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错嫁亡夫死对头,前任回来了》 第1章 她竟一觉睡到了两年后 沈清棠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潮湿的汗水打湿了她鬓边的乌发,白腻的肌肤越发清透。 梦里她痛苦地想要逃离那陌生男子的魔掌,可她弱小的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能被对方压在身下,看着衣衫破碎,承受着无尽的摧残。 好疼……好疼!疼疼疼!! 浑身的酸痛,以及胸前的胀闷几乎要将她身体撑裂。 窒息的感觉令她猛然睁开眼睛,硬生生的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张着嘴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 喘息之间,煞白的小脸上多了一丝怔然。 屋内陈设冷硬陌生,窗外种了一棵她从未见过的梧桐树。 这是哪? 沈府连夜搬迁了? 她抬手触碰阳光,纤白的手,刺目得令人神情恍惚,顺着小臂上薄如蝉翼的袖子看去,藕色的小衣若隐若现。 她怎穿得如此清凉?! 为何一夜睡醒后,身上的厚衣变成了薄纱? 昨夜不是刚刚下完雪吗? 正值上元节,沈家办了团圆宴,宣布她与江行简的婚事。 这一年是她穿到这个地方的第五个年头,入睡前还满心欢喜的等待着次日一早的订婚宴。 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盛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吱丫—— 门开了。 一个端着碗,丫鬟打扮的人,见到她的第一眼,突然激动地大喊,“夫人醒了,夫人醒了!怀喜!快去找张大夫!” 沈清棠的嗓音暗哑,后知后觉,才发现这陌生婢女方才称她为夫人。 “你……你方才唤我什么?” 迎春瞪大眼睛,不解道:“您嫁入我们侯府,自然是叫夫人了。” 沈清棠:??? “我嫁入……侯府?” “是啊,奴婢还是这府中伺候您起居的迎春呢,您……您不记得了吗?” 侯府是什么地方? 哪里的侯府? 难道江行简封侯了? 仔细想来,她那才华横溢的未来夫君,会封侯也不奇怪吧? 毕竟是圣上青睐的言官。 不对不对,可他都还没娶她呢。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响雷,在沈清棠的脑子里炸开。 她抬起头,握住了迎春的手腕,急切的询问,“现今可是姜启十六年?” 迎春难以置信道,“夫人,您发烧发糊涂了?现今是姜启十八年呀。” ——轰 沈清棠如遭雷击。 整整两年! 她竟然一觉睡到了两年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她又穿越了? 蓦然,头痛起来,她的手摸向后脑,这才发现头上不知何时缠着纱布。 沈清棠小脸一阵青一阵白,乌黑的杏眸慌乱的转悠,不知在思索什么。 这令迎春心下惴惴不安。 五日前夫人与侯爷在琼华阁吵架。 侯爷离开,夫人不甘心的追过去,脚下一滑,不慎从阁楼一路摔下,磕破了头。 该不会是……失忆了? 当时夫人昏迷,一地的血……想起来都让人害怕。 迎春放下药,连忙去扶沈清棠的手,“夫人千万别乱动,伤口还没好全呢。” 一阵急促的喘息过后,沈清棠缓缓恢复镇定,湿润的眼睛看向迎春,“我……我的伤是怎么回事?” 迎春为难的解释道,“夫人不小心从阁楼上摔下来,把脑袋磕破了……还昏迷了整整五日。” “我摔下来?” “嗯……是为了找侯爷说话,侯爷走得快,您一时情急,追了过去,这脚下不慎便酿成悲剧了。” 追侯爷?江行简是没等她吗? 怎么会,江行简那家伙,从小跟她青梅竹马,恨不得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居然也有失误不察的时候? 沈清棠冷静片刻,想到了什么,“有镜子吗?” “有。” 迎春立即找来镜子,递到她手中。 沈清棠望着镜中的病弱美人,握着镜子的手忽的一紧。 她长发如瀑布,乌黑中却隐隐透出一丝枯槁。 从前略带婴儿肥的脸,消瘦了,乌黑的杏眸因痛而泛着清泪,沾湿了睫毛。 脸颊苍白如纸,原本自然嫣红的唇色,几乎淡得看不见。 好好的圆脸,硬生生瘦成了瓜子脸。 这两年里,她究竟是怎么了? 视线下移,落在了薄纱之下隐约可见的红字——‘承风’ 左侧锁骨之下,胸口之上,白腻的肌肤衬得那刺字殷红夺目,风字的第二笔蜿蜒流畅,没入了小衣之内。 这是?名字? 许是过度失神,沈清棠脆生生的问出了口。 迎春心头重重一跳。 这字是侯爷新婚夜在夫人身上刺下的,可谓是令夫人深恶痛绝啊,夫人竟然会连这都不记得了? “这是……这是……”迎春咬了咬唇,脸色又急又红。 门外檐铃阵阵,忽然传来几声匆忙的脚步声。 “夫人,奴婢先给您换身衣服吧?”迎春改口道。 沈清棠倏然脸红起来,惊觉待会要面见大夫,这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呢。 她放下镜子,窘迫地“嗯”了一句。 见到沈清棠的注意力从胸口处的刺字剥离,迎春暗自松了口气,扶着她绕到屏风后,服侍她更衣。 沈清棠摸了摸领口处银线所绣的两朵祥云,有些懵怔。 来到这个地方这么多年,她只习惯怀喜的近身伺候,难免有些不自然。 所幸终于换好,迎春扶着她迈着虚浮的步子,坐到了桌边。 片刻。 一个约莫三十左右,身着青衣的男子,踏步进门,身后紧跟着一名身穿粉色短裾深衣的丫鬟。 脸庞圆润,神色忧郁。 是打小就跟在沈清棠身旁的丫鬟怀喜。 怀喜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沈清棠一见她,眼睛登时变亮了。 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见到熟悉的人,心中稍稍安稳了些。 她歪着脑袋,朝怀喜身后看去。 她的“夫君”还没来? 张运良来得着急,额头上还淌着细汗,连忙对沈清棠行了一礼,马上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腕托放到桌上。 “下臣这就给夫人把脉。” 沈清棠回过神,本能的将手放了上去。 张运良两指轻轻按压在她皙白的手腕上,沉吟片刻,“夫人气滞血瘀,体内元气不足还需要多休养,现今可还恶寒发热?” 沈清棠摇了摇头。 抬眼打量面前的张大夫,此人长得端正成熟,留着八字胡,说话稳重,看上去貌似挺靠谱的。 可她却没半点印象,也不知道江行简从哪儿找来的人。 第2章 竹马死后,她竟嫁给了上京最可怕之人 “夫人只需静养,再服几副药固本培元便可逐渐好转,下臣先行告退了。” 张运良嘱托了几句,收拾好东西,神色凝重的离开了。 夫人的病情一旦有新情况,那是一定要汇报给侯爷的,他耽误不得。 “淮之在哪?” 淮之是江行简的字。 此刻沈清棠好难受,最最想见的人便是江行简。 以前她生病,只要有江行简在身边,她很快就可以安下心来。 可她等了如此久,还未见到他,心里头总是莫名的慌。 怀喜闻言微微一顿,得知夫人患有失忆症,这些前尘往事,稍微一提,便如鲠在喉。 江公子两年前就死了啊…… 怀喜眼圈红了起来。 “怎么了?”沈清棠隐隐不安的看向怀喜。 江行简总是对她形影不离,恨不能将她圈在身边,一天看个百八十遍。 随便她打了个喷嚏,他都要忧虑到茶饭不思,如今倒好,她醒来床前竟是许久不见他人影。 看怀喜哭得这么伤心,莫非婚后两年里,江行简负了她? 不像啊,那可是她从十岁起就玩在一块的两小无猜,深情专一的竹马啊。 “夫人,江公子两年前就死了。”迎春惴惴不安的道出了事实。 什么?! 此话一出。 沈清棠犹如晴天霹雳。 郁闷的胸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炸开,隐约有一股铁锈味在喉间弥漫开来。 她克制不住作呕的难受,苍白的嘴角缓缓溢出殷红的血。 这可把二人吓得不轻。 二人手忙脚乱的扶着她的手,给她擦血。 “不可能,那你们口中的侯爷又是谁?娶我之人,难道不是江行简?” 沈清棠艰难喘息着。 太古怪了! 她十五岁就跟江行简订下了婚约,难不成两年后她嫁给了别人? 她缘何嫁给了别人啊! 怀喜克制哭腔,握住沾血的帕子道,“江公子在跟您定下婚约的次日便被圣上调去了边关做军师,两月之后就传来他殉国的消息……” “殉国……那现在的侯爷又是谁?” “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镇远侯,李长策。”迎春忐忑不安的回答。 李……长策?这名字好生熟悉。 整个上京姓李又名长策的也就只有那个人吧? 长公主之子,李长策。 少时成名,十六岁策马长枪平乱世,以歼灭凉国五万骑兵名扬天下,小小年纪便封了侯。 传说他阴鸷乖张,为人轻狂,行事狠辣果决,如同一头恶狼,杀得敌军片甲不留。 圣上待他可谓是荣宠备至。 一提到婚嫁之事,莫说那朝廷大臣要敬而远之,更遑论名门闺秀谈之色变。 这上京就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那时她尚且十二岁,待字闺中都能听到这样充满戾气的名号。 可想而知此人有多臭名昭著。 她竟会嫁给这样的人? 她猪油蒙了心吗? 就算是江行简没了,她也不至于想不开,嫁给这般厉鬼吧? 更何况……更何况的是! 李长策可是江行简的义弟啊!! 她怎么会这么不懂事?喜欢上谁不好,还喜欢上前任的好哥们?! “我……我怎么会嫁他?” 迎春心里最清楚自家主子对夫人做了什么,但是做奴婢的怎敢随意多言? 夫人失忆,前尘往事如何告知,全凭侯爷的想法。 她不敢擅自干预,“待侯爷来了,您就什么都知道了。” 沈清棠沉浸在失去竹马的悲痛中。 身体虽然十七岁,可她的记忆停留在十五岁时,满心憧憬着与心爱之人结婚的少女时期。 一朝得知竹马已逝,她仓促的嫁作他人妇。 心情到底是从天上跌落到了尘埃里。 打发走了二人,沈清棠一个人静静的窝在被子里。 眼泪无声的落进枕头中。 她的竹马,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呜呜… 最爱她的淮之哥哥,再也见不到了。 沈清棠再次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 昏黄的光斜斜照入里屋,屋内冷硬的陈设在这一刻渡上了暖光。 她身体发汗,浸透了整个后背。 浑浑噩噩中,由着怀喜服侍她换上新的寝衣。 迎春匆匆忙忙的走进来通禀,“夫人,侯爷来了。” 侯爷? 是了。 她又忘了自己早已嫁人的事实。 屋内静了下来,只剩她一人。 檐廊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沈清棠撑着身体坐起来。 虽然已经知道对方是谁。 可身体还是紧张,心头竟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那可是李长策啊,上京所有女孩的噩梦。 她到底还是慌了。 一双干净的黑靴在门口停住,影子长长的投进来,徒增了一丝压迫感。 影子动了两下,一条长腿迈入门槛,映入眼帘。 玄色暗纹锦衣勾勒出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姿。 封腰衣带上坠了一枚纯白玉佩,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微微摇晃。 半扎微卷的高马尾,如同绸缎般流淌于腰间,散发着狼般的野性。 那张俊脸冷酷无比,棱角分明的美中隐隐透着攻势,浓眉漆眸寒意料峭,似笑非笑的唇角,彰显不羁。 满分十分的话,她可以打九分。 这人虽帅得人神共愤,却不是十五岁时的她所喜欢的类型。 她还是喜欢江行简那样温润如玉的,亲和的,远远一站,便是她心尖尖上的人。 可眼前的人好冷峻,看着就不好相与。 挤破脑袋,她都想不明白,两年前,她怎么会愿意嫁他? 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屋内气氛一瞬变得压抑。 沈清棠眼见这男人越走越近,心中无端生出的恐慌逐渐被放大。 控制不住自己一样的往里侧挪了挪身子。 玄衣青年看到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嘴角勾起几分讥肖。 就算是失忆了,还是这么厌恶他啊… 沈清棠刚想喊对方的名字,但又想到他们现在的关系,又觉得有些不妥。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试探张口,“…夫君?” 话音落,沈清棠的脸上的烧热感愈加强烈。 少女声音绵软,像春水蜿蜒流淌。 青年冷峻的神色忽有一瞬微妙的变化,他呼吸微屏。 屋内更静了,仿若闻针落地。 沈清棠浑身不适。 怎么,难道她叫错了? 只见青年往她走的脚步顿住了。 他眼神狐疑的在她身上绕了一圈,薄唇轻启,“你方才…唤我什么?” 第3章 沈清棠试探开口:……夫君? 话已然说出口,她想要咽回去也是无法。 沈清棠抬眸,对上那双幽深的目光。 硬着头皮道,“夫君?” 顿了顿,她又问,“我……不该这么叫吗?” 往日里沈清棠对他总是李长策来李长策去的,直呼姓名不说,更多的时候当面骂他混蛋。 今日这声“夫君”从她嘴里喊出来倒是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五日前,她不知从哪得知的江行简死亡之事的蹊跷,竟找他当面对峙,他懒得与她计较,头也不回的甩掉她。 结果她居然从阁楼给摔下来了。 还以为她会死了,没想到醒来第一面就是对着从前万分憎恶之人喊了声“夫君”。 真是滑稽。 若是沈清棠恢复记忆,知道自己这般亲热唤他夫君,怕是要深恶痛绝,恨不能将自己舌头都割了吧? 若是…… 玩念四起。 他忽然间想到一个更有趣的——在沈清棠恢复记忆之前,令她爱上他,再怀个一儿半女,那就更有意思了… 如此,阿兄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青年勾起嘴角,藏下邪念,似笑非笑道,“是该这么叫。” 他来到她面前站定,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白嫩的脸颊,心中的恶意无限放大。 尤其是看着沈清棠无辜的神色,像只纯洁的小兔子,他的手竟有些激动的发颤。 “夫君,你怎么了?” 沈清棠望着他飘忽不定的神色,心下隐隐作怕。 他是见到她醒了才这么激动的吗? 看来婚后,他很在意她? “夫人现今,还记得什么?” 可曾记得他不择手段,强娶他人妻。 可曾记得婚后的两年里,他令她受尽屈辱。 可曾记得他囚禁了她整整两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沈清棠眼眸微闪,凝神思索片刻,有些艰难的开口,“我…我只记得昨日上元节,沈家刚办了团圆宴……我睡得很早,醒来之后便是姜启十八年了。” 上元节的次日本该是与江行简的订婚宴。 可谁知一觉醒来,夫君却变成了另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前任的好哥们。 心情可谓之是复杂无比… 李长策眼底闪过一丝畅意,但很快被装出来的心疼掩盖掉。 果真是不记得了。 也对,若还记得。 此时他早就被指着鼻子,骂出滚了。 沈清棠从十五岁,一直恨他恨到了十七岁,恨不能夜里提刀趁他睡着后一了百了。 恨不得死了都要他为她的亡夫偿命。 沈清棠舔了舔干涩的嘴角,面上有些尴尬,犹豫着开口。 “那个…我和你……”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种关系?”她一咬牙,还是问出口了。 她还是不太确定自己在竹马死后,会做出如此背德之事。 李长策漆黑的眸子微闪,忽有深意道,“自然是……因为相爱。” “可你是淮之的弟弟,他已故去,我们这样在一起,是不合适的,为何还是……” 为何还是成婚了! 或许两年前的她当真对他一见钟情,情难自抑。 可如今记忆只停留在十五岁的她是没有经历过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内心多少还维持在当初的状态。 再说她糊涂,难道他也糊涂了? 兄弟妻不可欺啊,难道他不知? 她越想越难受,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曲起,死死揪着衣料。 李长策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指腹轻柔的擦去她唇角上的药渍。 用一种迄今为止,他都难以置信的温柔,哄着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无法克制自己,我之亦然。” 呵,当然不是因为相爱! 他怎么可能跟那废物阿兄一样,喜欢上同一个女人! 回望着他深邃的眼眸,这温吞柔和的声音,似极了已故的江行简。 沈清棠瞳孔骤然缩小,睫毛轻颤,心下克制不住的狂跳。 她本就病得头晕眼花,有这么一瞬,眼前模糊的青年,眉眼竟有些像他! 原来如此吗? 难怪她会喜欢他,会跟他成婚,原来是将他当做了淮之的替身吗? 鼻子一酸,滚烫的泪滑落。 思念翻涌,她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她真的好想她的淮之哥哥…… 李长策眼底闪过一丝怔意。 怎么? 难道他演过了? 看着突然泪眼婆娑的沈清棠,转念一想,很快生出一丝轻蔑。 沈清棠果然喜欢江行简这款的。 只要柔柔哄她,她就什么都信了。 当真是愚笨。 他继续柔声哄骗,“现在清楚了吧,你我之间还需多问吗?” 话音落。 沈清棠回过神来,眼前的人渐渐变得清晰,眉目锋锐,漆黑的眸子与江行简淡珀色,时常带着忧郁惹人怜的眸子截然不同。 他虽没有第一眼的冷厉,却少了很多江行简望向她时的柔和。 不,他不是淮之。 她恢复神志,即便她两年里真的喜欢上了李长策,可现在的她只有十五岁的记忆。 竹马的死,对她来说就像是刚发生不久的事,她还是要劝自己不能如此背德。 她缩回手,撑着床榻,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 甚至垂着眸子,不再去看他,生怕就此再生出背叛竹马的二心来。 她戒备的小动作,导致李长策抚摸她脸上的手,顿在了半空。 李长策的脸上忽地冷下去,可语气仍旧保持柔和,“卿卿,不信吗?” 这一声卿卿,重重的敲在了她的心头上,既像是在提醒她现在的身份,又像是在说明他们的亲密关系。 沈清棠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要是这声卿卿是江行简唤的该多好。 “不,我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 不信就不信,说什么难以接受。 呵。 李长策凝视着她圆乎乎的脑袋,视线落在她薄纱之下的刺字,嘴角再次弯起。 “卿卿,你就不想问问,这是怎么来的吗?” 沈清棠抬眸,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白腻的胸口上。 耳尖发烫的瞬间,下意识伸手去捂住那半点春光。 是啊,她好像忘记问这件事了。 她醒来时就发现这殷红的字,一直在她身上,似乎是有人刻进去的。 “这好像是……谁的名字?”她缓缓抬眸,望向他漆深的眸子。 “是我的。”声音清凌凌的。 青年薄唇轻起,一字一顿道,“小字。” 第4章 你身上有我的印记 沈清棠眸光闪烁。 这是……他的字? 记起来了,李长策,字承风。 “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未等她说完,李长策提前抢过她的话,随手掀了玄色衣摆坐在了她身侧。 眸光深邃的看着她。 沈清棠被看得耳根子发烫起来,她抿唇紧张的“嗯”了一声。 身体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挪。 她想起来,这个朝代的男子与现代所学的历史习惯不同,出生之后便可起小字。 ‘承风’倒也挺好听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在身上刺下,仿佛现代相恋得死去活来非主流少年般。 这可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就算她再爱一个人,也绝不会做这等幼稚之事。 况且,这一定很痛吧? 她低头,默默瞧着指缝露出的一点红色。 江行简曾经夸过她肌肤胜雪,毛笔在她手臂上写下过自己的小字。 也曾说过‘棠棠若能刻上我的字’这种话玩笑话。 可她沐浴便洗去了,她很爱江行简,却从未痴迷到如此地步。 “它就是你心上有我的证明。” 李长策对她躲避的动作倒是没放在心上,面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唯独那双漆黑的眸子炙热得灼人,令沈清棠难以直视。 “我知你忘掉了我们的过去,此刻心系阿兄,经历二次伤痛,可斯人已逝,你需向前看。” “我不会责怪卿卿,这次我仍会像从前那般陪着你度过失去阿兄的伤痛。” “你忘了什么,日后我皆会陪你慢慢记起。” 她失去了淮之,一直是他陪着她渡过那段难捱的日子? 如此,她对他动情,倒也合理。 是以,失去淮之后,她将他当做了他的替代,这才沦陷的? 何况淮之亦是他的结拜兄弟,她痛他也痛,抱团取暖倒也不无可能。 沈清棠捂着胸口,纤白的手指微微弯曲,许久,她才松开。 “那我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长策面不改色,目光染上一丝歉疚,“当时我忙着要事,结果你追来,我没留意,让你从阁楼跌落了。” “我找你,所谓何事?”沈清棠追问。 这件事一定很着急吧?她自认为平时的自己不是什么莽撞的人。 李长策的目光倏然染上一丝冷意。 本就是演出来的柔和,又能有多少是入木三分的呢? 这一瞬,沈清棠感到周遭的空气都变了,气压极低。 天色渐暗,窗外微弱的光照进屋内。 他大半张脸浸在昏暗中,眉目漆黑,有些晦涩难辨,面容轮廓中却透着砭人肌骨的阴郁。 喜怒无常,戾气乖张几个字在沈清棠心头盘桓。 她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难道是她在阁楼追问了什么不该追问的事情才令他不快? 心中如鼓敲击,难受的同时,生生令她出了许多细汗。 “夫……”她刚要开口寻个由头缓和一下气氛,结果身旁的冰山忽地动了下。 “那日述职回来,你太念我,所以追得着急,从阁楼上摔了下来。” “卿卿还有别的问题吗?” 他的声音平缓,尾音上扬。 光线越来越暗,头晕的症状令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察觉到气氛似乎缓了许多。 她怔怔的摇头,“没了。” “没了?”声音再次发问。 沈清棠强撑着身子,感到自己快要晕了过去,“嗯。” 她到底喜欢他什么了? 这家伙喜怒无常的,十七岁的她究竟是怎么拿捏他的? 失忆真麻烦,往后的日子还要跟他继续过,她还是得想个办法摸透眼前这男人的习性才行。 青年似乎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忽地轻笑一声,“方才吓到卿卿了吧?” 他起身点了盏烛灯,昏黄的光,驱散了原本的冷暗。 那张俊冷的脸由着暖光变得稍稍柔和了些。 沈清棠内心的惧怕仍旧没消减过半分,直白的点点头。 他来到她面前,低身,毫无征兆亲了亲她的额头。 那唇擦过她的肌肤,热得烫人。 沈清棠瞪大眼睛,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直,甚至忘了呼吸。 “为夫还有要事,晚些再过来找你。” 李长策嘴角微弯,似乎十分满意她的神色,微蜷的指节蹭了蹭她粉嫩的脸,转身离开。 再也支撑不住的沈清棠瘫软在床上,她脑子里混乱一片,两张脸在脑海里相互交错。 十五岁时,她就见过李长策一次。 上元节华灯初上时,只匆匆一面。 这位少年将军凯旋归来,举朝上下欢呼雀跃。 她与江行简泛舟,隔岸远观,好奇他的来历。 这才知道,李长策一战成名,声望与江行简并列前茅。 所谓谋士与将军并称双骄。 皇帝借着李长策的庆功宴,做主让他们结拜成兄弟,扬言姜朝有他们二人幸甚至哉。 她也是那时才知道自己若是与江行简成婚后,将来便多了个小叔。 失忆两年,沈清棠只叹物是人非。 她本该是江行简的妻子,可如今却嫁给了‘小叔’。 人生真够戏剧性的,想着想着,沈清棠搂着被褥疲倦的阖上了眼。 —— 李长策走出院子,手背上似乎还有沈清棠早就干掉的泪痕。 他随意甩了甩,嘴角扬起一丝嘲弄。 沈清棠的哭,他早就习惯了。 从她被强娶进侯府,新婚之夜开始,他就一直在听她哭了。 至今,他都还记得她手脚被束缚在床榻上,嫁衣凌乱,胸口小衣上沾满血的模样。 他握着刻刀,沾着颜料,听着她哭,笑着落刀。 一笔一划的将自己的小字刻在她身上。 什么混蛋,变态,疯子,她的各种谩骂,他都欣然受之。 这辈子,她都逃不掉,她只配沦为他的玩物,谁让她是江行简最在乎的女人呢? 哪怕她要给亡夫殉情,他也绝不会给这机会。 由着她作死,只稍让人吊着她的命,呼吸尚在,便是给他好好活着。 不过真是好险啊,差点就让她知道江行简怎么死的了。 虽然他根本不在乎被她知晓,只是他真的还没玩够,若是一下逼死了她,反而不尽兴。 万幸,她失忆了! 事情好像变得更有趣了呢?倘若真的让她怀个一儿半女…… 诶,他就喜欢看着他们阴阳相隔,生离死别。 只是不知,等沈清棠恢复记忆之后,那面上会是什么表情。 是惊恐?绝望?还是崩溃? 晚风吹过,掀起青年的玄色衣摆,微卷的发在额边浮动,他唇边的笑比投在墙上诡异的灯笼影子还要渗人。 阿兄,如此精彩,可惜你看不见了。 第5章 食量惊人 沈清棠迷迷糊糊中听到流水滴答的声音,艰难的睁开千斤重的眼皮子。 醒来,对上了一双圆圆的眼睛。 那双眼睛充斥着担忧。 是怀喜,此刻她手握着帕巾,轻柔的沾着水,给她清洗身子。 视线清晰后,她才发现自己坐在盛满棕色药汁的浴桶里。 中药的味道浓烈刺鼻,令她作呕,捂着胸口想要吐,怀喜焦急的伸手去接。 自从醒来就没吃过东西,自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呕累了,沈清棠靠在桶壁上喘息。 “夫人,你没事吧?” 沈清棠红着眼尾,疲惫的摇摇头。 “这是照着张大夫开的药浴方子配的,能舒缓夫人身体的不适。” 这药浴还是有起效的,沈清棠泡完之后,头脑逐渐清明了许多。 怀喜服侍她换好衣服。 待坐在榻上时,沈清棠握住了怀喜正帮她擦头发的手。 “怀喜,这两年,我过得怎么样?” 方才坐在桶里冥想的时候,总结了李长策的那些回答。 几乎每一句都是在说她那两年是爱他的,并且愿意为了他刺字,留下他的印记。 甚至从阁楼上摔了下来,也是因为太想念他了,才去追的。 说得好像她很黏他。 她心中还是不太信。 怀喜抿了抿嘴唇,手紧紧捏住帕巾,神色复杂,似乎有什么东西粘住了嘴皮子,半天啊不出一个字。 “夫人……” 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正好打断了她的话。 迎春带着两个丫鬟端着案板上的衣服、香薰进门,目光正好跟怀喜对上。 怀喜收起痛色,声音带了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夫人这两年一直有侯爷照顾,自然是过得极好的。” 沈清棠怀疑的神色渐渐淡去,似乎是真的信了。 怀喜从小就跟在她身边,她待她情同姐妹,同吃同住。 她的心事向来藏不住,只稍一点苗头,她便会跟怀喜倾诉。 怀喜都如此笃定,她倒也渐渐松了些防备之心。 “夫人,侯爷知道你方才醒来,定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邀您去前厅用膳呢。” 迎春说着,命身后的两个丫鬟将东西放下。 沈清棠摸了摸早就干瘪的肚子,应景的发出一声咕噜响。 是了,她病得竟然感觉不到饿了。 原本她不想再见李长策,可方才得到怀喜的答案,顿时有些动摇。 吃顿饭,应该没事吧? 最终沈清棠还是点了点头,很乖顺的由着迎春服侍她换上衣服。 沈清棠到前厅的时候,屋内灯火通明,八仙桌上早已经摆好了饭菜,却没见到李长策的身影。 迎春服侍她坐下,盛了碗汤摆在她面前,轻声道,“侯爷一会就来,夫人先喝点汤暖暖胃吧。” 沈清棠点点头,她不在意李长策是否来,不来是最好的。 桌上摆了醋鱼、东坡肉、荷叶粉蒸肉、丝瓜卤蒸黄鱼…… 好饿好饿,她到底多少天没吃东西了? 自顾自的夹了块粉蒸肉放进嘴里,荷叶的清香混着肉的味道,简直要叫她上天。 连续吃了几口,正当沈清棠觉得自己要活过来了似时。 她余光一瞥,一个黑影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望着她,未来得及下肚的汤呛进了气管里。 沈清棠猛烈的咳嗽起来,很快她本就苍白的脸被呛成了紫绀色。 那高大人影动了动,朝着她走来,一股甘冽的清香忽地围上了她。 他抬起宽掌轻轻抚上她的背,僵硬的给她顺了顺。 “好些了?” 沈清棠终于不再咳,一只捏着帕子,骨骼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来。 她怔了怔,顺着手臂看去。 是李长策。 他换了身淡墨常服,这一身虽比白日里见到的要素很多,却仍旧难掩他散发的矜贵。 那双漆黑的眸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微卷的长发垂了几缕在胸前,棱角分明的脸被烛光照着,反倒少了几分冷意。 沈清棠接过帕子,有些窘迫道,“谢谢。” 她穿了身淡杏色的湘裙,衬得她乌发雪肤,脸上的红渐渐淡成粉色,唇上泛着潋滟的光。 那双怔懵透亮的眼睛里印着他的脸。 李长策颇有深意道,“卿卿客气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沈清棠:“……” 言罢,拿过她面前的空碗,盛了一碗饭放回去,“卿卿都消瘦了,是该多吃点。” 李长策坐在了她对面,一言不发的夹着菜吃。 他的吃相很是斯文,只是夹菜的动作很随意,对比如坐针毡的她来说就像是来做客的。 “夫君……何时来的?” 站在门口一声不吭,怕是看了她很久了吧? 经过方才的一吓,沈清棠顿时没了胃口。 “卿卿吃了三碗饭,一碗汤,一碟东坡肉。” 好家伙,敢情是早来了,全程看她吃播呢! 沈清棠脸红的瞬间无话。 刚穿来时,在沈府做庶女,总是动不动就被克扣伙食。 致使后来攀上了江行简,日子好过后,她就暴露了好吃的本性。 她没什么宏伟的人生目标,这辈子只愿吃饱穿暖,别无所求。 毕竟有江行简宠着,摆烂的生活别提多快意。 李长策凝视着少女微红的脸,不由自主的给对方夹了块肉,看她吃得香,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从前沈清棠对这府内的吃食十分抗拒,好像用绝食就能摆脱他的控制般。 她与他鲜少同桌用膳。 印象里,她物欲食欲都低得可怜,有时候他都觉得沈清棠犟得似头牛。 整日里除了想念亡夫,以及跟他吵架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如今一见,倒令他称奇,一口气干三碗饭,想必寻常男子都不如她猛。 不,现在是第四碗了… “卿卿吃饱了吗?”见她放下碗筷,他突然问。 卿卿卿卿的,叫得沈清棠好生头皮发麻。 他每念一句,她便要想起那已故的亡夫。 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如今她是他人妇。 沈清棠暗自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不让自己表现得特别抗拒,“吃饱了。” “那走吧。” 李长策起身,兀自走到她身侧。 “去、去哪?” 大晚上的,难不成要去散步吗? 在他走过来的一瞬,沈清棠的身体下意识的靠在了椅子上。 “睡觉。” 沈清棠:“???!” 第6章 沈清棠:走去哪?“睡觉。” 李长策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她整个身躯,漆黑的眸子不带半点情绪,嘴角却浮现若有似无的笑。 仔细看过去,神色却很绷直。 沈清棠无暇顾及这些,脑子里只捕捉到了关键词,‘睡觉’。 一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神色有些慌乱,手倚着桌边,想要再离对方远些。 这些动作都被上方神色不明的青年捕捉到了。 “卿卿,我们是夫妻啊。”他的语气似有调侃之意。 “嗯…我知道,可我现在还不适应……你能不能给我些时日?” 沈清棠方寸大乱,她失忆两年,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到达了哪一步。 今晚听怀喜那么一说,想必她与他之间早有了夫妻之实吧? 可十七岁的沈清棠喜欢他跟只有十五岁记忆的沈清棠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对她来说,竹马刚死,而她刚嫁给了不熟的人。 忽地,李长策牵了她的手,不由分说朝着门外走去。 沈清棠内心抗拒,连带着手中多了几分挣脱的力道。 她不要! “夫君……” 青年微卷的发在后背蜿蜒静默,张扬中散发着隐约的压迫感。 他一言不发,更令后面跟着走,看不清他神色的沈清棠产生一丝惧意。 一路上她的大脑疯狂的搜罗着各种能够拒绝他的理由。 很快,便回到了她的小院。 他们前脚进门,迎春后脚就带着两个随身伺候洗漱的丫鬟进来服侍。 收拾好一切,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屋内立马静了下来,只剩他们二人。 丫鬟提前帮他们宽衣解带,二人身上只剩下里衣。 沈清棠坐在床榻边上,时不时警惕的朝着身侧之人看去。 青年的坐姿随意,手掌倚在膝盖上,玄色里衣因着这个动作微微敞开,沈清棠的角度能看见里面强有力的肌肉线条没入深处。 这要是放在现代,妥妥的一八五大帅比,身材又好,长得又好,简直是完美。 只可惜,脾气让人猜不透,总是一副难以接近的模样。 但放在学生时代,也足够那些青春萌动的女生高低暗恋个三年起步了。 想得入神,她没注意到青年将她痴迷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还不经意的勾了一下,满脸的算无遗策。 “卿卿,你若想看,我可以脱给你…” 沈清棠的脸一下烫得彻底,一股子无名热气直冲天灵盖。 未等她发话。 青年起身,在她面前立住,高大的影子盖过她弱小的身躯。 他修长的指仿佛慢动作一般,缓缓的拉开系带,衣襟顿时大敞,精美的腹肌线条更加清晰明朗。 这一盯,只感觉上方的压迫感太强,抬眼,正对上对方漆黑的双眸,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沈清棠的呼吸瞬间就乱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不要怕不要怕,以前在网上刷帅哥的时候不是已经看得够多了吗,这点美色算什么呢。 再说他脾气差根本比不上她的淮之。 “那个,我身体不适,就先休息了。” 她指关颤抖,悄悄朝身后的被褥摸去。 李长策嘴角露出讥笑,根本没给她这个逃跑的机会,直接骑跨在她身上,单手撑着她的身体两侧。 沈清棠惊呼,“你这是做什么!” 李长策对上那双惊恐的眸子,看着身下惊惶的小白兔,心中的恶念竟在渐渐增长。 因着病中,她眼尾湿润,苍白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色,胸口剧烈的起伏。 此情此景好似新婚之夜。 不同的是,沈清棠此刻眼中没有赤裸直白的憎恨和厌恶,惊恐之余更多的是恼羞成怒。 他从未彻底的碰过这具身体,却并不陌生。 手指轻轻挑开她的系带,言语松快道,“卿卿怕什么,我们是夫妻啊,又不是……没做过。” 做、做过了?!!! 沈清棠人麻了,但转念想,都两年了,没做过才不正常吧! 只是她还是难以接受! “不不,你你你、你冷静点,我身体不舒服,这种事情我吃不消。” 沈清棠双手抵着对方的胸膛,直接摸到对方炙热滚烫的身体,脸更红了,她生怕下一秒要流出鼻血来。 “我可以轻点。”青年嗓音低沉。 “那也不行,我我我……” 几声我字后面的话突然止住。 沈清棠头一歪,原本抵着他胸口的手忽地垂了下去,竟生生的晕过去。 没了她的吵闹,屋内瞬间寂静下来。 李长策微微蹙眉,将她的脸掰正,似乎没想就此放过她。 轻轻一掀衣衫,露出粉色小衣包裹的半白忽地暴露空气,让装晕的少女顿时一冷。 沈清棠没料到他这般禽兽,顿时在心里怒骂对方八百回。 忽然间感受到颈间喷来热气,那呼吸一下又一下,激得她克制不住的轻颤。 他似乎要亲她! 这个王八蛋,竟敢来真的。 沈清棠蓦然睁眼,双手精准的推开了他的脸,趁这个机会,她从对方身下爬走,却被青年握住了脚踝。 他低低一笑,“卿卿这样,好玩吗?” 沈清棠气得无语,这个坏胚子居然在耍她! 不好玩不好玩! 她不要跟他睡觉! “你怎么能这样!”她软语委屈,却不敢呵斥得太大声。 李长策眉毛一挑,朝她俯身过来,眼底略带笑意,“我哪样了?” 沈清棠抬起被子,整个人瑟缩了进去,好像个鸵鸟遇到危险把头埋进土里,以为这样就能隔绝对方。 李长策见状,噗嗤一笑,难得用欣赏的眼光看她。 她这模样可丝毫不像从前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沈清棠。 就算他要用强的,她也不怕,跑不掉大不了一头撞死,眼下这个却惜命得很。 躲在被里的沈清棠感官变得敏感,警惕地等待李长策的下一步。 可许久没动静。 一阵衣料摩挲的窸窸窣窣声音响起,但很快又静了下来。 沈清棠蒙在被子里又闷又热的,察觉到没什么危险,才缓缓将被褥掀开一角。 灯火已熄。她逐渐适应黑暗。 李长策衣衫散漫,单手枕着脑袋,曲着一条腿,睡姿随意的躺在她身侧,像是在闭目养神。 她暗自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躺下来,脸朝着他,却不敢睡。 第7章 猎物 本就虚弱的沈清棠戒备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后,终是熬不住的睡着了。 身边的青年曲腿坐起身,面上露出看猎物的神色。 跟他玩,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醒着不能做,难道睡着了还能管着他? 他动作冷硬的掀开少女身上的被子,对着她的肩膀一推,原本侧睡的姿势一下变成了躺平。 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鼻腻鹅脂,顺着下巴到脖子,指腹停在她的衣襟之处,青年毫无怜惜的扯开,露出胸口的小字,以及鼓起的小衣。 睡着的沈清棠好乖,什么都能依着他,让人产生某种施虐欲。 李长策握住她的手腕压在了枕头两侧,身体倾覆上去,肌肤柔软贴合。 身体的欲望很快被勾起,燥.热袭遍全身,他难受起来突然咬在她娇嫩的脖子上。 犬齿磨着她薄弱的皮肤,轻轻一.舔,青年吟声低叹。 这种偷.偷来的感觉令他产生快感,填满了恶念横生的心。 许是过分用力,身.下的少女眉头蹙了又松,短暂的哀吟一声,很快又恢复平静。 青年不管三七二十一,正要行那万恶无耻的行径。 忽地身.下传来沈清棠的哭音,细细软软的,饱含了无限哀思。 “淮之哥哥…” 李长策漆黑的眸微闪,全身的热血瞬间化作冰点,欲.念全无,只剩下阴鸷。 忽然扫兴全无。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间喷涌而出。 他掌心覆上少女的脖子,但很快理智又占上风,甩开了她。 手刚抽回,却被沈清棠胡乱的抓了回来,当做宝贝似的搂在胸口,掌心之下一片柔软,青年的脸一僵。 “淮之哥哥、别走……” 沈清棠呓语了半天,眼角的晶莹滑进枕头。 梦里,她站在大雾弥漫的空旷之地,看见江行简清瘦颀长的背影站在她不远处。 温润如玉的少年郎侧脸瞧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棠棠,你不要我了?’ ‘我要你!’ ‘可你嫁人了,你真的好过分,我才刚死,你就嫁人了……’ ‘你怎么敢嫁人!’ 画面一转,面容病弱的青年忽然狰狞起来,浅色的眸子,无端生了恨,冲她露出个渗人的笑。 此情此景是她从未见过的场面,就连曾经日日跟江行简相处的她都从未想过对方能这般盯着她。 背后升起森寒的冷意。 沈清棠猛然睁眼惊坐起,未来得及喘息便对上一双极暗极暗的眸子。 屋内本就森暗,青年的脸眉峰冷睿,周身笼罩着阴沉的寒气,似乎一眼看穿她做了什么梦。 惊魂未定的沈清棠难以自抑的发抖,“夫、夫君?你……还没睡?” 对方不应,气氛陡然冷到冰点。 “卿卿这是怎么了?是梦到什么了吗?” 他的声音冷冷的,沈清棠听出了他话里的刻薄轻蔑。 “我……” 此刻,她宛如一只被剥光的兔子,任人架在火上烤。 她已是人妻,嘴里却当着丈夫的面喊了别人的名字,多少不合适。 况且这个人还不简单,是丈夫的兄弟。 罢了,婚后他不是说他很照顾她吗?总归是夫妻,哄一哄便会好的罢? 忽地,她抱住青年的脖子,唇齿挨近他的耳边低低哭了起来,“梦见你了。” “梦见你……不要我了……” 委屈是真的,眼泪也是真的,只是话里的人说的不是他。 呼吸温软,洒在他耳侧,似是鹅毛般挠得他痒痒的。 这种奇异的感觉很快就压下了他心头的火,眸光流转,他侧头深深看了眼怀中人。 撒谎。 竟然敢跟他撒谎,真是有意思。 好啊,那就陪你演一演,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青年压下嘴角阴郁的笑,修长的手穿过她的发丝,缱绻道,“别哭了。” 怀中的人似猫儿娇软,哭声依旧不止。 青年再次道,“我要你。” 沈清棠泪眼婆娑的拽住他的衣襟,内心暗暗松了口气,“当真?” 李长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眸,诱哄道,“自然,我何时骗过卿卿?” 他低头,作势要吻她。 沈清棠不经意的推开他,委屈道,“夫君,我方才出汗了,后背黏黏的,好不舒服……” 李长策似乎也不生气,消了眼底的讽意。 他起身,长腿跨下床台,找了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灯。 屋内瞬间亮了起来。 沈清棠坐在床上,眼尾泛红,苍白的脸颊上被头发压出了几道粉色痕迹,白腻的脖子上印记明显。 她低着头,才发现原本被她系好的里衣不知何时散开了。 注意到对面青年的目光,立即捂住乍现的春光。 青年的眸子暗了暗,露出几分戏谑,“需要我为卿卿换身衣服吗?” 他衣衫随意散开,微卷的发垂在坚硬的胸口处,单手倚桌子的姿势透着几分放浪不羁。 “不用不用。” 沈清棠收回目光,红着脸慌乱的系好衣带,连鞋都不穿便跑下了床,在一旁的柜子里翻找了一套。 转身就躲到屏风后。 不放心,她又趴着缝隙看见青年并未转身瞧她这才松了口气。 等她哆哆嗦嗦的换好新的里衣时,青年百无聊赖的坐在桌边,撑着脸把玩着什么。 细看那修长的手上摇晃着一个熟悉的物件,沈清棠呼吸一滞,这是她的、她的小衣!! 她羞红着脸,将东西从青年手中一把夺过来。 “你你、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我的!” 她扭头朝柜子看去,方才她拿衣服太着急,门都没关好,这登徒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居然拿人家私密之物把玩。 烦死她了! 沈清棠叠好衣物,一开柜门,堆积在内的衣物细数扑面而来。 顾不上生气,连忙捡起地上的衣服放在矮榻上。 忽然间,她握着衣物的手顿了一下,怎么全是素衣?而且……非黑即白,完全不似她的风格。 “怎么了?” 身后传来李长策的声音。 “为何……为何我的衣裳全是素色?” 看上去跟奔丧没两样。 她芳华正茂,最喜欢明艳鲜活的,绝不可能委屈自己,穿这些死气沉沉的颜色。 第8章 李长策竟然给她种草莓 李长策敛去眼底的笑意,屈膝踩在椅子上,手搭着膝盖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赤脚少女。 这两年里,沈清棠穿着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他,这辈子都不会屈服于他的强娶,她心里念的永远是江行简。 如今全然忘记了,他还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找浅薄的又立不住,深了又怕她不信。 他深深的看着她许久,才道,“卿卿过分爱我,就连穿衣风格也学我。” “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我们是一对呢。” 沈清棠:“……” 真的假的? 她那两年就这么迷恋他么?甚至还自己琢磨起情侣装来了? 算了,问了也是白问,她那两年的行径在他嘴里字字句句都成了个恋爱脑,她还需问什么呢? 要是记起一切就好了。 思绪越陷越深,沈清棠顿感头痛眩晕。 手中的小衣落在矮榻上,整个人往后栽去。 后背传来温热,她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李长策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卿卿莫要强行回忆,否则只怕懵逼伤脑。” 张运良跟他说过,沈清棠迟早有一天会恢复记忆,只是不知是何时。 他倒也不担心她会提前记起。只是游戏才刚开始,他还没玩够呢。 沈清棠缓和了许久才恢复过来,她顺势装睡,小心翼翼的滚进里侧。 李长策见状,眼底掠过司空见惯的冰冷。 又是这招。罢了,今夜他已失了兴致,她早就是他掌中之物,什么时候睡都成。 他随手熄灯。 沈清棠被人一扯拉入了怀里,却不敢挣脱对方。 头顶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也罢,折腾了一夜,她也很累了。 —— 天边泛起鱼肚白,李长策翻身坐起,难得心平气和的静坐了许久。 他看着身后熟睡的少女,心中产生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一夜是他这十几年来睡得最沉的一次,也是最舒坦的一次。 恍惚间,总感觉身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软馨香。 馨香? 难道是她身上的味道令他心安? 凝神半刻,青年冷冷一嗤,随手穿了衣服便离开。 沈清棠醒来的时候,床侧早就空了。 她活动着浑身发酸的身体,暗暗骂了几句。 李长策简直是不干人事,晚上睡觉极其不老实。 好几次她挣开之后,他立马就跟八爪鱼似的黏上来,简直是将她当做了人形抱枕!! 当时她还以为他是故意的,结果细看这家伙睡得跟死猪似的。 她再也不要跟这种睡姿不雅的人同寝了。 迈着虚浮的脚步下床,她支起窗子,透了透气心中的怒才散了许多。 可下一秒,扭头朝妆台看去,正好瞧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白腻的脖子上多了个红印。 她拾起镜子细看,竟然真的是‘草莓’!! 李长策!! 这个流氓!小人! 她怒得咬牙切齿,差些将镜子摔了,可门外脚步声将近,灵机一动,拿出脂粉,在脖子的地方胡乱拍打了好几下。 怀喜端水进门伺候她洗漱更衣。 迎春命人布菜,伺候她吃早餐。 真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是混吃等死的一天,如此想来竟一下消了昨夜的不开心。 沈清棠坐到桌前,美美的喝着南瓜山药羹。 可吃着吃着,她突然间想起江行简的脸来,若是他在就好了,往日里一直都是他陪着她用膳。 刚穿来的时候她才十岁,刚入学堂便认识了江行简。 他为人温润,长相又极好,学识又渊博,十五岁还中了进士,放在这个朝代那也是惊才绝艳之人。 那时候她就动了歪心思,若是能攀上他,日后跟在他身侧,自然也是极好的。 毕竟这般温柔的人,可是世间难得。 在她主动追求下居然真的成功了。 他们相识相伴五年,本来是要结婚的…想起这件事,她就遗憾。 一滴泪落进瓷碗中。 沈清棠控制不住的哭起来,呜呜呜… 她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死掉了,死的透透的,尸骨无存。 边哭,她边往嘴里塞粥,拿着包子就是狠狠的啃咬,好似跟这些吃的有仇似的。 看得迎春和怀喜一愣一愣的。 “夫人这是怎么了?” 沈清棠不语,只一味塞吃的。 很快她就被撑得胃胀难受,又吐出了大半。 “夫人!”怀喜紧张的伸手去接,很快她手上一滩秽物。 迎春喊着喊来两个人,清理现场,又让人撤下食物。 沈清棠被扶着漱口,洗脸,一干人等忙完之后,她对着怀喜歉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怀喜根本不计较这些,她满眼忧伤,“夫人是不是又想起江公子了?” 沈清棠点点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身体不好,心情不好。” 怀喜从小跟在她身边,最懂她的习性,只要一不开心就要搞什么化悲愤为食欲的那套。 是以,她看穿了沈清棠的心事,但最终还是没点破。 若是江公子在就好了,只要他在,小姐就会幸福,而不是屈服于恶霸的淫威,整日以泪洗面! 可现在又能如何呢,人死不能复生。 她只愿小姐能快点走出这个阴影。 沈清棠萎靡不振,早膳过后又回床上躺着。 帘子外的迎春见她休息,便小心翼翼的收拾矮榻上的凌乱地衣物。 她听见声响,忽地坐起来,冲迎春道,“给我置办点新衣吧?” 迎春显然愣了一下,神色很意外,“嗷、好、奴婢马上去办。” 这事情来得突然,主子的事情她不敢多问,作为奴婢的,她只听命行事。 怀喜却不同,她发现了小姐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免忧心多问一句,“夫人,可是这些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没什么,就是每逢见到,心下都会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沈清棠将目光从那堆衣服挪开。 其实不止这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便是,她才不想跟李长策一样呢,还出双入对,情侣装。 怀喜拿着那些衣服离开,看到她神色不适,便没再多问什么。 也罢,小姐思念江公子两年了,一直活在痛苦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清棠躺到下午,悠悠转醒,神色好了大半又到院子里站了一会。 看着繁盛又陌生的梧桐树发呆,盛夏炎阳,树影斑驳的落在她身上。 好无聊啊,她咬着手里的饼子。 古代就是这样,没个手机什么的。 又逢失恋,只要一停,就会胡思乱想。 可她想去逛逛街,迎春又说她身体不好,最好是不要随意走动。 “侯爷回来了。”迎春往外看了一眼。 第9章 青天白日,他又想些荤事 沈清棠回过神来,果然看到走进院子来的李长策。 一看就是刚下朝。 他身上穿着紫色官服,沈清棠一眼望去,竟有些愣住。 往日里李长策在家多穿玄和淄这两色常服,他本就随性不羁,衬得他少年意气风发。 如今身着紫色官服,竟有种矜贵中透着中规中矩的肃穆。 虽是上朝,他却没戴官帽,依旧半扎高马尾,微卷的发透着随性的狂野,玉带更是将他肩宽腰窄,修长腿的比例显到了极致。 此刻恰有清风过,一瞬拂起那紫袍衣摆,他恍若这盛世之下的清冷权臣,眉眼中的冷睿皆是杀伐果断。 这幅场景,任是谁看了都会叹一句颠倒众生吧? 可沈清棠是个俗人,她酝酿了片刻,脑海里只浮现四个大字: 制服诱惑! 不知不觉她已经盯着人看了许久,一抬眼,对上那双漆黑不辨情绪的眼眸。 李长策勾了勾嘴角,握住了她的手,“卿卿。” 盛夏的风总是滚烫滚烫的,掺杂着梧桐树叶的馨香。 青年嗓音磁沉,缱绻的唤着恩爱夫妻才会有的亲昵称呼。 沈清棠听得耳根子发麻,又来了又来了。 一天到晚卿卿个没完了,她垂着眸子,支吾半天只道了句最尴尬的话,“你、你饿吗?” 说着,她假装不经意的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对方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反而握得更加紧了。 娇软的手被青年紧紧攥着,他常握剑提枪,习武之人总有些茧子。 薄茧咯着虽不疼,但有些不适。 这辈子她只跟江行简牵过手,对方的手总是冰凉软和的,而李长策的手则是温热的,在这夏日令她紧张的心更加躁动起来。 “你饿了?”青年话题一抛。 “我……我不饿。” 李长策捏起她的下巴,指腹擦过她的嘴角,轻笑一声,“小馋猫。” 沈清棠瞧着他指尖上赫然出现的糕屑,顿时脸更红了,本能的用手去拍。 李长策视若无睹的将那糕屑放在嘴里尝了尝,“嗯,还行吧,就是太甜了。” 似是没吃够,他在沈清棠难以接受的目光下,顺带握了她的手腕,把她吃剩下的半块糕点送到了自己嘴里。 指尖被唇舌温软包裹。 沈清棠瞬间石化,看着手上的口水,她语塞! 好、好变态! “卿卿怎么了?”青年眼带戏谑的看她。 “没、没怎么。” 沈清棠露出一个干笑,趁着说话的空挡,立刻攀了他的手臂,悄悄在他袖子上狠狠擦干净。 恶心恶心,全是口水! “晚上想吃什么?” 沈清棠听着那温和含情的语气,总感觉自己产生了某种错觉。 李长策似乎真的喜欢她,想宠着她,她望着那漆黑深情的眼,有那么一刻仿佛陷了进去。 好像那两年里,他真的很照顾她那般。 但沈清棠很快打消这个念头,只是干巴巴的回答道,“都可以呀,我听夫君的。” 她哪有什么话语权,听怀喜说过,这两年里她一直被养在府里,像个金丝雀。 怕是一点自由也没有,这种‘照顾’倒是很像李长策的行事风格了。 “早上的膳食,还合胃口吗?” 沈清棠想也没想的点点头。 李长策却眼底一沉,但很快散了阴霾。 他早听下人禀告沈清棠早上疯狂往嘴里塞东西,后来又使劲吐。 这种作死的法子像极了从前的沈清棠,唯一的区别便是一个宁肯饿死,一个宁肯撑死。 显然都是为了同一件心事虐自己,他怎么会不清楚呢。 “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 “卿卿如果不说实话,为夫可是要惩罚你了。” 他的语调上扬,带着点缱绻的味道,就好像夫妻二人的调情。 沈清棠蓦然间心一紧,他话里自称‘为夫’,该不会是那种惩罚吧? 真是服了,莫名其妙又被他找到借口做那些事。 “身体真的好多了,你看我能走能跳。” 说着,她装模作样的转了一圈,还跳了一下。 青年宽大的手掌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往怀里一提,似是不信,“真的吗?为夫还是不放心,走,我们去房里检查检查。” 沈清棠:!!! 不要脸不要脸!!青天白日的!! 这家伙表面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怎的内心如此重欲! 她脸红到脚尖,双手抵着他的胸口,看到他身后站着的目瞪口呆的怀喜和迎春,顿时觉得没脸见人了。 “不了不了,我真的挺好的。” “走吧。” 青年不有分说,便将少女扛上肩头,大步朝着闺房走去。 沈清棠哪受得了这个惊吓,顿时大声喊了出来,“李长策!别闹了!快放我……” 青年朝她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似是调情,“卿卿不乖,若是再直呼为夫姓名,可就别怪为夫不怜香惜玉了。” 这一下,沈清棠果然老实了许多,只是死死揪着他的衣服,生怕自己掉下来。 到了房内,沈清棠刚被放在床上,对方便倾覆上来,吓得她躲瑟缩不敢动。 “夫君,你刚下朝回来,想必一定是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她改口,语气弱的哄孩子似的,希望能拖延时间。 青年置若罔闻,抬起她的下巴,眼里全是狼见肉的绿光,“不好,夫君现在只想吃你。” 她气色好很多,原本苍白的唇,现在有了淡淡的粉,一双水眸清透的望着他。 他的指尖擦过她柔嫩嫩的肌肤,引得她浑身战栗。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都灼热沸腾起来,呼吸一度紊乱。 沈清棠听到他不正常的喘息,内心更加害怕了。 止不住的要逃,可刚爬走,就被青年重新拽回怀里搂着了。 她好弱啊,她要被吃了呜呜。 可等了许久没听到衣服被撕开的声音,也没感到自己被亲了哪。 她缓缓睁开眼,李长策只是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上,脸埋进她颈窝,一动不动的。 “夫……君?” 没声音。 沈清棠满是疑惑,推了推他的手,结果那手蓦然掰过她的脸,耳边响起青年闷闷的声音,“再乱动,就真吃了你。” “……” 真把她当人形抱枕了?? 好重!像大山一样的压在她身上,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可她不敢乱动,因为方才的动作显然有什么炙热的东西硌到了她。 第10章 心里有夫君的“卿卿该怎么证明?” “明日陪我去一趟宫里。” 被搂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浑身难受的沈清棠突然听见青年沉闷又疲倦的声音。 她疑惑道,“去……做什么?” “皇祖母想见你。” 李长策将脸埋得更深一些,顺带缱绻的蹭了蹭,弄得她脖子痒痒的。 见她? 听说这个皇祖母很是疼他。 既然是长辈见外孙媳,那定然是……催生吧? 沈清棠的思绪忽然深了下去。 李长策的母亲,长公主早亡,父亲又生死不明。 他是他母亲在和亲的路上怀的,听说他父亲是长公主养的面首。 长公主怀着孕便嫁给了凉王,后来凉王发现李长策并非他们凉国王室血脉,顿时大发雷霆,誓要处死他们母子二人。 好在姜国皇帝顾念旧情,出兵去接人。 至于李长策的母亲为何死在凉国,其中细枝末节,沈清棠不得而知。 这些事情,还是江行简告诉她的。 那时正值上元节,她与江行简在江边游花灯,偶然见到少年将军率兵巡街而过。 隔岸远观,少年将军骑着马,手握长枪背于身后,戴着泛寒的獠牙面具,既威严肃穆又十分骇人。 不知是她目光太暴露还是如何,少年仿若感知一般,朝她看来。 只一眼,她被吓得躲在江行简身后,再悄悄看去时,那人轻轻掀了面具一角,露出绝色容颜。 她承认未婚夫已是惊才绝艳,可见到李长策的那张脸后,顿时见到另一种美。 面具之下的脸与青面獠牙形成强烈的反差,只一眼便让她忘不掉。 回过神来,她感觉腰上有些痒,对上青年漆黑的眉眼,她心虚的垂了垂眸。 “怎么了?” “我还要问你怎么了?魂游天外的。” 李长策说完,竟在她腰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激得她哼出声。 神经病啊!!! 哼!沈清棠拉了被子将人挡开。 —— 沈清棠从没去过皇宫,当她坐在马上的时候,心里很是忐忑和期待。 李长策一袭玄色暗花纹锦衣,脚随意踩在踏凳上,手撑着车窗台直勾勾的盯着她。 “怎、怎么了?” 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卿卿今日气色好多了,看着真美。” 青年嗓音清润,说话直白得有些撩人不自知。 沈清棠红着脸,抬眸瞧他。 却很想大声告诉他,到底谁教的这种白痴话术,真的很直男很直男好吗! 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细软一句,“都是夫君养得好。” 青年俯身过来,捏住她的脸,细细端倪。 二人挨得极近,对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沈清棠的脖子上,弄得她心里一紧张,难道她又说错话了? 忽然,青年开口,“单是锦衣玉食养着,反而不够,听说多做那事,更能滋润一些。” 沈清棠小脸通过红,一股子热气直窜脑门,她果然说了不该说的!! 话说他要是这般饥渴,怎么不多纳几门小妾? 他纳妾,她是不会在意的!更何况她也无权过问! 不知道是脑子里想得太嗨,还是太愤然,她竟将心里话从嘴里说了出来! “纳妾?” 青年漆黑的眸子忽染上一层寒光,捏着她下巴的手收紧,微眯的眼冰冷锐利,仿佛要将她生生看穿。 “卿卿这是在亵渎我对你的感情,还是根本不在乎我们之间的情分?” “所以这便是你一直拒绝我的理由?” “还是说……” 青年嘴角勾起一丝嘲讽,“那日夜里,你梦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另有他人?” 这话里细细研磨,似乎饱含了一个伤心之人的痛心疾首,沈清棠莫名其妙的被勾起一丝歉疚和心虚。 是了,那日的话本就是骗他的,没想到他至今还记得。 沈清棠暗骂自己这张死嘴,怎的这般不会说话! 她颤唇嗫嚅,“我如此说话,只是一时浮想联翩,并非真情实感……” “那日梦的人,是你,当真是你。” 念叨‘是你’二字时,她的嗓音偏弱了下去,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那日晚上只是抱着哄一哄的心态试试,没想到真的安抚了他,如今故技重施,也是奏效的吧? 车内寂了下来,沈清棠悬起的心显得力不从心,她眼神里的期盼渐渐变成了祈求。 李长策漆黑的眸子里敛了大半的玩味,捏着她下巴的手松开,就在沈清棠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时,那只大手竟环了她的后脖颈,将她朝青年面门突然凑了去。 他本就比她高,一股莫名的威压瞬间将她死死摁住。 头顶上响起他略戏谑的声音,随着眼前的性感的喉结缓缓滑动。 “卿卿该——怎么证明?” 沈清棠抵在他胸口的手差些一软,心仍有不甘。 她知自己已跟面前之人成婚两年多,或许做的都做了,她如此计较反而不像人妻。 可她本就不是人妻啊,记忆只有十五岁。 脑海里浮现那温润的少年郎的面容,始终是她的一道坎。 青年垂眸,瞧着她蒲扇般轻颤的睫毛,平直的嘴角扬起一丝阴鸷的笑,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 若非强来,事情会无趣不说,反而惹的沈清棠恢复以前的本性。 他也不会如此难得有耐心做这等琐事,有些诱哄的手段竟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原来费尽心力的哄个女人,是如此麻烦。 也不知江行简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竟让她如此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甚至甘愿殉情。 等了太久,上方的人仿佛失去了耐心,漆黑的眸光渐渐阴冷起来。 沈清棠豁出去似的,笨拙的凑上去,唇轻轻碰了他的。 浅尝辄止的吻。 青年一时间竟失了神,唇上柔软的触感,淡淡的馨香好似毒药,一寸寸的渗入他的皮肉,骨血,最后烫得灼热不堪。 不够,似乎给的太少了,令他欲壑难填。 沈清棠刚狠狠按捺狂跳的心,下一刻被一只大掌掐了下颔迫使她抬头,动作来得突然,她猛然惊呼出声。 青年低头粗暴的吻着她的唇,唇齿激烈的碰撞,磕得她嘴皮子发麻。 “唔……” 她声声惊呼被对方堵在嗓子眼里,勾缠的瞬间她仿若溺水的人,拼命挣扎。 好粗鲁!!! 第11章 在车上……? 沈清棠大脑一片空白,手死死的揪着对方皱得不成形的衣襟。 掌在她后背的手上下轻轻抚,最后不满足的下滑提起她的臀将之抱坐在腿上。 二人姿势极度暧昧,沈清棠红的耳尖滴血,青年又啃又咬,疯狂吮她,掠夺她的空气。 她仿若溺水之人,不得不伸着纤白的手勾着他的脖子。 马车徐徐前行,正当她以为自己快要晕死过去时,胸口传来凉意。 青年不知何时竟解开了她的衣带!!还将手恶劣的探进了她的腰!! “唔……不、行!”她本能的伸手去阻止。 她袖子落在臂弯,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青年随手一握,便轻松钳住。 他松了她的唇,吻寸寸落在下巴,一路到脖子,沈清棠激得气血翻涌,余光瞥向还未关上的车窗,外面的风景倒逆着。 羞愤迫使她记起现在还在摇晃的马车里,路边不时有人影掠过,耳边的叫卖声变得清晰。 这怎么行!!他们现在还是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况且等会就要进宫了,她这副凌乱的模样如何见人! 沈清棠羞愤欲死,气息艰难道,“不要了……外面、外面还有人。” 她柔软的掌心去推他,可哪能制住,对方似是着了魔一样,就跟禁欲许久的和尚,突然要还俗一样的决绝。 青年的手伸得更深。 呜呜呜…… 沈清棠忍不住颤栗的同时也忍不住委屈喷涌的泪。 李长策动作一顿,耳边的哭音低低的,仅他能听见般。 抬眸看去,沈清棠乌溜溜的眼睛染了水雾,脸颊泛红,嘴唇潋滟微肿,胸口的衣襟微敞开,雪肤暴露在空气里,若是细看,上面还泛着点水光,是他的杰作。 她眼尾的红衣看上去有些刺目,他将人往上提了提,让她坐姿显得更舒服。 他掌心抚着她的脸,指腹碾碎她眼角的泪,嗓音暗哑道,“哭什么?卿卿这般倒是叫为夫更想欺负了。” 她柔柔弱弱的,身体香软,像只小白兔,只能被他圈着,被他掌控着。 若不是怕太用力了,她会碎掉,他心头的施虐欲差些将他吞噬。 沈清棠止了泪,嗫嚅道,“快些放我下来吧,车很快就要到了……” 她心里却很是不满意,眼神也表达了幽怨。 青年一眼看透,低了头去,沈清棠眼疾手快的捧住他的脸,生怕他又要亲她。 可青年却侧了脸薄唇熨烫在她柔嫩的掌心,吓得她狠狠一缩。 李长策忽地轻笑一声,弯腰捞起她的衣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拢了拢她凌乱的衣衫,遮了春光,三下五除二的帮她系好腰带。 青年搂着她靠在她颈窝里,哑声道,“别乱动。” 沈清棠的心颤了颤,不由得暗自叹气,又将她当做人形抱枕了。 李长策嗅着她身上令人心安的味道,隐忍的燥悄然压了下去。 不急,迟早有一天,她会是他的。 她这般不肯,他又急什么呢,身上的烙印都是他的,压一压又能如何? 长吁一声,呼吸洒在少女耳畔,他感受着她的娇颤,心中莫名快意。 —— 抵达皇宫,沈清棠从马车上下来,舒坦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路的‘艰辛’也就只有她内心最清楚了。 她不敢回首去看赶车的随从是何种眼神,方才在车上她的叫唤定是不小的。 也不知被人听了去,会作何感想。 沈清棠暗自咬了咬唇,无心看风景。 身侧之人握了她的手。 李长策脸上没了方才的欲念,一下车就恢复成了随性不羁的模样。 他目光冷锐,望着前方宫殿的眼神多了几分轻蔑。 谁能想到样眼前的冷面侯爷是方才车上抱着她缱绻唤卿卿的人。 沈清棠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前方富丽堂皇的殿宇。 他这是怎么了? 好像对这里不是很喜欢? 李长策牵着她的手朝着前方走去。 慈宁宫。 门口的嬷嬷候着传话。 等了片刻,那嬷嬷引着二人进到大殿。 沈清棠以为都是做皇祖母的人了,那必然少不了白发苍苍吧? 可当她见到端坐在凤椅上的太后时不免暗自吃惊。 太后并非白发苍苍,顶多两鬓带了几缕。 长相慈祥,看着十分亲切,华服锦衣之下,里外透着包容的气度。 “承风啊,你来啦。” 李长策面无情绪,动作冷硬的行了一礼,沈清棠见状,忙跟着学起来。 听说这宫廷礼仪繁文缛节,可李长策却随便褔了个身就没了,太后不但没生气,反而面上一喜,忙让人招呼他坐下。 沈清棠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李长策一把牵过她的手,摁在那椅子上,转身对着太后道,“我还有事,就让卿卿陪你吧。” 太后脸上和善的笑稍显尴尬,但很快点头同意,“也好也好,本就是哀家嚷嚷着要见你夫人的,你先去吧。” “待你处理完政务,哀家就让人送她出去。” 李长策略点头,又扭头看向沈清棠,修长的指尖撩了她耳边的发,语气暧昧道,“卿卿等我。” 感知到大殿内数道目光充满震惊,疑惑的朝她聚集而来,沈清棠呼吸一滞,连声答应,“嗷、好。” 接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她,仿佛新婚夫妇分别般不舍。 沈清棠看着他满脸的眷恋,不由得嘴角一抽。 刚开始沈清棠还担心太后会因李长策的怠慢而迁怒到她身上。 可很快在交谈里,她发现太后这个人跟外表一样和善,握着她的手在殿内来回踱步,问起了她跟李长策的感情生活。 “承风从小就桀骜不驯,只对武学感兴趣,从前他身边那么多恋慕他的少女从不多看一眼,有主动接近的女孩子直接厌烦的将人吓走。” “哀家还曾经担心他是断袖呢,以至于觉得这辈子都盼不成他有媳妇了。” “谁曾想,你出现了。” 太后满眼笑意,目光欣赏的看向她,握着她的那双满是细纹的手紧了紧,宝贝似的护着。 沈清棠俏脸一红,一时间哑然。 她很想说才不是呢,李长策就是喜怒无常的坏蛋。 可嗓子好似被什么堵住了,转念一想,或许十七岁的沈清棠真的很爱李长策,爱的或许也是这个理由? 第12章 早些同房,把孩子生了 “你不知道,承风他很少来哀家这里,也很少开口求过哀家什么,可为了娶你,他竟然主动跟哀家提起。” 太后顿了顿,眉目染上一缕哀愁,话锋缓缓一转,提起旧事。 当年和亲本不该是李长策的母亲顺德公主前去,太后迫于朝政压力,出面同意了。 只是谁都想不到后来竟然发生了那样的变故:顺德公主在李长策五岁那年死在了凉国。 沈清棠听说过此事,但鲜少知道这般具体。 难怪李长策见到太后面上这般冷淡。 不禁疑惑道,“可当时陛下不是派人去接他们二人……怎么会……” “凉国始终记恨此事,当时和解不成,承风的母亲为了救他,延误了出逃时间。” “原来如此。”沈清棠心下一沉。 太后解释完这些,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慈爱道,“来,跟哀家过来。” “你嫁给承风两年,哀家听说他将你呵护备至,甚至不曾带你出府生怕被人惦记。” “今日难得跟你提起他母亲的事情,想必你还未见过他母亲吧?” 沈清棠来不及多想,便被分享欲极强的太后拽去了门。 二人匆匆来到另一间大殿,殿内焚香祭奠。 一进去便闻到浓浓的香火味。 她看到正中央挂着一副女子抚琴的画像。 画中女子眉眼温柔,巧笑盼兮,气质极度优雅。 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女子垂肩的发跟李长策一样是微卷的。 看来李长策那波浪卷是遗传了他母亲啊。 “来拜拜吧?” 身边的嬷嬷得了太后的命令,点燃了三支香,恭敬的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在太后炙热的目光下接过,不自在的拜了三拜,有些生疏的喊了句“娘,儿媳来看你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李长策的母亲,还是在画像上,不免多看了几眼。 将香插入香炉里,她问道,“那琴貌似很特别,一般的琴理应有七根弦,可这只有五根?” “可是画师画少了?” 如此一问,她又怕不敬,语气便虚了些。 太后闻言非但没生气,反而别有深意道,“这琴是一把断了两弦的古琴,公主偶尔所得,一生所爱,便一直如此。” “这把琴还有名字呢。” “叫承风。” 在沈清棠恍然大悟的表情下,太后点点头,“没错,长策的字便是取自他母亲的古琴。” ……天,她对这个字可以说是很熟! 身上便是纹了,沐浴更衣日日可见。 想不到这字还这么有深意,看来李长策的母亲是个性情中人啊。 “你这模样真是可人,莫说是哀家见了喜欢,想必顺德公主一定也非常希望你与承风长长久久。” 沈清棠抿了抿唇,不知该答什么,心里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可她记不起那两年里和李长策生活的点滴了。 但也忘不掉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对她的关怀备至。 现在讲长长久久未免太早。 不知是她心思藏得浅,还是太后深谙世事,一语点破她的迷惘,“你生病失忆的事情,哀家都听说了。” “曾听闻你有个未婚郎婿,乃是江家独子,天资聪颖,少年谋士一个。” “鉴于他的死又是为国而殉,哀家不仅为你心痛更是为整个姜朝而痛。” “可斯人已逝,你总归向前看才是,你已嫁给了承风,便该与前程往事一刀两断。” “这对你好,也是对承风好。” 沈清棠听着对方苦口婆心的讲,倒是犯难了,喜欢这种事本就勉强不来。 李长策不是如今的她真正喜欢的那一款,若是真的要接受,那也只是学着搭伙过日子罢了。 顺便……顺便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吧。 毕竟她一个沈家庶女,没出嫁前日子就很艰难了,更何谈被赶回去? 思来想去,她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太后。 太后见她有反应,便又顺势提起子嗣的问题,“你与承风成亲两年,皆无所出,可是这身体的……毛病?” 身、身体毛病? 果然,前面铺垫这许多,终是图穷匕首见了! 沈清棠暗自咬舌,思量着该如何回话。 “夫君身体自是没问题的,我也……没什么问题。” 怀喜说她那两年里总是生病,后半句话,她说得心虚起来。 “别怕,这女子身体亏损的事情,哀家见多了,一会给你找个御医看看,不成大问题。”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这身体之事哀家给你顾着,你们夫妻俩只需要出力就行了。” 出、出力?! 沈清棠嘴角一抽,汗流浃背起来。 要她跟李长策睡睡睡,睡到怀上为止? 她脸上还维持着镇定,“没关系的皇祖母,侯府上有府医,不用这般麻烦。” 当然要拒绝了,要是答应,岂不是更方便被太后监视了!! 太后不知是耳背还是如何,她说的话权当没听见,甚至不作数。 门口的嬷嬷火速就去太医院传话了,徒留沈清棠还在石化中。 太后拉着她又说了些日常琐事,可沈清棠已经没心情继续听下去了,前面听对方絮叨了这么多,结果来了个这么巨大的目的,她真招架不住太后接下来会不会别有居心。 好在这时候李长策来接她了。 李长策牵着她的手简单的跟太后告别。 临了走到门口之时,身后远远传来太后的声音:“棠棠!记得你答应过哀家的!尽快让哀家抱上孙子!” 沈清棠:“……”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太后不要为老不尊啊啊啊! 都这把年纪了,能不能少管小辈的事! 她脸红窘迫,对上身边人漆黑探究的眸子,咬了咬唇,“我没答应。” 李长策瞅着那圆润的脑袋,以及红透的脸,不断躲闪的眼睛,平直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 不用猜也知道太后跟沈清棠说了什么。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回廊里。 来往的宫人皆向他们二人投来惊羡的目光,尤其是他们十指交握的双手。 沈清棠耳尖微红,仰着小脸瞧着身边的青年。 他侧脸俊冷,一言不发,额上的碎发随风微扬,嘴角似笑非笑的,俨然一副清冷权臣神色。 联想起方才太后跟她提及的那一系列旧事,她突然觉得李长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从前的过往才造就了如今的他,外人的传闻似乎并不是真正的他。 李长策注意到她的目光,侧过脸去瞧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夫君今日跟往日不太相同。”沈清棠直白的说。 李长策眼神里闪过一丝迷惑,“哪里不同?” “别人都说你嗜血好杀,冷血无情,可我却因为一丝缘分窥见了其中的别有洞天。” 眼前的沈清棠,眼睛总是亮亮的,跟以前很不一样。 她看他的眼神多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惊奇。 他微弯的唇角染上一丝冷情,那又如何,她也不过是失忆之后,对从前的事多了几分探究罢了。 若是真的知道他是什么人,她还会像现在这般好奇吗?怕是远远一见便要逃之夭夭吧? “可是太后跟你说了什么?” 沈清棠点点头,不过对她来说,怎么知道的都不重要了。 “夫君,从前,你一定是爱惨了我吧?” 被这么突然一问,李长策没做什么准备,语塞的瞧了她一会,面无表情的开口,“嗯。” 他凝视着她的眉眼好一会才说的这话,语气稍弱,在沈清棠看来,他是委屈。 她忘了两年的记忆,独属于他们的回忆起,醒来之后却念着别的男人,他一定很受伤吧? “那我这两年可有为你做过什么?” 李长策迷惑的摇摇头。她到底想说什么?难道是起疑了? 沈清棠低着头,埋藏起自责的情绪,“对不起,李长策,没想象到我以前这么废物,你这么爱我,一定很辛苦吧?” 李长策看着她真挚的脸,很快就反应过来,太后定是说了些什么好话,让她信以为真了。 此时她的自责和愧疚,就是对那失忆的两年里的误会他的‘照顾’。 也好,正和他意。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今日也算是没白带她一趟。 他停下脚步,正对着她,摸着那张水做的小脸,认真道,“不辛苦,你能知道我的心,让我做什么都值得。” 沈清棠望着那漆黑情深的眼眸,心里轻轻一颤,太后果然那没骗她。 那两年他对她呵护之至,虽是当金丝雀养着,但也是放在掌心上娇宠的。 只是她身体一直不好,他一直找大夫给她看病。 上次怀喜说起张运良那个府医便是证据,这府医一直是她的专属大夫。 就连迎春也说过,她想要什么,李长策都在满足她,从没亏待她半分。 刚开始的这些话都是她的试探,她就想知道那两年会不会是都是假的,或者换句话来说,是自己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沈清棠逐渐适应他的触碰,将他的手拿下来,冲他无言微笑。 李长策瞧着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无法被这清澈眼眸注视下去。 多一秒都有可能将他内心的阴暗潮湿藏匿不住。 第13章 若执意同房呢? 沈清棠刚回到侯府就接到了太后懿旨。 嬷嬷负责她每日的膳食,御医则是负责她的身体调养。 二者双管齐下,看来沈清棠是逃不过了。 沈清棠拉着脸,拽着李长策的衣袖晃了晃。 李长策停下脚步,疑惑的回头。 “夫君,侯府内不是有张大夫吗?你能不能让他们走?” 沈清棠目光瞟了一眼候在前厅,等着帮她把脉的御医以及两个嬷嬷道。 李长策看了看御医,又看了她。 少女眨了眨眼睛,很生疏的抛媚眼,鬼精灵的模样差些逗笑他,可他面上依旧强压着欲扬的嘴角,肃声道,“张大夫前几天就回去看他师父了,如今府内可没人能搭理你。” “啊~”沈清棠大失所望,只能乖乖的朝着前厅走去。 御医先是给李长策行礼,随后给她把脉。 许久,御医神色平静,只道了句,“夫人身体确实需要好生调养,先隔绝些时日,待身体养好才能要孩子。” 听到隔绝二字,沈清棠眼睛都亮了! 这岂不是就是说李长策有好些日子不能碰她了? 太好了!这御医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她压住心下的狂喜,装作很悲伤的样子。 李长策一眼看穿她的伪装,心里莫名有股不爽,不能同房都能高兴成那样,看来她终究还是想着那亡夫。 沈清棠感到背后拔凉拔凉的,忍不住抬眼朝他看去,“那个、我……” 李长策一样看穿了她的意图,面无表情道,“你刚回来,身体虚弱,想去休息便去吧。” 沈清棠暗自松了口气,又自己吓自己,方才她可是背着他笑的,怎么可能被看见呢。 她微笑着点头,立马就走开了。 前厅一下安静下来。 李长策眼底突然冷下来,“说吧。” 御医汗流浃背,立马将方才不敢当着沈清棠面说的话和盘托出,“回侯爷,夫人身体长期肝郁气滞,寒湿侵袭,气血亏虚实在不适合此时备孕。” 人人都说侯爷藏娇妻,护掌中。 可谁曾想如此宝贝的夫人居然身缠恶疾,长期郁结,可想而知夫人日子过得有多压抑? 御医心里想着自己倒了血霉,摊上这种后宅之事,忙找补道,“许是夫人先天体弱,容易受邪寒侵扰,下臣定会想尽办法医治好夫人。” 李长策脸黑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庭院里盛开的木槿花。 沈清棠进了侯府便日日作死,绝食,跳水,撞头什么没做过? 今日能有一命还是张运良保住的。 对于方才的诊断,他自然是心里有数,毫不意外。 只是不知为何,心口泛起丝丝闷痛,她能有今日也不完全是自己作的,其中大部分原因是他不断的提江行简死亡的事实去刺激她的。 强压下心头的酸楚,缓了会神,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若是执意同房呢?”他的声音冰寒刺骨。 御医浑身一抖,抬手拂去额头上的冷汗,畏畏缩缩道,“若是执意,夫人恐怕早产伤身……即便侥幸生下也终究存活不久。” “呵。” 青年缓缓转过身来,眸光冷意十足。 御医吓得跪在地上回话,“下臣有办法!只要夫人开心,去除掉心中郁结便可,其余调养根本不值一提。” “只要她开心?”李长策将这话细细琢磨,嘴角的嘲弄便没停过。 御医以为对方没懂其中意思,哆哆嗦嗦道,“就是……多顺着点夫人便是了……人在被顺从的时候多数会感到自己被在乎,被包容着。” 四周顷刻间陷入寂静。 李长策眸光暗沉,不知在想什么,挥手便让人退下了。 御医如重释放,提着药箱赶紧离开了。 晚间,沈清棠沐浴焚香后,坐在妆台前打开香膏,纤白的指尖沾了点擦在皙白的皮肤上。 她心情极好,难得不用同房,抹完之后,她哼着歌走到床边准备躺下,结果一掀被子,顿时感到后背冷意嗖嗖的。 空气诡异的安静。 沈清棠如芒刺背,僵硬的转过身来。 “夫、夫君……” “卿卿要睡觉了,竟也不等我?” 李长策立在屋子中央,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紧抿的唇是平直的。 “那个,御医说我们暂时不能同房的。” 沈清棠摆着两只手轻晃两下,动作无措,面上无辜。 李长策跨步朝她逼近,沈清棠无路可退,一屁股坐在榻上,双手撑着床板。 他单膝压在她身体一侧,迫近她,“御医说不能同房,又不是不能同睡,你说呢?” 沈清棠红着脸侧过去,她无话可说!! 她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想着让她继续当他的人形抱枕呗! 李长策掐过她的下颔,直勾勾的望着那双清透的眸子,缓缓问,“卿卿……” “白日里你主动示好,我以为我们冰释前嫌了,可你为何还是这么躲着我?” 那声音没了底气。难得的没了……底气。 沈清棠仿佛听错了,她抬了眼皮子,对上青年漆黑的眸子,唇瓣嗫嚅了半天。 大哥,我为什么躲你你一点数都没有吗? 论起是否讨厌他的这个问题,她有太多迷茫了。 从上元节的惊鸿一瞥,到现在的朝夕相处,都算不得是讨厌,最多是惧。 她对李长策是有些惧意的。 惧他突然发疯,祸及他人,而她这个小身板根本招架不住镇远将军的威吓。 加之今日听了太后说的那番话,她心底又有了别的感触。 于是惧的同时又多了一丝同情。 她神色复杂道,“我,我只是有些……不习惯你。” 惧字始终换成了‘不习惯’三个字。 沈清棠到底还是没把最真实的话说出来。 李长策在她心里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情绪来个大爆炸,她可遭不住。 “不习惯?” “那你与阿兄便能习惯五年,为何我不能?” 沈清棠抿了抿唇,大脑一片空白。 这还要问吗?什么死脑筋啊… 第14章 你当为夫是什么人? 李长策漆黑的眸子不复清冷,无端的躁意暗流涌动,他浑身的力气压下火苗,耐着性子等她回答。 “说。”语调是刻意保持的平缓。 沈清棠半躺姿势,撑着床的手逐渐发麻,可她愣是不敢挪动半分。 她咽了咽口水,“你们各有各的好,不用如此比较……” 江行简与李长策二人,正所谓一文一武,皆是惊才绝艳之人。 一个少年谋士,一个少年将军,又是结拜关系。 她实在是难以评判好坏,若单论喜欢,自然是倾向江行简更多更多了。 相信没有哪个女孩子招架得住被一个男生温柔以待吧? 何况,江行简是竹马,李长策是天降。若非有后面的意外,她怕是嫁不成他吧? 李长策默默起身,看穿了她的心思。 目光落在她淡粉色的唇上,记起今日在车上吻她的时候。 当时真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了她,可见到她极其抵触的模样,他竟不忍折了她的翼。 那种异样的感觉,令他十分难堪。 李长策扣住她的脖子,凑近她的脸,显然是不满意她这模棱两可的态度。 沈清棠吓得一缩,死死闭眼,又要来强的吗? 也罢,她都为人妻了,又有什么不能豁出去呢?死守着反倒要继续跟他纠缠不清。 等了一会,耳边是李长策怒急的喘息声,却迟迟不见动静。 忽地,那手一松,她落回床上。 沈清棠睁开眼看见他背对着自己。 以为他会脱衣服,强行上床跟她躺着。 结果他朝门口走去,脚步停顿了一下,落寞的背影,看上去像是淋雨的小狗,头也不回。 吱丫—— 门一开一合。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沈清棠松了口气,顺势倒在了柔软的被褥里,将脸埋了进去。 她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真烦… 突然间,脑海里涌起一个大胆的念头:若是能和离就好了。 可这想法刚形成,李长策的脸便挤掉了那念头。 她太怂了! 别说是提起了,就是站在他面前有时候都要腿脚发软! 没了李长策的捣乱。 沈清棠难得安稳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外头日光正好,洋洋洒洒的爬进屋内,给冷硬的家具渡上一层白光。 她刚翻了个身继续睡。怀喜便叫醒了她,说是宫里的王嬷嬷和御医他们已经在外面候着给她治病了。 沈清棠顿时睁大眼睛,这三个监听的怎么来这么早? 完了,该不会真的要盯着她生出孩子为止吧? 昨日打听过那俩嬷嬷其中一个还当过稳婆呢。 沈清棠去得太迟。 王嬷嬷的脸色不善,府内的丫鬟做好了午膳端上来。 当归红枣乌鸡汤,鲫鱼豆腐汤,桂圆红枣莲子汤,山药排骨汤,银耳红枣羹… 成分很明显,补血补气,顺便滋阴备孕。 “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坐在桌边的沈清棠难以启齿。 王嬷嬷头头是道,一阵抑扬顿挫,“夫人这脸色看着就月事不稳,就该这么补。” 沈清棠嘴角抽了抽,你才月事不稳呢。 在对方严厉的目光下,沈清棠无奈的喝了一碗。 接着第二碗,第三碗,直到她难受的扶肚子,“喝不下了。” “夫人,这可不行,还有这银耳红枣羹还没喝呢。”王嬷嬷不由分说的又盛了一碗朝她递去。 这时门口忽然站了个影子。 沈清棠的手微微一顿,扭头看去。 李长策一袭淡青色锦衣常服出现在她面前。 沈清棠差点把汤喷出来。 天! 李长策! 不光是她目瞪口呆,就是迎春他们也错愕不已。 沈清棠双手揉搓自己的眼,重新看去,是李长策没错。 他今天抽什么疯了?怎么穿得如此反常? 屋内人纷纷跪下请安。 李长策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再看向喝撑的沈清棠。 他冷着脸,“撤了。” “这……”跪在地上的王嬷嬷一脸错愕。 “听不懂?”李长策缓缓道,屋内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王嬷嬷瑟缩了一下,连忙吩咐下面的人将东西撤了。 她虽是太后派来的,但还是知道在这侯府谁才是主子。 不一会功夫,屋内只剩二人。 李长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轻轻擦拭少女嘴角的汤汁。 “你直勾勾的看着我做什么?” 沈清棠这次没有躲,反而认真的看着他的眉眼,鼻子,嘴巴,尤其是低头的怜爱的动作,似乎像极了某个人。 加之这身淡青色衣袍,似乎十分眼熟。 “李长策……” 青年眉头微蹙,沈清棠连忙改口,“夫、夫君!” 她顿了顿,“夫君今日跟往常实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李长策眸光波动,窗棂的光洒在他身上,眉间的冷睿消了,嘴角扬起的笑,十分温和,这身青衣衬得他明媚至极。 仅一瞬,沈清棠陷入那干净柔和的笑里,甚至不抗拒他的接触。 但很快,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心中重重一敲。 终于知道他像谁了。 她缩回手,背过身去,“那个,你今日怎么没上早朝啊?” 李长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脑袋靠着她的脸,轻声道,“想在家陪一陪卿卿,便不去了。” 他不生气了? 昨天还在跟她拉扯谁谁好,今天就大变样,这性情真是阴晴不定。 “那个……直接不去,会不会不太好?要不你还是赶紧去上朝吧?” 古代在朝为官的打工人,若是不去打卡也不请假,那只能是上班和砍头选一个了。 她倒不是心疼李长策,只是担心被连累。 “你当为夫是什么人?岂会被那些俗事左右?” 李长策眷恋的嗅着她身上的香,紧紧的将她孱弱的身子圈在怀里。 “前几日听说你想出去逛街,不如今日我们便去吧?” 本来还在抗拒的沈清棠蓦地眼前一亮,“当真?” 她早就想出去了,想去吃吃吃,买买买,吸一吸人间烟火。 这后宅她早就待倦了。 “自然。”感受到她的蠢蠢欲动,李长策微弯的嘴角深了下去。 以前沈清棠清冷至极,彷佛一尊不染世俗的雕像,眼中只有恨,逃。 如今,他才发觉失忆后的沈清棠似乎很好哄。 第15章 哄哄小狗 “那我能带上怀喜和迎春吗?” 沈清棠转过身来瞧他,一双眼睛充满期待,纤白的手紧紧握着他的。 李长策微微一怔,拒绝的话最终变成了一声“好。” “不过,你还是一身衣服吧?” “为什么?”李长策疑惑的看着她。 这身还是照着阿兄最常穿的款式来做的,起初暗卫铭光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他险些撕烂对方的嘴。 后来下人把这衣服送来的时候,他又差点一剑劈烂。 但为了让沈清棠尽快散去郁结,只好统统忍下。 方才进门,他就感受到沈清棠炙热的目光,显然是这个办法奏效了。 可越是奏效,他心里越不爽,如今也只是强压不爽罢了。 沈清棠眼见对方嘴角变得平直,便知道这只小狗又多想了。 她立马解释道,“你……你穿玄色好看!真的!玄色跟你多配啊,简直衬得你酷帅炸天!” 原因有二,一是太看不惯了! 二是李长策学得太像,搞得她好像在玩替身文学,加之上次做噩梦,梦到江行简找她索命。 他死后,她又跟他兄弟在一起,本就心里过意不去。李长策如此打扮更是放大了这种隐晦的心理暗示。 李长策不知道沈清棠在想什么,但心里被这么赞了一番,还是美的。 虽然夸张,但他也认同。 他压下略翘的嘴角,沉声道,“那我去换一身,卿卿稍等。” 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 沈清棠松了口气,果然再炸毛的小狼只要哄一哄便能温顺。 摇了摇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怎么了?” 沈清棠注意到怀喜似乎从头到尾都愁眉不展的看着她。 “没什么。”怀喜脸上挤出一个笑来。 方才侯爷和小姐簇拥的那一幕,让她想到了江公子。 小姐和江公子在一起才不用这般紧张兮兮的,可是跟侯爷在一起,便要时刻委屈自己,可谓是连哄带怕。 怀喜心里替她悲伤,被侯爷强娶进门,又遭受欺凌,如今醒来,还被侯爷丧心病狂的欺骗。 “小姐。”怀喜像从前那般唤她。 沈清棠错愕,立马掏出帕子,给怀喜擦泪,“小喜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夫人,都准备妥当了。”迎春吩咐安排好一切便来唤人。 怀喜听到,立马匆忙的擦着眼泪。 “好,你先去候着吧。” 沈清棠只觉得怀喜这个样子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今日她要问个清楚。 迎春盯着怀喜的后背,笑着道,“侯爷很快就来了,夫人可要快点哦。” 如果沈清棠仔细听,便能发现迎春把‘侯爷’两个字咬得很重。 屋内只剩二人。 “小喜子,你老实说,是不是有心事瞒着我?” “老实说,不然我要生气了。” 怀喜听出方才迎春话里的提醒,若是直接告诉小姐,后果不堪设想。 此前迎春找她警告过,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要谨记。 可她每次见到小姐强颜欢笑,她心里就发堵,既然逃不了,不如找个理由让小姐跟她离开吧? 离开之后再将真相告知也不算太晚。 “小姐,奴婢能看得出来你并不开心,你想不想跟奴婢走?” 沈清棠:“!!!!” 知她莫若小喜子!!! 震惊之余,沈清棠偷偷朝着门外看去,院子里只有应迎春一人守着。 她收回脑袋,拉着怀喜道,“怎么跑?万一被抓回来怎么办?傻丫头,我不能连累你啊。” 她也不是没想过跑,只是被李长策抓回来,别说她惨了,就是怀喜也要遭殃。她不想连累怀喜。 怀喜急迫道,“没关系的,奴婢在侯府两年,对府内路径以及轮岗换哨都很熟,一定能带小姐离开的。” 沈清棠顿了顿,脸上始终很纠结。 “小姐,难道你对侯爷动情了?” “当然没有。”沈清棠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她大脑飞快的转动着,并未细想怀喜话里的意思。 “这件事你暂时别妄动,我自有想法。” 话音落。 门外传来李长策的声音,“卿卿,我准备好了。” 沈清棠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赶紧擦干了怀喜脸上的泪。“来啦。” 屋檐下。 李长策换了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矜贵逼人,一下变回了原来的感觉——不羁,俊冷,生人勿近。 他朝她伸手。 心虚的沈清棠毫不犹豫的搭上去,“我们今天去哪儿?” 李长策什么也没说,拉着她便朝门外走去。 街上车水马龙,叫卖声不断。 沈清棠只觉得眼前的盛景熟悉又陌生。 外面的每一寸,她都与江行简走过。 就是不知道那张记枣泥糕的店铺还在不在,怀喜最嘴馋这家店了。 李长策的手搭在车窗上撑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扒着窗台的圆脑袋,乌黑青丝及腰,杏色的发带随着风微微晃起。 他伸手触碰那柔软的青丝,少女忽然动了一下,他立即缩回了手。 沈清棠一双清透的眼睛闪烁着光,“夫君,我们去吃那个好不好?” “什么?” “就是那个。”她纤白的手朝窗外一指。 一家平平无奇的店面上,写着张记枣泥糕。 “你爱吃那个?” “嗯嗯嗯。”沈清棠咧着嘴点头。 不过是市井小铺,枣泥糕也不过是寻常糕点。 她竟然喜欢? 江行简养她的那几年,就给她吃这个吗?真是有够寒酸的。 李长策面上染了嫌弃之色,但很快无奈同意。 “你在这等着,我去买。” “不嘛,我就想从这开始逛。” 沈清棠语气像是在撒娇,这是她第一次跟他开口提要求。 李长策什么也没说,跳下车后,朝她伸手。 铺子很小,连容纳人走路的过道也窄得可怜,二人只能一前一后的走着。 沈清棠跟掌柜的要了两包枣泥糕,然后目光期待的瞧着李长策。 她可没带钱。 “铭光,给钱。”李长策声音略冷。 这时马车后走来一个带刀侍卫打扮的男子,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沈清棠一步三回头的朝那男子看去,此人她没什么印象。 李长策注意到她的目光,便道,“他是我从小养在身边的暗卫,叫做铭光。” 暗卫?!难怪一路上一直没见到那男子,怕是偷偷跟着,等待李长策的随时传唤吧? 此人神出鬼没,看来武功很高。 沈清棠心里隐隐不安,既然铭光悄无声息的出现,也可以悄无声息的潜藏,那她跟怀喜的对话… 想着,她心里鼓声不断,可瞧向李长策神色平静的脸时,又安下心来。 没事的没事的,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第16章 吃醋 沈清棠是懂得转移注意力的。 她兴冲冲的跑到怀喜面前,打开袋子,捏起第一块糕点递到她嘴边,“呐,大馋丫头,你最喜欢的零食。” “小姐,你先吃吧。” 怀喜感受到一束冰冷的目光照在她身上,浑身仿若坠入冰窟般渗人,她忙将糕点推了回去。 李长策便站在沈清棠的身后,如同猎鹰般扫过她们之间的互动。 沈清棠并未注意到,只觉得怀喜向来如此,总是谦让她。 “好,我尝了,你快吃。”她嘴里的糕点未来得及咽下,便又拿一块给怀喜。 怀喜硬着头皮张嘴接着,两年没吃到这家的糕点了,她本来就想得紧,可现在咬在嘴里,味同嚼蜡。 李长策紧紧盯着沈清棠亲昵的给怀喜喂糕点的动作。 这还不止,她还摸着怀喜的脑袋喊‘乖乖’。 对一个下人都这般上心,怎么就不知道先想想他呢? 分不清主次! 此时沈清棠又捏了糕点,正要喂给怀喜,身后一个高大的人影盖过她,在她反应的瞬间。 李长策握了她的腕,将那糕点往自己嘴里送。 指尖触碰到对方滚烫的唇,惊得她错愕不已。 青年含着糕点,甚至当众吮了她的指尖。 沈清棠慌乱的看向四周,发现路过的行人纷纷朝他们瞟来不解的目光,而迎春和铭光更多的是震惊。 一股热气直窜大脑,她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现代也就罢了,她全当他饥不择食,可古代如此,岂不是要被说世风日下? 果然,立马有个买菜的大叔大妈摇头小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沈清棠:“%*…&*@#!*#” “你这是做什么……要是想吃,这一包都给你便是。” 上回梧桐树下,如此调戏她,今日还来!! 沈清棠将袋子往他怀里一推。 李长策无视那袋子,直白道,“你可以喂一个下人,就不能喂我?” “喂我,竟让你觉得这般丢人吗?” “不是……”沈清棠咬牙小声道。 “那是什么?在你眼里,我就连她都比不过是吗?” 李长策气得音量拔高了不少,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向怀喜,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这争宠的婢女给发卖了。 比比比!他是怎么回事,一天到晚不是跟江行简比就是跟她身边的小丫鬟比。 沈清棠抽回手,不禁摸了摸紧皱的眉头,无奈的解释道,“我是看你不爱吃甜的,所以才没有喂你…”这样解释总行了吧。 李长策惊愕的望着她,紧抿的唇动了动,侧脸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甜的?” 还强装呢? 她怎么知道,自然是跟近身伺候过他的人打听到的呗。 一个喜怒无常,乖张狠戾之人在她身边,跟个定时炸弹一样,她自然要多主动了解一下喜好了,省得哪天惹了他,自个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今日她算是清楚了,这只凶狼不但行事随性,就连占有欲都极其强。 “多观察不就知道了?” 沈清棠是谈过恋爱的人,自然知道此时对方最想听什么。 李长策一僵。 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由脊背窜起,渗进骨头缝里,令他血液止不住颤栗。 他强行压下这突然的波动,大掌覆在她手背,“卿卿,没想到你…” 没想到你是将我放在心上的。 沈清棠看着他微红的耳尖,心里松了口气,好险,差点没稳住! “你误会了我,我可还生着气呢。”她气鼓鼓的挣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李长策从背后抱住了她,似是想用这个挽回她的心。 路上的行人纷纷看过去,还以为这面貌姣好的公子在哄他家小娘子呢。 铭光和迎春也是看愣了,侯爷从前没这么抱过夫人,难道他们误会了侯爷那两年对夫人的所作所为? 囚禁夫人,实际是对夫人思念前夫的不满?故此才吃醋? 故而夫人失忆了,侯爷也没必要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了? 怀喜眼底充满了嫌厌之色,她跟那些人不一样,只有她才深知侯爷的真面目,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逢场作戏,耍着她家小姐玩罢了! 沈清棠抬眸看向四周,他不害臊,她还害臊呢。 她推开李长策,正面对他道,“若想让我原谅你,你以后不许用这么凶的目光看我家怀喜了。” 李长策轻一点头,像是答应了。 心里却在反复咀嚼‘我家’两个字,眼底的冷意若隐若现,最后彻底掩藏。 这场小插曲就这么结束了。 临近傍晚,街边的表演开始多了起来。 李长策牵着沈清棠的手到处转悠。 沈清棠本想跟着怀喜走一块,又怕李长策吃醋。 只要她稍一回头瞧身后,侧边之人的目光如刀般提醒她——好像是被看管很严的犯人一般。 好在她对街道的新鲜感是满满的,这些不欢也就一扫而过了。 她一会拉着他去看小摊,一会去看喷火表演,没多久的功夫,铭光手里就多了一大堆东西,就连迎春跟怀喜都快拿不下了。 一路上李长策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不仅给她买衣服,买首饰,还买了一堆不实用的小玩意。 只要她看了一眼,他便不管她是否真的喜欢或者具体喜欢哪个就让人全款拿下,说是买回去让她在家慢慢挑,不需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沈清棠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来对方并不懂逛街的乐趣,但转念一想,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镇远侯,想要什么没有? 只需要招呼一声,就有人立马送到府上,而且无论多稀世珍贵,都能找到,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来采买,况且这街边小摊,人家也看不上。 见他如此无趣,沈清棠余光瞥见小摊上的各种面具。 她松开对方的手,跑去抓起两个对比:一个狐狸,一个狼,上面的奇形怪状的彩绘如同唱戏的脸谱般别有一番风趣。 手边空了,李长策第一时间寻到她时,眸底的焦虑才散去。 “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放开我的手。” 沈清棠反应慢半拍的‘嗯’一下,紧接着拿起两个面具在他脸上对比,最后嬉笑道,“还是这个适合你。” 狼的面具,与玄色青年独有的肃杀气息极其相配。 那双清透的眸子亮晶晶的,里面映着他的脸。 周遭的嘈杂声逐渐消去,沈清棠的唇上下轻轻碰撞着,他略有失神的瞧着她,其余声音丝毫不闻。 “我给你戴上?” 沈清棠连喊了两声,对方也没给点反应,误以为他是在等着自己给他戴上,自顾自的叹了口气,踮起脚尖,将绳子绕到他后脑。 熙熙攘攘的闹街上,少女吃力的扶着他的肩膀,杏色的袖子撂到臂弯处,露出一截白腻的藕臂。 李长策垂眸看着她额上的细汗,以及呼来的气息,淡淡的馨香,足以令他心安。 动作僵持太久,弧度又大,沈清棠差点摔一跤。 李长策眼疾手快的揽住了她的腰,眼底掠过一丝慌乱,但快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事吧?” 沈清棠摇摇头,这家伙终于给点反应了,差点累死她。 沈清棠把剩下的狐狸面具往脸上扣。 李长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那面具放回原处,重新挑了个兔子的。 “这个适合你。” 第17章 夸到他尾巴翘上天 沈清棠不挑,本就是笃定主意哄对方开心。 她乖乖点点头。 兔子面具显得她整个人古灵精怪。 她微笑着侧过头看向上方。 狼面具青年,下半张脸显得极其神秘,薄唇若有似无的翘起,总带着三分不屑。 “怎么了?” “李长策,你长得真好看。”沈清棠望着他,由衷的说。 这一瞬,她似乎感受到青年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一下,透过面具,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微光闪过。 李长策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滚动,嗓音暗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不戴面具的时候你不说,我戴着面具,你反倒说好看了?” 夸他好看?莫非跟阿兄也是这般夸的吧? 沈清棠果然就是个看脸的肤浅之人。 面具之后的青年,长眉紧紧蹙着,看不出喜怒。 沈清棠摇摇头,“你让我想起了初见,那时候我们隔岸远望……” 似是想到什么,她轻笑一声,“不对,你应该不记得了,只有我还记得,三年前的上元节,你刚胜仗归来巡街那会。” “你一身铠衣,獠牙之下的那张脸,简直惊为天人!” 说着,沈清棠只手在空中比划个夸张的半圆。 她的眸子圆而大,瞳仁乌黑干净,看人时透着浅浅的光。 李长策的心狂跳,不知不觉脊背升起一股子热意,几乎要将他背上的衣衫料子灼烧殆尽似得。 他垂了眸,藏下古怪的情愫,哑声道,“我记得。” “什么?”集市喧哗,沈清棠听不清他的声音,只看到他的嘴唇动了两下。 “我说,我记得。” 李长策很少重复自己说的话,因为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耳背’,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为沈清棠破了两次例。 沈清棠错愕得停下脚步,缓缓歪头看他。 李长策被看得不自在,侧过脸去,牵着她继续走。 三年前的上元节很热闹,门庭若市,百姓敲锣打鼓,凑上前争先想看他的真面目,若不是有士兵拦着,怕是踩踏不断。 他铠甲森寒,獠牙面具可怖。 早就注意到江中一艘寻常小船上江行简身边站着的少女,故意让人改了路线,从江岸的对面经过。 果不其然沈清棠被他的面具吓得躲在了江行简的身后。 他摘下面具露出容颜,便是想仔细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被江行简捧在手心上。 面具撩开一半,遥遥望去。 二人相互对视的瞬间。 沈清棠那张白腻的小脸,惊惶的眼眸,以及退半步的动作瞬间变成惊艳与接受。 他嗤之以鼻,不过是个肤浅女子,只要瞧见好看的男人便走不动道。 江行简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可到后来,他才发现沈清棠能看上江行简的脸,而他的却不行。 上门提亲直接被拒,强娶进门后,她满脑子都是那死去的阿兄,甚至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那时他心中的不公平如同夏火燎烧,灼伤了他的身心,他既不能痛快,沈清棠便更不能。 二人日日相见,日日折磨… “你记得什么?”沈清棠一连追了两三次。 李长策回过神来,怔愣的瞧着那熟悉的眼眸。 “那日你穿着杏轻丝月牙裙,长发及腰…”躲在阿兄身后,不敢看我。 沈清棠难以置信,连夸带骗的继续夸奖道,“哇,你记性真好!” “不对,没准就是我惊艳了你。” 惊艳? 上京里美人如云,沈清棠的长相算不得最美,但第一眼看去,她纯粹干净,一整个清透明亮。 她退半步的小动作时常让人觉得她很软,很好欺负。怂怂的软包,令人心生莫名的保护欲。 青年嘴角的弧度渐弯,表面上瞧着似乎是沈清棠的话很是受用。 “李长策,你要是像这般多笑笑就好了,你笑起来如春风拂冬雪,冰雪消融,川河解冻,极好看。” 沈清棠情不自禁的伸手过去,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嘴角上,说着极其肉麻的话。 饶是这般,唇角微凉的温度,还是令李长策的心狠狠悸动了一下。 他花了大力气,将兴奋压下,拂掉对方的手,有些傲娇道,“再这般直呼姓名,小心我……” 恰逢此时,天边升起漫天的烟花,一刹那,二人相视而望的场景如同天作之合的情侣。 “哇!烟花!”沈清棠拽着他的袖子,朝着天边一指。 李长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些神情恍惚。 他从没想过沈清棠可以笑得这么熠熠生辉,两只眼睛亮亮的,毫无防备的面对他。 以前的沈清棠见到他只会炸毛,警惕,恨不得门口都要贴上符咒,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煞神。 心里有一刻,他竟有一丝后悔当初对她用强的。 若是当时,哄一哄就好了,若是当时不急于报仇… 江行简能对她做的,他一样也能。 不,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尽扯一些乱七八糟的? 他该玩弄她,然后弃如敝履,看她哭,看她哀才对。 烟花的绚烂映在沈清棠半张皙白的小脸上,忽明忽暗的,直到最后彻底陷入了暗。 天边寂了下来。 沈清棠转头,敏锐的察觉身边人的目光似乎从未挪开她半分。 “怎么了?” “没事。”李长策抽回心思,暗自深呼吸。 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怜悯起沈清棠来了吗? 屏息凝神了半晌,心里还烦躁不安。 “我们去游湖吧。”看着岸边人群,他顺势转移话题。 “嗯?”沈清棠略略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以前江行简最喜欢带她去游湖了。 刚来时她还是什么都不懂的现代人,根本不理解他们古人的文人雅趣。 后来。 她倚着船吃吃喝喝,吹着晚风,享受着江行简给她上才艺,这才明白这其中乐趣。 江行简一袭白衣吹着箫,束着长发的飘带随风扬起,满眼情深的望着她,是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掉的画面。 李长策敏锐的发现气氛的异常,前一秒兴高采烈的少女,被他拉上船的后一秒就变得失魂落魄。 他神色悄然安了几分,一眼看穿了少女心事。 初见时阿兄便带着她游湖,这个地方想必是勾起她的回忆了。 好,越是如此,他偏要她要去。 “想起阿兄了?” 沈清棠犹如从梦中苏醒,连连否定,故作轻松道,“只是许久没来这里,有些触景生情。” “触景生情?”李长策咬文嚼字,细细回味。 沈清棠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拽着他的手转移话题,“我们放花灯吧?你有什么愿望吗?” 说着,她松开他的手,跟划船的老伯买了两盏花灯,献宝似得塞在他手里。 “来呀,别站着。”沈清棠笑着拽他的手腕。 李长策眉头微松,蹲下来学她的样子,将灯放在流动的江水上。 沈清棠握着他的手,教他相互交叉,“来闭眼许愿。” 见他木讷,沈清棠又期待的催促了一遍,“快呀。” 李长策悄然叹了口气,不太情愿的照做了。 待他睁开眼的时候,花灯已经随江逐流远去了。 “你许了什么愿?” 二人异口同声问对方。 少女抿了抿唇,盘腿坐下,摘了面具叹道,“我的愿望很简单,吃吃喝喝,自由自在。” 李长策也摘了面具,坐下后并未说什么。 沈清棠这个愿望的前半部分,可以实现。 后半部分,这辈子都不可能——只要他在一天。 第18章 夫君,我们回家吧 “我说完了,该你说了吧?”沈清棠歪着脑袋,凑过去瞧他的眼睛。 许是今日相处下来,二人距离拉近了许多,李长策还曾对她做过退让,她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江岸两边都是成双入对的情侣,湖中央人少,显得清静。 流水潺潺,船夫划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李长策的目光眺望远方,始终沉默。 沈清棠有些失望,脑袋砸在他的肩上,后背侧靠着他的手臂,双手交叉抱胸,“诶,不想说就算了。”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李长策淡淡的声音,“我从不许愿,因为发生在我身上的桩桩件件均是事与愿违。” 沈清棠怔了怔,完了,这是戳中他心事了吗?诶呀她这张嘴。 如果是旁人说起这句话,她可能会觉得无病呻吟。 但向来杀伐果断,战场见血的李长策说出这句话,却多了些深沉和致命的忧郁。 “小时候,我和我娘被困凉国,我曾许愿舅舅能快些派兵来接我们回去,可最后望眼欲穿。” “我娘护着我,她身上被捅数十刀时,我又寄予希望我娘能活下来,可我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这些愿望,没有一个能实现。” “后来我发现希望这个东西本就虚无缥缈,唯有强者才有资格谈希望。” 明明是在诉说悲伤的往事,可李长策脸上看不到一丝哀痛。 他的声音凉薄略沉,漆黑的眉眼泛着冰冷不屑,江上的风吹起他微卷的发,玄黑色的束发飘带扫过沈清棠的脸颊,她抬手轻轻握住。 蓦然间,生离死别的哀感涌上心头,沈清棠眼里起雾,鼻子泛酸,怎么也止不住那泪水溢出。 李长策察觉到肩头的颤抖,连忙将人掰正。 沈清棠眼眶泛红,白腻的脸颊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晶莹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烫的砸在他无措的手背上。 他微微蹙眉,压下心悸,“我说我的伤心事,你哭什么?” “再说,这都是过去了,我早已不在意。” 沈清棠猛然搂住他,冰凉的泪水浸湿他的脖子,那声音抽抽搭搭,极其软绵,“李长策,你怎么这么苦……” “老天爷真是作孽,你又没做错什么,却要你经历这么多…” “我要是你的话,该怎么活下去啊……呜呜呜……” 那时候李长策才五岁啊! 这么小的年纪,她还在幼儿园,跟小朋友抢牛奶喝呢,可面前这个人却经历着母亲惨死,疲于奔命的逃亡生活。 甚至被接回来之时,因着面首之子的身世,姜朝上下都不曾待见过他,兄弟嫌隙,宫娥冷眼,大臣无视,可想而知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 “已经过去了,我真的早就不在意了。” 李长策双手搭在她背上轻轻抚摸,平直的嘴角再也绷不紧,不知不觉勾起一丝嘲弄不清的笑。 他原以为这世上无人再怜他,他也不需要这毫无用处的同情。 可方才,少女落泪的一瞬,他还是动容了。 怀里娇软的人为他哭得撕心裂肺……这世上除了母亲,没有人为他哭过。 她眼神真挚,真挚到灼伤了自己与他人。 母亲去世的事件,就像是颗种子,在他心里不断的发芽,被怨恨浇灌着长大,伸出的藤蔓紧紧裹住他的心,无法呼吸。 如今说出来了,这滋味竟有些畅快,轻松。 沈清棠哭够了,眼睛也肿了,她摸着他的脸,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瞧着他。 那双眼睛掺杂水意,波光粼粼的,是心疼。 今日这遭,她好像窥见了他的另一面。 “李长策,以前我都知道的对吧?” 知道你的身世,了解你的痛苦。 李长策摸着她的脸,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嗯。” 他终究还是心虚害怕了,生怕对方看出端倪,只吐了一个字。 “我要是早点恢复记忆就好了。” 沈清棠叹了口气,心里离开的想法在微微动摇。 似乎这样跟他生活着也不错?她本就想找个避风港,安稳的度过后半生。 她知道这样很可耻,明明是穿越而来,应该演绎精彩的大女主人生才是,如今想着当菟丝花。 可她太向往平平淡淡的人生了。 恢复记忆?李长策暗暗出口气,心里的紧绷感令他略感难受。 “没关系,卿卿一直这样也挺好。” “我不舍得你受苦。” 他一字一句念字轻缓,压低的嗓音温和不少。 湖面安静,莲灯摇曳,还添了些柔情缱绻的意味。 这话像是老天提醒,正中沈清棠下怀,真的真的护她一世吗? 她想到什么,忽然趴在他的胸膛,玩笑道,“李长策,你心跳得好快,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是在调戏我吗?”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意有所指。 沈清棠一下领悟到他话里的危险,但还是想试探下去。 如果是真的,她或能一试… “夫、夫君一定是喜欢我的,虽然我忘记了那两年的记忆。” “对吧?” 声音笃定,话里天真。 李长策敛去眼底的复杂之色,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道,“自然。” 天色不早了,沈清棠起身擦干眼泪,看着隔岸一个个开始打烊的商铺,提议道,“夫君,我们回家吧?” ‘夫君,我们回家吧?’ 这句话在李长策耳边回荡,他看着杏衣少女的背影有些出神。 ‘承风,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十三年前,在凉国城门口,他娘亲牵着他的手这般说过。 掌心忽然传来温软的触感,沈清棠笑着牵他,“走吧。” “好。” 李长策心头生出久违的暖意,眉间增添了柔和之色。 —— 马车停在侯府,疲惫的沈清棠趴在李长策的肩头一睡不醒。 李长策抱着她下马,快步回到院子。 提前回来的迎春和怀喜在院门瞧见二人,连忙开门。 沈清棠刚挨着枕头,迷迷糊糊的睁眼,一副喝醉似的,冲他笑了笑。 “醒了?”李长策坐在床边扶着她。 “嗯。” “那我让人给你打水,沐浴如何?” “好。”沈清棠满口答应。 李长策起身朝门口走去,很快便有丫鬟端着干净的衣服和香薰进门。 只是那案板不止一套衣服,而是两…… 沈清棠看清之后,熟悉的警惕感立马让她清醒了。 她站起来,指了指衣服又指着李长策,最终憋出一句话。 “这是做什么呀?” “自然是同卿卿共洗鸳鸯浴了。” 屋内有怀喜又有迎春他们,几个人红着脸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的看着二人。 沈清棠一股子热气直窜脑门,羞得只想钻地缝。 错觉错觉,方才岸边好不容易觉得对方正经起来有点正人君子的样。 滤镜!一定是该死的滤镜! 李长策要是能放过一丝能与她酱酱酿酿的机会,那就不是李长策了。 “什么什么鸳鸯浴啊,我不习惯,你快回去洗自己的。” 说着她推着他出门,最后留下了怀喜。 李长策被赶出来,正要说点什么。 屋内传来少女关心的声音,“你快点去吧,天很晚了,明日你还要上早朝,千万别累着了。” 他嘴角弯起。 罢了,这次就放过她吧。 谁让她字字句句都在关心他呢。 第19章 只能属于他 回到屋内,李长策解了腰上的狼面具,轻轻放在书案上。 一个人倚在案上。 脑海里全是今日的点滴。 心尖有种莫名的甜头,嘴角总压不下笑意。 他到底是怎么了?整个人像是犯了癔症? “铭光!” 暗卫铭光从门口走进来,作揖道,“侯爷有什么吩咐?” “我好像病了,你去找个大夫来。” “病了?”铭光疑惑的看向主子,似乎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主子似乎很正常,只是表情没有以往冰冷,倒也没病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 “站住,罢了。” 李长策捂了捂心口,似乎平静许多,这病倒没让他难受过。 只是十八年来从没这种感觉——有点过度愉悦,兴奋。 分明是快乐的,可他却隐隐不安。 铭光停在原地,暗暗观察主子,他心里倒是压着另一桩事,还在犹豫要不要禀报,但见主子似乎没有心情听这些? 犹豫令他越发紧张。 “对了,白日里你有什么要禀报的?” 今日坐上马车之前,李长策瞧见铭光站在回廊里等他,但迫于陪沈清棠,便对方耽搁了。 铭光心中如重锤击落。 到底还是瞒不住。 细细把今日在房梁上偷听到沈清棠和怀喜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来。 屋内静止了一刻。 铭光小心翼翼的抬眸,瞧着玄色青年黑沉的脸。 默了许久,周围的气压低到极致,他的弯着的脊柱似乎要被压断了。 青年缓缓抬眸,眼底难得的温和一瞬间荡然无存,眉峰凌厉,下颔绷紧,隐约散发着摄人的气魄。 他握拳的手背青筋暴起,猛然间拂掉桌上的面具。 狼绘面具撞到椅子腿上又弹开,再次躺在地上时,中央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铭光被这声巨响吓得冷汗拔凉,死死低头,心里祈祷侯爷不要责怪他今日没及时禀告。 诶,他又不是故意的,一切行事都得听命侯爷,他别无他法。 不过侯爷今日似乎待人接物很包容,与夫人嬉笑怒骂,关系融洽,甚至可以说是恩爱夫妻的楷模。 谁能想到,造化弄人啊。 二人开心到最后,侯爷发现夫人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哄骗他。 何况夫人虚情假意,都是为了谋划离开。 真是不要命了,不要命了。 比当年深夜拿刀砍侯爷还要严重。 侯爷最恨的便是背叛了! 怎么办怎么办?铭光后背的衣衫早被浸透,两侧手心黏腻不堪。 李长策猩红的眼底泛着冷光,忽然轻笑起来,嘴角勾起一丝嘲弄。 没一会笑声止住,掀了衣摆坐在矮榻上。 仅一瞬,他眼底恢复漆黑冷郁。 心情从高处跌落到泥里,这种耻辱感强烈的激发着他的怒意。 是了,他怎么能信她,怎么能相信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对他如此垂怜! 她心心念念,满心满眼都是阿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躲他避他罢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人人都惧他,她也不例外! 他早该知道的! 可笑他竟然对与她的感情心存一丝希望。 “那小丫鬟这么喜欢拐人,那便处理了吧。”他言语满是无所谓。 虽然料到怀喜的结局不会很好,但当铭光真正听到那寒霜似的话语,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回侯爷,现在动手,会不会引起夫人的怀疑?” “毕竟……她们今日才说完那些话。” “好,那就让她多活两日。” 语气像是施舍,但声音暗含杀意。 他才不在乎沈清棠身边的人是死是活,但那丫鬟今日能三言两语让沈清棠生了逃的心,难保日后沈清棠不会为了那丫鬟跟他提和离。 逃也好,和离也无所谓。 他不放手,她别无他法。但还轮不到一个丫鬟来给他的计划添堵。 沈清棠没进门之前就极其爱护那小丫鬟,分量甚至超过了沈家的任何一人。 那丫鬟在一天,她的心就有依靠。 他既然要囚人,这身和心便都由不得她。 —— 逛了一天的沈清棠腰酸背痛腿抽筋,好在回来还能泡个热水澡缓解了一下。 她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妆台前,由着怀喜给自己擦干湿发。 “小姐,你打算何时跟奴婢走?” 这屋内没外人,只有她们主仆。 趴在桌上险些睡着的沈清棠听到这话,瞬间睡意全无。 今日疯得要命,差点忘记该怎么和怀喜解释她此刻的想法。 经过一天相处,李长策貌似也没这么坏,虽然强势了点,霸道了点,好色了点,貌似也没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 如果能和平相处下去,倒也不错? 可她该怎么跟怀喜说出来? 诶,她这个三心二意的家伙。 “这个……不急。” 怀喜急了,“这怎么不急,小姐,如今侯爷对您防范比以往弱许多,我们更该趁这个时机逃走呀。” 诶,倒不是她真不想逃,而是觉得自己没地方可去。 若是沈府有个挂念她的人,倒还能说得过去。 如若不然,她能去哪好呢? 沈清棠犯了难处,“那你说,我们去哪好?” “我们可以去找竹影呀,他一定有办法安置我们的,江公子说过,若是他不在,有什么事都可以找竹影。” 竹影? 沈清棠想起来了,此人是江行简身边的暗卫。 早年前江行简担心她出门有危险,便一直让竹影做她的保镖。 不过,江行简都不在了,竹影还在吗? “小姐,江公子身亡后曾经让竹影给过您这个,您还记得吗?” 怀喜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了沈清棠。 沈清棠疑惑接来,轻轻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枚雕工精致的玉坠。 玉坠手感温润,成色极好。 只是中央有一道极其明显的裂痕,像是被人强行复原的。 “这是?” “小姐不记得也正常,毕竟这是江公子死后,竹影才将这遗物托付给你的。” “你戴了很久,可惜那日你从阁楼摔下后,这个也跟着碎了。” “奴婢擅作主张找了家店铺修好,可惜奴婢没什么钱,店家只能修复到这个程度了。” 沈清棠拿着玉坠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是熟悉的药香味,跟江行简身上的极其相似。 她透过雕花的孔,发现上面玉内紧致的镶嵌了药丸。 胸前缓慢袭来强烈的思念之感,锥得心尖闷痛。 江行简的脸浮现在她脑海里,过往的甜蜜,如蚂蚁啃咬,吃着她的心。 好想他啊,要是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她以为自己会渐渐放下,没想到只要嗅到跟他有关的气息,她还是会焦急,不安。 沈清棠将玉坠紧紧握在手心里。 怀喜见状,恍惚见到从前的小姐——那见不到江公子就会盼着人归来的小姐。 “小姐,我们有了这个,再去从前的老地方等上一等,没准竹影就会来了,就算竹影不来,或许我们还能等到江公子的旧部。” 她说的老地方便是小姐跟江公子经常去的万戏楼。 沉浸在七七八八的杂念里的沈清棠点点头,很快就听不清怀喜后面说了什么。 ‘棠棠,这辈子,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当然了。’ ‘那我若死了,你会跟我一起死吗?’ ‘胡说,你不许说这个字!我们谁都不会死!’ 她伸手捂住病弱公子的嘴,掌心湿濡,灼热的碰撞,令她浑身发麻。 江行简轻轻拿下她的手,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浅淡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 第20章 补偿 沈清棠体力不支的撑着额头,差些倒在桌子上,这一幕吓得怀喜连忙扶住她。 “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沈清棠摇摇头,疲倦的睁着眼皮子,“没事,可能就是太累了,欠缺休息。” “奴婢扶你去躺着。” 怀喜抬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沈清棠到床上躺好,刚盖好被子,转身便瞧见李长策出现在身后。 侯爷向来神出鬼没不带半点响动,怀喜饶是知道,但还是被吓得差点见了太奶。 她哆哆嗦嗦的给李长策请安,对方什么也没说,反而冷淡问道,“她怎么了?” “夫人、夫人太累了,刚睡下。” 怀喜刚刚跟沈清棠讨论完逃跑的事情,这就看到李长策,心里头不免有些心虚怀疑对方有没有全听去了。 “出去。” 李长策走到床边,冰冷道。 怀喜不敢多言,连忙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屋内静了下来。 李长策掀了衣袍掐着沈清棠的脸对准自己。 她还有脸睡?这般骗他,耍他,戏弄他的感情,她还能心安理得睡得着? “起来。”他冷声道。 沈清棠缓缓睁开眼,看到面前那张冷寒的脸,倦意去了大半。 她强撑着身体,虚弱道,“你、你怎么来了?” 李长策见她醒神,修长的指不由分说便挑开她肩上的衣料,倾覆过去。 沈清棠惊呼,“李长策,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做什么?” 他扣着她的后脑,在她耳畔呼气,眼底露出森骨寒意。 沈清棠头皮发麻,隔着对方身上冰冷的意料,真切感受到某种不言而喻的怒意。 “你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这样?”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沈清棠仔仔细细的回想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唯独只有一件令她心生害怕。 可是李长策不是不知道吗?若是知道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你竟丝毫不心虚?” “好。本侯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承认自己做了亏心事,我便饶了你。” “亏心事?什么亏心事?” 沈清棠小心翼翼转过脸来,对上那双漆黑寒眸,只一眼,她便立马收回目光。 李长策掐着她的下颔,迫使她抬头,“是不敢说,还是说不出口?” 他倒宁愿她是说不出口,这样至少还是有愧于他。 至少……对他还有一丝丝感情。 青年漆黑的眸子晦涩不明,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她,眉间似有不耐。 沈清棠克制不住的颤唇,心里不停打鼓。 还瞒什么呢?他显然什么都知道了。 正当她要启唇说点什么却被对方生生打断了。 “沈清棠,只要你承认你今日对我的一切都是真心的,我便原谅你。” 李长策眼里裹挟着晦暗难言的情绪,黑的浓稠,凸出的喉结上下轻滚,透着冷硬的薄情下颔也软化了几分。 沈清棠被这一幕给迷惑的不知该如何言说。 他这是在给她台阶下吗? 她眼珠子看向别处,轻声道,“你都知道了,又何苦让我继续骗你?” 李长策的眸子彻底暗了下去,整张脸黑如一摊死水,散发着摄人的冰冷。 他嘴角勾起轻蔑的笑,“你是笨还是蠢?” “继续骗不是更好,非要说出来是想让我难堪,还是……” “你以为我会在乎?”他强压胸口涌上来的热气,几乎怒不可遏的盯着她。 “你一定在乎的。” 沈清棠直白地打断他的话,心里疑他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 这下轮到李长策愣了,“呵,你以为你是谁……” 沈清棠渐渐了解他的性子,他一直是那种分明在意,却还强装着的傲娇小狗类型。 她忍着后脖子被他拽的生疼,小声委屈道,“你不在乎的话,根本没必要来问我,也根本没必要这般生气。” “李长策,我说过我没了两年前的记忆,一时间无法接受跟你做夫妻的局面,可你却步步相逼,我又惧你,生怕自己不如你的意,便会被你剥皮扒骨吃干抹净。” “我怕疼,也不喜欢被勉强。” “前面那些做戏的手段都是我临时想出来躲你的。” “我承认,我这样做不对。” 沈清棠顿了顿,叹了口气,“该说的我都说了,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你倒是坦诚。” 李长策眼底的寒渐渐褪去,胸口闷闷的,压着一块大石头般。 方才第一句来看,沈清棠对他那两年的‘照顾’深信不疑,到底还是刺痛了他。 若是论谁被骗得更惨,那个人自然不是他。 如此想来,该心虚的是他才对。 “但是有一点,你说我全骗你的,那也不对,在船上说的那席话,我是认真的。” “我打心里想为你分担那份沉重,这不假。” “如果你不信,大可剖出我的心看一看。” 沈清棠的声音弱了下去,悲哀的同时还有一丝生气。 她感到后脖子的力道松了许多,气氛缓和下来。 “你以为我不敢?” 李长策侧脸,移开在她脸上的视线。 哼!死傲娇! 沈清棠唇边泛起得逞的笑,继续佯装委屈: “李长策,我这个人很慢热的,需要耐心才能走进来,你别再横冲直撞了,我真的受不了。” 她把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来,缓缓握住,嘴巴上诱哄道。 李长策垂眸瞧她,语气不屑,“跟阿兄那般,你就喜欢了?” 沈清棠:!! 怎么又提到江行简了,这家伙怎么连逝去之人的醋也要吃? 对了,那个玉坠他应该不知道是江行简的吧? 若是知道了,岂不是白稳住他了? 她下意识的缩了另一只手。 殊不知,她这藏匿的动作被李长策尽收眼底。 李长策将她放倒在床上,抚着她的脸不许她乱动,“卿卿,难道你不该补偿我吗?” 他的心情因她而变得忽上忽下的,心里的头憋得.火都快装不下了! 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她。 他低头吻.她脸颊,唇,脖子。 她穿得本就单薄,细带一开就能露出里面的小衣,娇嫩的肌肤被他的炙.热的掌心一寸寸的熨烫,酥.麻的感觉直窜她后脑。 沈清棠死死抿着唇,到底还是忍不住吟出声来。 这家伙简直是熟练得不行,甚至玩.弄的手法都令她羞耻得说不出话来。 偏她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东西,那温润的玉坠提醒着她该护住心牢。 此刻想拒绝,却又心虚不已。 “李长策,改天吧?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又是这个理由,卿卿就没别的新鲜点的说辞?” 青年的衣衫早就撩开,露出的肌肉线条贴在她不着寸缕的肌肤上,他的手背鼓起狰狞的经络,在她的软腰上游走,意犹未尽,欲念灼人。 “我真的难受。” 迎着昏黄的烛光,可以见到沈清棠脸红,脖子红,锁骨之下刺字殷红,她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打湿了她鬓边的乌发,美得动容,可怜。 李长策停下动作,匍匐在她身上,粗重的呼吸洒在她耳畔,“能有我难受?” 他意有所指,她羞愤欲死。 第21章 何时染上讨厌的味道? 沈清棠悄悄将玉坠藏在枕头底下,手搭在青年肩上安抚道,“给我六个月时间……好不好?” “半年?卿卿倒是很会算。” 猴急! 沈清棠咬了咬唇,又道,“五个月?” “不行。”李长策绝不退让。 向来都是别人等他。 “这都不行?那免谈好了,反正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沈清棠说着,死死闭眼,像具尸体一般的躺着。 那小脸上写满了倔强和决绝,一如当初被强娶进门,他掀开盖头的刹那。 空气里静默许久。 得到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那这场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哭着给他。 李长策终是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敛了气息道,“好,依你。” “不过,你得答应让我每天都来你房间睡。” 沈清棠睁眼,微微蹙眉浅浅的考虑了下,不太情愿道,“好,但是你不许动手动脚的。” “依你。” 沈清棠高兴,主动搂了搂他的脖子,摸着他的后脑勺笑道,“乖乖。”的小狼狗。 见她高兴,他作势将她翻身搂住,一瞬间俩人换成了女上.男下的体.位。 沈清棠的全身重量都搭在了他身上,就是最软的地方也与他胸口紧紧贴合。 她刚要起身,他摁住她的后脑,侧脸嗅着她颈窝的香气,竭尽全力克制了某处的躁动。 他嗓音缱绻,柔和道,“就让我这样抱着你睡吧。” 沈清棠有些沉溺在他的声音里,柔柔的,全是眷恋,很是好听。 她双手插进他两臂之下,调整了姿势。 可是她刚动了下,李长策收紧双手,一个侧身,修长的腿压在她的,立马变成了八爪鱼! 某个地方正好顶着她的*!!! “别挨太紧,你离我远些……”她推搡着。 青年低沉的嗓音响起,“你身上的味道怎么跟平时有点不一样?” 沈清棠心头一震,狂压心跳,“怎、怎么不对了?” 她的手悄然往枕头缩去,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李长策的手扣住她的掌心,“那是一种令人讨厌的味道。” 不是吧?什么狗鼻子? 好不容易以退为进,稳住了这只小狼,现在还要暴露香气? 江行简那玉坠的味道其实不浓,顶多算是淡淡的,很好闻,也不令人讨厌。 他是怎么察觉的? “你是怎么染上的?” 李长策从前在她身上闻到过,离得最近的一次便是新婚之夜那会,他在她身上刺字。 那味道跟阿兄很像,当时他没多想,只觉得这女人令人厌恶至极,厌恶到连味道都与那死去的阿兄极其相似。 直到她失忆后,他第一次抱着她入睡时,才发现她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只余一股淡淡的馨香。 “问你话呢。” 他掰过她的脸,唇轻轻碰着她柔嫩的脸蛋。 沈清棠摁下强烈的心跳,幸好着黑灯瞎火的,他看不清她慌张的神色。 她佯装委屈道,“什么什么味道,我身上只有香味,哪来的什么讨厌的味道。” “还是说,你不喜欢我,连同我的味道你也觉得讨厌?” “既然如此,那你还抱着我干嘛?” 沈清棠挣脱他的怀抱,下一秒重新被拽了回去。 李长策蹭着她的脖子,语含不舍,“喜欢的。” 那声音听起来就跟曾经的江行简那般柔柔的,安下了她的心。 经过一系列的折腾,沈清棠都开始怀疑这两兄弟根本不是义的而是亲的。 说起情话来柔声缱绻,甚至同时做出过跟怀喜争风吃醋的反应。 虽然江行简那时只是玩笑消遣的说出来,可她能感受到他的不满,相较起来,没有李长策来得猛烈明显。 是以,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诶,江行简…… 夜深人静,她开始有些emo。 没多久,她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再想着前任总觉得莫名不对劲。 甩了甩这些乱七八糟的心事,专心睡觉。 青年的宽大掌心交握着她的手,正好压在那放有玉坠的枕头之上。 窗外虫鸣声四起。 少女呼吸清浅,睡意安详。 青年坐直身子,脸上的温存被冰冷替代。 他伸手摸进枕头底下,握了一个硬物取出,迎着暗淡的月光看清那坠子,里面镶着乌黑的颗粒,凑近鼻尖,一股淡然的药香袭来。 他余光瞥向熟睡的少女,再次移到玉坠上。 果然,她还留着阿兄给的东西。 这坠子他见过一次。 两年前新婚之夜,沈清棠被脱去衣衫,这玉坠就在她贴身小衣之下随着她的挣扎出现。 不过,上面怎的多了一道裂痕? 这东西诡异的很,一个玉坠还镶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不仅闻起来令人心生厌烦,久了还有些头痛。 他烦躁的将东西扔到矮榻上的衣服里。 远了之后,气味便散了。 —— 清晨。 迎春给主子准备好了早膳,带着两个丫鬟进门,却见到沈清棠头发凌乱,随便穿了件披风就在屋内翻箱倒柜的寻找什么。 床上被褥凌乱,枕头掉在地上。 怀喜跟在屁股后面连忙整理。 “去哪了呢?明明放在枕头底下的。”沈清棠挠了挠头,单手插着略微酸痛的腰,唉声叹气起来。 “小姐,会不会掉在外面了?” “不可能,昨晚我直接上床了,你是知道的。” 迎春张了张嘴,对着沈清棠行礼,问道,“夫人,早膳准备好了,就等您洗漱用膳呢。” 说着,她略带责备的目光落在怀喜身上。 本就是让怀喜来伺候夫人洗漱,她去准备早膳的,结果现在倒好,等会夫人用膳晚点,她铁定要被侯爷叫去问话。 沈清棠点点头,被动的接受丫鬟的更衣洗漱。 不过一会。 她便洗漱妥当,坐在饭桌前。 那坠子也算是江行简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和念想了。 竟然被她弄丢了,真是可惜。 对了,李长策也跟她睡过那张床,还没问他有没有见过呢。 “李长策去哪了?他怎么没来吃早膳?” 迎春恭敬道,“侯爷用过早膳了,如今在书房跟抚台大人议事呢。” 说实在的,现在已经不早了,日上三竿了都,只不过夫人每次都是这个点起床吃早饭。 沈清棠抿了抿唇,继续打听,“那他大概要多久才能从书房里出来?” “这个……奴婢也不知,如果夫人着急找侯爷的话,奴婢可以派人去书房外等消息。” “不必了,我亲自去。” 沈清棠随手抓了两个大包子一边往嘴里咬,一边动身出发。 “不可,书房重地,侯爷不许外人打扰。” 迎春一脸严肃的拦着她。 沈清棠停下,主动退一步,“也好,那我去院子里等他。” 第22章 丧心病狂的痴情种 书房内。 “李长策!你休要在老夫面前装得浩然正气的模样!” 冯鸿轩早年间也不过是小小参谋,从底层一步步的熬到了抚台,如今的地位倒也算是他从各种尸骨成堆的战役里用命换来的。 他起身,一双怒目狠狠瞪向李长策,气势倒是有些可怕,不过这斯文相貌,眼底还闪烁着心虚,终究是文官,依旧保持着有辱斯文的架子。 冯鸿轩年近五十,前半生参谋了大大大小小三十多场战役才成了布政使,却要听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指挥命令。 江行简死在了戌边之战的路上,征途上遭受敌军的奸细所害,冯鸿轩也在战役中,不过他倒安全无恙的熬过了战争,还顺利回京当上了抚台。 冯鸿轩怒指李长策。 “当初、当初戌边之战出征前,若不是你拿我家人的性命威逼我去陷害江行简,我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不忠不良的蠢事!” “人人都说你与江行简情同手足,放在我朝也是绝代双骄!可谁又能想到你日日与那江行简谈心说笑,结果背后却给对方捅刀子!心黑手狠,龌龊不堪!” 李长策静静听着。 他斜倚在软榻上,手中随意把玩着一块羊脂白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眉眼间皆是漫不经心。 忽地指间一顿,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抚台可别乱说话,当初若不是本侯出手,别说你那亲侄子要被斩首示众,就是你也得一同连坐呢。” “你也知道,这栽赃陷害是重罪,我且当你老糊涂了,不与你计较。” 冯鸿轩无儿无女,唯有个亲侄子,因此格外宠着爱着,谁知这没出息的一事无成就罢了,两年前竟然还伙同道上混的贩卖私盐。被人举报之后,御史台那边不肯放人,便拿着证据正准备呈上去给圣上定夺。 这件事一出,就被李长策捏住了把柄,冯鸿轩无奈之下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冯鸿轩心虚之余恼羞成怒,“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亦改变不了你狠辣歹毒的为人!” 顿了一下,他冷讽,“哦,对了,你现在的夫人好像是江行简的未婚妻吧?” “我这两年一直想不通你为何要加害江行简,原来是为了他的女人!” 说着,他摇头大笑起来,“谁能想到嗜血好杀的人屠将军竟然是个丧心病狂的痴情种?” “一个女人!哈哈哈……你为了一个女人!可笑!太可笑了!” “听说你那娇娇夫人失忆了,她还不知道这些吧?” 李长策依旧静静的坐着,这次平淡的神色之下突然间涌起骇浪。 他漆黑的眸子转向对方,忽地松了腰间的玉佩,手臂搭在桌上。 多年来,他战场厮杀,本就戾气外放,这次能这么敛着示人也不过是耍着猎物玩罢了。 冯鸿轩被这一动作骇住了笑声,脸上的皱纹僵硬,对上那双漆黑平静的眸子,顷刻间有些不寒而栗。 屋内静了下来,气氛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老东西,我看你是当上了抚台就开始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 “就凭你,也敢威胁本侯?” 李长策坐直身子,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意,他的目光扫过眼前人,像是刀锋划过,令人不寒而栗。 冯鸿轩额冒冷汗,恶寒从骨头里渗出皮外,黏腻了整个后背。 正当他陷入这难受的窒息感时,屋外的禀告打破了僵直的气氛。 “侯爷,夫人说有急事找您,已经在外候了半个多时辰了。” 冯鸿轩虽然得以从青年渗人冰冷的眼神中抽离,还是被这一声音骇得额角一跳。 他本就是仗着那点子把柄前来要挟对方出手救他侄子。是以态度过分了些,是想对方重视自己的地位。 方才还惧怕着,可如今那娇娇夫人就在门口,不正是转圜的局势吗! 李长策战场杀敌无数,什么惊涛骇浪没遇到过? 他一眼看穿了这老东西的想法,忽地轻笑起来,言语里有循循善诱的之姿,“我那娇娇夫人来了,方才抚台大人不是有话要与她说吗?” 冯鸿轩脸上本藏着的算计一下被人拆穿,顿时老脸无措,很快他就发现李长策这小儿是个疯的。 李长策拍了拍掌,门口被人打开,一个湖蓝色湘裙少女缓缓迈入里屋。 见到屋内二人肃穆相对,显然是事情正在处理,却中断了一半。 沈清棠清透白腻的脸上微微泛红,睁着无辜的眼睛尴尬道,“我不知夫君还在忙,我这就退出去。” 屋内的压抑因那少女的到来瞬间散了不少,每个死寂的角落一瞬就活了。 被架在火上烤的冯鸿轩立马就感到了这一微妙变化,他心绪不宁的瞧向矮榻上的人。 这个李长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怕被这夫人知道内幕?! 还是说他就这么有信心,保证这夫人即便知道他如何癫狂诡谲也会爱他爱得至死不渝? 李长策勾起嘴角,眼中略带笑意的喊住了人。 “卿卿别急,方才我与这位大人闲谈,正好聊到了你,有些话他想亲口对你说。” 冯鸿轩心惊迷茫起来,疯了疯了! 他眼珠子拐向李长策,发现对方非但毫无动容,甚至一副期待看戏的模样! 莫非?莫非! 沈清棠不知这二人在想什么,只觉得屋内的气氛异常紧张,她对面前的大爷福了福身,露出个不失礼貌的微笑,“抚台大人,您有话直说,晚辈听着。” 冯鸿轩细细看着少女的脸,又看向正在细品他神色的李长策。 他心里不得不推测出一个令人惊心的答案——李长策根本不在乎这弑兄夺来的妻! 疯子! 至今他才看清李长策真正的想法,原来一直可笑的是他自己啊! 错了错了全错了!李长策才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痴情种!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迷惑世人的! 虽然不知这疯子到底想做什么,可如今意外猜到其中一角,那他这威胁还有什么用? 如此一想,冯鸿轩顿觉自己还不够老谋深算,今日这波讨伐早已无望,若再猜下去,只怕寿命都要被那厮折到入土! 第23章 相思坠 “大人?” 大受震撼的冯鸿轩被这一声轻灵的声音拉回现实。 很快,他敛去眼底的惊色,露出个和蔼的表情道,“整个上京皆传侯爷对夫人金屋藏娇,视若珍宝,倒是令老夫好奇之至,便提了一嘴如有缘分定要一睹夫人芳容。” “没想到今日凑巧,实现了愿望。” “夫人当真是绝世佳人,名不虚传,难怪侯爷对您深情厚爱,呵护备至,甚至愿意放弃名门贵女,只独守你一人。” 沈清棠是沈家最不受宠的庶女,本就不足一提,未出阁之前别说是名媛圈了就是一些普通的宴会都不会她这号人。 是以冯鸿轩虽然夸得尴尬,这最后一句却更显得李长策的心偏向她——如果不是喜欢怎么会娶一介对权势背景毫无帮助的普通庶女呢? 这突如其来夸,令沈清棠略微汗颜,她干笑道,“大人谬赞了。” 冯鸿轩顿了顿,又道,“老夫略通面相之术,方才细观夫人与侯爷十分契合,您夫妻二人必将恩爱两不疑,长长久久!” 嘴上说着,他心里却讥讽不已。 此女活在李长策编织的谎言里,又对他的宠爱深信不疑。 若是一辈子不知也就罢了,将来哪天不幸窥得一丝真相,定是生不如死。 李长策是什么人?极端疯狂之人,谁惹上谁倒霉! 沈清棠维持笑,继续谦逊道,“多谢大人,借您吉言。” 她知道李长策位高权重,年纪轻轻就封了侯,官场上无人不巴结他。 只是她完全没料到,这些当官的真会拍马屁,什么话都说。 恩爱两不疑?别闹了,他们昨天才吵完架呢。 忽地,屋内响起李长策的轻笑。 他从矮榻上下来,走到沈清棠身边,与她十指相扣,对着冯鸿轩道,“抚台大人还真是会说话,实在是令本侯舒心不已。” 冯鸿轩额角一跳,压下心惊,一脸慈笑的拱手应之。 官场的老人了,这点警告他自然是懂的都懂。 显然是他的懂事换来了对方的夸赞,今后他若老实夹着尾巴做人,一切都好说,毕竟他对他来说还算是有点用处。 若是再有下次,他必不会这般轻松的逃过一劫。 “如此,老夫还有公事要办,便不打扰二位了。” 李长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冯鸿轩终于出了门口,拂袖拭去额上虚汗,心中后悔不断,当初就不该与这疯子合作,如今事没办成,反倒成了对方眼中钉。 诶,他真该慎重的。 方才不仅压下了冯鸿轩那老东西,还听到颇为满意的话。 李长策心情应该是不错,可不知怎的却觉得侥幸。 他料到那老东西谨慎胆小,却还是在沈清棠进门的瞬间呼吸一滞。 他该感到刺激才对,为什么其中参杂一丝慌乱? “卿卿找我何事?” 他抬手食指轻轻撩起沈清棠鬓边的发,语气颇柔。 沈清棠对他们官场上你来我往的互吹没兴趣,找对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玉坠的下落。 “你有没有见到我放在枕头底下的坠子?” 怕对方不清楚,她还仔细的描述了那坠子的模样。 “没见到。” 李长策眼底柔和逐渐冻僵,他转身坐回软榻上,捏了杯茶,冷冷的喝下。 没见到?回答得这么干脆,似乎早知道她想问什么了吧? 沈清棠不甘心的又问,“真的吗?” “你来就是问这个?”李长策握杯的手指关泛白,动作略重的将杯子放回桌上。 这几天沈清棠摸清了他的性格,不过是只傲娇且占有欲极强的小狗罢了。 他面冷,骨子里吃软不吃硬,只要她好好说话,不触及他雷区,基本无虞。 “夫君,那个东西对我很重要,你要是拿了,还是还给我吧?毕竟君子不夺人所好嘛。” “很重要?” 沈清棠点点头,满眼期待的瞧着他。 李长策与她对视,挑眉道,“没、见、到。” “……” 沈清棠站着,对方坐着,饶是这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依旧没觉得自己占得多少好处,反而有种只配被戏耍的感觉。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夫君了。” 沈清棠转身出到门口,便听到清脆的敲桌声。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李长策慵懒的倚着软榻,修长的手指里捏着一块白玉,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沈清棠立马跑过去抢,却被他眼疾手快的往后收高。 那坠子在空中晃了晃,沈清棠的手始终够不到,她咬牙爬上矮榻去够,眼里专注的只有那玉坠,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撑在青年宽阔的肩上,整个身躯跌在对方结实的怀里。 她指尖始终只能触摸,不能抓到。 “李长策,你快还给我!” “不还。” “还我!这可是……” “可是什么?” 沈清棠心惊自己差点说漏嘴,她咽了咽口水,心虚道,“这是我朋友留给我的遗物……” “唯一的念想,念想你懂了吗?” 急到后面,她理直气壮起来,“所以你快还我吧?” “念想?” 李长策掐着她脸,缓缓坐直,整个身躯有压倒对方的趋势,饶有兴趣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朋友呢?这个朋友是谁啊?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他知道这狡黠的兔子不会对他说实话,但有时候他偏偏想看看她究竟会扯个什么谎出来唬他。 沈清棠连日来吃得有些多,脸上的肉倒是长回了不少,她的脸蛋仿佛水做的,李长策没轻没重,一下就将她掐出俩凹印来,酸痛使她掰开对方的手指。 “我就是有朋友!你管我呢!” 她奋力挣扎,被掐得嘟起来的嘴发音有些含混不清,莫名可爱。 “不还,这东西味道难闻至极,我不喜欢。” “你若是天天戴在身上,我如何与你夜夜共枕?” 李长策反手将她摁在怀里,她的后背贴着他的前胸,再无法见到玉坠。 沈清棠艰难的仰着头,抢过他的手时,掌心早已经空空如也。 看她懊恼,李长策敛去眼底笑意,“卿卿这么想要,我重新送你一个便是。” 沈清棠从他怀里挣脱,掀了他的衣摆,袖子,几乎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还是未见玉坠所踪。 她赌气道,“在哪?” 青年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伸出的掌心,沉默的看着她,那眼神好似在说他耐心有限。 沈清棠意识到自己该识趣了,只好将手收回,可缩到一半,对方一把握住。 “卿卿,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他平静的嗓音如同寒风呼啸,吹过沈清棠的心田。 令她的心狠狠一紧,黑睫轻眨,乌溜溜的眼睛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他什么都知道?玉坠的来历知道?还是那日密谋逃跑他也知道? 难道她原先猜得没错?府内有眼线,像铭光那样的暗卫多的是? 完了完了,那岂不是怀喜跟她说的话早被人偷听了? 第24章 原是她病了 李长策抬手,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眼底虽有笑意却泛着冷,“卿卿这般瞧着我做什么?” 他的神色很平淡,神秘中隐约裹挟着一股令人发寒的诡异。 沈清棠不敢再多看,生怕保不住心里头的秘密。 算了,玉坠肯定是要不回来了,此时得先稳住他才行,免得他继续借题发挥。 “看你好看呗~” 她垂眸,视线刚好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扯个笑道,“夫君不是说要重送我一个吗?那我要这个。” 李长策顺着她的视线瞧去,迟疑了两秒,还是一把拽下,放在她手心里,丝毫不介意道,“卿卿喜欢,拿去便是。” 软玉以白为贵,其中羊脂玉为极品,洁白细腻,呈现半透明状态。 这块双兽纹玉佩上是李长策随身携带之物,自然绝非凡品。 沈清棠轻轻握着,白嫩的指尖摩挲了一会,拿去卖了应该能换挺多钱吧? 既是贴身之物,那必然有身份象征,没准能当个令牌试试? 沈清棠回过神来,抬眸对上青年狐疑的目光,谄媚道,“呃,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喜欢。”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喜欢,她故意将玉佩挂在了腰带最显眼的地方。 李长策嘴角微勾,什么也没说。 午间,铭光带着张运良急匆匆的来到书房。 铭光作揖道,“侯爷,张大夫回来了。” 前几日下乡回去看师父的张运良终于处理完私事,刚一回来就被铭光宣来侯府,眼下一刻没歇,额头还冒着热汗。 “属下给侯爷请安。”张运良擦擦汗,恭敬的跪安。 李长策将桌上的玉坠递出去。 张运良一眼看出主子的意思,他接过坠子,嗅了嗅,却神思凝重,意有踌躇。 李长策不禁蹙眉,“怎么?它果真有问题?” “敢问侯爷,这坠子从何处得来?” “沈清棠身上的。” “这……”张运良一时语塞,摸坠子的手不由得抖起来,半天支吾不出一句。 “若属下没猜错的话,这极有可能是失传已久的相思坠。” 李长策挑眉,“相思坠?” 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大正经。 “这相思坠含有大量的相思引,一般是女子用来控制自己喜欢的男子,中药者长期佩戴,便是与施药者生死相依,什么都愿意为对方做,一旦施药者不在身边,便会相思成疾,严重者可危及性命。” “方才听侯爷说这是夫人的,既然是用在女子身上定是消减了小部分作用……” 张运良是沈清棠的专医。 以前想不通夫人为何天天作践性命,如今见到这坠子,心中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 她思念亡夫,放弃性命——原是中毒已深。 李长策闻言脸色略沉。 世人皆赞江行简温润如玉,谦和如风,唯有他才知道自己这位人人敬仰的阿兄面如冠玉,心如豺狼。 对方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不过是家常便饭。 只是他没想过沈清棠对阿兄的爱意竟是受了玉坠摆布。 忽地,脑海里闪过荒唐的念头,他冷嗤起来,觉得自己可笑又荒谬。 他一直以来在她心里占不到位置,原是她病了。 “可有解法?” 默了半天。 张运良道,“这坠子成分复杂,属下一时半会解不开其中奥秘,或许还需回乡请教师父。” “不过,夫人离了这坠子,症状虽减轻许多,可这相思病还在,侯爷得……” 李长策目光一冷。 张运良慌忙道,“属下不知夫人具体戴了多少年,依照病情,两年该是有的,毒已深入骨髓,复发的几率实在太大,还需侯爷稳定夫人心绪,待属下拿到解法归来才行。” 张运良最怕夫人病情复发,保不齐在他求解的路上突然辞世,依照侯爷对夫人的执念,少不得要迁怒于他。 在这侯府当府医,他可是身家性命都系在了沈清棠身上。 屋内安静。 听不见回答的张运良深深埋首,忐忑不安起来。 他方才那般讲话,貌似有吩咐侯爷做事的嫌疑?故而侯爷要发怒了? 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不知等了多久,头顶终于传来李长策的声音。 “如何稳定?” “可带夫人游山玩水,转移注意力,散去内心郁结。”张运良战战兢兢的回答。 “行了,退下吧。” 这话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不敢多猜的张运良松了口气,将手里的坠子收进怀里,行了告退礼便带门离开了。 李长策眼神深意的看着桌上张牙舞爪,中央还多了道裂痕的狼面具。 他伸手轻轻划过那裂痕,修长的指顿了一下。 没了相思引,她的心应该空出来了吧? —— 沈清棠每日例行的常规操作便是喝中药,吃药膳,以及接受御医的针灸。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她能与李长策同房,顺利怀上孩子。 她虽不服,身体确实虚,多补补也是该的,至于最终不正经的目的,日后再想办法处理。 午后阳光明媚,院里蝉鸣声不断。 沈清棠喝了药,本就发汗难眠,这下更是睡不着。 她从榻上起身,推开门便瞧到院子里站着三个丫鬟。 怀喜手里拿着粘网,小心踩着梯子,爬上梧桐树。 树下两个小丫鬟嘱托道,“怀喜姐姐,要不还是让迎春姐姐去找两个小厮来清理吧?你这样太危险了。” “等他们来了黄花菜都要谢了。” “不就几只蝉吗?我一个人就能轻松除掉,小姐的午觉由我守护。” 大汗淋漓的怀喜一脸自信,艰难的将树上的蝉一一粘走。 整个小院清静了许多。 怀喜将手里的粘网递给两个小丫鬟,让她们下去忙。 转头看见沈清棠扶着门边,睡眼惺忪的望着她。 怀喜小脸被晒得有些红,顾不得这些,立马奔进屋檐下。 沈清棠一边用袖子给她擦汗,一边略带责备道,“这里不是沈家,以后这些危险的事就交给那些专业的大叔来做便是,你不许再这样了。” 在侯府,她虽是金丝雀,但不会少吃短用,更不会缺仆人。 以前在沈家生活,日子艰苦,怀喜总在盛夏帮她纳凉,除蝉,做轻衣。 可以说她刚来到这里时,所有的岁月静好,都缺不了怀喜的付出。 如今日子好起来了,她才不要伴在身侧的人没苦硬吃。 怀喜看着沈清棠水雾的眼,欲言又止。 小姐是她见过最多愁善感之人。 她做的一切不过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小姐却永远记得她的好。 以前在府上,她们多数同吃同住,过冬时还会窝在一个被窝里看话本。 小姐从不拿她当仆人。 “小喜子,以后你别再奴婢来奴婢去的了好不好?我们曾经同吃同住这么多年,那可不是一般交情。” “每次都是你这么照顾我,我都有点舍不得你离开我了。” “奴婢不离开!一辈子都不离开的!” 怀喜忽然激动起来,顾不得脸上的汗水未干便握紧了沈清棠的手。 沈清棠瞧着小丫头脸上的慌张和焦虑,无奈的摇头。 “跟我来。” “小姐,你不午休了吗?” 沈清棠什么也没说,把人带去了偏房,那儿收纳了整整二十个箱子,大大小小的,里面放的都是值钱的东西。 有她的嫁妆,还有前天李长策给她买的各种值钱的小玩意。 凡是她在街上乱瞄,瞎看,随意扫眼的基本都在这里躺着。 她打开了四五个箱子,里面放着昂贵的头面首饰,以及上好的蜀锦等等。 琳琅满目,怀喜脸上的疑惑更甚。 第25章 梦里的话,他放心上了 沈清棠解释,“这些都是逛街的时候我特意给你挑的。” “这是凤冠,霞帔,步摇,璎珞……然后这个蜀锦呢,我特意挑了两种颜色,你觉得这个墨绿好看还是朱红好看?” “嗯……我想,这个朱红更适合你,可以裁作一套嫁衣,你穿了一定顶好看!” 怀喜眼睛猛然间泛酸,视线模糊不清。 低头的少女根本没注意上方的人泪眼朦胧,半天说不出话。 她沉浸在为对方举办婚礼的想象中,认真的将箱子内的物件拿出来摆放,过目,筛选。 “当初在学院的时候,我与淮之相谈甚欢,可我也绝非那见色忘义之人,一早就看出来你心系竹影。” “竹影那家伙话少,不懂情趣,长得有点点黑,不过是胜在踏实,把你交给他我还是挺放心的。” “等过几天,我便找个时机,让你离府与他相聚。” “这些嫁妆能置办两套宅子,富余的还能让你老老实实躺平!” 忽地,沈清棠感到背后一重,怀喜紧紧抱住她,哭得又急又恼,“奴婢不要,奴婢不要!” “小姐这是何意!是不打算跟我们走了吗?” 沈清棠转过身来,捏着帕子替她擦泪,深深叹气,“小喜子,我是没希望了,但是你可以啊,你才十六岁,将来还有大把的人生可以过,没必要把时间全部耗费在这内宅里。” “你能嫁给喜欢的人,安安稳稳过一生,应该高兴才对。” 今天上午,她听明白李长策话里的意思了——趁她没有做出什么实际行动之前,最好是赶紧回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到自己有五个月可以与李长策周旋,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放怀喜走,也是皆大欢喜的。 省得最后怀喜要因为她而受苦。 可怀喜的倔强是沈清棠完全没料到的。 这小姑娘向来是什么都听她的,此时却死都不肯退一步。 她磨了半天,小姑娘反倒哭得更厉害了,最后她只能点点头,“好,那就留下来,等你想嫁人了,随时可以跟我提。” 怀喜点点头,总算是不哭了。 小姑娘生怕她再提放奴的事,便匆匆找了个由头去屋外忙了。 风吹帷幔动。 折腾半天,沈清棠困意来袭。 李长策悄无声息的来到榻前,少女的嘴角流淌着晶莹…… 她侧躺在榻上,薄纱勾勒雪白的身姿,修长的腿微微曲着,枕在脸边的手指轻轻一动,似乎在做着美梦。 他弯腰,好奇的凑在她脸前,凝视了一会正要抽离,对方却睁着迷离的双眼对上他的目光。 沈清棠饱含困意的眨了眨,很快又渐入佳境。 梦里,沈清棠与喜欢的人在院子里品茗,下棋。 阳光正好,照着青年的脸熠熠生辉,白得模糊,她怎么也看不清。 李长策盯了一会,少女再次睁了眼,缓缓问他,“喂,我们去哪?” 他低头认真瞧她,乌黑的发散在枕边,两鬓被潮湿的汗水打湿,一双惺忪的睡眼无法聚焦。 这很明显不是在叫他。 “你想去哪?” 虽然知道是梦话,他还是下意识的回答她。 沈清棠勾着唇笑了一下,那模样彷佛吃醉了酒,喃喃应下,“去……青山好不好?” “好。” 青年嗓音纯粹甘冽,犹如一股凉水,涤荡了她一身的闷热。 她痴痴一笑,“夫君最好了。” 青年漆黑的长睫轻轻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女的脸。 原来梦里的人是他? 这梦话是与他说的吗? 他嘴角轻弯一丝弧度。 窗外的蝉声又鸣,沈清棠翻了个身,身上的燥热消减不少,不仅如此还有些凉飕飕的。 迷迷糊糊的睁眼,眼前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人的脸越发清晰。 青年眉弓透着冷,直勾勾的盯着她。 “醒了?”李长策看着对方乌黑的眼珠一点点聚焦,倒映着他的脸。 少女神色慌乱的捂着衣衫,她原本穿着白色的里衣,可盛夏太热,无奈又换了件薄纱,里面着了件小衣。 她咬了咬唇,尴尬的“嗯”了一声。 “醒了就收拾收拾,过几日我们去青山。” “嗯嗯,啊?” 沈清棠一脸迷茫的看着他,“怎么忽然要去青山?” 李长策俯身,指尖轻轻触了触她的嘴角,最后停在她两瓣唇间,“方才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梦话,本侯权当是消遣吧。” 沈清棠下意识的抿了抿,正好压在他的拇指上,这动作好生暧昧。 她慌忙拿开对方的手,才发现自己流了好多口水。 梦话?梦话! 她好像是说过青山吧? 李长策将口水擦在她脸上,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宠溺道,“起来醒醒神,不许再睡了。” 沈清棠大脑不太清醒,怔怔的坐在床上,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那蜿蜒的卷发张扬不羁,从这她才彻底醒神。 青山是东城郊外的一个地方。 江行简以前跟她说过那儿风景极好,很适合品茗下棋,坐看云起时。 可他还没带她去,他人便战死沙场了。 一连过了无聊的五日。 李长策除了晚上留宿,将沈清棠当做抱枕,白天也很少出现在家。 听说他经常去军营处理要务,总是早出晚归的。 经常是沈清棠睡着之后,半夜才摸到熟悉的身影,次日一早又不见人。 在此之前。 沈清棠一直以为李长策是封侯之后便过着纨绔的生活,毕竟他平时看起来很是散漫,面对朝政也总是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浑身上下没一点班味。 谁知道他认真起来如此忙碌。 直到五日末,李长策像是休了双休一样对沈清棠说,明日出发青山。 一早上的什么都为她准备好了,就等她洗漱用膳后出发。 李长策说要低调行事,随从也只是带了十几个,带刀暗卫除了铭光,还有五个高手。 迎春和怀喜自然是跟着一起来的,路上方便照顾沈清棠。 沈清棠心里还是挺开心的,毕竟可以暂时逃避喝中药了! 上马车的时候,门口还有宫里的太监来传话。 是来宣李长策进宫处理要务,可他三言两语就推脱了。 侯府外,坐在车里的沈清棠拉开帘子远远望去。 李长策了一身玄黑色蜀锦,黑红的封腰带下没有坠任何配饰,玉冠半束的微卷发随着晨风轻动。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石阶上,跟着宫里的人说着什么,没多久那人便不缠着他,转身带着手下离开了侯府。 第26章 好脏好污,耳朵不能要了 帘子被掀开,李长策从外面进来。 沈清棠连忙坐到一边,半侧的身体紧紧挨着车窗。 李长策靠了过去,正好挤到她。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她明明留了这么多位置给他。 沈清棠深呼吸,青年的手却朝着她的腰摸来,闹得她身体僵硬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掌心宽大,轻松握住她的侧腰,似是挑.逗,他还故意揉捏了一把。 “你做什么?”沈清棠制止那手。 青年无言的朝她靠过去,脸凑近她,鼻尖轻柔的抵在她的脸颊,似是要亲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要去军营吗?” 沈清棠被这一问给搞得头晕转向,要知道他极少跟她解释命令和行为。 何况他的班好好上就是了,似乎与她无关吧? “不知道。” 李长策瞧着她又圆又呆的眸子,清澈无辜得令人发指,瞬然心生捉弄,“你猜猜?” “因为军务繁忙?” 她本就声音偏甜,长睫如扇的扑闪两下,美好得令他心生邪念,美好到他不忍说出心底的龌龊。 他摇摇头,“那些事还不至于轮到本侯亲自指点。” “那是什么?” 此时马车徐徐前进,正好压到什么,车内剧烈一晃,李长策作势靠拢她,唇轻轻擦过她耳边。 沈清棠倏然耳尖热辣,双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听到那更令人羞愤的话。 “卿卿每日躺在我身边,若非我能忍,你早就被我*很多次了。” 沈清棠臊得脸通红。 只觉得耳朵脏得没法要了。 这低俗的下流东西,谁能想到这是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冷面将军?! “我不愿勉强你,只好去军营多费些体力,好与你同床共枕……你可知道我苦心?” “别人夫妻能有床.榻之欢,你看看我们……” “你就不怕我为了你,从此不举了吗?” 似是对她掩耳盗铃不满,他的声音反而拔高了不少。 她慌忙捂住他的嘴,咬牙道,“别说了!” 李长策从小混兵营,这些年来自是跟着那些混不吝的说了些听不得的荤话。 沈清棠怕他说下去,外面的车夫以及路人,甚至是整条街都要知道他们榻上那点破事了。 他不嫌丢人,她还嫌呢! 李长策眉眼舒展,露出个得逞的笑,顺势握了她的手毫无顾忌的亲吻起来。 沈清棠被那炙热吓得缩手,奈何对方不依不饶,唇齿一路擦过她的手腕到小臂…… 沈清棠腾出一只手推搡他的脸,“下流的东西!离我远些!” 听到她骂,他不怒反笑,似乎极其享受她的谩骂。 他搂了她的腰,埋首在她颈间,嗅着她身上的馨香,慢慢吻着她的肌肤,逗弄她的耳垂。 沈清棠浑身一颤,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脊背窜到头皮,整个人发麻不已。 “你要失约吗?”她死死咬唇,心底怒意升腾。 李长策从不尊重她的意愿,她只觉得自己好似玩物,受人强迫,受身下屈辱。 上次明明说好的,结果兴趣来了,甚至不管时间地点。 窗帘还开着,外面的风景不断倒退,若是随从再跟得紧一点,没准能露个头看他们表演。 闻言。 李长策埋首的动作顿了顿,忽地低低一笑,“卿卿在说什么胡话,难道我们连寻常的亲昵举动都做不了吗?” “若真如此,事情传到太后那,卿卿该怎么去解释?” 沈清棠根本不信他的鬼话,今天路上根本没带那王嬷嬷她们! 他怎么好意思编这种谎话来骗她!简直是大骗子!大大大骗子! 她依旧死死抵着他的靠近。“你少骗我!” 此时车外传来御医的声音,“侯爷,再过三刻就到了夫人喝药的时辰了,下臣做了些随身携带的良药,您看要不要?” 李长策感到怀里的人瞬间老实下来,他嘴角歪出个轻微的弧度,对着帘子外的人冷淡道,“放着吧。” “是。” 李长策嘴角扬起一丝得逞的笑。 沈清棠捂着脸,侧头埋在他肩膀处,此刻她气得无语,这事定然是对方安排好的。 趁着她心神松懈,李长策倾身咬在她的侧颈上,咬得不重,犬齿轻轻磨了磨,舌尖缓缓舔舐着。 这动作还是令她呼吸难耐,雪白的肌肤被潮湿温热包裹,她身子紧绷,心中憋的火顿时放大。 不耐烦道,“你还要咬多久?” 声音闷闷的,很幽怨。 青年松了口,“就一会,留个记号。” 还留记号?你属狗的吗?这么喜欢标记?! 沈清棠下意识的摸着脖子,红着脸拽过他的衣袖擦拭起来,讨厌讨厌讨厌!! 全是口水! 李长策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的抬起她的下巴检查,那印子原本只有拇指大小,被她这么狠的搓扩大了不少。 他笑着道,“饿吗?” “不饿!”说话不算数的混蛋。 尽管后半句小声嗫嚅,还是被李长策听到了。 沈清棠气鼓鼓的窝在角落,清透红润的脸,一双充满疏离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向窗外。 风吹帘动,冷静了一会,一股香味钻进她的鼻子里。 她僵持许久,还是让馋虫占了上风。 车内很宽敞,地上有绒毯,李长策不知何时摆了矮桌,在上面放满了她爱吃的零嘴。 不吃,不吃,她一遍又一遍的念着。 “卿卿,你最爱吃的鱼饼。” 李长策捏着一块鱼饼靠近她鼻子下方。 少女的唇轻轻抿了抿,做了吞咽状,被勾引的模样有几分可爱,逗得他嘴角的笑意更甚。 沈清棠盯着鱼饼看了许久,最后眼珠子转向他,不服气的抢走,狠狠咬了一口。 这鱼饼处理得极好,没有一丝腥味,又是她最喜欢的甘梅甜。 她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怒被这美味冲淡了不少。 李长策朝她抬手,还未触及她的脸,便被一声含混不清的声音打断。 “滚。” 少女腮帮子圆圆的,恶狠狠的瞪着他。 李长策觉得好笑,却没缩手,将她那被风吹乱的鬓发撩到耳后,生怕她吃得急,连发丝一块嚼碎了咽进去。 沈清棠无聊的时候基本都在院子啃零嘴,他回回见她,不是看书吃东西,就是发呆吃东西,下棋也是。 她失忆的第二天,站在梧桐树下啃糕点。 他尝过,甜甜腻腻的,吃多了还容易发胖,至今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爱吃这些。 出发之前,他让人早早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供她在路上吃个够。 沈清棠吃完手里的鱼饼,目光落在满桌的零嘴上。 果脯蜜饯,百合酥,蜜桃凝露,瓤卷酥,青梅蜜饯,八珍糕,五香牛肉干,干香翅根…… 天杀的! 都是她爱吃的! 口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真是不争气!不争气啊! “还生气吗?”李长策双手抱胸,倚在车壁上,满脸得意的看她。 沈清棠吃了一口百合酥,甜丝丝的。 嘴里敷衍道,“懒得跟你计较,我就当是是精神损失费了!” “对了卿卿,听说你喜欢看话本,我给你找了些。” 见她心情好。 李长策弯腰从座位底下抽出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满满一箱书册。 沈清棠呆了呆,不可思议的看向他,“我爱看的?” 李长策点点头,一副你看看就知道了的表情瞧着她。 她爱看的? 呵,李长策还知道这些? 他知道才有鬼了。 第27章 红杏出墙? 沈清棠胸有成竹的拿起其中一本,鄙夷的瞧他,显然一副等着打他脸的神色。 先看书名:松山月下。 很好,很诗意。 应该是本古诗词吧? 她撇撇嘴,不屑的将书丢进他怀里,“谁说我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诗词汇本了?你失策了吧?” “谁说这是诗词汇了?” 李长策弯唇,“你都还没打开,怎么就知道里边写的是诗词?” 嘁。 沈清棠从他手里接回来,依旧不信的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一瞬间。 她蓦地瞪大眼睛,嘴角咀嚼的动作停止,握书的手不知不觉紧得泛白。 一股热气从心尖窜到后脑,憋得她小脸通红,狠狠合上。 “李、长、策!”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用书狠狠敲在他脑壳上,一边敲一边骂,你才喜欢你才喜欢!你全家都喜欢这种下流龌龊的! 可想象终究是想象,她安然无恙的回归现实,将书狠狠丢了回去。 李长策勾起嘴角,眉间的俊冷化作柔和,漫不经心的拿起那本松山月下。 “啧,多美好的描写,这不就是你喜欢看的爱情话本吗?” “你才喜欢!” 沈清棠坐远了些,满眼嫌弃的扫向他,“你还看!低俗!” 这书名字起得倒是诗情雅意的,翻开首页便是男主与女主做那事,文字之中还附带了插画。 其中言词更是秽.乱不堪,根本就是十八禁! 她原先一直以为李长策作为一个男子,少时便在军中待久了,难免被浸染了些想女人的下流想法。 可如今她却明白了。 李长策一天天的净想着榻上荤事,原就是他心里不干净! 定是在这车上太过无聊,他便想方设法的消遣她! “松山之上,明月之下,二人相拥……卿卿不觉得浪漫吗?” 李长策轻挑了眉,心下愉悦,他的目光由她的眉眼缓缓移到鼻尖,唇畔。 这眼神似乎又要燃起火来,沈清棠后背渗了冷汗,挪开视线,嘴硬道,“浪漫什么浪漫?脏死了!” 她气鼓鼓的样子,令人乐得一笑,他朝她凑去,缓缓道,“也是,卿卿细皮嫩肉的,那山上石头杂草万一磕坏了你,为夫当真要心疼死。” 啊啊啊!瞎说什么! 青天白日的!他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真是比她一个现代人还要多! 沈清棠忍无可忍,手里的百合酥顺势塞进青年的嘴里,试图堵住他的嘴。 “我看的是情爱话本!绝不是这种!” 青年将百合酥咬了一半吞下,剩下的捏在手里,一本正经的说道,“情爱话本怎么了?最终还不是要做那事?” “卿卿那本压在妆盒下的书,褶皱最多,痕迹最深的便是这段剧情。” “显眼到我随手一翻就能看到你想看的。” 沈清棠脸色涨红,胸口随着他说的话越发起伏得厉害,有种想打人却使不出力的无力感。 变态!变态! “才不是!” “那只是暧昧,点到即止,男女主之间克制得很……” 克制到她看了又看,丝毫没过足瘾。此二人无非就是蹭一蹭,别提什么深入交流了。 那话本是她托迎春在外面搜罗来了打发时间的。 但也绝非一上来就啃在一起,毫无内里的小.h文。 男主是个小侍卫,女主是公主,二人排除了尊卑有别的万难,最后才吻在一起,那叫一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她自是会在这高潮处多看几眼了。 “那床底那本呢?那本也不是?” 青年拾起揶揄的笑,饶有深意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编出更离谱的话来。 !!! 他怎么这个都知道! 沈清棠死死咬牙,瞪着他脸上恶劣的笑。 那本书不得不说是真的肉。 各种高能片段,花样更是层出不穷。 只是内容过于浅薄,她觉得无聊至极,便随后扔到床底,眼不看为净。 李长策盯着她眼睛,嗓音低沉道,“夫人,你也不想你相公知道吧?” 丢人! 这句话是女主被迫偷情时,男主将女主抵在墙角里,威胁她做时说的话。 沈清棠感觉脑子快炸开了,这个下流的东西,青天白日的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是是是,她承认自己很涩,可跟他相比真是差得远! 她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一个“滚”字从喉咙里挤出来。 李长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着她道,“过来。” “做什么?”沈清棠没好气的转过头去,视线落在窗外逐渐山清水秀的风景里。 他们出来有一会了,马车前进得又快,刚出了城门。 “过来。”这次语气里有点威胁的意味。 沈清棠狠狠叹口气,不情愿的靠过去。 李长策扶着她的后背,双手摁着她的肩膀,迫使她躺下。 他手臂从她下巴环过去,这个姿势只要用力,就能勒断她,可对方很轻,反而是为了护好她的脑袋,小心的圈着她。 沈清棠很不适应的躺在他的腿上。 李长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顺着下巴到衣襟,她缩了一下,死死护住胸前。 那指尖顺势扶住她的脸颊,轻轻玩弄着她的耳垂。 “卿卿,如果你是那女主,你该如何?” “真会背叛丈夫,跟那男主苟且吗?” “无聊,问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清棠无语的侧了身子,背对他,可刚转过去就被对方掰过脸来,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李长策沉声道,“回答我。” 沈清棠长睫颤了颤,只好无奈道,“不会有那样的事,你别添戏了。” “你心虚?”青年下颔紧绷,神色多了一分清冷。 大哥,你生什么气? 沈清棠真的服了他,没事就给自己树个假想敌,还自个怀疑上了。 他是有多敏感自卑? 算了,还是哄一哄吧,哄完她才好安心睡觉。 “没有。” 她顿了顿,“有你在,谁敢威胁我?你说是不是?” “那人怕是连我头发丝都还没摸到,就先被你大卸八块了!” 这比喻听着夸张,其实一点也不。 要是真有人对她做那样的事,李长策绝不会心慈手软。 她甚至难以想象那人会死成什么样。 “再说,我除了侯府,哪都去不成,哪来的情夫可言?” 话落。 周围气氛立马大变样,上方的青年脸色黑得可怕,薄唇上下轻碰,“怎么?卿卿要不要为夫将那墙打通了,助你一臂之力?” 沈清棠缩了缩脖子,缓缓掰开他的手指,脸色紧绷,“不、不必了。” 诶哟,这死嘴,不会说话还是捐了算了。 “那个,我靠太久了,等会你腿麻就不好了,我自己来……” 青年一个锁喉,重新将她压了回去,压下来的还有他那张嘴。 第28章 她不受控的动心了 东郊,青山。 山顶悬崖瀑布飞流直下,山脚下田园荷塘绿意盎然,零零散散的村落炊烟袅袅。 此处是出了名的避暑胜地,每年都会有一些达官贵人前来赏玩。 上山的路并不崎岖。 沈清棠喝完药,在摇晃的马车里,躺在李长策的腿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之时,已经睡在一处林间小院里。 外面风吹竹林的沙沙响,屋内是干净凉爽的竹席,竹椅等茶具。 玄衣青年盘腿坐在竹窗边上的矮榻上,夕阳洒在他宽阔的肩上,微卷的发丝倾泻腰间映出发丝光。 他眉目的俊冷淡了几分,目光落在面前的棋盘上,捏着黑棋的修长手指正好在棋盘上停顿了一秒。 他抬眸看向她,“醒了?” 恰好林间风吹过,他额上的碎发微微晃动,颇有竹兰君子的氛围。 沈清棠回神,嗯嗯啊的回应着。 心跳得有些快。 怎么回事?她是排卵期到了吗?怎么看李长策这么有风味? 风味?啊哟,她是睡觉睡傻了吗?这男人又不能吃。 吃?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被他吻过的唇。 还好,消肿了。 见沈清棠皙白的脸上浮了点淡淡的粉红。李长策漆黑的眸悄然闪过一丝了然,唇角轻弯。 “我们现在是在哪?” “清风山庄。”李长策将手里的棋子丢回盒里,起身朝她走去。 “卿卿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做。” 他边说边坐在床边,挨近她,“听说这一片的荷叶鸡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荷叶鸡… 沈清棠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一路上虽然吃吃喝喝,可睡饱后又饿了。 脑海里想象出那鸡的味道,她兴奋的点点头。 “那我让铭光去传话,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去逛逛再回来?” 沈清棠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她对这个世上的未知事物还是充满新鲜劲的。 雪白的足刚沾地,便觉得好凉爽,这儿不愧是避暑山庄! 她高兴的踩在竹做的地板上。 李长策起身,将她拦腰抱起,突然的动作,吓得她惊呼一声。 “此处,附近群山环绕,隔热断暑,但以你的身子还是不要贪凉为妙。” 声音低沉好听。 沈清棠有一瞬,以为自己见到了熟悉之人,但很快便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面前这个人是李长策。 她被稳稳的放回床上,李长策弯腰帮她穿好鞋袜。 待收拾好一切后,沈清棠感到冰凉的脚底依旧残余着他掌心的温热。 “走吧。” 他牵住她的手。 屋外是林荫小道,怀喜和迎春她们正在忙着喂马,准备换洗衣物,以及其余琐事。 见到他们二人出来后纷纷请安行礼。 沈清棠不敢接触怀喜投来的目光。 如今她快成了那句名话里的主角‘我愿意嫁给侯爷,哪怕是妾’。 虽然她并没有这般。 可在怀喜眼里她显然已经是这副德行,她再怎么解释也是掩饰。 怀揣着强烈的愧疚感是玩不开心的。 李长策似乎注意到她愁眉不展,捏了她脸道,“怎么了?” “没事!” 沈清棠甩开他的手,佯装不满的跑开。 林间小道上,夕阳穿梭,落了一地的斑驳,淡青衣少女边跑,边挑衅身后的追来的青年。 林外。 青山高处,远处层峦叠嶂,山脚下的村落炊烟袅袅。 漫山开花,恰在此时,飞鸟云集掠过水涧,美得似一副画卷。 沈清棠吹着凉爽的清风,有些忘我的将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呐喊道,“我是沈清棠——” 对面的山遥相呼应,‘沈清棠——清棠——棠——’ 沈清棠畅快淋漓的笑起来,大喘着粗气,回首见身后的青年抱臂望着她。 他束着绀墨飘带的高马尾被风吹得微乱,剑眉下一双丹凤眼波光潋滟,眼角笑意轻扬,垂在胸前的玄色发带尾梢扫过脸颊。 李长策随手将歪斜的银竹纹护腕扶正,漫不经心道,“你就这么开心?” 少女脸色红润,神采奕奕,轻纱外裙摆绽开层叠涟漪,远远一站,恍若仙子。 她抬起玉手将吹乱的鬓发撩到耳后,颇有深意道,“这里这么美,死在这里我也愿意。” 李长策微一挑眉,握住她的手腕,不悦道,“大好年华,死什么死?给我好好活着。” “否则以后你别想再来这种地方。” 沈清棠嘴角的笑容渐渐收起,看向他漆黑的眸子,似乎在想什么,一下便失了神,乖乖应道,“嗯。” “那有石墩,我们坐一会,看完日落就回家吃饭。” 李长策牵着她朝左边的石子路走去。 沈清棠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微卷的发轻轻晃动着,她忍不住用手去摸摸。 心里头好暖,她有种想主动靠近他的冲动。 到底是哪句话深深的触动了她? 是她无意间的玩笑话被他在乎还是方才那句看完日落我们就回家? 心乱如麻的沈清棠自己也搞不懂。 她最向往的便是这种日子,平平淡淡,有吃有喝,还能看美景。 玩累了还有人带她回家,对她嘘寒问暖。 ——她喜欢被爱的感觉。也曾细细思考过人到底该选择喜欢的,还是选择被喜欢的。 这个问题在她这里太过于简单了,自然是选择后者。 当初看上江行简也有这个原因,他会做饭,又会哄她开心,还整天嘴边挂着她,‘棠棠’。 诶,沈清棠霎时间迷茫起来。 看完日落,二人回到小院已是灯火阑珊。 沈清棠和李长策面对坐在窗棂边上的矮榻前用膳。 荷叶鸡很好吃,沈清棠连扒了五碗饭,她的手以及嘴唇油亮亮的,还准备去拆一个腿来吃,却被李长策拦住。 李长策微微蹙眉,轻声道,“不许再吃了,等会又要积食了。” 沈清棠吃饭有个坏毛病—— 每次已经吃很多了,却仍然要把自己吃到撑才松手,于是夜里总喊肚子疼。 “哦。” 沈清棠讪讪收回手,依依不舍的看着那鸡腿。 她失忆之后的饭量一直很好,从前的过分消瘦不复存在,脸上的肉圆许多,但这身材依旧偏向单薄,并没有多长。 是以,她一直凭借着吃不胖的天赋狂吃,一旦张嘴便没什么节制。 第29章 ‘诱惑她\’ 迎春端着一碗散发着酸甜气味的茶摆放在沈清棠面前。 “夫人,这是助消化的。” 她低头看去,棕红色的茶水上面飘着山楂,苹果。 李长策伸手轻轻触在碗边,收回手道,“温的,喝吧。” 沈清棠端起来,试探性的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好喝! 看着少女仰头一口闷,最后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打嗝的模样,李长策嘴角轻翘,莫名有种养猪成功的成就感。 “你笑什么?”沈清棠看着他。 李长策放下曲着的腿,手肘撑着桌子,靠过去,“我在笑,我养的猪会打嗝了。” 沈清棠:“……” 她丢了白眼过去,暗戳戳的吐槽,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很幽默吧? 哼。 不过这家伙还挺贴心的,喝了这茶后,胃竟然不难受了。 吃饱喝足,洗澡沐浴。 沈清棠疲累的躺在床上时,发现李长策不在屋内。 她没有多想,毕竟李长策来无影去无踪不是一天两天了。 接下来几天,李长策先是带她去游船,吹着峡谷的风,自由自在。 后来又上山亲自采摘果子给她吃,体验了一把在山里当猴子的快乐。 她走得脚痛,体力跟不上时,李长策自觉的蹲下,一张冷脸说着温柔的话,“上来。” 晚上在外面逗留太久,二人就在一个小村里借住。 老伯以及他的儿子儿媳待他们二人极热情客气,李长策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却还是器宇轩昂。 沈清棠则是不好意思的里屋出来。 那刚认识的嫂子给她换衣服,直夸她肌肤白嫩,担心寻常粗布刮坏了她的皮,于是拿了套压箱底的新衣给她套上。 本就寄住,她又怎么好意思要,可百般推脱,还是承下了情。 衣服是嫂嫂嫁人用的婚服,艳红红的,有些过分扎眼。 李长策端着一只破碗,闲来无事,帮老伯喂鸡。 见到少女羞涩的倚着门框,一身素色红衣,勾勒她窈窕的身姿,衬得她肌肤胜雪,就好像刚嫁过来的新娘。 李长策手里的米糠不知不觉滑落,站在鸡群里,像个痴汉。 晚上吃饭,这家人杀了只鸡招待他们。 沈清棠什么都不挑,玩了一整天,饿得饥肠辘辘,就着馒头青菜,吃得打饱嗝。 老伯对着李长策,笑她,“这位公子,你可真是娶了个好养活的媳妇啊~” 沈清棠脸上沾着米,不自在的放下碗。 李长策则是满脸笑意,宠溺的拿下她脸上的米,当着面吃了。 沈清棠:!!…… 到了半夜,沈清棠睡在里侧,一只手穿过她的身下,稍用力便转身跌进青年宽阔的胸膛。 “好累,老实点……”她呢喃道。 李长策抚摸着红衣少女的脸,指尖划过她的峨眉,鼻尖,红润的唇。 他莫名有种二人新婚的错觉。 按道理说,沈清棠以前穿过比这还要精致的嫁衣,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可他却觉得比不上如今这身简单素净的红衣。 次日一早,沈清棠醒来的时候身边空了,她出门找人。 “小娘子可是要找你相公?”嫂子坐在井边搓着衣服。 沈清棠俏脸一红,“嗯。” “他啊,天还没亮就去河边了,问他做什么,他又不说。”嫂子脸上挂着淳朴的笑。 沈清棠提着裙子往嫂子说的方向走去,走了一路,终于看见铺着鹅卵石的河边。 李长策半裸着上身,站在冰凉的河里,微卷的发披在身后,带着水珠从紧致的肌肉滑落,一脸茫然的朝她看来。 一大早的,就看见这般香艳的场面,沈清棠到底还是脸红了,她有些尴尬道,“你来这做什么?” 李长策什么也没说,捞起河里的衣服,拧干水朝她走来。 目光牢牢的盯了她好一会,才道,“天太热了,凉快一下。” 昨晚他抱着她怎么也睡不着,沈清棠像块散发清香极具食欲的肉,只要挨着她绵软的身子,他便怎么也睡不着。 即便是很累很累,他的欲念都未曾消减。 原先在侯府里,早出晚归的待军营,回去也不过是站在帷幔外看看她便走了。 沈清棠愣愣道,“哦,那走吧,嫂子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二人回去之后也没待多久,便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跟老伯一家人告别了。 沈清棠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首饰都偷偷放在了他们睡得那间屋里枕头下。 出了村子,铭光带着人来接他们回去。 回到清风山庄。 沈清棠恍如做梦一般,喝着茶,美滋滋的睡了一整天。 半夜她习惯性的朝身边摸去,依旧是空的。 起身自己倒杯水喝,正要回去继续躺,门外刀枪相撞的清脆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她梦醒了大半。 铭光穿着一身劲装,腰上配着大刀破门而入有,“夫人,情况紧急,你快跟我走吧!” “发生什么事了?”沈清棠险些惊呼出声。 铭光的脸上沾了血,衣角上也污了一片。 “来不及解释了,您快跟我走吧!”铭光顾不上礼仪,将手里的刀柄递给她握着。 沈清棠一脸懵逼的跟着对方跑出了小院,不出去还好,一出去,地上起仰八叉的全是尸体!四周的草木溅满殷红的血。 这些尸体她并不陌生,都是李长策带来的暗卫,以及两个高手,其余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便不得而知。 这是怎么了?抢劫吗?还是刺杀?! 此时不远处还传来厮杀,林间隐约可见火光冲天。 “等等!怀喜呢?!迎春呢?”沈清棠心里升起一股寒颤。 “夫人放心,她们还活着。” 二人一路狂奔下山,中途沈清棠摔了两跤,磕破了膝盖。 在她弯腰的时候没注意到铭光脸上过度的紧张和懊恼。 一路上磕磕绊绊的。 沈清棠浑身黏腻,长发盖着后背热得发痒,强忍着痛继续跟上。 快到半山腰时,总算是离那些刀光剑影远了许多,她终于问起了李长策。 这家伙去哪了?这么危险,他还好吗? 凭借他的武功,应该无恙吧?可为什么她这心里总是慌慌的? 第30章 卿卿,轻点,沈清棠:“别乱喊…” 李长策夜里去拜见清风山庄的专庄主。 结果宴会才开始没多久,便毫无征兆的闯进来多名刺客。 那些刺客有备而来,不仅知道李长策的行踪,还摸透了李长策身边的人马,兵分两路,一是杀李长策,若是杀不成,二便是捉了他的夫人,加以胁迫。 是以,他第一时间便是赶回了小院,可人数众多,他救人心切,难敌四手,还受了重伤。 他不肯让沈清棠知道自己受伤,一个人引开了剩下的人,他前脚刚走,后脚沈清棠就醒了。 听完铭光的匆匆解释。 沈清棠还没来得及放缓呼吸,顿时再次心惊肉跳起来。 顾不得膝盖还疼着,小脸煞白的扶着大树。 “他在哪?” “侯爷说,您不用管他,只需在这等待接应的人马就好。” “闭嘴!我现在就要知道他人在哪!” 少女漆黑的眸子湿漉漉的,眼尾是泣血般的红,整张小脸写满了倔强。 在她没注意的瞬间,膝盖上的血深染出来。 铭光顿住,有些难以置信。 侯爷受伤,夫人竟然这般担忧。 难道失忆后的夫人对侯爷产生感情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汗珠道,略踌躇的朝左边的草丛指去,“在……那边。” 未等他带路,少女便越过他,一瘸一拐的朝着跑进高大的灌木丛,中途不慎摔了两跤。 在这一刻,铭光只觉得自己万分该死。侯爷的吩咐便是让他看好夫人,不得有半点闪失,如今夫人膝盖受伤,他少不得要挨罚。 他狠狠叹气,追了过去。 不远处藏了辆黢黑的马车。 沈清棠正要掀开帘子,王御医却声色凝重的从马车上下来,见到她便惊慌失措不已。 “夫人,您怎么来了?这这这……您快回去吧,此地危险!” 磕到膝盖发麻的沈清棠,平日里身子就单薄,却不知道哪里的力气,一眼未发的推开了对方。 抬手便掀开了帘子,整个人闷头钻进马车,将御医的呜呼哀哉隔绝在外。 马车里亮了一盏昏黄的光。 李长策仰躺着,蜿蜒流淌般的微卷发散落在枕上,胸膛微微起伏。 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几缕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额前,衬得他的脸色更加惨白。 他的上半身裸露着,宽阔的肩膀和紧实的腰腹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光泽,整个左臂被纱布缠绕,鲜血从中缓缓渗出,顺着青筋暴起的手背蜿蜒而下,染红了他身下雪白的绒毯。 最刺目的是他胸口上的伤,缠绕的厚厚纱布红了一片。 沈清棠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几缕发丝被泪水与汗水黏在脸颊上,被这一幕吓得僵直。 她惊惶的跪坐在甲板上,双手死死的揪着帘子,双眸空洞而失神,泪水无声地滑落,与唇角溢出的鲜血混在一起,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似是听到动静,青年微微侧脸看向惊恐不安的少女。 “铭光……”青年蹙眉,似是生气,暗哑的嗓音加重了那破碎的美感。 愣了愣,沈清棠唇瓣微微张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别怪他,是我执意来的。” 她生怕下一秒就要被铭光拖走,慌忙的跪爬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好多血,他该不会要死了吧? 怎么这么突然,这帮该死的刺客!! 沈清棠哭了,“这得多疼啊,一定疼死了吧……呜呜呜。”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废物,只会好吃懒做,睡得跟死猪一样,还要别人来救她。 万一李长策因为她死了,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不知是过度沉浸在悲伤里还是如何,她一边哭得快要被口水呛死了,一边念叨着‘对不起啊李长策。’ 重伤的青年静静地听着,少女泪眼婆娑,低头看他的伤势,如珍珠般断线的泪砸在他的手背上。 那泪滚烫,如某种诱人的药水,渗入他的肌肤,令他浑身的血液都灼热沸腾起来,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没有露出破绽。 身体虽疼,心里却是抑不住的兴奋。 这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可这还不算够。 贪得无厌的青年,苍白的面颊上,眼底透着不正常的红,近乎癫狂的笑意一闪而过。 “卿卿……不怕死吗?若是再不走,可真要跟我一块死了。” 少女泪眼朦胧,根本没看清他的神色。 李长策曲指拭去她眼角的泪,“你不怕吗?” 她止了哭,车内寂了一瞬。 “怕,但是你走了,我就要守寡了。” 原本紧张的气氛一瞬被这搅合。 这理由从狼狈少女嘴里蹦出来,听起来滑稽又可怜。 李长策嘴角微弯,苍白一笑。 沈清棠瞧着他这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有多严重。 她脸上挂泪,不停啜泣,“你疯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能听到你为我哭,此生无憾了。” 沈清棠:“……” 不单是疯,还是那种又傻又疯的,伤得不轻。 盛夏晴天。 院竹林繁茂,将炽烈的阳光筛成斑驳的光影,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 林间沙沙作响的喧闹中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卿卿,轻点……” “别乱喊。”沈清棠红着脸,咬了咬唇,替盘腿坐在矮榻上的青年宽衣解带。 昨夜,清风山庄的庄主举着火把带着整整两队人马找到他们。 声称那帮作乱的山匪已经被绞杀殆尽。 山匪抢劫? 沈清棠不得而知,猜想李长策身份尊贵,暗杀的事自然是不能被泄露,才如此对外公布。 一路上沈清棠缩在车里,不敢看外面,一晚上紧绷着神经不敢睡觉。 庄主给他们换了个干净的小院休息。 李长策有伤,她睡在靠窗的矮榻上守着他。 这刺客做得真够干脆的,院子里的活口只剩下怀喜和迎春她们。 吓死她了,昨夜幸好有铭光在,否则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思绪回笼。 她暗暗深吸气,指尖覆上他已经微微敞开的衣襟,又一顿,只感觉上方压迫感太强,抬眼,正对上对方漆黑的双眸,在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指节轻蜷,“你、你把眼睛闭上?” 第31章 求她怜惜 沈清棠的目光很难不在他身上停留。 他腹肌上有几道小疤痕,肩膀上也有。 他从小混军营,征战沙场,倒也正常。 她轻轻解开缠绕在他胸口上的纱布,映入眼帘是可怖的刀痕。 那伤口从胸骨中央划拉到右侧的胸肌下边深能见到外翻的皮肉,触目惊心的红! 这一道目测足足有六公分! 饶是她知道他伤得很重,但还是在见到的一瞬乱了呼吸。 这伤口若是好了,岂不是要留一条爬虫般狰狞的疤? 造孽啊…… 她的心不知不觉微微抽痛一下。 出神的半天,头顶响起低低唤声。 “卿卿。” 沈清棠回神。 “你会嫌弃我吗?” 他眉弓骨深邃,漆暗的眸,冷峻的下颔,本身无一不透着冷的面相,被这苍白病色侵蚀殆尽,如今看着破碎,可怜。 原本张扬,蜿蜒于腰间的微卷长发,如今竟显得他有种美人娇气。 此刻杀伐冷厉的青年,赤裸着线条宽阔精壮的肩背,似乎想要博得少女的疼惜,于是压下偏冷的嗓音,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低低道: “这道伤再深进三寸便会要了我的命。” “疼。” 沈清棠的目光不得不再次落到那伤口上。 她心软又具有同理心,自是看不得这个,难免心生怜悯,动了动唇,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将御医研磨好的草药敷在他的伤口上。 沈清棠不会包扎,不懂手法,又是伤在胸口,反正主打一个能裹上就行。 她拿着纱布绕着他的胸膛来回缠绕,成年男人的身体骨架不是她能控制的,何况是高大挺括的李长策,一只手做不到包扎。 她只能半跪在他身前,两只手并用,环过他的上半身。 这姿势实在是暧昧得不行。 二人靠得极近,呼吸相互交错。 沈清棠暗暗调整呼吸,默念清心咒,‘没事的没事的,伤患面前不分男女……’ 她本是拒绝亲手为对方换药的,只是这家伙当真矫情,不肯让铭光来更不肯让迎春她们帮忙。 若是她干看着,他宁愿痛死。 幼稚!李长策就是幼稚!多大个人了还玩置气那一套。 诶,她就是心太软。不过,这伤也算是为她受的,她出面也是该的,罢了,欠他的。 这个距离,沈清棠只要抬头必能吻到对方,是以,只好死死低头。 尽管如此,可动作间绵软的地方难免与他擦过,更别说柔软的指腹,以及藕似的小臂。 李长策低头,能看见她粉白脸上细小的绒毛,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她纤细的手握着纱布缠过他的胸膛,后背,指腹无意的擦过男人最为敏感的点.点上。 “卿卿。”他声音咬牙克.制。 “嗯?”沈清棠的注意力全在他的伤口上。 最后小心翼翼的打了个小结。 李长策紧抿着唇,没再说什么。 他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她柔软的肌肤,随便扫弄便能令他全身的血液颤动,脊背窜起强烈的钻心般的酥.麻感。 所幸他伤得重,心有余而力不足。 否则某处的悄然挺起,若被发现,倒真是荒.淫无耻。 “搞定了,你快休息吧。” 沈清棠正要起身却被对方叫住。 她顺着李长策的视线落在方才她跪着的地方,矮榻的竹席上有又两个显眼的血坑。 “你受伤了?”李长策声音暗哑,眼底泛起心疼。 昨夜车内灯光昏暗,他瞧见她衣裙上有血渍,误以为是铭光带她下山的时候在路上染了别人的。 后来他在马车上昏迷了,回到小院亦是一觉睡到早上换药,沈清棠早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根本看不出哪里不舒服。 沈清棠恍然大悟道,“哦,小伤,昨夜回来的时候怀喜给我上过药了。” “怎么伤的?”李长策语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 若是铭光看护不利,他定饶不了他。 “就是下山的时候太急了,摔了两跤。” 不止,后面追到马车的路上又摔了两跤。 沈清棠没有多说,轻松道,“你快躺下吧,我去找怀喜换药就好了。” 膝盖酸酸麻麻的,着实痛,她最怕痛了,可方才竟然一时不察。 李长策神色略沉。 她伤的这么重,竟然一丝疼都没喊,还想着去找那小丫鬟。 “站住。” 沈清棠顿在门口。 “回来。” 又是两个字的命令,沈清棠不敢忤逆他,边往回走边叹道,“怎么了?” “这里就有伤药,我来给你上。” 青年讲话的语气有些抽气,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自己都疼得要死了,还强装!沈清棠暗自咬牙,但又怕对方动气伤身,等会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无奈下只好答应。 她坐在床榻上,自己拖了鞋袜,由着青年撩开她的裙子,挽上裤腿,粘着药膏给她敷上。 见他疼的额头冒汗,她便夺了东西,抿唇道,“我自己来吧,你不就想我留在这里吗?我哪也不去,自己来,总行了吧?” 李长策忍痛的牙关松了松,抿唇未语。 她肯留下就好,肯留下就够了。 一晃连过了半个月。 竹屋清透,院外院内都撤了人,独留庄主林萧以及李长策在屋内谈话。 林萧为人好竹,最喜白衣上绣满了墨竹,性子淡雅,人如其名。 他握着一把折扇,与李长策坐在窗边面对面对弈。 李长策重伤,虽然修养了半个月,可脸色依旧苍白。 林萧瞧着棋盘,嗤笑一声道,“侯爷,你这是把自己逼上绝路啊。” 他执着白棋,拦住了自投罗网的黑棋,神色颇有些得意。 “是吗?” 李长策眉间的冷从未消失过,专心致志的下着棋。 “林庄主似乎意有所指吧?” 林萧笑容僵了僵,“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林某只会下棋。” “可你连下棋,都没赢过我,怎么敢说‘只会’?” 黑棋啪嗒落在白棋边上,李长策收掉被毫无生气的白子,接着漫不经心的丢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