧啃着鸡腿的尉迟宝林。 而右边坐着的,则可以说是魏叔玉的下属和弟子,以裴行俭为首,以及矿场学堂的那几个上榜的学子。 全场之中,只有长孙冲不在这里,也不知道是无人通知,还是不小心将其遗漏了。 至于这些人聚集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骇然发现,自己的这位好友——魏叔玉,似乎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这种事情,平日里还不显得什么,可真当魏叔玉消失的时候,众人才恍然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魏叔玉已经成为了他们这一群人的核心角色。 或是打打闹闹,或是聊天打屁,又或是意气风发做点少年人该做的事情。 没有了魏叔玉,这活着还真少了许多乐趣呢! 因此,这边天刚一亮,众人像是约好似的,前后脚全都来到了这边,想让魏家给个说法。 只可怜魏家管家同样是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自家少主做啥去了,所以只得不停地忙前忙后,将好吃好喝的东西搬了上来,好让客厅的这些小爷们消消火。 “要不然,咱们还是报官吧?魏大哥这都好几天不见人了,会不会出事了啊?” 唐善识手里拿着一块点心,小声在旁边建议道。 “报官?怎么报?说是咱们大唐的子爵被人绑走了?还是下落不明了? 这种事情,要是弄得人尽皆知,怕是对叔玉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房遗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不错,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打听到少主的下落才是,既然魏府这边没有线索,依我看,还是劳烦几位去宫里找太子,或者长乐公主那边探探消息,少主平日里与他们走得颇近,说不定还真能打听到什么呢……” 裴行俭把话说完,就发现其他人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禁一头雾水。 “额……老裴,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太子殿下已经被陛下关禁闭了,这时候的东宫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居然还想找太子打探消息?” 房遗爱一脸无奈地说道。 “啊?竟然还有此事!” 闻言,裴行俭一脸懵逼。 作为外臣,而且还是一个没有被授予官职的外臣,裴行俭自然还接触不到这个层面的消息。 所以当听说到太子被禁足之后,着实让他震惊了许久。 可是他很快心中便浮现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莫非……少主的失踪是和太子禁足有关?” 就在这时,那边程处默的声音响了起来。 “吃!你知道吃!咱们过来,是来打听叔玉下落的,要吃回家吃去,你是没吃过鸡腿还是咋滴?” 看着一旁毫无吃相的尉迟宝林,程处默气就不打一处来。 魏叔玉的失踪,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快要急死了,这货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吃东西,能不让人生气吗? “嗝……” 尉迟宝林斜斜看了程处默一眼,然后打了一个饱嗝。 “皇帝不急太监急,魏叔玉要是真有事,早就派人给咱们送信了,他如此低调,想来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要去处理,不想惊动到其他人,不信你看,连薛仁贵和王玄策那两个家伙也不见了,显然是跟着一起过去了!” 尉迟宝林的话,让在场众人为之一愣。 咦! 似乎有些道理啊! 薛仁贵和王玄策的身后他们这些人可是他见识过的,想要悄无声息地将这两个人一起掳走,怕是没有百十号人是不可能的。 而在长安城,能够动用这么多人,而且还不惊动官府的,怕是也只有陛下了。 人们纷纷诧异地看向尉迟宝林,没想到往日里这个最不爱说话的人,却是在场之中,心思最为细腻的一个。 一下子便找到了要害之处。 “可是……叔玉他们到底去哪里了呢?该找的地方,我们也都找了啊,他们总不能凭空消失吧?”程处默一脸郁闷。 “凭空消失?” 听到这个,还在沉思中的裴行俭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一旁的魏府管家,开口道: “大叔,我记得少主前些日子在院子里似乎在弄一个气球一样的东西,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眼见事已至此,那魏家管家只好点了点头,毕竟他也很想知道,自家少主这是去哪里了。 很快,众人便被管家带到了一处库房门口。 可当魏府管家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库房大门的时候,却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见库房之中,一片狼藉,彷如被人入室抢劫了一般。 各类物品随便丢在地上,丝绸,棉被,就连谷物都洒得到处都是。 “这是遭贼了?” 房遗爱大叫一声,连忙走上前来,查看起来。 尉迟宝林哼唧哼唧地跑到一边,转了一圈,旋即摇头道: “锁子是完好的,门栓也没有撬开的痕迹,这是出了家贼,不是外面人干的!” 对于尉迟宝林的话,众人深信不疑。 毕竟人家尉迟家吃的就是打铁制锁这行饭。 这时,管家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可能啊!这库房钥匙除了少主之外,就是老奴拿着了,根本不会经过他人之手啊……怎么会……” 魏家老管家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说道。 似乎想起了什么,只见老人直接朝库房里面走了进去,很快便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不见了!果然不见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也连忙赶了进去,就看到魏家老管家枯坐在地上,满脸都是呆滞的神情。 在老管家的前方空地上,空空如也,显然有什么东西被人给搬走了。 裴行俭走上前来,蹲在地上,察看了一番,除了发现一些零星的羊皮碎片之外,一无所获。 他吃惊地看着魏家老管家,试探道: “老叔,莫非这便是存放少主气球的地方?” 听到这话,老管家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最后无力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好嘛,魏叔玉不见了。 魏叔玉制造的热气球也同时消失了。 两件事情合在一起,人们心中不由同时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该不会是魏叔玉因为实验热气球,所以出事了吧? “这下子,可糟糕了啊!” 在场众人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 布局 “这样看来,阿祖他是去实验热气球,所以失踪了吗?”程处默一脸担心地问道。 “可是不对啊!他明明说好的,和我们一起玩的啊?怎么会选择自己一个人去搞这个事情呢?” “除非……”裴行俭若有所思道:“少主他遇到了什么紧要的事情,还是那种不得不立刻使用热气球才能办成的事情!” “这天地下哪有紧要的事情啊……” 房遗爱随口说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立刻捂住了嘴巴。 他一脸骇然地看向皇宫方向,然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不是吧,叔玉该不会玩得这么大吧……” 在场众人都是一些聪明人,自然明白房遗爱指的是什么,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若是少主他决心如此的话,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干的……”裴行俭忧心忡忡地说道。 对于魏叔玉,裴行俭的观感其实是很复杂的。 从一开始的疑虑,再到相互试探,最后到心甘情愿的拜服。 一路走来,对于魏叔玉的脾气与本事,裴行俭也有了深刻的认识。 以他对魏叔玉的了解来看,若是因为东宫的事情,魏叔玉真有可能会做点什么。 为今之计,除了去宫里打探消息之外,也要做好两手准备了。 眼下他最担心的不是热气球那边会出什么事情,毕竟热气球的原理以及之前的演示实验他都参与过,知道还是比较可靠的。 他最担心的是魏叔玉解救太子不成,反倒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现在魏征又不在长安,若是陛下问罪,连个求情的人怕是都找不到了。 在魏叔玉“失踪”之后,裴行俭显然成了在场的智囊核心。 房遗爱以及程处默也对于这位裴家子弟认可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吧?只要能救叔玉,让我做什么都行!”房遗爱语气坚定道。 没有魏叔玉,就没有他房遗爱的今天。 说是再造之恩,也不过分。 所以这一次,房遗爱是一定要保魏叔玉的。 “俺也一样!”程处默没有废话,沉声说道。 不管家里的老子程咬金如何圆滑,可程处默已然拿定主意,大不了就自立门户吧。 既不连累程家,又不伤了他们兄弟情谊。 剩下的那些矿场学堂的学生们也是齐声附和道: “算我一个!” 这些人原本不过是长安周边的灾民难民的孩子。 若是没有魏叔玉,这会怕是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 对于魏叔玉,他们有比着房遗爱他们更加纯粹的感情。 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让他们立刻丢掉性命,他们也是无怨无悔的。 看着众人一脸关切的模样,裴行俭心中只觉得豪情万丈,意气风发了起来。 他思考了片刻,便给出了自己的主意。 “你们分兵三路,房兄怕是要进宫一趟,先去东宫那边打探消息,若是无事发生,那最好不过,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不用回来,直接去找皇后娘娘求情便是了!她是少主的师父,又蒙少主治好了顽疾,想来定然是愿意替他求情的。” 说完这个,裴行俭又将目光看向了唐善识等人。 “你们回去之后,把学堂里面的裴家子弟以及可靠的学生全聚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额……你让我聚集大家,莫不是要造……”唐善识满脸兴奋,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你想什么呢,就凭你们这些人,怕是连府兵都打不过,更别说是正规军了,让你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到时候制造一些混乱,好浑水摸鱼地把少主送出去,明白吗?”裴行俭一脸好气道。 唐善识这才懵懂地点了点头。 最后,裴行俭将目光看向了程处默。 “在咱们这群人当中,就只有你在军队的人头熟了,到时候若是东宫有变,少主真要被问罪了,怕是只有你才有机会给他来一个偷天换日,只要能把少主运出长安,那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所以这一次就全靠程将军了!” “俺明白!俺这就去回家把俺爹的兵符搞到手!” 程处默重重吐了口气,脸色凝重地走开了。 程处默走后,裴行俭也是一脸感慨。 按说此事,要是有长孙冲帮忙效果肯定会好上许多,他是皇后的亲侄子,长孙大人又深得陛下信任,有他出面,再加上房玄龄,事情或许会更好谈一些……只是眼下长孙无忌在太子与越王之间,还没有明显的倾向。 所以裴行俭实在不敢以此冒险。 万一要是赌输了,那有的后果是所有人都不能承受的。 这或许才是在如此紧要关头,没有人去将长孙冲叫过来的真正原因。 毕竟,政治,原本就是残酷的。 在安排好了这些,众人便各自背负着自己的使命离开了。 裴行俭则去后面特别拜会了魏叔玉的母亲裴淑华。 怎么说,裴行俭到底是裴家人,虽然与裴淑华的关系不如族长裴玄那般亲近,但到底有着一丝血脉在。 而且随着裴行俭在魏叔玉这边的地位越来越重要,隐隐有了几分要超越裴玄的势头。 所以对于这个年轻人,裴淑华也是很看重的。 裴行俭大致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安排告诉了裴淑华,希望在关键时刻,能得到裴淑华的支持。 虽说魏征不在长安,可以魏征正妻的身份,裴淑华能做的事情依然有许多,包括并不限于将魏征往日的同僚,故旧召集起来,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替魏叔玉说情。 裴淑华对此,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是先列了一份名单出来,交给了裴行俭,真要到了那一步,便按照名单摇人便是了。 做好了一切准备,裴行俭哪里都没有去,只身坐镇魏府,等着各方的消息。 看着院子外那被风吹个不停的树枝,裴行俭神色冷俊坐在那里。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少主,这一关,您该怎么过啊? …… 与此同时,太极殿内。 龙椅上,李世民看了一上午的奏折,只觉得有些头昏眼花,便将东西丢到一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这几日,因为东宫太子的事情,不少大臣们都给他上了折子,所说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劝说父子两个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就闹到如此地步。 太子年幼,就算做错事了,你这个做父皇的多教教就是了。 哪有动不动就把人关禁闭的! 对于这些奏折,李世民只是扫了一眼便丢到了一边,心中只觉得这些人懂个屁啊! 该怎么管教太子,是他这个皇帝的事情,哪里轮得着你什么这些老东西说三道四? 因此,大臣们越是如此,李世民便越是有了逆反心理一般,就是不做任何回应。 至于说东宫那边,他在这期间倒是又去了一次。 上一次李世民本想和儿子好好谈一谈,却因为太上皇横插一脚,最后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次,李世民过去的时候,再次遇到了太上皇,这一次倒是没说喝酒的事情了,只是陪着太上皇在院子里下棋,下了整整两个时辰,到了最后,李世民坐的腰酸背痛,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时候,才不由认输。 最后被人抬了回去。 久而久之,李世民便打消了去东宫的念头。 “唉,反正离禁闭结束剩不了几天了,大不了等到承乾出来,再与他好好聊聊便是了。” 李世民喝了口茶,又将目光放回到桌上的奏折上,忽然,神色微变。 因为他看到了一封来自于京城军营那边的奏折。 奏折的内容很简单,说是盩厔县子魏叔玉已经好多天都没去军营点卯了。 看到这里,李世民气得猛拍桌子道: “魏叔玉这小子,想干什么?不是让他去军营历练吗?人跑到哪里去了?” 说吧,只见他招了招手,便唤来一个内侍。 “去,传朕旨意,把魏叔玉给朕叫来!额贼他娘滴腿,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小子,是该拾掇拾掇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太子也不见了 与此同时,房遗爱这边也已经来到了皇宫。 按照裴行俭的安排,房遗爱来的第一站自然便是东宫。 看着东宫外,站得笔直有序的皇家守卫,房遗爱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还好,还好,看样子东宫这边暂时还是风平浪静啊……” 如果魏叔玉他们真的来到东宫被抓了现行,那早就惊动陛下了,又还怎会是这番模样。 想了想,房遗爱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上前去,笑道: “在下房遗爱,有事请教太子,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颗金豆子,朝领头的侍卫暗暗递了过去。 不料,那侍卫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冷声道: “陛下有旨,太子禁足期间,严禁任何人前来探视!” “嗯?真的不许任何人过来探视?一个人都没来过?”房遗爱不死心道。 被侍卫拒绝,他倒没有多少沮丧,毕竟这些人都是陛下身边的亲卫,哪里是能用金钱收买的。 只是他好奇的是,到底魏叔玉来没来过这里,若是没有到东宫来,又会去哪里呢? “真的没有,即便是有,也不是你我可以讨论的存在……” 或许是看在房玄龄的面子上,侍卫对房遗爱的态度稍微缓和了几分。 “房公子,你还是回去吧,这个时候,你可莫要给房相惹事才是。” 闻言,房遗爱点了点头,又是对侍卫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只是他心中的疑惑却是更浓了。 魏叔玉这个家伙,到底去哪里了? 就在房遗爱准备离开的时候,只听得“嘎吱”一声,东宫的大门打开,露出了一道小缝。 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看到那人,房遗爱“咦”了一声,不由看向了之前的那名侍卫,眼睛陡然瞪大。 “不是说太子禁闭期间,不能来探视吗?那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长乐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侍卫头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有吭声。 “房遗爱,你来的正好,皇爷爷让你进去呢……”李丽质开口道。 “啊?太上皇?” 到了这个时候,房遗爱才终于明白侍卫之前的神情是什么意思了。 是了,陛下的旨意,普通人自然是不敢违抗的。 整个皇宫之中,怕也只有太上皇敢和陛下对着干了。 “那侍卫大哥,这……” 房遗爱看向一旁的侍卫,脸上露出询问的神色。 “这什么这,既然……既然是太上皇陛下的意思,你进去便是了,还问什么?”侍卫脸色微红道。 见状,房遗爱点了点头,这才连忙朝里面走去。 看到房遗爱的背影,那名侍卫头领暗暗叹了口气。 能做陛下亲卫的,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是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百战老兵,一个个除了武艺高强之外,还必须对皇帝保持着绝对的忠诚。 他们这群人,什么刀山火海,都见识过了,不会有丝毫畏惧。 唯独对里面的那位太上皇,感到无比的绝望。 这位大唐的开国皇帝,自从太子被关禁闭之后,便几乎天天待在此处。 一开始的时候,还保持着王者的尊严和气度,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位太上皇也开始展现出不着调的一面。 比如他总是会出来蹲在东宫门口,与侍卫们讲述着一些大臣的秘闻以及丑事。 有时又会点评隋炀帝时期,后宫哪个妃子的姿色最美。 到了最后,侍卫们终于忍不住要崩溃了,因为太上皇竟然要求侍卫们每天准备一个黄色笑话,否则就要告到李世民那边去,说他们目无君上。 所以从那天开始,侍卫们对于这位太上皇的期待便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只要这位老人家能安安生生地待在东宫里面,其他的事情,他们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随着东宫大门再次关闭,侍卫统领脑袋一下子垮了下来。 “哎,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在长乐公主的带领下,房遗爱来到了李渊的面前。 “微臣房遗爱,参见太上皇陛下……” 房遗爱朝李渊行了一礼,却发现对方迟迟没有回应,不由抬头看了过去,发现太上皇李渊正在打量自己。 “你便是房玄龄的小儿子?考上状元的那个?”李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启禀陛下,微臣不过是侥幸而已,侥幸而已。”房遗爱挠了挠头。 “和你爹一样,一身的心眼子,一点也不老实……” 对于房遗爱的谦虚,太上皇李渊嗤之以鼻。 毕竟当初玄武门之夜,作为李世民身边的头号智囊,房玄龄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李渊这边自然是记着仇呢。 当然,事情已经过去,他也不会将这种事情牵连到小辈身上,便继续说道: “不过在如此敏感的时候,你还能来东宫这边,足见也是个重情义的,这一点就要比你爹强上许多,也难怪魏小子会看重你了。” “额……” 房遗爱听得一阵头大,可是碍于太上皇李渊的威严,又不敢反驳,只能在一旁傻笑,不住地点头。 “啊……对对对,您说的都对……” “傻笑个啥呢,你以为你和朕一样玉树临风吗?行了,说正事吧,你今晚进宫是来找太子的,还是有其他事情?”李渊没好气地瞪了房遗爱一眼,淡淡道。 “回禀陛下,这两个……不是一件事情吗?”房遗爱眨了眨眼睛。 说着,便将魏叔玉失踪以及魏府库房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们猜测,魏大哥很有可能因为太子被关禁闭的时期,有所行动,便想着来宫里碰碰运气,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您……” 房遗爱叹了口气,道: “既然这边无事发生,微臣便打算去别的地方再找找看了。只是在离开之前,还请您能允许,让我和太子殿下见上一面,有些事情,我得和他打个招呼……” 房遗爱说完,便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太上皇李渊的反应。 然而,一盏茶的功夫都快过去了,却未见李渊有任何表示。 正当房遗爱准备再度开口的时候,就见李渊轻轻“哎”了一声,然后一字一句道: “如果朕告诉你,太子也失踪了呢……” “什么!” 听到这话,房遗爱如遭雷击般傻在了原地。 第三百五十八章 王者风范 “陛下,你莫要开玩笑了,太子殿下,怎么会不见了呢?” 一滴冷汗从房遗爱的额头流了下来。 显然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远比魏叔玉的失踪还要强烈! 要知道,堂堂太子,那可是一国储君,那是随便跺跺脚,便会地动山摇的人物。 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太上皇李渊平静地看着房遗爱,嘴角露出一抹嘲弄般的笑容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这……”房遗爱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惊呼道: “热气球?莫非魏大哥的热气球不但让他来到了皇宫,而且还带走了太子? 天啊!这怎么可能!这也太疯狂了吧!” 在得知真相之后,房遗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着李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一旁长乐公主不停地戳着自己的手指头,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房遗爱这才意识到一切是怎么回事。 原来太上皇李渊坐镇这里,并不是闲来无事地扯淡,而是在替李承乾擦屁股,以防止走漏消息。 想到这里,房遗爱硬着头皮,向李渊问道: “陛下既然已经打算帮太子,又何苦在这里开小臣的玩笑,不知陛下可否告知,太子与魏叔玉去了何处?若是有用得着小臣的地方,小臣愿效犬马之劳!” 房遗爱在说话的时候,脑子已经飞速转了起来。 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强如李渊这样的人物,想要遮掩起来,怕也是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不管怎么说,此刻,这位太上皇定然是需要有人来配合的。 那么此时他的这个身份,就显得极为合适了。 身为当朝宰相的儿子,又是魏叔玉的死党,无论是身份还是立场,都足以被委以重任。 房遗爱这才意识到,难怪太上皇会让长乐公主把自己叫进来,这确实是要有事情吩咐的模样。 只是可能因为自己父亲是房玄龄的缘故,太上皇现在还生着气呢,就是了。 听到房遗爱的话,李渊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一副看样子,你还不是太蠢的模样。 “太子和魏叔玉是离开了,不过他们要做的事情,朕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是信不过你,而是那件事情成与不成都在两可之间,你若是现在就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李渊心里即便对房玄龄再不爽,可也不想将房遗爱牵连进来。 毕竟这样的事情,如果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如果失败了的话,光是一个隐瞒不报的欺君之罪,就不是房家能够承受的。 即便房玄龄已经贵为宰相,可是在夺嫡这样的事件中,官职越大,只会让李世民越发忌惮与厌恶。 所以念在太子和魏叔玉的份上,李渊开始将房遗爱给摘了出来。 “朕现在要你做的事情,只有两个,第一,你今日出去之后,去替朕找几个人,给他们带句话,内容朕已经写好了,你让他们按照朕的旨意行事便是,第二个,回去转告你的父亲,太子的事情关乎着整个大唐的兴衰,我们李家经不起再来一个玄武门之事了,他要是真是二郎的智囊心肝,自然明白该如何做,才是对大唐最有利的……” 说着,李渊从怀里拿出了几个信封,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写。 李渊又附在房遗爱的耳边,轻声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当听到那些人的姓名时,房遗爱眼神陡然一亮。 他原本就是官宦子弟,虽说年纪很轻,却也常听父亲提起过那些人的事迹。 这几个人,无疑都是太上皇李渊的铁杆成员,只是因为李渊变成了太上皇之后,这些人心灰意冷,便选择赋闲在家了。 这几人中,有领兵打仗的将军,也有颇有手段的文臣。 房遗爱听到这些名字之后,心中已经是心惊肉跳。 “这……太上皇莫不是想东山再起吧?就靠这些人?” 李渊淡淡瞥了房遗爱一眼,便已经看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冷笑道: “呵,朕还没有昏庸到靠你小子通传消息来起事的地步……” 在长乐公主的搀扶下,李渊缓缓起身,透过殿内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缓缓叹了口气。 “说实话,朕对太子和魏小子所做的那件事情,实际上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之所以答应替他们擦屁股,也只是希望那两个孩子能有多远跑多远,至于那事情成与不成,都不重要,只要能活命,那一切便都值得……” 事实上,到了这一步,李渊才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那日,在“蛊惑”李承乾失败之后,李渊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那便是无论如何,先将李承乾保下性命再说。 若是他们生在普通家庭之中,父子不和,无非就是大吵一架,然后当儿子的给父亲磕头认错也就是了。 可是生在帝王家,李渊着实已经对自己那位儿子看不清了。 为了不重蹈覆辙,他不在乎把那位儿子想得更狠心一点。 所以,在见到了魏叔玉驾驶着热气球飞到皇宫之后,李渊一边豪情壮志地应付着他们,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那便是,只要魏叔玉能将李承乾带出长安,那么他便可以吩咐以前的部下,替这两个孩子找个地方,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直到时机合适了,再将他们接回来便是了。 至于什么千里擒王,立下什么不世之功,在李渊看来,无非都是天方夜谭,全特么扯淡的玩意。 “至于你……” 李渊深深看了房遗爱一眼,沉声道: “你就当今晚从未来过此处,回头朕会去和外面的守卫说,今晚也从来没有见过你。 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发现了太子与魏叔玉全部失踪的消息,你们只管说自己不知道便是了……” 李渊大手一挥,深深吸了口气,一脸豪迈道: “到时候,自有朕来承担这一切……你明白了吗?” 听到太上皇李渊的话,房遗爱久久不语,只是眼眶里多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在这之前,他以为这位深居简出的落魄帝王,早已没了志气,只是在后宫之中,安享晚年罢了。 却没想想到,一只年迈的狮子,举手投足间依然拥有着王者之气。 这是骨子里的东西,或许会随着年龄而变淡,却从来不会消失。 房遗爱深深朝李渊行了一礼,一字一句道: “陛下放心,小臣领旨!” 第三百五十九章 边境来人 太极殿上。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待着外面的消息。 心里则是对魏叔玉这个弟子,琢磨起来。 按理来说,从打自己和这个小子认识开始,对方就是一个比较天马行空的模样。 无论是做人做事,最习惯的便是不按常理出牌。 当初弄矿场的时候是这样的,后来弄什么矿场学堂的学区房也是如此。 这样的弟子,又会来事,又能帮他赚钱,解决朝廷的燃眉之急,算是个宝贝了。 可是这样的宝贝也有着显著的缺点,那就是不太遵守规矩。 有的时候,李世民甚至觉得,魏叔玉较之于越王李泰,还要跳脱一些。 青雀那小子,闹归闹,可心里对自己这个君王还是极为敬畏的。 然而,自始至终,李世民并未在魏叔玉身上发现一丝一毫敬畏的意思。 “敬”或许是有的…… 可“畏”这个词,却是和那小子八竿子打不着。 李世民发现,魏叔玉似乎从不怕他。 难道是朕平日里对他太过于宠溺了?以至于他心里已经没有自己这个君父了? 否则,为何又敢缺席军营点卯? 要知道,这件事情,可是他耳提面命,亲口叮嘱的啊! 想到这里,李世民不禁叹了口气,旋即嘴角多了一抹冷笑。 “看样子,是该让为师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了……” 说吧,李世民招了招手,便有人从外面拿过来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 “百姓人家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今日朕便让你尝尝这棍棒的滋味……到时候,即便是皇后来了,也别想替你求情!” 李世民握着棍棒,恶狠狠地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教育教育一下自己的这位弟子。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之前那名内侍苦着脸从外面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回禀陛下,魏县子他……他……” 或许是因为跑的太快,年轻内侍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只是不知为何,嘴巴却变得结结巴巴的。 “嗯?” 见魏叔玉没有跟来,李世民虎目一瞪,冷声道: “怎么?他难道还敢抗旨不成?” 年轻内侍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而是魏县子他……不见了……” “嘶……” 年轻内侍说完话,大殿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只见李世民脸上满是错愕的神色。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你是说他没有在家里么?” 那名内侍依然摇了摇头,苦笑道: “回禀陛下,奴才去魏府问过了,整个魏府上下,无一人知道魏县子眼下身在何处……魏县子他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混账!那么大一个人了,怎么会说消失便消失?你这是当朕是傻子?” 李世民闻言勃然大怒,抓起手里的木棍便扔了下去。 可怜的年轻内侍不敢躲避,肩膀上硬生生挨了一下,吃痛说道: “陛下恕罪!魏府上说,自三日前魏县子便不知去向了,他们也派人去找了,依然查无所获。奴才不死心,又跑到了房家,程家以及唐家,几家都说从未见过魏县子……奴才怕陛下等得着急,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不敢有一丝一毫隐瞒,一切还望陛下定夺……” 听到这话,李世民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 “你是说,平日里与魏叔玉关系不错的那几个小子,这几日全都没见过魏叔玉本人吗? 那丽质那边呢?她怎么说?” “公主殿下……” 内侍声音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 “公主殿下与太上皇一起在东宫那边,奴才还没开口呢,就被太上皇骂了出来……” “丽质在东宫做什么?” 李世民皱着眉头,顿时感到有些头大。 太上皇今日一直在东宫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他心烦的了。 没想到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女儿…… 提及东宫,李世民眼皮子猛地一跳。 仔细算来,自太子禁足以来,也就是这三四天的时间了。 也就是说,在太子禁足的同一时间,魏叔玉那小子便失去了踪影? 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作为一个帝王,在这一方面,李世民有着极为敏锐的感觉。 可是很快,他便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笑了。 若说是李靖,程知节这些军方大佬,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了,或许他还会重视几分。 区区一个子爵的臭小子,难道还能掀起什么浪花吗? 看到内侍那一副倒霉德性,李世民也没了继续发火的念头。 “既然太上皇在东宫……休养,你别吩咐下去,不要让人去打扰他老人家,回头传朕旨意,让丽质那丫头这些日子乖乖待在自己宫里,太子解除禁足之前,不许再去东宫,否则……” 李世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威胁自己这个掌上明珠。 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最后摆了摆手,打发内侍离开了。 那人走后,李世民走到大殿的角落里,踢了踢一旁的一个身影。 “再在朕面前装睡,信不信朕让你在马厩里睡个够?” “微臣不敢……” 眼见被李世民看穿,马周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告罪。 他在求学之时,因为家中贫寒,没钱住店,曾在马厩里睡过。 因此李世民时常用这件事情开他的玩笑。 “好了,说说吧,那小子去哪里了?”李世民轻笑道。 “这……” 马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叹息道: “回禀陛下,微臣也不知道恩主他去了哪里……” “嗯?竟然连你都不知道?” 这一下子,轮到李世民惊讶了。 因为在他看来,马周应该是朝堂之上,对于魏叔玉最为关心的几个人之一。 平日里,那边有什么动静,他都会来找马周问上几句,也算是基本掌控这几个兔崽子的行踪了。 却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连马周都给瞒过去了。 “这小子,到底想做什么啊?可千万别给朕整出什么大活来……” 不知道为什么,李世民心中隐隐有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一个蓬头垢面的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士兵的背后,背着三根羽毛,以及一个严严实实的包裹。 “启禀陛下,边境急报!” 那士兵朝李世民磕了一个头,便将包裹献了上来。 打开包裹,李世民便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封奏折。 开头的一句便是:“臣李靖谨奏陛下……” 看到奏折的来头,一旁的马周心下不由一震。 这是边境要出大事了! 第三百六十章 看父敬子与看子敬父 奏折上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李靖发现突厥那边在赵德言的“改革”下,已经乱成了一团。 眼下正是大举进攻,一招制敌的千古良机! 只是眼下,李靖不得不面临着一个难题,那便是若是想要奇袭突厥的话,大唐使团的人该怎么办? 唐俭和魏征这两个朝廷重臣,又该怎么办? 奏折的结尾,李靖将这个难题上报给了李世民,只说是战机稍纵即逝,一切全凭圣上定夺! 看完奏折,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其递给了一旁的马周。 马周快速浏览了一遍,不禁脸色剧变。 别的什么还好,可是自己恩主的父亲还在前线呢,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可是一想到李世民对于拿下突厥的决心,马周仔细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如真按照李靖将军所说,那突厥真的是到了气数尽绝的时候了,只待我大唐天军一到,便可彻底铲除这个心腹大患!” 听到马周的话,李世民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做什么反应,似乎在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见此,马周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苦笑道: “陛下明鉴,微臣原本是想替魏公求情呢,只是眼见陛下剿灭突厥之意坚如磐石,微臣怕说了,会动摇陛下的心志,所以才……” “你还不错,算是说了句实话……” 李世民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这也正是他看重马周的地方。 如果方才马周一上来,就替魏征等人求情,说什么“万万不可”,那他在李世民心中的份量可就要下降一截子了。 李世民允许马周因为魏叔玉的关系,替魏征求情,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会认为这是重情重义的表现,会得到他的好感。 可这件事情有个前提,那便是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义,影响到朝廷的大局。 “那此事现在……” 马周看向李世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李世民没有一上来就下决定,这说明在对方心中,对于唐俭和魏征同样看重。 只要知道这一点,那么一切便都有转圜的余地。 李世民手指敲打着桌面,最终似是下定了主意一样,道: “去传旨,召长孙无忌,房玄龄,程咬金进宫……” 马周点了点头,连忙就朝殿外跑去。 这三个人,无疑是李世民眼下最为信重的班底。 魏征能不能得救,就看这三个人最终的态度了。 不管长孙无忌和程咬金如何,好在房玄龄的态度,马周大致是可以猜到的。 就算到时候,那两个人翻脸无情,在人数的总票上,他和房玄龄勉强可以打成一个二比二。 剩下来的事情,便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周一边想着,一边暗暗叹了口气,心中不禁罕见地恼怒起来。 “恩主啊!恩主,如此紧要的关头,你到底去哪了啊!你知不知道,魏公眼下可是要命悬一线了啊! 这个时候你不在,许多事情都不好弄啊!” 要是有魏叔玉在此,无论怎么说,陛下绝对会给一个恩典的。 哪怕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的。 可惜啊! 很快,马周跑到了中书省起草了诏书,又看着它经由门下省,最终到了尚书省这边。 看着传令的使者渐渐远去,马周索性便蹲在了皇宫门口,等着这几人的到来。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便有一顶轿子由远及近赶了过来。 看到从轿子上下来的那个人,马周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喜色。 三人之中,第一个来的人,竟然是房玄龄! “房相!” 看着来人,马周连忙上前拦了下来。 “马大人?你怎么会在这?” 对于马周的出现,房玄龄同样觉得意外。 在外人眼里,马周或许只是一个在李世民身边帮忙的小吏,可是房玄龄却知道,这位不起眼的后辈,往后却是会在李世民的培养下,终究走向宰相的地位。 所以在马周面前,房玄龄从不托大,倚老卖老,都是以平辈论交的。 马周叹了口气,然后长话短说地将李靖奏折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得到消息之后,房玄龄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房相莫非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妥?”马周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言,房玄龄有些欲言又止。 事实上,他并不是从家里过来的,而是在半道上遇到了自己的儿子,房遗爱。 房遗爱从东宫出来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找到了房玄龄,将太子与魏叔玉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也将太上皇李渊的想法讲了出来。 在得知太子与魏叔玉同时“消失”之后,房玄龄觉得天都要塌了。 那可是大唐储君,一言一行,都会引起朝堂震动的人物啊! 怎么能如此任性,说走就走呢? 甚至这几日,房玄龄都已经找了不少朋友,准备挑个时间进宫一趟,旁敲侧击地替李承乾求求情呢。 谁料想,他这边的劝说团还没组齐呢,那边事主就先已经玩起了消失。 现在,他又听到了李靖准备不顾唐俭和魏征的死活,准备强行奇袭的消息。 身为大唐的宰相,此刻,房玄龄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而这看似的两件事情,却围绕着同一个关键人物——魏叔玉! 这让房玄龄前些日子,因为房遗爱考中状元,春风得意的心情,荡然无存,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当初让自己儿子和魏叔玉混在一起,是不是做错了啊? “房相,房相!” 在马周的呼喊声中,房玄龄这才回过神来。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开始,便没有办法停下来。 他房玄龄贵为宰相,自然是不用在夺嫡的问题上面站队的。 可是每一个人,都有软肋。 他的软肋便是自己的儿子。 以前,他觉得,只要自己厉害,儿子当个平安的富家翁便足够了。 可现在,想到那个夺得状元,脱胎换骨的孩子,房玄龄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人常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儿啊,你的路,爹为你铺好了,至于将来能不能达到看子敬父的程度,那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走吧,马大人,陛下在等着我们呢。”房遗爱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做了某种决定。 第三百六十一章 君臣会面 “马大人,这一次,你怎么说?” 房玄龄并没有着急进宫,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马周,言语中带着试探。 此时此刻,长孙无忌和程咬金的态度,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眼前这个后辈在李世民心中的份量他多少还是有些知道的。 若是此人能站在自己这边,那从局势上至少可以维持一个平手。 到了那时,许多话他也就好说了。 只是他不确定的是,那魏叔玉的所谓恩情,在对方心里到底有多少斤两。 听到房玄龄的话,马周微微一愣,旋即眼神中闪过一抹恍然。 “原来房相担心的是这个?虽然马某幸得陛下提拔恩遇,却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魏县子于马某而言,恩同再造也不为过,今日马某把心里话放在这里,只要能救魏公脱险,别说是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就是马周这条性命,房相也尽可拿去!” 马周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一脸决然,听得房玄龄也不得不肃然起敬。 只见房玄龄郑重地朝马周作了一揖,歉意道: “是老夫失言了,既然如此,老夫心里已有分寸,一会到了御前,还请马大人见机行事,配合老夫,如此一来,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马周点了点头,两人说罢,便一起朝太极殿走了回去。 等到他们回到李世民这边的时候,长孙无忌和程咬金已经到了那边。 李世民见人到齐了,便将李靖的奏折传了下去。 几人在进宫的路上,都多多少少听到了这方面的消息,所以也都是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便又将奏折还了回来。 “说说吧,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李世民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 长孙无忌皱着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程咬金第一个冲了出来。 “这个李靖也太特么不要脸了,明明是自己想去抢功劳,还把这个得罪人的难题丢给了陛下,也是那老小子不在这里,他要是在这,俺老程倒是真想当面问问,他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那唐俭也就不说了,反正俺老程和他也不算太熟,可那羊鼻公可是陛下您夸赞过许多回的良臣啊! 那诤臣的名声整个天下都无人不知,要是真死在了外面,知道的也就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您不能容人,找个机会把那魏老头给害死了呢! 我呸!这是什么狗屁主意!” 谁也没有料到,程咬金一上来就对李靖直接开口大骂。 听得李世民也是有点难绷。 刚还一副平静的模样,直接就被程咬金弄得破功了。 “你个老杀才!都啥时候了,还在这里口无遮拦的,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忧国忧民起来了? 还替朕在意名声,朕看你莫不是为了魏叔玉那小子,才如此饶舌的吧?” 程咬金老脸一红,摸了摸脑袋,傻笑道: “嘿嘿,咱就说,傻事都瞒不过陛下,没错,魏小子是挺对俺胃口的,要是这事俺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听说了这样的事情,要是还袖手旁观的话,那可就太不讲义气了,回头处墨那小子肯定恨死俺了……” 听到这话,李世民点了点头。 程咬金这人,虽然有些时候说话做事都挺不靠谱的,可是唯有一点,深得李世民认可,那便是他从来不对李世民说谎话。 有什么心思,不管合适不合适,反正一股脑地都会说出来,李世民或许会因此气得大骂对方几句,可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日益深厚。 李世民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让程咬金先站到一边,然后看向了长孙无忌,问道: “无忌,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长孙无忌沉思片刻,最后苦笑道: “回禀陛下,若是放在往常,此事微臣怕是会和程知节一个想法,不管怎么说,先把人救出突厥再说,然而……” 说着,只见长孙无忌话锋一转,摇头道: “然而此役,事关我大唐国运,能否一雪前耻,彻底消灭突厥,就在此一战了,说实话,老夫也不愿唐公与魏公两人出什么差池,可若要在大唐昌盛和个人私谊两者之间选择,那微臣就算背负骂名,也会选择前者,毕竟读了几十年的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岂不是枉做读书人了吗?” 长孙无忌说完话,便退回到了队伍之中,不再吭声。 程咬金有些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显然没有想到,在这个关头,长孙无忌居然会做出如此选择。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房玄龄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只好强压住自己的性子,站在队伍里,不说话了。 “哎,无忌你的话也有道理,都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朕带兵打仗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碰到如此两难的境地呢……” 李世民眉宇间带着一抹忧愁,走到了房玄龄的跟前,开口道: “玄龄,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房玄龄想了想,开口道: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微臣对于军中之事,一窍不通,怕是帮不了陛下出什么决策了……” “嗯?” 听到这话,李世民一下子笑了起来。 别人说这话,或许他还会信上几分,可房玄龄说出这句话,李世民可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开什么玩笑,先不说房玄龄祖上本就是将门之后,年幼的时候,又在军中历练过,就说自从房玄龄跟着自己以来,在很长的一段之间之内,都是秦王府的记室参军,许多计策谋划全是出于对方之手。 这样的人,说是不通军事,那才是奇了怪呢! “有事说事,休得再说这怪话,不然,朕要你好看!”李世民没好气地瞪了房玄龄一眼道。 见状,房玄龄嘿嘿一笑,这才恭敬说道: “其实这件事情,全看陛下您怎么想了,您要是想尽快灭了突厥,那牺牲唐俭与魏征两人也未尝不可,可问题是之后呢? 要是再有诸如此类的事情,试问还有什么人愿意站出来,为朝廷效命呢? 这天下的读书人,人人都羡慕苏秦张仪,羡慕班定远,可从来没有哪一位君王,会以牺牲自家大臣而名垂青史的…… 所以这件事情,微臣只能说李靖将军上书有些欠考虑了……此事他可做,陛下却万万不能做啊……” 第三百六十二章 来自于魏征的威胁 在房玄龄看来,李靖不管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没有错。 毕竟老话说得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 让房玄龄不满意的是,李靖千不该,万不该把这样的难题丢给李世民。 这不是一个臣子该尽的本份。 可对于李靖来说,他却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别看他现在是所谓的大唐军神,受朝野上下万人敬仰。 可是这位军神的投唐之路,却是一路坎坷。 李靖出身隋代官宦世家,韩擒虎是他舅父,本身担任的是马邑郡丞一职。 后来他发现李渊暗中招兵买马,于是伪装成囚徒,打算偷偷向隋炀帝告发。 谁料因为道路不通困在长安,正巧碰到李渊起义,直接成为了对方的俘虏。 后来要不是遇到了李世民,李靖早就成为了李渊的刀下亡魂。 从此之后,李靖性格一下子就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经常一人一虎,在家里一坐就是一天。 生怕行差踏错,惹出什么乱子来。 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李靖即便有心直捣突厥黄龙,也必须先和朝廷打一个招呼。 意思是,这件事情,他已经提前上奏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要怪他先斩后奏了。 房玄龄说完话之后,李世民陷入了沉思当中,这时,长孙无忌又开口道: “房相说话有失公允啊……若是咱们陛下是普通君王,不知兵事也就罢了,可您别忘了,咱们陛下可是威名赫赫的天策上将军呢,药师有了疑惑,不向陛下请教,还能向谁请教呢?” 长孙无忌脸上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说道: “再说了,这军旅之事,原本就是九死一生,离开长安之前,陛下也已经对魏公与唐公两人详细介绍过那边的情况,两个人心里也早已有了准备……若真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刻,孰轻孰重,他们自有计较,若是能一举剿灭突厥,那他们就是我大唐的大功臣,想来陛下也不会吝啬恩赏……” 长孙无忌看着房玄龄,轻笑道: “总不能只要好处,不要风险,这天地下哪还有这样的好事呢?您说对吧,房相……” “你……” 听到这话,房玄龄微微一愣,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他实在没有想到,长孙无忌会在如此关头,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难道他就一点也不顾虑魏叔玉的感受? 好歹这孩子平日里也是伯父长,伯父短呢? 这老匹夫到底在担心什么? 忽然,房玄龄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是了,是长乐公主!” 别人或许还不知道,但房玄龄却是知道的清楚,一直以来,长孙无忌都有一个打算,那就是想要长孙冲能迎娶长乐公主,与李家来一个亲上加亲。 毕竟长乐公主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最宠爱的女儿,如果能成为他们长孙家的儿媳,那么毫无疑问的,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长孙家的恩宠将会源源不断。 可明眼人都能看,这个小丫头现在整日都喜欢跟在魏叔玉的屁股后面,整天师兄师兄的喊着。 眼下自然没有什么,可是如果魏征能活着回来,又立下了如此大功,要是万一有这方面的意思,怕是陛下也不会多说什么。 那样一来,魏征的地位自然会对长孙家带来隐隐的威胁。 只在一瞬间,房玄龄便已然知道了长孙无忌的心思。 原来在利益面前,那些所谓的昔日旧情,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房玄龄朝一旁的程咬金看去,见对方也是一脸愁容,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位光不溜秋的老泥鳅,虽然心中不忍,可让他明晃晃地去得罪长孙无忌,定然是不肯的。 房玄龄心中叹了口气。 没想到事情竟然真的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在场的三个人,一个反对,一个支持,一个则是模棱两可。 现在也只能看马周这边的情况了。 “陛下,微臣……” 房玄龄连忙给马周使了一个眼色,对方刚准备开口,就被李世民打断了。 “马卿家的意思,朕已知晓,容朕再想想,你们也都想想……当然,无忌和玄龄也都是为了大唐好,这一点,朕是知道的……” 李世民安抚了一下双方的情绪,便回到龙椅上坐了下来。 大殿下,一下子也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望着眼前的一幕,房玄龄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李世民的犹豫恰恰说明,长孙无忌的话,让他心动了。 身为五百年来,最英武的君主,房玄龄自然明白李世民在国事上的冷酷无情的一面。 一将功成万骨枯。 区区两条人命,与覆灭突厥相比,确实算不上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大殿里的气氛也变的越来越压抑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殿门打开,一个小内侍从外面跑了进来。 “启禀陛下,翼国公求见!” “翼国公?”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长孙无忌眼皮一跳,脸色阴翳了下来,程咬金瞪大着眼睛,一副见鬼的模样。 只有房玄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不是在家里养病吗?这时候进宫做什么?” 李世民喃喃自语,旋即扬了扬手,重重吐出了一个字: “宣!” 眼下皇帝发话,很快翼国公秦琼就被人带了进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秦琼竟然是被人抬着进来的。 “微臣叩见陛下,请陛下恕臣无法下榻行礼之罪……” 秦琼躺在椅子上,声音沙哑,脸色惨白,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哎呀,叔宝,你这又是何苦呢,不是让你在家中养病吗?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李世民叹了口气,快步从龙椅上走到了秦琼的跟前。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朕的靠垫拿过来,给翼国公垫着!” 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握着秦琼的手,脸上全是关切之色。 谁都不忍看到,这位为李唐立下赫赫功劳的人物,晚年竟然会是这样的光景。 很快,內侍将靠垫便拿了过来,秦琼缓了好一会,脸色才逐渐有了血色。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的是,在秦琼恢复力气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微臣听说我那小徒弟魏叔玉失踪了,有这回事吗?”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魏叔玉失踪了?“ 在场众人,除了提前知道消息的房玄龄与马周之外,其他人神情都是微微一愣。 一来,他们对于这件事情本身感到奇怪。 魏叔玉在他们心中,几乎一天都没有安分过。 如此不甘寂寞的一个人,突然消失,确实有些奇怪。 另一方面,在如此敏感的关口,这位深居简出的翼国公,竟然为了一个后辈,进宫觐见。 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不成? 毕竟虽说秦叔宝因为身体的原因,退出军方有些年头了,但威望依旧在。 若是有心打探什么消息,并不算什么难事。 所以,这一次秦琼露面,到底真的是为了魏叔玉,还是以此为借口,想要谈及突厥战事,可就变的耐人寻味起来了。 “我说老秦,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魏叔玉那个小子,俺是了解的,一天到晚就没个正形,莫不是这会正躺在哪个温柔乡里做着美梦呢吧,你可不要吓唬人啊!” 听到魏叔玉失踪的消息之后,程咬金第一个站了出来,脸上也是将信将疑的神色。 秦叔宝淡淡瞥了程咬金一眼,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动作极快,别人没看清楚,程咬金却是清楚地捕捉到了。 因为他在家里的时候,每当那些伺候程处默的下人们,做出什么蠢事的时候,程处默嘴里就会迸出同样的两个字。 “傻……逼……” 为此,程咬金还专门问过儿子,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只见程处默神神秘秘地解释道,这两个字是夸人的意思。 傻:憨直也。 逼:极点也。 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一个人憨直到了极点,可以理解成和“小可爱”一个意思。 当时程咬金被儿子说的一愣一愣的,还真是信了。 可现在看着秦叔宝那边的神情,程咬金瞬间就清楚了,这两个字,特么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一时间,程咬金脸色涨红得犹如猪肝一般。 秦叔宝却是懒得理他,而是看向了李世民,问道: “陛下可知魏叔玉那小子去了哪里?” 闻言,李世民摇了摇头。 事实上,要不是今日看到军营那边上表的奏折,他也不知道魏叔玉已经旷工好几天了。 看着秦叔宝那颤颤巍巍的身子,李世民心中一软,也是有些心疼。 “此事朕记下了,回头便派人去好好寻找一番,叔宝你有伤在身,莫要为此事操劳了,朕这就派人送你回去吧。”李世民温声道。 “是啊,翼国公,眼下咱们正在商量军机要务呢,寻人那等事情,你去问问长安令不就是了,何必……” 长孙无忌脸上带着乐呵呵的笑容,可语气上却隐隐带着一抹敷衍的味道。 “哦?军机要务?” 秦叔宝不动声色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仿佛一下子来了兴致一般,开口道: “若是这样的话,那老夫就更要听一听了,虽说是久疏战阵,但出些主意应当还是可以的,陛下,不知老夫有没有资格旁听呢?” 秦叔宝把话说完,良久,龙椅上传来了一阵叹息声。 “翼国公戎马一生,劳苦功高,为我大唐立下无数功劳,想要旁听军机,自然是有资格的……” 李世民看着殿下站着的那个有些倔强的老人,无奈地笑道: “既如此,给翼国公赐座,就在一旁,帮着参详一下吧。” “末将领命!” 秦叔宝朗声低吼一声,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尚在军中的那般场景一样。 李世民看了也是眼睛一热,“嗯”了一声,便让人将之前那奏折递到了秦叔宝的手里。 片刻之后,秦叔宝合上了奏折,起身道: “陛下,奏折老臣已经看完了,不知如今已到哪一步了?” 李世民微微点头,便见马周从一旁走了出来,微笑道: “眼下程将军与房相的意思是希望李靖将军万不可弃大唐使团的性命于不顾,一意孤行,而长孙大人的意思则是兵贵神速,毕竟战机稍纵即逝,万一要是错过了,耽误了陛下的大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马周并没有在这样的事情上面添油加醋,因为他知道,今天秦叔宝能专程过来,必然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只需要将球喂到对方手里便足够了。 果然,马周这边话音刚落,便见秦叔宝笑了起来。 “呵呵,许久不见,想不到长孙大人竟对兵法也有研究了,长孙大人如此全才,真是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啊……” 长孙无忌眉头微皱,脸上的颜色自然不好看。 毕竟谁都能听出来,秦叔宝语气中的揶揄之意。 事实上,长孙无忌自追随李世民以来,立功无数,只可惜担任的都是幕后工作,带兵打仗一直都是他想做而没能做的。 若是放做别人,长孙无忌这会早就骂起来了。 可对象是秦叔宝,连李渊都让其三分,他也就只好把满肚子的火气忍了下来。 “叔宝,你这嘴啊,还是不肯饶人,无忌他也是一心为国,你就别拿他开涮了。”李世民在一旁劝道。 “是是是,一心为国,在这大殿之上,都是一心为国的忠臣……” 说着,秦叔宝话锋突然一转道: “可此刻在大唐边境,那些出使突厥的大臣们,就不是一心为国了吗?有些人一心为国,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而有些人却是拿性命当赌注,可笑如今,这些动嘴皮子的,却要让人去杀那些抛家舍业的……这世道,老臣真的是看不懂了啊,陛下……” 秦叔宝苍老而又凄凉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着,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再出声。 房玄龄,程咬金,以至于李世民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显然,秦叔宝的一番话,一针见血,直接刺中了他们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 因为他们不禁想到了自己,曾几何时,他们同样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干着随时要掉脑袋的事情。 好在最后,他们的主公没有将其视为弃子,置之不理。 所以,他们从走到一起,共同创造了这大唐的盛世景象。 可如今,他们却似乎要变成曾经最鄙视与讨厌的那一种人,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非要如此不可吗? 全场之中,只有长孙无忌黑着脸,一脸寒霜。 第三百六十四章 存人失地和存地失人 秦叔宝的声音,在大殿上久久回响着。 长孙无忌脸色已经变成了黝黑色,脑门上青筋暴起,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以皇帝妻兄的身份,往日里,他何曾将别人放在眼里。 可面对着秦叔宝,他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心里不服? 很好,那也就只能憋着了。 良久,只见龙椅那边的李世民传来了一声叹息。 “罢了,叔宝,你的来意,朕知晓了,奇袭的事情自然是要做的,但我大唐使臣的安危,他李靖也得给朕看好了……” 听到李世民的话,长孙无忌一脸震惊地走了出来。 李世民看似这鱼和熊掌都要兼得的意见,实际上却是已经表明了态度。 那就是魏征一行人的性命,是必须要保下来的了。 “陛下,此事怕没有那么简单,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若是顾忌太多,怕是……” 长孙无忌刚要说点什么,却见李世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 “怕什么?打仗那是他李靖的事情,既然担负重任,就给朕自己去想办法……” 李世民淡淡一笑,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仿佛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或许对于他来说,保下魏征这样的贤臣,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吧。 他是一位帝王,又自诩大唐是当今世界最伟大的国家。 那么身为大唐的君王,自有一股心气和骄傲所在。 要是建功立业要无谓地牺牲掉自己臣子的性命,这样的腌臜手段,他是不屑于使用的。 看着台阶下面不服气的长孙无忌,李世民笑了笑,缓和道: “无忌的心思,朕也是知晓的,只是朕想起魏叔玉那小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如今想来,心有所感,不如与众卿共勉吧……” 在众人好奇以及疑惑的神情中,只见李世民缓缓说道: “那日,那小子曾说,‘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以我大唐之荣耀,区区一个突厥而已,就算这一次灭不掉他,无非再来过一次便是了,可是像魏征,唐俭这样的人物,那可不是能求随便求来的……’” 看着下面众人面露惊讶之色,李世民心中不由有一丝得意。 想当初,自己刚听到这一番话时,也比这些家伙好不到哪里去吧。 长孙无忌脸上带着惊疑不定,因为他不知道,这话真是李世民说的,还是李世民借着魏叔玉的名头,来敲打他们。 而房玄龄和马周则是觉得,这话十有八九,还真是魏叔玉说的,这句话,实在是太像对方的行事风格了。 全场之中,只有程咬金和秦叔宝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前者是因为他才不管啥存啥失啥呢,只要陛下高兴,啥都没有问题。 后者则是因为,老子徒弟牛逼,老子知道,哪里还用得着惊讶。 待众人缓过神来,就见李世民笑着说道: “朕曾经说过,要让这天下英雄尽入彀中,朕以国士待麾下臣子,还怕天下才子不以国士报效于朕吗?” 李世民话音一落,下面几人连忙齐声道: “陛下圣明!” 庭前会议有了结果,李世民的批奏很快以六百里加急传往了边境。 走出宫殿外,房玄龄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 一早上的唇枪舌剑,到了他这个位置上,其实并不好办。 表现的稍微懦弱一点,会被人看成相权不足。 可若是表现的太过强势,又会被人看做是有意和长孙无忌较劲。 分寸的拿捏可谓是极难的。 好在这一次,有秦叔宝意外救场,终于将这一场祸事平息了下来。 一行人走到皇宫门口,长孙无忌面无表情地冲几人拱了拱手,便孤身离去。 程咬金没有多待,也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是去巡营了。 这位外表“憨厚耿直”的将军,在这种事情上面,却有着异于常人的精明。 明显是两边都不想得罪,脚底抹油开溜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房玄龄才和秦叔宝说起话来。 “这一次多亏老国公出面,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秦叔宝摇了摇头。 “叔玉那孩子到底是老夫的弟子,他是啥性子,老夫清楚的很,你瞧着吧,相信过不了多久,边境那边就会传来消息,到时候所有的事情,也就一清二楚了。 只不过,在消息传回来之前,老夫得保证没人添乱才是,否则那真是要起祸事了……” “嘶!” 听到这话,房玄龄后退几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见四周无人,他这才靠近秦叔宝身边,压低声音道: “老国公的意思是知道魏叔玉去了突厥那边?这……这怎么可能……” 虽说房遗爱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带给了他一些消息,只说是太子和魏叔玉一起离开了,可至于干什么,却是一直含糊不清。 现在经秦叔宝这么一提醒,房玄龄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敢情这两位不是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而是静极思动,准备去戴罪立功了? 可是眼下突厥那边,战况不明,形势十分复杂,这好好的大唐储君要是出了什么差池,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他们……他们两个这是疯了吗?”房遗爱无力地耸着肩膀,觉得有些心累。 “怕什么,天塌了,自有大个子在顶着,你也不用担心,老夫已经让怀道骑着快马,一路追过去了,灭不灭突厥不好说,至少老夫可以保证将太子和那小子平平安安得送回来,如何?” 秦叔宝说话的时候,脸上不怒自威,犹如一只卧病在床的猛虎,虽然神情憔悴,但言语间杀气不减。 眼见说到这个地步了,房玄龄也只有拱了拱手,说了声“一切全都仰仗国公了……”,便快步离开。 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他就更得去找人,做点未雨绸缪的事情了。 对于秦叔宝为什么会对魏叔玉的事情如此清楚,房玄龄一点都不意外。 要知道,现今长安城的各处守将,有不少都是秦叔宝的门生故吏,想要打探一个消息,简直不要太简单。 房玄龄离开之后,秦叔宝看着身后偌大的皇宫,喃喃道: “魏家小子,为了你,这一次老夫可是将秦家的命运全都压上去了,你可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升天了? 李世民从太极殿出来之后,一拐弯直接来到长孙皇后这边。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不少笑声。 李世民嘴角微微翘起,眼睛里也是多了一抹暖意。 不管外面充斥着多少阴谋算计,刀光剑影,长孙皇后这边对于他来说,永远都是一个能让心灵停靠的地方。 听着那银铃般的笑声,李世民便知道是他最喜爱的女儿,长乐公主到了。 李世民没有让人通传,直接走了进去,就看到长乐公主李丽质正拥在长孙皇后的膝下,喜笑颜开地讲述着什么。 见李世民进来,两人赶紧起身,向李世民行了一礼。 李世民笑着摆了摆手,就如同寻常夫妻那般,直接并排坐在了长孙皇后的身边,指着面前的长乐公主道: “丽质,方才你与皇后有说有笑的,怎么,又在宫外碰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吗?不妨说来与朕听听?一起乐呵乐呵?” 长乐公主歪着脑袋,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回禀父皇,儿臣只是将魏师兄失踪的事情告诉了母后罢了……” “这……” 李世民微微皱了下眉头,看向了一旁的长孙皇后,心里嘀咕道: “怎么前朝,后宫,哪里都有这小子的影子……还真是成精了……” 说着,有些疑惑道: “莫非丽质这丫头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长孙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宠溺地看了长乐公主一眼,笑道: “还是让她自己来说吧,陛下,你的这个弟子可真是不得了啊……” “嗯?” 在李世民错愕的神情中,只见长乐公主一脸苦恼地说道: “父皇,等师兄回来以后,你可得好好说说他了,明明答应了女儿,说是热气球好了以后,就第一个带我上去玩玩,却没成想,竟然自己坐着热气球跑了……说话不算话,这种人真的是太没义气了!” 长乐公主说完话,气鼓鼓地将脑袋支撑在胳膊上,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这下子倒是把李世民搞糊涂了。 “什么玩意?热气球?那是何物啊?你是说这几日魏叔玉失踪的事情,是和那什么热气球有关?” “对啊!” 长乐公主狠狠点了点头,然后便将热气球的原理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实际上,这也是她和太上皇李渊商量出来的结果。 魏叔玉和太子这两个人,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为相比于一个被关“禁闭”的太子而言,魏叔玉的失踪明显会更引人注意。 太子再怎么样,日常里能与他见面的,也就是那两三个人,此时又被禁足于东宫,反倒是很好的掩护了他逃走的真相。 可魏叔玉不一样,平日里就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虽说官职不大,却可称得上是简在帝心。 这样的人物,一旦失踪了,皇帝要是追究起来,说不定就会提前暴露太子的事情。 还有一则,当初魏叔玉和太子一行坐热气球离开皇宫,即便隐藏的再好,也难免不被人看到。 与其到时候被人上报,还不如现在就将热气球的事期戳破。 这样热气球是真的,魏叔玉坐热气球飞走了也是真的,但是热气球上面的真实人数却是假的。 也只有这样九分真,一分假的消息,才可以骗过所有人。 在听完长乐公主的话之后,李世民一脸震惊地愣在那里。 良久,才不敢置信道: “你的意思……魏叔玉那小子,坐着他造出来的热气球,升天了?” “噗……” 李世民这句话刚说完,就见长乐公主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父皇,不是升天,是驾驶热气球飞行而已,等到上面的燃料用尽了,师兄应该就会落地,到时候也就能知道他的消息了……” 长乐公主在一旁解释道。 方才听长乐公主说得有趣,长孙皇后也是当个乐子听了一耳朵。 现在知道了那热气球的原理之后,一下子不禁为魏叔玉担忧起来。 “丽质,你给娘说实话,那热气球到底危不危险,那孩子上面的……那……燃料带的足不足,落地会不会有危险啊?” “应该没啥事吧,师兄在之前用猪做过实验的,那头猪好好的,也没见给摔死,母后你们就放心好了。” “胡闹!人怎么能和猪一样相提并论!哎,等他回来吧,等他回来,一定得好好教训一下了!” 长孙皇后也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被逗得,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唯独李世民在一旁的桌子上,用纸币写写画画。 过了一会,他停了下来,叹气道: “若真按照你所说的那样,那小子这会怕是已经离开长安几百里地之外了,这几日刮得是北风,怕指不定要刮到什么山沟沟里了,嘿,也是该让这臭小子吃吃口头了……” 李世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嘲弄道: “你说这羊鼻公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自家老子在前线差点被人当作了功劳簿的祭品,他倒好,做了个热气球,走马观花,飞天遁地去了……真是该打!” “陛下说是祭品?” 长孙皇后一下子就听到了关键所在,试探道: “莫不是陛下在前殿议了什么事情?” 李世民点了点头,便将前面所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当听到李靖打算不顾大唐使团死活,直接发兵奇袭突厥之后,长孙皇后和长乐公主也是被吓了一跳。 “陛下,这可万万使不得的,这天地下,哪有杀忠臣的皇帝啊!这事情你不知道还罢了,你知道了此事,若还这么做,那将来史书上又会如何书写……这个李靖,到底想做什么!” 长孙皇后一脸怒容,面若冰霜。 显然,李靖这一次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李世民拍了拍长孙皇后的肩膀,笑道: “好啦,朕已经下了旨意,让李靖不要冲动了,观音婢你就不要再生气了,这也是朕今日过来的原因,朕觉得,自己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很了不起! 此刻,只觉得心里一阵舒坦啊!” “那是自然!这原本就是人间正道嘛!”长孙皇后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 “想不到魏征还有如此一劫,那这魏叔玉……陛下还是让人将他快点找回来吧,不然等魏征回来,臣妾这个做师母的可就不好交代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便将内侍找了过来。 “传令下去,立刻派人去相邻州郡打探魏叔玉的下落,一有消息,便连人带那个什么热气球一块送回来! 务必要保他周全!” 很快,内侍领了命令,跑了出去。 房间里,长乐公主吃着瓜子,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师兄啊,师兄,这第一步总算是骗过去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你们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第三百六十六章 好心办坏事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唐边境。 天空中,有一个黑点正缓缓地从远处飘了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这个黑点移动的速度还显得极为从容,可是在半柱香的功夫之后,异象突起。 高空中那个黑点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彷佛像是一个即将断线的风筝,在天空中左右摇摆。 渐渐地,那黑点开始向地面落了下来,体积在视线里也变得越来越大。 等降到一定高度之后,才发现竟然是一个硕大的热气球。 只是此时的热气球早已没了什么热情,只剩下一副干瘪的皮囊,在微弱的炉火中,摇摇欲坠。 在热气球上面,有几个黑点,不停地舞动着胳膊,大呼小叫,与热气球一起,在风中凌乱。 片刻之后,或许是那些人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热气球虽然还是在以一定的速度在向下降落着,但速度终究变得缓慢起来。 整个场景也就变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哎呦!” 数十个呼吸之后,只听得一声吃痛的声音,热气球终于掉在了茫茫的草原之上,连带着热气球下面的筐子,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 等到筐子停下来之后,才看到四道人影极为狼狈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我去!差点就要GG了!我说薛仁贵,你他娘的不会是被那个胡商给坑了吗? 说好的三百里路的燃料,这怎么就缺斤少两了呢?” 魏叔玉从嘴巴里吐出一口杂草,气急败坏地坐在地上,狠狠瞪了薛仁贵一眼。 从长安出发以后,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都是白天休息,夜间赶路,总算来到了边境这边。 在告别了大唐最后一个驿站之后,魏叔玉将长安小酒馆的那对父女留在了那里。 再往前走,就是到了突厥地面,前面有着说不清的危险。 带着这一群人,实在是有些显眼。 在离开之前,魏叔玉吩咐薛仁贵去买来足够的燃料,心想着这一次怎么想可以直接飞到突厥王庭了。 却不成想,眼看着还有百十来里的距离,就因为燃料不足,尴尬地落了下来。 “少主,这可怪不得我啊!我可是足足拿秤称了三回的,份量绝对差不了的,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薛仁贵擦了擦脸上的泥巴,灰头土脸地说道。 “屁!” 在经历了这些流浪的日子之后,魏叔玉早已学会了出口成脏,彷如彻底融入了这边的游牧民族一样。 此时的他,身上穿着一件羊皮袄子,戴着突厥人的头巾,还给脸上贴了不少胡子。 不仔细看,还真像是一个穿梭于胡汉两地的小商贩子。 “放心?你办事老放心了,你敢不敢给大家伙说说,在离开驿站的前一天晚上,你去找她做什么了?你敢说吗?” 魏叔玉语气有些嘲弄道。 “啊……这……” 听到这句话,薛仁贵脸色瞬间变得涨红,一下子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一旁的王玄策嘴角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那一晚上,虽说薛仁贵轻手轻脚,但是实际上所有人都没有睡,实在是他们两个弄得动静太大声了。 两个时辰,足足有两个时辰! 王玄策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个啥都不懂的童子鸡,竟然在那位酒馆舞娘的引领下,折腾了大半夜! 当看到薛仁贵一路腿软,扶墙走回来的时候,其他几人都是侧过身子,在一旁假寐。 同时心里暗暗发笑。 为了不刺激到这位初入情场的小郎君,一路上,大家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可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由魏叔玉彻底揭开了什么的面纱。 薛仁贵红着脸,杵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因为别人揭破心事,还是因为被自家少主给冤枉了。 只顾闷着头,不吭声了。 这时,一道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师弟,此事怕是怪不了小薛兄弟吧,是孤……噢,是我的问题……” 李承乾吃痛地揉着肩膀,神情有些尴尬。 自从离开了长安之后,魏叔玉便三令五申,不让李承乾再用“孤”称作自己,同时几个人之间的称谓也有了变化。 魏叔玉和李承乾之间,自然还是称作师兄和师弟的,对于年龄稍长一些的王玄策,则是称之为王家二郎。 薛仁贵则是称之为小薛兄弟。 四个人平日里就扮做商队的模样,一路上招摇过市,倒也顺顺利利,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你?” 听到这话,魏叔玉等人的目光全部朝李承乾看了过来。 李承乾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指了指远处的竹筐道: “是我担心这一路上大家挨饿,所以就给上面多装了一百多斤的食物……” “啥!多少斤!你再说一遍?” “其……其实,是一百五十斤,我是看大家都给饿怕了,所以才……”李承乾不停地戳着手指,有些手足无措。 魏叔玉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位大唐储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好家伙! 一百五十斤,那可相当于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了。 要是短途的话,热气球上面多载一个人或许也没有那么紧要。 可这一次可是长途奔袭三百里啊,别说是一五十百斤,就算是五十斤,也对这个热气球的续航有着严重的影响。 难怪热气球飞到一半,就掉下来了。 敢情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哎……” 看着李承乾那副好心办坏事的模样,魏叔玉不由叹了口气,觉得心好累。 不过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接受现实,还能怎么样呢? “也罢,你也是为了大家好,别自责了,咱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魏叔玉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走到竹筐那边,将金银之物取出来,分别塞到了每个人的怀里,又将那一百五十斤的粮食,分成了四个袋子。 王玄策和薛仁贵,乃是习武之人,几十斤的铁甲都能应对,所以魏叔玉直接给一个人压上了五十斤的负荷。 他自己背了三十斤,给李承乾留下了二十斤。 魏叔玉看着从胡商那边买来的地图,循着大致的方向,带着几人摸了过去。 他们在走之前已经商量好,既然带了这么多的粮食,干脆就直接说是粮商好了。 背上粮食,王玄策和薛仁贵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李承乾红着脸,咬着牙,背的有些辛苦。 魏叔玉叹了口气,准备再去给对方减轻一点重量,却被李承乾一口回绝了。 “我乃是大唐储君,万里江山都挑得起,这点粮食算什么,师弟放心,我能坚持住的!” 说着,还给了魏叔玉一个坚毅的眼神。 “呃……好吧……” 魏叔玉微微错愕,然后点了点头。 觉得似乎这样子,也挺不错的。 按照前世时间线的轨迹,李承乾最终的结局,和长孙皇后的早逝固然有一定原因。 但最根本的,还是他性格太过软弱而敏感,自卑到了极处,便成了自负。 外表看似强大,内心实际上却是一个玻璃心。 稍微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便很容易走极端,最后导致了那场悲剧。 所以这一次出来,一开始的时候,魏叔玉还是有些担心的。 好在一路上,李承乾还都挺配合的,或许是因为经历了这一番“禁足”之后,这位平日里养在温室的太子殿下,似乎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就在他们刚认准方向,前行没多久的时候。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喊的声音。 紧接着,就有一大群人马出现在魏叔玉几人的视线里。 望着远处的一幕,魏叔玉和李承乾只是一脸疑惑,可一旁的薛仁贵和王玄策脸色却已经沉了下来,同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武器,重重吐出了一句话。 “全体警备!那是……突厥人……” 第三百六十七章 疾风知劲草 看着远处那一群人,以及身后卷起的那滚滚烟尘,魏叔玉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 心想说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 好不容易到了突厥的地面,还没开始行动呢,这就要被人家给活捉了? 关键是大唐太子就在自己的身边,这要是被突厥给活捉了去,别的不说,光是这当做俘虏的经历,李承乾的储君之位,怕是难保了啊! “一会找机会,你们两个护送李家大郎杀出去,莫要管我!” 魏叔玉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倒不是他有什么圣母心,什么妇人之仁,而是他在权衡利弊之后,觉得最可行的办法。 假如他被俘虏了,只需要亮明身份,就有极大的可能被送到突厥可汗那边。 毕竟眼下大唐使团就在突厥这边,而且其中的使团领导还是自己的父亲魏征。 那么无论是出于礼仪也好,还是卖面子也罢,即就是打算以魏叔玉为要挟,和魏征做一场交易,突厥这边也大概料不会为难魏征的儿子。 可李承乾就不同了。 太子之位,国之重器,其背后所能代表的东西太多了。 如果让突厥人知道他的身份,那对于大唐来说,绝对会是一场大灾难。 以劼力可汗那赌徒的性格,绝对会张开海口,对李世民进行各种勒索敲诈。 你也不想你李二郎一世英名被钉在耻辱柱上吧? 那好吧,拿实在的好处来和我交换吧? 土地,铁器,牛羊,人口,食言…… 草原人所需要的一切,都会成为劼力可汗清单上的东西。 试想一下,以李世民那样骄傲的性格,即便日后真的一雪前耻,将劼力可汗给物理消灭了,可来自于精神上的耻辱,那可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 到了那时,李承乾又如何自处呢? 所以只在一瞬间,魏叔玉便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无论如何,李承乾都不能当俘虏,而自己只要舌头还在,凭借着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保下性命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魏叔玉的话,薛仁贵和王玄策微微一愣,还是心有不甘地点了点头。 魏叔玉对于他们两个都是有再造之恩,换句话来说,即便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他们也愿保魏叔玉的安全。 可眼见对方说的如此决绝,作为魏叔玉的属下,他们也只忍痛执行命令了。 “师弟……你……” 此时,李承乾已经泪流满面。 他完全没有料到,在如此危难的时刻,魏叔玉竟然要孤身犯险,也要保全他这位李家大郎! 感动,激动,不舍,愧疚…… 各种复杂的情绪一下子便涌上了心头。 说起来,要不是他自作聪明,偷偷弄了那么多粮食上去,热气球当然也不会提前坠落。 这一场无妄之灾,自然也不会发生。 这个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平日里嘻嘻哈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谁都没有料到,这样的人物,会在这个时候将这个逃生的机会,留给自己。 不知不觉间,李承乾只觉得心中被激荡起一阵豪情万丈的感觉。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这句诗,是他那位远在长安的父皇称赞李承乾之前的老师,东宫太子太傅萧瑀人品的。 李承乾曾经以为,父皇对于那位固执而又古板的老师,实在是言过其实了。 可如今看到了魏叔玉,他才明白这世间原来还真有这样的人物啊! 既然如此,那么今天他李承乾就更不能当这个缩头乌龟了! 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人马,李承乾“噌”的一声,直接从腰间拔出了短剑,做好了战斗的姿态。 “要走大家一起走,大不了战死沙场了,父皇自然会替我等报仇!要孤抛弃兄弟,独自偷生,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父皇?去见长乐和遗爱他们? 难道你想让孤一辈子都活在自责内疚之中吗?” “哎……” 眼见李承乾死活不肯离开,魏叔玉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的太子殿下,你这么讲义气,我承认我很感动,可是一会对面的人来了,你可一定要听我的指令行事,要不然,咱们真的会被你害死的,明白吗?” 李承乾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在他们这边说话的功夫,那边的突厥人马也已经赶了过来。 直到对方靠近时,魏叔玉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些人虽然也是突厥人的穿着打扮,可无论是盔甲兵器,还是马匹的健硕程度,都不是突厥骑兵该有的样子。 而且眼前赶过来的这批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魏叔玉还在几个妇人的怀里,看到了不满周岁的孩子。 据他所知,突厥人即便再英勇好战,也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带上战场的。 因为这些人对于他们来说,与其说是亲人,倒不如说是财产来的更贴切一点。 她们通常会被集中安排在大后方的水草营地,而不该出现在马背上。 在魏叔玉他们满怀戒备的时候,队伍那边一个满脸沧桑的大汉骑着马走了出来。 “每哈巴,本共与尊登,隔了本博,阿卡达斯幕……” 大汉嘴里呜哩哇啦,说了一大段话,听得魏叔玉一头雾水。 这时,一旁的王玄策凑到魏叔玉耳边,小声说道: “少主,他这是和咱们打招呼呢,意思是,你好,来自于天上的朋友……” “我去!人才啊!居然还会突厥语?” 魏叔玉一脸吃惊地看着身旁的年轻人,王玄策脸上泛红,一闪而过。 “属下下来无事,对周边各国的语言都有涉猎……属下想着将来说不定就能用得到呢……” 魏叔玉点了点头,冲王玄策比了个大拇指,心里道: “用得到,当然用得到!要不是掌握了这么多语言,怕是也做不来,一人灭一国的壮举!” 魏叔玉看着对面那个脸上带着憨厚笑容的大汉,用胳膊肘碰了碰王玄策,说道: “你问问他是什么人,在突厥担任什么官职?” 王玄策点了点头,然后便开始叽里咕噜和那大汉交谈起来。 片刻之后,王玄策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道: “少主,问清楚了,那人叫博格达,是达达部落的首领,这次是收到劼力可汗的邀请,参加两日后的聚会的,他是看到咱们从天而降,认为咱们是上天来到世间的贵客,想要请咱们到他们部落做客呢……” 王玄策一边说着,那边的大汉就在一旁默默的笑着,脸上对于魏叔玉这边一脸的恭敬。 在王玄策的解释下,魏叔玉才明白这边的人们对于上天有着极为狂热的崇拜。 所以看到有人可以在空中飞行,便认为这是天神才有的能力。 听完王玄策的话,魏叔玉皱着眉头,思考着要不要冒这个险。 毕竟如果有这个达达部落当做挡箭牌,他们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劼力可汗了。 就在这时,那个叫做博格达的大汉,又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魏叔玉一脸疑惑地看向一旁的王玄策,就见对方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怎么回事?”魏叔玉问道。 王玄策看了魏叔玉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吞吞吐吐道: “少主,博格达说……说两日后,大唐使团也会参加这场聚会呢……” “什么!”闻言,魏叔玉心里一惊。 “不好!这是劼力那个老家伙要对大唐使团动手了!” 一时间,魏叔玉心乱如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和亲 魏叔玉和李承乾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已经明白了此间的处境。 魏叔玉将王玄策叫到一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随后王玄策又对那边的大汉用突厥语说了一番。 便见那位叫做博格达的部落首领,朗声笑道: “天上的雄鹰,也有饥饿困顿的时候,能够招待贵客,是我们达达部落的荣幸,还请贵客随老夫一起去我们族人的聚集地休息吧……” 当听到博格达说出一口流利的汉话,魏叔玉他们全都目瞪口呆了。 “你……你会说汉话?”魏叔玉微微眯着眼睛,神情戒备。 将魏叔玉的神情看入眼里,博格达却不以为意,解释道: “我曾经的妻子,便是你们的汉人,是她教给我的……” 一听这个,李承乾,王玄策和薛仁贵面色齐齐一变,看向大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 “不……不是贵客们误会的那样,我那妻子是从突厥王庭那边逃掉的,后来路过我们部落时给病倒了,再后来……再后来就有了我们最可爱的云娜……” 部落首领招了招手,就看到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小女孩瞪大着眼睛,脸上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与达达部落其他的那些族人不同,小女孩的瞳孔是黑褐色的,五官并没有对方那么深邃,反倒有些像汉人。 看来这博格达没有说谎,这个小女孩应该就是他与那个汉族女子的孩子。 “那后来呢,那个女人后来去了哪里?” 忽然,李承乾不动声色地问道。 大唐李世民登基以来,突厥就多次派人来求亲,不过都被李世民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大概是有了渭水之盟的前车之鉴,李世民也不想自己在历史上步入了大汉和亲,被人诟病千年的后尘。 即便是李渊时期,他太原起兵时期,最多也是暂时向突厥称臣以求支持,也提过和亲的事情。 若说近些年来,和突厥那边有和亲记载的,恐怕也只有在隋朝的义成公主了。 她是杨氏宗室女,曾嫁突厥启民可汗,后来启民可汗死后,依据突厥的习俗,续嫁给启民可汗的儿子始毕,处罗,以至到劼力可汗的手里。 如此想来,这个从突厥王庭逃出来的女人,怕是和义成公主有着莫大的干系,极有可能是其身边的侍女或者陪嫁丫头。 李承乾对于这个义成公主如此上心,也是因为听到李世民曾经提过一嘴,说是此人虽是女子,可是论起心狠手辣,手段之铁血,丝毫不输男儿。 为了拯救隋朝,死心塌地地跟着突厥以及突厥的儿子们。 即便这个天下早已换了主人,义成公主也始终认为李家的大唐是篡逆之辈。 李承乾不知道李世民与这位义成公主之间有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这位父皇每次谈到这个女人,语气中总带着一抹淡淡的可惜。 但他也清楚,对方如何也不可能与大唐化敌为友了。 李承乾的思绪纷飞,却没有注意到博格达眼中弥漫出一抹浓浓的悲伤之色。 “她……她不在了,她生下云娜之后,便不在了……”大汉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这时,那个小女孩抱着博格达的大腿,轻声安慰道: “阿爹不哭,阿娘是去天上享福了,她一直看着我们呢,晚上的星星,就是阿娘在冲我们眨眼睛呢……” 博格达擦干眼泪,一下子将女儿抱起,脸上强装出笑容,道: “对对,云娜说得对,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一家人就能团圆了呢……” 听到这话,魏叔玉心头一跳,不禁出声试探道: “夫人的事情,还请你节哀,不知夫人是如何去的,生了什么病吗?” “生病?” 博格达脸上显现出一抹嘲讽的表情。 “她若真是因为生病,那便是不该生为隋人,更不该跟着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嫁入突厥……” 魏叔玉无声地地张了张嘴,知道博格达口中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多半便是义成公主了。 提及自己的妻子,博格达仿佛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她是被劼力派人捉回去的路上拼死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都怪我没用啊,连自己女人都守护不了,现在那个该死的劼力又把主意打在了我的小云娜身上,可……可她还是个孩子啊……”博格达脸上尽是迷茫与无助。 魏叔玉与李承乾几人愣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这种和亲的诗句,读起来是一种感觉,可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面对着如此悲剧,任何安慰的话语都会显得无比苍白。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明知道劼力那边不怀好意,还要带着女儿前去赴宴吗?”魏叔玉出声道。 博格达摇了摇头。 “不去又能怎么办?劼力势大,稍微有些骨气的部落,早就被杀光了,达达部落已经流了太多的鲜血,我总不能带着大家去死吧……除非……唉,不可能的,肯定不可能的……” “除非什么?”魏叔玉问道。 博格达深深看了魏叔玉以及李承乾几人一眼,然后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除非大唐能派大军过来,将劼力这个王八蛋给杀死,或者大唐边境那边与突厥接壤的地方,能够给我们达达部落划出一小块地方,繁衍生息,那就算是和劼力翻脸,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你们如此畏惧劼力,难道就不怕大唐?那劼力好歹与你们同族,大唐那边可是汉人……”魏叔玉意味深长地问道。 “同族?哪有将屠刀看向自己同胞的族人?从他逼死云娜他娘那天起,老子早就和他不是一家人了,劼力这个王八蛋只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仅此而已!” 博格达一番话说的咬牙切齿。 “至于说到大唐,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听云娜她娘,还有从大唐做生意回来的朋友说过,说是那边对待我们异族人很友善呢,听说大唐的皇帝还亲自给一个胡人酒馆,送了一副对联呢,你说,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怕呢?”博格达眼中带着一抹羡慕和憧憬。 仿佛那个收到皇帝礼物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只是他不明白,在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为什么对面的几个少年,都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那个小矮个子。 “没想到,你的那啥……都已经是名人了,呵呵,四个时辰,厉害,厉害……” 魏叔玉用眼神瞥了薛仁贵一眼,没成想这个家伙非但没有脸红,反而像是得到夸奖一般,将胸膛挺了起来。 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听到这里,魏叔玉和李承乾心中也终于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他们就要当俘虏了,却不曾想,遇到了一个对大唐极有好感的部落首领,更关键的人,劼力可汗还是这人的仇人。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啊! 至少他们不用再为自己的安危感到焦虑了。 就在魏叔玉神经放松的一瞬间,却听到博格达忽然幽幽道: “我看几位的口音,不像是边境上的行脚商,反倒像是关中一带的方言,莫非几位是长安来的贵人?” “ 卧槽!大意了啊……” 片刻之间,魏叔玉汗毛乍起,冷汗已经从后背流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碗面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魏叔玉神色戒备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关中来的,莫非老族长你去过长安不成?” 眼见魏叔玉他们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博格达连忙说道: “几位不必担心,不管你们是不是长安来的,都没有关系,你们只需要知道,我达达部落对几位没有丝毫恶意便是了……至于说,老夫怎么判断,那是因为几位与云娜母亲的话音很像,她说关中的达官贵人们,都是这么说话的……” 闻言,魏叔玉暗暗点头。 后世只知隋炀帝定都洛阳,却不知道隋朝开国之后,其实是在大兴定都的,也就是长安。 义成公主身为宗室女子,自然说话与关中方言极为相似。 云娜的母亲,既然跟着义成公主身边,自然是一脉相承的。 魏叔玉他们没想到自己伪装了一路,却在这里跌了跟头。 好在达达部落的首领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便让人帮忙接住了魏叔玉几人身上的行李,引着他们一起往部落那边去了。 一路上,博格达都与魏叔玉他们在一起,介绍着他们部落的情况,那个叫做云娜的小女孩反倒不怕生人,总喜欢缠在魏叔玉他们这边,听他们介绍着长安城里的事情。 “大哥哥,你们会写诗吗?阿娘告诉我,说是你们汉人人人都会写诗,都很厉害的,能不能送给我一首啊?”云娜一脸期待地说道。 “这……” 听到小女孩的话,李承乾他们一个个面露难色。 薛仁贵和王玄策就不用说了,两个人重心都在武事上,于诗词一道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研究。 李承乾原本是想把自己之前写的几首作品送于小女孩,开始一想到自己写的那些,要不就是要仿效李世民,建功立业的,要么就是励精图治,表明自己要做一个贤君明主的。 似乎都不是很合适。 “咦?你们都不会作诗吗?” 看到这边的景象,云娜歪着脑袋,神情不由有些失望起来,自顾自地吟唱起来: “高秋白露团。上将出长安。尘沙塞下暗。风月陇头寒……” 看得出来,小女孩对于汉人的文化极为喜欢,或许也是那位母亲教得好,小女孩的汉话很是流利,尤其在口音方面,几乎与李承乾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女孩念得这首诗很长,直到念完最后一句“受降今更筑。燕然已重刊。还嗤傅介子。辛苦刺楼兰。”时,才停了下来。 此时,李承乾脸上已是一片复杂的神色。 魏叔玉朝这边投来询问的目光,便见李承乾低声说道: “这是前朝大诗人,薛道衡的诗,与卢思道齐名,是前朝最厉害的两大才子……这首乃是出塞诗,序偶的便是大军出塞的场景,想那毁誉参半的隋炀帝,都知道要出征塞外,为百姓荡平边境之苦,而我却便只能在这里,自顾自怜,真是可悲啊……”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谁也没有想到,小女孩随随便便地一首诗,便撩拨起李承乾敏感的神经。 云娜念完这首诗,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神色,仿佛在说魏叔玉他们几个男子,反倒不如她这个小丫头一般。 “你这个小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诗句啊? 谁教你的诗啊,就不会教一些温柔的,可爱些的吗? 比如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这多好啊……” 魏叔玉没好气地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 “你懂什么啊!我们这边,每天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嘛,我阿娘说了,除非有一个厉害的王出现,将这边所有部落全部都统一了,才能真正停止战乱,只可惜劼力的人马以及手段虽然厉害,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王者……我不学这些诗词,又能学什么呢?” 云娜将胳膊抱在胸前,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对于他这一番话,博格达倒是没有什么,仿佛司空见惯了一般,倒是把魏叔玉和李承乾给震撼了一把。 他们实在没想到,这样的一番话,竟然会出自一个如此小的丫头口中。 尤其还是一个异族姑娘。 实际上,小姑娘说的东西并不复杂,而是孟子见梁襄王里面的内容。 梁襄王问孟子,如何能平定乱世,孟子答曰,只要统一了便可以终结乱世。 梁襄王又问,谁能做这个统一天下的人呢? 孟子回答道,不嗜好杀人者,可以统一天下。 魏叔玉和李承乾都没有想到,一个小丫头居然有如此眼光,对于突厥这边的事务,竟然看得如此冷静,透彻。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看向一旁达达部落的首领,开始觉得这个叫做博格达的男子,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女孩,光会背诗文,或许还可以说是母亲教得好,可是对于政治却有着如此敏锐的洞察力,那可就是需要大人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导了。 从女孩的言语中,窥一斑而知全豹,他们已然明白了博格达的想法。 这位达达部落的首领,有着勘定突厥动乱的野心,却清楚地明白自己并没有那样的实力,便转换了想法,变成期盼着一位明主出现,早点结束这一场乱世。 忽然之间,魏叔玉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位达达部落的首领,为何有意无意地想向他们打听长安的事情了。 莫非这位外族的首领,有意将目光投到大唐这边,以便来对抗那劼力可汗吗? 若是如此的话,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做做文章。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达达部落的聚集地这边。 魏叔玉这才发现,这里的人们其实生活水平并不怎么好。 发霉的食物,变质的乳制品,以及孩子们的哭喊声,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个部落在竞争能力方面,远远处于下风地位。 难怪劼力那边敢逼死这位部落首领的妻子,实在是这边的实力太过于低下,以至于人家根本不担心,博格达这边能掀起什么风浪。 博格达让族人给魏叔玉他们搭建了一个帐篷,又送来了一些日常用品。 没过多久,云娜便端着一盘食物走了进来。 看着那伴着奶血散发着异味的糊状物,魏叔玉和李承乾他们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个吗?”魏叔玉强行保持着镇定问道。 小丫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奶血粥只有来了贵客,才会端上来呢,平日里,我们吃不到的……” 说着,小丫头还将东西朝他们这边推了过来,一副眼馋的模样,说道: “赶紧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承乾戳了戳魏叔玉的大腿,微微摇了摇头,一副打死都不愿意吃的模样。 魏叔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那奶血粥递给了小丫头,笑道: “你先吃吧,等我一会,我给你弄点好吃的……” 说着,便朝帐篷外走了出去。 魏叔玉先是找人要回了自己带的粮食,从里面找来了一点干瘪的糕点,又弄了点面粉,开始在一旁的石桌上,忙活起来。 片刻之后,当几大碗,冒着香气的油泼面出现在帐篷里面时,小丫头以及李承乾他们彻底疯狂了。 还不等魏叔玉介绍,李承乾他们就狼吞虎咽起来,小丫头看了他们一眼,在魏叔玉的鼓励下,也有样学样吃了一起。 不一会,魏叔玉就觉得帐篷外的动静有些不太对劲,等他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达达部落的人们,全都站在了各自的帐篷外面,眼巴巴地看着这边。 族长博格达更是红着老脸,在一旁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魏叔玉哎了一声,顿时明白了这些人的意思。 什么话也没有说,回头重新揉面去了。 都说征服一个人,首先要征服这个人的胃。 那么,若是想要征服一个部落,魏叔玉便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碗油泼面上。 一时间,整个达达部落上空,弥漫着浓浓的香气。 看着部落的族人们,吃的狼吞虎咽,魏叔玉嘴角微微翘起。 似乎离成功不远了啊…… 第三百七十章 举族归顺 李承乾带来的一百五十多斤面粉,只在须臾之间,便被消耗一空。 毕竟达达部落几百张吃饭的嘴,这点面粉就显得有些杯水车薪了。 中原人是以农耕文明生存,所以食物里面多以谷物稻米为主,而达达部落这边则是以游牧文明为主,吃的最多的则是肉类以及乳制品。 这也就造成了两方在体型上的巨大变化,前者瘦弱,精干,后者体魄强健,身材魁梧。 事实上,这并不是因为人种不一样,关键是在培养条件上,能不能做到待遇优渥。 历史上,不管是战国时期的魏武卒,还是汉武帝时期的羽林卫,都是经过层层选拔,重金打造的特种部队。 与这些外族人比起来,体质有过之而无不及。 肉蛋奶虽然有营养,可是在这个时代,受困于烹饪条件,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 在这一点上,汉人的面食做法可就五花八门,那种碳水在身体内部慢慢炸裂的爽感,让这些很少吃到面食的突厥人直呼过瘾,欲罢不能。 到了最后,这些人不但把碗里的油泼面吃了精光,就连锅里的面汤也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吃过饭后,小丫头云娜一脸不舍从魏叔玉的帐篷里离开了。 在走之前,魏叔玉又给小家伙怀里塞了几个糕点。 原本苦着脸,嘟囔着自己没吃过瘾的小家伙,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 小丫头走后,达达部落的首领,博格达站在帐篷门口,朝着里面看着,似乎有话要说。 魏叔玉给了李承乾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跟着大汉博格达来到了外面的一处空地上。 刚吃过饭,两个人便在草原上,一边溜达着,一边消食。 “让贵客见笑了,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实在是招待不周……”博格达不好意思地说道。 魏叔玉摇了摇头。 “族长这话客气了,想当年我们汉人的第一个皇帝,也是如同你这般,筚路蓝缕,一无所有,后来奋六世之余烈,才统一了天下,所以安知今日之苦,不是走向他日高处的必经之路呢?” 说这话,倒不是魏叔玉在给这位部落首领戴高帽。 而是在深入了解了这个部落之后,魏叔玉对眼前这个大汉感到由衷的敬佩。 都说是衣食足而知荣辱,这边的部落,明显破落不堪,族人大多都食不果腹,可是魏叔玉却从未在这些人脸上看到过一丝暴戾,残忍,贪婪,取而代之的是淳朴,天真,知足常乐。 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是这位部落首领,治理有方。 也只有这样的族人,部落才能形成强大的凝聚力。 虽然眼下还是暂时困顿,腾飞却是迟早的事情。 这也是魏叔玉打算与达达部落合作的原因。 一个与劼力可汗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又有极强的凝聚力的势力,天然便是极好的合作伙伴。 听到魏叔玉的话,博格达露出一抹笑容。 “贵客说的,是那位统一了六国的秦始皇吧?云娜她阿娘给我讲过他的故事,他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老夫岂敢与他相比……” 博格达指了指远处族人们的帐篷道: “老夫的愿望其实很简单,能照顾好这些族人,吃饱,穿呢,不让他们受别人欺负就足够了。” 闻言,魏叔玉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隐约间觉得,这个博格达将自己单独叫出来,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就见博格达冷不丁地问道: “恕老夫冒昧问一句,若是将贵客放在我这位置上,不知可有什么破局之法?” “族长这是何意啊?”魏叔玉微微一愣道。 “贵客不必装傻了,老夫已经看的出来,你们乔装打扮,万里跋涉至此,所图的怕是想要和我一道,去参加劼力可汗的宴会吧?老夫说的可对?” 博格达死死盯着魏叔玉,语气斩钉截铁道。 “嗯?族长何出此言呢?”魏叔玉心里一颤,脸上却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贵客莫要忘了,老夫之前已经交待过劼力可汗与老夫的恩怨,倘若贵客只是暂时在老夫这边休整,那倒也就罢了,可你们的所作所为,明显是打算和我们部落一起过去的,这就不得不让老夫怀疑了,有一句你们汉人的话是怎么说的……哦,对了,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看贵客一个个灵光的很,应当不是蠢人才是……” 被人揭穿了心思,魏叔玉索性便承认了下来。 因为他在这位族长的语气中,并未感受到什么恶意。 “那如果我说是又如何?不瞒族长,我们确有要事,要去那宴会一趟,若是族长觉得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麻烦您给我们一张地图,我们自己寻去便是了……” 魏叔玉的话,一下子把博格达给逗笑了。 “贵客倒是一个实诚人呢,不过你们还是把劼力可汗想简单了,能去参加宴会的人,必然是要经过重重检查,验明正身的,你们跟着老夫,自然是可以轻易混进去,若非如此,怕是你们还没靠近突厥王帐,就被斥候给捉了去……” “嘶……竟然会是这样……” 听到这话,魏叔玉不由皱起了眉头。 确实是自己把问题想简单了。 之前只想着可以乘坐着热气球,来一波特种兵空降。 现在看来,说不定还没等热气球靠近,他们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大汉,开口道: “族长单独找我过来,只怕不是为了揭破我们的计划吧?” 眼见到了这个时候,眼前这个少年人还能保持镇定,博格达的眼神中不由露出了一抹赞赏之色,心想说长安城出来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光是这份胆魄和气度,就对得起大唐的名号了! “贵客说的不错,老夫所求只是一事,此间事了,不知贵客能否与长安那边说得上话的人,告知一句,说是我达达部落愿率全族,归顺大唐,生生世世,绝不背叛!”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亮明身份 “生生世世永不叛唐?” 听到这句话,魏叔玉不由一愣。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博格达将自己单独叫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不过对于这一种誓言似的承诺,魏叔玉也只是听听看便是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永不背叛的盟约,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的认命罢了。 毕竟强如大唐盛世,天俾万国这样的景象,也在安史之乱之后,闹了个分崩离析。 那个时候,又有谁还将大唐放在眼里呢。 不过魏叔玉在意的并非是这个,因为想要让人不敢萌生反叛之心,其实说起来也是简单,只需要将自身实力不断增强就是了。 只要大唐声望如日中天,周围四夷自然会乖乖臣服。 真正让魏叔玉在意的,还是博格达的决定。 他怎么就断定自己可以和长安上面的那些人说上话的? “族长未免也太瞧得起在下了,小子人微言轻,怕是无法担此重任啊……”魏叔玉嘴巴上推脱着,用时暗暗观察着博格达的神色。 便见在听到这边的回答之后,博格达目光中满是疑惑,脸上更升起一抹失落的神色,口中喃喃道: “难道是老汉我想错了?不应该啊?” 博格达看向魏叔玉,开口道: “若几位贵客不是出自长安的官宦人家,那请问是如何做到乘坐着那飞天之物,招摇过市,而不被大唐边塞守军给射下来的?” “卧槽!” 魏叔玉目瞪口呆地看着博格达,心里猛地一惊。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一路上,任凭他们如何精细伪装,却将最大的破绽露了出来。 实际上,为了降低风险,也为了节省燃料,一路上,他们飞行的高度并不高,即便是夜间飞行,但对于边境上的守军来说,也绝对可以看到热气球上的火光的。 普通弓箭对于热气球自然算不上什么威胁,可是边塞守军的强弩,却是够得着的。 他们之所以可以堂而皇之地飞出边境,不正是因为他们靠着太上皇李渊以前的老部下给的方便吗? “怎么,贵客还是信不过博格达吗?若是贵客实在是不方便透露身份,老夫也不强求,只希望贵客将之前那个请求带给长安城里的那些大人便是了。 宴会的事情,自有老夫来安排,无论如何,定然将几位全须全尾地带进去便是了,如何?”博格达一脸诚恳道。 闻言,魏叔玉深深看了博格达一眼,心里思绪纷飞。 实际上,他是在权衡着利弊。 博格达这边的诚意,他自然是看在眼里,只是若真的将他们的意图告诉对方,说是要刺杀劼力,哪怕在知道了劼力是对方的死敌之后,魏叔玉仍然觉得是风险太高。 万一到时候,对方用这个情报作为功劳,去换取劼力可汗对云娜的网开一面,也并非没有可能。 毕竟骨肉之情摆在那里,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可想要让对方死心塌地地带自己进入宴会,又不得不给点盼头才行。 想来想去,魏叔玉忽然叹了口气,耸肩道: “罢了,既然族长以真心待我,在下若还是隐瞒,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哦?” 一听这话,博格达顿时来了兴致,嘴角微微翘起,脸上也隐隐有了一抹期待之色。 魏叔玉正了正声音,然后一揖到底,朗声道: “某乃是大唐太子少师之子,大唐使团团副之子,魏叔玉,家父名讳魏征……” 魏叔玉弯着腰,行着礼,可是在说完之后,久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反应。 他不由抬起头来,就见到博格达呆如木鸡地站在那里,嘴里不住地结巴道: “你……你说你爹是……是谁?魏征?” 魏叔玉点了点头。 “就是那个敢骂皇帝,还让大唐皇帝拿他没有办法的魏征?”博格达瞳孔睁得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 “骂皇帝?” 魏叔玉歪了歪脑袋,心想这传闻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自家老爹平日里虽说总喜欢对李世民指指点点,可那也是出自于礼法,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的。 何况每一次都是上奏言表,还颇为注重文采,毕竟是想要流传后世,供人欣赏的。 哪里会什么粗鄙之言? 魏叔玉经常说魏征是大唐第一喷子,那都是在玩笑罢了。 怎么传到突厥这边就成了敢当面骂皇帝了? 若真是如此,怕是魏征早就戏份杀青了吧? 不过这时候,魏叔玉也懒得和对方解释了,只需要确定博格达知道魏征是谁就好办了。 “不错,我们几个之所以远赴万里之外,就是为了能与家父见上一面,以解思念之苦,帐篷里另外那个少年,唤作唐善识,其父乃是此次大唐使团的正使唐俭唐公,此次他恩科得中,想着过来给父亲报喜的,所以此次无论如何,还请族长想想办法,一定要带我等入会才是……” 说着,魏叔玉略作停顿,开始画起饼来。 “若是能让我们两对父子相聚,族长定然是功德无量,至于之前所求,还怕没人替你们说话吗?” “当然,当然!有魏大人和唐大人在,小老儿的愿望自然没有问题,哎呀,魏公子,你为何不早点告知身份,早知如此,小老儿说什么也得杀鸡宰羊来招待您和几位贵客,这样吧,一会你便和那位唐公子住到小老儿的帐篷里面去,那边宽敞,也暖和一些……” 博格达激动地搓着小手,脸上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原本想着能让眼前的这些少年传个话便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却不料到,这边直接一上来就给他们来了一个王炸。 若说在大唐的那些重臣之中,别的什么还不好说,可要说是在民间的知名度,那魏征绝对是可以进入前三的存在。 能有魏征,还有那位唐俭作保,那自己部落归降的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博格达美美地幻想着,云娜阿娘,还是你说的对啊! 好人有好报! 要不是他对这些贵客,一开始就以礼相待,坦诚相见,又怎会让他碰到如此的机缘! 博格达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决定,接下来的一路上,说什么,他都得招待好这几位自己命中的贵人。 能不能改变达达部落族人的命运全在此一举了! 对于博格达的热情,魏叔玉表示理解。 可对于博格达请求他们入住首领帐篷的事情,却还是婉言拒绝了。 毕竟现在可是最为敏感的时期,这边人多眼杂,万一让人看到起来疑心,岂不功亏一篑。 所以,魏叔玉对外声称的身份,还是边境上的行脚商人,准备和达达部落一起,参加劼力可汗的宴会,看看能不能做做生意。 魏叔玉回到帐篷之后,将消息告诉了李承乾他们,在得知自己将要假扮唐善识之后,李承乾顿时有些不满。 “师弟,你咋不让我假扮遗爱呢?实在不行让我假扮冲弟也可以啊,舅父和房相的名头岂不更有份量一些?” 听到这话,魏叔玉一副看待傻子般的模样看着对方,气笑道: “是啊,长孙大人和房相的名头是大,可是你能否给人家解释一下,这两位大唐的顶级纨绔,是如何吃饱了撑的,远赴边境,以身犯险,去参加劼力可汗这狗屁的宴会? 你觉得人家会信吗?” “这……”李承乾瞬间面色涨红,无言以对。 “所以,借势这种事情,不是名头越大就越好的,魏征和唐俭之子这个身份,就刚刚合适,既能给对方以期待感,又能打消其他人的疑虑,只要咱们和我父亲见了面,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做了,现在你明白了吗?”魏叔玉耐着性子,谆谆劝导道。 李承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帐篷被人拉开,露出了一个小丫头的脑袋。 “大哥哥,阿爹让我告诉你们,说是明日一早咱们出发,不做停留的话,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可以到达突厥王庭了……” 闻言,魏叔玉几个人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个约定 夜里,魏叔玉几个人辗转反侧,死活都睡不着。 毕竟计划归计划,可要实施的时候,难免让人踌躇起来。 说到底,这几个人,除了魏叔玉这个来自于后世的灵魂之外,都还是孩子心性。 当初在魏叔玉的煽动下,固然有一腔热血,可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自然又是另一番心境。 “师弟,你说咱们这一次能成功吗?” 帐篷最里面,李承乾的声音传了过来。 黑暗中,魏叔玉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能觉察到声音里面的那一丝紧张和担忧。 不过,魏叔玉没有接过话茬,而是反问道: “难道陛下当年起事的时候,还要问问长孙大人和房大人,咱们这一次能成功吗? 你说你想成为陛下那样的人,怎么事到临头了,你却没有信心起来?” “额……嘘!师弟,你疯了!你怎么敢提那件事情!再有……父皇当时手下文臣武将多如星云,我怎么能和他老人家相提并论呢……”李承乾喃喃道。 玄武门的事情,在整个大唐来说,都是一个禁忌,是一个不能被提起的存在。 魏叔玉却不管那么多,反正天高皇帝远,眼下就他们四个人,两个还是自己的心腹手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咋滴,陛下身边有能人,我们几个就没有本事是吧?唉,也不知道我们是为了谁才来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干着掉脑袋的买卖,到头来,还不被人家领情呢……啧啧啧……” 魏叔玉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嘴巴咂吧了半天,嘟囔道: “小薛,老王,我看咱们还是风紧扯呼吧……” “哎呀,师弟,孤不是这个意思,孤明白你是为了孤好,你放心,等到事成之后,孤一定给你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你们主婚,到时候……” 李承乾有些讨好地说着,只是还没把话说完,隐约就看到一团黑影朝自己飞了过来,接着就觉得脸上一痛,哀叫一声“哎呀”。 “师弟,你……你怎么拿靴子扔我?” 就见魏叔玉没好气地说道: “速胜论和速败论都不可取,有这闲心,还不如养足精神,到时候干掉劼力的时候,别扯大家的后腿……” “噢……”李承乾有些悻悻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咱们做什么?” “睡觉!”魏叔玉将脑袋别了过去,不想理他。 这句话说完,帐篷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李承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师弟,孤……孤睡不着,要不你再陪我唠会?” 回应他的,只剩下淡淡的鼾声。 李承乾沉默了一会,忽然眼神一亮,说道。 “师弟,要不孤给大家唱首歌吧,这还是孤在教坊司偷偷听来的,你听好了,红花……” 这一次,等待他的只剩下一声愤怒的咆哮。 “滚!” 眼见此情此景,李承乾微微一愣,然后乖巧地躺了下来。 “好嘞!有话好好说嘛,这么凶是作甚……” 第二天,一大早,当看到魏叔玉他们几个整整齐齐地顶着一双黑眼圈时,博格达也是一脸懵逼。 “几位贵客,可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老夫看几位似乎睡得不太安妥啊?” 这是魏叔玉与博格达之前约定好的事情。 他们的身份,仅限于博格达一人知晓,故此在外人面前,博格达还是只称呼他们为“贵客”。 “族长多虑了,不过是晚上有耗子在鬼叫罢了,不妨事的,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魏叔玉有意无意地朝李承乾那边看了一眼,李承乾立即尴尬地看向一边。 博格达微微一愣,嘟囔着,这个时节,草原这边没有耗子的啊? 所幸他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招了招手,让人牵来了几匹骏马,笑道: “我知贵客心急,这不,这几匹都是我达达部落的千里驹,骑着它,我们也好早点赶去宴会,不知几位贵客骑术如何?” 魏叔玉看向李承乾,见他点了点头,没有意见,便开口道: “如此也好,早点到了那边,咱们也可早点准备。” 说罢,便在简单用过早餐之后,与博格达一起,朝着突厥王庭,疾驰而去。 博格达这边,除了挑选了二十来骑身材魁梧的武士之外,还带着小女孩云娜。 毕竟,这是劼力可汗亲自要求的,不管他选择如何应对,他都得先将云娜带在身边。 固然放在营地这边,或许能逃得了一时,可一旦被劼力那边的人发现之后,后果便是不敢想象的。 “放心吧,此次过去,我保你女儿平安无事。” 在出发之前,魏叔玉给博格达吃了一颗定心丸。 博格达一脸感激地点了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可碍于周围的随从,只好简单说了声: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这时候,坐在博格达身前马匹上的小女孩,忽然对魏叔玉做了一个鬼脸道: “大哥哥又吹牛了,你连首像样的唐诗都不会,还说什么保我安全,哼,唐人都是如此自大吗?” 眼见女儿如此放肆,博格达刚想训斥对方几句,却见魏叔玉笑了起来。 “小家伙,你不是想要听我作诗吗?这样,你若是应我一件事情,我便送你一首可好?” “好啊!好啊!你快说是什么事!” 一听到有诗听,小女孩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一脸期待地看着魏叔玉。 魏叔玉看了一旁的博格达一眼,然后对云娜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来到长安,记得去矿场学堂,好好读书,将来考出来一个状元,你能做到吗?” “矿场学堂?状元?” 听到这些词汇,李承乾瞳孔猛地一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而一旁的小女孩却是想都没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博格达也是在一旁跟着傻笑着,固然他不清楚这位魏征的儿子为何要和自己的女儿,开这样的玩笑。 可是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无论如何,他的女儿是一定会平安的,而且还有机会去长安读书,生活。 一想到那个所有人都向往的天下之都,博格达眼睛里也多了抹生机和向往。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帮这几位贵客将事情办好。 能不能改变命运,就在此一搏了。 就在这时,魏叔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家伙,今日便让你知晓,什么是真正的唐诗……” 说罢,只见魏叔玉纵马一跃,直接朝前方冲了过去,与此同时,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的声音伴随着风声,朝身后飘散而来。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第三百七十三章 狼姆 没有了族人的拖累,博格达一行人一路上几乎没有怎么休息。 他知道对于魏叔玉这些人来说,早一日能与大唐使团汇合,便能早一日决定达达部落族人的命运。 随着他们的队伍进一步的深入到草原深处,越来越多的突厥士兵队伍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好在有身份印信,那些士兵也只是对博格达这边简单的询问了一下,便放这些人离开了。 魏叔玉观察到,在突厥士兵这边,普遍都有收受贿赂的情况。 事实上,说是收受贿赂都已经是客气的了,有的士兵压根和土匪没有什么区别,要是给的不够,便会直接在队伍勒索。 好在博格达显然对这些事情已经有了准备,一路上,倒也算是勉强的能应付过去。 很快,在经过了一大片湖泊水草地之后,魏叔玉终于见到了突厥王庭这边的驻扎地。 他曾经听秦叔宝还有尉迟敬德他们说过,说是这些游牧民族,与中原人不同,大多都是依据水源地而居的。 因为有了水源,便有了水草。 这样子,不管是对于族人来说,还是对于牲口来说,才算是有了生存的基础。 传说当年霍去病追亡逐北的时候,就是根据这个去判断匈奴人的流向。 魏叔玉偷偷观察了一会,顿时觉得劼力可汗治军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别的不说,就说与达达部落这边的军备相比,突厥王庭的这些士兵不但装备精良,而且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上的荣耀感以及自豪感。 与这些人相比,达达部落的这些士兵就有点像是从乡下里来的穷亲戚一般,看上去有些自惭形愧了。 “几位公子注意了,马上就到王庭这边了,一会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由老夫处理,几位切不可露出马脚才是!” 眼看着马上就到了关卡查验的地方,博格达小心翼翼地说道。 魏叔玉和李承乾他们对视一眼,都暗暗点头。 为了应对今天这个局面,他们不但给自己自己贴上了胡须,而且还找人拿来颜料,将自己的脸色还有皮肤都涂抹的黝黑了一些。 反正乍一眼看上去,只觉得是一个风尘仆仆的胡人,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来。 关卡这边,已经有不少人聚在了这里。 这些人大多都是别的部落,也是受到了劼力可汗的邀请,来参加此次宴会的。 只是这“邀请”是自愿的,还是像博格达这样,情非得已的,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看到博格达来了,有几个与他相熟的部落首领,也跟他打起了招呼。 他们大多也听说了博格达以及云娜的事情,言语之中,也是对博格达进行了一番安慰。 因为有魏叔玉他们在的缘故,博格达并没有和这些人进行太多的交流,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在闲聊了几句之后,博格达便带着队伍来到了关卡这边。 这一次,博格达与往常不同,他从怀里拿出了一颗金豆子,暗暗地递到了哨兵的手里。 别看这些哨兵一个个长相不同,并不怎么起眼,可是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都是劼力可汗的亲兵,属于亲信中的亲信。 博格达对待这些人,自然与众不同。 果然,在拿到了金豆子之后,那些人对博哥大的态度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 “达达部落果然对咱们可汗忠心耿耿啊!博格达,你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你听我一句劝,将你们家女儿好好孝敬给可汗,如此一来,用汉人那边的话来说,你这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到时候发了财,可别忘记我们啊!” 那名哨兵侍卫说完,周围的一圈人都跟着狂笑了起来。 博格达眼底闪过一抹愠怒,脸上却是挤出了一抹笑容道: “大人说的是,小的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此事,还请大人放行,让我们早点进去准备,您知道的,小地方来的人,还没有洗澡了,臭烘烘的,惹恼了可汗,罪过可就大了啊!” 博格达说完,周围又是一片哄笑声。 那名哨兵在博格达身后的队伍里扫了一圈,然后摆了摆手道: “去吧,去吧,要是你早点识趣,你家女人或许就不用死了,可汗只是借来享用几天,便会还你的,这是对你的恩赐啊,一个蠢女人,竟然寻死觅活的,博格达,你可不要也跟着犯傻啊……” 闻言,博格达只觉得心中被什么刺了一下,全身血液都朝脑子里涌了过来。 可是残存的理智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若是在这会爆发的话,那么一切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是是是,您说的对……” 说罢,博格达看了魏叔玉一眼,然后招呼着随从一同往里面走去。 眼看着魏叔玉就要跨入关卡,真正要混入突厥王庭的时候,一道冷喝声突然响了起来。 “慢着!” “嗯?” 见状,队伍最前方的博格达脸色一变,连忙朝后面看了过去。 只见到一个满脸刀疤的大汉从帐篷的影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来人,博格达眼角猛地一抽,眼底弥漫出一抹复杂的深深的恨意。 因为此人,正是上一次追捕他妻子,押赴突厥王庭的凶手。 劼力可汗的忠实走狗之一,突厥王庭的侍卫头领,狼姆。 “狼姆头领,好久不见了……” 饶是仇人当面,博格达也不得不暂时隐忍情绪,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嗯?” 看到博格达的样子,狼姆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 “你看到我,竟然不生气?” “头领说的哪里话,您不也是按照可汗的王命做事嘛……之前是小的误会可汗的样子了,这才让孩子他娘误送了性命,早知道可汗的意思,小的就该早点将那女人送过来的……”博格达心中滴血,却还得表现出一副幡然悔悟的样子。 然而,博格达的话,并没有让这个叫做狼姆的放心下来,反而将眼睛眯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博格达,淡淡道: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博格达被对方盯得有些发毛,连忙说道: “头领说的哪里话,人嘛,都是要经过教训,才会明白道理的,只是对于小的而言,这个教训来得有些过于惨痛了……” 博格达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真情流露。 毕竟早知道劼力可汗不是什么明主,他就该带着族人以及妻子,早点去投奔大唐。 或许那样子的话,这一场惨剧也就不会发生了吧。 博格达不想与狼姆在这里纠缠,便笑道: “还请头领行个方便,小的这先去带女儿洗漱一番,毕竟晚上就要觐见可汗了,您说呢?” 博格达说完话,狼姆没有吭声,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盯着对方,仿佛要把博格达给看透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狼姆点了点头,开口道: “行了进去吧,记住,我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我保证你会比你那个愚蠢的女人,死得更惨,明白吗?” 博格达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哨兵那边也让开了一条路,准备放博格达他们一行人进去。 队伍中,魏叔玉和李承乾低着头,混在里面,眼看着就要和大部队一起进去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噌”的一声,狼姆弯刀出鞘,再次挡在了队伍的身前。 “等一下!” 说着,狼姆拿着弯刀,总到了队伍里面,来到了魏叔玉和李承乾的身前。 “这几位,怎么看的有些眼生啊?” 第三百七十四章 背后通天 “嗯?” 听到狼姆的话,博格达身子不禁一颤,一种恐惧的情绪从眼底一闪而逝。 若是换做之前的他,这会一定就漏洞百出,慌神了。 可是在经过了魏叔玉的一番激励以及做出美好承诺之后,现在的博格达早已经脱胎换骨了。 他知道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现在的他为的是自己最亲爱的云娜以及身后的那些族人。 所以不管此行有多么危险,他都必须保证魏叔玉这一行人的安全。 就算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狼姆头领,你这是做什么?莫非是因为我没有给您备下礼物吗?” 博格达强打精神,脸上带着笑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金豆子,笑呵呵地朝狼姆递了过来。 “不知道,可汗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开宴啊,您看我们大老远过来的,大家伙都已经饿得不行了……” 博格达说着话,试图转移狼姆的注意力。 狼姆看了眼博格达手里的金子,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戏谑之色。 “呦,都说达达部落是个穷鬼扎堆的地方,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博格达也大富大贵了起来,看来大家都小瞧了你啊……” 在周围侍卫艳羡的神色里,狼姆没有客气地接过了博格达手里的金子,不过他却仍然没有放魏叔玉他们几个过去。 “狼姆首领,您这是何意啊?”博格达皱眉道。 “可汗宴会在即,这警戒的事情自然不比寻常,我说博格达,你懂不懂规矩,居然在这个时候带来这么多生面孔,你想找死吗?”狼姆面色不善道。 听到狼姆这么说,博格达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此事小的正打算和可汗说呢,他们这几位都是在边境上的行脚商人,这次过来,就是想和可汗谈些买卖,您也知道,大唐那边对于食盐和铁器可是管控的很严的,可这几位却是有些门路的,若是能促成此事,我想劼力可汗一定会很高兴的。” “真的只是行脚商人?该不会是大唐的细作吧?” 狼姆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魏叔玉,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 见状,博格达赶忙道: “怎么可能是大唐细作,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啊!呐,这些金子,就是他们给我的定金,说是来年想要和小的换购一些马匹还有牛羊,哎,其实狼姆头领您应该也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个都是夷汉,最不受得汉人待见,跑出来也不过是想混口饭吃,不知您能否给行个方便,事成之后,小的必有重谢!” 夷汉就是蛮夷与汉人混血的叫法,之前在乔装打扮的时候博格达便与魏叔玉几人商量过了。 即便是他们的伪装技术不错,可若是有心查验的话,还是可以发现一些端倪的。 既然如此,不如将他们的身份设定为两边都不待见的混血儿,这样半汉半胡倒也说得过去。 “夷汉?” 听到这话,狼姆明显有些不高兴。 “你个傻鸟,那是汉人们抬高身价的叫法,你居然还叫的出口?他们自认为华夏正统,称我们为蛮夷之人,哼哼,等哪日老子随可汗破了长安,再叫他好好知道,谁才是这天地真正的主人!” 说着,狼姆看向了魏叔玉,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 “就算你们不受汉人待见,可在大唐不是照样生活做生意吗,你们几个不远万里,来到这边,就为了区区几匹骏马牛羊,这似乎说不通啊!” 狼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个分贝,冷喝道: “还不从实召来,你们几人过来,到底想做什么!” 李承乾紧张地看向魏叔玉,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要是被对方知道了自己太子的身份,那可就彻底完蛋了啊! 却见魏叔玉淡淡一笑道: “呵,我等兄弟跋山涉水过来,一心想着要为劼力可汗效犬马之劳,却不成想被处处刁难,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既如此,我看这买卖不做也罢! 一个小小的侍卫头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情了,实话告诉你,就算是在长安,鸿胪寺里面的那些老爷们见了我,也得客客气气的,老子背后,可是通着天的!” 鸿胪寺是大唐主管外事的机构,平日里与周边各方势力打交道最多。 魏叔玉曾经听魏征谈起过,说是千万别小看鸿胪寺在胡人心中的地位。 这里面权力虽说不大,可在胡人眼里,却尊贵的不得了。 不为别的,就是连胡人也知道,能在鸿胪寺里任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存在。 因为这里真正属于,事少闲多,身份尊贵,又能代表大唐的体面,平日里只需要和其他国家的使者应酬交际,欣赏音乐文化,美妙舞蹈。 可以说是那些凭借自家功劳,门荫入仕的首选之地。 你可以说这些官二代们或许不学无术,可任谁也不敢小觑这些人身后所代表的势力。 眼见魏叔玉如此霸气侧漏,博格达整个人都已经懵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做间谍做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我去!我的贵人啊!您如此作死,难道就不怕这狼姆暴起杀人吗? 然而,令博格达没想到的是,狼姆见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微微点头,好像本该如此一般。 狼姆饶有兴致地盯着魏叔玉,仔细咂吧着对方之前的话语。 “你说你背后通着天?小小商贩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腰!有本事,你说说,你背后那人是谁?” “老子凭什么说!你们如此待客,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如实禀告宫中那位贵人,反正做买卖嘛,和谁做不是做呢,肉包子还怕招不来狗嘛……”魏叔玉没好气道,仿佛遭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啊,你该不会在故弄玄虚吧……” 对于魏叔玉的嘲讽,狼姆不以为意,他才不在乎什么狗不狗的,他在意的是这个行脚商口中的那个关键词“宫中贵人”,心里暗暗惊讶,莫非这小子背后还真是宫里的哪位贵人不成? 若是如此,倒也还真称得上是通天了。 “你真想知道?”魏叔玉问道。 狼姆点了点头。 “那你把金豆子还给博格达……”魏叔玉开口道。 狼姆摇了摇头,轻笑道: “你去打听打听,进了我狼姆嘴里的东西,啥时候吐出来过,说吧,那位贵人到底是谁,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这边让人去收拾帐篷,让你们沐浴用餐如何?” 魏叔玉冷哼了一声,表现的好像对此不满。 “博格达,早知突厥王庭是这番景象,我真是后悔来这里了……” 说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罢了,罢了,反正迟早是要和你们做生意的,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此事还望你能替我主子保密才是!” “这是自然!这边都是劼力可汗的亲卫,你大可放心!”狼姆爽快道。 魏叔玉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了李承乾。 他这一看,直接把对方看傻了,心里不禁浮现出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自己这位师弟,所说的背后那位贵人,该不会就是自己吧? 大唐国的太子储君,可不就是通着天嘛…… 可如此一来,自己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堂堂太子竟然私下和胡人做生意,这要是让大唐百姓知道了,还如何得了! 一想到李世民得知这个消息的脸色,李承乾整张脸都变得惨白起来。 就在他满怀惊恐的时候,却见那边魏叔玉淡淡一笑,朗声道:“论这满朝上下,除了越王殿下之外,还还敢有如此魄力,敢与你们进行贸易往来呢?” 说完,魏叔玉眼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问道: “不知这个名字,狼姆头领可还满意?” “嘶……” 闻言,狼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眼睛更是瞪得如同铃铛一般。 “竟……竟然是越王李泰……这确实是通天的人物了……” 不说大唐,就说整个天下,谁不知道越王李泰颇得李世民的宠爱,不但各项恩宠直逼太子的待遇,就连声望也日渐与太子分庭抗礼。 不少人都觉得,往后这下一任大唐皇帝是谁真还就不一定呢! 若这小子真是李泰的手下,倒还有些厉害呢。 狼姆暗暗点头,言语之间,对魏叔玉也客气了起来。 “原来是越王殿下的使者,难怪出手如此大方了……不过……” 狼姆突然话锋一转,一脸审视道: “只是近些日子,草原上骗子横行,不知几位可有越王殿下的信物以证身份吗?” 听到这话,博格达这边几人不禁汗流浃背,一脸担忧地朝魏叔玉看了过来。 只见魏叔玉从容淡定道: “信物?自然是有!” 说着,便在李承乾一脸迷茫的神情中,直接从对方脖子上扯下一块玉石,递到了狼姆的手里。 “此乃大唐皇帝亲自赐给越王殿下的宝玉,你若不信,自可找人查验,当然,你要是觊觎这块宝玉,也大可以贪了去,不过我相信越王殿下会很喜欢与你们可汗好好聊聊这件事情的……” 狼姆接过玉石,见上面通体流光,便知不是凡物,心中已信了八分,连忙说道: “不敢不敢!几位稍待,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大步流星地找人查验去了。 狼姆走后,便见李承乾一脸埋怨地看了过来,一副快哭的模样道: “那可是父皇赐给我的宝玉,师弟你怎可轻易交与那人手里,这要万一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向父皇交待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杀心 “交待?先把眼下这一关过去了再说吧……一个死物,你担心什么,你觉得是你这宝石精贵,还是劼力的脑袋精贵? 相信我,只要咱们拿下了突厥,你就是在陛下的龙椅上,尿一泡,陛下都不会怪你,说不定还会夸你尿的高呢!” 魏叔玉满不在乎地说道。 在他看来,眼下既然已经走到准备一步了,那么便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事情的发展逐渐超脱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外。 虽说从历史上看,这一场战役确实是以大唐大胜而归为结果。 可对于许多细枝末节,却并未提及。 魏叔玉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见招拆招了。 当然,谈及到灭掉突厥的事情,魏叔玉并未让博格达他们听见,倒不是他对博格达的忠诚有什么怀疑,而是怕吓到对方。 要是到关键时候露出什么马脚,那可就是致命的危险。 听到魏叔玉的话,李承乾脸色这才变得好看了一点。 “希望如此吧!想不到突厥这边上上下下,竟然都吃拿卡要,如此风气,我看这突厥迟早要完蛋的……” 李承乾有感而发,却看到魏叔玉像是看待傻子般的看向自己,不由愣住了。 “咋了?孤……我说的不对?” 魏叔玉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的太子爷啊,你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你难道不知道在大唐上上下,也有不少地方,同样是金钱开道的? 也就是陛下励精图治,从龙大臣们也都有着那份心劲,暂时还没形成气候罢了,要我看来,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大唐那边的贪腐就会比这边严重的多。” 毕竟突厥这边资源有限,侍卫们,首领们顶多贪墨一些小东西,少许金银罢了。 可大唐那边,物华天宝,资源充沛,这贪腐起来,可就没个底了。 尤其到了唐明皇李隆基后期,重奢华,喜浪费,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于是催生出来李林甫,杨国忠这样的大奸巨蠹,酿出了安史之乱这样的滔天祸事。 好好的一个大唐盛世,直接中道崩阻。 对于这些事情,魏叔玉只当是看了一部电影一般,无悲无喜。 他明白,想要杜绝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为这有违人性。 只有随着发展,不断制定出新的政策,才可以将这种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听到魏叔玉的话,李承乾也是怔怔出神。 没想到在他眼中,最以为自豪的大唐竟然也已经滋生出这样的毒瘤。 “那以师弟看来,大唐这病难道是治不好的?不管再怎么努力,大唐也终究无力回天了吗?”李承乾情绪有些失落。 “倒也不是没办法,关键在于继任者是否重视这个问题了,而且眼下大唐百废俱兴,犹如新生的婴孩一般,还没有什么大的弊政,只要有心想改的话,还是来得及的。” 魏叔玉在一旁安慰着,同时脑海里回想起后世的一句话。 “坚持批判与自我批判,苍蝇老虎一起打……”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也不知道穷他与李承乾一生,能否做到那个局面。 或许也只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罢了。 李承乾缓缓点头,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 这边,狼姆怀里揣着宝石不敢耽搁,直接朝一座外表极为奢华的帐篷走了过来。 这原本是劼力可汗的王帐,后来因为那位大人的功劳实在太大,极得可汗的欢心,便被赐了下来。 现如今,突厥这边谁不知道,这位来自于大唐的国师乃是劼力可汗的座上宾,真正炙手可热的人物。 就是连狼姆这样的心腹,在这位国师面前也表现的极为恭顺,生怕不小心惹恼了对方。 前些日子,只是因为一个奴仆弄脏了国师的袍子,便被拖到外面,活活冻死。 对于这样的人物,狼姆自然是要小心的。 他觉得在眼下这个突厥,或许只有大唐过来的那位国师,才认得这个东西。 狼姆站立在帐篷门口,理了理自己衣服,躬身报了自己的名号,说是想要求见国师。 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 “进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狼姆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他拉开帐篷,映入眼帘的是床榻上,一个中年男子怀里正搂着一个歌姬,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狼姆头领来了?莫不是可汗有事寻我?” 狼姆连忙告歉道: “不是可汗的事,是小的有事想要请教国师……” “你?” 听到这话,赵德言的脸上明显有些不爽,仿佛狼姆耽误了他与歌姬亲热似的,不过想到狼姆是劼力可汗的心腹,赵德言还是决定卖给对方几分面子。 “说吧,什么事情?” 狼姆这才将宝石从怀里取了出来,还将之前魏叔玉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小的拿不准那人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故此只能劳烦国师您帮忙看一看了。” “越王李泰的人?” 赵德言眼神一亮,一下子来了兴趣。 “那人在哪里,快带他来见我……” “那人就在关卡那里,国师要见的话,小的这就把他们带来。” 说着,狼姆转身便走,准备去把人带回来。 就在这时,赵德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慢着!” 狼姆回过头来,就见赵德言摆了摆手,又躺在了美人怀里。 “若是李泰来了,见上一见倒也无妨,区区一个无名之辈,哪里值得我去见他?” 赵德言如今身为突厥国师,自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姿态,俯瞰着这片天地。 在一个下人面前抖威风,连他自己也觉得没劲。 赵德言把玩了一会宝石,然后丢回到狼姆的手里。 “这东西倒是皇家御用之物,老夫曾在宫中见过皇子公主身上都携带过类似的东西,只是大小与成色上,不如这珠子宝贝罢了。 或许也只有越王那样的身份,才会被大唐皇帝赏下此物吧。” “那……这么说,那几人真是越王的人?”狼姆试探道。 赵德言点了点头。 “怎么,你这是在怀疑老夫的眼光吗?” “不敢不敢!小的怎敢怀疑您啊,就连可汗对您都信赖有加,小的只有仰慕您的份,国师这这话,真是让小的无地自容啊!”狼姆连忙求饶道。 赵德言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行了,既然确定了身份,你便放他们进来吧,毕竟是越王派来的贵客,你也别怠慢人家,这便是礼数,懂吗?” 狼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不明白什么叫做礼数,他只是知道,自从这位国师来了之后,突厥这边便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规矩。 比如和可汗说话,不许抬头,可汗站着,其他人就不许坐着。 可汗没有用膳,整个突厥便不可有人生火。 说是只有如此,才能提升可汗的权威。 狼姆是一个粗人,不明白吃饭和提升权威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底下的人对于这些规矩抱怨极多,却敢怒不敢言。 眼见赵德言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狼姆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等到狼姆离开之后,赵德言的帐篷里便爆发出了一阵痛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居然连堂堂皇子,都在私下里和突厥做起了买卖,这样的大唐怕是离完蛋也差不了几天了!” 赵德言怀里搂着美人,笑得眼泪都给飙了出来。 自是觉得自己投靠突厥的主意,真是无比明智。 这使他不由想起了在离开长安时,在魏家做客的场景。 那时魏征的儿子曾对他说,大唐迟早要完,还劝他早点投奔突厥,以建功立业。 现在看来,魏叔玉那小子的眼光到底是不错的。 “哎,无敌真是寂寞啊,天下英雄,唯你小子与德言耳……” 赵德言拿起酒杯,干了一口,颇有一种煮酒论英雄的感慨。 只可惜那小子不在身边,若是他也能像自己一样,弃暗投明的话,当一个国师弟子,将来继承自己的衣钵也是不错的嘛。 “国师,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位魏公子,那大唐使团那边……” 歌姬原本是突厥掳掠来的汉族女子,后来被赵德言看上,便被劼力可汗送了过来。 平日里,她没少听赵德言讲魏家的事情,故此不禁有些好奇。 “你懂什么!” 赵德言没好气地瞪了歌姬一眼。 “一码归一码,老夫之前不是没有派人过去劝说那个羊鼻公,只可惜他像是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不但将人赶了回来,还对老夫破口大骂……既然他自己要去寻死,老夫也只好成全他了…… 至于说魏叔玉那小子嘛,是挺聪明的,老夫也是真心喜欢,可既然注定不能成为朋友,那便该早点断了惜才的心思,你这话倒是提醒老夫了……若是有一日攻入长安,别的人都好说,这魏叔玉可是必须除掉的!” 赵德言阴沉着脸,恨声道: “这小子点子太多,眼光太毒,若是不除去,留下必为祸害……” 看着赵德言杀气腾腾的模样,一旁的歌姬早已经吓得瘫软在了怀里。 赵德言见状,不由来了兴致,直接压了上去。 “放心,你是我枕边人,老夫疼惜还来不及呢,自是不会对你如此,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老夫也也绝不负你……” 歌姬柔弱得点了点头,娇弱道: “还望大人疼惜些……” 一时间,帐篷内,春光无限。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全乱了 魏叔玉和李承乾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在这期间,也看到不少其他部落的首领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博格达好几次都凑到了魏叔玉的身边,有些虚心道: “魏公子,我看要不然咱们还是撤了吧,现在走还来得及,万一狼姆那边发现了什么,那可就不好了,小的不能让您几位以身犯险啊!” 魏叔玉摇了摇头。 “晚了啊……这会咱们只能和他们死磕到底了,你信不信,但凡咱们表现出来要走的模样,下一秒,这些哨兵就会拿下我们,交到劼力那边,那时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耐心等着,我相信会有好结果的。” 魏叔玉拍了拍博格达的肩膀,心想说再不济,李承乾脖子上的这块宝石可是做不了假的。 突厥这边再不济,也总有识货之人。 其实这便是他说谎话的高明之处。 真正的高手,从来不是谎话连篇,而是用九分真掺着自己的那一分假。 那九分真就是为了迷惑对方,给人以真实感,真正的杀招,便藏在那一分假里,杀的人猝不及防。 眼见魏叔玉如此决绝,博格达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陪在一旁等待了起来。 没过多久,便见狼姆从远处走了过来。 与离开之前不同,这一次狼姆回来的时候,神情缓和了许多,甚至还拍了拍博格达的肩膀,说了一句“你小子真是走狗屎运了,居然还能搭上大唐皇子这条线……” “怎么样?查清楚了吗?还要把我们当细作审问吗?” 魏叔玉收回狼姆递过来的宝石,依旧没有给对方好脸色。 狼姆这样的人,魏叔玉后世见过许多,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欺软怕硬。 这个时候,你越是端着架子,对方反倒会觉得你是越王李泰的亲信,不给随意得罪。 果然,眼见魏叔玉发了脾气,狼姆脸上的笑容立马堆了起来。 “细作,几位贵客怎么会是细作呢,兄弟我也是职责所在,还望几位理解,帐篷我已经让人给几位整理好了,食物,热水也已经备好,诸位现在就可以去休息了,兄弟我这里还有一些颇有姿色的女子,几位若是需要,兄弟我可以……” 听到这话,魏叔玉摆了摆手,一脸“厌恶”道: “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饭喝酒玩女人的,耽误了我家主子的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走了,已经在这里浪费许多时间了……” 说罢,魏叔玉看都不看狼姆一眼,直接越过关卡走了进去。 他走之后,李承乾几人也跟了过来。 对于魏叔玉的态度,狼姆一点都没有恼火,反倒觉得本该如此一般。 不停地点头哈腰,还吩咐博格达要把几位贵客给照顾好。 眼看着队伍就要全部踏上王庭境内,就在这时,魏叔玉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薛仁贵和王玄策,忽然意有所指道: “对了,你去给后面那些蠢货们传句话,让他们加快行进速度,带足货物! 劼力可汗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要是给老子掉了链子,老子饶不了他们!” 魏叔玉在说“货物”两个字的时候,特别加重了声调,薛仁贵和王玄策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魏叔玉的意思,连忙朝外面走了出去。 见状,狼姆立马凑了上来,讨好道: “贵客这是需要帮忙吗?小的那边还有一些人手……” 魏叔玉知道这是对方在故意示好,便也不再拂他的面子,笑道: “头领的好意我心领了,些许杂事,他们能做好的……等到咱做好了主子交待的事情,到时候再专门宴请头领,把酒言欢如何?” “嘿,那感情好啊!那我就恭候大驾了……” 说着,狼姆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带着人朝远处走了过去。 那边又来了几个部落的人,狼姆带着手下,又能去搜刮一些油水了。 待人走后,李承乾连忙凑到了魏叔玉身边,疑惑道: “师弟,眼下可是最关键的时候,你将老王和小薛支开,万一要是动起手来,咱们这边肯定吃亏啊!” 看着周围守备森严的景象,脸色凝重道: “这么多的守卫,就是留下他们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不如把他们当做奇兵,紧要关头,或许还能扳回一局……” 说着,魏叔玉拍着李承乾的肩膀,安慰道: “走吧,先去休整一下,吃点东西,再洗一个热水澡,然后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和父亲还有唐公他们会合吧,若是有了大唐使团的那些人,局面终归能够好上一些……” 李承乾点了点头。 说起来,自从来到草原之后,他还真就没怎么洗过澡呢。 一想到浑身舒坦的热水澡,以及冒着热气的食物,李承乾整个人的心情都愉快了起来。 在突厥侍卫的带领下,他们与博格达一行人来到了精心为他们准备的地方。 不得不说,那位狼姆头领办事还是让人放心的,或许是看在越王李泰的面子,又或许是因为赵德言特别交待,突厥这边给魏叔玉他们准备的帐篷极为宽敞。 泡在热水里,魏叔玉难得的放松起来。 这几日连续赶路,魏叔玉身体与精神上都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不过他知道,眼下才是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他必须憋着这口气,直到彻底解决突厥这边的事情,才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同时反思着,这一次的事情,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太过冲动以及自信了。 人世间许多事情,看似简单,实际执行起来,却是千丝万缕,但凡出上一点差错,便会和自己期待的结果,差上十万八千里。 有了此番经历,魏叔玉终于明白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真正含义。 不知不觉中,魏叔玉只觉得困意袭来,逐渐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月已西沉,帐篷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起来。 听着帐篷外面隐约传来的声音,魏叔玉脸色微变,他知道这是劼力可汗的宴会已经开始了。 正当他准备出去与李承乾他们会合的时候,帐篷外面的守卫却将他拦了下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耽误了我的事情,便是你们狼姆头领也吃不了兜着走的!”魏叔玉佯装大怒道。 却见那侍卫一脸淡定地看着他,声音冰冷道: “劼力可汗有命,让你等老实在此待着,等到时间了,自然会传召你们,急什么!” “到时间?什么时候?” 一听这话,魏叔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特么的,计划全部乱了啊! 第三百七十七章 视死如归 与此同时,突厥王庭这边,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经过关卡的检查。 魏征与唐俭今晚穿着出使以来,最为华丽的衣服。 两人头上一个戴着进贤冠,一个戴着貂蝉冠,腰上还系着颜色极为醒目的绶带,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大唐的气度与雅量。 他们两个这一身打扮,在队伍中鹤立鸡群,就连突厥的守卫也忍不住一直将目光放放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们大唐的朝服?今日你们也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唐俭一脸鄙夷地看着那守卫,脸上不满的表情溢于言表。 这一路上,他们大唐使团的人几乎是被突厥这边的士兵给押着过来的,心中自然恼火。 毕竟他们此次出来,代表的可是大唐的脸面,突厥如此对待他们,简直是毫无礼仪可言。 到底是蛮夷之邦,连个礼数都不懂,我呸! 唐俭狠狠啐了一口,在生气的同时,眼底也不由浮现出来了一抹悲伤。 方才他对那侍卫说的话,倒也不算假话,他与魏征今日所穿的这身衣服,是可以叫做“朝服”,可这衣服还有另外一个生冷的名字,那便是“祭服”,是每年皇帝带领着他们祭天时候,才会穿的衣服。 这一次他们穿过来,除了想要彰显大唐的服章之美以外,也隐藏着一个暗暗的含义,那便是他们在提前祭奠自己。 毕竟他们两个所谋的事情,说是九死一生也不过分。 他们已经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 眼看着那名守卫朝着自己靠了过来,魏征面色一寒,冷声道: “怎么,你们连老夫都要搜身么?你们不要脸,老夫还要脸呢!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说着,魏征话锋一转,言语间满是嘲弄的语气。 “如此看来,这赵德言也不怎么样嘛,说是来这边励精图治,教化子民,结果就教化出来一群这样的玩意,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啊!” 魏征在关卡处放声大笑,引得周围士兵全都侧目过来。 听到这话,原本那个守卫伸出来的手不由也悬在了半空,脸上尽是尴尬之色。 别人都好说,可国师赵德言他们可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要是让国师知道,因为他们的行为惹来了大唐使团的嘲笑,那回头还不得把他给剁了啊! 眼看这场面陷入了僵局,这个时候,一道笑声响了起来。 “魏公不比旁人,自然是不用搜身的了,你们先下去吧!” 随着这道笑声,就看到侍卫头领狼姆从远处走了过来。 眼见首领发话,那名守卫如蒙大赦,连忙退下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不到几日不见,狼姆首领竟然知道礼数了,真是难得……” 这段日子以来,魏征与此人打过许多交道,也算是熟人了。 “大唐使团应邀赴宴,我们可汗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诸位请吧,想来今日一定会让大家尽兴而归的!” 狼姆一脸轻松地走到魏征身边,小声道: “实话告诉你吧,不是我不敢搜你,而是不管你玩什么花招,都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你若是那李靖,我还敬你三分,一个小小的文人,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狼姆说完,又回头看向了一旁的唐俭,冷笑道: “你这身衣服挺不错的,好好珍惜着吧,说不定以后没机会再穿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狼姆走后,魏征心底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感受着腋下那边的东西,他眼底满是担忧之色。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啊! 原以为这一次过来,顶多算是一次试探,没想到还不等宴会开始,突厥这边便已然露出了杀机,这是打算装也不装了! 连一个小小的侍卫头领,都敢当面威胁起大唐使臣了。 魏叔玉脸色凝重地看向唐俭,低声问道: “最近李靖那边真的没有再送消息过来吗?” 唐俭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哎……” 闻言,魏征不禁叹了口气。 自他们准备有所行动之后,便派了好几拨人朝李靖那边送出消息。 只是让人揪心的是,这些消息全都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回音。 连续的失去联系,这不禁让魏征想到了一个最坏的情况。 不会是那位所谓的大唐军神,并不同意自己擅自行动,所以打算不管不顾了吧? 以他对李靖的了解,对方还真有这种可能。 毕竟对于李靖而言,大唐使团死与不死,无足轻重,只要能灭掉突厥便好。 而且若是劼力可汗真的趁着宴会的机会,将大唐使团尽数绞杀,那不正好给了李靖出师的理由吗? 魏征小声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一旁的唐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口中喃喃道: “李药师,当真如此绝情吗?” “哎,唐公,事已至此,多想无用,我们只要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便是了,至于结果如何,自有后人替我们评说……” 魏征拍了拍唐俭的肩膀,语气有些悲壮。 唐俭咬着嘴唇,目光也变得坚定下来。 他知道,当魏征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已有死志。 “只是可惜,以后怕是再也听不到善识那小子在我耳边呱噪了,早知道出使前就该给这小子定下一门婚事的,老夫也知道自己儿媳妇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个好生养的……” 唐俭在一旁絮絮叨叨,魏征心里也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 说心里话,他对于唐俭这个人向来是看不惯的,可这一次,他却觉得唐俭说得很对。 在出发之前,他是该给魏叔玉也定下一门婚事的。 五姓七望的人,他就不奢望了。 人家也看不上他们魏家。 不过以魏叔玉和房家的交情,若是能拐走房玄龄的女儿,那可就高枕无忧了。 毕竟老房这个人,虽说有些滑头,但眼光向来是不差的。 魏叔玉若是有了房家的庇护,当不至于会在将来的局势里面站错队伍。 当了一辈子官,魏征眼下最深的感受就是,才华,德性固然很重要,可那并不是在朝堂生存的关键。 唯有站队位置,才是一切的根本。 君不见多少才华经验之辈,都随着故太子李建成化作了孤魂野鬼。 他不求儿子大富大贵,只求一辈子能平平安安就知足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换一个挣脱桎梏的机会。 李建成旧党的烙印,必须在他手里彻底洗刷干净。 听着不远处王帐里传来的歌舞之声,魏征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毅然决然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诸君,随老夫赴宴!” “喏!” 魏征话音一落,大唐使团爆发出一阵整齐响亮的怒吼之声。 气吞万里如虎。 每一个人脸上全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周围突厥士兵,无不动容,眼含敬畏之色。 第三百七十八章 猫捉老鼠 当魏征以及唐俭进入场地的时候,发现这边已经聚集了许多。 他们身上穿着各色的牧民服饰,明显来自于不同的部落。 主位上,摆着一个精心雕刻的龙椅,不知道是刷着金漆,还是涂着金粉,总之异常的刺眼。 龙椅上,劼力可汗端坐于上,看着入场的魏征等人,嘴角浮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颇有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在劼力可汗的右下方,赵德言恭恭敬敬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像。 不管他私下里如何猖狂,可是在劼力可汗面前,赵德言永远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对于这样一位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恩同再造的主人,赵德言是发自于肺腑的忠诚。 “既然大唐使者来了,国师,你下去替我好好招待一二吧……” 劼力可汗挥了挥手,右手继续在龙椅上把玩起来。 不得不说,这大唐的皇帝就是会享受啊! 这个所谓的龙椅,确实要比自己之前那把老虎皮弄的椅子,威风多了。 他之前听赵德言说过,说是李世民的那把龙椅更是霸气。 劼力可汗便想着,有这一日,待他攻入长安之后,便将那把龙椅给抢过来。 到时候,也让他尝尝君临天下的滋味。 这草原是好,可在听多了赵德言描述的中原豪华以及那温柔如水的中原女子之后,劼力可汗的豪情已经被彻底激发出来。 想到这里,劼力可汗满含笑容地看向赵德言,眼神里真是说不出的满意。 真是天佑突厥啊! 竟然将如此大才送了过来! 世人都说那李世民什么知人善用,胸襟广阔,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 这天下,迟早都是老子的! 见劼力可汗发话了,赵德言便端起酒杯,朝魏征那边走了过去。 此时,魏征与唐俭等人已经落座,见赵德言过来,却并没有起身。 见状,赵德言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心想说特么的都快成为阶下囚了,居然还跟我摆谱?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 “诸位,我们劼力可汗让我敬你们一杯,不管怎么说,咱们两国也算是友好邻邦,我的面子你们不给,劼力可汗的面子,难道你们也不给吗? 口口声声说自己来自于礼仪之邦,这就是你们的风度?” 赵德言走到魏征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 “友邻之邦?呵呵,老夫活了这么久,还真是孤陋寡闻了,人家两国交战,还知道不斩来使呢,老夫还是头一次被刀剑押着来赴宴的,我看这酒不喝也罢!” 还没等魏征说话,一旁的唐俭早已经开始怼了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扫了面子,赵德言自然不爽。 “你当真不喝?”赵德言脸色微怒道。 “何必废话,你又不是没听见。” 说着,唐俭直接把杯子里的酒水倒了出来,然后将酒杯翻过来,扣在了桌子上,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见状,赵德言又看向了一旁的魏征,神色有些复杂道: “魏公你呢?老夫还记得当日在你府上,咱们喝酒聊天,是何等畅快之事,说起来,要不是你儿子魏叔玉道破天机,推荐我来可汗帐下效力,我赵德汉也不会有今日之成就,故此,在我心中,一直都把你魏家父子当成挚友的,你又何必如此……” 赵德言说话的时候,语气极为诚恳,就连上面的劼力可汗也是不停点头,神色有些动容。 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 他只当是赵德言主动来投奔自己,却不想里面还有这样一番隐情。 “如此说来,那魏大人就更该与我这国师喝一杯了,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他乡遇故知嘛,现如今你们两人都位极人臣,又有这样一段佳话流传下来,简直堪比伯牙子期啊……”劼力可汗坐在龙椅上,笑着说道。 这段日子以来,在赵德言的影响下,他对汉人的学问有了极为深入的了解,也听说了伯牙子期互为知音的典故。 却不想魏征这时却是笑了起来。 “外臣觉得,可汗这学问还是得再练练,我与此人,哪里是什么伯牙子期,明明是苏武与李陵嘛……” 魏征话音一落,就见到赵德言整张脸都已经黑了下来。 伯牙子期那是千古流芳的佳话。 可李陵投降匈奴,苏武被俘,却宁死不降,魏征拿这一对自比,自然是对赵德言最大的讽刺! “魏征老儿,老夫好酒好菜待你,却不想你竟如此不识好歹,口出狂言,简直欺人太甚!” 赵德言被气得浑身发抖,狠狠瞪着魏征,面目扭曲道: “只可惜,老子不是那虚情假意的李世民,真当你那三寸不烂之舌也能在我这边讨得便宜? 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能杀了你!” 赵德言气得将酒杯扔在地上,就见外面哗啦啦跑来了一队士兵,手里拿着弯刀,一个个恶狠狠地盯着大唐使团这边。 望着眼前的一幕,周围那些来自于其他部落的首领都成了惊弓之鸟一般,自顾自地低下头,生怕这一场祸事波及到了自己。 龙椅上,劼力可汗端着下面的场景,一脸淡然。 原本这一场戏,就是他专门拿来给国师赵德言当乐子的。 这就好比猫在抓到老鼠之后,并不会立即咬死对方,而是将其在爪子里,不停地蹂躏,甚至还会故意放其逃离,然后再将其抓回来,如此反复几次,直到老鼠彻底力竭,才会将其杀死。 面对着赵德言的威胁,以及那些士兵弯道上泛起的寒光。 魏征突然仰天长笑起来。 “想不到我魏征留名青史之日,就在今天了!来啊,杀啊!你今日杀了老夫,来日大唐天军一到,必将尔等杀的片甲不留!” 魏征一边说着,一边暗暗地朝怀里摸了过去。 他估算着自己与劼力可汗身边的距离,觉得似乎有点太远了,还是应该靠的再近一点,才更有把握一些。 魏征话音刚落,大唐使团这边,自唐俭开始,一个个也都站了起来,嘴里嚷嚷着“要杀便杀,老子皱一下眉头,就算我输!” 那些士兵哪里见过此等不怕死的人,一个个舔着嘴唇,脚下慢慢靠了过来。 就在这时,赵德言突然笑了起来。 “想不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对那大唐效忠,真是可怜至极啊!你们知不知道,大唐早已经将尔等卖了!” “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魏征怀里的手停下了动作,眉头皱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难道是他? 赵德言的一席话,不但让魏征愣住了,就连魏征身后的那些大唐使团的人也愣在了那里。 事实上,到了这个局面,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人早已经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 面对着突厥人的威胁,无非一死而已。 他们相信,大唐不会忘记他们这些人的功勋,也不会忘记他们这份忠贞。 可是现在有人突然告诉他们,他们之所以落到如此境地,是被大唐出卖。 不管是真是假,他们从感情上都会有些无法接受。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魏征和唐俭率先回味过来,这很有可能是赵德言这边的诛心之计,唐俭不禁呵斥道: “遇到屁大点事,就慌作一团,成何体统?陛下是如何对待你们的?大唐百姓又是如何沿街追随,一路把尔等送出关外,那样的画面你们都忘记了吗? 被别人两三句挑拨就对自己国家有了疑心,这样和猪一样蠢笨的脑子,也配做我们大唐的使者?” 唐俭的话,瞬间便勾起了使团其他人的回忆。 他们不由想起在出发之前,李世民宝召见他们时的场景。 是啊,陛下待我等恩重如山,怎可轻易将我等舍弃? 定是这赵德言花言巧语,想看我等出丑! 区区一个汉奸,也敢看老子们的洋相,我呸! 大唐使团的使者在短短的时间里面便恢复了元气。 魏征一脸冷笑地看着赵德言,语气嘲弄道: “老夫道你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想不到还是这样的把戏,省省吧,我大唐男儿血可流,头可断,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卖国贼的! 叔玉说过一句话,老夫深以为然……” 说着,魏征死死盯着赵德言,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曾经笑着说过,当卖国贼是需要天份呢,一个人究竟是要多么卑贱,才会将自己的祖宗和忠义全部丢掉,让贼作父? 老夫一把年纪了,腿脚不太利索,膝盖有些跪不下去,要不你帮把手,直接给老夫一个痛快得了,老夫就算是到九泉之下,还能念你的好嘞!” 魏征一脸轻松地说着,仿佛真的在和自己的老朋友聊天着。 筵席间,其他部落首领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有的人幸灾乐祸,就等着看魏征激怒赵德言,然后被对方杀死。 有的则是一脸平静,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但仍旧有不少的人,看向魏征的神情一脸敬重。 以往他们或多或少,都从自己部落的老人那里听过那所谓汉人的使者昔日是何等英姿。 他们全都是将信将疑的模样。 反正吹牛又不犯法,在他们看来,那些老人们不过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胆量反而变得越来越小。 若汉人若真是那么牛逼,又怎么会和咱们可汗定下渭水之盟? 可当他们今日看到魏征等一众使者的表现之后,才方知大唐天使是什么模样。 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给对方足够的人马和兵器,他们完全可以做出来一人灭一国的事情。 只是可惜啊,今日敌众我寡,大唐使团固然精神可嘉,可是在突厥这边的战力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这些部落首领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大唐使者这一次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在遭受了魏征与唐俭这边,连续嘲讽之后,赵德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怎么,不信?呵呵,这也正常,毕竟魏公可是那李世民最为器重的大臣嘛,平日里对你可谓是言听计从,风光无限,然而正是这些风光却蒙蔽了你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堂堂的大唐皇子,居然也会私下里和突厥做生意嘛?” 赵德言抱着胳膊,想要进一步瓦解这大唐使团的意志。 “这不可能!别的不说,人家皇子们身边金银财宝,什么东西没见过,还用得着不远万里与你们突厥做生意? 我说你要编也好歹编一个像样的谎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这种低级手段别玩了,真的,你不嫌累,老夫都看累了……”唐俭一脸无语地说道。 要知道,在唐朝初期,李世民不但继承了隋朝的许多制度,还在其之上,完善了一番。 就拿皇子来说,皇子在封为亲王之后,与后世朝代的封赏不同,人家李世民对于儿子,那可是都是实封、 比如说,唐朝规定,每一个亲王的食邑都是一万户。 除此之外,每一个皇子只要在朝中担任官职,还会给与相应的俸禄,这些东西也有不少。 最为关键的是,逢年过节,或者遇到什么,俄特殊的日子,李世民还会对于儿子,赐下极为丰厚的礼物,比如金银器皿。 所以在唐俭看来,这些皇子们可以说是在金窝银窝里面长大的。 要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 哪里用得着和突厥做什么生意。 “唐公不信?那么魏公你呢?你也这么看?” 赵德言将目光看向魏征,话语间带着些考校的意味。 魏征原本也想像唐俭那般,嘲讽一番,可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旁人不清楚这里面的关键,可是身为玄武门事变,战败的一方,魏征已然发现这里面的猫腻了。 唐俭说的对,一般情况下来说,大唐的皇子无论是从身份,还是掌握的金银来看,都不需要和突厥做什么交易。 可若是那位皇子心中没有那么安分呢? 毕竟他们的父亲当年可是进行了一场豪赌,才将皇位夺了下来。 这些皇子们难道自己心中就没有一丝波澜? 既然父皇能做,为何我就不能?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那可就刹不住车了。 李世民当年为什么能成功,说白了,就是人家有属于自己的队伍。 这些皇子们,一个个腰缠万贯,金银自然是不缺的,想要夺得皇位,最直接的投资,自然是要招兵买马。 而在这一方面,突厥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个可以考虑的对象。 “难道说,大唐那边,还真有人私下里与突厥交易?” 魏征心里沉吟片刻,突然面露惊讶之色。 眼下朝廷上下,唯一一个可以与太子平分秋色的,也就只有越王李泰了! 难道是他! 魏公惊疑不定道。 第三百八十章 消息 单就大唐台面上的这些皇子而言,论起人力物力财力,李泰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眼下越王的年纪还小,可是从最近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来看,这位明日里一直以憨态可掬为自己人设的皇子,早已经动了夺嫡的心思。 只是不知道李世民是怎么想的,似乎一点都没有顾忌到太子李承乾的感受,依旧对李泰恩宠不断,在魏征离开长安前的日子里,也不知怎么就传出来,李世民有意让李泰搬进武德殿去居住的意思。 这不明显是在让太子李承乾难堪吗? 可知道了一回事,能否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尤其当大唐使团的其他人亲耳从赵德言口中,说出李泰名字的时候,大家的士气一下子萎靡了起来。 尤其一想到自己在外面为了大唐舍生忘死,而大唐的皇子却在背后和敌国做着交易。 如此一来,怎能不让人寒心。 唐俭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仍旧不愿意相信似的,咬牙道: “空口无凭!你以为随意编造一些谎话,就能扰乱我等军心?休想!” 听到这话,赵德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神色,接着朝一旁的士兵挥了挥手。 “我早知你等不信,不过没关系,今日叫你们过来,原本就是要给你们来一个痛快,总不能让你们死不瞑目不是吗?” 那士兵得到赵德言的授意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就带着一行人马走了进来。 隔了老远,就听到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 “你说你们可汗也真是的,既然要摆宴会,就该早点让我等过来享用美食嘛,我等不远万里来这边,都快饿死了,这会来得晚,该不会人家都把好吃的吃光了吧……” 听到这个声音,帐篷内旁人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觉得此人的汉话说的极好,而且一听就是从长安过来的,让人觉得亲切。 可魏征脸色已经剧变,身体更是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目光中满是惊惧。 随着帐篷帘子拉开,一个浓眉大眼的混血少年走了进来。 饶是他被人打扮的极好,可魏征还是一眼给认了出来。 “叔……怎么是你?!” 魏征几乎本能地脱口而出,差点就叫出了魏叔玉的名字。 看到魏征的模样,赵德言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因为光线的原因,竟然没有认出来魏叔玉的伪装,竟然拿魏征开起了玩笑。 “哎呀,怎么,这一位你们认识不成?没想到这位小兄弟人不大,辈分还挺高啊!居然连魏公都要称之为叔叔,看来能给越王殿下效力的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说着,赵德言大手一挥,指了指魏叔玉这边的几人,对大唐使团笑道: “诸位请看,这便是不远万里从长安过来的贵客,他们领的便是越王李泰的差事,过来和我家可汗做些交易……” 赵德言一边说着,一边从魏叔玉手里拿过了那枚玉石,朝魏征和唐俭丢了过去。 “老子也没想骗你们,是什么,就是什么,人或许可能作假,可这玉石可做不来假吧,你们两位都是朝中重臣了,理应分辨得出这是谁的东西吧?” 魏征和唐俭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石,捧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 当看到那玉石上的花路以及材质时,不禁露出一抹震惊之色。 “这果然是御用之物啊!” 魏征和唐俭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目光里面看到了疑惑和不解之色。 唐俭心中只是觉得有些凄凉,觉得自己好像真被自己人给背刺了一样。 可魏征认出了儿子之后,剩下的只有奇怪。 难道长安出什么事情了? 不然魏叔玉这小子跑到这边是为了什么? 这东西明显是皇家之物,据他所知,李泰与自家儿子的关系并不怎么和谐,所以压根不可能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贴身之物送给魏叔玉。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了,这东西大概率是太子的吧? 毕竟李世民那么疼越王,赏给对方一块和太子一样的玉石,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想到太子,魏征无意地朝魏叔玉身后看了一下,瞬间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在魏叔玉身后,那个异常俊美的混血少年正在笑嘻嘻地和自己眨着眼睛,口型说了一句: “魏公,别来无恙啊!” 魏征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人不是大唐太子李承乾,还能是谁! 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魏征恨不得跑过去将这两个惹祸精给活活掐死。 魏叔玉一个人胡闹也就罢了,居然还把大唐太子爷给带到了突厥王帐。 要是万一有个闪失,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你们两个这是疯了吗! “怎么,现在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你们大唐的主子对你们并不怎么样,魏公,唐公,看在同僚一场,老夫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弃暗投明,我们劼力可汗大人有大量,对你们过往的表现,既往不咎,今后,你们在我突厥效力,定然也能实现胸中抱负,如何?”赵德言苦口婆心道。 “我呸!我好好的大唐男儿不做,做你们突厥的汉奸?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唐俭气得笑骂道。 而魏征此时心思全在魏叔玉和李承乾的身上,并没有着急表态吗,而是问道: “你们说你们是越王的人,越王让你们来突厥做什么?以老夫看来,你们这眼光不行啊,要是有本事,该去做太子的人才对,毕竟将来,整个天下都是太子的才是……” 魏征想要借着话,打探一下长安的事情。 然后,下一刻,他便傻在了那里。 只见魏叔玉神色古怪道: “太子?哈哈,怕是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大唐的太子,早已经被陛下下令闭门思过,软禁东宫了,说不定哪天被废掉也不是不可能,试问一个没有前途的太子,哪里有人家越王殿下来的香啊! 你说我们不投靠越王殿下,投靠谁呢!” “什么!太子被软禁了!” 听到这话,不只是魏征,包括唐俭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傻在了原地。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有何指教? 魏叔玉带来的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颗核弹,直接就把魏征和唐俭他们炸了个人仰马翻。 大唐使团的其他人,因为官阶的问题,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可魏征和唐俭这样的重臣,自然明白这件事情背后所代表的,某种可能。 毕竟大唐李家自李世民登基以来,对于皇位的争夺,就有一些名不正言言不顺。 既然做父亲的都可以发动政变,抢下这座江山,那么做儿子的为何不能有样学样呢? 最关键的是,太子李承乾与越王李泰都是长孙皇后所生,从某种程度来说,都可以说是嫡子。 一旦李世民将李承乾废为庶人,那么越王李泰便自动成为了获得皇位的第一顺位。 虽说眼下,李世民并没有要废掉李承乾的意思,可这件事情却是一个极为不好的开始和信号。 这代表着,原本还潜伏在暗处竞争的两人,两人的争斗会因此摆上台面。 也代表着,原本还对于越王李泰有些观望的朝廷官员,也会开始纷纷下注,入场。 一场夺嫡之争,即将拉开大幕! 这个时候,再看向队伍中的李承乾,魏征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因为他终于明白,为何魏叔玉会不远万里,带着李承乾逃到此处了。 看来这位大唐的太子爷,终究是不想坐以待毙,决定先发制人,只要在这里拿下劼力,立下绝世战功,那么太子之位,自然会稳如泰山! 即便今后万一有什么变动,可是有嫡长子的身份在,又有长孙皇后的照料,加上这份战功,说白了,只要李承乾没有愚蠢到起兵谋反,那么即便是李世民本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将其储君之位剥夺了去。 “魏公,这下可如何是好?” 唐俭忧心忡忡地看着魏征,脸上满是焦虑的神色。 一想到自己在前线想要为自家儿郎挣份功劳,却不料后方却被别人给偷了家。 从自己儿子与魏叔玉走到一起的那一刻,他们唐家便无可避免地打上了太子党的烙印。 他和魏征之所以可以抛掉性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前提便是有此战功,在李世民一朝,他们两个自然已经足够了。 而自家的孩子与太子一起成长亲近,将来只等到太子登基,两人便自会成为李承乾的左膀右臂。 唐家和魏家也会成为大唐最顶级的家族! 可现在不行了! 随着李承乾的被软禁,整个长安城便已经处于暗流涌动之中,自己这个唐家家主却只能干瞪眼,看着太子李承乾一点点失势。 这种感觉,实在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想到这里,唐俭不禁后悔起来。 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在长安城待着呢,至少现在还可以为太子奔走相告。 实在不成,舍下这张老脸,或许他还可以去求求太上皇呢!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只要尽心为朝廷做事,便已经无愧于心了。 至于太子的事情,自有圣上决断,不是你我可以随意置喙的……” 魏征的声音很大,显然不是说给唐俭听的。 两人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已有默契,唐俭自然听出了魏征的言外之意。 是啊,只要立下了这样的功劳,大不了,将其分给太子便是了。 这也是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只是这件事情的难点在于,太子并未亲临,二来,也没有什么使臣过来参与,哪怕派一个送信的人过来呢,也能将功劳献出去呢! 不过眼下并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看着今日突厥这边的警备,唐俭便知道想要办成那件事情,怕是难如登天。 一时间,唐俭有些进退两难了。 在魏征和唐俭说话的功夫,一旁的劼力可汗和赵德言已经回过味来。 大唐太子李承乾被禁足的消息,对于魏征和唐俭等人来说,或许是一场惊吓,可对于他们这边人来说,却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惊喜! 试问,还有什么比大唐储君不稳的消息,对突厥更有利吗? 单论起两边国力,即便骄傲如劼力可汗,也不得不承认,突厥确实比不过大唐的。 可是若是大唐内部生了乱子,那对于突厥来说,机会可就太多了。 远的不说,就说这些环伺在大唐周边的国家,又有哪一个是安分守己的。 到时候,只要突厥派出使者和那些人勾连一下,便绝对够大唐喝一壶的! 不但解决了眼下突厥的燃眉之急,又能让这个大唐四分五裂,彻底沉沦下去。 到时候,逐鹿中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劼力可汗端起酒杯,就灌了下去,满脸都是喜色。 而赵德言高兴的是,若太子李承乾真被搞下去了,那么越王李泰可就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唐王。 眼下自己是突厥国师,若是因为这些李泰派过来的使者,搭上了下一任大唐皇帝的线。 那他赵德言以后在两国之间左右逢源,还不得横着走了。 一想到自己将会得到的那滔天的权势,赵德言看向魏叔玉的神色就越发和善了。 看来这些人可真正是自己的福星啊! 是真正的宝贝! 无论如何,可都得保护好了,他还指望着这些人回去给越王李泰带信呢! “好了,既如此,魏公,老夫就再问你最后一次,眼下太子失势,大唐眼看着就有一场大祸从天而来,这个时候,作为老朋友,我再拉你最后一把,如何?” 赵德言看着一旁的魏征,脸上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表情。 这个夜晚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美妙了。 原本想着只是将大唐使团一锅端掉,现在却听到了来自大唐内部动乱的消息。 这让他不禁想起,远在长安的那位少年。 “没想到这大唐已经乱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连储君都不保了!叔玉贤侄,你说的对啊!这大唐是要完蛋了! 只可惜,你远在长安,老夫不能与你举杯同饮,实在是遗憾啊…… ” 赵德言在一边等待着魏征的最后答复,显然已经是给对方下了最后通牒。 就在这时,魏叔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等一下!” 说着,在所有人疑惑的神色中,只见魏叔玉大大方方地走到了魏征的身边,对着赵德言拱手道: “我看此人长得一对羊鼻子,定然是个犟种,不如让晚辈试试劝他一劝,也为国师出出力? 毕竟我家主人马上就要登上东宫之位,身边总得有几个可堪大用之人,不是吗?” 魏叔玉故意压低声音,一副感染了风寒的模样。 赵德言一时听不出来,只觉得有些耳熟,却没有留意。 只觉得眼前这越王的手下,确实是个有脑子的,还知道为自家主人招揽人才,心中不觉得对魏叔玉又高看了几分。 “也罢,就算我家可汗卖越王一个面子,给你劝降一次的机会,若是魏家老儿依旧冥顽不灵,那可就不要怪本国师不念旧情了……” “那是自然,多谢国师!” 魏叔玉笑着朝赵德言拱了拱手,然后带着李承乾,轻而易举地来到了大唐使团这边。 魏征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微动,仍旧板着脸色,淡淡道: “尔等猢狲,有何指教啊?” 第三百八十二章 乐极生悲 说话间,魏叔玉来到魏征身前,悄悄眨了眨眼睛道: “世人都说,魏公您乃是长安小吕布,既然您当时可以转投了当今天子,为何今日不能转投劼力可汗呢?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听到“长安小吕布”这个名字,在场其他人的脸上不由全都是古怪的神色。 毕竟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眼前这个越王手下的混血少年,在拿魏征当年几次三番换主人的经历来挖苦对方。 唐俭这边自然一个个如同金刚怒目般,呵斥道: “竖子无礼!魏公行事,自有其深意,岂是你一介小小胡儿能明白的!还不退下!” 赵德言那边却是传来一阵轻笑。 “哎呀,唐公你这是做什么,这位小兄弟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说了,良臣得遇明主,乃是一件幸事,正如老夫遇到我们家可汗一般,我们先看看魏公怎么说嘛……” 闻言,唐俭连同魏叔玉以及赵德言全都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将脑袋别过到了一边。 却见魏征脸上并没有什么恼怒之色,甚至于眼底还闪过一抹暖色。 因为他这才回忆起来,当日魏叔玉从乡下被接回魏府之时,他在窗外,听着魏叔玉与弟弟在背后议论自己这个父亲的那个场景。 当时他气得暴跳如雷,差一点没忍住就要进入揍人了,可现在听到这个事情,却觉得无比的温情。 都说战乱时节,一封家书万两金,在这兵荒马乱的场面里,哪里还有父子团聚,能当面轻松开着玩笑更让人感动的呢? 不过感动归感动,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不然可就让突厥这边起疑心了。 “吕布乃是三姓家奴,岂可与老夫相提并论!别看老夫上了年纪,可这里还有一腔热血,上报君王,下报百姓,还是没问题的,小兄弟,不信可以摸摸看?” 魏征意有所指,看向了自己的胸口,目光中满含深意。 “哦?!” 听到这话,魏叔玉眼神不由一亮。 眼底闪过一抹狂喜之色。 因为他知道,自己真的是赌对了! 他之前之所以要死缠烂打,靠近魏征身边,便是记得在魏征临行之前,他专门派人给魏征送来了一柄火铳。 眼下这个局面,想要循规蹈矩地将劼力可汗拿下,已经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利用火铳的威力,趁其不备,骤然暴起,将劼力给拿住。 魏叔玉一直担心,魏征这一次过来是羊入虎口。 可现在看起来,自己这位父亲从一开始就看破了突厥这边的手脚,一直将火铳带在身边,颇有一点当年项羽单刀赴会的意思了。 不愧是在凌烟阁排名第四的人物啊! 这胆略,这气度,可一点也不比当年的汉使班超差多少啊! “魏公如此说,小子倒是想要去摸一摸了,看看您这热血,是否烫手?”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回应着之前魏征所说热血的事情,又表明了自己听到了对方的暗示。 火铳嘛,自然是烫手的。 魏叔玉一边说着,一边朝魏征胸口摸了过去。 当感触到火铳那坚硬的触感之后,魏叔玉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要知道,当初在火铳刚刚制造出来之后,他可是与薛仁贵以及王玄策苦练了好久。 这两个人都是射箭的高手,对于瞄准射击一类的运动,本就有着极为厉害的天赋。 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将火铳练到了指哪打哪的地步。 魏叔玉觉得,要是将这两个人放在后世,拿一个奥运射击冠军简直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了。 他们两个人练了半个时辰,魏叔玉却是苦练了整整两个月,才勉强达到了这两个人的要求。 百步穿杨或许有些夸张了,可在五十步之内,取敌方首级还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魏叔玉目测了一下,现在他距离劼力可汗那边,差不多二十多步的距离,只要先发制人,绝对有机会可以一招制敌! 到时候,就如同解扣子一般,不管是眼前的困境,还是太子出逃的事情,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了。 魏叔玉看了身后的李承乾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 “还愣着什么,笑啊!咱们马上就要成功了呢!” 李承乾不明所以,可是看到魏叔玉那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心里不禁也是放松了几分,便跟着笑了起来。 谁知他这一笑不要紧,却是将自己嘴唇上的胡须直接给笑歪了。 很快,不只是嘴唇上,就连下巴,两鬓上面贴着的胡须也都在李承乾的抖动之下,给掉了下来。 啥叫做乐极生悲!啥叫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伪装了一路,经过了层层查验,瞒天过海,却在这个时候给露馅了! 望着如此一幕,魏叔玉顿时被吓得亡魂直冒,连忙就想替李承乾遮掩起来。 原来是这场地里温度太高,李承乾额头上的汗水,将那些用糯米做的浆糊直接给弄湿了,自然也就失去了粘性。 魏叔玉刚想动作,却为时已晚。 曾经在宴会场合多次见过李承乾的赵德言一下子便认出了这位大唐太子,顿时激动地大喊起来。 “他……他是大唐太子李承乾!快!快点捉住他!” “嘶!” 听到赵德言的话,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突厥这边一众人完全是一头雾水。 实在是因为这个消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不是说太子被大唐皇子禁足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怎么听都有些天方夜谭! 倒是大唐使团这边看到李承乾露脸,一个个二话不说,连忙将李承乾护在了身后。 “我去!太子啊!您来这里是做什么!您疯了吗!” 一整晚的惊吓,唐俭脸上早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人生还不如今天一个晚上精彩! 堂堂大唐储君,不远万里跑到突厥这边送人头,此等事情不只是大唐,恐怕翻遍整个力士,都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 看到大唐使团众人的反应,突厥那边的人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眼前这个少年还真的是大唐太子,便连忙拿着武器朝李承乾这边涌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劼力可汗的侍卫头领,狼姆。 那人手里拿着弯刀,脸上已经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大唐太子! 这可是滔天的富贵啊! 老子若是活捉了此人,怕是会被我家可汗封个王也说不定吧! 狼姆如此想着,朝着李承乾快速逼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狼姆的身形突然一顿,接着轰然倒地。 在他的眉心位置,一片漆黑,只留下一个手掌般大小的伤口,惨不忍睹,一片血肉模糊。 “都不要动,谁动谁死!” 在众人惊骇的表情中,只见魏叔玉手里握着一杆火铳,冷声说道。 火铳的枪管处,还冒着滚滚烟雾。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一触即发的战斗 地上,狼姆的表情还停滞在前一刻,还是一副张狂过后,陷入震惊的神情。 可是他这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办法搞清楚,那一个黑色的小管子,为什么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威力。 实际上在拔枪杀掉狼姆之后,魏叔玉心中所想的便是当年大汉傅介子那句“汉军将至,勿动,动则灭国”这句话。 那是何等的霸气和拉风! 奈何紧要关头,魏叔玉也忘记了耍帅的想法,只依靠着本能,做出反应。 在一枪崩掉狼姆的一瞬间,魏叔玉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三十步外的劼力可汗冲了过去。 一边冲着,一边大喊道: “李承乾,动手!博格达,起事!” 魏叔玉跑出几步,一跃而起,直接跳过劼力可汗的案几,来到了对方的身前。 劼力可汗见状,脸色微变,本能地便想抽出弯刀,朝魏叔玉砍去。 哪知魏叔玉根本不给他一丝机会,劼力可汗刚把弯刀抽出半寸,就觉得脑袋上一疼,那根黑色的小管子已经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与此同时,李承乾也已经从魏叔玉的身后杀到。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个时候,李世民强大的基因就彰显了出来。 与魏叔玉这种半吊子不同,身为太子的李承乾可是自小便接受了全套军事训练。 武艺,骑射,都是经由名师指点的。 三十步的距离,李承乾从迈出的第一步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先是从魏征身边冲了出来,路过突厥侍卫的时候,趁其不备,一脚踹在了对方胸口的同时,顺带着将其腰间的弯刀抽了出来。 整个动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 接下来,第二步则是挥刀横劈,直接逼退了想要靠过来的两名突厥侍卫。 接着,借力猛地一蹬,直接飞过案几,来到了魏叔玉的身边。 当那柄泛着寒光的弯刀落在劼力可汗的脖子上时,便宣告着这一场行动,到此告一段落。 在魏叔玉和李承乾两个人的努力下,终于为他们自己与大唐使团这边,搏出了一线生机。 两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犹如两道绚丽夺目的流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突厥的一方霸主劼力可汗,硬生生给劫持了。 “可汗!” 望着这一幕,突厥这边突然炸开了锅。 除了那些在吃瓜看戏的部落首领之外,大批突厥侍卫从外面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侍卫们手持着弯刀,一个个看向魏叔玉和李承乾,恨不得将这两个人给生吞活剥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场许多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就在魏叔玉与李承乾行动的那一瞬间,大唐使团这边率先有了动作。 与以往大唐使团人员组成不同的是,这一届大唐使团成员,大多都在军中任过职,为的就是应对诸如此类的突发事件。 在魏征与唐俭的带领下,使团这边二十多人一下子就冲上去,将魏叔玉与李承乾挡在身后。 劼力可汗现在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可是绝对的保命符,不可有一丝意外。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难道非要等到劼力对你们动手时,才知道后悔吗? 你们觉得还有什么退路吗?” 魏征看向之前与他们早已商量后阵前起义的几个部落的首领,沉声说道。 虽说他们已经将劼力可汗给控制住了,但基于他们对于匈奴人的了解,这些人发起狠来,可是会连自己亲爹都给干掉的。 饶是眼下劼力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但是他们也不得不预防对方狗急跳墙。 而且,他们这边满打满算,不过三十几人,可是对面已有近两百之众。 这还是暂时的,因为宴会这边的情况还没有向外面传出去。 一旦让驻扎在外面的突厥大军知道了这边的情况,那可真就是鞭长莫及了。 现如今,最关键的便是一个快字。 他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平定了这场纷乱。 魏征一声怒吼,之前与他们早已结为同盟的那几个部落首领纷纷站了出来。 眼下的局面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天胡开局了。 之前虽说他们折服大唐,实际上更多方面, 是因为劼力这边在重用了赵德言之后,已经不给他们留下什么活路。 他们是不得不反了! 可眼下这局面便完全不一样了。 大唐拿下了劼力可汗,那以后突厥这边的局面立刻就要改天换地了。 而作为所谓的“从龙”之臣,这个时候,只要他们表现的足够忠诚,那么之后他们将获得的回报,自然也是会极为丰厚的。 如此不会亏本的买卖,傻子才不做呢! 于是乎,这几个部落首领一呼百应,将自己的族人聚集在了一起,直接护卫在了大唐使团的外围。 “劼力已经被俘!你们还不放下武器,难道你们想逼死可汗吗!” 其中一位年纪颇大的部落首领,高声呼喊道。 他在突厥这边显然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听到他的话,现场不少突厥士兵脸上不禁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手上弯刀也渐渐放了下来。 这时,达达部落这边的众人,还是一脸懵逼的情况。 今天这一场宴会,对于其他人来说还好,对于他们来说,冲击可不是一般的大。 先是最开始的时候,博格达以为只要能将魏叔玉完好无损地带到大唐使团跟前,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无论是魏叔玉这边先前许下的承诺,还是大唐使团的面子,博格达都觉得自己这一回,不但可以保住女儿云娜的性命,还能给族人找到一份光明的前途。 可谁能想到,就在宴会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大唐使团就被赵德言逼到了悬崖边上。 依对方那意思,分明就是若是魏征不愿意屈服于劼力可汗,那么赵德言可就要对整个大唐使团动手了。 再下来,太子李承乾的现身,魏叔玉单枪匹马,杀掉了博格达的仇人之一,侍卫头领狼姆,其后又以神鬼莫测的本事,拿下了劼力可汗。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博格达给吓傻了。 现如今,听到魏叔玉在那边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再看到一旁族人们询问的眼神。 博格达思考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咬牙切齿道: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过去帮忙!娘的,原本这头功明明是咱们的啊! 怎么就让他们这些狗娘养的给抢去了啊! 哎呀,真是吃屎都赶不上口热乎的!” 在博格达的骂声中,达达部落这边的勇士也加入到了魏叔玉的阵营当中。 魏叔玉这边的队伍一下子便扩充到了近三百多人。 两边便如此对峙着,谁都不肯后退半步。 战斗一触即发! 第三百八十四章 好狠的心 “魏叔玉!果然是你小子!老夫劝你赶快把可汗放了,看在咱们两个的交情上面,老夫给你一个承诺,可以放你们大唐使团安全离开如何? 你要是不信,老夫可以立下血誓!” 到了这个时候,赵德言才总算认出来,那个持枪威胁劼力可汗的,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位帝都少年。 原本他还想着自己发达了,可惜没有让魏叔玉过来一起享福。 谁能料想,对方不但过来了,而且还给他带来了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哈哈哈哈……” 然而,回应赵德言的只是魏叔玉爽朗的笑声。 “你笑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你快点把那东西放下,看着真是吓人!” 赵德言咋咋呼呼的,有些色厉内荏。 那边魏叔玉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血誓?我说赵叔父,你该不会骗傻子太多,看谁都是傻子吧?折腾了突厥这么久,把劼力这个老小子哄得一愣一愣的,也就差不多了,一个卖主求荣的人,居然想要用誓言劝人信服,你不觉得可笑吗?” 魏叔玉拿着火铳的手有些累了,看着劼力可汗桌子上还有半只羊腿,索性换了只手拿枪,右手拿起羊腿啃了起来。 看着魏叔玉旁若无人的模样,赵德言脸色已经气得涨红起来。 魏叔玉的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如同当众揭开了他的遮羞布一般。 “这不可能!明明是我天纵英才,他李世民狗眼看人低罢了,老夫的能力在这边可是有目共睹,你休想乱我心志!”赵德言气得浑身颤抖,有些气急败坏。 “有目共睹?你还是好好看看周围吧,若无你赵德言今日之功,这些首领又岂会有弃暗投明之志,所以啊,赵叔父,到时候真要论起这一次的功劳的话,那你可得是头功啊!” 魏叔玉斜跨在案桌上,嘴唇上已经满是油光。 他的话音一落,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喧哗。 突厥士兵看向赵德言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那些原本守护在他身边的侍从,也悄悄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整个场面,如同众叛亲离了一般。 “你们……你们不要听他胡诌啊!老夫对可汗的忠心,日月可鉴!这小子不过是在挑拨而已,你们不要上他的当啊!魏叔玉,你……你凭什么说我不行! 当初不还是你极力推荐我过来的吗?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你在诓我?你现在说的一切,都只是想要让我认输是吗? 方才老夫对你父亲说话是重了些,可是也是为他好,从未想过要他的性命,不是吗?” 若是没有眼下这些突厥部落的首领叛变,或许赵德言还能从容一些。 可是在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背叛之后,赵德言已经被怼得无话可说。 现如今,与其说他是在进行最后的抵抗,倒不如说他心里仍旧对魏叔玉抱有一丝幻想。 他觉得魏叔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想要替魏征出头,挣回一口气。 然而,魏叔玉接下来的话,却让赵德言瞬间面无血色,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赵叔父,看在你一直劝降我父亲的份上,我还是让你输个明白吧!你可知道,你献给劼力可汗的那幅《兰亭集序》是假的?” “什么!这不可能!老夫仔仔细细看过,那东西绝对是王羲之的手笔! 我赵德言别的什么也就罢了,可单论书画一道,我赵家好歹也是诗书传家,你骗不了我!” 赵德言死死盯着魏叔玉,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来什么破绽,这时候,他又想起当时他和秦叔宝家的儿子,秦怀道一起去取画的事情,冷笑道: “对了,当时老夫可是与那秦家小郎一起去的,难道说你还有未卜先知之能,提前就把假画藏在了那个地方,然后骗我们两个过去? 呵呵,魏叔玉,一码归一码,现在可汗在你们手上,你们想怎么说都好,可你若是再要污蔑我效忠突厥的事情,老夫就算是化作厉鬼,也和你没完!”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包括魏征和唐俭也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了魏叔玉。 要知道,当时赵德言给劼力可汗献图的事情,可是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 就连李世民也龙颜大怒,叫停了好几个朝会。 毕竟作为王羲之的头号粉丝,通时《兰亭集序》这件国宝级的作品,那绝对是痛心疾首的事情。 可今日听魏叔玉的意思,这里面难道还另有隐情? 迎着两人的目光,魏叔玉笑着点了点头,道: “不错,《兰亭集序》的真迹,自然还在大唐……” 魏叔玉差点就说出来,那东西就在李世民的手上。 可是一想到当初朝里的那帮老头子,为了逼李世民交出东西,一哭二闹三上吊,如同村妇一般。 魏叔玉想了想,还是觉得替李世民掩盖一二吧,不然回去,定然又要被教训一顿了。 他看向赵德言,叹气道: “赵叔父说的没错,小侄确实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你和秦怀道取来的那幅作品,也却是真迹无疑。只是……” “嗯?”赵德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魏叔玉,沉声道: “只是什么?” “只是……在你与秦怀道分手的前夜,我已吩咐好我那徒儿,将真迹掉包了……你手里拿到的,确实是一副赝品,只不过此人功力之高,冠绝古今,即便是王羲之复生,也分不清真假……”魏叔玉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说完这话,现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良久,只见赵德言抬起头来,老泪纵横,哭着说道: “是褚遂良对吧?这天地下,也只有那家伙有这本事,将王羲之的书法,学的真假难辨……” 魏叔玉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早在我那日去你府上之时,你便想好了后边这一系列的计划? 你让我带着赝品,投靠突厥,最后把这边治理的乱七八糟,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你好狠的心啊!” 赵德言哭红了双眼,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一般。 第三百八十五章 我不答应 在认清了现实之后,赵德言一个人嚎啕大哭了起来。 可是突厥人这边,却并没有什么人脸上有同情的神色。 事实上,自赵德言归降突厥以来,所作所为,大多都是为了讨好劼力可汗,助其集中权力。 这样的改革行动,不说是在突厥这边,就算是在大唐这边也是极为容易得罪人的。 这世间上最难堪破的,也不过是权利二字。 这东西,旁人给你的时候,你感恩戴德,痛哭流泪。 可一旦别人想要收回去的时候,那可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历史上,多少臣子反叛,父子反目,都是在这两个字上面打转。 劼力可汗享受着集中权力带来的好处,至于下面的黑锅谁去背,他并不在意。 甚至他心里也是极度认同赵德言的想法。 与其拥有百万乌合之众,倒不如拿这些人的鲜血,淬炼成三五十万,只忠于劼力可汗一人的虎狼之师。 如此一来,与大唐相较,或许仍显得捉襟见肘,可是在草原这边,必然会无敌于天下。 等到劼力可汗做到真正一统草原各部的时候,那个时候,或许就能达到八十多万,甚至于百万之众。 也就拥有了真正与大唐一较高下的底气。 这些原本都是赵德言为劼力可汗做的长远规划,只可惜,以眼下这局面,怕是见不到了。 一念至此,赵德言万念俱灰,他看向劼力可汗,一脸愧疚道: “承蒙可汗不弃,不以臣卑贱,委以重任,现如今,因臣过失,陷主上于囹圄之中,臣真是万死难抵其罪!” 赵德言声音沮丧,仿佛在对劼力可汗进行忏悔一般。 不管魏叔玉当初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很显然,赵德言自己是深信不疑的。 在他看来,眼下这个局面,自然都是他自以为是,拖累了劼力可汗。 若是取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一开始就对大唐使团动手,或者在看到狼姆拿着所谓的皇家信物,能跟着过去,多看一眼的话,也不至于如此惨败。 赵德言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直接给当众给劼力可汗跪了下来。 望着眼前的一幕,劼力可汗脸上一片平静,到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道: “此事怪不得国师的……也是孤大意了,国师快快请起,他们要捉的只是孤,你与魏征有旧,又为大唐立下了功劳,想来他们不会太过为难于你,你还是趁早离开,不必与孤再蹚这趟浑水了……” 劼力可汗这么说,反倒是让赵德言越发羞愧的无地自容,一下哽咽起来。 “可汗以国士待我,臣怎可不以国士报之!” 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赵德言一下子将目光锁定在了李承乾的身上,然后站起身来,开怀大笑。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可汗,咱们有救了!” “赵德言,你在发什么疯,还不让你们的人速速放下兵器!再敢拖延,信不信我宰了他!” 唐俭拿起一把匕首,直接放在了劼力可汗的脖子上。 赵德言看着唐俭,脸上却反常地没有一丝担忧,而是笑道: “好呀,你杀啊!你要是不杀我家可汗,你就是我孙子!” 听到赵德言的话,在场众人不由一惊,只觉得这人莫不是疯球了,竟然在怂恿自己的敌人,杀掉劼力。 只有唐俭的脸色涨的通红,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不敢吗?既然没那胆量,就把那该死的东西从我家可汗脖子上拿开!” 赵德言冷冷瞪了唐俭一眼,看向魏叔玉笑道: “大侄子,不得不说,你的计划很完美,也算是富贵险中求,若是一切都顺利的话,此番回到长安,你们魏家想必就要被唐皇重赏了啊?只是可惜啊,你千不该,万不该带着他过来,此番有他在,嘿嘿,我们可汗已无性命之忧!” 赵德言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一阵议论之声。 不管是突厥这边,还是大唐这边,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国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事情还有转机?”突厥这边的一个将军问道。 同时,劼力可汗脸上也是隐隐露出期待的神色,显然对赵德言还抱着一丝希望。 赵德言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正对着的便是李承乾。 “若是此次没有太子殿下到场,你们拿住我家可汗,就算是两边玉石俱焚,也是你们赚大了,不过就是死了几个人,便拉下突厥的首领陪葬,于公于私,大唐皇帝怕是做梦都会被笑醒。只可惜……” 说着,赵德言笑了起来。 “只可惜,今日大唐太子在场,你们固然可以杀了我家可汗,可我保证,今日大唐太子李承乾一定会留在这里……等到千百年后,任他李世民何等英明,造出什么样的盛世,只此一件事情,便可将他彻彻底底地钉在耻辱柱上!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笔生意对于我突厥来说,很值吗?” “你……” 听到这话,唐俭那边已经脸色铁青。 他看向一旁的魏征,露出询问的目光,可魏征也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显然认为赵德言说的没错。 大唐想要灭掉突厥,一年不行,便两年,这次不行,还可以有下一次。 总之以两边的实力来说,大唐灭掉突厥是迟早的事情。 可若是赔掉了一个太子,那可真就会被后人给骂死啊! 历朝历代,哪有被突厥或者匈奴杀死的当朝太子呢? 李承乾若成了第一个,以李世民极爱面子的性格,怕是这辈子都难以释怀。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他们把突厥物理毁灭一百次,一千次,又有什么用呢? “大侄子,你的手要是累了,我看干脆把我家可汗还是放了吧,然后你再休书一番,去给那边的李靖,让他带着人马滚出我突厥境内,只要你答应了老夫这两件事情,我便替我家可汗做主,送你们大唐使团还有太子殿下,安安全全地离开突厥,如何?” 赵德言笑着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酒杯,慢慢品尝了起来。 一时间,攻守之势异形了! 就在这时,却见龙椅那边,魏叔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得不说,你想的还挺美,只可惜我不打算答应……” “你不答应,又能如何,年轻人,老夫劝你还是……” 听到魏叔玉的话,赵德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看到远处空中,一个黑点慢慢飞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个东西冒着火光从那上面掉了下来。 片刻之后,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 整个大地开始颤动起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是与不是 与此同时,距离突厥王庭百里外的大唐军营中,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争吵。 “李药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就准备眼睁睁看着大唐使团被突厥吃掉吗? 这样的话,就算你最后拿下了劼力可汗那小子的脑袋,你就觉得能回去给陛下一个交代了? ” 尉迟敬德坐在一旁,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 连日以来,身为本次唐军的粮草押运官,尉迟敬德敏锐察觉到了军营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仔细探究一圈之后,他才骇然发现,李靖竟然瞒着他秘密给其精锐亲兵们,都提前配发了五日的粮草,还有武器。 凭着多年的从军经验,只在一瞬间,尉迟敬德便已经明白,李靖这是准备要搞突然袭击了。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没有陛下的御令,二又没有大唐使团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 如此贸然进军,可以说就等于让大唐使团那边陷入了绝境之中。 一想到魏叔玉在之前给自己的交待,尉迟敬德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这不,他连着几宿没睡,寸步不离地跟在李靖身边,为的就是劝说其放弃掉此次行动。 最不济,也该先派个人过去,和大唐使团那边打个招呼。 眼下的突厥犹如瓮中之鳖,哪天抓不是抓,弄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不好吗? 面对着尉迟敬德的质问,李靖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 “你当真要阻我发兵?不怕我军法处置?” “军法?你那军法吓唬的了那些士兵,可吓不了俺尉迟恭!” 尉迟敬德翘起二郎腿,皮笑肉不笑道: “反正俺今日是和你卯上了!大不了,你可以继续上书去陛下那里参我一本嘛! 背后打小报告,不是你李靖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你……” 听到这话,饶是养气功夫再好的李靖,也不禁有些破防了。 “尉迟老儿,要不是念在咱们多年同袍的交情,你以为本帅不敢收拾你? 你好好想想,这一趟重新起复有多么不容易,难道你就想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前程不成? 就算你自己无所谓,也该想想你家宝林吧! 嗯?” “嗯个屁!” 尉迟敬德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气笑道: “前程?俺这么做,恰恰就是为了俺家宝林的前程!先不说魏家小子和俺尉迟家的恩情,就说魏公,太子,哪一个不是宝林他将来不需要依靠之人? 你李靖也算是读过书的,飞鸟尽良弓藏的老话总听过吧?你说,到时候天下平定,咱们这些粗人还有啥出路可言? 还是都和你一样,整天闷在家里,屁都不敢放一个?” 看到李靖沉默了下来,尉迟敬德却并没有放过对方的打算,继续嘲讽道: “你以为你是谁?卫青?还是霍去病?人家卫青乃是太子的舅舅,大汉的大司马,位高权重的外戚,人家保持沉默,那是对汉武帝最大的体贴和忠诚,你呢? 你为啥也不敢说话?就因为你是降臣?是被人家俘虏过来的?可难道我尉迟恭不是? 那魏征还是前太子李建成的心腹呢,还不是被陛下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手里? 你整天郁郁寡欢,怕这个,怕那个,干脆找块豆腐碰死算了!” 听着尉迟敬德连珠炮似的发问,李靖的神色一下子复杂起来,良久,才出声道: “想不到敬德你已经陷入夺嫡之争了?你这是站队到了太子这边?” “怎么,感到很意外吗?”尉迟敬德不置可否道。 李靖摇了摇头,叹气道: “敬德,你该知道,与皇子交往,乃是咱们武人的大忌啊……” “我呸!你又放鸟屁!” 尉迟敬德嗤之以鼻。 “当年秦王若不是与咱们交往,能夺了这天下?还有,你不想交往,就能不交往了吗?” 尉迟敬德意有所指道: “你可别忘了,眼下越王殿下虽然年少,却深得陛下喜爱,遥领了诸多州郡的都督,保不齐将来有一天,就做了你李靖的上官,到了那时,你是认还是不认?” 事实上,眼下虽然李靖与李泰确实没有交集,可在几年之后,随着李泰越发得到李世民的喜爱,在贞观八年的时候,直接授予了他鄜州大都督的职衔。 而在这里有一个耐人寻味的巧合,因为同一年,李靖同样被李世民封了一个特别的官职,鄜州大都督府长史。 虽然那时的李靖年事已高,这样的敕封多是荣誉性质,以彰显其功绩。 可是在结果上却造就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大唐军神一下子成为了李泰的属官。 之前在长安的时候,魏叔玉与尉迟敬德聊过这样的事情,只是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提过一嘴。 若是日后万一李靖成了越王李泰的人,那么到时候他们这些老哥们保不齐可就要为难了,甚至还有可能兵戎相见。 所以趁着这一次过来边境,尉迟敬德便还有一个隐藏任务,那就是彻底将李靖拉拢过来。 或者,即便不能让其成为太子的人,也决不能让其不明不白,就成为了李泰的人。 这对太子李承乾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尉迟敬德的话,李靖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他这一辈子,对于行军打仗的事情,研究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 可对于政治上的事情,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所以一来二去,他便选择了一种最为笨拙却又有效的办法。 那便是远离朝堂,远离政治。 却不想,饶是他如此谨慎小心,却依旧难逃命运的安排。 “药师,你真是太天真了!这朝堂上,哪有什么真正的中立之人?但凡你只要手握大权,你便是陛下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任其摆布而已,除非你真的愿意放弃一下,做一个山野村夫……嘿嘿,可真到了那时,你可定会后悔的,咱们刀山火海一路过来,不就是为了天下太平,共享荣华富贵吗? 不掌权,那还当什么官呢? 你说是与不是?” 第三百八十七章 帐外来人 “敬德,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了?” 听到尉迟恭的话,李靖被震惊地久久不能平静。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和自己一起在刀山火海里摸爬滚打的粗汉,现如今对于朝堂政治这块,居然涉足的如此之深。 以至于,李靖都有些不敢相认了。 难不成当年那个只知道在村头打铁的壮汉,被什么妖魔鬼怪夺舍了不成? “陌生?” 尉迟恭淡淡一笑,拿起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当发现里面装的是茶水而非酒水之后,不由皱了皱眉。 军营之中,禁酒这是李靖下达的命令。 尉迟恭倒也不好说些什么,索性将茶水一饮而尽,道: “要是在你刚下立下了汗毛功劳,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将其冷藏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几个年头,你也会变得这么陌生的……” 尉迟恭看向李靖,有些感慨道: “魏叔玉那小子说得对,这人啊,都是在逆境中才学会成长的,他还说什么文王拘而演什么易,屈原饿了,才写的离骚……总之就是人只有吃了亏,才知道教训,俺在这上面狠狠跌了一个跟头,你说能不长进吗? 所以,你心里到底是咋想的,你就不能给俺这个兄弟交交底吗?” 李靖微微一愣,旋即恍然,尉迟恭说的这是司马迁《报任少卿书》里面的内容。 他与尉迟恭不同,常常自诩为儒将,所以对读书人的学问从来都是很认真的。 自然知道那是屈原厄而做离骚。 眼看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李靖只好转身走到帅位上,将那份早几日从长安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奏折递给了尉迟恭。 起先尉迟恭还是一脸疑惑,可待在看到内容之后,整个人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陛下果然圣明吧!俺就说嘛,陛下怎么可能会同意弃大唐使团于不顾,让你派兵突袭呢! 有了陛下这批奏,老哥你还犹豫啥啊,还不赶紧派人过去和使团那边打个招呼,等到你派兵攻打时,好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啊!” 尉迟恭拿着奏折,左看看,右看看,嘴巴里止不住地念叨着陛下圣明。 可是李靖此时的脸色却显得有些复杂。 过了片刻,尉迟恭似乎有所察觉,微微一愣道: “你这是咋了?难道这里面还暗藏什么玄机不成?” 李靖指了指上面李世民的批奏,苦笑道: “若是陛下同意了我的奏折,甚至驳回了我的奏折,这件事情都很好办,可偏偏陛下要我保障大唐使团的安全,又让我酌情安排好突袭的事情……陛下他明明知道,这两件事情几乎不可能同时办成,他却还是做了这样的批示……” “嘶……你的意思是,陛下虽然做了如此批复,可实际上心里却还是想让你去奇袭突厥?” 尉迟恭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可如此一来,大唐使团怎么办,岂不是要……” “我若派大军突袭,大唐使团必然要遭毒手,那时这口黑锅自是要由我来承担的……所以这几日,我才犹豫不前……”李靖叹了口气,一副感慨的模样。 “原来如此……咦,不对啊!若真像你讲的那样,你为何还要暗地里给他们派发武器?” 想到之前,李靖私自将干粮和武器发给身边亲兵的事情,尉迟恭不禁疑惑了起来。 毕竟这与李靖所说的事情,大相径庭。 “我发给他们东西,是想让他们趁着夜色,先去突厥那边做好准备,一旦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别人不好说,至少得把魏公和唐公两个人给搭救出来……只是此等命令,我却不好给将士们明说,为了战功,抛弃同袍,太伤士气了……” 李靖一脸苦恼得坐在地上,不住得摇头。 这也是他这几日以来郁郁寡欢的原因。 他是喜欢带兵打仗,也喜欢建立战功,可身为一代名将,谁又喜欢将功劳建立在自己同胞的身上。 他时常拿韩信的话,勉励自己。 当年韩信在萧何面前,曾评价过历代名将,说他最看不上的便是白起,章邯之辈,说他们这些人的胜利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也看不惯霍去病那种天马行空的战术。 觉得兵法需要正奇相合,一味地出奇制胜,并不可以长久。 他不想成为那样的将领,他的偶像只有一个,那便是卫青。 那种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才配尊上将军! “可是,陛下他……” 尉迟恭想问是不是李靖领悟错了,可是一想到李世民对自己之前的那般处置,才发现自己对于当今皇上早已经看不透了。 曾几何时,在天策府的时候,那是可以和兄弟们对酒当歌,肆意玩笑的秦王殿下。 可自从成为了九五之尊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看着李靖那为难的神色,尉迟恭顿时感同身受了起来。 “要不然,还是让俺带弟兄们过去看看吧,到时候俺就说出去散散心,顺带打探一下敌情,你这边要是派兵奇袭,咱们两个一里一外,也好有个照应。” 听到这话,李靖眼神一亮,不禁有些感动。 是啊! 若是有尉迟恭带着前锋人马,在突厥周边埋伏,自己便可以放开手脚,指挥大军了。 到时候,就算突厥那边有什么情况,凭着尉迟恭的本事和名声,也可以拖延片刻。 “好!既然敬德你开口了,咱们自家兄弟,我也不和你客气了,此一战,只求无过,不求有功,你也知道,我帐下能人猛将云集,李世绩,张宝相都不是泛泛之辈,咱们说是奇袭,不过是将突厥冲散,赶到大军的包围圈里面罢了,真正立功建业的,还得靠他们……” 说到这里,李靖眼神里闪过一抹落寞。 身为主帅,也是此次的行军总管,可是他不能去和麾下的将士争什么功劳。 早在出发之前,李世民就已经透露了想要提携军中后辈的意思。 在这个时候,李靖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听到李靖这么说,尉迟恭一脸理解的点了点头。 “等回长安之后,还是让俺替你引荐一下太子吧,在他手下,起码让你痛痛快快地活上几年,看着你每天消沉的样子,俺真是难受……” “太子?” 李靖愣了愣,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 “此事,回到长安再说吧,眼下先将正事做好!” 尉迟恭“嗯”了一声,便准备带兵出发。 就在这时,只听得帐外传来一阵喧闹,一个士兵从外面急冲冲跑了进来。 “报!启禀主帅,外面来了一个少年,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还说此事……事关太子,请主帅示下……” “什么?太子!来人叫什么名字?” 李靖和尉迟恭齐齐吃了一惊。 只见士兵想了想,一字一句道: “那人自称是魏叔玉的部下,叫做薛仁贵……”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一场富贵 “薛仁贵?” 听到这个名字,李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就算他远离朝堂派系斗争,但对于太子东宫属官还是有些了解的。 平日里,跟在太子身边进进出出的似乎并没有一个叫做薛仁贵的。 李靖转头看向一旁的尉迟恭,投来询问的目光,但见后者微微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一抹激动的神色,大笑道: “狗日的,俺就知道魏小子他娘的,绝对会有安排,不可能让他老子出办点事情的!” 尉迟恭大手一挥,连忙让士兵将人带了进来。 等看到来人之后,尉迟恭直接上去在薛仁贵肩膀上拍了两下。 那看似不起眼的两掌,实际上却是带着几十年的功力,却不成想,尉迟恭的手掌落在薛仁贵的肩膀上之后,却如泥牛入海,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从始至终,薛仁贵面色如常,身形稳如泰山,脚下更是寸步未退。 望着这一幕,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什么,可是身为内行的李靖面色却变得异常凝重。 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一身功夫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假以时日,怕是大唐又要再添一枚天下无敌的猛将了。 “好俊的功夫!” 李靖极为大方地给出了奖赏。 “听敬德的意思,这少年莫非是魏叔玉的下属?” 尉迟恭点了点头,笑道: “也不知道魏叔玉那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居然从边军里边挖到了这个宝贝,要不是魏公亲自向陛下递了荐书,俺都想把这小子给抢过来哩!” 听到尉迟恭的话,李靖不由看向薛仁贵,越发好奇起来。 “如此天赋,就连老夫也是动心了,少年人,你若是愿意来我军中,老夫向你保证,不出五年,便让你封台拜将可好?” 所谓的封台拜将,便是指可以单独领军,至少也可以做一个先锋官了。 这对于薛仁贵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破格提拔了。 然而,听到这话,却见薛仁贵腼腆的笑了笑,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尉迟恭,道: “尉迟老将军,您看这事……” “行了,药师,你就别打这小子的主意了,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你别瞧他年纪小,倒是个讲义气的,功名利禄,财宝美人这些东西老夫都试过了,没用的……” 尉迟恭拍了拍薛仁贵的肩膀,赞赏道: “些许日子没见,你小子的武艺又见涨了!” “哦?想不到这位小兄弟还颇有几分侠气,如此说来,可就更难得了。”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李靖眼神里满是追忆的神色。 “咋了,想起红拂女他们了?是啊,那些日子,你们是过得挺逍遥的,不过魏小子的人,你还真就是别打主意了,实话告诉你,那小子手下,还有一人,允文允武,唤作王玄策,比这小子年长几岁,可武功却与其旗鼓相当,招数更显老辣……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什么竟然还有一人!” 听到这话,李靖在震惊之余,也只能剩下苦笑了。 原本他对于魏叔玉并没有多少兴趣,尤其当听闻对方不过是一纨绔子弟之后,甚至隐约还是有些不喜的。 可是在见到犹如薛仁贵,王玄策这样的英才甘愿加入其麾下卖命之后,不得不说,他对于魏叔玉一下子好奇了起来。 “等此间事了,老夫倒是要会一会敬德口中的那个小辈,若是此人真值得托付的话,倒也并非不可以去……总之,此事到时候再说吧……” 眼见李靖似有意动,尉迟敬德眼角闪过一抹喜色。 不过他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能让李靖有这个想法,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剩下来的事情,只需要交给那小子便是了。 想来以那小子的三寸不烂之舌,拿下李靖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吧? “行了,反正到时候你见了他,便知道是个怎样的妙人了,总之肯定合你胃口!再说了,你不相信俺,总得相信秦二哥的眼光吧,他那样的人物都愿意收他做弟子,你觉得还能有错?” 听到尉迟恭提到秦叔宝,李靖也不禁肃然起敬。 毕竟他们这一辈人中,或许有一些私人恩怨,但没有谁不佩服秦叔宝的,不管是本事还是做人,人家都是顶尖尖的。 “但愿如此吧……” 李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上薛仁贵,微笑道: “好了,小子,说吧,你们少东家叫你过来所为何事?还有你方才说的太子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着李靖与尉迟恭好奇的目光,薛仁贵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神,然后开口道: “太子殿下被陛下软禁了…… 我家少主带太子殿下逃出了皇宫…… 太子殿下与我家少主,此时正扮作行脚商,参加颉力可汗的宴会…… 颉力可汗想趁着这次宴会干掉大唐使团…… 我家少主与太子殿下定下计策,准备在宴会期间,拿下颉力可汗,玩一票大的…… 王玄策此刻正驾驶着热气球,就在突厥王庭上方飘着,伺机而动,那气球上面,还带着我们搞来的几十公斤的火药……” 薛仁贵慢条斯理地说着,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亚于一道惊雷,直接把李靖和尉迟恭轰成了渣渣。 两个人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面有诧异,可听到后面,两个人的脑门上已经是冷汗涔涔了。 这一连串的消息,随便拿出一条便是震惊朝野的大事! 却不成想,他们一下子竟然接收到了这么多! 这简直太刺激了吧! “这就是你所谓的那个奇少年?那个妙人?尉迟恭,你自己想要找死,倒是别拉着我啊! 现如今,咱们大唐的储君深陷敌营,生死未知,万一要是有个闪失,你有几条命能赔得起的?” 尉迟恭回头看向一旁的李靖,脸上只剩下苦笑之色。 他也没有想到,魏叔玉与太子两个人竟然玩得这么疯狂! “说吧,魏叔玉那小子让你来,是为了什么? 到了这一步,你最好将事情说清楚了,否则出了岔子,咱们谁都跑不了,明白吗?” 尉迟恭语气认真道。 却见薛仁贵淡淡一笑道: “我来这里,非是求援,而是太子有意送李靖将军一场泼天富贵,不知道李将军有没有兴趣呢?”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胡闹!本帅从来不需要什么富贵,你现在便带我去找太子,你们如此儿戏,简直是瞎胡闹!” 听到薛仁贵的话,李靖微微一愣,旋即便是勃然大怒。 在他看来,要是万一太子出了事情,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脱得了干系。 尉迟恭看向薛仁贵,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小子,李靖将军说的对,当务之急,乃是要迅速调动人马,以最快速度向太子那边驰援才是!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功劳再大,能大过搭救太子? 这便是魏叔玉那小子让你给我们带的话?哼!这小子这一次确实有些瞎胡闹了!” 尉迟恭一脸的不满,在他看来,魏叔玉这一次简直都不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在疯狂作死! 关键是还要拉着大家一起陪葬,难道说,几日不见,这小子脑袋让门给夹了吗? 然而,面对着当世大唐两位猛将的训斥,薛仁贵并没有多少表情,只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看着李靖,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听我家少主说,李军神似乎对武安君颇瞧不上眼?” “嗯?好好的,你说这是作甚?”李靖面有不喜之色。 尉迟恭一直在旁边给薛仁贵使着眼色意思是劝对方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 李靖这人,哪都好,唯独有一样,那便是脾气太古怪了。 万一要是薛仁贵这个年轻人不小心触了霉头,鬼知道这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到年,就因为程处默见了李靖没有行晚辈之礼,就被李靖家里的那只大猫,追了三条街道,最后害得程咬金也不得不登门致歉。 面对着尉迟恭的好意,薛仁贵直接选择了视而不见,而是反问道: “不知在将军眼中,打仗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听到这话,李靖极为意外地看了薛仁贵一眼,似乎是对对方问出这样粗浅的问题感到有些失望。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你既然习武,岂可不知兵法,回头老夫送你几卷《孙子兵法》,你拿回去好好研读,遇到不懂的,可以来找老夫……”李靖还是起了惜才的心思。 却见薛仁贵闻言,直接笑了起来。 “将军说的,乃是治国理政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为了减少国家的内耗……可是放在两军交战上,就没那么合适了……” “大胆!你居然敢质疑孙子的谋略?黄口小儿,老夫现在没有功夫和你瞎扯,速速随我点齐人马,去救台子要紧!”李靖脸色一冷,显然已经动怒了。 “将军,太子那边有我家少主以及王玄策在,用不着你搭救,反而是眼下这件事情,才是你身为大唐主帅,最该做的事情,你要是错过了如此良机,绝对会遗憾终身的……” 薛仁贵收起玩笑的心思,一番话说的极为诚恳。 眼看到了这个地步,尉迟恭也觉察出来了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便对李靖说道: “药师,要不咱们还是先听听这小子要说些什么,再决定也事不宜迟,别的不说,魏叔玉那小子的炸药俺可是知道威力的,若真有几十斤的量,足够劼力那边喝一壶的了,太子的性命应当暂时无碍的……当然,即便最坏结果,太子被俘,那劼力也绝不敢对太子下手,直接咱们到时候封锁消息,不还是一样的吗?” 李靖想了想,微微叹了口气,道: “罢了,也就是敬德你了,要是换做旁人,老夫绝对已经把此人拉出去,军法从事了!行了,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方才你说孙子的那句话,不适合放在两军交战上,这是为何?” 薛仁贵点了点头,笑道: “其实这也不是晚辈说的,而是我家少主说的,他说若是国家内部矛盾,两边将来迟早是要一起共事的,自当是减少损耗,可如果两边是世仇,那就不是人民内部矛盾了,那就成了敌我矛盾,那便需要以消灭对方有生力量为第一要旨!” “敌我矛盾?有生力量?” 听到这些名词,李靖和尉迟恭都是一头雾水。 “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拿突厥来说,早在大汉,甚至战国时,这些人的祖先就以中原为敌,历朝历代,不知有多少帝王将相,出征讨伐,这些胡人的祖先,都是打了便投降,可一等中原王朝稍微乱上一点,便又开始兴风作浪……强如卫青,霍去病那样的人物,都没有将其彻底剿灭,所以,我家少主说,这就是中原王朝的皇帝们犯了一厢情愿的毛病……不站而屈人之兵?呵,分明是可以弄死,非要虚名,最后又被人家给翻盘了……” 随着薛仁贵的解释,李靖大概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屑一顾道: “你说这么多,还不是想劝老夫像武安君白起一样,将其杀光?可是这些事情,杀光就可以结束了? 你今日杀光了他们,等到他们强大时,保不准就会杀光汉人,冤冤相报,生灵涂炭,这便是你所谓的高明境界?” 这时,尉迟恭在一旁也是微微点头道: “小子,这一次俺觉得药师说得对,对付突厥以及那些胡人,咱们历来讲究的便是恩威并重,毕竟咱们又不可能统治这些草原上的牧民……再说了,杀人太多,终究有伤天和,你……” 尉迟恭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薛仁贵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字一句道: “两位将军可曾听闻一句话,叫做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只要突厥王族存在一天,那便是一支旗帜,可以将突厥所有部落人马聚集起来的一支旗帜,他今日或许屈服于大唐,可明日摇身一变,就又是几十万叛军开边犯境……咱们大唐年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难道就是为了和突厥玩过家家吗?” “这……” 面对这薛仁贵的质问,李靖一下子被怼得哑口无言。 可薛仁贵却仍不想如此轻易放过对方,继续说道: “你们口口声声看不上武安君之法,可要不是有他那坑杀之举,秦国统一估计至少得推迟二十年,二十年战乱之下的死人,可就不只是四十万了…… 你们笑白起不仁,白起笑你们假仁假义……当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家少主说,大唐需要的是永久性的高枕无忧,而不是一碰就碎的万世之功……” 说到这里,薛仁贵目光灼灼得看着李靖,一字一句道: “眼下便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只要将军愿意,便可为大唐彻底清除边境隐患,不知将军愿意否?” 第三百九十章 谁都可以死 “彻底消除大唐边境上的隐患?” 听到这里,李靖的脸上已是凝重之色,更是收起了之前一脸不屑的神情。 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以及其背后的魏叔玉并非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而是人家已经有了确切的计划。 存人失地的那套说辞,听着很新鲜,但作为军中主帅,李靖并非不能理解。 义不掌财,慈不带兵,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他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岂不是白过了。 只是这种事情,理想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情。 无数能臣名将,谁能想毕其功于一役,可是那些敌人又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会乖乖聚在一起,等着你去杀。 尉迟恭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薛仁贵所说的意思,立刻来了精神道: “你是说,魏叔玉那小子有办法让突厥人搞到一起吗?难道他想让药师学那大秦武安君,将那些人都给杀了? 我的天,那得多打一个坑啊!” 历史上说白起坑杀了赵国四十万降卒,虽说后世有人提出质疑,说是那不过是一个夸大之词,实际上并没有杀了那么多。 可是魏叔玉知道,几万人大抵是有的。 薛仁贵摇了摇头。 “我家少主说了,真要这么干了,怕李靖将军心理压力太大,岂能陷将军于不义之中……自然是另有打算的……”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魏叔玉这小子果然对俺的胃口啊!小小年纪,就这么仗义,不愧和我是忘年交啊!不错,不错,俺看人真准!” 尉迟恭一番自夸,显然对于魏叔玉肯为李靖着想,显得极为高兴。 听到这话,李靖面色也是稍缓,罕见地拱了拱手,道: “魏县子如此仗义,老夫心领了,只是不知那另有打算是……” 李靖刚刚致谢完,正准备打听一下魏叔玉的具体做法,却见薛仁贵话锋一转道: “不过在讲出计策之前,我家少主托我带话,想问将军一个问题……” 说着,只见薛仁贵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靖,道: “在小的赶来之前,将军是否有放弃大唐使团的心思,准备派大军奇袭?” “这……” 薛仁贵的一句发自于灵魂的考问,直接让李靖与尉迟恭脸色齐齐一变。 尉迟恭满脸尴尬,仿佛做了什么坏事突然被人识破一番。 而李靖那边,那脸色可就更复杂了。 既有被人识破计策的震惊,错愕,也有一丝不好意思与惊惧之意。 他实在不明白,从他谋划这件事情开始,再到暗暗部署,除了远在长安的陛下以及眼前的尉迟恭之外,他并未给第三人说过。 这魏叔玉是如何得知的? 还是自己这边有人泄密? 说起来,这两个结果都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军营这边有人泄密,那只能说他御下不严,是对他能力的一种侮辱。 而如果魏叔玉能识破先机,先他一步,洞察他的心思,这更让他震惊。 此时,在回想起这个叫做薛仁贵的少年在这个时间节点来到大营,告诉他之前相关的那些内容。 他的心头不由一震,隐隐浮现出来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那就是魏叔玉让这个少年过来,并非只是为了讲什么“存人失地”之策,而是同时想要敲打自己。 仿佛在说:嘿嘿,你的计谋被我识破了!可是我不计较,还愿意教你立功之法,怎么样,厉害吧? “杀人还有诛心,这小子真厉害啊!”李靖心头一震,喃喃自语。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理解,为什么秦叔宝,尉迟恭,甚至于程咬金他们这些老家伙都喜欢和这小子打交道,这个小子有点机智近妖了啊! 想到这里,李靖心里有了分寸,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和这个小子做敌人。 尤其是这个年纪的敌人,一个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事的! 眼见李靖不说话,尉迟恭还以为是对方有些拉不下脸面,便在一边打起了圆场。 “瞧你这话说的,有俺在这里,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药师他当时只是全盘思维的一种假设而已,并没有真的要做,你让魏小子不要误会了才是!” “哦?只是假设吗?” 薛仁贵淡淡一笑,看向李靖道: “那不知将军为何要暗暗安排人马,一副随时都要出发的模样?” “如果老夫没有记错,你是刚刚才到军营才是,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敬德,莫非你……” “和尉迟将军无关,好叫将军知晓,小的是火头军出身,别的本事没有,军营里安营扎寨,起灶做饭这一套东西可是闭着眼睛都门清的,小的只是扫了一眼那些军士们的行囊和马匹的草料,便知道了个大概……” 薛仁贵面色如常的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是听在李靖和尉迟恭两位军中老人耳中,却是对薛仁贵的军事才能又上了一个台阶。 “小子,这一次,老夫不管那魏叔玉高不高兴,一定会向陛下上书,让你来军中历练,你有此等天赋,跟在他身边,真的是暴殄天物!”李靖抚须看着薛仁贵,两眼放光。 以此子天赋,好好培养,足可以辅导三代明君! 到时,大唐必将举世无敌! 壮哉!快哉! 尉迟恭也是点了点头,说道: “这一次,俺倒是同意药师说的,这样吧,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等这次事情结束,俺去和你家少主说说,年轻人当要给成长的机会才是,这样对他对你都有好处……” 薛仁贵闻言,毫无反应,甚至还有些不屑一顾。 李靖和尉迟恭对视一眼,唯有苦笑。 当家主当到了魏叔玉这个份上,即便是他们也不得不真心佩服。 “好了,既然你看出来了,老夫也不瞒你,曾经我是有放弃使团,直接奇袭的意思,这个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与大唐的江山社稷比起来,别说是魏公,唐俭,就连老夫李靖,又有谁不可以死呢?” 李靖看着薛仁贵,一脸坦然,冷笑道: “他魏叔玉将来若是因此一节,记恨老夫,尽管叫他来找我好了,老夫接下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一石三鸟 “好!李将军的话,晚辈一定带给少主!” 面对李靖略带挑衅的言语,薛仁贵一笑置之,仿佛早就知道李靖会这般一样。 因为他早已经听魏叔玉说过,咱们这位大唐军神,其实是一个极为纠结的人物。 有的时候,自有其意气风发的一面,可在人生中的多数日子里,其实过得并不快活。 眼前气氛有些僵硬,一旁的尉迟恭连忙笑着打断道: “好了,就算你们要较量,也是回到长安以后的事情了,眼下先把这边的事情做好了再说!” 说着,看向一旁的薛仁贵,问道: “好了,别卖关子了,魏叔玉那小子到底是想让药师做什么?” 薛仁贵点了点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李靖,轻笑道: “相信将军也已经打探清楚了,眼下突厥之中,许多部落已经与那劼力离心离德,生出了反叛之心。 我们少主说了,突厥之所以尾大不掉,其根本原因便是在于突厥王族的尾大不掉,每一次突厥四分五裂,之后总有王族之人站出来,一呼百应……若是能将突厥王族众人聚于一处,彻底歼灭之,则必可断突厥再兴之路,从此以后,只需要大唐这边扶持一个傀儡首领,便可将突厥尽数掌握!” 闻言,李靖和尉迟恭两人都点了点头,显然薛仁贵对于突厥那边的情况,已经摸得很清楚了。 如果只是突厥王族的话,不过也只是一两千人而已。 相比于白起的四十几万人,已经可以算是忽略不计的存在了。 “你说的轻巧,那突厥王族虽说人数不多,可住的极为分散,岂能是你说抓住就抓住的?况且,突厥人天生野性十足,那劼力也不过是用以暴易暴的手法,才将他们勉强镇压住,魏叔玉居然想要大言不惭在其中扶持一个傀儡出来? 岂不是天方夜谭? 而且,就算你真扶持了,又怎么能够保证他永远不会有反叛之日? 须知,他今日可以为了你些许好处,叛出突厥,他日难保就不会因为其他事情,反叛大唐? 你如何能确保大唐不是在养虎为患?” 尉迟恭在一旁同样也是有些担忧。 “魏叔玉这小子的脑子,俺是信的,可是说实话,陛下这些年在突厥这边,下得功夫不可谓不大,可每一次的拉拢都是如同石沉大海般,没了消息……陛下和朝中大臣们都难以搞定的事情,他魏叔玉就能有法子?” “你们也太小看我家少主了……” 薛仁贵淡淡丢出这一句话,便从容的走到李靖的案桌前,拿起了一张白纸,在上面随意画了起来。 “两位问的问题太多,咱们还是一个个来解答吧……首先是李将军这边,想要让那扶持之人日后不生反叛之心,无非是从恩威两手准备,第一个,便是大唐同意为其提供些许兵器,用以威压其内部势力,帮助其稳固权位,当然,这些兵器定然是大唐淘汰的兵器,养虎为患的事情,咱们肯定是不做的。 第二,便是“威”的部分,咱们在扶持其势力的同时,也可以暗地里再扶持另一个势力,让他们形成两派相互争斗,相互制约的局面,而大唐却可以永远做中间那个话事人。 如此一来,只要一方有反叛之心,则必有一方立刻向大唐及时告密,到时候将他抹掉,换上一家也就是了。” “两派制衡?”李靖眉头微微一皱,沉思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道: “这倒也算是一个聪明的法子,只是危险亦是有的,万一这两派之人,瞒着大唐在私底下沆瀣一气,岂不是又会养出了一个新的‘劼力’?” “这一点,我们少主早就想到了!” 薛仁贵淡淡一笑,指了指纸上,新画出来的两道圆圈,说道: “无非是给他们两个戴上两个金箍圈便好了!” “金箍圈?”李靖一脸懵逼。 倒是尉迟恭听到反倒笑了起来。 “也难怪药师你不知道,这是魏叔玉那些小子编写的一个故事里面的东西,实际上就是能限制胡人作乱的法宝,小子,别卖关子了,说说吧,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薛仁贵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李靖说道: “方才不是李靖将军已经有了答案吗?” “你是说……突厥王族?” 李靖眼皮一跳,语气有些讶异,因为他似乎想到了一个极为荒诞的事情。 “没错!正是他们!”薛仁贵斩钉截铁道。 “只要让那两派人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王族之人给杀得一干二净,便可以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不错!这个办法还真是妙啊!” 起先,尉迟恭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仔细一想,只觉得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 魏叔玉的这个办法,可谓是一石三鸟之策。 第一,让这两帮人将突厥王族尽数杀死,大唐手上却不沾染突厥王族的鲜血,这样就算日后有什么变数,也早已将大唐置身事外了,而且还可以让突厥的百姓对于大唐的观感,变得没有那么极端和仇恨。 第二,一旦这两帮人动手,那么他们便彻底斩断了自己的后路,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只能背靠着大唐来维持着自己的统治,否则还不等大唐动手,突厥其他部落,便可以打着为王族复仇的旗号,将这两帮人给灭掉。 第三,大唐可以扶持这两帮人,自然也可以扶持别人,甚至有朝一日,大唐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打着为突厥的劼力可汗主持正义的名义,对这两派人进行惩处,甚至若是需要,还可以将其直接吞并。 尉迟恭看向薛仁贵,脸上激动的表情溢于言表。 “没想到魏叔玉这小子竟然能想出这种法子,嘿嘿,若真的能做到的话,那绝对是一件名垂千古的壮举啊! 你们少主就真愿意将此等功劳让给药师?” 随着尉迟恭问出这句话,李靖的目光也落在了薛仁贵的脸上。 杀了区区数千人,就能彻底荡平突厥的边境之患,这份功劳对于李靖这样所谓的儒将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说白了,李靖这样的人在乎的从来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若说他真正在乎的,其实反倒像是儒家士大夫那样,想要一个不错的生前身后之名。 魏叔玉的这个建议,可以说一下子便击中了李靖的软肋。 就连他刚才还等着魏叔玉过来算账的态度,也一下子变得缓和了许多。 “如此大功,老夫岂能独美于前,你放心,到时候老夫自然会向陛下禀明,乃是因你家少主献计,方能有此大捷!” 李靖脸上已经带着淡淡的笑容,显然在其内心深处已然认定,魏叔玉的这个办法成功率极高。 不想薛仁贵却摇了摇头,摆手道: “万万不可!此等大功,对于将军你来说,或许是如鱼得水,可对于我家少主来说,却有可能是无妄之灾……我家少主说他年纪还小,还想多活几年,就不和老人家争功劳了……”还有便是…… 薛仁贵露出了一副神秘的笑容。 “想来此时此刻,我家少主的功劳已经够大了……” “嗯?” 听到这话,李靖与尉迟恭不禁全都好奇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无用之人 “此时此刻的大功?” 李靖微微一愣,有些吃不准地看向薛仁贵,试探道: “他魏叔玉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想要靠你们那几个人,单枪匹马地擒拿劼力不成? 这怎么可能!” 尉迟恭想了想,也是有些犹豫道: “是啊,那些火药的威力俺是知道的,可在重兵包围之下,他就算拿住劼力怕是也难以全身而退吧……小子,你说的那些大功,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仁贵淡淡一笑,聊天聊到了这个地步,终于要直奔主题了。 “容晚辈先卖一个关子,到时候两位将军自然会知晓,眼下当务之急,是需要分兵两路,一路以轻装骑兵为主,直奔匈奴王庭那边,佯装做出我大唐军队,大军压境的样子,另外一路则是需要由李靖将军亲自统帅,直奔白道,我家少帅说了,一旦突厥被破,突厥王族一定会将王帐北迁,那么白道那边便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到时候,想来李靖将军应当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小子,都到这个时候来,居然还卖关子!带队佯攻突厥,俺倒是没问题,只是那小子凭什么就一口断定突厥王族会在白道出现?万一要是扑了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功绩都捞不到了? 药师,你怎么看?”尉迟恭拿不定主意,看向了一旁的李靖。 “你这老东西少在这里试探,你放心,就算到时候碰不到突厥王族,老夫也不会把账记在魏叔玉的头上,这样你可满意了?” 李靖没好气地瞪了尉迟恭一眼,脸上罕见地有了笑容。 “过瘾,过瘾啊!仗打到了这个份上,总算有些意思了,行,就冲魏叔玉这小子这一次天马行空的计划,老夫跟着发狂一次,也未尝不可……” 说着,李靖直接拿出了令牌交到了尉迟恭的手里,一脸郑重道: “这样,敬德你率本部人马过去之后,只负责制造混乱,煽风点火,切莫恋战与之交手,同时,你让士兵大喊,大唐天军已到!放下兵器缴械者,不杀! 如此一来,突厥王庭那边必乱!还有,这份东西你拿着!” 说着,李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羊皮纸,轻笑道: “这是一份名单,是突厥那边一些部落首领私下派人过来投降的,泼脏水这种脏活,要有内应才能奏效,到时候你派人联系他们,必能瓦解他们军心!” 尉迟恭点了点头,只道了一声“明白”就将那些东西统统装进了怀里。 看到李靖的布置,薛仁贵心下不由暗暗点头。 这便是名将的厉害之处了。 两军交战,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还没交手呢,这边便已经将那边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难怪少主说此战大唐必胜,事先将准备工作做到了这个地步,能不胜吗? 安排完了这边,李靖看着薛仁贵,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子,若是老夫猜得不错,你家那位少主此时怕是已经带着太子还有劼力那个老小子,一起坐上热气球,直奔长安了吧?” “什么!” 听到这话,一旁正准备出门的尉迟恭当即傻在了原地,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如果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恐怖了,远赴千里,于鸿门宴上,谈笑间擒拿了敌方主帅,然后还能全身而退,潇洒离场? 这里面的每一个场面,都足以成为历史上的名场面啊! 古有关云长,单刀赴会,又有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救下幼主,还有那霍去病转战千里,直接捕获了匈奴王子以及众多王族…… 难道说,到了我大唐这一代,竟然要出现一幕大唐太子储君,从天而降,活捉了那劼力可汗吗? 要真是这样,哪怕是个傻子都已经能察觉出来,只要李承乾能够毫发无伤地将劼力可汗带回长安,那么其太子之位,那便是稳的不能再稳了! 除非,李家不当皇帝了,否则就算是李承乾不愿,这坐上龙椅的也是非他不可了! 至于说所谓的?叛逃出宫的事情…… 要是空手而归,那是可以称作叛逃,可人家一转头就擒拿住了劼力可汗,这还能叫叛逃吗? 不,实际上,这说是戴罪立功都是有些过分了。 人家这一招啊,是叫做宁可背负骂名,也要替父皇分忧啊! 父慈子孝的一出好戏,你们觉得陛下会放过这样风光【装逼】的机会吗? 没想到魏叔玉一出手,便一下子解决了太子叛逃的事情,而且还更加稳固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尉迟恭心中不禁也是松了口气。 这一招虽然走的很险,可是收获却是难以估量的。 “特么的,魏叔玉这臭小子,总是能把人给吓个半死!等回去了,看俺怎么收拾你!” 眼见薛仁贵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尉迟恭便恨不能现在就带人过去,现场见识一番。 只是他心中也明白,此刻过去,怕是已经完美错过了魏叔玉他们离开的景象。 “药师,看到了没有,你还总担心咱们大唐后辈无人,别的不说,光是有魏家小子那贼心眼子,大唐周边的势力有一个算一个就等着‘享福’吧!” 闻言,李靖也是点了点头。 到了这一步,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带兵打仗这方面,魏叔玉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如此一来,他对于魏叔玉断定,突厥王族会在白道经过的事情,就越发期待起来。 若是真能将其一举铲除,而后再执行魏叔玉所谓的分化制衡之术,那么一个可见的,被大唐完全控制的突厥势力已经形成。 从此之后,突厥将不再是大唐的边患,而是一道屏障以及牧场。 有了源源不断的战马,大唐的版图才能够进一步扩张。 那时的自己,才会继续有用武之地。 这个才是李靖同意魏叔玉整个计划的真正原因。 毕竟,将军最幸福的莫过于老死于战场之上,至于封什么国公,颐养天年的恩赐,从圣旨降下来那一刻开始,那人便已经死了。 灯火下,李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传令下去,大军立即开拔。 光影在他脸上不断跳动变换,而他的眼神却亮的吓人。 我李靖,不畏死,只怕辜负了这一身本领…… 这世上,最该死的便是无用之人,不是吗? 与此同时,突厥王庭这边。 在一系列爆炸声中,只见空中飘来了一个东西,接着便看到有人扔下了一个筐子。 在众人的混乱与惊恐中,魏叔玉和李承乾带着劼力可汗直接爬了上去,而后缓缓升空。 看到这一幕,魏征大吼一声: “唐军马上就到,不想死的,快跑啊!” 说完,便与唐俭则带着大唐使团的勇士,以及之前投降过来的部落首领,朝着王庭外围冲了出去。 一时间,突厥王庭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双喜临门 长安,太极宫。 此时已是深夜,太极宫里仍旧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 看着桌子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李世民深深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他觉得只要坐上了龙椅,便是全天下最痛快的事情。 却不曾想,等到真坐到了这个位置,才陡然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龙椅皇位,分明是一座囚笼而已。 所谓的皇帝,不过是给自己画地为牢,被国家驱使的一马夫而已。 每天有批奏不完的奏折,从四面八方递上来,还有数不清的事情,等着他一一决断。 有的时候,李世民真的想撂挑子了。 他也曾想过,要不要学那秦汉两朝,设置出来一个丞相,好歹还可以帮自己分担一些责任。 毕竟,大唐的宰相与汉朝的丞相,除了名字里面都有一个“相”字外,其实区别还是很大的。 汉朝的时候,丞相的权力甚至可以大到威胁君权,因此才有了董卓,曹操都以丞相自居,便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帝国真正的掌舵人。 可是大唐不同,大唐的宰相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叫法而已,更多的是一个身份的象征。 在汉朝,丞相位列三公之首,通常只有一人担任,偶尔有分过所谓的左右丞相。 可在大唐,宰相却是一个群体的集体叫法,中书令,侍中,尚书令,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同平章事,凡担任过这些职位的官员,都可以称呼为“相”。 所以历史上,在唐朝,尤其是初唐,宰相尤其的多。 与大汉丞相,单独开府领政不同,唐朝的宰相们更多是皇帝顾问团,或者说是秘书班子的存在。 替皇帝出出主意,集体议事还可以,可是处理政事的权力,仍旧握在李世民手中。 这也是李世民矛盾的地方。 真要放权,作为皇帝他肯定是不爽的,可是不放权的话,光是桌子上这些奏章就得把自己给累死。 传说当年秦始皇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两百多斤的竹简,极为勤奋,更有人说,秦始皇当年便是被这样累垮了身体,才壮年早逝。 “哎,还是缺人啊!若是准备朝堂上的可用之人再多一点,朕何以至此啊……” 李世民用手指拔了拔笔尖上的杂毛,脸上一副感慨的神色。 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几分。 因为他想起这一次开了恩科之后,终究是给朝堂注入了许多新鲜血液。 房遗爱,唐善识,裴行俭这些人,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是出自那些世家大族,全都是货真价实的天子门生。 更别说矿场学堂里面那同样上榜的那些灾民之子,那些人更是视自己为君为父。 相信最多十年,这些年轻人终究可以成为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到了那时,或许眼下的局面就不一样了吧。 想到这里,李世民不禁想起了魏叔玉。 说起来,这些人虽说是自己的门生,可与魏叔玉的关系也同样重要。 还有那所谓的学区房项目,又给朝廷增添了不少进项。 “那家伙还没有消息吗?”李世民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马周在角落里抬起头来,微微一愣,才明白李世民说的是魏叔玉,不由一脸苦笑。 别看李世民对魏叔玉动不动便是骂骂咧咧,可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人家这才是真正的简在帝心。 光是这一项,给个大官都不做嘞。 “回禀陛下,微臣派人出去找了,听说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潼关那边,再后面就不知道,不过听来人说,魏县子一路上都有补充食物,燃料,想来应该能安全返航……”马周如实答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了许多。 “看来这小子的热气球是成功了啊……如此也好,等他回来,朕倒是要瞧瞧这东西有多厉害,若是将来能用于军武之中,这小子又是大功一件了。 你说,他这脑子里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是朕不知道的?他那所谓的门派,真是他乱诌的不成?” “回禀陛下,微臣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微臣是确定的,那便是魏县子有一颗报效陛下的诚心,微臣觉得有此足矣。”马周起身正色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你不必紧张,朕并没有怪罪那孩子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此后辈,将来若是订婚成家,可得找一个好人家才是,莫要辜负了一身学问……” “嗯?” 听到这话,马周眉头一挑,马上听出了李世民话里面的意思。 辜负一身学问? 这个和成婚又有什么关联? 忽然他想起一句话来,“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是了,有如此才华,若是不能收为自己的人,岂不是浪费了吗? 马周眼神中有些犹豫之色,因为他已经确定,李世民起了召魏叔玉为婿的心思。 这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 可是对于魏叔玉这样的人来说,却绝非好事啊! 驸马和驸马实际上还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说长孙冲和房遗爱这样的,人家的老子已经位极人臣,在朝野上的影响力极大,不管是为了巩固皇权还是为了牵制平衡,皇室都需要将其吸收进来,以稳固权力。 这两个人当上驸马之后,本身的实力因为家族的原因并不会有多少损失,甚至因为成了皇亲国戚,还能反馈回家族。 可魏叔玉不一样,眼下魏征看似位高,可是并无实权,有的只是名气罢了。 魏叔玉一旦成为驸马,魏家清贵领袖的身份便会立刻飞灰湮灭。 魏叔玉也只会成为瓮中鳖,笼中雀,再也难有什么建树了。 这让对于魏叔玉一身本领有着深刻认知的马周,怎能眼看着自己的恩人掉入火坑呢。 “陛下,魏县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眼下他年纪尚小,眼下便讨论婚事,是否有些着急了?”马周装作极为轻松地笑道。 “不小了,想当年朕和皇后定亲的时候,也和这小子差不了多少,之前朕还在和无忌商议两家的婚事,干脆这样,等这小子回来,便将他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咱们来他一个双喜临门如何?” 第三百九十四章 摆驾东宫 “卧槽!双喜临门!” 听到这话,马周整个人都懵逼了。 早前的猜想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得到印证。 不过眼下李世民正在兴头上,作为熟悉他的幕僚,马周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傻乎乎地去触对方的霉头。 看来也只有等到魏叔玉回来之后,再想其他办法了。 马周表面应对着,心里想着想要打破这个定数,只能赶在李世民赐婚之前,魏叔玉能抢先一步,将婚事给定下来。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房玄龄他们家的闺女可以考虑一下了。 这两家门当户对,而且关键的是,房遗爱与魏叔玉的关系又极好。 如果两家能成为亲家,到时候怕是连李世民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想是这么想,就是不知道房玄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而且最关键的是,魏叔玉与那房家小姐只是匆匆见过几面,两人能不能看对眼还不知道呢。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马周眼神突然一亮,因为他记起来似乎魏家的二公子正在和房家的二小姐打得火热。 如果能让这两个人在里面穿针引线的话,事情可就成了一半了! 打定主意之后,马周就想赶找个机会溜出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魏家的人。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内侍从外面跑了进来。 “陛下,越王殿下在外面求见!” “青雀?他来做什么?” 闻言,李世民微微一愣,这几日因为太子的事情,一连对后宫的子女们,李世民都是一律不见,省得闹得自己心烦。 原本他是想让内侍将人轰走的,但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喜爱的儿子,几天不见了,也是有些怪想念的,便朝那内侍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刻心领神会地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从外面跑了进来。 人没到,声音却是已是飘了过来。 “父皇!你真是想煞儿臣了!” 越王李泰带着哭腔,直接便冲到了李世民的身边,不由分说,直接抱着李世民的大腿哭了起来。 “父皇你看,这几日见不到你,儿臣都清减了许多呢!” 李泰抬起头来,对着李世民,捏了捏自己满脸肥肉的脸蛋。 或许在父母心中,不管孩子高矮胖瘦,都一定是最可爱的。 李泰这么一闹,反倒把李世民给逗笑了。 “清减?是呀,我家青雀是瘦了,你看这下巴,之前都是双折,现在都瘦成了三折了……” “是啊!父皇……咦,不对,父皇你怎么能取笑儿臣呢,儿臣……” 李泰原本还有些得意,可随即反应过来,一下子变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憨态可掬的模样,别说是李世民了,就连马周看了,也不禁觉得这位越王陛下还真是胸无城府,天真烂漫。 这便是李泰的厉害之处了。 总是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模样,让人不知不觉地对其放下防备,甚至还生出亲热之感。 别人马周是不知道,但他看的清楚,李世民是极为吃这一套的。 “行了,说你胖,你还给喘起来了!说吧,今天来朕这里,可有什么事情? 提前说好,那王羲之的字画,你就别打主意了,别说朕没有,就是有了,也不可能给出你,明白吗?” 听到这话,李泰乖巧地点了点头,一脸深情道: “儿臣明白,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何况这是父皇最喜欢的东西,儿臣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那《兰亭帖》给找回来,献给父皇! 只要父皇开心,儿臣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好!好啊!我家青雀知道孝敬父皇了!朕很高兴!” 李世民眼睛一热,心里只觉得暖洋洋的。 这种寻常百姓家的温情,是他最为稀罕的东西,他紧紧地拉着李泰的胖手,宠溺道: “朕今夜不知为何,居然有些饿了,青雀来了,正好陪朕用些膳食吧,也可以给朕讲讲宫外面的趣事。” 听到这话,李泰微微皱了皱眉,明显李世民的赏赐,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只见他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突然开口道: “父皇,如此开心的事情,儿臣想把太子见过来,咱们父子三人一起宴会,岂不更加开心?” “太子?” 李世民深深看了李泰一眼,见其脸上毫无心机的模样,神情这才缓和了几分。 “太子他现在还在东宫反省呢,咱们吃咱们的,就不叫他了。” 李世民话音刚落,就见李泰一下子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礼,才开口道: “父皇,话不是这么说的,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因为您关兄长禁闭的事情,外面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更有人说是您有了易储的心思……听到这话,儿臣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在家里简直是度日如年啊……所以儿臣就想着,只要您还有我们两个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一家人没有什么话说不开的,到时候儿臣再劝兄长给您认一个错,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如此一来,外面的那些传言也就能停下来了,您说呢?” “这……” 听到李泰的话,李世民心中吃了一惊。 他完全没有想到,李泰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通情达理的话来。 而且竟然还不避讳地提到了易储如此敏感的事情。 这是他真的替太子求情,还是在试探什么? 只在瞬间,李世民的目光就变得锐利起来。 他死死盯着李泰,仿佛要把自己儿子给看透一般。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心思,当真以为朕年老昏聩了吗!” 李世民的声音极为冰冷。 然而,李泰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等到抬头时,脸上已经全是泪水。 “父皇,人家都说天家无亲情,可儿臣就太子这么一个嫡亲的兄长,您罚了太子,母后,儿臣,还有丽质每一个人都感到伤心难过,儿臣觉得,只要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其他的东西根本就不重要! 孝敬父母,兄友弟恭,乃是人之常情,这样的事情,岂用别人来教吗?” 李泰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别说满脸感动的李世民,就连一旁的马周都差点不由自主地为其鼓掌了。 要不是他发现李泰在低头的时候,用口水往眼角上乱抹一通,连他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不得不说,这位越王殿下的演技,真是太强了。 相比之下,老老实实的李承乾,就明显不是对手了。 果然,在李泰的情感攻势之下,李世民也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好好好!难得你有如此之心,那便叫太子过来,咱们父子三个一起用膳吧,到时候,朕一定要让太子,好好敬你这个弟弟一杯……” 说着,李世民便准备让人去将李承乾给请过来。 就在这时,却见李泰撒娇地拉着李世民的胳膊,笑道: “父皇,何必多此一举呢,儿臣听说东宫那边的桂花开了,满园清香,咱们何不去太子那边,一边喝酒,一边赏花,那才有意思呢!” 看着李泰满脸期待的模样,李世民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此事因你而起,朕总要让你尽兴才是,你们下去准备銮驾吧,咱们现在便去东宫!” 第三百九十五章 武德殿 “青雀,朕记得你以前是从来都不喜欢来东宫的吧?怎么今天这是转了性子?” 龙辇上,李世民歪着身子,看向跟在一旁的肥胖少年,神情有些疑惑。 “也谈不上不喜欢吧,就是觉得东宫这边的建筑太气派了,比起儿臣那越王府可是要好上许多,儿臣心里当然有些不服气嘛……” 李泰嘟着小嘴,像极了年画里跑出来的娃娃。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李世民心中的疑惑清减了不少。 “你呀,到底是个孩子,东宫,那可是储君之所,关乎着大唐的脸面,你区区一个亲王,怎好与太子相提并论?”李世民笑骂了李泰一句,又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满脸都是宠溺的表情。 就在这一行人路过宫里某个宫殿时,李泰眼神忽然一亮,道: “父皇,那是什么地方啊?怎么看起来好威严肃穆,东宫儿臣是不敢想了,要是儿臣能住到那里去,也就知足了……” 听到这话,李世民微微一愣,然后朝李泰所指的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神情一下子古怪了起来。 “好你个青雀,莫要在朕面前装傻,那明明是你皇爷爷的武德殿,却装作不认识……真要是让你住进去,你皇爷爷还不得把朕骂死了,嘿嘿,你想住这里,是因为这里离太极宫极近,你这懒东西能少走一点路吧……” “天下圣明莫过于父皇了,只不过儿臣除了害怕走路之外,还是想能随时见到父皇,那样就开心了……” 眼见李世民没有答应,李泰深深看了眼武德殿一眼,心想说,若是自己真的能住进来,那么往后便可以和父皇朝夕相处,日子久了,说不定父皇就能改变主意呢。 至于说东宫…… 李泰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东宫过不过的今日,还两说呢。 他也是花费了许多周章,才打探到的消息,否则也不会今天专程将李世民往那边引过去了。 谁能想到,偌大的一个东宫,太子居然凭空消失了! 只剩下太上皇李渊一人,整日在那边敷衍周旋着。 这对于他李泰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要是能够利用这个机会,扳倒太子,那么剩下的几个皇子之中,距离储君之位最近的除了自己,还有谁呢! 李承乾啊!李承乾! 你真是太傻了! 不就是关几天禁闭嘛,居然敢私自逃跑…… 还有那个什么魏叔玉,这个时候,居然跑到什么地方,玩热气球去了。 真想看到他回来,看到此情此景会是一个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李泰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 “哼!魏叔玉,要怪就怪你没有眼光,辅佐了一个根本扶不起的阿斗……到时候,你等着哭吧!” 龙辇上,李世民平躺着,闭目养神,自然看不到旁边李泰的表情。 他的心思反倒因为李泰的那一句“无心之失”,动了一个念头。 眼下武德殿,不管是从感情因素,还是因为实际情况,都不可能是让李泰住进来的。 可等到再过几年,太上皇对这件事情不再敏感的时候,或者有了合适的时机,倒还真可以让这小子住进来。 到时候,自己和皇后就可以随时看到这小子了,想来也会有许多乐子。 至于太子那边…… 李世民只是稍微犹豫了片刻,便释然了。 “太子那么通情达理,想来也不会不同意吧,而且这一次又是青雀开口求情,就算为了这个人情,承乾也该大度一些,同意此事才是!” 想到这里,李世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那便是一会在解除了太子李承乾的禁足之后,便趁机将此事提出来,到时候再由太子在太上皇耳边敲敲边鼓,这件事情就基本成了! 眼看东宫的轮廓出现在自己眼前,李世民抬了抬手,便有一个内侍一路小跑,去去敲响了宫门。 待了片刻,只听得“吱呀”一声,东宫大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干啥,真不是说了嘛,太子刚刚喝醉,这会正休息呢,有啥事明日再来!” 太上皇露出半个脑袋,骂骂咧咧地看着外面。 可当看到来人竟然是儿子李世民跟前的那个内侍时,目光中不由露出了一抹惊慌。 然后,他便顺着那个光线,看向了内侍后方的不远处,当看到那明黄色,标志性的龙辇时,太上皇来了一句国骂,然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看着李世民的龙辇越来越近,李渊整个人傻楞在那里,最后一咬牙,将宫门又死死地关了起来,跑了进去。 等到李世民靠近时,才发现那个内侍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李世民一脸苦笑。 “怎么回事?太子怎么没有出来?” 李世民下了龙辇,在李泰的搀扶下,来到了宫门前。 闻言,那内侍吓得立马跪了下来。 “回禀……回禀陛下,小的没有见到太子殿下,只是太上皇方才出来看了一眼,又把门给关上了……” “太上皇?他怎么还在这里啊?” 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 即便是之前因为喝酒以及麻将的事情,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不少改善,可他还是不太愿意和对方相处。 或许有些事情,是各自心中永远也解不开的疙瘩。 能有目前这个状态,李世民也已经觉得很知足了。 “太上皇有说什么吗?为何又闭门不见了?”李世民轻笑道。 “回禀陛下……小的不敢说……”那内侍一副快要哭的模样。 “嗯?快说,朕恕你无罪!”李世民语气一下子冰冷起来。 “是……太上皇说,卧槽,这……这狗东西咋来了!” 内侍说完这句话,便拿脑袋死命地往地上砸,很快便磕出血来。 见状,李世民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如此多嘴了。 “罢了,你起来吧,既然太上皇在此,咱们还是回宫再去宴饮吧……有你皇爷爷在,朕……朕不太自在……” 李世民看向李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说着,便朝龙辇走去,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 望着这一幕,李泰暗叫不好,心思急转,连忙道: “父皇,既然皇爷爷在,不如咱们刚好组局麻将可好?您不是还想调整几位大臣的封地吗? 若是能把皇爷爷陪高兴了,岂不是……” 李泰一脸期待地看着李世民,只要今日能进入东宫,那便一切都值了! 听到李泰的话,李世民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那几个大臣都是太上皇李渊的老部下,换封地的事情若是能由李渊点头,那自然是畅通无阻。 念到此处,李世民招了招手,让人将麻将带了过来。 然后又找守卫要来了大门钥匙,尔后,便抱着麻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父皇,二郎来陪你打麻将了,您和承乾都快出来吧!” 第三百九十六章 事发 巨大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东宫广场上。 随着李世民的进入,东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已经跪满了一地,全都低着头,毕恭毕敬地侯在那里。 李世民刚开始的时候,还一副兴奋的模样,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是装也得装出来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吧。 可是很快,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便停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呼唤,不只是太上皇,就连太子李承乾都没有出来迎驾。 他这才不由想起之前自己身边那个内侍去敲门的时候,太上皇似乎嘟囔了一句,说是太子因为喝醉,正在休息。 好一个李承乾! 真让你闭门反省,你倒好,居然敢私自饮酒宿醉! 如此胡作非为,还有一点太子的样子吗! “太子呢,叫他过来!” 李世民看着跪在地上的东宫长史,声音冰若寒霜。 “这……陛下,太子他……”东宫长史支支吾吾,还没有把话说完,就已经瞬身颤抖起来。 只是一眼,李世民便已经瞧出了其中端倪,声音中已然呈现出了某种怒意。 “不是说太子宿醉了吗?怎么,还要朕亲自去替他醒酒不成?你们几个跟着他去,就算是架,也要给朕把人架出来!” 看着东宫内,这近似荒诞的一幕,李世民显然已经没了之前的心情。 而此时的越王李泰,却又如一个乖宝宝一般,站在李世民身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作为最了解自己父皇秉性的皇子,李泰知道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多说多错,反而不如保持沉默来得效果要好上一些。 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瞧这个样子,太子叛逃已成定局,自己这个时候再去落井下石,虽然也能起到一定推波助澜的作用,可是更有可能给自己父皇心中留下阴影。 这个时候,李世民正在气头上,或许还察觉不到,可一旦等对方冷静下来,便会发现,今日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布的局而已。 不管什么人,对于被人算计都是相当不爽的。 尤其是皇帝。 到了那时,即便是东宫太子倒下了,可自己这个越王也绝对占不了半点便宜。 说不定还会被父皇认为是一个深藏心机之人,如此一来,岂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所以,在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李泰便表现得与往常多嘴多舌的形象截然不同。 仿佛就像一个吃瓜群众,安静地在一旁看着,绝不掺和进去。 李世民挥了挥手,便有一队侍卫从外面进来,准备带着东宫长史前往后面。 就在这时,却见李渊蓬头赤足,穿着一件宽松的龙袍走了出来。 “怎么,二郎当年杀了一个太子,如今还要派兵再抓一个太子吗?” 李渊拿着酒壶,坐在台阶的最高处,就那么远远地看着李世民,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听到这话,在场的众人脸色齐齐一变,不管是随着李世民过来的侍卫,内侍,宫女,还是东宫这边的人,额头上早已经全是冷汗了。 我去,太上皇,您老人家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这些话是咱们这些人能听的吗? “父皇……” 看着李渊的出现,李世民表情明显一滞。 他不明白,明明在上一次喝酒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尽释前嫌了。 为什么今时今日,对方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翻出旧账。 这是想做什么? 心里怨气未消?还想着让自己这个儿子出丑? 李世民想了想,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让其他人全都撤了出去。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松了口气,一个个如蒙大赦般,快速开溜了,仿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片刻之后,场内所有人都已经退的干净,东宫里只剩下李渊,李世民以及越王李泰,这爷孙三代。 “父皇,今日儿臣过来,原本是想和承乾那孩子好好聊聊,您瞧,青雀眼见太子被关,也想着过来替他兄长求情呢,您……” 李世民强忍着不悦,解释着自己过来的缘由。 “求情?还是没安好心?” 李渊瞥了李泰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模样。 做皇帝这么久了,皇子有什么样的心思,李渊这个老手自然是随便闻一闻,便知道什么味道了。 “皇爷爷,您误会孙儿了……孙儿这次过来,是想请父皇解除太子禁闭,顺带一家人好好乐和一下的,孙儿……” 李泰明知道太上皇不喜欢自己,脸上却还露出一副亲热的模样。 却见李渊压根就不给他面子,轻笑道: “噢,原来是为了解除承乾禁闭的事情啊,那行吧,朕知道了,眼下他醉了,等他醒了,朕转告他便是了,至于那宴会,你们想吃想喝,都随你们,反正朕连江山都交给二郎了,怎还会贪图那点东西?” 李渊抬头看了眼天空,只见明月高悬,唏嘘道: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吧……” 听到这话,李世民当场就有点下不来台了。 可是碍于李渊的身份,李世民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闷气硬生生憋了回去。 没有办法,不管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 反正他原本对于关太子禁闭的事情,只是想略微敲打一下而已。 既然时间差不多了,趁这个机会放出来,也是歪打正着。 毕竟,宫外的那些传闻,他也听到过,这样下去,对于大唐不是一件好事。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既如此,那便请父皇早点回宫歇息吧,夜里有些凉,父皇龙体要紧……”李世民恭恭敬敬地说道。 听到这话,李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二郎莫恼……方才是朕喝多了,无心之言,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皇帝,你好好干吧,朕在后面看着你呢……” 闻言,李世民抬起头来,看着李渊那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不禁升起了一抹感动。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说罢,李世民便打算带着李泰离开这里。 眼看着一场好戏就要泡汤,这个时候,李泰再也顾不得矜持了,连忙一下子拉住李世民的胳膊,跪了下来。 “父皇,请等一下!” “嗯?你还有何事?” 看到李泰跪下,李世民不由一愣,而在台阶那边的李渊却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是因为太子的事情败露,还是因为看到兄弟两个相争,让他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事情。 接下来,便见李泰低声在李世民耳边说着一些什么。 片刻之后,只见李世民勃然大怒,气得咬牙切齿。 “岂有此理!李承乾这个逆子居然敢私自逃跑了! 真当朕不敢杀人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危机感 望着眼前偌大的东宫,李世民心中翻起了滔天怒气。 自他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欺骗玩弄!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李世民面色铁青,嘴角的肌肉已经抽动起来。 他一脚踹在李泰肥胖的身体上,怒骂道: “混账东西,既然你早早知道此事,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朕?你究竟藏得什么心思!” 李世民死死瞪着李泰,眼神中说不出的失望与愤怒。 他愤怒的是如此重要的消息,旁人瞒着他也就罢了,可是李泰可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啊,竟然连他也瞒着自己,如何能不叫他失望呢! 李泰吃痛得捂着肚子,眼泪早已经从脸上滑了下来。 “父皇恕罪啊!非是儿臣有心隐瞒,实在是儿臣也是刚刚得知此事,便立刻进宫了,只是太子失踪的事情,太过离奇,儿臣不敢随便声张,便想着先与父皇一起过来看一看,再做定夺……谁知……” 说到这里,李泰微微朝太上皇李渊那边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 “谁知这东宫上下,竟然真的想掩盖此事,儿臣眼见事有不对,这才不得不如实相告,儿臣绝没有隐瞒父皇的意思,还望父皇明察啊!” 李泰说完,便用小胖手不停地擦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听到这话,李世民的神色才缓和了下来。 “罢了,你先起来吧,这一次也是多亏有你,要不然朕还不知道要被这帮杀才瞒到什么时候呢!” 李世民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目光是刻意避开太上皇李渊的方向。 他说的杀才自然不包括自己的父皇,实际上,李世民即便是心有埋怨也不敢去怪罪对方,那便只能将火气撒到东宫的人身上。 他先是让侍卫将东宫的那些人叫了进来,然后看向领头的男子,沉声道: “长史,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老实交代太子的去向吗?还是真想去大理寺那边问话?” 东宫里的这些属官,当初都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两个人在一起精挑细选的,也都是他熟悉的部下的子侄。 这也算是为了给太子培养自己势力的一种常见做法。 一般这些人的父辈都是皇帝身边的重臣近臣,这些人从小便安排跟着太子读书,以增进感情。 等到太子登基之后,身边也就有了一批可以信赖的臣子了。 东宫长史闻言,面色一变,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仿佛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然后将脑袋死死抵在地上,语气坚定道: “回禀陛下,微臣实在不知太子殿下去哪里了,还请陛下治罪!” “嗯?” 听到这话,李世民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东宫长史,居然敢忤逆自己的旨意,不过他并未发火,而是看向了东宫里的其他人,轻笑道: “你们,还有你们这边,有谁若是愿意告诉朕太子的去处,朕便既往不咎,赦他无罪……” 李世民的上声音在广场上响起,而回应他的却是震耳欲聋的沉默。 只见东宫上下一干人等,全都跪在地上,齐声道: “臣等不知,求陛下治罪!” “你们……” 到了这个时候,李世民终究是绷不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东宫,竟然会是如此上下一心,铁板一块。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了一丝危机感。 要是有朝一日,太子真的要做出什么事来,这些东宫的人,怕是也会誓死追随吧? 念头一旦展开,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散起来。 一时间,李世民想到了汉武帝,想到了曹孟德,司马懿……甚至一路想到了玄武门的前夜…… “承乾是什么时候开始暗中培植这些党羽的?”李世民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一阵夜风吹过,却无法吹散此间压抑的气氛,反而徒增了一抹寒意。 李泰在一旁依旧默不作声,但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真是天助我也啊!这群蠢货,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越是对太子忠心,反而越是在害太子吗? 只要父皇心中扎下了这根刺,嘿嘿,不管这次太子回不回来,这个太子之位,定然是保不住的! 或许短时间之内,他仍旧没有办法登上那个位置,可是只要扳倒了李承乾,他便最有希望。 望着眼前的一幕,李泰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 不得不说,今天晚上虽有插曲,但总的来说,事情还是在按照自己期望的方向进行着。 眼下只要李世民下令将这东宫府里的众人全部打入大牢,而后再派人将太子捉回来。 那这件事情也就成了! 正当李泰准备提起庆祝自己的胜利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太上皇李渊终于开口了。 “怎么,二郎,你竟然也害怕起了自己的儿子吗?” 李世民看向李渊,没有开口。 “没想到你皇位坐了没几年,胆子却变小了啊!当初那个天下无敌的天策上将,去哪里呢?” 李渊继续开口嘲讽道。 “父皇,你喝醉了,朕派人送您回宫吧……”李世民沉着脸,似乎不想和李渊纠缠。 “你好好看看,这个酒壶里屁都没有,为父怎么会醉!” 李渊笑着将酒壶瓶口朝下,倒了几下,才丢到一边道,叹气道: “饶了这些可怜的人吧,说起来,你当为承乾感到骄傲才是!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这些新上任的属官就肯为他肝脑涂地,这不正是你与观音婢希望看到的吗? 难道说,一个连自己属官都无法统摄,折服的太子,才合你的心意?” 闻言,李世民面色稍缓,看向跪在地上的这群东宫属官,终究还是摆了摆手。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 他并非是听不进好话的昏君,只是方才在气头上,所以才有些失了方寸。 “你们先在外面听候发落,朕有些话要和太上皇说……” 李世民发了话,东宫的那些人便连忙起身,朝外面走去。 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之后,李世民才看向高台上的李渊,深深吸了口气,问道: “父皇如此反应,应当是知道承乾的下落吧?”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事可成 面对李世民的质问,李渊笑了笑,显得颇为得意。 “二郎为何会觉得朕知道此事?” “起初儿臣也不曾怀疑到父皇身上,但联系到这几次,每次来到东宫,都被父皇找出各种幌子给糊弄过去,这才起了疑心……” 李世民耐着性子苦口婆心道: “父皇,您还是把承乾的下落告诉儿臣吧,您早点说出来了,儿臣还能想一想补救的办法,您替他这么遮掩,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啊……” “补救?呵呵……” 李渊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语气中带着一抹嘲讽。 “二郎,朕是老了,可不是傻了,你又何必用此等糊弄三岁小孩子的话来哄朕呢? 太子失踪,举国震动,你说你能补救?来,你告诉朕,你打算怎么补救?” “这……”李世民一时语塞。 因为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之前那么说,只是想诈一诈,看看能不能从太上皇这里得到一些消息。 “行了,既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些后辈们都能做到守口如瓶,我这个老头子若是认输了,岂不是好没面子……” 李渊颇有深意地看着李世民,极为平静的说道: “你若还是相信我这个糟老头子,便听朕一言,现在回宫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才是最好的补救方案。 至于说承乾的去处……朕只能说,承乾那孩子不是孬种,更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懦夫,他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到时候你便明白了……” 李渊说完这句话,便将李世民与李泰留在了这里,自己则是独自一人离开了东宫。 既然事情终究还是露馅了,那么这出空城计自然也就唱不下去了。 李渊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接下来,便只看魏叔玉以及李承乾那边能否进展顺利了。 他留在东宫,已经没有了意义。 目送李渊离开之后,东宫里便只剩下李世民与李泰两人。 不管李世民对于太子失踪的事情多么生气,但他的怒火终究是不敢发在李渊的头上的。 “父皇,现在咱们怎么办?”李泰在一旁问道。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在他看来是仅仅不够的。 他是真的担心李世民听从了李渊的建议,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有些烦闷。 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产生了如此多的变化,他觉得自己首先该做的,便是理一理思路。 “这东宫朕已经派了重兵把守,太子是怎么在悄无声息之中,从这里面逃走的呢? 而且,就算他侥幸出了东宫,那还有外面那好几道关卡,太子一个人,当真就能在皇宫里来去自如?” 李世民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闻言,李泰似乎想起了什么,怔怔道: “除非太子他可以从空中飞走……如此一来,自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了……” “青雀,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有说笑的心思,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可能会从空中……” 李世民有些气恼地瞪了李泰一眼,可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那里,旋即眼睛瞪得极大道: “你是说是魏叔玉用热气球帮他逃出去的?” 是了! 定然是如此了! 这样一来,一切就对上了啊! 李世民猛地一跺脚,后知后觉道: “难怪这些日子不见魏叔玉的身影,难怪军营那边也没有见他过去点卯,算起来,应当是在朕下令让太子闭门思过的当晚,魏叔玉便带着承乾,一起离开了…… 至于说太上皇,定然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此事,所以才一直替他们在打掩护……” 原本,李世民只是在生太子李承乾的气,可现在猜出了真相之后,更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想不到连魏叔玉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做了叛徒! 还假惺惺地说做什么热气球实验呢! 真的是额贼他娘滴腿! “父皇,既然是魏叔玉带着太子走的,那么追查的方向便已经有了啊! 之前不是有人说,在潼关还有其他几个地方,见过魏叔玉的身影吗? 他在那里,岂不是说明太子也在那里?” 李泰一边吃惊于魏叔玉的胆大包天,居然连这种掉脑袋的买卖都敢干,另一边却不忘了乘胜追击,鼓动李世民下令追捕。 一旦这件事情弄得朝野尽知,那么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便彻底没戏了! 然而,李世民闻言,却摇了摇头。 “青雀你啊,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嗯?”李泰歪着脑袋,下巴的肥肉也跟着掉了下来,样子说不出的滑稽。 “若是太子一人外逃,那或许报回来的消息可能还是真的,可有了魏叔玉那一肚子坏水的小子在,既然敢逃,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又岂能让你真正知道他们的目的所在……” 李世民看着李泰,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仿佛看穿了魏叔玉的把戏一般。 “他让你知道的,肯定是他希望你知道的,他们在潼关出现,恰恰说明他们没有往那边去,若是连这一点计谋都看不出,朕也就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了…… 区区手段,怎逃得了朕火眼金睛!” 听到这话,李泰眼神中全是崇拜的神色。 “父皇好厉害啊!儿臣差点就被骗过去了!如此说来,魏叔玉带着太子只是在那边绕了一圈,只是在故布疑阵? 那父皇觉得他们能去哪里呢?” “不错!” 李世民赞许地看了李泰一眼,夸奖道: “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转过弯来,实属不易,至于说他们逃跑的方向嘛……朕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 李世民看着李渊离开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若是今日碰不到太上皇,他可能还就真的一头雾水了。 可是既然此事将太上皇也牵扯了进来,那么太子他们能去投奔的,也就只剩下太上皇的那几个老部下了。 那些人虽然已经远离朝堂,但其家族都是地方豪强,属于听调不听宣的存在。 太子也只有去了那里,才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想到这里,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决策一般。 “走,现在便随朕回宫,去将那几位大人请过来,朕有要事相商!” 听到这话,李泰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因为他知道,这是李世民准备召集那几位重臣,准备要废掉太子的前奏了。 想不到自己梦寐已久的事情,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看着李世民离开的身影,李泰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嘿嘿,过了今晚,便大事可成啊! 第三百九十九章 李渊的独白 李世民回到太极宫后,召集重臣进宫议事的命令,很快被内侍一道道发了出去。 “你是说,二郎他召了长孙无忌,房玄龄,还有秦琼,程咬金,戴胄,褚遂良,还有国子监祭酒卢玉山以及弘文馆馆主谢恒深夜入宫?” 大安宫中,李渊躺在美人的腿上,听着下面人送来打探到的消息,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若是只招长孙无忌,还有房玄龄他们几个,也就罢了,想不到二郎竟然连国子监和弘文馆的人也叫来了,他这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真的动了易储的心思?” 李渊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在美人的搀扶下,缓缓坐了起来。 “陛下,您怎么确定那边是动了易储的心思呢?会不会是您想多了?”美人温声道。 李渊在美人的身子上肆意的摸了一把,虽然心情沉重,但语气却是轻松的,仿佛不想把这种情绪传递给身边的人一样。 “你懂什么,正所谓家丑不能外扬,长孙无忌,房玄龄那些人,都是二郎的自己人,就算知道了太子的事情,一切还要看二郎是什么意思,可卢玉山和谢恒这两个人就不一样了,这些人身后站着的可是五姓七望以及天下文坛,儒生,二郎将这两个人找来,明显是不打算将此事藏着掖着了,一旦这个事情摆上台面,那边犹如离弦之箭,再也收不回来了啊……” 李渊表情复杂,看了与他大安宫近在咫尺的太极宫方向,不禁有些感慨。 “想不到二郎这一次竟然如此决绝,那可是他和观音婢第一个儿子啊,就这么给抛弃了? 还是说,那尊皇位真的犹如一杯毒药,可以让人丧失本性,迷失在权力的漩涡之中?” 旁边的美人听到李渊一个人喃喃自语,也是有些害怕了。 在她看来,可以和太上皇这样没羞没燥的生活一辈子已经很很满足了。 哪里还愿意再让对方涉入夺嫡之争里面去。 便拿起一件衣服,披在了李渊的背后,安慰道: “陛下,外面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不管是那边要不要废掉太子,其实和咱们都没有什么关系的,您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太上皇,一切都不会改变的……好了,夜已经深了,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着,那女人便露出诱惑的表情,想要和李渊一起共赴巫山。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觉得眼前一花,接着便觉得右脸传了一阵剧痛,然后便是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陛下,您这是……” 那美人捂着脸蛋,吃痛地看着李渊,满脸的不可思议。 自她侍寝以来,可以说李渊对她极为满意,不但几乎专宠于她一人,更是在前些日子放下话来,说是要给她一个孩子,将来即便自己离开人世之后,那女人也能靠着孩子平安富贵的过好一生。 这在李渊的后宫妃子当中,已经算是极好的一种结局了。 毕竟李渊的年纪已经还大了,这些妃子若是没有什么子嗣,还有可能会被送出宫去,不是赐给边疆大将以彰显皇家恩典,便是打着贵族女子的旗号,送往周边国家,用以和亲通婚。 这两种结局对于这些女人来说,无异于要了她们的性命了。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没有想到,之前那个极为宠爱自己的男人,竟然会为了一句话,打了自己。 女人捂着脸哭了起来,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可是此时李渊的目光却是冷了起来。 “你给朕滚出去!从今以后,朕不想再见到你!” 听到这话,原本还打算撒娇的女人,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故弄玄虚了,连滚带爬地来到地上,跪在了李渊面前。 “陛下,臣妾知罪了,求您饶了臣妾吧!臣妾……” 那妇人花容失色,哪还有之前的半点艳丽。 只是她现在的所有表现看在李渊眼里,只是觉得无比恶心。 “来人,将她给朕带下去!” 很快,便有内侍从外面进来,将那个鬼哭狼嚎的女人给带了下去。 大安宫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李渊从床上走了下来,将女人之前披在他身上的那件外衣丢在了地上,仿佛极为嫌弃一般。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这样在自己寝宫里,溜达着,那些内侍便在身后小心尾随伺候着。 很快,李渊便来到了院子里的一片空地上。 那是一块专门开辟出来的菜地,早已荒芜,上面长满了杂草。 当年,李渊为了给自己解闷,一时兴起,便让人在这里弄了出来,说是自己没事了,可以种种地,养养花什么的。 李渊战战巍巍地走了过去,拿起了一旁的锄头,他神情冰冷地挥了挥手,拒绝了身后那些想要想要过来帮他的内侍,自己一个人就那么弓着背,弯着腰,开始弄起了杂草。 望着眼前的一幕,一旁的内侍和侍女已经跪满了一地。 他们知道太上皇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便谁都不敢出声。 李渊就这么一锄头一锄头地在荒地上进行着开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将杂草给处理干净了。 此时的他,已经满身汗水,累得气喘吁吁。 看着自己的成果,李渊的脸上终究有了笑容,眼睛里也有了光泽。 这时,之前那个打探消息的内侍又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太上皇这边的情况,不禁一愣,神情连忙恢复了正常。 “陛下除了召集那几位大臣之外,今夜长安城的军营那边也有了一些动静,只是一时半会还不能确定陛下那边是做了什么布置,小的怕您等得着急就先回来禀报,您容小的一点时间,小的一定给您打探清楚……” “军营?呵,不愧是朕的二郎啊,竟然连军方都做好了布置,想来也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怎么,在你心中,承乾那孩子真的会学那汉武帝的太子,谋反不成? 哎,真是可悲啊……” 内侍带来的消息,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渊听完之后,再也没有锄地的心情,便扔下锄头坐在了台阶上。 “接下来,你不必去打探了,因为结果对朕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李渊脸上带着浓浓的悲伤与失落之色,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道: “若是……若是承乾真的被抓,大不了咱就和孙子一起去岭南种地去,到时说什么也把魏小子带上,如此一来,倒也就不怕无趣了。 你们啊,可一定得给朕争点气啊!” 李渊这边坐在地上,拿着酒壶,看着天上的月亮,自斟自饮起来。 而这边李世民的几路密使已经带着御命,来到了各家府邸。 房玄龄已经入睡,还是被老管家给叫了起来。 当给他说出来人的身份后,房玄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你说什么,陛下让我连夜进宫商议太子之事?太子他……怎么了?” 第四百章 父子师徒 看到来人,房玄龄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个鸡蛋了。 “这……房相还是快点进宫吧,陛下在那边等着您呢……”内侍在一旁催促道。 “黄力士,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就算是进宫,你也总得给老夫透个底才是啊,东宫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劳得陛下深夜叫人进宫?” 房玄龄一边说着,一边朝内侍袖子里塞了一颗金豆子,吓得内侍连连摆手,直接给退了回来。 “房相,您这是做什么,要是被陛下知道了老奴吃了您的黑,那还有活路吗?” “可是老黄,你总得透漏一点什么吧,事关太子,非同小可,这里就你我二人,还怕别人听去了不成?”房玄龄重重在内侍手臂上拍了几下。 才见内侍有些犹豫挣扎,最后叹了口气道: “罢了,这些年也蒙房相照顾,有些话老奴就直说了吧……” 说着,只见黄力士靠近房玄龄的耳边,悄声说道: “太子他……不见了……” “什么!” 饶是做好了各种准备,可是那内侍带来的消息却还是让房玄龄心头一震。 他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得知了魏叔玉失踪的消息,怎么这才过了不久,就连太子也跟着不见了。 朝堂上,大家都知道“房媒杜断”,那是因为所谓在谋划方面,没有人能比房玄龄更细致了。 只是片刻之间,房玄龄便想通了两者之间的关联。 也就是说,魏叔玉失踪的事情必然与太子失踪息息相关。 更有甚者,很有可能就是魏叔玉带着太子离开的! 太子为了给魏叔玉求情,被陛下“软禁”,魏叔玉为了兄弟义气,拿着那所谓的“热气球”直接带着太子出宫避难? 然而就在今晚,事情败露,陛下发现了这件事情,所以召集诸位重臣进宫商议,那么商议的内容很有可能就是废立太子之事啊! 房玄龄看一斑而见全豹,只是从黄力士这边得来的消息,便基本推演出来眼下宫里的情况。 只是在知道了情况之后,房玄龄的心情变得越发糟糕了。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在半年之前,东宫出了事情,他只需要站在李世民身边,以大局为重,公允地处理这件事情也就是了。 换句话说,东宫里谁当太子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 眼下李世民正值壮年,在可见的日子里,房家的恩宠是不会缺少的。 不管最后是谁当了太子,房玄龄都有足够的把握和时间与其处理好关系。 可现在不一样了。 尤其在房遗爱考中状元之后,房家将来明面上或许还会由他的大儿子,房遗直来管理。 可背后,房玄龄也绝对会给房遗爱准备同样的家族资源。 毕竟驸马虽是风光,却终究是一个赘婿罢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驸马很少一直住在长安的,最后还是会调往外地。 而房遗爱就不同了。 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派往外地从一个小官干起,但只要稍有功劳,便可以升迁回来。 到了最后,说不定反倒是房遗爱这一支可以成为房家的门面。 所以,在房遗爱与魏叔玉彻底绑定之后,实际上,他们房家已经隐约打上了太子党的烙印。 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不管他怎么想,朝堂上,甚至李世民那里,都是这样看的。 所以,李世民今日召让进宫,自然是有着另外一番深意。 “只是,陛下会对我说些什么呢?是询问,还是敲打?”房玄龄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房相,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点出发吧!”黄力士在旁边催促道。 房玄龄点了点头,一脸歉然道: “不瞒内侍,此事关乎朝局安危,也关系着我房家上下几百口人命,还请容我留书一封,你放心,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这……那好吧,还请尽快……” 事已至此,黄力士看在过往的交情上,也只能如此了。 这边房玄龄拱了拱手,便来到书房,快速在纸上写了起来。 在写的过程中,同时派人将房遗爱叫了过来。 “情况紧急,爹来不及和你多说,总之一会等爹离开之后,你便拿着这封信去找上面的人,然后你们一起都在魏家等消息,若是情况有变,你们则按照信上面交待的事情去做便是了……” 在过来的路上,管家早已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了房遗爱。 “孩儿明白,爹你就放心去吧,不过以我对叔玉兄弟的了解,此事应该没有那么糟糕……”房遗爱点头应答道。 房玄龄没有说话,直到将信写完,递给儿子之后,才叹了口气。 “那小子是个精明人,从以往的情况来看,按理来说不该做出此等冲动之事……只是凡事最怕一个万一,万一这小子和太子都是热血上头,那可就麻烦了……” 房玄龄写完之后,便快步朝外走去。 宫里的内侍都在那边等半天了,要是再拖延,对谁都不好。 “行了,你快点去吧,记住,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咱们家人!” 房玄龄经过的时候,在房遗爱肩膀上重重拍了拍,仿佛在交待后事一般。 很快,房玄龄跟着先前那名内侍一起离开了房府,而房遗爱却是一刻都不敢停留,直接朝府外走去。 房玄龄给他的那封信,他已经看过一遍,所以按照对方的要求,他第一站便来到了秦叔宝的府前。 不过他没有去拜见秦叔宝的意思,而是找到了秦叔宝的儿子,秦怀道。 “遗爱,到底是出了啥事啊!怎么宫里连我家老爷子都给叫进去了?” 见到房遗爱,秦怀道一头雾水,开门见山地说道。 房遗爱没有吭声,而是仔细打量了秦怀道一般,冷声道: “怀道,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认不认魏叔玉这个师父?” “魏叔玉?” 听到这话,秦怀道微微一愣,本想开几句玩笑,毕竟当时他可是被魏叔玉糊弄了一番,才拜师的。 可是当看到房遗爱那严肃而又凝重的表情时,秦怀道知道定然是出了大事,便收起了嬉皮笑脸,点头道: “这是自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秦家门槛虽高,却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听到这话,房遗爱明显松了口气,这才对秦怀道托盘而出道: “怀道,你师父还有太子殿下,出事了!” 第四百零一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师父?他怎么了?” 秦怀道明显有些愣神,明明是讨论今晚父亲入宫的事情,怎么突然扯到魏叔玉这边来了。 房遗爱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围,低声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样,你先和我去把尉迟宝林和处墨找来,我也已经派人去将唐善识和矿山学堂的人叫了回来,等到了魏府之后,我在一起说吧……” “卧槽,不是吧,那两个家伙也要来?” 听到这个消息,秦怀道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遗爱,到底怎么了,你好歹透个底能死啊!” 眼见秦怀道执意不走,房遗爱无奈之下,只好将太子失踪的事情说了出来。 “所以,陛下才连夜将你我的父亲召进宫里,秦怀道,你好歹也是习武之人,给句痛快话吧,魏叔玉的事情,你是帮还是不帮,你要是不想去,也别耽误我的时间!” 房遗爱着急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眼下时间紧急,每一秒钟对他来说都是极为珍贵的。 “自然是要帮的!我这这不是想弄清楚什么事情嘛!再说了,我爹进宫之前,给我留下话来,说是如果房家或者程家派人来找我帮什么忙,就一定要答应。” 秦怀道后知后觉道: “现在看起来,是我爹十有八九猜到了发生的事情,毕竟在这长安城里,又有什么事情可以真的瞒过他老人家呢……” 房遗爱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由衷地点了点头。 是啊,要说在世的这些大臣里面,秦叔宝的人缘一直都是最好的。 功劳大,资历深,却极为低调和善。 这样的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到了关键时候,却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既然翼国公吩咐了,那咱们便快点走吧,他们完成他们的任务,咱们也要完成咱们的使命,希望到时候能有一个好结果吧……” 说吧,房遗爱便拉着秦怀道先去了程家,找到了程处默之后,又去尉迟府上,将尉迟宝林拉了出来。 在进行了简单的交流之后,这四个小家伙便在尉迟家的工坊边上蹲了下来。 尉迟宝林自然是没啥好说的,听到是魏叔玉的事情,直接丢掉了手里为唐军监制陌刀的活,换上了一身戎装,一副随时开干的模样。 倒是程处默的样子有些犹豫。 他看着房遗爱还有其他几人说道: “阿爷的事情,俺自是要管的,只是你们真的不去找找长孙冲了吗? 他爹的官职在咱们几家里面是最高的,若是能有长孙大人的支持,那么这件事情岂不是更加容易一些?” “长孙冲?” 其他几个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有看明白,长孙冲早就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了吗?” 尉迟宝林率先开口道。 “难道你没有发现,自从科举的事情之后,长孙冲便有意无意地避着咱们,尤其最近几次,他又何时主动找过咱们一起玩? 如此要紧的关头,你让他掺和进来,你是怕魏叔玉他死的不够快吗?” “尉迟大傻,长孙冲好歹是我们的兄弟,你这样说他,不太好吧……再说了,你都没去找他过来,你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就凭你一张嘴,就要把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说没了吗?”程处默一脸不服气地说道。 谁知,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旁的房遗爱叹气道: “其实,我是找过他的……只是当时长孙府的人说他出去了不在家里……” 房遗爱神情复杂地看着众人,一脸苦涩地说道: “可是我明明在后院门口看到了他的马匹,而且隔着墙,还听到了他和下人说话的声音,他问我走没走,还说今夜谁找他,都说他不在家……” 话说到了这一步,房遗爱有些遗憾地拍了拍程处默的肩膀道: “处墨,在夺嫡这样的事情上,别说是朋友,就是亲生的父子兄弟都有可能反目,我相信长孙冲如此选择自有他的苦衷,只是你要明白,自此之后,他与我等便很难是一路人了……” “啊……这……” 听到房遗爱的话,程处默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当中。 这几个人里面,就属他的政治敏感度最低,也最为看重义气。 对于长孙冲闭门不见的行为,他很难理解。 良久,才见他眼眶通红,声音沙哑道: “可是为什么呢?太子可是他的亲亲表弟啊!这个时候,他不选择帮太子,还能帮谁呢? 长孙冲他脑子是进水了吗?”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得那边秦怀道的声音响起了来。 “可问题是,长孙冲的嫡亲表弟可不止一个啊……眼看着太子即将失势,长孙家自然需要重新换一个扶持的对象,不是吗?” 听到秦怀道的话,程处默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显然这番话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而房遗爱和尉迟宝林则是颇有深意地看向了秦怀道。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只喜欢舞枪弄棒的家伙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真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我师父他平日里没事给我说的,我以前还以为他这是杞人忧天了,却不成想,今日这个局面竟被他一语成谶……”秦怀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房遗爱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之前为什么秦叔宝在离开的时候,会给儿子如此交代。 从秦怀道和魏叔玉的相处模式来看,魏叔玉明显已经超过了一个师父的责任。 这世上的师父通常有两种。 一人是教人养家糊口的本领。 另外一种则是教人安身立命的本事。 很明显,魏叔玉便是后面这一种。 偌大的翼国公府,不需要再多一个只通军事的武将了。 那样子对秦家非但不好,而且还有可能招来祸事。 可如果多了一个能文能武的儒将,上马能治军,下马能安民,这样的继承者才有可能带领秦家走得更远。 与其说,秦叔宝这是在救太子一系,救魏叔玉,不如说他是在救秦家的未来。 到了这一刻,房遗爱才对于李世民身边的这些重臣们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 果然都是千年的狐狸,能活到现在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啊!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咱们便去魏家吧,相信那边也已经等很久了……” 说白,由房遗爱带头,其他几人跟在他身后,大步流星地朝魏家赶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夜越来越深了。 第四百零二章 各有神通 等到一行人回到魏家的时候,这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除了裴行俭和矿场学堂的那几个考上科举的学生之外,最让人意外的是,竟然连裴家的另一个最近一直没有怎么露面的人物,裴承先也来了。 看到对方的出现,房遗爱等几人不知道内情,全都皱起了眉头。 “你来做什么?”房遗爱一脸的不高兴,其他人也是全都侧目过来。 “别误会,我是听说了少主的事情才赶过来的……” 裴承先一脸苦笑,到了这个危机的时候,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便将之前他与魏叔玉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时我幸亏得到少主宽恕,要不然我们裴家这支可就是彻底完蛋了,你们说如此紧要的关头,我能不过来吗?” 听到裴承先的话,在场众人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完全投靠叔玉了?”房遗爱出声问道。 “想不到这个家伙,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攒下了如此家底了,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呢!” 房遗爱的这句话,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赞同。 按理说,魏叔玉一个由乡下长大的孩子,来到长安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又是清流之后,叔玉那种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存在。 不管怎么混,都应该没有那么这几个顶级二代混得好吧? 可事实却是如此打脸,大家平日里都是一起玩耍的。 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有些人还在原地踏步,可有些人却早已经成了不小的气候。 今日要不是裴承先过来,他们还不知道魏叔玉手里已经将整个裴家主支,分支全都掌控住了。 这还是那个声名狼藉,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吗? 他们甚至都不敢想按照这个发展速度,用不了十年,魏叔玉的地下王国该是何等壮观。 不过今天来到这边的,可以都说是魏叔玉的心服所在了。 自然不会将这些事情传扬出去。 倒是尉迟宝林问出了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 “现在太子失踪了,叔玉也失踪了,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两者之间必有关联,其他的东西俺现在懒得打听,俺只想知道,就算是魏叔玉真的带着太子逃跑了,咱们能做什么?还有,陛下那边又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随着尉迟宝林的这句话,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官宦子弟,自然明白这不是简单地带着一个皇子出门游玩的事情。 而是帝国的储君在禁闭的时候,忽然消失不见了。 此事,可大可小,陛下若是心情好些,估计回来要打要罚也就是了。 可若是陛下真的动了易储的心思,那么等到他们两个的结局怕是不会太好。 “这事情还看不明白吗?陛下召集了这么多大臣进宫,看起来,太子之位怕真的是要出问题了,太子都自身难保,那么协助他一起外逃的魏叔玉自然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秦怀道喝了口茶水,觉得嗓子里面有一阵火焰似的。 他忽然看向一旁的程处默,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处墨,你跟着程叔父在军营里面历练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给句话,你能调来多少士兵?算了,还是我先说吧,算上我们家的部曲,应该差不多有三百人。” “嘶!” 秦怀道的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让在场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似最为温和低调的秦家,做起事情来的风格居然如此爆裂。 秦怀道的言外之意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若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便打算动用这些力量,就是爬也要将魏叔玉给救走。 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秦怀道笑了笑,露出一抹释然的表情。 “不瞒你们说,我对于东宫里面的那位太子,实际上没有什么交情,我爹让我保卫他,守着他,那我便做着就是了,哪怕有一天,他起兵闹事,我受了牵连,我也就认了,皇命在身嘛,都能理解。 可是对于魏叔玉来说,却是不同的。是他救了我爹的性命,也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所以他不能出事!” 秦怀道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程处默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哎呦,怀道啊,没想到你小子这一次竟然如此对我胃口! 终于不再婆婆妈妈的了! 我们程家算上部曲,一共只有两百人,虽然比起你秦家来,是少了点,可也都是百战之士,一水的猛人!” 秦怀道点了点头,如此算起来,也就有了五百人了。 别的不说,冲出长安城还是有希望的。 “卧槽!你们想做什么!我叫你们来,是一起想办法的,可不是让你们来起兵闹事的啊!你们在说什么啊!” 看着秦怀道和程处默两个窝在一起,叽里咕噜讨论着什么,房遗爱惊得全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他完全没有料到,这里竟然是这样的局势发展。 “遗爱,你别天真了,这一次太子和魏叔玉犯下的可是死罪啊!除了他们两个的办法之外,你觉得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人呢? 我们尉迟家人不多,勉强能凑够一百个吧,不过武器方面,倒是可以敞开供应,毕竟我爹可兼任着建造兵器的差事呢……” 尉迟宝林嘿嘿一笑,也走到了秦怀道和程处默那里。 谁能相信,这三个将门虎子以前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存在,却因为魏叔玉的原因,选择了一起联手。 “裴行俭,你小子鬼点子最多,这个时候,你可得出出主意啊! 你总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胡闹吧?” 房遗爱看向一旁的裴行俭,露出了近乎绝望的表情。 “这是自然!起兵闹事,风险太高,几率太小,就算少主在这里,也不会同意你们这样蛮干的……”裴行俭摇了摇头,一脸唏嘘道。 “切!你说这些屁话没用,有本事,你给一个主意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秦怀道他们三个,对裴行俭的话,嗤之以鼻。 却不料裴行俭淡淡一笑道: “办法自然是有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叫他过来的原因,这一次,少主能不能得救,可就全靠他了……” 说着,裴行俭伸手一指,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一个少年身上。 裴承先! 一个仰人鼻息的没落家主? 他又能做什么? 第四百零三章 靠脸吃饭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裴承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少主他老人家让我做的呢……” 到了这个时候,裴承运也不敢再卖什么关子,简单将魏叔玉让他接触倭国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吧,人家裴承运现在可是倭国使团那边的座上宾,那些人被他忽悠的五迷三道的,都一个个恨不得将自己女儿老婆献出去呢!” 裴行俭在一旁笑着说道,实际上,裴家说是有主从之分,实际上也都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 裴承运这一支可以在倭国这边得到发展,说实话,裴行俭也是由衷地为其高兴。 “你的意思是说,可以让魏叔玉藏在倭国使团里面,找个机会,偷渡去倭国?” 房遗爱听懂了两个人的意思,有些惊愕道。 裴行俭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啊……谁让少主他这一次得罪的对象是陛下呢,眼下除了逃到国外去,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不管怎么说,这个办法总不用大家拿着脑袋去拼命吧?” 裴行俭说完,在场众人一下子全都沉默了下来。 与之前秦怀道,程处默他们的方法相比,裴家的这个办法所花费的代价,明显要小的多,而且风险也低了不少。 他们之前只是图一时痛快了,却没有想过,就算他们掩护着魏叔玉杀了出去,然后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个小小的魏叔玉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而且明面上如此对抗朝廷,他们这几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倭国使团那边可靠么?这件事情要是泄露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啊……”尉迟宝林沉声道。 虽说他也不想他的好兄弟流落他乡,可是再怎么可怜也总比等死强不是? 程处默倒是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眼神里一片暗淡。 他不禁想起去年的时候,两个人还能一起在周至县那边,开矿炸山,吃喝玩乐,那犹如神仙般的日子仿佛还近在眼前。 可只知道,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一切就全都不一样了。 “这点可以放心,那倭国使团的夫人,已经成了承先的裙下之臣,正好近些日子准备回倭国一趟,让她多带一两个人还不是承先一句话的事情……” 说完,裴行俭对着裴承先就是一阵挤眉弄眼。 后者倒不以为意,仿佛将此事早已经置之度外了一般。 “你们别这样看我,其实这也是少主教我的,一个人总要靠着自己的长处吃饭,眼下裴家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唯一还有些价值的,便是裴家的招牌,还有我这张脸了……那女人能和我有一事欢愉,足够她回倭国去吹嘘大半年了,所以在少主这件事情上,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若是带着少主去了倭国,你们看着,不出一年,就是那倭国王后,我也有把握让少主将其拿下,凭着少主的样貌和出身,哼哼,倭国的女人还不得发疯啊……毕竟她们哪里吃过什么好东西……” 裴承先一番话说的轻轻松松,不由想起了心中的一个疑惑。 那就是为什么在之前,魏叔玉总是时常告诉他,听说那倭国国都有些热……让他去了之后,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 现在好了,他不用一个人了,到时候魏叔玉可以亲眼看到了。 听到裴承先这么说,其他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如果真如裴承先所言的话,那么魏叔玉跑去倭国倒也不是一件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这个时候,秦怀道作为军方这边的领头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咱们可以先将这五百个人派出去,打探魏叔玉和太子的消息,正找到他们自然是最好的,要是万一被朝廷抢先一步,那么咱们只能赶在他们回京的路上动手了……” 秦怀道看着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凝重。 “一旦得手,便由我和尉迟宝林亲自护送他到街头的地点,一会散伙之后,你们裴家两兄弟立刻去落实倭国那边的事情,要是缺银子了,只管去找我,记住,人情往往都是靠不住的,能绑住他们的,还是要靠利益,所以,该花银子的地方,千万不要省,到时候若是误了事,我拿你们试问!” 不得不说,平日里还看不出来,到了关键时候,家学渊源便立刻显露了出来。 秦叔宝作为上一代最大的军头,长期以来所进行的便是韬光养晦之策,所以秦怀道自小便被培养的很好。 “怀道,这你就不厚道了吧!护送叔玉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居然都不叫我?” 对于秦怀道的安排,程处默明显有些不满,一副你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就要你好看的模样。 秦怀道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说道: “这能怪谁?还不是平日里你在长安出尽风头,大到官员,小到贩夫走卒,谁不认识你程大公子呢?让你去护送叔玉,是担心没人发现吗?” “噢……” 听到这话,程处默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然后又坐回了座位上。 秦怀道看向房遗爱,想了想补充道: “当然,咱们今天晚上做的都是最坏的打算,不到最后一步,也不一定非要如此的,一切还是看看今夜里宫中的情况再定。” “没错,翼国公,我爹,还有程叔叔他们比咱们的见识强多了,说不定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我找大家过来,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我是真的希望用不上咱们的方案……”房遗爱一脸苦笑。 原本他找这些人过来,一方面是遵照房玄龄的安排,另外一方面则是想着看看能不能从别的方向上想想办法。 比如找一找皇后,或者太上皇什么的。 毕竟这几家与皇后的关系都不差,都是从秦王府里走出来的,有着特殊的交情。 可谁能料想,这些家伙各出的办法却是一个比一个极端。 罢了,眼下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剩下的,也只有等候宫里传来的消息了。 第四百零四章 各有想法 与此同时,太极宫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长孙无忌,房玄龄,秦叔宝,以及一众大臣们被李世民匆匆忙忙的叫过来,在这边候着,而作为召集人的李世民却迟迟没有露面。 这不禁让不少人开始浮想联翩。 “老祭酒,您看眼下这事,是怎么一个章程呢?消息您也已经听说了吧,堂堂的一国储君竟然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这可是亘古未有的丑闻啊! 一会陛下来了,咱们该怎么应对啊?” 弘文馆馆主谢恒凑到国子监祭酒卢玉山的旁边,声音阴冷地说道。 自从上一次科举考试,被矿场学堂的学生搞得灰头土脸以后,谢恒就变得深居浅出起来。 一则是如此丢人,他实在是觉得面上无光。 另一则是选择蛰伏,痛定思定,在他心中还真的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只不过,他站的角度,与普通人还是很不一样的。 一般来说,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一次,国子监和弘文馆的失利,是因为教书方法的问题。 只要他们也能够引入矿场学堂那边那所谓的题海战术之后,下一科考试的时候,必然会扳回一局。 甚至连卢玉山曾经也不止一次暗示过谢恒,让他实在不行,就和魏叔玉多走动走动,为了学习对方的本领,不丢人的。 然而,谢恒却认为,这一次考试的关键所在,其实是在太子的身上。 因为矿场学堂背后有着太子的支持,所以学子们才会趋之若鹜地跑到那边读书。 若是没有太子这尊大神背书,那些官宦之家的家主会同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那穷乡僻壤,和那些泥腿子一起读书? 做梦去吧! 所以那所谓的读书方法是要学的,可若是不能让天下的读书人重新对两座皇家书院恢复信心,那么结局依然是失败的。 一想到那有陛下御笔钦封的皇家书院竟然要跟在一座贱民的私塾后面,亦步亦趋,谢恒就觉得一刻都不得安宁。 久而久之,他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个极为疯狂的想法。 既然当朝太子铁了心的要和那什么魏叔玉混在一起,那何不如他们私下里另寻一位皇子,暗地支持。 只等着有朝一日,太子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便一股脑将这位皇子给推出来。 如此一来,那国子监与弘文馆才能真正说得上是脱胎换骨。 而环顾四周,在当今陛下的诸多皇子里面,真的能入他眼中的,怕也只有越王李泰而已。 越王嫡出的身份就不用说了,光是那文采与广交群贤的心思,礼贤下士的态度,就让谢恒觉得十分满意。 尤其是对方每一次见到自己,都会以弟子之礼相待,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极为尊敬,事后还会让人送来重礼,以感谢自己的教诲。 实际上,谢恒不过是随意帮忙解读了几句圣贤的文章罢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谢恒觉得,若是由越王李泰成为太子之后,大唐文坛,天下世家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 因此,当听到太子出事的消息之后,谢恒没有急着过来,而是在家里先喝了半壶美酒,开怀畅饮了一刻钟,才收拾精神,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来到了宫里。 说白了,他就是等着看太子的笑话来的。 闻着身后飘来的酒气,卢玉山微微皱起了眉头。 “今日陛下召见,你怎可饮酒……” “嘿嘿,这不是遇到喜事了嘛,嗝,学生实在是太高兴了,忍不住便喝了几杯,老祭酒勿怪……” 谢恒打了一个酒嗝,看了周围一眼,见没人注意,才悄声说道: “卢大人,学生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一次不只是太子出事,就连那魏征之子,魏叔玉同样脱不了干系,我托人问了,军营那边说是魏叔玉已经有好几天没有露面了,而且我还听说,前几日,有人说那魏叔玉发明了一件可以飞天的东西,坐着那东西逃跑啦……” “嗯?” 听到这话,卢玉山的眼神陡然一亮。 “消息靠谱吗?” “绝对靠谱!那人是咱们五姓七望的子弟,后来弃文从武,在宫里当差,少前专门派人过来给我递的消息。”谢恒得意道。 “如此说来,东宫太子很有可能便是跟着那魏叔玉一起走了?”卢玉山喃喃道。 “卢大人真是高见啊!怎么样,知道了这个消息,您难道就不想痛饮一杯吗? 想不到他们自乱阵脚,一下子少了两个心腹大患,从今往后,那什么矿场学堂自然会烟消云散,相信用不了多久,咱们国子监和弘文馆门口,又会是一片车水马龙的场面了……” 谢恒一番话说的咬牙切齿,眼神里面全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仿佛已经看到李承乾太子之位被废,魏叔玉全家获罪的景象。 卢玉山则是抬起头来,脸上一片憧憬之色。 “嘿嘿,若真能如此,老夫还真想与谢馆主痛饮一番,大醉一场呢! 痛快!当真是痛快啊!” 要不是眼见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场,卢玉山当场就想大喊起来了。 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谢恒的感受了。 难怪宁愿喝上几杯才过来进宫。 要是换做他早点知道这些消息,保不齐喝得比谢恒还多。 眼见卢玉山已经快要飘飘然了,谢恒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凑到对方耳边,轻声道: “卢大人,现在还不是咱们高兴的时候啊!就算扳倒了太子和那魏叔玉又能如何,若是在皇宫里没有人替咱们说话,陛下不还是一样不会多看咱们一眼吗? 我的意思是,既然赶上了这个机会,那么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给咱们也找一位自己人上去如何?” “嘶……” 谢恒话音刚落,卢玉山便打了一个激灵,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谢恒,不敢置信道: “谢馆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竟然想要参与到皇储之争?你疯了吗?” 毕竟国子监与类似于弘文馆这样的地方,在历朝历代之中,地位都是极为超然的。 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也会获得世人极高的尊重。 现在让他们去牵扯到夺嫡之中,其实并不划算。 “疯?我可没疯……祭酒若是怕,大不了我自己干便是了!” 说罢,谢恒目光一冷,退到了后面。 见状,卢玉山直接愣在了原地,神色复杂。 第四百零五章 稳固朝局与稳固江山 时间一点一分流逝着,李世民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卢玉山冥思苦想了一会,陡然间一个转身,走到了谢恒的跟前。 “这么说来,你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卢玉山压低声音,一脸严肃地审视着谢恒。 “自然是有的,那便是越王李泰……” 谢恒轻轻一笑,在说到李泰名字的时候,只是对了一个口型,并未发出声音,毕竟这个时候确实有些敏感,若是让其他人听到,传到李世民的耳朵里,反倒成了一件坏事了。 听到名字,卢玉山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见状,谢恒脸上不由露出大喜之色。 “如此说来,卢大人这是答应与我一起举荐了?” “哎,原本老朽自然是不愿意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面的,可当此关键时刻,若是老夫不出面,那影响的可就是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了,事关重大,由不得老夫置身事外啊……” 卢玉山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谢恒却是在一旁冷笑。 他知道,这是卢玉山在想清楚局势之后,想来多分一杯羹而已,全都有自己的算盘,哪来的这么伟大。 不过这个时候,他确实需要盟友的支持,便也不揭破,只是随声附和道: “学生才疏学浅,此等事情上,还是要以卢大人马首是瞻才是,一会卢大人怎么说,学生怎么做便是,如何?” 听到这话,卢玉山满意的笑了笑,拍了拍谢恒的肩膀。 “孺子可教啊……以后这大唐的文坛,还不是你们年轻人天下,到时候谢馆主可是要多多发光发热啊!” 顷刻之间,两个人便完成了背后的交易,彼此心照不宣。 一个获得了从龙首功的实惠,一个获得了天下文宗宗主的头衔,两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话间,便有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喊了一声“陛下驾到!” 群臣听到此话,连忙分为两列,躬身站好。 在大唐,皇帝和臣子之间是不用跪的,甚至连站着说话都没有这个必要。 大家都是席地而坐,坐在桌案后面。 也算是继承了秦汉的风骨。 直到了后来,皇帝嫌大臣们没有了君臣之别,或者想要彰显自己的无上地位,才从坐着变成了站着,进而最后到了跪着。 结果便一跪不起了。 李世民进店之后,阴沉着脸,环顾周围,只淡淡地说了句“都来了?”,便指了指座位让众人坐下。 等一切就绪之后,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缓声道: “这么晚叫你们过来,相信事情你们也差不多该听说了,没错,太子李承乾,以及县子魏叔玉两人私自逃跑了……朕现在脑袋有些乱,你们先议一议吧……” 李世民开门见山,一上来就直接丢下来这颗重磅炸弹。 听得此言后,在场众人无一人脸上有意外之色,全都眼睑低垂,沉默不言,显然已经通过各自的渠道知道了消息。 李世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目光中闪过一抹嘲弄的神色。 之前他说的那句话里面,便有敲打这些大臣的意思。 皇宫里有多少这些大臣们的眼线,真当朕不清楚吗? 只是朕不愿意揭穿而已,若是再敢窥探后宫,那可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李世民便将目光落在了长孙无忌这边。 “无忌,你是朕的老臣了,又是太子的舅舅,不说你先说说?” 长孙无忌抬起头来,迎着李世民的目光,看了一阵,开口道: “不知道陛下是想要稳定朝局呢,还是想要稳固江山呢?” “哦?这倒是奇了,难道稳固朝局和稳固江山还有什么不同吗?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无忌,你快给大家伙说说……” 李世民眉头一挑,一下子来了兴致。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轻笑道: “自然是不一样的。稳固朝局,是为了一时之效,就好比一个人得了风寒,高热不退,那么首先要做的,便是退烧,这便是稳固朝局的意思。 可若是不找出病因,难保不齐很会再次发病,高烧再度袭来,所以想要治病,必须从根上下手,如此才能药到病除!”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微微停了一下,看向李世民,意有所指道: “此所谓,稳固江山……” 李世民脸上露出深思之色,没有说话,既没有赞同的意思,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就那么沉默着,一下子让大殿上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空荡的大殿上,只剩下人们的呼吸声,以及蜡烛爆裂的声音。 见状,一旁的房玄龄却是眉头紧锁了起来。 别人不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他哪能听不出来? 什么稳固朝局,稳固江山,这长孙无忌分明说的是保太子和废太子的事情。 如果是为了稳定当前朝局,那自然是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高高拿起,再轻轻落下。 罚肯定是要罚的,姿态肯定是要有的,但于太子本身来说,并不会有多大实质性的伤害。 可如果是为了江山稳固,以后不会再次出现此类荒唐的事件,那直接换掉一个太子便是了。 虽说如此一来,短时间之内,朝局必有震荡,但从长远来看,也比以后太子即位,再闹出什么荒唐的事情要好得多。 长孙无忌这个建议,看似公允,实际上却是在暗示李世民,若是觉得太子难当大任,不如趁着现在年轻,还有足够的时间培养一位新的储君。 真是好阴险啊! 房玄龄偷偷看向其他几人,见卢玉山与谢恒两人全都是微微颔首,明显已经认同了长孙无忌的想法。 而一旁的程咬金却是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只在那边哈气连天,一副明显还没睡醒,昏昏沉沉的模样。 只有在他对面位置的秦叔宝,脸色平静,却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在隐忍着什么。 望着这一幕,房玄龄暗暗点头,心道: “看来这一次,也只有翼国公能够成为自己的援手了……” 以今天夜里这个形势来看,这东宫太子之位,怕是难保啊! 想到这里,房玄龄深深吸了口气。 既然来了,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全力试他一试,哪怕触怒龙颜,也在所不惜。 这是他给儿子的承诺,也是他想要的改变。 有的时候,想得太多,就会失去血性。 谁说我房玄龄会谋不会断。 今日,便断给你看! 说罢,只见房玄龄走上前道: “陛下,臣有话说!” 第四百零六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随着话音落下,房玄龄走了出来。 看着场中的房玄龄,在场众人脸色各异。 秦叔宝面无表情。 程咬金一脸疑惑。 卢玉山和谢恒则是皱着眉头,仿佛是嫌房玄龄这个时候出来多管闲事似的。 唯有长孙无忌垂着眼睑,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一样。 “噢?房相有话要说?说说看吧……” 龙椅上,李世民直了直身子,看着下面的房玄龄,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房玄龄点了点头,躬身道: “启奏陛下,微臣以为国本之事,还是要三思后行啊! 换一个人是简单,可是同时也是有可能为江山社稷埋下了祸根呢。 正如长孙大人说的那样,稳固朝局或许能收一时之效,稳固江山才是重中之重”,然而,有的时候,人们又容易被眼前的事情蒙蔽双眼,什么叫做长久? 什么又叫做稳固? 微臣以为,慢才是快,不争一时之长短,争万世才是稳!” “嗯?” 听到房玄龄的话,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这边的长孙无忌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深深看了一眼房玄龄,目光中竟然多了一抹忌惮之色。 不过他依然没有说什么,就那么犹如老龟般站在那里,不动如松。 “这老房是怎么回事,他这套说辞,怎么和长孙说的一模一样,怎么了,难道他不想保护那两个孩子吗?” 程咬金有些埋怨地看了房玄龄一眼,低声和旁边的秦叔宝嘟囔起来。 却收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以及一句“蠢货,看不明白就闭嘴,别添倒忙……” 别看程咬金平日里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样,可是在秦叔宝面前,却乖巧如鸡,一点都不敢放肆。 被秦叔宝怼了一番之后,果真安安分分地站在原地,继续养起神来。 龙椅上,李世民对于房玄龄的话,却是来了兴趣。 “难道你们两位重臣今日意见一致啊,看来你们都是主张朕改弦易张了?” 闻言,却见房玄龄摇了摇头,笑道: “陛下这是误会臣的意思了……微臣觉得,恰恰是为了稳固江山,才不能轻易动摇国本啊!” “房相这么说却是将朕弄糊了,你方才还赞同无忌的说法呢,怎么又变了?”李世民微微皱眉道。 房玄龄连忙解释道: “回禀陛下,微臣曾经听过一首诗,蛮有意思的,便记了下来,今日正好与众位大人一起欣赏欣赏……” 说着,只见房玄龄清了清嗓子,开口朗声道: “劝君少骂秦始皇,焚书坑儒要商量。祖龙魂死业犹在,某学明高实糟糠。 百代都行秦政法,空谈不如写文章。熟读小爷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 “嘶!” 随着房玄龄念完整首诗,大殿里不由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类似程咬金这种粗人,自然是不明白这首诗里面的含义,可是上到李世民,再到长孙无忌,秦叔宝,以及卢玉山,谢恒几人的脸上全都是一副震惊之色。 这首诗,并非是其辞藻有多华丽,或者使用的典故有多么高雅,恰恰相反,这首诗的语言极为直白,可关键的是,它的气势却无可匹敌。 此为其一。 第二点,寥寥数语,却能够将王朝兴替的本质讲的清清楚楚,可谓是一针见血。 其水平之高,可谓是世所罕见,若不是浸淫朝堂数十年,断不会有如此深刻的感悟的。 很快,便听到龙椅那边传来了李世民的赞叹之声。 “不愧是咱们房相啊!真乃我大唐第一才子也!今日能得到此诗,也算是一件幸事了,回头真定然要将此诗装裱起来,挂在书房,时常品味才是……” 李世民目光炙热的看着房玄龄,脸上露出一抹惊喜之色。 他一直以为,房玄龄之才,在于统帅全局。 可没有想到,房玄龄居然在朝堂法度方面也有着极为精深的研究。 这对李世民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惊喜。 长孙无忌看着房玄龄,此刻脸上再也难保持平静了。 因为往常类似于这种话题,他才是其中真正的主角。 这与两人的才智无关,而是家族底蕴使然。 长孙无忌的父亲长孙晟主要活跃于隋文帝时期,官拜右骁卫将军,乃是朝中禁军的高级职位,正儿八经的正三品高官。 而房玄龄的父亲房彦谦,最高不过到了监察御史,只有正八品的级别。 试问一个中枢高官的政治资历,家庭底蕴,又怎么是一个八品小官可以比拟的。 所以在此前的朝堂上,别看房玄龄也是八面玲珑,可是在长孙无忌面前,或多或少总是有些底气不足。 这也是长孙无忌自认有些优越感的地方。 所以哪怕让辞去了相位,依然没有任何失落之感,因为他知道,李世民真正需要他的地方,是房玄龄根本给不了的。 可从今日房玄龄这首诗来看,这位房相却似乎有些深藏不露啊! 一时间,长孙无忌只觉得充满了危机感。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不能不表示些什么,否则就显得他太过小气,有了妒能嫉贤的嫌疑。 想了想,长孙无忌咳嗽了一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 “陛下,房相这首诗意境颇高啊!看来房相近来对朝局之事,没少琢磨,只是老臣觉得,既然房相能明白治标治本的道理,为何对于眼下此事,却还有些异议,莫非是老臣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周全吗? 还请房相赐教才是……” 不得不说,长孙无忌不愧是朝堂上的老手,一个四两拨千斤,便将整个局面翻转了过来。 明面上是在赞扬房玄龄,实际上却在无形中,反将了房玄龄一军。 若是房玄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便说明,即便做出来这首诗,也不过是空谈误国而已。 那么,李世民对于其在这方面的期待,自然也就会荡然无存。 “怎么,无忌这是较上劲了?不过既然如此,房相你不妨便给他一个痛快吧,好叫他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省得他动不动就向朕乞骸骨,一点斗志都没有……” 听出来了长孙无忌的弦外之音,李世民非但没有不高兴阻止,反而眼神变得炙热起来。 因为他也想借此机会,看看房玄龄是否是真的有了新的领悟,还是灵光一现。 感受到全场的的目光,只见房玄龄轻轻一笑道: “回禀陛下,其实这首诗并非是微臣所作,此乃魏县子的作品……” “谁?你说这诗是谁写的?”李世民目瞪口呆道。 长孙无忌也是傻在了当场。 至于秦叔宝,卢玉山,谢恒等人脸色更是精彩万分。 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四百零七章 有人负重前行 听到房玄龄的话,李世民以及众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首诗要说是魏征的作品也就罢了,好歹人家做到了这个位置上,而且还经常和李世民打交道,一来二去,有了这些感悟也就是了。 一个小小的子爵,连一个正经差事都没干过的少年, 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来。 真正的是让人大跌眼镜。 “房相,你想要为魏叔玉求情,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吧,要是别的事情,下官还不好说什么,可是这诗词一道,讲的就是一个言由心生,那魏叔玉未曾经历过这样东西,又怎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难道他还是个天才不成?” 在众人的一片沉默之中,弘文馆馆主谢恒率先站了出来。 面对李世民,甚至是长孙无忌,房玄龄都表现的谦虚有礼,那是因为房玄龄发自内心的尊敬他们。 可是面对谢恒这样出身自五姓七望家族的领头人,在成婚的时候,领教了这些人的恶心之处以后,房玄龄早就对这些人没有什么滤镜了。 所谓的百年世家,名门望族,不过是一群见风使舵,自私自利的蠹虫罢了。 只见房玄龄淡淡扫了谢恒一眼,冷笑道: “天才?若说世上真有这样的天才又如何?别的不说,光说是魏叔玉自回到长安之后,做的那桩桩件件,哪一件是普通人的手笔,又给朝廷带来了多少进账,别的不说,光说他在周至那边开设矿场,收留那些流民,便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反观之,谢大人自任弘文馆馆主以来,又为朝廷做了什么?” “你……” 面对着房玄龄的质问,谢恒一下子就被怼的哑口无言,只得满脸涨红的在那里生闷气。 “咳咳,房相,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了,何苦如此出言刻薄挖苦同僚?” 眼看谢恒吃瘪,一旁的卢玉山自然是要救一救的。 卢玉山从座位上起来,对着李世民行了一礼,笑道: “陛下,老臣以为,这诗词一道终究是小道,登不得什么大雅之堂,方才房相说的那稳固江山的道理,老朽也颇为认同,咱们又何必纠结于一首诗词的归属,不妨让房相讲讲,这首诗与他那的道理,有何关系才是……” 卢玉山说完话,便又老神在在的坐回到了座位上。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听到他的话,长孙无忌面露赞许的神色。 不愧是老祭酒啊! 手段当真是老辣! 若是揪着这首诗不放,那么极有可能会让李世民对魏叔玉起了惜才的心思,再要处置可就没有那么严重了。 自家老板的心思,长孙无忌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若说是古往今来的帝皇,谁最爱惜人才的话,当今这位说第一,那便绝没有人敢说第二的。 果然,在卢玉山说完之后,李世民便不再深究这首诗的由来,而是看向了房玄龄,面露疑惑之色。 “对啊……房相还是先解释一下两者之间的关系吧……” 眼见李世民没有上钩,房玄龄目光中闪过一抹可惜之色。 因为他之前确实有着特别的心思,想要以这样的方式去提醒李世民,虽说魏叔玉闯下了大祸,可是之前这个孩子对大唐的贡献可也是实打实的啊! 而且在收留流民方面,太子李承乾的表现同样亮眼。 这倒不是房玄龄因为私人关系替太子说话,而是他是真心认为,一个如此善待百姓的太子,将来若是做了皇帝,也绝对不会坏到哪里去。 不过眼下李世民既然发问了,房玄龄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将他原本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回禀陛下,微臣之所以提到这首诗,便是因为历朝历代之所以可以承袭下来,说到底承袭的是制度,而非是人……汉朝继承的乃是秦制,晋朝又继承汉制,到了咱们大唐,想来陛下以及诸位大人也都明白,咱们的规矩法度,大多是从隋朝继承而来。 陛下若是想要稳固江山,那么这继承的规矩自然是需要先定下来,一旦确立,便不可轻易改变,否则那才是只管稳定一时朝局,却为将来埋下祸根才是……” 房玄龄说完这番话,便直接跪倒在地,面露惨然之色。 他明白,自己这番话虽然说的在理,却说在了李世民的痛点之上,完全属于在伤口上撒盐了。 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天底下的王朝的继承制度,说起来只有一条,那便嫡长子继承制。 只不过这样的制度,在李世民手里被小小的改变了一下。 但是作为一个自诩正统的君王,作为一个想要成为天下表率的男人。 李世民自然也是希望可以将这个制度继承下去的。 否则也不会在李承乾刚出生没多久,就册立为东宫太子。 为的就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怕人家说,老子是反贼,现在好了,生的儿子也不讲长幼有序,成了一窝子的反贼。 这句话对于李世民来说,天然便有着退烧贴的作用,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 因为这句话,同样犯了李世民的忌讳。 所以在说出来之后,房玄龄便主动跪到地上领罪。 他知道,即便李世民认可了自己的说辞,但往后在李世民的心中,他们这对君臣已经有了隔阂。 房玄龄再也不会是李世民最亲最近的人了。 但为了魏叔玉和太子,房玄龄也认了。 一旁的长孙无忌看着地上的房玄龄,脸上露出一抹讶然之色。 他完全没有想到房玄龄为了这两个人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以他对李世民的理解,怕是过不了多久,房玄龄便要失去相位了吧。 “为了两个毫无血亲关系的人,便去触动陛下的逆鳞,真的值吗?” 长孙无忌扪心自问,然后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很快,他的嘴角便多了一抹笑容。 因为他知道自此之后,这个朝堂上,再也没有人可以和自己抗衡了。 若是房玄龄被罢相之后,不管是谁上来,见了自己不都得矮一头吗? 嘿嘿,这一次想不到还是个三喜临门啊! 废掉了太子与魏叔玉,还捎带起了房玄龄,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长孙无忌低着头,眉宇间尽是笑容。 就在这时,只听得龙椅上传来了一声叹息。 “玄龄,你这是何苦呢……” 第四百零八章 虽九死而犹未悔 龙椅上,李世民看着跪在地上的房玄龄,感慨道: “什么时候,咱们竟然到了君臣相疑的地步,这些话你别憋在心中很久了吧?” 房玄龄抬头苦笑道: “知我者,陛下也!” “说说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李世民翘起了二郎腿,表情并没有不高兴,可熟悉他的人却明白,陛下现在的心情并不好。 这是发火前的征兆啊! “微臣也忘了,大概是从陛下不顾臣等劝阻,下令太子殿下闭门思过开始的吧……”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房玄龄的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 “怎么,房相觉得太子他不该禁足?还是朕没有资格罚他?”李世民声音阴沉道。 “若他只是陛下的一个普通儿子,那么陛下要打要骂,都有陛下,微臣不敢多言半句,可他是当朝太子,大唐储君,陛下对他的一言一行,关乎着千万人的命运,微臣自当出言劝谏……” 听到李世民称呼自己为房相,房玄龄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弯下的腰这一刻居然挺直了起来。 显然,他已经把今日当成了自己最后一次在李世民面前奏对了。 “出言劝谏?” 李世民笑了起来,他看向房玄龄忽然问道: “那为何当时不说?” “回禀陛下,当时微臣不敢……”房玄龄答道。 “那为何今日又敢了?”李世民连续追问道。 “那是因为,今日微臣若还是不说出来,会后悔一辈子……”房玄龄苦笑道。 “那房相说了,便不后悔了吗?你可知道当你说出这句话来,意味着什么吗?”李世民脸上神色复杂道。 “微臣知道,不瞒陛下,微臣明白说出之后的结果,自然是有些后悔的,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有些话,总要有人去说,魏公不在,这忠言逆耳的事情,便该由臣来,虽九死而犹未悔也!” 房玄龄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从容,并没有什么慷慨激昂,或者热血沸腾。 可是正是这冷静的语气之下,却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让龙椅上的李世民都吃了一惊。 他深深看了房玄龄一眼,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这位从龙之臣。 在场之中,不只是李世民,包括长孙无忌,秦叔宝,卢玉山,以及谢恒都看着房玄龄,沉默不语。 有人面色凝重,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扼腕叹息。 唯有程咬金一脸懵逼,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 “叔宝,这是咋回事啊!俺怎么觉得现场气氛不对啊……” 程咬金凑到秦叔宝耳边,低声说道。 这一回,秦叔宝没有瞪程咬金,也没有骂他,而是轻声说道: “咬金,老夫问你,你爱你的夫人吗?” “当然爱喽,你不知道,她生初墨的时候,遭了大罪了,俺疼惜她都来不及,怎么会不爱呢……”程咬金说道。 秦叔宝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如果你家夫人有一天与你短处呢?” “这……也还好吧,顶多俺回去骂她一顿,实在不行,到了晚上俺再收拾她便好了,好教她知晓俺们家,谁才是拿事的! 话说回来,夫妻哪有不磕碰的,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床头吵架床尾和嘛……”程咬金回答的依旧潇洒。 秦叔宝再次点了点头,这一回,他深深看了程咬金一眼,意有所指道: “可如果有一天,你爱的这位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说你那方面不行呢?” “这……”程咬金想了半天,也说不出半天话来。 顺着秦叔宝的目光,程咬金看向了龙椅方向,脸上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 事实上,在某些方面,程咬金非但不笨,而且还极为聪明,属于一点就通的那种,否则也混不到眼下这个位置。 在秦叔宝的点拨下,程咬金这才明白,当房玄龄提出那“立嫡立长”的意思之后,便戳到了咱们这位陛下的伤口上。 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日后传扬出去,想来又是一场风波。 若是房玄龄不做些表示,受些惩罚,岂不是向天下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那么陛下弑兄杀弟,登上皇位自然就是错的。 可若是陛下没错,那房玄龄自然是胡说八道,妄议圣人,自然是要受到重罚才是! 到了此刻,程咬金才终于明白,为何房玄龄的表情变得如此悲壮了。 “他爷爷的,都说这房玄龄弱不禁风,蔫坏蔫坏的,想不到这书生发起狠来,竟然比武将还爷们啊!” 程咬金眼神中泛着亮光,若不是碍于李世民在场,他真想走过去和房玄龄浮一大白,以为人生快事! “哎呀,房相,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是在和陛下怄气不成?赶紧给陛下认个错,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原本今日陛下召集咱们进宫,就是为了别的事情,这个关头,你可别给陛下添乱才是啊……” 长孙无忌走到房玄龄跟前,一副想要搀扶他起来的意思。 李世民没有说话,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似乎也在等房玄龄的回心转意。 然而,房玄龄却不为所动,依旧跪在那里,没有起来。 良久,便听到李世民叹了口气,幽幽道: “既然房相心意已决,那么朕也不愿勉强,你的忠言逆耳,朕……朕听进去了,今日之事,已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了,你……回府吧……”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他已经听出来了,李世民这是已经停掉了废黜太子的心思。 当然,房玄龄这边所付出的代价,便是失去了相位,以及与李世民之间的君臣相得。 长孙无忌看着眼前这个亦敌亦友的人,此刻也是心情复杂。 他完全不明白,房玄龄这样的牺牲到底有什么意义? 就算这一次,李世民因为你的劝谏,息了心思,可也让这对父子之间形成了隔膜。 猜疑这种东西,可是从来不会消失的,它只会随着时间的成长,变得越来越大。 难道汉武帝就不知道,自己的太子是无辜的吗? 可有些事情,原本就不是罪在于此,而是罪在将来。 除非,太子立下了旷世奇功,让李世民大为长脸,举国上下,尽得人心。 那么,李世民可以放心百年之后将皇位安心托付,而太子因为有此功护身,地位坚如磐石。 如此一来,这种猜疑的心思,自然会荡然无存。 可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又怎会创下那等功劳?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第四百零九章 本是后山人 大殿上一阵夜风刮过,于无形之间,平添了几分冷意。 房玄龄孤零零地就那么跪在地上,与在场其他人相比,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微臣谢陛下隆恩!” 在众人各异的神情中,房玄龄面露坦然之色,朝李世民行了一礼,然后神色从容地整理一下衣袍,脸上带着一抹释然之色。 事实上,从进宫的那一刻开始,房玄龄便做好了各种打算,凭他的聪明才智,或许是能想出来更好的办法,更为委婉的应对方式。 可是那些所谓的妙计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缺陷,那便是都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从结果上来说,房玄龄的这个方法,无疑是最差的一个。 为了搭救太子与魏叔玉,不但丢掉了自己的相位,更为可惜的是,还斩断了自己与李世民多年的交情。 可是对于房玄龄自己而言,这种方案却是最为痛快的一个。 李世民静静地看着房玄龄行礼完毕,脸上的表情既有可惜,又有难以理解。 可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李世民心中也是明白,自此以后,这一场君臣都要形如陌路了。 房玄龄站起来之后,朝着大殿上的几人笑着拱了拱手,也算是一种告别。 包括长孙无忌在内的几人对于这位为大唐整日奔波的宰相,也是报以了该有的尊重。 只是眼下在李世民眼下,几人都不好多说什么,也都是拱手相送。 房玄龄一一告别,只是在与秦叔宝对视时,微微停滞了几息时间。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无言,却又都看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房玄龄说的是“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剩下来的,就劳翼国公照看了……” 而秦叔宝说的则是“房相放心,有老夫在,自当不辱使命,出不了岔子的……” 当房玄龄的目光看向程咬金的时候,却只剩下了笑容。 在以往早前的朝堂的时候,每当程咬金犯了事情,每次都是房玄龄跳出来为其和稀泥,给李世民求情。 房玄龄的眼神仿佛是在说,“咬金兄弟,往后你要谨言慎行才是,再惹了祸,我可就再也保不了你了……” 程咬金红着眼睛,咬牙点了点头。 对于房玄龄的告别,李世民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催促一句,仿佛默许了一般。 在告别完一圈之后,房玄龄最后走到了角落里伏案记录的马周身前。 “房相,你……”马周一脸感动的看着房玄龄,欲言又止。 可以说,房玄龄今日做了,马周原本该做的事情。 毕竟房玄龄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魏叔玉与太子的一个长辈,本不该承担这些的。 只可惜马周自知人微言轻,别说是主动辞去官职了,就是以性命相谏,怕也是以卵击石,除了激怒李世民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这个东西以后予我已无用处,劳烦马大人收好才是……” 说着,房玄龄从腰间解下一枚印章,放到了马周的案桌上。 这是他每日处理事务,批复奏章的印信,代表的乃是宰相之权。 交出此印,才算是彻底办完交接工作的最后一环。 看到马周收好印信,房玄龄笑道: “马大人,咱们相识不久,但老夫也有一句良言相劝……” “嗯?房相……请讲……” 马周还是下意识地将房玄龄称做原职。 房玄龄深深看了马周一眼,郑重道: “希望马大人以老夫为鉴,做事三思而后行,莫要意气用事,你的路还很长,本该总得更稳一些的,毕竟魏小子有一句话,老夫是认的,那便是走得稳,才是走得快,不是吗?” 马周闻言,心中一暖,知道这是房玄龄在委婉地告诉自己,不要学他意气用事。 只有留着有用之身,将来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房相教诲,下官铭记!”马周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只是房玄龄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的这番遭遇,让马周有了全新的想法。 那就是要不顾一切的往上爬,只有真正的位高权重,才可以改变一些事情。 不过这些事情自然也都是后话了。 房玄龄对着马周点了点头,说心里话,他还是真的挺欣赏这一位和他一样,出身微末的年轻人的。 而且他的起点比自己更高,他这么年轻的时候,只不过是在军营里面一个跑腿打杂的,而这位马周却已经可以常伴君王侧了。 不得不说,魏叔玉这小子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啊! 先不说这马周,还有那小子身边的薛仁贵和王玄策了,就连被他扔在矿场学堂教书的狄知逊还有那位大唐高僧,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然,让房玄龄最自豪的当然还是魏叔玉将自己儿子,带到了状元的高度。 在此离别之际,他突然想起自己与魏叔玉曾经的一番谈话。 那个时候,大家都说魏叔玉的诗才不错,房玄龄便想着让魏叔玉也送自己一首。 此刻,房玄龄回首这熟悉无比的太极宫,不由触景生情,出声念了出来。 “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论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欲游山河十万里,伴吾共蹉跎。酒杯空,灯花落,夜无眠,独高歌,阅遍天下人无数,知音有几个?” 当时那只是一句玩笑,想不到眼下却一语成谶,成为了自己的归宿。 房玄龄苦笑着摇了摇头,只道是造化弄人,命运实在是妙不可言。 念完整首诗之后,房玄龄畅然一笑,高声朗道: “诸君饮胜!玄龄去也!” 说吧,便头也不回地从大殿上走了出去,亦如起事当夜,他义无反顾地追随着李世民的脚步,走向玄武门一般。 大殿上,众人神色复杂,沉默不语。 李世民口中喃喃自语,似在咀嚼着房玄龄离开时留下的诗句。 长孙无忌,卢玉山,谢恒几次想要打破沉默,可在看到李世民那惋惜的神情时,又都打消了主意。 他们知道,陛下这是有些后悔了。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距离长安城墙不远的高空中,有一个黑点正在慢慢靠近。 第四百一十章 天可汗 “阿嚏……” 高空中,经过了几日的颠簸流离,魏叔玉与太子乘坐的热气球终于回到了长安。 魏叔玉被冻得鼻头发红,裹着一个羊皮袄子,打了一个喷嚏之后,没好气地看向一旁同样快要冻成傻子的李承乾,骂道: “你爷爷的李承乾,你就不能多在潼关休整会嘛,非要连夜赶路,这下好了,老子都快饿死了,这热气球的燃料也快用尽了,要是一会从长安城里面掉下来,那你可就千古留名了,史上第一个摔死的太子,你以为很光荣嘛?” 要不是热气球上面的空间已经拥挤的不像话,魏叔玉真想直接给这位太子爷一脚。 这一路上,两个人便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互相谩骂着,浑然已经不讲什么君臣之别了。 用李承乾的话来说,玩命玩到这个份上,要不是自己有一个皇子的身份,自己的老子又是皇帝,他真的想和魏叔玉烧黄纸,拜把子了。 若是真结为了异姓兄弟,那么魏叔玉就是李世民的义子,按照规矩,至少得封个国公,甚至封王的。 这对于李承乾来说,自然是一个极难处理的事情。 看着魏叔玉那狼狈模样,李承乾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色。 “师弟,不是孤不想多待,而是咱们这一次出来已经够久了,孤真的担心东窗事发,父皇他发现了咱们的事情,孤现在又不在长安,那时候不知要有多少人被孤连累……” 李承乾有些讨好似的看向魏叔玉说道: “你放心,只要咱们到了长安,孤陪你大吃大喝三日三夜,教司坊随你去逛,勾栏随你去闯,总之让你痛快个够如何?” “哼!谁稀罕!” 魏叔玉仍旧是一副臭脸的模样,不过看向李承乾的目光终究是柔和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一次出来之后,这位太子爷确实变得有些不同了。 准确来说,是更有责任心以及担当了。 就比如这一次的连夜赶路,原本魏叔玉是死活不同意的。 可是在听到了李承乾的理由之后,魏叔玉虽然嘴上还是骂骂咧咧,但行动上却是很配合的。 历史上的李承乾之所以走向了那样悲剧的结果,说到底,性格上的原因占据了很大的成分。 因为瘸腿而自卑,进而到了自负的地步。 失去了长孙皇后的庇佑之后,满心猜疑,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整日疑神疑鬼,最后缺爱的他,竟然开始玩起了男宠。 在知道自己失势之后,竟然开始密谋起兵,又不管不顾,什么人都用,最终以致走漏消息,弄了个颠沛流离,客死他乡。 可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之后,魏叔玉可以完全相信,现在的李承乾已经完全不同了。 知道体贴人,知道替自己那些东宫属下担心,知道心疼边关的将士。 在路过关口或者进行补给的时候,李承乾还会微服私访,去看看当地的百姓生活,进行发现问题,回来之后,又向魏叔玉进行请教。 魏叔玉明白,这一遭回去之后,李承乾的命运将会被彻底改变。 至于说来自于陛下的怒火…… 魏叔玉看着热气球角落里的那个身影,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有了劼力在此,别说是中宫里逃跑了,就算是点了皇宫,怕是咱们那位陛下也只会夸点的好吧……” “喂,到时候到了长安,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魏叔玉蹲在劼力面前,意味深长地说道。 “懂得,懂得,魏爷放心,小的知道怎么说的……” 寒风中,劼力可汗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被冻紫了。 “嗯?你叫我什么?” 听到这句话,魏叔玉微微皱眉,显得有些不悦。 “私底下,你叫我魏爷,我也就勉强接受了,不挑你的理儿,可要是到了长安,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劼力可汗愣了愣神,连忙改口道: “是魏公子,该叫魏公子的……” “这还差不多!” 魏叔玉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冻僵的窝窝头扔给了劼力。 劼力一脸感激地接过去,就揣到怀里开始捂了起来,直到暖热之后,便可以吃了。 看见劼力的可怜模样,李承乾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羊皮袄子脱了下来,披在了对方身上。 “师弟,你对他好一点,人家好歹也是一方诸侯,就算被咱们俘虏了,也不该如此侮辱的……” “侮辱?老子有侮辱他吗?你自己说!” 魏叔玉瞪着劼力可汗说道。 “没有,没有,魏爷没有侮辱我,都是小的不懂事,惹魏爷生气的,太子您不要误会魏爷了……”劼力低头求饶道,只是在低头的那一瞬间,谁都没有注意到,劼力目光中的那一抹不甘之色。 对于劼力装孙子的行为,魏叔玉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历史上,劼力可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而且最关键的是,极为喜好享受生活,又极端的怕死。 魏叔玉只是随便说了几样后世电视里面的酷刑,便轻易击溃了对方的防线。 至于说劼力心里到底是不是真心归顺,魏叔玉却是一点也不在乎。 说到底,那是李世民与李承乾该考虑的事情。 看着劼力可汗在魏叔玉面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李承乾也是有些无奈。 想到后面要做的事情,李承乾觉得还是需要再给对方提醒一下,便语气真诚道: “劼力可汗,你不用管我师弟怎么说,孤既然答应向父皇求情,留你一命,便一定会说到做到! 不过,你给大唐带来的伤害,不是靠一次简简单单的忏悔,就能抹平的,明白吗?” 听到太子的话,劼力可汗即便被五花大绑着,还是挣扎着给李承乾行了一个大礼,颤抖道: “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小的,明白,明白的!您怎么说,小的便怎么做就是了!” 眼看劼力可汗如此配合,李承乾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看向魏叔玉,想起昨晚对方私下里给自己的那个建议,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那好!孤要你上奏书,愿尊称我父皇为天可汗!” 第四百一十二章 议价几何 房玄龄离开之后,太极宫中又恢复了安静的模样。 剩下的人便坐在座位上,神情肃穆,显然还没有从房玄龄离开的情绪里完全走出来。 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可是强如房玄龄那样的人,也难以避免今日这种恓惶的下场。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那句伴君如伴虎有了深刻的认识。 “陛下,其实自您登基以来,房相忙前忙后,甚为操劳,今日下野,不过是修养几日,待到他日,您自是可以再召他回来便是了,何必为此伤怀呢? 说起来,微臣不是也好几次上书乞骸骨了吗?如此看来,微臣竟有些羡慕玄龄兄了……” 作为李世民的肱骨大臣,又是对方的大舅哥,长孙无忌自然不希望李世民一直陷入到这种情绪里面,便拿自己的事情开起了玩笑。 果然,听到这话,李世民的脸上终究是有了变化。 “你还敢提此事!” 李世民没好气地瞪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像是想开了一般,长长地舒了口气,道: “罢了,或许就像你说的,让他歇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然,真把他熬成了克明「杜如晦的字」那样子,朕可就追悔莫及了……” 说着,李世民话锋一转,看向长孙无忌,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没想到这兜兜转转的,这相位又回到了你的手里,玄龄不在了,那这些事情便由你先兼着吧,到时候寻到了合适的人选,咱们再说……” 当初不管是李世民有意无意的试探,或者是来自于长孙皇后对于自己丈夫的了解,总之最后的结果便是让长孙无忌主动辞去了宰相一职,给了一个三公的虚位。 可眼下随着房玄龄的离开,不管愿不愿意,李世民为了朝局稳定,都只能让长孙无忌再度执掌相印。 毕竟在短时期内,想找一个有资历,有声望,有能力,对朝堂这摊子事情了然于胸,又能让各方都满意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对于李世民的人事安排,长孙无忌欣然接受。 虽说以他现在在朝中的影响力,有没有这个头衔实际上区别不大,但是谁又不希望自己的权力再大一些呢? 有了宰相这个职位,他便可以将更多的人聚集在自己的旗帜下面。 “陛下,那咱们可提前说好,这个相位微臣只是暂领而已,等有了合适的人,您可早点还臣逍遥……”长孙无忌笑着说道。 “老匹夫,就喜欢说怪话,你是不是以为这朝堂离开了你就转不了了?” 李世民狠狠瞪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长孙无忌没有再反驳,只是在一旁陪着笑脸。 看的出来,经过长孙无忌的这一番插科打诨,李世民的心情是差不多好了。 两人笑了一会,李世民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程咬金,缓声道: “知节,你带一营人马,连夜离开长安,按照他们留下的线索,暗中寻访,悄悄地把人给朕带回来吧……” 听到李世民的话,在场众人神色不由微微一变。 因为他们都听明白了李世民的话外之音。 这明显是不打算追究太子逃跑的事情了。 虽说他们在房玄龄辞官的时候,便有了猜测。 可猜测是一回事情,李世民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件事情。 “说起来此事或许朕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步,你们都是自己人,朕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李世民叹了口气,露出一副追忆的神色。 “想当初,若不是太上皇有意纵容太子与李元吉,对朕逼迫太甚,朕又何须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 现如今,朕对太子如此,亦如太上皇对于朕,承乾那孩子的性格朕还是知道的,能让他做出逃跑这样的事情,可见是真的是伤心了,罢了,朕不想追究了,知节你好生将太子护送回来,这件事情就让他……彻底翻篇吧……” 李世民一锤定音,给了这件事情下了结论。 见状,长孙无忌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便是他的精明之处。 他从来不会违逆李世民的心意,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提前一步猜测出对方的心思,提前说出来,成为李世民的嘴替。 可当有些事情,一旦李世民下定主意,长孙无忌即便心中不满,也会缄口不言。 如此一来,便会在李世民留下一个印象,长孙无忌才是自己真正的知己。 正是凭着这样的本事,长孙无忌一路风生水起,再加上妹妹嫁给李世民的缘故,一跃成为了大唐最有权势的人。 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陛下放心,俺一定会将太子好好带回来的!” 程咬金没有多余的话,给了李世民一个安心的眼神,便领命朝外走去。 这种事情,也只有交给程咬金这样的铁杆心腹才让李世民放心。 在路过秦叔宝这边的时候,程咬金放慢了脚步,背对着李世民朝秦叔宝挤眉弄眼了一番。 “看吧,咱们陛下还是念旧情的,俺就说了,太子不会有事的嘛……” 然而,秦叔宝脸上却没有一丝释然的模样。 他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叮嘱了一句“做事小心点,好好把人带回来”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程咬金点了点头,便彻底离开了太极宫。 在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李世民神色明显有些困倦,便摆了摆手,准备让众人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卢玉山与谢恒一起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臣等有话要说!” “嗯?” 看着下面的两人,李世民微微皱起了眉头。 “两位爱卿,此事朕已经有了定论,你们若是想要谈论此事,就不必了……” 谁料卢玉山听到这话,却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朗声道: “陛下,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您体谅太子之心,臣等已然知晓,然而,若是让一个不孝无德之人,占据东宫,臣等实在无法苟同……” 说罢,只见卢玉山与谢恒同时抬起头来,面露决然之色。 “道不同,不相为谋,陛下因为一个相位,便可原谅太子,不知这国子监祭酒与弘文馆馆主又在您心中议价几何?”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世民语气变得冰冷起来。 “若是陛下一定要用那失德之人,为我等明日之君,那我等也只好代表国子监与弘文馆几百位饱读圣贤之书的书生,向您辞官,我们准备回乡教书,替大唐与陛下传播圣贤之道,还望陛下应允才是……” 说着,只见卢玉山与谢恒齐刷刷摘掉官帽放在了地上,接着长跪不起。 望着眼前的一幕,李世民脸上阴晴不定。 “你们这是在逼宫么?” 第四百一十三章 废不如不废? 李世民猛地一拍龙椅,直接站了起来。 房玄龄一个人辞官也就罢了,毕竟事情涉及到太子,不管怎么说,房玄龄的良苦用心李世民还是知道的。 人家是不想让看到天家骨肉相残,所以即便冲撞了李世民,也不得不把话说出来。 可是眼前这两个是什么货色,李世民可太清楚了。 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孝失德,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当初在江南那边传的谣言四起,说他李世民是如何心狠手辣,对待兄弟,一副全都是他李世民主动挑衅,他那几个兄弟全都是很善良的人,压根就不想与李世民争夺皇位,还是被李世民给无情杀害了。 既然当初做下那样的事情,李世民便不怕后人评说。 可是评说不是乱说,更不是瞎说。 李世民曾经派人去暗中调查了一番,只能说那些人的手段真的高明,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只是雁过必留痕,终究还是被李世民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些谣言的背后,便有着五姓七望这些世家的影子。 对于此事,李世民从来都没有声张过,但是却一直记在心里。 现在再听到面前的卢玉山和谢恒这番说辞,心中那股无名火气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好啊!既然想辞官,朕便满足你们,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李世民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竟是一副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 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卢玉山和谢恒脸上竟然没有一点犹豫之色。 “好!既如此,臣等拜别陛下!” 说着,两人朝李世民行完礼后,便直接起身,打算离开。 这一幕,让李世民也完全没有想到。 这个时候,只见长孙无忌从座位上起来,将二人拦了下来。 他一边拉着卢玉山与谢恒的手,一边回头看向李世民,轻笑道: “陛下,再怎么样,也应该让两位大人把话说完,微臣和他们两位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的,两位应当不是那种冲动之人,何不如先听听他们怎么说,若是无理取闹,别说是罢官,光是一个顶撞圣上这一条,就可以直接扔到大理寺去反省反省了……” 长孙无忌对李世民使着眼色,意思是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得让两人把话说完。 要真是只因为这样就被免了官职,那以后还要不要招揽读书人了。 光是一句当今圣上不能容人,就把那些人的热情给彻底浇灭了。 眼见如此,李世民也知是自己方才有些上头了,便冷哼一声,佯装生气道: “不孝失德?好,那你们就给朕讲讲,太子不过是离开东宫出去逛逛,怎么就不孝失德了?” “陛下要臣等说,臣等定然会如实相告……” 眼见目的达到,卢玉山和谢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抹笑意,又坐回了座位上。 这一次,却是谢恒先开口了。 “启禀陛下,岂不闻,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个道理,就算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都明白,何况是当朝太子呢? 他不告而别,让您与皇后娘娘担心,便是不孝,他身兼重担,却逃避着于国于民的责任,便是失德……” 谢恒也是老演员了,这个时候自然是飙起了演技,包含热泪道: “今日只是稍有磨难,便不敢面对,他日登基,执掌天下,自是千难万难,若无陛下这般雄才大略,太子他如何面对这天下百姓? 百姓们又如何看待这位不孝失德的太子呢?” 不得不说,这谢恒的一番说辞是明显经过深思熟虑的。 既委婉地吹嘘了李世民一番,同时又以一副我说这些话其实是为了你好,为了大唐好的姿态。 这番话说完,不禁李世民微微一愣,竟然无言以对了。 谢恒说完,卢玉山立刻堆出一副笑脸,开口道: “陛下恕罪,方才确实是臣等太激动了,冒犯了龙颜,您怎么罚我们都是应该的,说起来老夫来陛下帐下效力也有些年头了,太子呢,也算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别说是陛下了,就连老夫也舍不得处罚那个孩子啊……其实太子本性还是不坏的……” 闻言,李世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见状,卢玉山心定了几分,连忙继续说道: “其实陛下的心思,老臣是明白的,您看能不能这样,对于太子的处罚,咱们就不追究了,回来自有陛下对他亲自教诲,犯了错,以后改了便是了……只是这太子之位嘛……不如陛下空出来一段时间,这样一来,既可以让太子反躬自省,也可以让其他皇子表现表现,若是真有更合适的人选,陛下也可以试一试嘛……” “嗯?” 听完卢玉山的话,李世民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一旁长孙无忌的眼神已经亮了起来。 他深深看了卢玉山一眼,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国子监祭酒,一下子有了新的认识。 事实上,从今天晚上,第一次发言中就可以看出来,长孙无忌虽然没有明说,但确实是支持换掉太子的。 只是后来,眼见房玄龄以辞官为保,李世民也熄了罢黜的心思,长孙无忌便没有继续坚持。 然而,眼下卢玉山的这一番说辞,却是让长孙无忌眼前一亮。 对啊! 想要废黜太子似乎并不用一步到位啊! 只要让其将太子之位暂时空出来便是了。 一旦空出了位置,那后面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而且这本来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事情。 之前的咄咄逼人,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若是让李世民觉得让的这个决定是被人逼出来的,这件事情便毁了一半了。 可卢玉山的这个提法,既照顾到了李世民不愿意父子结怨的心理,又能架空李承乾这个太子之位。 等到后面,大臣们已经习惯朝中没有太子的时候,再推出新的人选,也就没有那么多阻碍和意外了。 看来,自己要对这位老祭酒有新的认识了。 对于卢玉山的意见,一下子让李世民陷入了沉思当中。 太子叛逃,若是不罚说不过去,可若是罚了,他又于心不忍。 显然,卢玉山的这个建议就能很好的解决他的纠结之处。 “可是空出来太子之位,真的好吗?”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用手指敲打着扶手,皱眉思索着。 毕竟李承乾从出生的那一天,便已经是天选的太子人选。 让他空出位置,承乾会怎么想? 那些大臣和百姓又会怎么想? 还有,空出来的这个太子之位,又能给谁呢? 就在李世民沉思的时候,一个内侍从外面跑了进来。 “启禀陛下,越王殿下在宫外求见……” “青雀吗?” 李世民抬起头来,目光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接着,便招了招手。 “让他进来吧……” 第四百一十四章 加封王爵 没过多久,就看到越王李泰一脸着急的走了进来。 看到李泰的神情,李世民也是微微一愣。 “青雀,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出了什么急事?” 李泰一路小跑,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脑门上更是布满了汗水。 任谁看到都会以为李泰这是拼尽全力跑过来的。 李泰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先恭恭敬敬地给李世民行了一礼。 这一幕落在卢玉山和谢恒眼里,不由纷纷点头。 儒家最重礼教,不管是做样子也好,还是发自于真心实意,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李泰的这一番表现在他们心中都是极为满意的。 “回禀父皇,儿臣听说您想要处置太子,便赶了过来……”李泰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又在身上随意擦了擦,显得有些滑稽。 可正是这份滑稽,不禁让在场大臣们莞尔一笑,也让李世民一下子放下了戒心。 看吧,这便是朕的儿子,多么天真烂漫,而且还聪明,真是一个好孩子呢。 “大人的事情,你掺和进来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去,太子的事情已经有了结论,你就别问了。” 李世民语气带着几分责怪,可是眉宇之间却是带着对李泰的宠爱。 听到这话,李泰目光中闪过一抹阴翳的神色。 身为当今陛下最喜爱的儿子,李泰在宫中的耳目还是不少的。 原本他在揭破了太子离宫的事情之后,便已经做好了隔岸观火的准备。 毕竟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 如果再要介入的话,极有可能会被他那位父皇觉察出来什么,那样子的话,可就要弄巧成拙了。 然而,当他打听到房玄龄罢相归隐的那一刻起,李泰便已经坐不住了。 他知道,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任其发展的话,那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就要空欢喜一场了。 为此,李泰决定铤而走险,不顾王府中幕僚的反对,执意进宫面见。 听到李世民的话,李泰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父皇还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便连忙说道: “父皇,太子可是儿臣最为亲近的兄长啊!你要是处置了他,不光是儿臣,就连母后,还有丽质她们得有多伤心啊!请您一定要三思啊!” 李泰说着说着,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瞧着他这梨花带雨的一幕,一旁的秦叔宝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李泰面露诧异之色。 卢玉山和谢恒抚须点头,一脸欣慰的模样。 倒是长孙无忌的表情最为古怪。 他似乎是觉得李泰哭得有些过于夸张,可是一联想到此人平日里的做派,也就释然了。 嘿,这下子热闹了。 往常倒是没有多关注过这个孩子,看起来,此子也是颇有意思啊! 若是能够合作的话,往后倒是可以接触接触。 “嗯?听你的意思,青雀你是打算替太子求情吗?” 龙椅上,李世民面露惊讶之色,看着下面痛哭流涕的儿子,明显有些出乎预料。 “是啊!父皇,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儿臣虽说没读过几本书,但这些道理还是明白的,太子离宫是有不对,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父皇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便好了嘛……” 李泰腼腆地笑了笑,用自己的小胖手,又擦了一把鼻涕。 在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李世民眼角多了一抹暖意。 他招了招手,将李泰叫到了身边,摸着儿子的脑袋,轻笑道: “听到你能这么说,朕心甚慰,你放心吧,朕已经决定宽恕承乾的罪孽,你回后宫,告诉你母后和丽质,让他们放心,明白了吗?” “是,是,儿臣明白,真是太好了啊!”李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实际上这番话却还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李泰心中已经不甘到了极点,可这个时候,大局已定,他却又偏偏不能再做什么了。 看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终究是付诸东流了。 李承乾的太子之位,这一次怕是动不了了。 然而,就在李泰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道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越王殿下宅心仁厚,此乃陛下之福,大唐之福啊!” 李泰转过脑袋,就看到卢玉山连带着谢恒直接走出来,跪在了李世民面前。 望着这一幕,李世民一下子懵逼了。 这两个老东西不是方才还阴阳怪气,忙着逼宫吗? 这会是怎么回事,这小嘴和抹了蜜一样,这话你别说,还怪好听的。 既然会说,那不妨就多说一点。 李世民佯装没有听明白的模样,问道: “两位爱卿,这是何意啊?青雀他……朕的儿子他,有这么好吗?你们可不要吹捧过头了,年轻人不能气盛啊……” “没有,一点也不过头!臣等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这世间尤其天家之中,哪里有如此兄友弟恭的景象,若是每一个皇子都如越王殿下这般,那史书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了。 容臣冒犯一句……” 卢玉山小心翼翼地看了李世民一眼,见对方示意他说下去,便大胆地说道: “倘若当初,故太子有如此容人之心,或许陛下也就不会如此辛苦了……” 卢玉山话音说完,就觉得一道无形的压力朝自己身上扫来,整个大殿上的温度瞬间都下降了几度。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听到龙椅那边传来了一声叹息。 “罢了,你们起来吧,青雀能有如此心意,确实不易,应该嘉奖才是!” 说着,只见李世民挥了挥手,那边的马周立刻会意,站了起来。 “传旨,越王李泰,敏而好学,孝友天成。近闻太子承乾有过,泰不避斧钺,泣血陈情,兄弟之情,可贯金石,特进封越王泰为魏王,加实封千户……” 这边李世民话音刚落,那边原本还处于失落绝望中的李泰顿时脸上便露出狂喜之色。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要知道,虽说李泰之前已经被封了王爵,而且也算是在诸皇子里面封王比较早的那一个,可是这个“越”字,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在大唐初期,“越”国虽说代表的是江南地区,也是大唐的主要税收来源,但充其量不过是一位地方性,边缘封国的亲王,这样的亲王别说是李泰了,就连李世民的许多兄弟都被封了这样的王爵。 可魏王就不一样了。 这时候的“魏”地主要指的是河北,以及河南的部分地区,是关陇集团与山东士族交汇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王爵,其在政治上的影响力可以说是仅次于太子了。 这让李泰如何能不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 这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啊! 第四百一十五章 李世民的试探 自此之后,在朝野上下,他李泰就可以拿这个名号,明目张胆地招揽势力。 美其名曰为将来就藩做准备嘛。 李泰叩谢完李世民,便乖巧地站在了一边。 这欢天喜地的一幕,冲击着在场太多人的神经。 谁都没有想到,李世民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给李泰加封王爵。 唯有一旁的长孙无忌看出了一些东西。 虽说李世民加封李泰,或许真是因为被这孩子的诚意所感动,可更多的却是背后政治现实的考量。 既然这边对于太子做了宽恕的处理,那么自然也需要拿出一点东西去安抚那边的李泰。 否则,极为容易招致怨恨以及李泰身边那些势力的不满。 朝堂之上,终究讲的是一个中庸平衡之道。 房玄龄罢相是如此,加封李泰的王爵亦是如此。 倒是李泰,经过了这一次的加冕,真正地成为了可以和太子李承乾分庭抗礼的存在。 一个声望受损的东宫太子,一个圣眷正隆的新晋亲王,最后鹿死谁手,还真的是尚未可知呢。 在此之前,长孙无忌只是打算去和李泰接触一下,可今日过后,他则是非去不可了。 因为不管李泰愿不愿意,他都已经成为了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存在了。 李泰被加封之后,全场之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卢玉山与谢恒二人了。 因为李世民的这一举动,无形之中又给他们的计划添了几分胜算。 卢玉山朝谢恒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走上前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今日我大唐又多了一位实至名归的新王,真是普天同庆的事情,不知陛下以为,方才卢祭酒的那个提议如何?微臣觉得可以姑且一试呢?” 所谓卢玉山的提议,自然就是那个将太子之位空悬出来的意思。 原本听到前半句还有点笑意的李世民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见状,卢玉山连忙朝谢恒摇了摇头。 他已经看了出来,李世民对这件事情,似乎还有些抵触。 既然如此,那今日也只能鸣金收兵了。 其实仔细想想,这次过来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让李泰加封了魏王,同时还打击了太子的威信。 别看李世民说是不处罚李承乾了,可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疙瘩。 对于李世民这样骄傲多疑的人来说,一个小小的疙瘩便足以埋下伏笔。 大不了将来再找时机,引爆便是了。 如此想着,卢玉山笑着走了出来,打起了圆场。 “谢馆主也真是的,陛下日夜操劳,眼看这天都快亮了,什么话以后再说便是了,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我看咱们还是早点告退,让陛下早点休息吧。” 卢玉山说完,谢恒连忙告罪,直说是自己过于心急了,失了分寸。 李世民点了点头,示意众人退下。 正如卢玉山说的,一晚上的折腾,包括李世民在内,所有人都有一些疲惫了。 在来此前,所有人都以为,今天晚上会因为太子失踪的事情,掀起一场极大的政治风暴。 却不想因为房玄龄近乎自毁的方式,将事态平息了下来。 再到后来,李泰又因为替太子求情,加封了更为尊贵的王爵。 这两件事情下来,便注定着李世民下定决心不会去追究太子的事情了。 就在众人快要退至大殿门口的时候,李世民的声音忽然响起。 “青雀,若朕让你当这个太子,你打算如何安置承乾呢?”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身子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惊疑不定地看着李世民,不知道这位素来高深莫测的帝王眼下是什么意思。 而李泰则是死死地掐着大腿,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心中不住地念叨着: “来了,来了,大的要来了!父皇他居然真要把太子之位给我了!” 李泰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脸上却是装出了惶恐至极的模样。 “父皇,太子之位可是社稷重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来让去呢?再说了,您不是已经原谅了皇兄了么?怎么还能拿掉他的太子之位呢?您说这话,真是让儿臣惶恐啊!” “哦?这么说来,你是不想当太子了?好,朕记下你这句话了,那你下去吧……”李世民似笑非笑地说道。 平日里,他们两个父子经常拿这个话题开玩笑,李泰总是趁着撒娇的时候,扯几句自己要是太子就好了此类的,李世民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骂几句或者踢几脚。 所以这会见李泰在这边装蒜,李世民便给气笑了。 不过认真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当众说出这个话题。 今日他虽说不打算接受卢玉山的那个提议,可是对方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平日里玩笑归玩笑,这时候,李世民还是真想听听自己这个儿子的想法。 自古夺嫡之路,从来都是充满血雨腥风的。 为了登上这个皇位,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所以他不想自己的儿子们再重蹈覆辙。 若是有什么好的办法,既可以保全儿子,又能为大唐挑出合格的继承者,那便是李世民唯一的奢求了。 听到李世民这么说,李泰连忙后悔道: “不是的……不是的,父皇若真要将这千斤重担交付于儿臣,儿臣自然也是敢为父皇分忧的。” “好,那你便说说打算如何安排你那位兄长吧。” 李世民点了点头,示意李泰继续说下去。 李泰想了想,肥胖的手指头在胸前来回画圈,好一会才说道: “那儿臣就求父皇将兄长封到最富庶的地方去,实在不行,儿臣愿意将魏王的封地也全部送给皇兄……” 闻言,在场众人都是微微颔首。 李泰现在的封地已经是皇子里面除了太子,最好的了。 他现在不但愿意给李承乾封更好的,还愿意将自己已有的也送过去,如此一来,李承乾即便不再是太子,却也仍是大唐最权势滔天的存在。 不得不说,这确实已经是很不错的安排了。 果然,李世民对于这个回答也是比较满意的。 毕竟若真是如此,李承乾表面上失去的只是太子之位,实际上失去的却是整个江山。 区区拿出一些封地作为补偿,其实算起来,还是很亏的。 不过李泰能有这份心意,就显得极为可贵。 毕竟,在没了太子之位之后,李世民也希望李承乾可以生活的很好,便做个闲散王爷,也是不错的。 “朕知晓了,你且下去吧……” 李世民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他今天随口一问,只是了解一个大概,从根本上说,却还没有下定决心。 废立太子的事情,牵连甚广,再怎么谨慎,也是应该的。 眼见李世民这么说,李泰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失落的事情。 他自认为回答的极为得体,按理说李世民接下来就该把太子之位给他才是,怎么弄了半天,又让他回去了。 “莫非是父皇嫌我对皇兄的安排不够意思?嫌我太小气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乐极生悲的魏王 李泰想了想,连忙朝李世民解释道: “父皇,其实这个太子之位,原本就是皇兄的,就算是您给了儿臣,最后儿臣肯定还是要还给皇兄才是,儿臣已经想清楚了,若真当了太子,等儿臣死后,便将皇位传给皇兄的孩子,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李泰觉得自己这个办法,简直是太棒了! 如此一来,既可以满足李世民的要求,还能给自己立一个完美的人设。 他这一番话,直接把李世民也给说懵逼了。 似乎仔细想想,这个办法倒还真是不错啊! 李世民看向下面的大臣,长孙无忌脸上有些惊讶,秦叔宝沉默不语,卢玉山和谢恒则是满脸笑容,不停地点头,拍手称快。 这一幕,不由让李世民一下子得意起来。 你看看,这便是朕的儿子,多聪明啊! 朕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好的办法呢? 有了这个办法,那什么太子之位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他们弟兄两个轮流做便是了。 李世民得意地笑了起来,看向李泰的目光说不出的满意。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世民笑着问了一句。 “青雀的办法确实不错,不过万一到时候,你那儿子要是不愿意让你将皇位给承乾的孩子,你又该怎么办呢?” 原本李世民只是随口一问,纯当做一个调侃了。 若到时候真是那样,怕是李泰也会将那些小兔崽子们,吊起来毒打一遍吧? 还会给他们说一说,他这个皇位是怎么从大伯手里拿来的,到那时,孩子们也就应该可以理解了。 李世民心中如是想着,耳边却听到李泰急切的声音。 只见李泰一副生怕李世民会反悔的模样,一脸讨好道: “父皇,您放心,若是到时候他们不同意的话,儿臣便是将他们杀掉,也要把皇位还给皇兄的……” 只在瞬间,大殿鸦雀无声。 人们或是吃惊,或是诧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泰,若不是看到这位新晋的魏王殿下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他们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咳咳咳咳……” 长孙无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是想要引起李泰的注意,可这个时候李泰的注意力全在李世民的身上,哪里顾得了这些。 看着一旁长孙无忌挤眉弄眼干着急,进而变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直不苟言笑的秦叔宝竟然罕见地无声笑了起来。 作为大唐上一代军神的他,不禁想起了春秋时候一代名将吴起的故事。 吴起是卫国人,但是在鲁国为官,有一年齐国发兵想要攻打鲁国,鲁穆公想要任用吴起为将,可又担心吴起的妻子是齐国人,便心生疑虑,这个时候,吴起为了上位,证明自己的忠诚,竟然直接杀了自己的老婆,后来果然率领鲁国打败了齐国,但人生也因此留下了污点。 即便他后来花了极大的心血帮魏国搞出来魏武卒,又帮楚国打了许多胜仗,却始终不得国君信任,最后也没有一个善终。 秦叔宝冷眼看着场内的李泰,心想说这一幕与吴起杀妻是何等相似。 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李泰的狠毒更胜于吴起。 吴起杀的毕竟是一个外人,可李泰要杀的却是血亲。 都说虎毒不食子,李泰为了皇位居然连儿子都能下得去手。 这一出,确实让秦叔宝是大开眼界了。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听到龙椅那边传来了一阵响动,只见李世民直接拿起案桌上的酒壶直接朝李泰砸了过去。 “你再说一遍!你要杀谁?” 李世民之前有多么开心,这会就有多么愤怒,他实在没有想到他的一句无心之失,竟然会勾出李泰这样一句话来。 “就你这样的蠢货,也敢惦记着东宫的位置?你连你儿子都能下得去手,你居然还说自己会把皇位还给承乾? 朕还没老糊涂到这个地步呢!” 李世民满脸失望地看着李泰,看着这个满脸惶恐的儿子,只觉得有些陌生。 难道说,青雀以往种种不过都是伪装的? 一个能说出那种话的人,自己居然还觉得善良,天真? 呵呵,李世民啊!李世民,原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李世民气得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此刻的李泰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个劲地解释求饶。 事实上,若是李世民再晚几年,到了年老多病的时候,李泰这番话还真就差点糊弄过去了。 当时眼看着李世民就要传位于李泰了,后来还是被长孙无忌出言阻止,才功败垂成。 这时候,李世民正直壮年,精明强干,这些鬼话岂能骗的到他? 李泰眼见李世民不肯搭理他,连忙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长孙无忌,以及卢玉山,谢恒他们,却见这个时候几人都将脑袋别过一边。 不是他们不想帮忙,实在是李泰说的这些话,压根没法子帮。 谁要是开口,便是撞在了李世民的枪口上。 要连带着倒霉的。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个时候,只见马周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先是一脸讶异地看着里面的景象,然后走到李世民面前,将东西递了过去。 “陛下,魏王殿下的敕令微臣写好了,请您用印吧……” 不提这个还好,看到敕令的那一刻,李世民心里的怒火噌一下,直接烧了起来。 只见他将敕令揉成一团,直接朝李泰砸了过去。 “敕令?朕怎么不记得有什么敕令?越王累了,你派人去送越王回去,没朕的旨意,不得出府,明白吗!” “微臣遵旨……” 马周愣了愣神,虽然不清楚是为什么,还是按照李世民的吩咐,叫了一队侍卫进来。 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一队队的士兵,李泰瞬间脸色一变,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父皇!青雀知错了!您不能这样啊!父皇……” 李泰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地在地上磕头,然而这一次,李世民看向他的神色之中,再无同情可怜之色,有的只是厌烦。 对于上来抓他手臂的侍卫,李泰直接瞪了一眼,那些侍卫便有些畏手畏脚的。 毕竟之前的李泰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虽说魏王的加冕没了,可是越王的身份,陛下可没有说要一并去除,要是万一有哪一天,陛下又反悔了,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干活的人。 所以侍卫们只是在一旁看着,有些不敢下手。 李泰哭了一会,哭累了,便瘫在了地上,只是眼角不时地朝李世民那边瞟上几眼,心里却已经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好不容易得到的“魏王”的位置,还没有捂热呢,就这么鸡飞蛋打了…… 这一次,一向最讨厌愚笨之人,近乎有厌蠢症的李泰,也被自己给蠢哭两耳。 眼看着侍卫们不敢动手,李世民直接被气笑了 “你们要是动不了手,便随越王一块回府吧,正好也做个伴,想不到啊,咱们越王殿下在这皇宫里,人缘很不错……” 李世民的这一句话,直接把那群侍卫们的魂魄都给吓出来了,连称不敢,对着李泰轻声道了一句得罪了,便将其架了起来。 就在侍卫们费力地将李泰架到大殿门口的时候,便见到一个士兵模样的家伙,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那人跑进大殿里面,看了一圈,见到李世民之后,连忙跪下,口中只剩下一句话。 “陛下!太子……太子他们回来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绝地反击 “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众人全都是愣在了当场。 就连那些打算把李泰架出去的侍卫都停下了脚步。 龙椅上,方才还在暴怒之中的李世民也是冷静了下来。 他有些诧异地嘟囔了一句。 “这程知节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啊,这么快就把人找到了?” 看来自己派他去寻人果然是对的。 原本李世民还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出了眼下这档子事,他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他看向刚刚进来报信的那名士兵,冷淡道: “罢了,既然知节将人找到了,便带回来吧,你告诉他,就说是朕的意思,莫要声张,直接带到东宫,明白了吗?” 说罢,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那人下去。 又对着角落里的马周说道: “传令下去,三日后,朕准备在宫中设宴,招待群臣,届时太子与诸皇子,公主都会参加,在京五品以上及家眷都可赴宴。” “微臣领旨!” 马周行了一礼,便坐回座位,开始奋笔疾书,写起了敕书。 对于李世民这一系列的操作,一旁的长孙无忌不禁微微点头。 作为李世民身边的第一近臣,他自然已经看明白了老板的打算。 给程咬金的命令,是希望对方一切低调行事,将太子失踪的事情,遮掩过去,最好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将太子安安全全地送回东宫。 而给马周的旨意,则是借由一场宴会,给了太子露面的机会,以此彻底杜绝谣言,安抚人心。 可以说,李世民这一番操作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做完了这一切,李世民默默的叹了口气。 人常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自己的祖祖辈辈,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人物? 先祖就不说了,就说自己的祖父,父亲,再到自己这个靠着实打实的军功,一路杀出来的天策上将,哪一个不让对手感到心惊胆战? 凭良心讲,就连那自己的死对头,故太子李建成,李元吉,为人做事歹毒归歹毒,但也勉强算得上一方枭雄。 怎么到了自己儿子这一辈,便成了这副模样。 不管是太子,还是这个嚷嚷着要杀子让位的老四,怎么都如此的窝囊啊! 身为一国储君,因为一时的不顺心,磨难,就不敢面对,选择逃跑。 而这个亲王,平日里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的,礼贤下士,兄友弟恭,可实际上却一肚子坏水,贤王?贤的真是时候啊! 这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一时间,李世民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他觉得自己这个父皇,做的很失败。 “罢了,人回来了,你们也都下去吧,此事到此为止。” 李世民深深看了一眼,将要离开的长孙无忌,秦叔宝以及卢玉山,谢恒。 话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几人也是心领神会,连连躬声答道: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眼看着这一出闹剧,终于要落下帷幕。 那边的马周敕书也已经写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泰不干了。 他像是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挣脱开侍卫的束缚,直接在大殿上爆哭起来。 “父皇好生偏心是!凭什么太子逃跑了,就有父皇替他擦屁股,一点事情都没有,儿臣不过是说错了几句话,就被父皇免了魏王爵位,还要被禁足在府里! 儿臣也是您的亲儿子啊!父皇为何对待儿臣如此不公!” “你个狗东西还敢狡辩!都到这会了,你竟然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那是说错了几句话的事情吗!” 李世民见状气得直接把靴子都从脚上脱了下来,一副李泰再要胡言乱语,就要上去抽人的架势。 这一次,李泰仿佛是破罐子破摔般,竟然梗着脖子,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儿臣的错,是错在贪心,错在骗了父皇,没有说实话!儿臣又不是傻子,怎会真的杀害自己的孩子,那不过是一时说辞罢了,若是真拿了皇位,自然是要传给自己孩子的,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李泰看着李世民,赌气般的说道: “父皇拿了皇位,不也是没有还给大伯的儿子吗?儿臣以父皇为榜样,有什么错!” “卧槽!” 听到这句话,别的人还罢了,卢玉山和谢恒两个人直接就给吓傻了。 心想说,这人不是疯了吧? 竟然敢拿陛下的黑历史替自己辩解,这是嫌自己罚得还不够惨吗? 就连秦叔宝看向李泰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在他看来,李泰这怕是受了刺激,精神已经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现场之中,只有长孙无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之后,看向李泰的目光中竟然带着一抹赞赏之色。 表面上看,李泰的这一番话,说的确实有些离经叛道,可实际上,却彻底开脱了自己所谓“杀子”的名头。 毕竟一个人若是因为贪心皇位,用“杀子”当做哄骗的手段,和真打算付出行动,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李世民可以接受一个诡计多端的枭雄作为继任者,却绝不可能接受一个铁石心肠,杀害血亲之人,当作大唐的皇帝。 至于所谓当众揭了李世民的短,在长孙无忌看来,就显得更聪明了。 故太子李建成自然是李世民不愿提及的过往,又何尝不是其心中柔软的地方。 正因为有了此劫,所以李世民更加看重家庭和睦,疼惜家人。 李泰这一番撒泼打滚,看似毫无章法,无理取闹,却实打实的击在了李世民的软肋上。 将近乎完败的局面,硬生生扭转了回来。 当真是厉害啊! 长孙无忌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 果然,在听到李泰的话之后,李世民脸上的怒意消退了许多,毕竟他对于李泰还是满含期待的。 知道是这小子为了皇位,编的瞎话,也就一下子释然了。 可消气归消气,李世民嘴上却没打算轻饶。 只见他径直走到李泰身边,没好气地戳了戳对方的脑袋,笑骂道: “你个狗东西,还有脸和朕比?杀子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这种念头,连想都不该想,明白吗! 再有下次,你给朕小心着!” 第四百一十七章 你说他活捉了谁? “儿臣明白!绝不会有下一次了!父皇,您刚才吓死儿臣了,儿臣以后再也不胡闹了!这禁足,您看能不能……” 李泰眼见李世民态度有了松动,脸上又堆起笑脸,撒起娇来。 李世民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无语道: “罢了,过几日你也陪着朕一起赴宴吧,若是禁足,你又要说朕偏心了……” 闻言,李泰脸上一喜,试探道: “那……魏王……” 他这句话刚说出口,就看到李世民一脸威严地瞪了过来。 “好嘞!儿臣遵命。” 李泰连忙赔笑着领命,心里却也明白。 看来这个“魏王”是彻底没了。 他偷偷拍了拍自己嘴巴,口中振振有词。 “没事叭叭个什么啊,这下到手的鸭子飞了,贱嘴一张……” 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他今日是真的感受到了。 李泰的这副做派落到李世民的眼中,后者轻轻踢了对方一脚,轻笑道: “行了,一个小小的王爵而已,日后你建功立业了,朕再赏回来就是了,堂堂一个皇子,如此做派也不觉得小家子气……” 听到这话,李泰立刻转忧为喜,不停地傻笑起来。 只要李世民没有真的对他心生厌恶便好,凭着自己的本事,以及李世民还有长孙皇后对他的宠爱,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呢? “父皇,儿臣想在这里等皇兄回来,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吃个饭,让这件事情彻底过去可好?”李泰装作一副赔罪的模样。 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眼角也有了一抹暖色。 然而,当他回过头来,却见先前那名士兵并没有下去,而是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让程将军将我皇兄带回来啊!若是出了差池,你担待得起吗!” 李泰自觉没事之后,又恢复了往日嚣张跋扈的模样,对着来人冷喝道。 却见那侍卫一脸为难道: “启禀殿下,此事怕是有些难办啊……” “什么难办不难办的!怎么,难道太子他不愿回宫?”李泰眼神忽然一亮,脸上有了一抹期待之色。 是了,想来太子闹了这一出,最后被人给提溜回来,自然是觉得脸面无光的。 “不……不是这样的……”那侍卫连连摆手。 眼见对方支支吾吾的,李世民脸上也多了一抹不耐。 “说,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看了李世民一眼,神色古怪道: “是……是长安城的百姓,不让太子回来,他们堵在太子前面,我家将军根本挤不动啊……” “什么!岂有此理!这群贱民是想谋反不成!” 听到这话,李泰脸色一变,看向李世民道: “父皇,不好了,太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老百姓看到了,先前的事情怕是不好遮掩了啊!” 李泰脸上一副担忧的神色,心里则已经乐开了花。 真是天助我也啊! 李承乾这个倒霉蛋竟然被长安城百姓逮了个正着! 这下,就算是父皇想要替他遮掩因为没办法了。 李泰偷偷看向李世民,果然见对方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头上青筋暴起,明显是动了真怒。 “陛下!眼下应当速速派兵将太子接回来才是!剩下的事情,咱们再从长计议也就是了。” 这时候,长孙无忌率先站了出来。 这便是长孙无忌的过人之处,无论什么时候,他永远都会第一时间从李世民的立场去考虑问题。 太子若是被老百姓发现是从东宫逃出来的,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甚至,此刻他都能想象到太子的模样。 连日逃亡,衣服自然是破破烂烂的,甚至满身污泥是免不了的。 头发蓬乱,饿的面黄肌瘦,总之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时候,最赶紧的是要把人接回来,后面找补的事情,总能想到办法的。 毕竟,老百姓还是很容易糊弄的。 剩下的无非是官员那边了,到时候再由李世民出面,借着宴会的机会,说是太子微服私访,体验民间疾苦去了,也就应付过去了。 毕竟,太子以前还真的经常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长孙无忌说完之后,李世民缓缓点了点头,显然有些意动。 这个时候,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发言的秦叔宝终于开口了。 “陛下,臣看还是让怀道带人过去吧,他本就是东宫的府臣,平日里又喜欢在街头抛头露面,街上的人都认识他,让他出面,也能打消老百姓的疑虑……” 秦叔宝想了想,又补充道: “再者,可以让房相家的公子房遗爱,唐公家的唐善识,还有知节家的处墨,以及魏家的那两位公子,一起去那边,迎接太子,这些孩子在一起说说笑笑,一副热闹的景象,一来可以让老百姓看看咱们大唐年轻人的风采,二来也是可以和太子传递陛下的心意,让那孩子放心回来,没人会责罚他的,毕竟要是太子不配合,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秦叔宝的一番话,真正是说到了李世民的心坎里。 他来到秦叔宝的身边,拍了拍这位老臣的肩膀,一脸感动道: “关键时候,还得是老兄弟啊!等太子回来了,朕一定要让他当面向翼国公拜谢才是!” 说罢,便见李世民对着侍卫说道: “一切就按照翼国公的意思办吧!对了,再派人去后宫,将长乐公主接出去,一同过去吧,看到有丽质在,太子便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闻言,长孙无忌和秦叔宝相互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如此一来,确实是万无一失了。 毕竟太子和长乐公主兄妹情深,关系最好,别人的话,太子或许不信,可长乐公主的话,太子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安排完这一切,李世民显得有些疲倦,他靠在龙椅上,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眼看着那侍卫准备离开,李世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对了,太子他们因为何事被老百姓围住?可是因为没有银两支付饭食?若是,你一并带去,好生赔偿百姓才是!” 听到这话,那侍卫连连摇头,苦笑道: “回禀陛下,并非如此……是因为太子他带着那匈奴可汗一起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百姓们还没见过被活捉的可汗,便纷纷围住观赏,不愿离去,这才……” 听到这话,原本斜靠在龙椅上的李世民差点摔了下来。 只见他一脸震惊地问道: “谁?你说太子他活捉了谁?” 第四百一十八章 惊喜! 此刻,不只是李世民,包括在大殿之内的长孙无忌,秦叔宝,以及马周,卢玉山,谢恒几人,仿佛全部都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愣在了那里。 原因无他,实在是那侍卫的话,太过于匪夷所思,近乎到了荒诞的地步。 一个东宫叛逃的太子,几日不见,好不容易现身街头,却被人发现是活捉了突厥的可汗? 这些话,别说是众人不信,就是那些流传于民间的故事话本也不敢这么写。 长孙无忌脸上的表情已经近乎呆滞,任他再怎么脑洞大开,也从未想过,李承乾会做出什么活捉突厥可汗的事情。 这个从小便生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太子,别说是突厥了,就连大唐自己的边境都没去过。 那茫茫草原,又无向导与粮草,凭啥就能直捣黄龙? 他以为自己是霍去病吗? 他看了眼一旁的李泰,发现李泰此时也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询问之色。 见状,长孙无忌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相信此事。 李泰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又瘫软地坐在地上。 全场之中,他自然是最不希望这件事情发生的那个人。 若是太子真活捉了突厥可汗,那他这皇位还争什么啊,干脆认输算了。 李泰低头想了想,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应当是做不出这种的事情的。 可要是有魏叔玉那个家伙在,这件事情可就有些难说了。 “哎呀,真是烦死了!怎么会有魏叔玉这样的家伙!要是……要是他能辅佐孤就好了……可惜啊……” 李泰在一旁小声嘟囔着,而李世民的脸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 正所谓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可拜上将军。 作为天策上将出身的他而言,这世间已少有能让他动容的东西了。 可是面无表情,不代表心里也能如此淡定。 “难道说承乾从东宫离开,不是因为想要逃跑,而是想要去建功立业?别的不说,光是这份胆气,这还是自己印象里那个终日只知道唯唯诺诺的太子吗?” 李世民心情有些复杂。 他自然希望这件事情是真的,可又怕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他不禁想起,上一次,李承乾当街杀死欺压长安百姓突厥士兵的事情。 当时他以为李承乾只是少年血性,一时冲动,可若此事是真的,那便说明自己这个儿子,不仅有勇也有谋。 可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李世民将信将疑。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歇斯底里的声音突然吼了起来。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卢玉山喘着粗气,摇晃着身体,就像风中残烛似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混账,如此严肃的事情,你竟然敢如此儿戏!若此事是真的,你方才为什么不说,要不是陛下问了一句,你难道还打算隐瞒下去不成!” 卢玉山颤颤巍巍地冲过去,一把揪住了那侍卫的领子,气急败坏地说道。 “陛下……这……这……” 那侍卫身材魁梧,按理来说,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把卢玉山这小身板给掀飞出去,可是看到卢玉山那官袍的颜色,就知道此人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只好一脸求救的看向李世民。 “老祭酒,有什么话慢慢说吧……” 眼见李世民发话,卢玉山这才松开了侍卫。 侍卫喘了口气,对着李世民躬身道: “回禀陛下,是我家将军吩咐,说是如果陛下不细问的话,就先别打草惊蛇,他说想给您以及朝堂诸公一个惊喜呢!” “惊喜?”李世民嘴角一抽,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就在片刻之前,他还说程咬金办事牢靠,回来打算好好嘉奖一番呢。 这倒好,一不留神这老东西就给自己玩出了这手花活。 这特么是惊喜还是惊吓? 那侍卫把话说完,就在一旁傻傻地站着,面露忐忑之色。 之前他是因为奉了程咬金的命令,故意说话只说半截。 可这一次,李世民不发话,他却是不敢走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太子能活捉劼力那小子回来,定然是想为父分忧,仅此一项,太子便是天下至孝之人啊!”秦叔宝笑呵呵地说道。 “不……此事言之尚早!” 李世民缓缓摇了摇头,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古怪,而且疑点重重,他不可能仅仅因为一面之词,就这么信了。 说着,李世民看向那侍卫,沉声道: “由你带路,带着朕的玄甲军一同去将太子以及那……什么可汗,一起接回来! 还有告诉程咬金,他那顿板子朕先记下,往后再敢如此荒唐,那就军法处置!” 那侍卫平生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程咬金了,而这货又是一个混不吝,总喜欢和士兵打成一片,哪里承受得了李世民的威严,彻底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是是是,小的遵旨!” 说罢,头也不敢抬地,一溜烟小跑了出去。 眼见李世民派出了玄甲军,众人知道这位大唐的皇帝陛下,对于这件事情可不是一般的重视了。 玄甲军,那可是李世民的私人武装,号称大唐战力最强的精锐部队。 当初,随着李世民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因其士兵身穿黑色铠甲,而得名。 全长安百姓都知道此事。 这次有玄甲军出面,自然是无往不利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从长安御街,到太极宫其实并不远。 但大殿里的众人只觉得度日如年一般。 在这期间,听到消息的一些大臣也纷纷赶了过来。 最让人意外的,莫过于是房玄龄的去而复返了。 在程咬金的陪同下,房玄龄迈着从容的步伐,从外面走了进来。 “陛下,微臣听闻朝中有了喜事,便想过来看看,不知可否?” 进殿之后,房玄龄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又向长孙无忌等人拱了拱手。 “诸位,又见面了……” 对于房玄龄的到来,李世民脸上没有一丝意外。 房玄龄罢相的事情,本就由太子而起,若太子此次真的活捉了劼力可汗,那么局势自然又是另一番模样。 身为当事人的房玄龄,自然是有资格参与此事的。 “自然,不管今日如何,玄龄若是以后想要见朕,自可随时进宫……” 李世民点了点头,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房玄龄自由出入皇宫的特权。 这一幕,落在长孙无忌眼中,不禁有些吃味。 “嘿嘿,那惊喜您可觉得还满……” 原本程咬金还想说些俏皮话,可在被李世民瞪了一眼之后,只好摸了摸脑袋,尴尬地站在了一旁。 没过多久,外面有内侍进来,说是太子李承乾,周至县子魏叔玉,以及劼力可汗求见大唐皇帝陛下。 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淡淡吐出了一个字。 “宣!” 第四百一十九章 王者之气 接下来,在众人好奇的神色中,就看到三道身影从殿外缓缓走了进来。 在内侍的引领下,那三道身影来到御阶下面,然后朝李世民齐齐行了一礼。 “儿臣李承乾,微臣魏叔玉,外臣劼力,拜见(父皇,恩师)陛下……” 朝臣们朝场中那三人看去,不由纷纷皱眉。 只见这三人蓬头垢面,身上裹着野兽毛皮,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 这哪里是三个人,分明是三只野猴嘛! 这时候,就连李世民也是一脸惊讶的模样,他从龙椅上走下来,走到三人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指着前面的俩猴,不,两人试探道: “你……你是承乾?那你便是魏叔玉那个小王八蛋了?” 李承乾看到李世民也是百感交集,泪如雨下,只是点了点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叔玉则是“嘿嘿”一下,露出了一嘴大白牙,笑道: “恩师,弟子可想死你了!” 听到这话,李世民嘴角一咧,确定眼前此人正是那个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的弟子。 整个大唐,也只有这个小子才会说出这种古里古怪的话,你别说,怪是怪,但听着却还觉得亲的不行。 “你个小东西,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一闹,会连累多少人?万一要是出个好歹,朕怎么向皇后交代,向魏公交代?” 李世民没好气地瞪了魏叔玉一眼,口气里全是责怪,但眉宇间却透着几分关心。 可见对于这个弟子,李世民还是动了真心的。 “嘿嘿,这咱们不是赢了嘛……恩师,总得赏咱一点啥吧?”魏叔玉笑着说道。 “朕赏你一个大逼斗!一边站着去!” 说着,李世民作势要打,但手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终究是没有打下去。 他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浑身颤抖的劼力,淡淡道: “几年不见,你变瘦了,也变弱了,朕竟几乎认不出你了……想当年,渭水河畔,白马之盟,仿佛还在昨日,那时你何等嚣张跋扈,却不想也有今日……” 那一年,李世民初登皇位,不过二十多天,还没有完全消化诸方势力,掌控朝堂。 这劼力可汗以为有机可乘,便与自己的侄子突利可汗联手,率领十多万精锐骑兵,长驱直入,一路杀到了长安城外,渭水河畔。 最后李世民只身带着房玄龄等六人,单刀赴会,唱了一出空城计,才唬住了对方。 双方在渭水桥上,斩杀白马,重新立下盟约。 这一战,大唐虽然挡住了突厥的进宫,却是以大量金帛粮食为代价。 被李世民视为平生最大的耻辱。 现在眼看着仇人当面,李世民的心情反倒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李世民说完,不等那人开口便重新走向了龙椅。 只是心中有一些淡淡的疑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劼力与当年自己见到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当年的劼力,何等霸道伟岸,怎会是一副卑躬屈膝,满脸都是求生欲的模样? 若是这样,那这劼力可就有点怂包了,亏朕原本还以为他是真英雄呢。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思,李世民重新回到了龙椅上。 “太子,你将事情说说吧。”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眉头一挑,微微点了点头。 李世民没有一上来就问太子为何私自离宫,而是把话语权递到了儿子手里,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 那便是李世民真的不打算追究太子叛逃的事情了,而是让太子自己给众人一个说法。 所以,这接下来的一问一答看似普通,实际上却是要给这起事件定调了。 只是,以太子那稚嫩的政治嗅觉,能接住李世民递喂过来的这一招吗? 根据太子以往的表现来看,长孙无忌在心中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然而,下一刻,他便傻在了那里。 只见李承乾上前一步,“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接着便掩面大哭起来。 “回禀父皇,您让儿臣闭门思过,儿臣便翻阅史书,每当读到当年渭水之盟,便觉五内俱焚,父皇生我养我,受此屈辱,儿臣岂能坐视不管? 后听得师弟造的一神物,可日行千里,又想到您常教导儿臣,所谓兵贵神速,便想着利用此物,给劼力来一次闪电战……” 说到这里,李承乾刻意停了一下,以给李世民思考的时间。 “所谓那神物便是热气球?”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见其点头,便又看了魏叔玉一眼,没好气道: “那这闪电战又是什么?莫非与天上那雷电有关?” “嘿嘿,恩师,这只是打个比方,是突然袭击的意思……”魏叔玉咧嘴笑着解释道。 “胡闹!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你们就没想过,万一要是失败了怎么办吗!”李世民佯装生气道。 只见李承乾抢先解释道: “回禀父皇,儿臣当时想的是,若是能一举将其拿下,自然是好的,若不行,也知道我大唐有血性男儿,不灭突厥,不雪前耻,誓不为人! 就算这次失败了,还有下一次,就算儿臣失败了,还有后来人! 此所谓,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 李承乾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斩钉截铁,犹如一只乳虎,虽未长成,却已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隐约中有了霸者之气。 他这边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片喝彩的声音。 在场武将们看着眼前的太子,只觉得太过惊喜,也太过意外。 以前都说这太子总喜欢舞文弄墨,和咱们武将不是一条心。 可今天见这小子,这股子英雄气概,活脱脱便是当年的秦王殿下嘛! 挑拨! 这一定是挑拨! 一定是有人挑拨太子与我等武将的关系! 谁特么以后再说太子是个软蛋,老子就跟他拼了! 武将们被李承乾的话,激得热血沸腾,而文臣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只因为太子那最后的一句,语出《公羊传》:“公羊曰:“九世之仇犹可报乎?” 孔子曰:“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在他们看来,当朝太子这明显是以孔子为师,出口便是圣人之言,此乃儒门当兴的预兆啊! 这样的太子,谁能不喜欢呢! 全场之中,只有魏叔玉心里暗暗叫苦。 昨日为了帮助李承乾演好这一段,他们可是排练了整整一晚。 好在李承乾肯下功夫,从目前效果来说,演出算是蛮成功的。 正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李承乾之所以屡屡在李泰面前吃亏,就是因为演技太差。 而这一次,在魏叔玉的帮助下,终于是将短板补齐了。 看到周围众人的表情,魏叔玉淡淡一笑。 这才哪到哪啊,一会有你们惊讶的呢! 而长孙无忌看着场中的李承乾,脸上却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因为这一刻,他在李承乾的身上,看到了一抹李世民的影子。 这并非因为相貌的原因,而是他看到了酷似李世民的那抹神韵。 这乃是真正的王者之气! 一时间,长孙无忌心中掀起了千层浪。 “这怎么可能,不过短短几日,太子怎会蜕变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第四百二十章 编,你接着编…… 大殿上,朝臣们的神色各有不同。 但是龙椅上,李世民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有志气!不愧是朕的儿子!大唐的太子!你能有如此之志,朕心甚慰!甚慰朕心!” 李世民说罢,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看着下面的李承乾,语气轻松道: “到底是太子,看看这格局,看看这气度,果然是不一样的,虽是满面泥垢,朕怎么看着,就是这么顺眼啊! 众卿好好看看,此子类朕,此子类朕啊!承乾,你这一遭,瘦了,身体却也结实了,不像有的人,跑几步就气喘吁吁,靠这样子,还怎么带兵打仗……朕的儿子,终于有争气的了!” 李世民对着李承乾就是一顿猛夸,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太上皇的感觉了。 原来手底下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儿子,竟然会是这样的痛快! 爽啊! 真是太爽了! 都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世民的这番话落到旁人耳朵里倒还没什么,可落到李泰这边,却已经歪着嘴,脸色涨红。 李世民的话,句句不提他,却也是句句不离他。 一时间,李泰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整个人都快抑郁了。 他有些嫉妒地看了下面的李承乾一眼,再看了眼旁边的魏叔玉,心里不服气道: “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就是仗着有魏叔玉帮忙嘛!又不是你自己活捉劼力的!再说了,这劼力也太没用了吧,好歹是一方诸侯了,竟然被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就这么活捉了,这也太也么窝囊了吧!” 李泰瘪着嘴,在一旁生着闷气,却听到一道极为嚣张的笑声在耳旁响起。 他定睛看去,不由一愣。 因为他看到那发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歪着身子,撕扯着那侍卫的国子监祭酒卢玉山。 看到卢玉山这么咋咋呼呼的出来,原本正在兴头上的李世民也是微微皱眉。 “老祭酒,何故发笑啊?莫不是你与这劼力也有什么恩怨?” “恩怨?回禀陛下,老夫与劼力往日无恩,近日无怨,老夫之所以放浪狂笑,只是因为看到有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编出来如此离奇的故事,故而没有忍住罢了。” 卢玉山这一开口,在场众人脸色不由齐齐一变。 “卢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程咬金第一个站了出来,一脸的不爽。 这个卢老狗,平日里为大唐流血流汗,不见有他,献财献物,也不见有他,眼看着人家一家子就要团团圆圆,皆大欢喜了,这时候跑出来,乱放臭屁,大煞风景。 要不是在李世民面前,程咬金真想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什么意思?呵……” 卢玉山接过话茬,却不搭理程咬金,而是走到了李承乾的这边,拱手笑道: “想不到,太子编故事,倒是有几分本事,以为随便在外面找了个乞丐模样的人,就能将此事含混过去? 到时候,哪怕东窗事发,你也可以借口兵荒马乱,抓错人了,届时,陛下与朝臣们自然不会再忍心责备于你,毕竟你千里奔袭,活捉敌首,光是这份勇气,就该受到嘉奖才是! 不得不说,太子你这条计谋还真是绝妙,用区区一个乞丐,便将滔天大罪掩盖过去,而且还能得到陛下嘉奖,朝臣膜拜,这一石三鸟的计策,不可谓不高明……只是……嘿嘿……” 说到这里,卢玉山得意的笑了起来。 只见他走到劼力可汗的面前,直接用手掌捏住了对方的下巴,来回转动,一副审视之色。 “只是那劼力可汗好歹一代王者,那种气度,岂是你临时找来一人就能随意模仿的? 不得不说,光是看相貌,倒也挺像回事,可惜啊,这人缺了神韵,荣老臣多问一句,你这突厥奴隶是哪里买的,赶明老夫也买个回去,家里正缺个脚力呢……” 听到卢玉山的话,大殿上众人一片哗然。 原本众人过来,都是带着先入为主的思维,觉得此乃普天同庆的喜事,在长安城里弄得满城风波,他们也就想进宫一起来凑凑热闹。 可经卢玉山这么一说,众人一下子都冷静了下来。 是啊,突厥那边十几万人马呢,就算太子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单枪匹马,把劼力给绑回来吧? 而且那劼力可汗,听说也颇有武艺呢,怎么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于是乎,众人看向李承乾与魏叔玉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不会吧? 该不会真的是太子殿下在弄虚作假吧? 这个时候,李世民的心里也不禁打起鼓来。 因为方才他便有这种古怪的感觉,当时他以为只是一个人的错觉,可经卢玉山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 太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劼力那样的狼主,变成大殿上面的一只乖巧的哈巴狗吧? 若这真是太子故弄玄虚的话,那这次丢脸丢的就有些大了。 李世民顿时有些后悔,此事应该先小范围查验之后,再召集众人过来。 哎,太心急了啊! 眼见事有转机,李泰脸上不禁出现了笑容。 原本他还觉得卢玉山这人是个老古板,他一直都不喜欢。 只不过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准则,知道卢玉山这边对太子和魏叔玉不满,才特意拉拢的。 想不到对方竟然能在此等时候,有如此惊艳的表现。 那句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啊! 于是乎,李泰不由将目光放到了谢恒的身上,卢祭酒如此厉害,想来这位谢馆主也应该不会让人失望才是…… 果然,卢玉山说完,谢恒便也凑了过来。 他看了眼劼力可汗,冷笑道: “你果真是劼力可汗?” “正是。”劼力皱着眉头。 “编,你接着编!你要是劼力可汗,老夫便是如来佛祖!” 谢恒嗤之以鼻,面露嘲讽之色,接着便挽起袖子,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还不老实交代!你是想尝尝我大理寺牢狱的厉害吗!” 第四百二十一章 欺君之罪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大殿上响起,后面跟着的则是谢恒歇斯底里的拷打。 “你说不说,是谁让你假扮劼力的!” “我没有,我就是劼力!”劼力可汗吃痛地捂着脸,隐忍道。 “啪!” 又是一道耳光。 “还敢狡辩!说!你为什么要假扮劼力,是受了谁的指使?” “我没有……你特么……”劼力可汗忍着疼痛,还想解释。 然而,谢恒根本不打算给他机会,接着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啪!” 连续几个耳光之后,劼力可汗心里都快要炸开了。 都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更何况他这样正经称孤道寡的存在。 之前他之所以愿意隐忍,那是因为太子曾经答应替他求情,再加上魏叔玉的怀里,揣着那什么火铳,只要他稍有造次,等待着的,便是背后一枪。 可现在,被这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王八蛋这样羞辱,劼力可汗便有些绷不住了。 在一道道的耳光中,劼力艰难地转过脑袋,看向了一旁的魏叔玉,目光中满是祈求的神色。 仿佛是在说“魏爷,你看他……这可不能怪我吧?” 然而,魏叔玉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就在劼力可汗快要绝望的时候,却听到一旁传来了一道淡淡的声音。 “傻叉,就这么白挨打啊?干他丫的啊!这大殿里,只要你不对陛下还有太子动手,老子才懒得管你呢……” 听到这个声音,劼力眼角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嘿,魏爷,您瞧好了吧!” “你这狗东西还敢偷笑,怎么,嫌抽的还不够吗!你到底交不交代!” 下一刻,当谢恒抽耳光抽的气喘吁吁,再次抡过来的时候,却见劼力可汗以最直接的方式用脑袋朝谢恒的脸上撞了过去。 “交代?老子交代你老娘!驴球操的!” 谢恒只觉得脸上传来一阵剧痛,便见地面离他越来越远,紧接着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把大殿上众人惊呆了。 看着那汩汩鼻血从谢恒脸上流了下来,卢玉山整个人快要气炸了一般,犹如一只老公鸭,大喊: “快来人,护驾啊!护驾,有人意图行刺!” 很快,外面便有一队御林军跑了进来,李世民见状,无奈地摆了摆手,便让士兵们退下去了。 开玩笑,这年头敢在他面前行刺的人,怕是还没生出来呢。 他这一身武艺,寻常七八个大汉,都不是他对手。 他李世民会怕一个饿的枯瘦如柴的乞丐? “陛下,您看到了吧!太……他们这是被谢馆主揭破阴谋,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了啊……” 卢玉山走上前来,对着李世民一脸委屈的模样。 他原本是想说太子的,可又怕惹得李世民不高兴,便说了一个“他们”…… 这个词语很巧妙,虽然没有明着说谁,听到的人却都朝太子与魏叔玉看了过去。 “够了!” 这时,李世民眼看卢玉山说的越来越离谱,便打断了对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看向下面的劼力可汗,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气,显然也是被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给弄烦了。 “他到底是谁?” “回禀陛下,他自然是劼力可汗啊!”魏叔玉笑着说道。 “可有凭证?” 卢玉山被李世民训斥了一番,明显有些不服气。 魏叔玉看向卢玉山,一副看向傻子的模样。 “卢大人你平时在家里坐席的时候,身上带不带官印,带不带户帖?” “自然是不带的,老夫在自己家里坐席,带这个干啥?”卢玉山一脸不屑地说道。 “那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卢大人入厕或者正在与夫人办正事的时候,突然被人劫走,到了地方之后,身上也不会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了?”魏叔玉似笑非笑道。 “你!岂有此理,你竟然拿老夫和这个乞丐相提并论!你小子别想糊弄过去,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办法证明此人的身份喽?” 卢玉山仿佛抓到了魏叔玉的把柄,不禁面露喜色,看向李世民说道: “陛下,魏叔玉为搏您一笑,不惜编下这弥天大谎,愚弄您在前,戏弄朝臣在后,蛊惑太子,惑乱东宫,臣请陛下治他欺君之罪!” “卧槽!欺君之罪?” 魏叔玉深深看了那卢玉山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老头是要我死啊…… 原本他以为两人是有些过节,可是全没有到弄生弄死的地步。 可现在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 分属阵营不同,核心利益不同,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斗争,总想着要一团和气,确实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感受到一道注视的目光,魏叔玉看向了一旁的劼力可汗,对方朝他露出询问的目光。 魏叔玉立刻读懂了他的心思。 “魏爷,这老东西这哪是查真相啊,这是想借着真相搞你啊!只要您给一个眼神,老子分分钟弄死他!反正俺现在罪多不压身,不在乎多搞死一个老头了。” 知道了劼力可汗的想法,魏叔玉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虽然他知道,若是按照往常,不管劼力犯下什么罪行,只要在他成为大唐俘虏的那一刻开始,便不会有人能要得了劼力可汗的性命。 原因很简单,那便是作为大唐帝国的掌舵者,李世民需要他的仇人活着,只有这样,才能无时无刻不向世人展示他的强大与仁慈。 但魏叔玉并不想这么做,简单的杀死一个卢玉山并不划算。 他要的则是彻底断绝了这些人的根基! 想到这里,魏叔玉走上前来,躬身对着李世民说道: “陛下,既然卢大人要您治我欺君之罪,微臣认罪便是了。” “嗯?” 听到这话,卢玉山愣在了那里,一脸哑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大殿之内,长孙无忌看向魏叔玉微微皱眉,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看不懂这个少年了。 秦叔宝看向一旁的房玄龄,后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情。 程咬金嘴角一阵抽搐,喃喃道: “不会吧,这小子真敢玩的这么大?” 龙椅上,李世民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弟子,出声道: “说吧,你怎么骗了朕?” 在众人疑惑的神情中,只见魏叔玉淡淡一笑,朗声道: “回禀陛下,微臣没有经过您同意,便准允了劼力可汗为您上尊号‘天可汗’…… 微臣不该自作主张,瞒着陛下,欺君罔上,还请陛下治罪!” 魏叔玉话音刚落,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剩下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卢玉山整个人如遭雷击地僵在了那里。 “什么,天可汗!这怎么可能!”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八百里加急 “天可汗?” 听到这个名号,李世民的脸上已经不能用起了一波涟漪来形容了。 那应该说是汹涌澎湃才对。 李泰两眼呆滞地愣在那里,眨巴眨巴眼睛,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此刻的他,之前对卢玉山和谢恒有多么期待,这会就有多么厌恶。 你说你好端端的,惹他干嘛! 好家伙,如果这算是欺君之罪的话,李泰只希望这样的欺君之罪是自己犯下的,该有多好! 李世民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看着下面的魏叔玉明显有些意动。 可在看向一旁的劼力可汗时,又想起了之前卢玉山的种种怀疑。 这种感觉就很让人不爽。 就好像明明是一个美人,他都看对眼了,都准备着要入洞房了,这个时候,却有人来告诉他,说这美女很有可能是别人家的新娘。 他不过是空欢喜一场罢了。 李世民正准备好好问问魏叔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那边的卢玉山仿佛应激了一般,直接跳了出来。 “好啊!魏叔玉,老夫原本看在魏公的面子上,想着留你一条性命,却不想你事到临头,仍然没有丝毫悔改之心,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撒下弥天大谎,你真当这堂上衮衮诸公,都是三岁孩童吗?” 卢玉山这边说着,那边地上的谢恒从昏迷中渐渐苏醒,鼻血流到了嘴巴里,似乎给呛着了。 “咳咳……卢大人,这……这魏叔玉放纵下人打伤朝廷命官,你……你要替老夫主持公道啊……” 谢恒说完话,便又躺在了地上,咿咿呀呀地痛苦**起来,宛如一个碰瓷的模样。 卢玉山如同得到了鼓励似的,来到李世民的面前,老泪纵横道: “陛下,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要偏袒您的劣徒吗?”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在这之前,不管卢玉山说什么,如何攻击魏叔玉,那都属于朝臣之间的争论,哪怕吵破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在这个朝堂上,哪天不吵架,甚至有的时候,吵到不可开交,两人还要动起手来。 可卢玉山千不该万不该,把陛下牵扯进来,更不该用道德绑架的方式,如此当众逼迫李世民表态。 “卢大人还请慎言!勿要牵扯其他才是,此事尚未有定论,陛下也未表态,如何来得偏袒!” 作为李世民的近臣,长孙无忌有义务也必须站出来替李世民说话。 然而,面对着长孙无忌的敲打与提示,卢玉山却视若罔闻,他眼下早已上头,哪里还听得进这些。 “哼!有没有,老夫看的清楚,朝堂上的各位大人,也看的清楚!” 卢玉山梗着脖子,一副今天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便不走了的架势。 见状,龙椅上,李世民的脸色已经渐渐黑了起来。 “哎呀,这傻孩子,赶紧上证据啊!好好打了那卢老狗的脸才是啊!在这里墨迹什么呢!” 一旁的程咬金看不下去了,一脸不爽地嘟囔起来。 “傻逼,你快给老夫闭嘴吧!” 秦叔宝眼见程咬金一直在耳边哼哼唧唧,直接朝对方脚上踩了过去,疼得程咬金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当众叫出声来。 “光是打脸有个屁用!人家都侵门踏户,欺负到头上来了,要是不下死手,他日还有别的傻逼有样学样怎么办?你的兵法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秦叔宝眯着眼睛,看着魏叔玉,实际上他担心的倒是另外一件事情。 “若是魏叔玉真有什么证据的话,怕是早就拿出来了,如此拖延,到时候拿不出证据,可就麻烦了……” “魏叔玉,卢祭酒的话,你听见了,你怎么说?” 龙椅上,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淡淡道。 魏叔玉点了点头,朝李世民行了一礼,回身看向卢玉山,轻笑道: “卢大人说的这么言之凿凿,说我欺君罔上,那不如这么打一个赌如何?” “你想玩什么花样?”卢玉山警惕道。 “其实也简单,若是我真的欺君罔上,那便拿去在下的项上人头,以正纲纪国法便是了,可若是此人真是劼力,那么……” 魏叔玉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程咬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不可啊!魏小子你这是疯了吗!他都活了多少岁了,你和他赌命,亏不亏啊!” 魏叔玉朝那边看了过去,眼见程咬金,房玄龄以及秦叔宝都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暖,旋即朝他们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插手。 见状,卢玉山还当是魏叔玉怕了,便一脸冷笑道: “好,老夫和你赌了!要是你有本事证明他真的是劼力可汗,老夫便将项上人头给你又如何!” 却见魏叔玉笑了起来。 “我要你的人头做什么,你的脑袋那么小,还不够给我做夜壶的呢……” 反正两人已经撕破了脸,魏叔玉说话也就不再给对方留什么情面了。 就在卢玉山满脸涨红,恼羞成怒的时候,只见魏叔玉斩钉截铁地说道: “若是你输了,我不要别的,只要你国子监上面的那块匾!” 魏叔玉一脸笑意地看着卢玉山,心道: “你当小爷傻啊!就算打赌真赢了你,陛下真的会同意要你的人头吗? 反正你只是合理怀疑罢了,谁又能说你什么,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匾额划算了!” “嘶!” 魏叔玉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要知道国子监上面的那块匾额可是从隋朝的时候,就挂在那里的。 大唐继续挂着,以示自己得位端正,文脉不绝。 现如今,魏叔玉提出讨要那块匾额,那可是要比简简单单要了卢玉山性命来得更加狠辣。 那是要挖了卢玉山,以及五姓七望那些世家引以为傲的根基啊! “你……你……要那匾额想做什么?” 卢玉山脸上有些惊疑不定,身为国子监祭酒,他自然明白那块牌匾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他在朝堂上的立身之本啊! 试想一下,要是堂堂国子监,没了那块匾额,那和乡下的私塾又有什么区别? 无非是地方大了一些而已。 “你管我拿来干啥,我就算拿来劈了当柴烧,也和你没关系吧,你就说敢不敢吧,要是没那个胆量,就闭嘴,站到一边去!”魏叔玉一脸不屑地说道。 “你……竟敢瞧不起我?谁说老夫不敢!赌就赌!谁要是反悔,谁孙子!还请陛下与诸位大人替老夫作证才是!” 卢玉山气得胡须都飞起来了,他朝着李世民行了一礼,又朝群臣拱了拱手。 群臣之中,唯有李泰皱着眉头,似乎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这魏叔玉向来都是诡计多端的,啥时候这么冲动过啊? 不好,此事有诈! 正当他准备出声提醒卢玉山的时候,只见到殿外有人飞奔了进来。 “报!边关战报!八百里加急!”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大捷 随着那道声音,就看到一个全身披甲的士兵从外面跑了进来。 那士兵进殿之后,脸上皆是喜色,他跪在台阶下面,将双手举过头顶,那里捧着一个用红色包袱包裹着的竹筒,在竹筒外面还系着几个铃铛,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 “这是什么战报?可是边境出了事情?” 秦叔宝第一个站了出来。 眼下李靖又不在朝,身为在场武将爵位最高之人,秦叔宝自然是要比任何人都操心边境战事。 那士兵眼见说话的是传说中的翼国公秦叔宝,不由像是粉丝见到了偶像般,激动了起来。 “秦……秦将军,秦……国公,不是战事,是喜事啊!边境大捷了!咱们大唐打胜仗了!” 士兵一番话说的语无伦次,把秦叔宝以及一众朝臣都给逗笑了。 既然不是战事,在场气氛也就轻松了起来。 “ 小兄弟,你慢慢说,咱们大唐边境可大着呢,你总得先说是哪边打了胜仗吧……你好好说,陛下可等着听呢……” 秦叔宝笑着拍了拍来人的肩膀,和和气气地说道,又朝龙椅方向指了指,示意他此等喜讯应当首先向陛下汇报才是。 受到了秦叔宝的鼓励,那士兵的情绪也缓缓稳定了下来。 他这才看向李世民,有些拘谨地说道: “启禀陛下,大唐使团带领着大军,拿掉了突厥王庭,而后,李靖将军率人追亡逐北,发现了突厥王族藏匿窝点,一举将其灭族,我大唐天军以犁庭扫穴之势,大胜而归……具体战报,魏征大人以及唐俭大人已经详细在奏折上写好了,还请陛下御览……” 起初,人们还没把士兵的话当一回事。 打胜仗嘛,这些年大唐打得胜仗数不胜数,他们也已经听得有些麻木了。 关键是这些边关将领,为了邀功,有的时候,明明只是剿灭了小股土匪,也敢说自己是大胜敌军。 着实有些不要脸了。 可当听到后面的话时,在场所有人神色全都不对了。 他们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等到士兵把话说完,朝堂上这才“哗”的一声,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一脸激动地谈论着上面的内容,原本还冷冷清清的大殿,顿时犹如一锅刚烧开的热水,彻底沸腾了起来。 现场之中,唯有卢玉山一脸呆滞地愣在那里。 方才他的话言犹在耳,却没想打脸会来的如此之快。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们只是两个娃娃啊,怎么会真的拿下了突厥!” 此时,卢玉山的精神状态已经显得不是太好了。 就当李世民身边的内侍将那侍卫的战报接过,准备拿给李世民浏览的时候,只见卢玉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卢玉山一边拆开了泥封,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这都是太子他们伪造出来,欺骗陛下的!看老夫拆穿你们的把戏!” 很快,卢玉山便将竹筒里的战报拿了出来,同时掉落的还有两封奏折。 卢玉山看了一眼战报,然后很快丢到了一边。 说大话嘛,谁不会,要是让老夫来写,老夫还敢写自己一泡尿就淹了吐蕃呢! 然而,当卢玉山的目光落到那两封奏折上时,不由身子一僵。 因为他看到了那两人的笔迹。 唐俭的书法,虽说没有魏征有名,可也算是自成一家,卢玉山早些年间还与其一起品诗赏画来着,因此自然是熟悉的。 而魏征的书法,早在他还是谏议大夫的时候,就已经成了长安城里的紧俏货。 后来魏征升任太子少师时,其作品的价格又飙升了一倍。 哪怕卢玉山这些人因为政治立场的关系,对魏征极为不爽,觉得他背叛了清流。 可是对于为魏征的字,他们也是极为认可的。 卢玉山用脚将唐俭的奏折踢到一边,颤颤巍巍地从地上将魏征的奏折捡了起来,然后不自觉地念了起来。 “臣魏征顿首再拜,谨以赤诚奏报陛下: 今赖陛下庙算如神,三军效命,终破突厥于阴山之下,太子李承乾,智勇无双,千里奔袭,生擒敌酋劼力于金狼帐前。 劼力被擒,诸胡顿作鸟兽散,微臣与唐俭率使团众人,及多位部落首领,挥师出击,与边军共聚一处,大破突厥。 此时,突厥王庭已为齑粉,漠南千里再无胡尘。 谨以捷报飞传长安,伏惟圣心慰怀。 令注:太子殿下与犬子叔玉,押送劼力,为保安全,又恐陛下思念,便以热气球先行一步,想来此时已达长安。 在奏折的后面,还详细记载着此战的收获。 “大将军李靖率铁骑三千衔枚疾走,夜渡白道川,尽灭突厥王族三百余口。 军需总管尉迟敬德坐镇后军,亲督粮仓,使我前锋无后顾之忧。尔后,又与唐俭领精卒万人,分合围剿,尽歼突厥残部于阴山隘口。是役,斩首三万级,获马匹辎重如山积。 大将军张宝相所擒各部酋长不计其数,其人皆望长安而跪,皆愿永世为大唐藩篱,上贡牛羊。 又立受降碑于阴山脚下,上刻此役之详情,以彰我大唐天威,陛下之英明,太子之勇猛,漠北诸部闻风归附…… 此战,乃获骏马二十万匹,穹庐千帐,金银珠宝若干,十万控弦之士皆愿降。 昔汉武穷兵三十载,未能一战而定北疆。然太宗之世,却可一锤定音,此城乃天命乎?可追周宣中兴。 臣等不胜雀跃,谨奉捷表以闻…… 卢玉山一边念着,声音却是越来越小,到了最后以致微不可闻。 然而,此时,大殿里众人,却早已按奈不住激动之情,直接欢呼了起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啊!咱们胜了,是大胜啊!” “自此漠北再无战事,胡人不敢南下而放马,嘿嘿,这打仗,还得靠咱们大唐啊!” “陛下英名盖世,诸胡望风而逃!此乃盛世之兆啊!”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只见卢玉山胸中一口老血再也忍不住,直接喷了出去。 下一刻,他只觉得两眼一黑,便直直倒在了地上。 在昏迷之前,卢玉山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国子监彻底完蛋了啊……魏叔玉,你好狠的心啊……你早就知道会……” 第四百二十四章 王冠呢? “咦,这就晕过去了?一点都不经逗,没劲啊……” 看着卢玉山昏倒过去,魏叔玉的眼中没有一点怜悯之色。 毕竟,就在刚才人家都已经差不多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他不过是拿了对方一块匾而已,两者一比,魏叔玉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不行,我得加速融入这个世界才行。 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拿着后世带来的道德观,只会让自己处处掣肘,成为别人眼里的软柿子,任人拿捏。 尤其是经历了这一次突厥之行后,得到蜕变的不只有李承乾,还有魏叔玉。 就比如,要是放在往常,他肯定对于魏征奏折上的内容感到不爽。 明明热气球是他做的,太子是他救的,劼力可汗更是他带着太子一起抓的。 可是在那奏折上面,居然对魏叔玉的功劳只字未提,唯一提到的只是一句,魏叔玉陪同太子一起将劼力可汗给押了回来。 还有,李靖之所以能无比精准地出现在突厥王族逃跑的必经之路,也是魏叔玉让薛仁贵过去通知的。 至于唐俭和尉迟敬德灭掉突厥几万人的战功,也是他临走前,告诉唐俭的。 这个里面还有一个乐子,当时魏叔玉告诉唐俭的时候,对方还是一脸为难。 说自己是一个文臣,哪里提的动刀,上的了马? 魏叔玉笑着问道,唐公不会骑马,骑驴总会吧? 至于到时候尉迟敬德大军出动,你就跟在大军屁股后面,到时候还能少了你一份功劳? 毕竟,当年能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除了赵子龙以外,还有一个阿斗。 当不了赵云,做个阿斗挂件总可以吧? 唐俭点了点头,又担心尉迟敬德会不会不高兴。 毕竟如此大的一个功劳被别人分走了,换做自己,也会觉得不爽。 魏叔玉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你放心,你帮他分了功劳,他还得谢谢你呢……” 这份功劳对于尉迟敬德来说,太大了。 因为这原本应该是李靖的功劳。 只是在经过了薛仁贵的劝说之后,李靖选择了替大唐彻底消灭隐患,诛杀突厥王族。 这份表面上的大功自然落在了尉迟敬德头上。 尉迟敬德早就已经是半退休状态了,有了这样的大功劳反倒是个麻烦,现在有了唐俭一起分担,顿觉轻松了不少。 如此精彩的内幕故事,魏征的奏折上自然是不会提及的,同样没有提及的还有魏叔玉建议他们,在剿灭突厥之后,立碑纪念的事情。 这个东西,看似是一件随手的事情,但是对于李世民来说,却是最为看重的。 要知道,自汉武帝以来,上到帝王,下到士兵,在战场上最大的愿望,从来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封狼居胥! 这一块碑,便是封狼居胥的前奏。 有了这一块记载着大唐丰功伟绩的石碑,李世民的目光就不会只局限在北部那一块地方。 这也是魏叔玉也要起到的效果。 从眼下李世民那双眼通红,喘着粗气的模样来看,魏叔玉显然是成功了。 魏征奏折上的功劳,每一件都与魏叔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每一件都极为巧妙的将魏叔玉的部分给隐去了。 只突出了其他几人的功劳。 以前的魏叔玉或许难以理解,现在的他却是能深刻体会到,这是父亲在为替儿子与那些大人物结缘,同时也是为了保护魏叔玉。 试想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便立下了这样的不世之功,朝廷该怎么封赏呢? 若是赏的少了,李世民的面子上不会好看,那些在边军里立功的将士们也会跟着受到连累。 头功都赏赐的不高,他们这些人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可若是赏赐的高了,那便很有可能会到了功高难赏的地步。 毕竟以李承乾与魏叔玉的年龄来说,两人必将是要做一世君臣的。 李世民都把官位给完了,到时候让李承乾还怎么提拔重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魏叔玉还是明白的。 与其要那些虚头巴脑的虚名,倒不如来一点实惠的东西。 光是和太子这一遭的经历,魏叔玉就觉得赚爆了。 所以,这也是他回来之后,表现的极度嚣张跋扈的原因。 他如果不故意露一点破绽出来,又怎么让朝臣们放心呢? 谁料到,卢玉山这个老东西竟然主动招惹过来,这下正合了魏叔玉的心意。 “陛下,想来是卢大人因为大唐打了胜仗的消息,太激动了,昏死过去了,您可得给小臣做主,那国子监的匾额……嘿嘿……” 魏叔玉来到御阶前,对着李世民嬉皮笑脸地说道。 这时候,之前那名内侍已经将战报以及魏征和唐俭的奏折拿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拿起来看过之后,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旋即嘴角笑得越来越大,根本就压不住了。 “好!这一战打得漂亮啊!来,将战报与奏折,拿给诸位大臣们看看!” 李世民将东西传了下去,包括长孙无忌和秦叔宝在内的文武两班大臣全都聚了过来。 方才魏征的奏折上面,只是简单记载了诸将的功劳,这也与魏征的性格有关,他觉得将主要问题说清楚,也就是了。 然而,作为话痨王,唐俭的奏折可就精彩了。 不但详细记载了太子生擒劼力可汗的经过,更是将每一场战役的细节,描绘的活灵活现,或许是受了唐善识那些的影响,唐俭的奏折更像是一篇故事会,将原本枯燥无聊的打仗,变得极为惊心动魄,一波三折。 大臣们一下子就给看入迷了,不禁竞相争抢起来,更有甚者,拿了点银子给内侍,借来纸笔,竟然就在一旁抄录起来。 毕竟,奏折自然最终还是要还给陛下的,而他记录的这个版本却是可以带出宫的。 到时候,必然是万人空巷,洛阳纸贵的景象了。 看着众人激动近乎疯狂的景象,一旁的李泰面如死灰。 他知道,经过这一役,太子李承乾的储君地位,将坚如磐石。 只要对方不作死谋反,这个天下终究会是李承乾的。 “为什么啊!明明就差一点了,为什么就不成功呢!” 在众人欢呼声中,李泰缩在角落里一个人舔着伤口。 这时,魏叔玉却发现龙椅上,李世民朝自己招了招手。 魏叔玉走上前来,就见李世民似笑非笑地伸出了手。 “东西呢?” “不知陛下指的是什么?”魏叔玉一脸疑惑道。 “药师的战报上可是说了,劼力可汗在逃跑的时候,丢落了一顶黄金王冠,怎么,你小子想自己黑了去?”李世民没好气地瞪了魏叔玉一眼。” 只见魏叔玉“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尴尬道: “哎呀呀,您看弟子这记性,差点把这东西给忘了,带着的,带着的,这就让人给恩师拿进来……” 魏叔玉转过身去,让内侍出去传了话,心里却是对李靖骂了个狗血淋头。 “卧槽,老阴货,不就是让你丢了立大功的机会嘛,至于给陛下告密嘛……”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天下共主 没过多久,在大殿上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一顶金灿灿的王冠被内侍捧了进来。 就在内侍想要送上去的时候,魏叔玉挡了过来。 “且慢!” 说着,魏叔玉看向李承乾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接过那个装着王冠的盘子,来到了劼力可汗的面前。 “下面,有请突厥大可汗劼力,为大唐皇帝献礼!” 送礼是一门学问,倒不是魏叔玉真的想要贪掉这顶王冠,而是想要发挥出这顶王冠最大的价值。 如果只是为了证明劼力可汗的身份,就急着把这东西端上来,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可如果能当着全天下的人,来上一场令人终生难忘的献俘礼,那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这……” 看着面前这个跟随了他许多年的王冠,劼力可汗的脸上一时间神情复杂。 有怀恋,有不舍,也有不甘和悔恨…… 不过当他看到魏叔玉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腰间时,劼力可汗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澈起来。 他认清了现实,接受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也知道现在能否让李世民高兴,才是自己最大的保障,于是乎,他端着王冠,毫无心理负担地跪了下去,大声说道: “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雄鹰或许能飞越高山,却只能折服于太阳的光芒……外臣今日跪在您的面前,是为了洗刷当年渭水河畔,自己的无知鲁莽……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您才是这片穹顶之下,真正的主宰,劼力愿跪倒在您的脚边,为您擦去尘土,成为您最忠实的奴仆……” 说着,劼力可汗将王冠双手举于头顶上方,深深吸了口气,道: “现在,请您这位真正的王者,收回本该属于您的配饰,从今往后,阴山脚下的牧人将永远明白,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劼力可汗说完话,便将脑袋死死抵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可是龙椅那边,却是一片安静。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劼力的表演,脸上无悲无喜。 他曾经想象过无数种两人再次交锋的画面,却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景象。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美好,好的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眼看着李世民没有说话,李承乾不禁有些着急起来,他看向魏叔玉,意思是师弟,你快想想办法啊! 魏叔玉想了想,忽然大喊一声: “接下来,请突厥大可汗劼力,为大唐皇帝陛下上尊号!” 既然之前上尊号的时候,被卢玉山给搅了局,那么现在就再来一次正式的吧。 也好将这份功劳给落实了。 听到这话,劼力可汗微微一愣,然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他原本以为可以躲过去的,却不想终究还是来了。 没办法,成王败寇,谁叫自己技不如人呢。 想到这里,劼力可汗不再扭捏,大声高呼道: “长生天作证!我劼力以九姓铁勒共主的身份恳请:尊大唐天子陛下为天可汗!愿永世臣服,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天诛之!” 劼力可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众人听到此话,精神全都为之一振,旋即也纷纷跪了下来。 “恭喜陛下!恭喜天可汗!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天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唐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大臣们山呼之后,李世民这才微微点头,轻笑道: “既然劼力可汗诚心供奉,朕自是不好拒绝尔等好意,也罢,今后漠北草原,亦是我大唐国土,草原之人,亦是我大唐子民,朕定当厚爱之……” “谢天可汗垂怜!” 看到李世民接受了“天可汗”的封号,劼力连忙磕头谢恩,同时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李世民从内侍手中接过王冠,只是把玩了一下,便随手丢到了案桌上。 既然他是天下的共主,自然不会对一顶小小的王冠痴迷。 李世民看向群臣,以及下面的太子还有劼力可汗,说道: “今日得此喜讯,当与我大唐子民同庆才是!折腾了一晚上,大家都累了,今日先且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三日后,咱们君臣再一同赴宴,到时,再给相关将士一起议功论赏!”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躬身道: “微臣谨遵陛下旨意!” 说罢,便三三两两地朝殿外走去。 然后,李世民看向了李承乾。 “这一次……你做的很好,长了大唐的士气,没有让朕失望,不过下一次若是遇到事情,你……” 李世民目光有些复杂,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句。 “罢了,你先回宫洗漱一番,再去皇后和太上皇那边走一趟吧,也好让他们安心。” “是!儿臣告退!”李承乾点了点头。 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其实已经不用多说。 当初李世民让太子禁足,到底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此战之后,李世民便已经知道,大唐只能有一个太子,那便是李承乾! “莫非这便是太上皇看到朕羽翼丰满时的感受吗?还真是复杂啊……” 看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李世民自嘲地笑了起来。 作为一个帝皇,既怕自己的继承人,软弱无能,可要是太强的话,又怕他过早的染指自己的权力。 当初李渊对他是这样,如今,自己对这位太子爷,似乎也有点类似的感觉。 不过很快,李世民便从这种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怕什么!朕还年轻,与太上皇自然是不同的,朕还要用有用之身,替自己后辈儿孙,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这才哪到哪呢,岂可服老?” 一时间,李世民仿佛又恢复了种俾睨天下的气概。 拿起看着桌子上的那顶王冠,不由笑了起来。 漠北的心腹大患已除,接下来,就可以将目光放在西面了。 看着案桌上的地图,李世民目光死死盯在了某个地方,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吐蕃。 忽然,李世民若有所觉,不禁抬起头来,发现台阶下面,还站着一个人,正一脸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嗯?你为何还不走?”李世民诧异道。 魏叔玉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 “那啥,恩师,您……还没有把国子监的匾额给弟子呢,弟子岂能离开啊……” 第四百二十六章 师徒谈心 “嗯?” 听到这话,李世民颇有深意地看了魏叔玉一眼,没有急着说匾额的事情,而是提到了另一件事情。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着卢玉山的算盘了?要是你父亲的奏折不送过来,你还打算瞒朕瞒到什么时候?” “哎呀,恩师,弟子有几个胆子敢瞒着您啊?你也知道,因为上一次科举的事情,那国子监和弘文馆早就视弟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了,既然这一次他们将脑袋伸过来,弟子自然就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魏叔玉看着李世民,一脸“无辜”地说道: “说到底,要不是他恶人先告状,又怎么会有如此报应,哼哼,本来就是活该!” “放肆!这么说,你还有理了是吧?别的不说,就说你瞒着朕,私自带太子出宫这件事情,你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朕砍的,明白吗!” 李世民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哎?陛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刚才分明已经揭过此事不提了,怎么这会翻起了旧账?您不能这样啊……” 魏叔玉脸色一变,一副见鬼的表情。 “咋了,朕说过揭过太子的事情,可没有说原谅你欺君的事情啊!说说吧,你如此骗朕,朕该如何处罚你呢?” 李世民嘿嘿一笑,看到魏叔玉吃瘪的模样,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他看着魏叔玉,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仿佛在说,兔崽子,朕就是无赖了,就是翻脸无情了,你又能拿朕怎么样呢? 见状,魏叔玉深深吸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弟子还能怎么样呢?自古有言,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陛下有心治罪,我父子两个人认了便是了,可怜我们父子为大唐舍生入死,倒头来竟会是这个结果……亏我爹他还说陛下乃是古往今来第一明主呢,看来我老爹这眼光……啧啧……” “狗屁!谁说朕要让你们死了?” 李世民目瞪口呆地看着魏叔玉,***,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挤兑过。 然而,魏叔玉显然不打算这么结束,继续办起了可怜。 “官大一级压死人,陛下当然还是要面子的,毕竟太子与小臣做的事情一不小心,抢了陛下的风头,陛下恼羞成怒,小臣也是理解的。 没事,陛下,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太子和小臣只是稍微牛逼一些,您放心,认打认罚,小臣都认了,谁让小臣的恩师呢……” “额贼他娘滴腿!魏叔玉,你小子阴阳怪气没完了是吧?好!你有种!” 见魏叔玉越说越离谱,李世民直接给气笑了,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一脸可惜地叹了口气道: “也罢,原本看你这一趟也挺不容易的,本想赏你点什么的,既然你如此看破红尘,一心求死,那便省了吧……” “卧槽!原来还有赏赐的啊!” 听到这话,魏叔玉立刻收起了悲春伤秋的表情,对着李世民笑了起来。 “恩师说笑了,弟子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哪有什么看破红尘,弟子是个俗人,还想着多多为您和大唐做点事情呢,哪里舍得就这么死了,就算弟子舍得,想来恩师也是舍不得的,您说是吧?” 眼见李世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魏叔玉这才继续开口问道: “不知恩师所说的赏赐是……” 看着魏叔玉那一副财迷,眼巴巴的模样,李世民也被逗笑了。 他不由想起两个人刚刚认识的时候,对方似乎就是这个模样,口无遮拦,啥牛都敢吹,可还偏偏被他给吹成了。 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两个人相识也快一年了。 这一年来,这魏家父子两个,对大唐和朝廷确实做了许多事情。 这一点,李世民还是看在眼里的。 时至今日,有一点李世民很是确定,那就是自己这位弟子对于他这个恩师,还有大唐的事情,确实是极为用心的。 虽说魏征的奏折上,没有一句是替自己儿子夸功的,可作为帝国的话事人,李世民岂能不知道魏征的担心所在。 “这个羊鼻公,不就是害怕自己儿子立了大功,有了功高震主的危险嘛……” 李世民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魏征会这么想,自然是人之常情,可他看错了朕,也看错了太子。 我李家从来只怕天下英雄不入我彀中,哪里怕手下比自己有本事呢? 非是如此,朕能收服李靖?李绩?秦叔宝,还有房玄龄,杜如晦等人? 这些人拿到古代,都是不亚于萧何,韩信,卫青,张良那样的存在。 可这些人偏偏对自己死心塌地,李世民心想,这些当世英雄他都能容得下,难道还容不下一个还没有发育起来的魏家小子? 想到这里,李世民看着魏叔玉,轻轻一笑道: “那块匾额,朕是没有办法给你了,国子监之事,牵连甚多,若是给了你,朕担心山东士族那边怕是要弄出事来,此事于你不利。” “噢……” 闻言,魏叔玉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在心中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可能,可是当听到李世民这么说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怎么?对朕如此没有信心?你当朕是怕了那些人不成?”李世民微微皱眉道。 魏叔玉摇了摇头。 “弟子不敢,只是弟子觉得恩师若是真想要替大唐找到治国的人才,光是靠国子监和弘文馆是靠不住的,这些地方说起来是咱们大唐最高的学府,可实际上早已经变成了世家把持,私相授受的地方,弟子曾经在里面就读过,自然知道里面的景象。 总之就是一句话,先生不像先生,学生不像学生,大家都只想着早点混完日子,好出去当官,然后再把自己的子孙给弄进来……长此以往,陛下您想想,这大唐上下,都会是什么样的官员? 他们真能为民做主,为您分忧,为天下开太平吗?” 魏叔玉这番有感而发的话,一下子让李世民陷入了沉思当中。 良久,李世民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魏叔玉一眼,意味深长道: “若是让你办一所学院,你想怎么做?” 魏叔玉沉思片刻,迎着李世民的目光,坦然道: “弟子只想在学校的大门口上,贴上一副对联……” “什么对联?”李世民一脸好奇。 魏叔玉淡淡一笑,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闻言,李世民面露震惊之色,再度沉默了起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封赏 大殿里,朝廷的官员早已经走的干净,除了几个点头执烛的内侍以外,只有角落里的马周还在那边奋笔疾书,记录着什么。 此时,听到魏叔玉的这句话,马周也不禁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一抹钦佩之意。 这句话,既没有引经据典,又没有豪言壮语,可以说是浅显易懂,到了目不识丁的人都能理解的程度。 可偏偏这句话,却听着如此霸气,带着一股一往直前的孤愤! 这简直是为像他这样,出身寒微的读书人量身打造的啊! 这些一心报国的读书人,除了心中的那腔热血,还能剩下什么呢? 这世上,从来不缺名臣良将,缺的是让他们一展才华的机会! 马周相信,若是世间真有这样的一所书院,贴着这样的对联,哪怕只是为了对联上的那副意境,不少人都愿意不远千里地赶过来。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便是这个道理。 过了一会,李世民那边的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隐隐有些亢奋的模样。 “好一个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李世民看着魏叔玉,笑道: “有了这副对联,你这书院怕是再难入那些世族大家的眼了,没有了那些人的支持,不觉得可惜吗?” “陛下,微臣为什么要入那些人的眼呢?微臣从小便在书里面看到,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不管盛世,还是乱世,那些世族大家都活得很好,皇帝听到他们的话了,便是明君圣主,死了以后,也会给出一个好听的谥号,就算治国再烂,只要没有违逆他们的意思,那便是善待文臣,一个“仁”字,是少不了的……” 魏叔玉说着,话锋一转,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若是皇帝不听他们的,那便是暴君,昏君,若是皇帝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个照顾百姓的办法,那些人便会层层加码,一定会让好好的政策走样,到时候激起民怨,他们在假惺惺地出来做好人……陛下,你可知我在乡下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个民谣,您想听听吗?”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魏叔玉深深吸了口气,将后世里看到的那首诗念了出来。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进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一路过去,魏叔玉在途中看过了太多的景象,对于所谓的“盛世”有了新的一番理解。 实际上,除了几个主要的城市及其周边之外,大唐的百姓们仍旧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到处都是盗匪横行,官商勾结,世家听调不听宣,自成一派,把持着税收,军政大军,或明或暗地在与朝廷打着擂台。 皇帝轮流做,豪族世家你家唱罢我登场。 可这些人,却从来都没有管过百姓们的死活。 听到魏叔玉的诗,李世民看向自己这位弟子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在这之前,不管魏叔玉做出了多么厉害的事情,李世民下意识地还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晚辈,弟子看待。 可是在魏叔玉一连说出之前那副对联,以及现在的这首民谣之后,李世民终于明白,眼前的少年已然成长了起来。 是啊,若没有成长,怎会一回来,就接连废了国子监祭酒和弘文馆馆主,到现在一个昏迷未醒,一个还躺在床上不停**呢。 或许是时候,给他压压担子了。 想罢,李世民看着魏叔玉,语气认真道: “你今日说这么多,是你给朕来一场君前奏对吗?还是得了乃父真传,想要给朕进谏吗?” 魏叔玉摇了摇头,语气平静道: “回禀陛下,微臣只是这一路上对所见所闻,有感而发罢了,谈不上什么进谏……” “百姓的日子,真的过得那样艰难?”李世民眼神一颤,轻声道。 魏叔玉点了点头。 “这还是因为陛下登基之后,颁布了诸多利民之策,在这之前,百姓们过得并不比牲口好多少……” 隋炀帝是不是昏君且不说,单有一条便是无法辩驳的。 那便是他的那几项所谓惊天动地的大壮举,直接将百姓压榨的苦不堪言。 光是这一点,一个“炀”字,倒也不冤枉。 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 对于隋朝的第二位皇帝,大唐为其定下的谥号倒也合适。 “你小子就别安慰朕了,朕从小在军中长大,百姓们过得什么样的日子,自然是看得见的……只是眼下百废待兴,有人说朕穷兵黩武,可若是不把边患彻底铲除,又岂能放开手脚,发展民生?” 李世民走到魏叔玉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 “有大臣告诉朕,说那边患不过是疥癣之患,与民休息才是腹心之疾,要先治腹心,尔后才该去管那疥癣……” 魏叔玉微微一愣,接着脱口而出道: “攘外必先安内?” “咦!你这句话,总结的倒是挺好……可有什么出处?”李世民眼前一亮道。 魏叔玉这才想起来,这句话是宋朝的时候,宰相赵普说给宋太宗赵光义说的。 后来,又被那一位说过,所以极为出名。 魏叔玉笑着摇了摇头,李世民也不以为意。 “总之,朕的心思你明白就好,门阀世家,迟早是要动的,却不是现在,那国子监的匾额,就相当于他们的遮羞布,若是赐给了你,那便代表着朕与他们要彻底撕破脸了……” 魏叔玉点了点头,说自己已经明白了。 李世民却神秘地笑了笑,开口道: “不,你并不明白……虽说朕不能将那匾额给你,可他卢玉山当着那么多人,和你打赌打输了,总得有个说法才是,否则传扬出去,朕的弟子如此被人欺负,朕都不说话,岂不是认怂了?” 接下来,在魏叔玉疑惑的神情中,就见李世民缓缓站起,对着远处的马周,斩钉截铁道: “传朕旨意,国子监祭酒卢玉山尚未弄清事实,便蓄意构陷其欺君之罪,着免去卢玉山国子监祭酒之职,弘文馆馆主谢恒,随意殴打外臣劼力可汗,殿前失仪,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说着,李世民话锋一转,看向魏叔玉,嘴角带着一抹笑容道: “周至县男魏叔玉,前有科举,为国抡才,后有护送太子,归朝有功,甚合朕意,遂改名周至矿场学堂,为‘大唐皇家书院’,擢魏叔玉为皇家书院首任院长,官同国子监祭酒,秩从三品……怎么样,这下子满意了吧?”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你果然还是向着他 对于李世民这突如其来的封赏,魏叔玉也是一脸懵逼。 他是想过,回来之后李世民的赏赐应该少不了,可是也没想过咱们这位陛下,一上来就玩了把大的。 国子监祭酒,那可是妥妥的从三品大员。 而眼下的自己,除了有一个子爵的爵位之外,唯一的官职还是一个从七品的云骑尉,一个更偏向荣誉性质的武散官。 别看只是从七到三,差了四个品级,实际上加上从级的话,两者实际上差了八个等级。 再加上有些品级还要分上下,这么算起来,两者之间,就得有十几个台阶要越过。 在朝堂之上,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都未必能向前多走几步,而自己却凭借着这场功劳,一下子越过十几个个品级。 这已经不是“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的事情了。 而是“圣人推我背,逼我上青云了”。 这如同火箭般的蹿升速度,着实把魏叔玉给吓了一跳。 要知道咱们最伟大的诗仙李白,在官场混迹了半辈子,除了那个无品无级的翰林待诏外,直到去世之前,才获得了人生中的最高职位——左拾遗。 而这只不过是一个正八品的官职。 “ 怎么了,莫非对这个赏赐不满意?你要是不想要,那便算了,咱也不勉强哈……” 李世民笑了笑,做出一副要收回的模样,吓得魏叔玉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忙说道: “要!当然要了!实在是恩师给的这个惊喜太大了,弟子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让恩师见笑了……” “呵,稀罕事啊,这年头竟然还有让你惊讶的事情……” 李世民笑了笑,声音缓和了几分。 “这一次,你做的极好,免去了朕与太子之间的误会,朕当然明白你的苦心,只要你用心做事,朕自然是看得见的。” “恩师能明白弟子的苦心,那便足够了,其实赏不赏的,也没有那么重要,恩师知道的,弟子不是那种人……” 魏叔玉装模作样的谦虚了一番,等待他的则是李世民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滚!” 魏叔玉讪讪一笑,挠了挠脑袋。 这种事情,其实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毕竟李世民只有在自己晚辈面前,才会表现出如此“真性情”的一面。 就在这时,角落里,马周的声音传了过来。 “陛下,您封赏周至县子这件事情,怕还是要再斟酌一下……” “嗯?”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和魏叔玉不由都朝马周这边看了过来,脸上都是疑惑之色。 “怎么,你不是总说这是你的恩主吗?朕现在赏赐他,你竟然有意见,这可真有意思啊……” 李世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魏叔玉则是微微皱眉。 因为他熟悉马周的性情,知道这位未来的大唐宰相,从不会无的放矢。 能让他开口的事情,必然是极为重要的。 “陛下,虽说是小臣推荐了马大人来您帐前效力,可他首先是您的臣子,其次才是我的门人,现在马大人能提出来,可见此事定然有不妥之处,若是因为赏赐弟子,便让您坏了朝廷的规矩,弟子即便接受了,恐怕也会心有不安的。” 对于魏叔玉的解释,李世民轻骂了一声“全是屁话”,然后又指了指马周,开口道: “说吧,这封赏有何不妥?” 马周拿起方才记录的东西,有条不紊地说道: “回禀陛下,魏县子目前的职俸不过是从七品的云骑尉,就算因为立下了功劳,您打算赏赐的话,最多也就是从六品下了,这还是往多了说的,您现在给他一个从三品的待遇,怕是有些不妥,就算中书省那边草诏可,也很有可能给被门下省挡回来的……” 大唐一朝,对于官员的升迁录用,有着严格的规则。 要么遵循的是“考课法”,即所谓的“四善二十七最”。 考核结果分为九等,只有结果是上上的,则可以晋升一级,加禄一季,类似于现在给的十五薪。 要么就是熬资历,正常情况下,在无功无错的情况下,从七品到五品,就得熬上十几年的时间。 所以,从正常的升迁途径来说,魏叔玉绝不可能一跃来到从三品的待遇的。 当然,还有一条途径,那便是立军功。 这个似乎也和魏叔玉这一次的行为相匹配。 可是,想要从云骑尉到从三品,需要立下的要么就是从龙之功,比如在玄武门当夜,冒死传递出来关键消息,或者第一个打开城门。 要么参与的是灭国之战。 以这一次活捉突厥可汗的事情来说,将所有人,包括太子,李靖,魏征,唐俭等人的功劳,全算在魏叔玉的头上,才能让其他人没有话说。 可是可能吗? 所以在马周看来,李世民虽然给出了厚赏,可同时这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关键是,那个秩从三品,那句话的意思是,从三品的待遇,实际上却是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 待遇嘛,可以因为一时高兴赏赐下来,也有可能因为别的原因,给收了回去。 就比如说,唐文宗时,想任命一位驸马为官,诏书被门下省给事中退回,最终皇帝只得作罢。 听到这个时候,魏叔玉已经明白,马周看似是对自己的任命有异议,实际上却是在保障自己的权益,替自己提前排雷。 “方才光顾着高兴了,倒是没想到这一茬,那你依的意思,朕这弟子的功劳,还赏不得了?”李世民脸上有些懊恼。 “倒也不是,只要稍作调整便是了……” 马周笑了笑,对着魏叔玉眨了眨眼,又躬声对李世民说道: “从三品的待遇,还是可以享用的,只是需要向朝臣们说明,魏县子的职位并非是从三品,而只是升到从六品便行了,至于那‘大唐皇家书院’的院长之职,自是可以兼任的,因其乃是陛下所设,官职几品倒不必严格要求,如此一来,也能稍微安抚一下国子监那边的情绪……” 闻言,李世民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马周的谏言。 赏赐魏叔玉固然重要,可平衡朝堂,也极为重要。 “六品的官职,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朕这弟子,刚从外面回来,你可别把他放出长安才行,不然,就算朕同意,皇后那边怕是就得给闹起来……”李世民轻笑道。 马周故作思索一番,才回答道: “从六品下的没有,从六品上的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位置,鸿胪寺丞上个月,丁忧回乡,至今还空缺着,魏县子相貌堂堂,又兼具文采,倒是可以担任此职,也好让外夷看看,我大唐风采……” 鸿胪寺丞兼掌四方馆事,是大唐在外交方面的第二把交椅,乃是一个实打实的实权职位。 这可比一个空飘飘的从三品待遇要实惠多了。 显然,在官场方面,马周的经验要比魏叔玉这个新兵蛋子老道的多。 李世民深深看了马周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一副“你果然还是向着他”的神情,最后丢下一个字。 “准!” 第四百二十九章 拜相? “行了,折腾了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准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过来,去和太上皇和皇后好好问个安,也不知道你小子是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连太上皇都愿意帮你们遮掩,实话告诉你吧,若是没有太上皇为你们拖延时间,任凭你们此次准备的再好,怕是也要功亏一篑的。” 李世民摆了摆手,显得有些疲惫。 魏叔玉点了点头,确实,这一次行动能够得以顺利进行,太上皇这边至少有一半的功劳。 看到李世民那吃味的眼神,魏叔玉就知道这对父子俩定然是又闹不愉快了。 “嘿嘿,恩师说笑了,弟子哪会什么妖法啊,无非是打牌的时候,多给太上皇点炮罢了……” 魏叔玉看着李世民诧异的神情,语重心长道: “其实太上皇这人吧,还是比较容易相处的,老人家,毕竟做过九五之尊的人,有点脾气也是人之常情,凡事顺着他来就是了。” “顺着他?你怎么知道朕没有顺着他?好吃的,好玩的,甚至连好看的秀女,朕都先紧着那边先挑了,还要怎么顺?你的意思,干脆让他重新回来当皇帝?” 李世民没好气地瞪了魏叔玉,显然也是有些委屈的。 “可是……哎,陛下,小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现在你就当朕是秦二郎,不是什么皇帝。” 眼见李世民这么说,魏叔玉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看来,李世民此刻是真想和他说几句心里话了。 “那我要说了,恩师您可别急眼,您说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甚至美人也好,是挺不错的,可是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若是没有当年的那个事情,这些东西,原本还是属于太上皇的……” 魏叔玉稍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 “您拿这些东西去送给太上皇,您说他能高兴的起来吗?” “这……” 听到这话,李世民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以往他光顾着想要孝敬太上皇了,却从来没有想过对方的感受。 难怪每一次送完这些礼物以后,太上皇非但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反而总是会阴阳怪气一番,甚至让人直接把那些东西给扔出去。 他这不是明摆着拿这些东西去刺激人家,时时刻刻在提醒对方,是自己儿子夺了他的江山,美人,现在在他面前还瞎嘚瑟嘛! 李世民痛苦地捂着脑袋,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犯下这样如此的错误。 今天要不是被魏叔玉点醒,怕是还会一直对太上皇误会下去,觉得自己父亲一点也不近人情。 易位而处,若是有朝一日,太子这样对待自己,他可能闹得比太上皇还要厉害吧! “那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朕看你们父子两个相处的倒是蛮融洽的……”李世民问道。 “自然融洽,我又没有去抢我爹的皇位……” 魏叔玉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想了想,还是打算帮帮自己这位恩师。 “其实吧,这件事情说难也难,说容易,也挺容易的,关键是陛下要掌握太上皇的心理,这天下做父母的,大抵都一样,最怕的并不是什么衰老,而是担心自己再也没有用处,只要陛下以后多去‘麻烦’太上皇,弟子相信,你们的关系一定可以改善的,毕竟啊,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麻烦出来的!” “麻烦出来的?真的有用吗?”李世民喃喃自语。 看到李世民陷入了沉思之中,魏叔玉行了一礼,便默默告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殿上响起了一道深深的叹息声。 “你觉得那小子说的东西,真的管用吗?” “回禀陛下,魏寺丞所言,确实有一定道理,在我们乡下,邻里之间,不就是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亲近起来的嘛。 魏寺丞曾说,那种单方面付出的叫做舔狗,而舔狗的下场,便是舔到最后一无所有……”马周轻笑道。 “魏寺丞?” 李世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马周说的是魏叔玉,这小子已经成了鸿胪寺丞了。 “舔狗?这小子嘴里总能时不时蹦出几个怪词,可偏偏还挺贴切……罢了,回头朕且去试试吧,若是没用,到时候再找这小子算账!” 结束这边的事情,李世民似是坐累了,便从龙椅上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魏叔玉这小子,朕是打发了,来说说,接下来,太子,魏征,唐俭,李靖,还有尉迟敬德他们,该如何赏赐?” “这……” 马周看向李世民,有些为难地说道: “陛下,这些事情,怕不是微臣能掺和的吧……” “孬!都是将来要当宰相的人,连这点胆魄都没有?说,大胆的说!朕恕你无罪!” 李世民瞪了马周一眼,后者这才收起谨小慎微的姿态,神色从容道: “既然陛下让臣说,那臣就姑且一试了,其实这几人之中,李靖和尉迟敬德他们最好安顿,李靖之所以舍弃偌大的功劳,而去灭掉突厥王族,一来是想斩草除根,让漠北再也没有兴风作浪的可能,二来,这又未尝不是一个自污的法子,陛下若是有心怪罪,说他滥杀以伤天和,又能让李靖自己摆脱功高难赏的局面,不得不说,这法子岁让粗糙,却很管用……” 李世民点了点头。 “想不到药师这些年整军经武,也学会了朝堂的手段,呵,只是他看错朕了,朕岂是那鸟尽弓藏的帝王?罢了,随他去吧,你继续说……” “尉迟敬德和唐俭二人,说到底,只是想给儿孙挣一个前途,并无心思想要出来做事,与其赏赐他们,倒不如将其功劳放在儿孙身上,荫功封爵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张宝相等边关将士,只需按所立功劳大小,赏赐便是了。” 马周说完,话锋一转道: “唯独太子与魏公两人,小臣有些拿不准,魏公出发前已经太子少师,此次所立之功,可以说是仅次于太子,如何封赏,还请陛下示下……” 李世民闻言,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虽说议功的事情,三日后的宴会上才会有结果。 可这些事情却需要早作安排。 三日后的宴会,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其实对于魏征这个人,李世民的感观一直都是很复杂的。 起初的时候,的确只是政治需要。 他需要拿魏征作为代表,安抚前太子李建成的旧部。 再后来,便是日常需要,因为魏征确实能给他带来许多不错的建议。 至于现在嘛,因为魏叔玉的关系,魏征与李世民之间,再也不需要那种政治上的作秀了。 想到魏征一把年纪,还要去突厥以证心迹,李世民想了想,忽然道: “既然房相不在,相位空悬,你说朕若是让魏征当宰相,如何?” 第四百三十章 没躲过去? “魏公封相?” 听到这话,马周不留痕迹地看了李世民一眼。 作为魏府的门人来说,听到这个消息,他原本应当是感到开心才是。 毕竟魏征若是做了宰相,那么他的地位自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然而,在看清楚眼下朝堂局势之后,马周却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至少在房玄龄辞相之前,朝堂上的势力分布,总的来说还算平稳。 太子的地位固然暂时没人挑战,可越王李泰的地位也在日益变高。 两位皇子虽说太子略微占据一些优势,可总体上两人还是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 然后在大臣方面,房玄龄与长孙无忌总领着两班文武,两个人不管心里如何想,可面子上还是处于一个比较和谐的。 可是,自太子携带着如此军功,强势回归之后,这一平衡便被彻底打破。 如今的越王,自是再也无法与太子相提并论,而朝堂上,若是魏征再接手了宰相的位置。 那么朝堂上就会形成一个无比强大的太子党。 宰相是太子的人,清流是太子的人,尉迟敬德,秦叔宝,房玄龄,唐俭是太子的人。 甚至,连那个企图自污的军神李靖,也因为这一次与太子联手立功的原因,被打上了太子的印记。 若是当今陛下已经垂垂老矣,有着如此强大的太子团队自然是好事,有利于皇位的交接,利于朝局的稳定。 可是当今的陛下,还不到四十啊! 弄出来如此强大的太子军团,这是想干啥? 就算是太子没啥别的心思,也总会让人感到不安的吧。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别人酣睡? 这种场面对于魏征和太子来说,都是极为危险的。 真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愿不愿意,李世民都会刻意提拔长孙无忌,以及越王李泰,来对抗这边的太子党。 这就为以后,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须知,自古以来,无数皇室骨肉相残,都是从互相猜忌开始的。 所以,马周只稍微想了想,便知道,这个宰相,魏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当的。 “陛下,微臣觉得魏公立下如此大功,赏自然是要赏的,可他从未有过治理政务方面的经验,贸然拜相,怕是难堵悠悠众口啊!况且,房大人之前是因为太子的事情,才辞去了相位,如今太子得胜归来,那么房大人辞相的这件事情,是不是就可以重新考虑一二?” 眼看李世民没有反驳自己,马周便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魏公的长处在于以身作则的教化之道,既然他在离开之前就已经官拜太子少师,那么这次回来,正好可以给他太子太师的头衔,名正言顺地教化太子。 至于宰相的位置,毕竟您刚刚开口已经让长孙大人负责起来,这时候再冒然换人,长孙大人那边怕是……” 这里面,马周使了一个眼色心眼。 实际上,太子太师虽说是从一品,等级算是大臣中最高的那一档了,然而却是一个虚职。 一般属于朝廷用来封赏德高望重、功绩显赫的元老重臣,地位尊贵,但无实际职掌。 因为在马周看来,眼下魏叔玉已经得到了实权重用,这个时候,魏征只需要一个尊贵的头衔便最为合适了。 因为他曾不止一次听到魏征说过,自己战战兢兢一辈子,早就已经累了。 现在儿子魏叔玉又这么有出息,待到他彻底洗刷掉李建成旧部的印记之后,便可以在家里养养花,种种草,过几天逍遥日子了。 既如此,与其给魏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位,还不如这太子太师来的安逸。 这也算是作为魏家门人,能为魏征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 因为从今日的谈话,马周便能看出来,李世民对他总是偏向魏叔玉说话,有了些许不满。 若是魏叔玉只是一个普通少年,马周为自己恩主说几句好话,那也算是人之常情。 可是如今,魏叔玉已经成为掌握实权的臣子,魏征又成了位极人臣的太子太师,这个时候,再像以往那样,可就犯了结党营私的忌讳了。 “羊鼻公好命啊!这个年纪就能舒舒服服地养老了,可怜朕还得辛苦地支撑着整个朝堂,罢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便回头和无忌他们议一议吧。” 事实上,宰相这个职位,确实没有那么好当。 要么需要像长孙无忌那样,有着无上的声望和权势,如此才可以调理阴阳,调动八方。 要么则需要像房玄龄那样,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如此才可以从从容容,游刃有余。 很明显,与这两人相比,魏征确实还差得远。 以对方那耿直的脾气,怕是上任第一天就得和六部堂官打起来。 想了想,李世民还是摇了摇头,最终接受了马周的建议。 “微臣领旨!” 马周点了点头,其实讨论到了这个地步,估计到时候长孙无忌应该不会有异议才对。 在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对于这位大人的脾性,马周也算是摸透了。 只要不涉及权力的事情,长孙无忌可以说是大唐最和蔼大气的一个人了。 可若是涉及到权力,哪怕只是一个芝麻大的小官的去留,长孙无忌也会和其他人争论许久。 马周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和性格无关,那是天性使然。 这也是他不愿让魏征为相,为魏家竖此强敌的原因。 就当马周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龙椅上,李世民的一句话,却把他给吓了个半死。 “既然魏征回来之后,已经贵为太子太师,那么魏叔玉的婚事,是不是就可以摆上议程了?” “啊?” 马周一脸惊讶地看着李世民,心里却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自上一次,李世民偶然提起给魏叔玉指婚的事情之后,马周就已经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想着之前,李世民没有当着魏叔玉的面提起此事,应当是息了这样的心思。 却没有想到,千躲万躲,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啊! 而且,最为糟糕的是,在这之前,他还打算让魏叔玉考虑房玄龄家里的女儿。 可如今房玄龄已经辞相,而魏征却官拜太子太师,两者差距实在是有些太大了些。 而且在这敏感的关头,两家联姻极为容易引起别人的无端联想。 “哎呀,这下可如何是好啊……”马周皱起眉头,着急起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有杀气 原本李世民就有意操办魏叔玉的婚事,如今在见识到了魏叔玉的本事之后,自然是希望可以将这样的人才留在自己身边。 从古至今,最为朴素也最为有效的结盟方式,莫过于联姻一途了。 “怎么,这么惊讶?莫非是觉得朕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吗?”李世民轻笑道。 马周连连摇头,解释道: “陛下的心思,微臣自然是明白的,只是魏寺丞如今不过十五,就忙着婚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当然,这也是微臣的一家之言,具体的做法,还是要听陛下的意思。” “十五?已经不小了,朕当年这个年纪,就已经和皇后在一起了,咳咳,当然,也不是说非要立马就让那小子成婚,咱们可以先将婚事定下来嘛……等到了合适的年纪,再成婚便是了。” 李世民嘚瑟了一番自己少年时候的风流韵事,从案几上抓起了一把瓜子吃了起来,颇有一番聊八卦的模样。 “来说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眷,魏叔玉那小子别的不说,眼光可是很高的,这一点倒是和朕差不多,总得给他找一个像模像样的,你有什么主意嘛?” 马周听到这话,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微臣对此事都是没有什么了解,原本是想着房相那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可现在房大人刚刚辞相,就有点不合适了……” 马周说着说着,忽然眼神陡然一亮,鬼使神差道: “微臣平日里见长乐公主似乎和魏寺丞来往亲近,两人的年纪也差不了几岁,似乎可……” 马周想着,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釜底抽薪。 他自是知道长乐公主是李世民的心头肉,若是他点名长乐公主,李世民一定会投鼠忌器。 果然,还没等马周把话说完,甚至当他刚刚把“长乐”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李世民就已经眉头紧锁了。 “不不不……长乐还小,着什么急啊,再想想,再想想……” 李世民一副仿佛要被人偷走宝贝的模样。 马周便借坡下驴地说道: “是是是,此事是得从长计议才是……” 他这边以为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了,却不想他这个想法却提醒了李世民似的。 “对啊!朕的公主还小,可是太上皇那边的公主可不小了,房陵那丫头算起来,正好比魏叔玉小四岁,年龄正合适啊……” 李世民一边抚摸着胡须,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 似乎对既能让魏叔玉与李家联姻,又能保住自己女儿感到极为得意。 可马周的脸色可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这房陵公主乃是太上皇李渊的第六个女儿,又是了当今陛下的胞妹,听上去似乎是一个蛮不错的良配。 可实际上,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位公主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了的。 那小公主念经轻轻却是长着一副媚骨,道士和和尚都曾经给看过,说是这位公主情路坎坷,一辈子至少要嫁两次人。 久而久之,这位小公主便更加放浪形骸,常与小内侍和宫女厮混在一起。 这样的人要是嫁给魏叔玉,怕不是魏府从此就要鸡犬不宁了。 太上皇李渊知道此事,可是因为是老来得女,所以极为宠爱,于是乎,这位房陵公主就越发跋扈起来。 马周知道这样的内幕,可是当着李世民的面,总不会当面揭露出来,只好在一旁打着哈哈。 就在这时,一道悦耳的女声响了起来。 “陛下在说什么事情呢,如此高兴啊?” 闻言,马周连忙起身,朝着来人行了一礼道: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长孙皇后朝马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极为自然地坐在了李世民的龙椅旁边。 “听说太子和魏叔玉把劼力给抓回来了?如此喜事,陛下倒是沉得住气,一点风声都不告诉臣妾。” 长孙皇后说话的时候,一副埋怨的模样,却是神情惹人怜爱。 “朕这不是看你好不容易才睡个安稳觉嘛,朕已经吩咐下去了,让太子和魏叔玉明天一大早就去给你请安呢。”李世民陪着笑脸说道。 “这还差不多!” 长孙皇后挥了挥拳头,两人相处的模式哪里像什么老夫老妻,完全就像年轻情侣一般,这让一旁的马周也是暗暗吃惊。 他却是不知道,这一切还都是魏叔玉的功劳。 要不是魏叔玉当初献上的那些内衣和画册,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哪里想象过这样的日子。 “好了,说说吧,臣妾方才听到,陛下似乎是要将房陵那丫头指给魏叔玉?”长孙皇后歪着头,看向了李世民。 “咳咳,是有这样的打算,不过我们还在商量,还没定下来。”李世民答道。 闻言,长孙皇后一下皱起了眉头,不满道: “哪有这样坑弟子的师父?房陵那丫头什么性子,陛下还不知道吗?那是安稳过日子的人吗? 陛下可别把好好的恩情变恩怨啊……” “这……连皇后也这么说,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房陵那丫头真的那样乱来?”李世民一脸惊讶道。 “乱不乱的,陛下去问问那身边的内侍就知道了,不过说起指婚,我长孙家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丫头,若是能与魏叔玉喜结连理,那臣妾和魏征魏大人可就成亲家了……”长孙皇后笑着说道。 “嗯?” 听到这话,李世民眉头一挑,看着身边的女人,意味深长道: “朕道是皇后这么晚还不歇息,原来是跑到这边,和朕抢人来了……” “怎么?陛下既然舍不得嫁女儿,难道还不让臣妾嫁侄女?兄长若是能知道与魏家结亲,估计也会高兴呢……” 长孙皇后说完,依偎在李世民的怀里,轻笑道: “再说了,长孙家的女婿说到底,还不是陛下的人,和谁结亲,不都一样吗?” 马周看着长孙皇后在李世民怀里那恩爱的模样,只觉得大晚上的一点都不饿了,因为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正当他准备悄悄退去,不打扰这两位谈“正事”的时候,却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父皇,母后,你们在给谁安排婚事呀?我咋听到了师兄的名字?” 马周回过头来,就看到长乐公主李丽质一脸狐疑地走了进来。 马周心中不由一凛,似乎感到了某种……杀气。 第四百三十二章 我讨厌你们 “丽质,你怎么来了?” 看到长乐公主的一瞬间,李世民的脸上便已经有了笑容。 没有办法,谁让在长孙皇后生的这么多子女里面,长乐公主一直都是李世民最喜欢的那一个呢。 “还不是因为父皇您大半夜的召集这么多人进宫,扰了人家的清梦嘛……” 长乐公主根本用不着李世民允许,就直接来到了他与长孙皇后的身边,然后依偎在了长孙皇后的身上。 自从又掉了一颗乳牙之后,嘴巴漏风的毛病终究是有了明显的改善。 起码说话,不再结巴了。 “噢?如此说来,倒是朕的不是了……” 李世民故作生气地瞪了李丽质一眼,板着脸问道: “那前几日,你与太上皇串通好,一起骗朕的事情又怎么说?你个小没良心的,枉朕平日里那么疼爱你,居然帮着太子一起撒谎,你就没想着万一要是被人戳破了,如何收场吗?” 李世民说这句话的时候,在长乐公主的鼻子上用手指刮了一下。 他说的也不全是气话,毕竟这件事情,自始至终,唯有他被瞒在鼓里,甚至他都怀疑长孙皇后极有可能也是“帮凶”之一。 要不然那几晚,皇后的反应怎么会那么“强烈”,害得他每一次活动完筋骨,只能扶墙而走了。 看到李世民的反应,长孙皇后冷哼了一声,手指已经在李世民的胳膊上面掐了起来。 “有些人啊,真是没有良心,妾身只想着如何好好服侍陛下,到头来,换来的只是猜忌,既如此,以后陛下还是少来臣妾这里了,省得再中计才是!” “就是,就是,父皇总是怀疑这个,猜忌那个,您就不能好好想想,无论太子哥哥他做了什么事情,都是咱们家里的私事,干嘛总是要让别人去品头论足? 还有,太子哥哥的为人,父皇难道还不清楚吗?就算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做出来伤害父皇和母后的事情! 父皇,难道你还不相信您自己的儿女吗?” 长乐公主小手叉腰,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 李世民一下子便词穷了,只好败下阵来。 “行了,还是丽质厉害,朕说不过你,朕认输总行了吧?”李世民一脸无奈地笑道。 长乐公主却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只见她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甜滋滋说道: “父皇,方才听说您给师兄他封了一个大官做?” 李世民点了点头,随口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官,只是给这小子找份正经差事,省得他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罢了。” 李世民这边话音刚落,就见李丽质那边立刻开口道: “那我不管,父皇也得封我一个大官才行!不然以后再碰到了,多没面子啊……” “胡闹!你都贵为公主了,怎么还和魏叔玉攀比上了?净添乱!” 长孙皇后在一旁,拍了拍李丽质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 “是啊,朕封魏叔玉官职,是因为这小子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你个丫头凑什么热闹……”李世民轻笑道。 “那是……那是因为……” 长乐公主想了想,索性梗着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因为这次功劳里面,也有儿臣的一份啊!若不是儿臣在热气球上面给他们指路,他们能顺利找到东宫位置吗? 找不到东宫,就救不了太子哥哥,也就不能千里奔袭,活捉劼力可汗……” 长乐公主越说,思路越是清晰道: “父皇,母后,如此说来,儿臣当是首功啊!您光是赏了魏师兄,却不赏儿臣,这也太不公平了……” “啊?原来还有这一出?” 听到长乐公主的话,长孙皇后已经愣在了一边。 她这才明白,之前李世民脸上的那抹怀疑来自哪里。 敢情对方是以为丽质这丫头和自己串通一气了。 于是乎,长孙皇后看向长乐公主,脸色罕见地严肃了起来。 “你给我跪下!” 眼见长孙皇后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长乐公主脸上先是有些错愕,进而变得极度委屈。 只见她缓缓从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身边站了起来,走到了台阶之下,却是没有跪下,而是有些倔强地说道: “我又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让我跪!” “你带人私闯皇宫在先,隐瞒陛下在后,幸好这一次,终究是没有闯下什么大祸出来,否则你百死难咎,到了现在,你竟然还敢狡辩!” 长孙皇后对于子女的管教一向严格。 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现在听到自己女儿竟然差点酿出滔天大祸,不由动了真怒。 “可笑我之前还笑话人家房陵公主,岂不知在我身边,竟有一位与其不相上下的存在……李丽质,我再问你一句,你知不知罪!” 看到长孙皇后真发火了,一旁的李世民也连忙打起了圆场。 “哎呀,丽质你也真是的,皇后之所以凶你,也是为你好嘛!你就给你母后低头认个错,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这不是没出什么事情嘛,还捉了劼力呢!” 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给长乐公主使着眼色。 却不料他这样一说,却将长孙皇后的怒火成功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她如此刁蛮,还不是因为陛下你惯出来的!现在若是再不好好管教,将来还怎么嫁人,相夫教子? 难道您还想养她一辈子吗?” “哎呀,皇后你这话说的可就有点重了,你何必……” 李世民闻言,顿时觉得长孙皇后话说的有点重了。 正当他准备替女儿再说几句好话的时候,却听到一直沉默的长乐公主忽然开口了。 “父皇,您别说了,反正在你们心中,丽质就是刁蛮任性,不懂事,将来肯定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那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大不了,我李丽质一辈子都不嫁人! 明明我没有做错,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 我讨厌你们!” 说吧,李丽质不等泪水从眼眶里跑出来,便忍着巨大的悲痛,从太极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