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是朵假白花》 22. 幻梦 热浪。 像铺天盖地的大网一般,魏明姝刚把裴知筠带到床上,从神海里突然席卷而来的热浪就把她给紧紧缠住。 像密不透风的大海,像死死纠缠着她的尾巴。 等等……尾巴? 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的,用尾巴去形容? 属于裴知筠的神识在她神海里无意识地翻腾着,搞得魏明姝的神海也翻起了波涛。 魏明姝的脸上也控制不住地起了薄红,好像自己也变成了和面前这个烧得稀里糊涂的人一样。 剑柄挑起被子,给被她强行按在床上的人盖上。裴知筠碰不到她,一双满满水光的漂亮眼睛可怜地望着魏明姝,改成握着她的剑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梭着。 这下好了,魏明姝气急败坏,把以神识变化出来的剑柄也抽走了。 “阿姝……别走。” 虚弱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刚刚转身想走的魏明姝顿了顿,哪怕心知他没这么严重,也没忍住回头过来看了他一眼。 病弱的美人近乎垂泪,目光都已经迷蒙到没有焦点了,却还是执拗地望着她的背影。 和当初一模一样。 谁来都没用,谁陪他都不行。 只有尚且年幼的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他能攥住她的些许裙角,才能放下防备,陷入沉睡。 魏明姝发现,她就是造孽,就是自作自受,活该被裴知筠吃得死死的。 “……我回房而已,不舒服就来找我。” 硬邦邦地丢下最后一句话后,魏明姝便离开了房间。 随着木门的合上,裴知筠也失望地垂下了眼。他面上的潮红还未散去,表情却慢慢安静下来。只是又默默的,往床的内侧又靠了靠—— 那边,是魏明姝的房间。 浅灰色的瞳孔逐渐变为浓郁的翠绿,自发根起,乌黑发丝染上了霜雪,化为了一头洁净的银发。就连眼睫,也变成了不融的落雪。 他渐渐地阖上了眼,神识缓缓平复下来,他闯入了一个梦境。 一个,美好又易碎的幻梦。 …… 「我的故乡,可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地方。」 平和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微风吹拂,波浪时不时潮涌着上来,眷恋又小心地拂过她的小腿。 他头靠在某个人的腿上,银发如藻,盖住了她的腿,蔓延至海上。 阳光在她身上肆意流淌,金灿灿的,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光线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衣,还是她本身就散发着光芒。 她笑着,闭上了眼,嘴里随意地哼着歌,悠远又怀念。 她摆弄着他的发,冰凉而柔顺的银丝穿过她的指间,像是某个人不留痕迹的偷吻。 「……那你,会回去吗?」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轻声的,沙哑的,担忧又谨慎,却又不敢显露出来。 隐藏在海面下的银尾不安地扫了一下,将海面荡起涟漪。 「我倒是想回去。」 那人长长的叹息,玩着他的头发的手停了停,又笑起来。 「不过,已经没办法啦。」 「……那真可惜。」 他叙说着虚假的同情话语,却无比清楚地察觉到,内心可耻又阴暗地,涌上一股无比喜悦的感情。 为她不能回家,为她不会离开他。 薄如蝉翼的耳鳍控制不住,欣喜地翕张着。他望着她,苍翠欲滴的眸子里是隐藏不住的缱绻爱意。 他嘴唇动了动,吐露出命定伴侣的名字。他唤她: 「……阿姝。」 …… “小师姐,放心好了,裴师弟应该和小时候那次一样,没什么大事的,你别担心。” 隔壁屋内。 魏明姝没敢离开房间,怕裴知筠突然有事又找不到她,只好待在屋里,用神识做了通讯符去找医修。 通讯符上投射出女修的虚影,她隔着通讯符安抚着魏明姝,跟她说了些注意事项:“小师姐就注意多给裴师弟倒点水喝,发烧的人最为缺水,况且裴师弟本就比别人体弱。” “嗯嗯。”魏明姝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她握着笔,在纸上把医修和她说的事都写下来,还问道:“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注意的吗?” 压根没把这当成大事的医修没忍住,偷偷地笑了出来。她看着魏明姝,目光好奇:“小师姐……什么时候这么对裴师弟这么上心了?” 以前小师姐可是对裴师弟爱答不理的,除了看见花开的时候会心情好一点,其他时候甚至算得上是臭着一张脸的。 魏明姝捏着笔杆的手紧了紧,眼睛慌乱地眨眨,避开了医修探究的眼神,又开始虚张声势:“……我这叫爱护同门!” “哦哦,爱护同门呀。” 医修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笑眯眯地抚了抚掌,不再逗她:“就这些而已,没有什么别的需要注意的事情了。” 在切断通讯符的最后片刻,她突然又神秘地对魏明姝笑笑,语气狡黠:“不过小师姐自己,本来就是裴师弟最好的灵药了。” 话音刚落,像是怕魏明姝恼羞成怒一般,空气中早已没有医修的虚影。 魏明姝呆了几秒,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就如医修预料的那样,羞恼地锤了几下柔软的被褥。 直到心情平复了下来,她才去拿了壶水,站在裴知筠的房门口敲了敲门:“裴知筠?你好了点没?” 房间内无人回应。 魏明姝皱起了眉,又敲了次门:“……裴知筠?” 和上一次一样,魏明姝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屋内依旧无人作答。 是睡着了吗? 魏明姝有些不确定,手放在门上,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看看的时候,裴知筠的声音突然响起: “咳咳……师姐,我没事。” 师姐?他这是清醒了? 魏明姝放下了手,隔着房门问他:“你好了?” “没好。” 裴知筠这次到回得快,声音虚弱沙哑,还时不时咳几声:“只是我想先睡一下,师姐晚些再来看我吧。” “……那你 48、灼烧… 不对,白发? 魏明姝从裴知筠怀里挣扎起来,又不敢特别用力,只好虚虚推着他的肩膀,在摸到湿热的液体后又慌张地松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她咬牙:“裴知筠,你放开我!”这人带着一身血气,连头发都白了,谁知道这傻子做了什么事,才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模样。 淅淅历沥的鲜血还在往外渗出,通过他们两人相贴的地方,也染红了魏明姝的墨绿色的衣裙。暗沉的血液像是绽放的红梅,逐渐蔓延开来。身后的手听话的松开,可足只有短短 瞬,恶劣的光出现在装知筠眼中,失血过多的脸格外苍白,眼睛却亮闪闪的,唇瓣不知是不足粘着干涸的血,组艳极了,。他笑吟吟地看着她,拉长了语调:“不放。“ 魏明姝: 她不和傻子一般计较。 魏明姝拉住裴知筠的衣袖,冷酷无情地扒拉开他的手。“让我看看。”她蹙眉,温暖的指尖抚上裴知筠的额头,灵力涌动,小心地探入裴知筠的神府。入目皆是破败。神海干涸,灵气躁动,浓郁的浊气几乎化作实体,暗沉沉的黑雾压在本该平稳的神府上,散发着阴冷气息。“就一会没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魏明姝想不通,就一会没见,裴知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她的目光移向一旁堆积在一块的尸体。 这些尸体身上都缠绕看沉沉浊气,不知是生前就被浊气入侵,还是死后才被其控制。他们的衣服都带着兜帽,遮住了他们的脸。虽然这些布料已经很破败,但仍然能看出其中相似的地方。生灵被浊气控制的时间越长,被腐蚀的程度越深,就越难以应付。这些尸体几乎已经完全被浊气所取代,况且还不止一个两个。顶着这样的身体,还杀了这么多怪物。 魏明姝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什么,看着裴知筠这幅模样,心里总感觉堵得慌。 “……你应该叫醒我的。” “为什么要叫醒你?”裴知筠反倒好奇了起来。他的手拉起魏明姝的,轻柔抚在了他的脸上。温暖的,有实感的触觉告诉着她,他就在她面前。 他注视着她,确定她并没有拒绝的意味后微侧过脸,魏明姝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蹭过唇角,停在唇瓣。那注视着她的浅眸中,残留的戾气一点点散去,像冰雪化为了春雾,缱绻似水。“阿姝累了,那些吵到你的东西,就都不该存在。” 在这地下世界里,悬挂在高空的夜明珠取代了月亮,不知历经多少个岁月,依然散发着莹莹白光。借着这光亮,魏明姝好像从这双柔情的眼眸中,看到了那些不可言说的情绪。恍惚间,眼前白发浅瞳的身影,和幻境中那孤寂一人的白衣青年重合在了一起。魏明姝没有说话,裴知筠也没有说话。她的手指还压在裴知筠唇上,柔软得不可思议。他的目光期待,任由她施了几分力气,在靡艳的唇上压下一道痕迹。藏在口腔里的犬齿发痒,期待着放进一个白皙的,泛粉的于指,好让他细细吮咬。 那只让他魂牵梦萦的手却偏不随他意,轻轻一转,捏住了他的脸颊。 魏明姝看着他的目光从迷离逐渐变得失落,心中诡异地涌起一股满意感。像是故意捣蛋的小孩,在看到理想中的画面时那种心满意足。她的手松开,滑到了他的发上,缓缓点着,意有所指:“裴知筠,你看起来倒是不惊讶啊。”仙家修士吸收灵气,容貌基本上都定格在了最好的年纪,除非寿元将至或受到严重伤害,否则基本不会有什么变化。一夜白发并不是什么常见的事情,她不相信裴知筠对此真的毫不在意,更像是他早就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 最初的那个梦……裴知筠最后一次出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了一个凡人? 魏明妹虽然不取说对装知筠特别了解,但至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在她眼皮子底下行动,可是她却觉得,裴知筠身上的迷团越来越多。她总感觉有 根贯穿了全部迷底的线,但总是看不见摸不着。裴知筠没有躲开她的灼灼目光,修长的手覆盖上魏明妹的手背,轻轻摩挲着。他声音低柔:“如若我说,我身上的事情……我知晓的并不比阿姝多多少,阿姝会信我吗?”魏明姝看他半天,哼了一声,施施然地松开手,转而去研究那堆尸体去了。 她故意把裴知筠晾在一旁,可裴知筠却仿佛看不懂脸色一般,又凑了上来。她往旁边走了几步,裴知筠也往她这边走了几步。 明明算得上一个身受重伤的病患,不好好坐在那休息,还页着一身血迹跟着她,活像个来讨债的男鬼。魏明姝受不了了,瞪了他一眼:“你干嘛跟着我,那么多尸体你还没看够啊?”裴知筠只是无辜的笑,理所当然:“没看够。” … “阿姝还没告诉我,你信不信我?” 魏明姝看他那副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模样,气得牙痒痒,扬起眉,偏往裴知筠肺管子上戳:“不信不信不信,你满足了吧?”裴知筠最好一辈子都能这样胸有成竹万事不慌的样子,否则他哪天阴沟里翻船了,哪怕他哭着求她,她也绝对绝对不会去救他的,她魏明姝说到做到! “嗯,我知道阿姝会信我的。” 可裴知筠好像已经彻底放弃听人话了,他的眉眼柔软,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裴知筠走近几步,牵过魏明姝背在身后的手。 “你干嘛……?” 裴知筠走的近了,身上那股异香就更明显了,像是从血肉里长出来的一般。他牵上她的手,却拉不动,视线上移,就看到魏明姝扭过头的侧脸。他心中明白,魏明姝这是还在和他置气呢。他长而翘的乌睫颤动,水盈的眼眸是纯然的疑惑:“阿姝不是想去检查尸体么?那边有一处不太对劲的地方。” “我自己能去看。”魏明姝试图从他于中抽回自己的手,但明刚刚还拉不动她的人,此刻去却能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她疗眉看有装知筠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被气笑了:“知筠,你还知道你受了伤吧?”“伤患就该老老实实在这休息,你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还指望我……”" 还指望我替你心疼吗? 在脱口而出这句话的前一秒,魏明姝总算大脑比身体快,及时止住了话语。 最为伶牙俐齿,从来没有人能在她面前讨到口舌之快的人,此时眼尾都被气得染上了薄红,柔白的面容上写满了气愤。“阿姝……不希望我受伤吗?” 在阴冷的地下,温暖总是罕见的。粘腻的血液粘在衣服上,更是寒冷。可裴知筠觉得,从未有过比现在更温暖的时候了。被他握住手腕的少女身体微微发抖,手紧握成拳,唇畔都被咬的发白,是真的被他气急了。被问了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魏明姝根本不想理他。 “是我错了,阿姝。”裴知筠耐心地将少女的手指一根根拉开,看到洁白的手心有几个粉红的月牙印,有些心疼地揉搓。“身上这些只是看起来吓人,大多数都不是我的血。” 他将魏明姝的手拉到自己破损的衣袍上,里面露出来的肌肤只有浅浅的伤痕,摸起来并不深。“那你的头发呢。”魏明姝转过头,嘲弄道:“你不会想告诉我,别人的血溅到你头上,然后它就变白了吧?” 她故意和裴知筠唱反调,但他对此适应良好,居然还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说不定呢,至少它不会要了我的命,不是吗?” 见魏明姝手上的印子消下去了,裴知筠才放下心,把本就温柔的声音放得更轻,带有前所未有的认真:“阿姝若不想我受伤,我以后就不让自己受伤,可好?” “你什么时候说到做到过了。”魏明姝白了他一眼。 “可我也从来没有骗过你。”裴知筠笑吟吟。 “……随便你。” 手腕上源源不断地传来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魏明姝像是逃避般没去看,但也默许了裴知筠的举动。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话又说回来,你怎么来的?”“有个人给我指路,他说你被符文给扯下去了,所以我就跟着下去了。”“骆逸春?他怎么样了?” “阿姝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凡人,你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吧?”握着魏明姝手腕的手紧了几分。裴知筠苦恼地想了想,轻快道:“噢,他好像晕过去了吧。他身上还有阿姝留下的术法,死不了。” “…裴知筠!” 地底里,那永远缄默的夜明珠依然高挂。二人身后,一高一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形影不离。纵然前路波折,但总归不再是孤身一人。 在这地底里,到处都是和地上漳青门造型相同,布局 致的建筑。甚至连那贯穿整个漳青门的溪流,在这里都有一个干涸的河床来对应。 魏明姝蹲下身,用手帕擦过倒塌的木门,一道湿润的黑色灰烬就出现在上面。她站起身,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这里和地上的漳青门最大的不同,就是建筑都有很明显的被灼烧过的痕迹。她记得,在那个幻境最初闪过的画面里,就有一副是大火焚烧的情景。 “裴知筠!“她朝裴知筠招手,急切地指了指旁边的那堆尸体,“你去看看他们的脸和手脚,找找有什么问题。”持剑的青年反应很快,闪着寒光的剑尖轻巧地切开挡住尸体面容的兜帽,露出了藏在底下的真容。他们对视一眼,魏明姝就明白了裴知筠的意思。幻境中,那被火焰吞噬的少女出现在了她脑海里。 “这些人,恐怕都是被活活烧死的。”那些尸体的面容焦黑,五官都已经被灼烧得难以分辨。「魏仙子.……这处地方,没有禁制啊?」骆逸春先前和她说的话,现在倒是真相大白了。 魏明姝祭出魂玉,在她的注视下,原本无暇的白玉上一点点涌现出神秘莫测的花纹,带着幽幽银光。骆逸春先前和她说的话,现在倒是真相大白了。 魏明姝祭出魂玉,在她的注视下,原本无暇的白玉上一点点涌现出神秘莫测的花纹,带着幽幽银光。她抬眸看去,不知尘封了多少年的宗门终于再一次迎来活人。 骆逸春说的是真的,只不过那地上的漳青门只是一个投影,而被她用玉牌打开的那个禁制……打开的才是真正通往漳青门的道路。 49、悸动 魂玉上的花纹魏明姝再熟悉不过,就是那之前出现在地面漳青门上,将她抓来这里的罪魁祸首。 魏明姝倒是学会了苦中作乐:挺好,至少说明她这一路是没白跑。 她将魂玉收回,心中暗自思忖着:如果漳青门是被人报复,故意以幻境中被大火吞噬的少女同样的方式死去的,那为何他们没有完全化作焦炭,只是身上留有痕迹甚至连衣服都还保留着?还有这些尸体的身份……虽然心中已经隐约知道答案,但魏明姝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漳青门好歹也称得上一个仙家前辈,看着这些往日的同道修士变成被浊气控制的怪物,还是让她有些难过。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潮湿的空气里,都带上了隐隐约约的焦臭味,她屏住呼吸想将尸体翻个身,检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伤口,但看着他们狰狞的面目,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不上不下。说到底,在没有被这魂玉缠上来之前,她还是一个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少女。别说亲手去翻看死/人,就连魔兽她都没杀过几只。她的内心还是有些抗拒,不过眼下不正好有个免费的劳动力吗。 思及此处,魏明姝心安理得地收回手,张开口,刚准备习惯性地使唤起装知筠时,他却好似已经猜到她的想法,微微笑说道:“我检查过了,他们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口。不过“ P体上 的农被他开,在内刚的个船地方,绝了一个晚,锋和的剑关开口,霸出了一个芒瓶,这部 直亲路右尸体,声色的表面店了-启古的润色山5,期的施了个洁术,将它在现麻服菌几分,偏了以 阿要不要石石这个见魏明姝飞快地摇摇头,眉头都快拧成了一团,满脸写着抗拒,裴知筠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收回手,拔开了瓶塞。 瞬间,一股奇特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魏明姝抽了抽鼻子,回忆了片刻后猛然睁大了双眼: "这不是那文宣王身上经常有的味道吗?!" 她之前还在郡王府时,还曾经好奇问过文宜王,怎么他身上天天带着焚香味。这味道虽然不难间,但也太过浓郁了。不像是熏上衣物残留的味道,更像是泡在香育里一般那时候的文宣王解释说,他自幼病弱,夜里总睡不好,唯有点上这种熏香,才能勉强得来一夜好眠。时间久了,熏香的用量也越来越大,导致身上的香气常年不散。她那时虽然觉得稀奇,还心想着他倒是可以和裴知筠互相交流一下怎么保持香气的心得,但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了。魏明姝忍着心理上的不适,凑近几步,往瓷瓶里看去。瓷瓶里装着的是一些黑褐色的固液混合物,黏连在瓷壁上。想来是瓷瓶里原来装的东西随着时间融化后导致的模样。她还没研究明白呢,裴知筠手一倒,浑浊的液体就顺着瓶壁流下,滴在了泥泞地面上。这滴液体顺着水流往四周扩展着,香气也随之蔓延得越来越广。原本倒在地上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地瓣斗,骨骼肌内摩擦问,发出生锈般的摩擦声。他们的心口还留有知筠 剑 过的血洞,但仍摇摇兄 站起身,如失去理智的野兽间到美妙无比的血程味般,打向了那-滩军浊液体里。 他们贪婪地吸食着香味,身上缠绕的浊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身上的疤痕伤口也在缓缓修复着,逐渐长出了血肉。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倒是让魏明姝突然想起了文宣王那从未离身的手帕。她记得文宣王每次犯病时都会闻那手帕,相应的,他的症状也很快就缓解。 石石阿的小两体积这些响m8,有个EE以, WOD2来,期地画不上画心不8C了,从购断中地U联瓶,在5处天,拉的地N外面醺,中幢T不G应所道 的,这些5西m从网的出来的还,如确网4国出*和 也多亏这地宫大的离谱,不仅建筑完美复原了地面上的漳青门,就连远处的树林都—复刻,也不知道在这暗无天光的地方是怎么长出来的。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还能应付一下这-群怪物,可是眼下带了个拖油瓶装知筠,这拖油瓶还给那群怪物添了把火,本来被浊气控制的生物已经够难缠了,现在好了,伤口还会自动修复,跟打不死一样。 现润应看他,测不树K地后看,生白地个不社商,灯的端动网证中来的物口吵7了,她在那N家细百,次的起8网闲,细地四道 阿不足园起这东m文音王百关系?我日时现不到比区购属永商妙之的方法,这样不足短网m 魏明姝无言以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聪明啊?” "阿姝,我觉得……"裴知筠还想说什么,却被耐心已达极限的魏明姝恶狠狠地打断了:“你闭嘴吧!” 或许是裴知筠之前打开瓷瓶时沾染上了几分,那些怪物从四面八方汇聚,往他们的方向移动着。眼见没办法和那些怪物绕圈子了,魏明姝无法,只好往密林处跑去。在即将踏入密林的边界时,一种像是没入幽暗大海的刺骨冰冷涌上了魏明姝的知觉。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分界线,将密林和身后怪物分割开来。 露时间,身后的声音民数失,无论是怪物品固的吃语,还是关书摩擦的暗肢声,面 的的在了线外,茂应或家的丛林从中问分开 条道路,无声地按他们的到来 鸣响咽四的风两不绝于耳,从巫林承刘欧来,身后的光像 台上篇触,缓略下。如瓮中捉鳖一般,他们被那只幕后黑手带着,来到了最后的地点。 到了这时候,裴知筠才总算把那句话不紧不慢地说完:“阿姝,那些东西—就是从这森林里跑出来的。”树林深处有着若隐若现的光,照出影影绰绰的树影,高低胖瘦,远远看去,还真像那些带着兜帽的怪物。“这说不通。”魏明姝揉揉脑袋,质疑道:“如果这里面才是那些怪物的巢穴,那刚刚怎么没见有新的怪物跑出来?总不可能全死光了吧?” “或许是他们不愿意出来呢。” 顶看魏明妹如有实体的目光,装知筠顺手折了根树枝,手心拂过,光秃秃的木条上就绽开了一朵双一朵淡粉的海棠,这支海学虽然美丽,但比起听雨阁上那绵延无边的海棠林,但还是显得有些寒酸了。他不是很满意,捏着枝干在指尖转了几圈,还在垂眸思考着要不要送给魏明姝时,那枝海棠就从他两指间溜走,变到了魏明姝手上。那由他亲手变出来的海棠枝拍了拍他的发顶,并不疼,但足以让他回神。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出来?” 像是太久没见到海棠花了,魏明姝有些爱不释手地抚着娇嫩的花瓣,目光中透露出少见的温柔。 天地间暗淡,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周围皆是浓绿如器的色调,沉闷无比。在此之中,唯有她身上带有鲜活的生命感,那唯有那枝海棠花,带看鲜艳的色彩,如浸浸长夜里的繁星,所有光亮都与她有关“因为即使是缥缈的愿望,也总让人忍不住去追寻吧。” 有人会为了苟且偷生主动选择屈服于浊气,甘愿让自己成为行尸走肉的傀儡。也总有人不愿抛下属于修士的气节,向死而生。无论是哪种选择,裴知筠从前都对此不置可否。坚持也好,屈服也罢,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他只是作为一个观众,从中获取些许聊以慰藉的兴味罢了。 只不过现在…… 裴知筠放弃了消去法术的念头,转而和魏明姝一起,握住了这枝海棠。温柔的光包围着他们的手,一簇簇海棠盛开,无比灿烂。明明是虚构出来的东西,但是却让魏明姝的脸上出现了难掩的开心。在这一瞬间,裴知筠好似突然理解了那些人的选择。原本无光而寂静的世界里,突然洒落了一道月光。 低矮的灌木丛中悄悄地浮起荧光,银白圆润,跳跃在魏明姝身边,亲昵地贴近她,为她照亮了身边的路。这些光点一路蔓延,把前途的一切黑暗尽数驱逐。 “我已经不怕黑了,裴知筠。” 魏明姝自然懂得这是谁做的,她巴眨着眼,胸膛里的那个器官好像出了问题,扑通、扑通。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加快。奇怪的,从未经历过的悸动正在发芽,随着光点飘荡,落入海里,振起涟漪。那月光的主人正看着她,发如皑雪,眸含秋水。 有几个顽皮的光点跑到他的头顶,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了温柔的阴影,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她从前怎么没注意过,裴知筠的睫毛这么长呢? “嗯,是我怕黑。” 好像有谁低低地笑起来,他的目光专注而宁静。没有了以前太过完美而显得虚假的顺从,唯有真切的,只属于裴知筠的感情。 “走吧,阿姝。” 他牵起了她的手,往终点走去。踏出的步伐稳定,银色光点随着她飘移。无论是前路还是后方,那道月光始终陪伴着她,亲密不离。静谧的丛林中,唯有踏过枯枝落叶时发出些许清脆声响,二人默契地缄口不言,但两只手仍紧紧相握。魏明姝看着手中的海棠花,犹豫了半晌,才装作漫不经心道:“裴知筠,听雨阁的海棠花又要开了。” “嗯。” “等事情结束了,你还要继续帮我照顾它们。” “好。” “必须要每一个都开得特别好,不准受伤,也不准缺少。” “好。” “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不会原谅你,我可会很生气的。” “我知道。” “你还要……” 魏明姝垂着眸,脚尖无意识地往落叶堆里踩,好像唯有落叶发出的声音,才能掩盖住她心里那奇奇怪怪的雀跃。 她故意拿腔作调,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无理取闹的要求,裴知筠只是全盘接受,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好好的应下。她强压着嘴角,不让自己脸上的笑意太过明显,在裴知筠的纵容下,心中藏得最深,甚至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愿望脱口而出:“不只是这个花期,下一个,下下个,下下下个花期,你都得帮我养这些花。”藏在虚张声势的傲慢底下,是魏明姝不愿承认的期待。 她等待着,等待着裴知筠一如既往,不假思索的答应。但她等着,等到落叶都被她踩完,等到身边人的步伐变慢,她都没等到期待的声音。“……不愿意就算了。”难言的失落出现在心间。魏明姝扁了扁嘴,轻哼了一声,好似不在意般:“我又不是缺你一个花匠,你要是不愿意,我之后就去找别的花匠。” 裴知筠不乐意就算,她才不会强人所难,他不愿意,多的是人愿意。等她回了听雨阁,就让师姐给她找十个八个的花匠来。一个不够,她就不信十几个还不够。“谁说我不愿意了?”魏明姝还在心里愤愤地想着,裴知筠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又握紧了几分魏明姝试图抽回的手,长睫柔柔垂下,语气染上了几分哀伤:“我只是在想,阿姝要了这么多,我是不是也应该要点什么才公平。”“没想到——”他瞥了眼魏明姝,笑容苦涩,目光幽幽,流露出隐隐的控诉:“非但我什么也没得,阿姝甚至还要抛下我找别人。”“我哪有!” 魏明姝服了他颠倒黑白的能力了,她只是说说而已,甚至都还只是在心里想想!“别说的这么可怜,你想要什么,我又不是不能答应你。” 那漂亮的眼睛弯了弯,眼里的悲伤一扫而空。 “不能找别人。” “我都说了我没有!……知道了,答应你就是了。” 魏明姝不理解他对这件事的执着,抱怨了几句,还是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他。 “不准为不值得的人受伤。” “知道啦……” “不准……” 魏明姝觉得,裴知筠好像和刚刚她的角色调换了。现在他变成了无理取闹的那方,而她变成了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那方。可偏生他的要求都不过分,甚至都只是师姐会时常叮嘱她的那些话。导致她有怨说不出,有气无处发。 “还有最后一点——” 魏明姝听的耳朵都快起茧了,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打算敷衍他,就感受到手被人不重不轻地捏了下,她转过头,对上了裴知筠有清浅笑意的目光。"下一个,下下个,下下下个花期……" 在裴知筠学着她的语气,轻声重复的声音中,魏明姝好像又听到了那一声声的悸动。从她心口传出,从他心尖传来。 “我都会陪你看那片海棠。” 听雨峰上那绵延的琉璃灯好像已经离她太远,但漆黑的前路,却亮起了另一道光。 清冷皎洁,不够温暖,但足以照亮远方。 50、贪念 在这片密林之中,一眼过去,只有无穷无尽的树木。无论是蚊蚁虫豸还是飞禽走兽,皆看不到属于它们的踪迹。 随者魏明殊二人离座林深 越匠,那股阴冷的感觉就越严面,地面上松软的泥土渐渐变得温润清凌的水声出现一条浅的函流横着穿过眼前的路,正缓缓流淌,走过的灌木从上残留的露珠从叶片上倾斜打湿了他们的衣摆从起点处延展出来的小经就山到了这系而前,这条流井不宽,估计只有半米,而跨过荚流是片空密麻的树丛,每保树都有一人高伸出的刚枝交义横纵茂密的 叶将前面的景色遮得极为严实,只有少数的光穿过叶,星星点点地亮看在更高处,叶片覆盖不到的地方,柔和的白光洒着,将周围树木顶端都照得发白。这就是他们二人一开始时看到的,那藏在深处隐约的光。魏明妹往前一步,踏进了那条小溪里。冰凉的溪水润湿了魏月妹的鞋底,激起一阵鸡皮疙磨。她深吸口气朝装知筠批眉,笑容明媚:“走吧,那应在背后的人费尽心思要让我们来这里,我们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阿姝所言极是。” 裴知筠嘴上这么迎着,可牵着魏明姝的手却纹丝不动。他的目光悄然划过魏明姝的鞋底,眉间微不可见地 蹙。旁边漂浮着的光点一闪,轻盈地飘荡到了溪水里。那正在静静流着的水流像是突然遇到了无形的障碍物,凭空绕过了魏明姝,分开成两条继续前行。裴知筠满意了,莹莹的光点又迫不及待地回到魏明姝身边。他笑容温软:“现在可以走了。” 魏明姝盯着自己走到哪就分叉到哪的溪流,一时无言。 " “哪有你这么乱用灵力的。” 跨过溪流,距离漳青门最后的秘密就只剩下这些树丛了。魏明姝走在前头,一边嘀咕着,一边打量着这些树丛。 乍一看过去,这些树木和之前一路上遇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硬要说的话,就是长的过于密集了些。粗壮的根部深深扎入地底,延申出来的枝条彼此缠绕,从其上又衍生出无数枝叶。地底里没有一丝阳光,即便是再喜阴的植物,也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 魏明姝微微抬起手,散发出自己的神识。 金色的丝线像一张大网,搜集着触碰到的所有信息。但不出意料的,这张网在触及眼前的树丛时消失了。不是阻止,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仿佛被另外的力量吞噬一般。这像极了之前那次,她灵力被无名力量所吞噬时的情况。五行有相生相克,但灵力没有。灵力诞生于天地之间,本不该有什么相克之物,只除了…… 魏明姝的余光里忽然出现一只手。那只手毫不犹豫地向前,在她还来不及阻止的瞬间,拨开了那些枝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那层层叠叠的枝叶被压下,一个一人宽的小路就出现在眼前。像是迷雾突然散去一般,魏明姝的神识重新出现,顺着这条道传播出去。“阿姝?”那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掌心干净,没有任何伤口。 “不应该啊……” 她抓住了那只手,翻来覆去地检查。可无论她怎么看,这只手都完好无损,像白玉雕刻出来的一般温润白皙。她的神识从未出过问题,好端端的就突然消失,她怎么也不信这树丛没有古怪。“你刚刚有没有感到什么奇怪的感觉?”魏明姝看着裴知筠,不错过他脸上一丝变化的神情。 “奇怪?这些树丛不是和之前的没什么区别吗。”裴知筠神色如常,不解地偏头:“阿姝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魏殊不理他,选自己走上前,亲于去触弧这些枝叶。指腹接触到的是微京的叶片,微微润,带者水汽凝结的雨雾。柔初的枝条被压弯,有几枝雄得不是很紧密的枝条被分开,连带着树叶起垂下,上下兄动者。这就是常见的树枝,没有什么秘密阴谋,再普通不过。阻挡光亮的树丛被扯开了一道口子,内里的光散发得更加耀眼。魏明姝从小路往里看,能看见在那道光的前面,隐约有着几个身影。 这树丛即便有再多古怪,至少现在对他们来说已经毫无威胁了,她本应该先将其放下,等到解决漳青门一事后再去研究。 可是,魏明姝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对于魂玉有关。她一路以来的所有努力,不都是为了知道魂玉的真相吗。 “阿姝,先进去吧。”像是不忍心看魏明姝在那纠结,裴知筠拉着她往前走,声音很平静:“无论是什么样的秘密,在终点总是会都揭晓的。”他们走出树丛,密林的核心就这么完整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圣洁的檀树摇曳,柔和的光芒自它身上散发而出,带着纯净灵气。翠绿的树叶自树上轻盈飘下,落在了焦黑的脸庞,正好挡住了空洞的眼眶。 更后面些,十几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定格在消亡的那个瞬间,已经面目全非,唯有穿者的白袍遮挡住了一切,为他们留下了最后的体面。他们距离彼此都有着 定的距离,动作各不相同。救命甘霖就在眼前,可这条路上尽是焚烧而死的尸体。和之前不同,沉眠于此处的“人”并没有对他们两个外来者发起攻击,衣袍也没有破损,宽大而严实,没有露出一点躯干。 “他们身上没有浊气。” 飘荡出去的神识清晰地传回来了这里的信息,魏明姝绕过几具尸体,在最靠近檀树的那具停下,眼神复杂。他靠着树干,头斜着,那片树叶安静地停在他眼眶里。袖袍放在曲起的腿上,露出了一小节焦黑的手指。在乌黑与洁白的交界处,一条红绳鲜艳而突兀,带着一颗小小的金珠,正挂在他的脖颈上。 这是云衍界最常见的,送给亲朋好友的平安符。 她看了片刻,弯下腰,捡起来这片树叶。想了想,又将这具尸体的兜帽往下扯了些,将没被白袍挡住的地方重新遮住。 在她的视角里,这些“人”身上的灵力已经微乎其微,但即使是这样,被她的神识赋予了实体的灵力如抽丝剥茧般,一条条地往那棵檀树上涌去。檀树上的灵力充足得都快变成实体,每条脉络上都有灵气运转的痕迹。魏明姝心想,她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传说多年前,漳青门一夜覆灭。” 她所至细微的购步声传来,装知筠走到了她身边,安静听着,魏麻程有仰叶转了几固,继续说着“现在石来,津古门8怕并非是外界结则的样,全门上下都被人居杀,而是直按被人变到了地底,原址上只留了虚假的般影。”同样都是死亡,在短暂的晃神后死去,怎么也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灵力一点点溃散,甚至□还被火焰吞噬,逐渐变得面目全非,在无穷的痛苦中死去来的好。有些人为了逃这既定的命运,选择主动让浊气入体,依靠灵气修炼的修士本来与浊气形如水火不容,但在这种情况下,灵气房弱,浊气反而占了主导,修复了伤底的同时,也如饮均止渴 般,蚕食着他们的神智。 直到最后彻底沦为不人不鬼,行尸走肉般的存在。 魏明姝张了张口,不想再说下去了。同为修士,她很清楚漳青门门人在当时该有多绝望。她声音闷闷的,有些兴致不高:“剩下的,我不说你也懂吧。”她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裴知筠说不定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的真相。“嗯。”裴知筠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之前和文宣王交谈时,他告诉了我许多事情。” “他说了什么?” 魏明姝能猜到文宣王和漳青门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少那个瓷瓶里装着的东西,就必然和他脱不了干系。裴知筠没有急着回答,转而问了她另一个问题:“阿姝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不反抗吗?”他的目光从檀树上扫过,没有什么情绪,缓缓下移,停在了这具尸体怀中,藏在衣袍下的书籍上。“……也许他们也做过什么亏心事吧。” 想起幻境中那场大火,魏明姝情绪更低落了几分。 故意让漳青门门人以和幻境中那个少女同样的方式死去,故意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力滋补了这棵树,但却毫无办法。在背后谋划了这一切的人,显然是为了给那个少女报仇。裴知筠走上前,从尸体怀中,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书籍保存得十分完好,好似未曾经历过岁月的蹉跎,边缘泛黄,无声说着往日故事。他翻开书,意兴阑珊地扫了几眼,在某个触感不对的一页停下,注入灵力。 黄纸上的黑字骤亮,虚影从书中剥离,旋转地飘到了他们二人之中,重新组合,变成了一张符篆,落到了魏明姝手心。 “这是什么?”魏明姝拿起这张符篆,上面写的符文她一点也看不懂。 “这上面记录有这里的事情。”裴知筠乖巧地笑笑,善解人意地开口:“阿姝现在用不了灵力,我来注入吧。” “又不是一点都用不了。”魏明姝刚想反驳,动作还是没有他快。 装知筠将指腹点在这张符算上,一团火焰就出现在魏明殊手心,并不炙热,瞬间就将这张符第燃烧殆尽。丝 缕缕的灰烬化作光点,消散在空 钟,留下了和那瓷瓶里散发的,完全 致的异香。 身体突然一阵恍惚,魏明姝扶住了脑袋,又开始有些昏昏沉沉。那异香像是有什么魔力,诱惑着她想要得更多。 她又没有接触过浊气,怎么会和那些被浊气控制的尸体一样,对这异香如此渴望? 魏明姝心中警铃大作,刚准备咬住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时,有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带着温柔又不许反抗的力度,阻止了她的行为。 裴知筠抚着她的后脑,顺着她的乌发安抚着。 “不要反抗,阿姝。”他的声音低柔,又是那熟悉的,让人晕头转向的蛊惑。 像是突然失去了控制,她情不自禁地往异香的源头走去,直直闯进了裴知筠的怀里。冰凉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带来片刻的清醒。 她抓着他的头发,恍惚地抬起头,刚准备骂他几句,但更加浓郁的异香涌入她的鼻腔,本就不稳定的意识更加混乱。 魏明蛛强撑着最后口气,晕乎乎地看了一通,只从有裂口的衣襟处看到了装筠白香得仿佛会发光的皮肤 已经变成单线程的大脑不假思索,她扯开他的领口,恶很狠地往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该死的裴知筠,她就知道他不安什么好心! 她意识不清,在听到带着一身伤走了一路,一声没吭的裴知筠都没忍住闷哼了一声时,才发现她这一口好像咬得不浅。湿热又甜腻的血从牙印处溢出来,馥郁又冰凉的异香像是才真正显出了獠牙,意图将魏明姝吞入腹中一般,贪婪无比。她靠着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放在她脑后的手蜷起,乌发穿过了他的指缝,让他忍不住流连。 太过克制的渴望变成了压抑的痛楚,但这痛楚又如令人上瘾般的蜜糖,让他甘心为之臣服。 裴知筠控制不住地低笑起来,声音都有些暗哑。他看着魏明姝小巧的耳尖,目光一眨不眨,近乎是强迫地让自己转移开了视线。他亲吻上了魏明姝的鬓角,辗转反侧,这一点点安慰不但不能满足他的贪愿,只会滋生更阴暗的渴求。 “做得很好,阿姝。”他甚至还夸起了明姝,指甲变得尖锐,毫不留情地顺着这道牙印撕开,鲜血涌出得更为迅速。 属于他的血液弄脏了魏明姝柔白的脸颊,秾艳而糜烂。他看着她,心里缓缓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满足。 她身上都是他的味道,血液交织,密不可分。 人类不总是说血浓于水吗?那她现在,就是他的了。 他抹开魏明姝脸上的血,本能地往中间滑,涂上她淡粉的唇。柔软的触感从指腹传来,裴知筠仔细地将他的血液来回抹上她的唇,直到艳丽的红完全覆盖了她的唇瓣,仍然不舍地流连忘返他的眼眸不知何时变得翡绿,全都是满满的迷恋:“阿姝,放出你的神识。”他努力维持着声调的平静,引导着魏明姝去寻找,但尾音还是有些残余的颤抖。毫不知情的魏明姝整个人都被异香灌得有些恍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当年捡回来的,是成精的香料吗? 51、私心 馥郁的异香像是迷雾中的光,魏明姝按照裴知筠的话,放出了自己的神识。 她的□还昏昏沉沉,但意识跟着神识飘远,反而清晰了不少。 魏明姝无意识地舔了下唇,只觉得嘴巴满是那股异香的味道,奇怪得很。她呸吓呸了几声,想用手背狠很地擦擦自己的嘴巴,但神识状态下是触碰不到实体的,只好怒而放弃。 "裴——"她刚想气势汹汹地去找裴知筠算账,可一回头,身边哪还有他的影子? 不仅如此,之前倒在四处的尸体也统统消失了踪迹,不远处的那颗檀树仍然亭亭玉立,散发的光芒却比起刚才微弱了许多。 那些围绕着她的光点上上下下地起伏,聚集地往前方飘了一点又扭头过来,像是在叫她往前走。 魏件样信半郑地有它们走看往磁的方向走去,潮的光和应发的灵箱所炽原本顺配络,静而泊在州干树士的灵一流宛加油绝掉 般配后交下去,而两于头灯的的光点相是被反国了一样安得越或明充还如场成网烁看上去交大工 少. 魏明姝冷笑 声,神识状态下的她虽然碰不到实体,但是灵气诃不是。她猛地抓住一个亮得最露张的光点,像是泄愤般揉搓恶着声问它:“你主人让你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让你大吃 顿吧?” 原本气焰嚣张的光点到了她手里,一下子如被抓住了后脖子的小猫一般安静了下来,亮闪闪的光芒收敛,变成无害而柔和的光,贴在她的指腹。 神识向来需要灵气的滋补,只是很少有人能够利用灵气来修炼神识。魏明姝本来是想着骂不了裴知筠,欺负一下他的光点还是可以的。只是她没想到,指腹直接触碰到光点的感觉这么奇妙,软绵绵的,像棉花一样,还带着温暖的感觉。她没忍住,又戳了几下那个光点。那光点依然任她蹂躏,只是细小的光碎从边缘溢出得越来越多,身躯也开始渐渐抖动。“喂,你怎么了?”魏明姝察觉到了光点的不对劲,急忙收回手,心虚地问着。她刚刚有戳得这么用力吗? 魏明姝还在心里怀疑自己时,就眼睁睁地看着这躺在她手心里的光点“吧唧”一声,银色光点摇身变,变成了一个粉红光点。 “…….” 魏明姝惊奇地看着它,像是见了什么新物种一样,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扑哧”一声,乐不可支地笑话他:“裴知筠,你可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灵气地会害羞的。”裴知筠见谁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这光点倒是比他的主人诚实多了。她还想再嘲笑几句,那光点直接一闪,重新回到那些光点里了。 之前的光点还在勤勤恳恳地蚕食着檀树上的灵气,直到最后一丝灵气都被吸收干净,壮大许多的光点快速地朝四周分散。 魏明姝能感受到自己的神识随着它们的发散而变得更加敏锐,像是无数双眼睛,凡是被他们覆盖过的地方好似都成了魏明姝的 部分,之前未曾发觉的东西一点点显露。眼前的景物像是揭开了表面的薄纱,日光洒下,在玉质台阶上反射出一层光晕。碧瓦朱檐,画阁红楼,喳喳鸟鸣,簌簌风声。沉寂的宗门重现当年的辉煌,透明的人影出现在魏明姝眼前,朦胧间,她还能听到他们的呢喃. ……你看!」 年幼的女孩坐在台阶上,举着书,兴冲冲地和身边的人说着。「我偷偷从藏书阁里带出来的,里面写了好多故事呢!」身边比她的个头稍高一点的少年低头看去,声音温和。「阿檀想去看看这些地方吗?」「我……」激动的女孩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宗门很好,有大家在,也有你在。」 她咬了咬唇,目光低垂,指腹轻轻抚着书籍。那里面记载的山川河流,异域风情,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她犹豫着,悄悄抬起了眼,目光中是藏不住的期待.……会陪我吗?」那少年的名字含混在她齿间,听不真切。 历经岁月的檀树没有后日的葳蕤,清风拂过,树影摇晃,和他们的身影融为一体。不远处的水池中,金色莲花绽开,但仅有一朵。魏明姝没有听到那少年的回答,而旧日的回声逐渐遥远,直到昔日的荣光不在,暗沉的地底取代了曾经的光芒。 [……我没敢阻止…. 长大了些的檀树下,有个单薄的人影,正抱着一本书写着什么。魏明姝就站在他面前,可他恍若无觉,费力地用着自己僵硬的手指继续书写,口中还在喃喃自语。过往的辉煌已经破败,腐朽的建筑再也不见曾经的精美。其他陌生的魂体出现,好似既定的节目一样,重播着之前的故事。 有些魂体还算清晰,未被兜帽挡住的皮肤还能看出完好模样;有些魂体已经模糊不清,只留下了一个扭曲的影子。她环视着这些灵体,可却没有见到一个可以和之前那少年少女对应的人。他们在争吵着什么,魏明姝努力地想靠近,但始终被拦着,他们的声音就像盖上了玻璃罩一般含混。 她皱着眉头,试着把神识附着在那个最为清晰的魂体上。刚一接近,一种几乎要侵蚀她神识的阴冷感袭来,对方身上残留的情绪沉重,甚全连带着影响了她。魏明妹强忍着不适,继续听着。 「当初……对不起他们……断然不可。」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他们的表情都很凝重。 对不起?是指那个被火吞噬的少女吗? 从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中,魏明姝抓到了几个关键词。可很快,这些魂体如青烟般消散,画面一转,又重新凝聚出了几个不同的魂体。这次的画面中,完整的魂体更少了,之前还有人会因为不同意见而争吵,现在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气氛沉闷。 「我们做错的……他必然会报复我们…」 单薄的身影走上前,苦笑地望着繁茂的檀树。魏明姝借着他的魂体,虽然无法知道他具体在想什么,但难言的悲郁却也涌上了她的心间。 这不是她的情绪,只可能是这具魂体最深的执念。 「吸收浊气乃违反大道之事……阿檀……」 洁白的灵气从他身上飘出,往檀树上流去,皮肤燃烧的崩裂声自衣袍底下传来。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却仍没有离开。「漳青门不存……渡苦救厄……那便叫渡厄吧……」象征着宗门的牌匾被他用最后的灵气抹过,上面的漳青二字逐渐消散,被渡厄而取代。 「我甘愿赎罪……但阿檀…」 他重重地喘息着,焦黑的手指艰难地抬起,放在檀树树干上。他的肉身已被烈火彻底烧灼,可无泪的眼眸依然定定地望着檀树。 一股莫大的悲哀出现,干哑的喉咙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张了张口,最后的神采黯淡下去,那只手渐渐滑下,如眼泪般,在檀树上留下一道漆黑的痕迹。 面前画面如水波般振荡开来,身边光芒褪去,魏明姝睁开眼,意识已经回到了肉身。 莹莹白光的檀树下,只有那本册子安静躺着。那些曾经活着的人不复存在,残留于世间的魂体也彻底消散,只剩下这本册子,还记录着当年的往事。不知何时,她又被裴知筠揽在怀里。像是知道她情绪不对,那只手像是哄小孩一样地拍着她的脑袋,安静地等她开口。 “…我放出多久神识了?”她恹恹地开口,神识和过往记忆交集的感觉并不好受,那百年来的绝望痛苦太过浓烈,她还没缓过劲来。 “不到半炷香。” 裴知筠没有问她看到了什么,晕过去前的异香还在笼罩着她,没有了之前好似要将人勾魂夺魄般的诱惑,变得清浅平和,无端地让她有些安心。 才这点时间吗…… 魏明姝有些失神。 漳青门的百年光阴,只花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展露在她面前。在这不见天光的阴暗地底,他们花了一生来赎罪。魏明姝撑着裴知筠的胸膛,缓缓站了起来。她走上前,弯腰捡起了那本册子。她并没有翻开,里面记载的事情她刚刚已经亲眼见到了。“赎罪……用再多人的性命,又有什么用呢。”魏明姝捏着册子,只觉得很好笑。 如时空交错,她看到了那少女被大火吞噬的模样,也看到了她幼年时,对外界那闪闪发光的好奇。檀树下端,那道漆黑的痕迹已经变得很浅淡,只留下薄薄一层。她用指腹拂过,那最后的痕迹也消弭,所有的遗憾就像这些尘灰,消散在空气中。至此,从前的故事彻底烟消云灭,魏明姝成了这件事最后的见证人。 “裴知筠,你说……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呢。”魏明姝凝视着手中册子,难得地主动开口向裴知筠询问。 她是真的不理解。 不理解漳青门为何当初要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也不理解背后那人费尽心思要让漳青门付出代价又是为何。 无论是漳青门还是造成一切的人,他们又有谁真正想过那少女是怎么想的呢。 “人类总是这样,因为无法接受现实,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但仍然会一意孤行。” “当然,我想可能也有别的隐情。” 裴知筠语气平静,目光短暂地在檀树上停留了一瞬,又回到魏明姝身上。 她明显受到了之前看到画面的影响,艳丽的面容严肃,紧紧报着唇,眉毛都快宁成了结。她脸频上的血液已经被他擦去,出于奇怪的私心,只有唇上还留有些许鲜红的血液,被她含在唇间。“也许,那个现实太过让人绝望,他只能选择逃避,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不至于彻底崩溃吧。” “可这不也还是他们的一己私欲吗?”魏明姝柳眉倒竖,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这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东西。”阿檀……幻境里的那个少女,她本该走出去,亲眼见证她所向往的那些风景,而不是被大火吞没,也不是孤零零地沉眠在无光的地底。魏明姝的手贴在檀树上,仿佛隔着千百年的时光,听到了当年那个少女的心声。 “…被困在这地底的,又何止那些人呢。”她蜷起手,粗糙的树皮划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微弱的刺痛。 “人都有私欲。”裴知筠看着她,顿了顿,浅淡的灰眸荡出了丝丝笑意,“所以,我们也可以有我们的私欲。” “什么意思?” 魏明姝不解地看他,只见莹莹白光再次出现,注入她的手心。原本被封印的灵力重新复苏,心神 动,归一就出现在她手里,锋芒锐利。裴知筠俯下身子,同她一起握住了归一。 “我的意思是——” 裴知筠声音含笑,无比清晰地传进她脑海里。他温度略低的手掌覆上了她的手背,他带着她,温缓而坚定地,向着历经岁月的檀树举起了剑。无数光点汇聚于剑身,剑意铮铮如锵金鸣玉,凛冽地朝四周扩散,周边树木尽数倒伏,檀树树叶猎猎摇晃。 “阿姝,你当然也可以有你的私心。” 魏明姝的心跳随着他的话语加快,好似去掉了身上的枷锁一般,曾经的犹豫迷茫消失,换成了坚定和快意。她挑起眉,傲然又自信地勾起唇角,眉目中是畅快的笑意。 在幻境中,她没能救下她,至少现在….… “我会带你出去的。” 浩瀚剑意如冷冷寒光,被困于此的,不该被困于此的,都消弭在了这一剑下。古老的檀树自上而下,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于世间。大地震动,苍穹裂顶,灰暗无光的世界中,终又见明月繁星。 至此,前事已尽,天地归一。 52,惩罚 明姝拍了拍你的脑袋,提醒道:“中间少看啦,我在后面等你噢!” 哪怕看不到裴知筠的眼睛,魏明姝也能想象到他现在的神色。她手指着裴知筠,指尖在空中抖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哼,算了。”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裴知筠抬眸,目光轻快地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很快又小心地低下,语气纯良:“那我给师姐带门。” 魏明姝敷衍地点点头,转过头去不看他。 直到听到木门被装知筠合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她才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术后抬脚想走向床铺,但在目光无意间扫过裴知筠先前给她布下警戒咒的屋角时停了下来。 裴知筠那家伙,她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没有主修的道论? 魏明姝目光犹疑,注视着那附着在黄符之上,泛着幽蓝光芒的咒印。 她于符咒一道上也不是很精通,但是也能看出这个符咒线条流畅,内蕴锋利,是很完美的一道咒。 魏明姝端详了片刻,还是自己也打下了一道警戒咒。双重保险总是好的。 她在离开的那天就给听雨阁布下了警戒咒,是宗门里最擅于符咒一道的长老留下的,听雨阁内更是有师父留给她的结界。且往日除了经她允许的人能上到听雨阁,旁人根本无权进入。 这样一来,魂玉若是因为她人不在沧渺宗内了,就不会像梦中那样莫名其妙出现在听雨阁是最好,即使出现了,有她布下的结界和各种符咒也能确保不会有别的弟子无意间被魂玉操纵。 只是…… 终于能躺在床上的魏明姝深深叹了口气。她最担心的,是魂玉本身就是冲她而来的这种可能。所以才在屋内布下隔音符和警戒咒,哪怕最糟糕的可能真的发生了,至少她也有缓冲的时间。 这都叫什么事啊? 魏明姝越想越头疼,裹着被子在床上转了一圈,明艳的脸上写满了愁绪。 前十八年她活得顺风顺水,怎么一夜之间就摊上这种事,随手救来的小师弟现在看起来脑袋也不是很好使。魏明姝怀着一脑袋的烦心事,不知不觉间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夜半三更时,万籁俱寂。屋内只听得见魏明姝细微的呼吸声。 角落里,附着有她睡前布下的警戒咒的黄符无风而动,一瞬间冒出耀眼金光。可就在下一瞬间就被幽蓝光芒所覆盖,悄无声息地沉寂下去。 在熟睡的女孩床前,一块遍体温润的玉石凭空出现,闪烁着微光,安静地落在魏明姝枕边。 魏明姝再一次地做了那个梦。 和先前无数次一样,她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以“魏明姝”为主角,徒劳无力地看着一切发生。在“魏明姝”被毁去灵府,被关押在沧渺宗度过一生后,故事就仿佛按了加速键,飞快而跳跃地闪过之后的事情。 只是这次有了些不同。 在再一次看见师姐成功毁去魂玉后,按照以往经验本该就此醒来的魏明姝眼前一晃,面前的景色便换了一个地方。她站在漫无边际的碧海边上,远处是皑皑雪山。 脚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海水漫延至她的脚背,潮涌着上来,又很快退下。 这一次的梦……她有了实体? 魏明姝有些迷惑。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在之前的梦里出现过,现实中的她也从未来过。周围近乎寂静,唯有海浪涌动时会发出些许声响。 “有人吗?” 过于空旷安静的环境让魏明姝心里有些发慌,她抬高声量喊了一声,可并没有人回应。雪山依旧沉默地屹立着,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碧蓝的海,浓郁得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渊。明明耀眼的阳光洒落在魏明姝身上,可偌大的无助感与孤独排山倒海地涌向她。魏明姝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唇,脸色发白。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浪突然剧烈地翻涌了起来,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银白的光线。魏明姝听到声音,抬头望去。 在记忆的最后一刻,她只记得自己对上了一双被海水洗净,剔透如翡翠般的碧绿眼眸。 “师姐?师姐?”裴知筠的声音由远及近,飘飘忽忽如同从天上传来。 魏明姝从床上猛地惊起,用手撑着床褥大口喘气。 裴知筠还站在门外,语气担心:“师姐可还好?我刚刚敲门许久,一直未见师姐回应。”“没事没事。”魏明姝揉着胀痛的脑袋,语气疲倦,眼神还迷蒙着没醒过神来。 “我非有意打扰师姐,只是师姐昨日曾叮嘱过我今日辰时要来叫醒师姐,故才……”裴知筠温声解释着,语气有些愧疚。 昨曰? 魏明姝本还混乱的大脑一瞬间清醒过来。对了,是有这回事。那天刚离开宗门她就同裴知筠说了,让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这个时辰来叫她。若她这时应了他就没事,若是她一直不应……就马上回宗门联络大师姐过来找她。 清醒过来的魏明姝刚想四处观察一下是否有魂玉的踪迹,结果一低头便看见了那个置于她枕边的魂玉。 魏明姝:…… 她就知道昨晚那个梦不是巧合。 不过奇怪的是,她现在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梦中的“魏明妹”是在见到魂玉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拿起,随后就如同失了智一般强行吸取其中能量,之后便完全失去了身体控制权。当再次拥有神智之时,沧渺宗便已血流成河。 魏明姝谨慎地盯着那个看似无害的玉石,确定自己神智并未受到蛊惑后小心翼翼地伸手靠近。 在她指尖距离魂玉触手可及之时,魏明姝眸光一闪,指尖顿时凝聚出流光溢彩的归一剑缩影,下一秒便迅疾朝魂玉劈去。 虽不知为何,她没像梦里一样被魂玉所操纵,但这种灾物能趁早解决就解决的为好。 眼见着归一剑剑锋即将刺过魂玉,门外却突然发出异响。 “……唔!” 裴知筠痛苦的喘息突然传来,伴随而来的是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 魏明姝闻声转过头,只见木门被裴知筠倒下的身子所撞开。而裴知筠跪坐在地上,面无血色,手攥紧着胸口处的衣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随着归一剑刺向魂玉的光芒更盛,裴知筠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苍白,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极为虚弱。 见此,魏明姝看了眼那在归一的攻势下仍毫发无损的魂玉,狠下心收回了手,匆忙赶去扶起裴知筠。 在当触碰到他的手时,魏明姝才发现裴知筠已经浑身冰冷,若非还有气息在,她简直要以为裴知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 裴知筠怎么会和魂玉扯上关系? 魏明姝试图将裴知筠扶至椅上,结果没想到裴知筠看着清清瘦瘦的,结果不用灵力辅助的话压根扶不起来。 她一边给裴知筠渡着灵气,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知……” 随着魏明姝的灵气传入,裴知筠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但气息依旧微弱。 他靠着椅背,头无力地抵在魏明姝肩上,原本规矩束在背后的乌发凌乱散开,几缕发丝黏在脸上。眉毛微蹙,眼睛紧闭着。 心脏处近乎撕裂般的疼痛缓缓退去,裴知筠努力平复着呼吸,让声音里的颤意不过于明显。 “师姐……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裴知筠明显还未完全恢复过来,却已经强撑着直立起身子,湿漉漉的眼眸睁开,迷茫地看着魏明姝。 魏明姝沉默不语。她站起身,将魂玉取了过来。 梦中被天下修士狂热追寻,也是造成一切惨案的至宝此刻正安分地被她拿着。 形如圆丹、触感温润、色泽皎白。单看起来只觉得是价值不凡的上好玉石,可当触碰到时就能感受到其蕴含的恐怖力量。 魏明姝此举是存了试探的心思。神器有灵,她不能确定裴知筠是因为其他原因才和魂玉有了说不清的联系,还是说他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被它所操纵。“你见过这个东西吗?”魏明姝将魂玉置于手心,举在裴知筠面前。魂玉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危害,便是因为受其蛊惑的修士会不择手段地想要夺得魂玉,如同走火入魔一般。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裴知筠,可他只是认真地观察了一番魂玉,便摇摇头道:“并未。” “师姐,我方才……是和这个东西有关吗?”见魏明姝面色凝重,裴知筠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声音因为刚刚的疼痛还有些沙哑。在确定裴知筠没被魂玉所控制后,魏明姝的心情还是放松了些。“是啊,你可坏了我不少事。”她绕过裴知筠,从储物袋中拿出纸笔开始给大师姐写信,恶狠狠道。 本以为这次能直接彻底把魂玉毁去,结果现在好了,裴知筠跟魂玉又有了关联。魏明姝敲着笔杆,苦着脸想怎么和师姐解释。魂玉兹事体大,师姐比她知晓得更多,现如今她只能和师姐坦白。 裴知筠安静地凝视着魏明姝苦思冥想的侧脸,突然作声:“师姐刚刚……是选择了我吗?”他语气平淡,没有感激或是责怪,只有淡淡的好奇,像是遇见了什么超乎预料的事情一般。“你很想死不成?”魏明姝手上不停,怼了回去。 “……” 裴知筠蓦地笑了起来,眼角弯弯,瞳孔自刚才魏明姝离开后便浮现的翠绿渐渐散去,恢复成雾蒙蒙的浅灰。 他噙着笑,说道:“自是不想的。 夜色如墨,沧渺宗已是一片静谧,远处的几处峰上还可见点点灯光。 魏明姝放下手中笔,揉了揉手,在琉璃灯照耀下蹙眉看着手中这张遍布黑色笔迹的纸张。 前面的事件都被她用朱笔在后面写下了“实”,唯有最后一个还未发生,只写了“存疑”二字。 今日已是三月初一。 魏明姝深深地叹了口气,向来自傲的人此刻神情充满了凝重。 自从半个月前她重重复复做了好几次的梦第一次和现实中发生的事对应上后,她便开始记录梦中所说的大事。 一次对上号可能还能用巧合圆过去,现在这全都对上号了,哪怕她再不情愿,也没办法不当真。 三月初二是师父的寿辰。 梦境是纷杂和混乱的,唯有几个特别重要的事会比较清晰。梦中师姐是在师父寿辰这天离开宗门的,所以魏明姝现在才能提前知晓具体时间。虽说师父已经离开沧渺宗外出云游了好多年,但师姐与她依旧习惯不约而同在此日都留在宗门里。 按照以往经验来说,师姐是绝不会在那天外出的。 魏明姝站起身,往窗外看去。 院子里种的海棠花开得正好,开了几簇花的枝干在雨中摇摇晃晃,被春雨打落了几片粉白的花瓣。丝丝密密的云雾在雨中缭绕,若隐若现。 沧渺宗位于中原江南地带。江南多烟雨,每到这个时节,沧渺宗上总是云雾弥漫,各峰上都零零散散点着琉璃灯,遥遥望去,唯见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