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拧巴攻的唯一手段》 1、破产 池轻晚从来没有坐过如此令人窒息的火车。 过道里塞满了行李箱,无数行李箱中挤满了穿得鼓鼓囊囊的人。不过最占空间的倒不是这两样,而是绑在行李箱上的大包袱,池轻晚瞧着不少人连被褥都扎在上头,一个个肩上都挑着生存的担子。 不是生活,是生存。 电话铃声通过蓝牙耳机清晰地传入池轻晚耳朵,池轻晚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是带了耳机的。不然这通电话,很可能会被扼杀在前面一排小孩儿震天响的哭声里头。 但当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之后,池轻晚情愿它被小孩儿的哭声淹死。 “晚,到了没啊?我看十一点多就到站了,这会儿到哪里了?” 池轻晚越过靠窗小桌板上被对面一家三口堆成的垃圾袋小山,扫了一眼外面:茫茫黄土地被雪覆盖,一半被晒化,奥利奥圣代似的,看得池轻晚有些馋。 “到蜜雪冰城了。” 池诏愣怔:“啥?” 池轻晚略有烦闷地抓了把头发,没好气道:“你觉得我能知道这地方叫啥名吗?” 广播里传来列车即将到站的女声播报:“女士们先生们,前方到站普桐县,请下车的旅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在车门口等候。” 随即窗外又是一黑,又进洞了。 池轻晚冲手机又“喂”了两声,没听见声儿,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起身试图在拥挤人群里劈开一条路。 堪比翻山越岭,终于挤到了门边,结果被这里的烟雾缭绕呛得捂紧了口罩。 要命,下一次他绝对不会为了赶时间,坐上一趟临近春运的火车。 出站的那一刻,池轻晚像只终于回到水里的金鱼,摘下口罩大口呼吸起来。 这才是供给呼吸的氧气啊,刚刚车里头集脚汗味,泡面味,甚至是毒气于一身的气体简直不配被称为氧气。 西北的冷风割得池轻晚脸疼,一旁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叔操着一口池轻晚听不懂的方言,池轻晚不懂方言,但池轻晚懂人情。 “去一中。” 果然,大叔嘿嘿一笑,领着池轻晚上了一辆出租车。 这大冷天的,若不是为了你兜里的两块钱,谁愿意站在这里吹风挨冻? 嘿,还真不是两块钱的事儿。 出租车轻车熟路地城里穿梭,起初的一段路,池轻晚瞧见的大多是正在施工的工地。渐渐到了城中,道路就显得拥堵起来,偏逢出租车司机都生猛,埋头猛猛朝前开,时不时来上一个猝不及防的刹车。 像是同载着的客人有仇。 接连几次,池轻晚被杵得头晕眼花,原本晕车的他已经觉得有些难受,也顾不上什么社恐,连忙叮嘱师傅开稳一点。 老余不常见这样白白净净的清秀男孩儿,声音清冽干净,整个人缩在一件宽大的米色羽绒服里,让他想到了老婆养的两只银渐层。 “外地哒?来这儿念书吗?” 老余一贯爱同乘客攀谈,从路况唠到孩子小升初的叛逆期。见这个清秀的娃上车后便一直懒洋洋地眯着眼,也不太好主动骚扰人家。但还是忍不住,一个等红灯的间隙,老余默默打开了话匣子。 池轻晚依稀能听懂些字,随口“嗯”了一声。 “哪里来的啊?这咋一学期快结束的了才转过来?要我说啊,这转学插班,最好的时候就是开学那会儿,我儿子就是······” 池轻晚:“嗯。” “读高几啊?这高一转学还说得过去,高三可是最关键的一年,可不能动不动就换上一个地方······” 池轻晚:“嗯。” 三场交锋下来,老余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关上了话匣子。 车停在普桐一中正门对面,挨着一排饭店。 老余摸摸鼻子,举起一只手:“五十。” 池轻晚:“嗯?” 虽然他瞥见没打表,有些狐疑,但还是老老实实扫了码,从后备箱里拖出自己小巧的行李箱。 肚子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哀鸣,池轻晚在人行道上打量半晌,最终选了家铺面在二楼的炒菜馆:不是爱吃炒菜,而是这家店看着占地面积大些,应该是有包厢的。 电话又响起来,还是池诏的。 池轻晚倚在靠背上,等着上菜,凭着肌肉记忆按下了接听键,外加免提。 “晚,下车了没?” “到校门对面的饭店里了。”池轻晚拖腔带调,不难听出他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池诏显然也听出来了,叹一口气,又接着嘱托:“吃完就提前进校,王主任在门卫室等你呢,先带你去宿舍放东西,再去领书领校服。” “哦。” “记得嘴甜一点。”池诏不放心地叮嘱。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池轻晚已经把电话挂了。 翱翔的鹰: [池哥,到哪里了?] 看见王洪的消息,池轻晚一手握筷子一手敲字。 o.o: [学校门口。] 翱翔的鹰: [快拍个照让我看看。] 这间包厢朝内,看不见学校那边。池轻晚下车时端详了,建在高高台阶上的学校,两边是斜坡,中间是台阶,颇有些古建筑物的风范。 但在池轻晚眼里,校门上题的字不是“普桐一中”,而是“孤儿院”。 o.o: [孤儿院有啥好看的。。。] 翱翔的鹰: [笑如死哈,不过池哥,我分析了一下,你家可能并不是你爸妈说的什么破产,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说起这事,池轻晚瞬间吃饭的兴致都没了,脑子里乱成一团,闭眼继续靠在椅背上,试图把脑海中七零八碎的想法统统赶出去。 在两周前,他还和王洪商量着假期去哪里旅游,结果回到家里,对上池诏严肃的神情。 “咋?中彩票了?”池轻晚蹬了鞋,扑向冰箱翻了盒冰激凌出来。 池诏清了清嗓,正襟危坐:“我宣布个事儿。” “啥?” “我们家破产了。” 平地惊雷!炸得池轻晚一蹦三尺高,手里的冰激凌差点抖在地上。 “你说啥?” 池诏面不改色:“我们家破产了。” 给池轻晚气笑了:“不是,我说,我们家哪里来的产可以破?” 池诏沉默不语,池轻晚继续输出:“咋,是学校要倒闭了吗?我又不是傻子,知道这是公立高中。” 池诏依旧板着脸不肯说话。 池轻晚的声音终于有些颤抖,颤颤巍巍放下手里的冰激凌,看着池诏:“你被人哄着买保险了?” “去去去,没有的事儿,就是破产了。”池诏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这不就吊人胃口吗?池轻晚急得在家里上蹿下跳了两天,也没等来池诏解释什么。问他妈,他妈这次也意外地和池诏统一战线,一口咬死说破产,但就是不告诉池轻晚其他。 就当池轻晚以为这事就这么莫名其妙过去时,池诏下一个举动更让他目瞪口呆。 “我们给你办的转学手续下来了,过几天你就去新学校报道。”池诏说这话的时候无比平静,仿佛就是在说一件明天吃什么饭的这种小事。 池轻晚脑子有瞬间宕机:“不是,这是什么话?” 高珊在厨房里做饭,听到池轻晚高八度的声音,也悠悠从厨房里转出来。 “晚,我们家不是破产了嘛,爸爸妈妈先留在这儿处理后面的一些事情,你先去普桐一中,这读书的事儿可不能耽搁啊。” 高珊说话一向温温柔柔的,但池轻晚此刻却觉得刺耳极了。 “你俩在玩什么游戏?咋就突然破产了,还莫名其妙要把我赶走?” 池诏立马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又不是不要你了,让你先抓紧过去跟着念上两天书而已。” 见池轻晚还要张口说什么,池诏冷哼一声,逃似的回房间了。 池轻晚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妈妈,高珊成功接收到,却也一言不发地回厨房了。 池轻晚觉得自己要炸。 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冥思苦想一小时后,池轻晚终于拿起了手机,打开百度。 刚刚他爸说什么县来着? 普通县? 查无此县。 池轻晚又试着搜了一个确实普通的“普桐县”,有倒是有,但资料少的可怜。 一看位置,嘿呦,地处西北? 池轻晚怀疑,他爸妈可能是得罪了什么黑.帮大佬,才要把他从邵阳送到这个普通县。 小县城,从小就对他就读学校质量严格把控的他妈能让他去这里读书? 该不会真破产了吧。 但接下来几天,两个都不约而同躲着池轻晚,搞得池轻晚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稀里糊涂就被塞上了飞机。 酿成了他现在对池诏憋着一肚子火的局面。 手机又响一声,将池轻晚从短暂的回忆里拉出。 翱翔的鹰: [池哥,你是不是不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o.o: [什么鬼?] 翱翔的鹰: [我估计你可能给你爸妈说过类似的话,所以他们现在把你送到了千里之外。] o.o: [不懂。] 翱翔的鹰急了,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我是说啊,你爸妈会不会是有了二胎,然后怕你因为这事破防,影响到你学习,所以暂时选择把你打包送走?] 池轻晚一愣,半晌才低头敲字。 [那为啥要把我送到一个小县城?] [这不是做戏得做全套吗?] 王洪脑袋一转,觉得这个解释最合理不过,发过去的语音充满了浓浓的自豪,仿佛侦破了一件大案。 池轻晚将手机“砰”地一声扣在桌子上,脑袋埋进臂弯里郁闷了好一会儿。 有二胎就要把他送走?他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他是那么容不下弟弟妹妹的人吗? 池轻晚本来想着,自己在这里待上十几天,反正现在已经是期末,寒假回家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 嗯,现在,池轻晚决定寒假不回家了。 两个四十多的半老头,还要二胎? 还为了个没出生的胚胎赶他走? 跟胚胎过去吧! 池轻晚板着脸去结账,但对上老板热情的笑,也只好扯出一个苦笑。 付款的时候快要把手机屏幕戳烂。 不行,他高低得搞出什么事情,让这对老来得子的夫妻看到自己的抗议。 拖着行李箱上了斜坡,到校门口的门卫室里,池轻晚隔着单向玻璃,满怀怨气地重重敲了两下窗。 池诏不是让他嘴甜一点吗?那就从不尊敬这个王主任做起! 下一秒,大腹便便的秃顶从门卫室里出来:“池轻晚同学是吧?” 池轻晚眉眼低垂,乖顺地点头:“是,王主任好。” 求那种能变得桀骜不驯的教程。。。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租房 王天水见池轻晚只拎着一个浅黄色的小行李箱,指了指最近处淡粉色的那幢教学楼:“我看你带的东西不多,要不带着把校服领了?” 池轻晚跟在身后,打量着四周:“行,没问题。” “我们这儿不会提供被褥水盆这种日常需要的东西,你没带的话,今晚晚自习可以请个假,出去收拾好了。” “好,谢谢老师。”池轻晚的声音不大,却让王天水感觉很舒心。 要是这一级的学生都像这个孩子一样听话就好了,这有礼貌的样子,才是一个学生该有的嘛,再瞧瞧身边刚刚飞过去的那张牙舞爪的歪瓜裂枣,王天水心说,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啊。 领校服的地方就在一楼,池轻晚领了校服,跟着王天水继续往里面走。 看来学校内里和外表看起来设计风格是一致的,看见的三栋教学楼下都是亭子错落在树间,铺着石子路,是中式园林的风格。 再往里面走些,才能看见铁丝网围起来的操场,对面就是食堂。 食堂再往里走,就是宿舍。 男女宿舍在一幢楼上,应该是内部从里面切断了,瞧着和教学楼一样,不过应该是新建成的,还没有上色,就是普通的白墙。 池轻晚没住过宿舍,老实说,他对宿舍生活还是有些期待的。 一块儿东拼西凑搞完作业,躲着宿管开两把游戏,期末时一群人偷偷打着手电,总之,在池轻晚的幻想中,这还挺热血青春的。 但池轻晚进去就有些傻眼。 随便朝一个门敞开的宿舍一看,就吓个半死:为什么有这么多人? 应该是中午,没住宿的也过来串个门?池轻晚这么安慰自己。 等和秃顶一起推开308的门,池轻晚的心态彻底崩了。 见过男生正围成一团,打闹着在抢什么东西。 一帮人瞧见王天水,立刻哑声,悄悄散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这儿就是你的宿舍,刚好308有个同学刚休学不久。”王天水指着一个上层的空床铺说道。 但是半天没听到池轻晚发声。 电话铃声响起,王天水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拍拍池轻晚的肩示意进去,自己接通电话匆匆走了。 宿舍里的几个男生探出头来,也打量着这个门口的转学生。 池轻晚瞥了眼门边角落里的烟头,又看着中间一条长桌上东倒西歪的各种东西,再环视一下狭窄空间内堆的四张高低床,不确定地开口:“不好意思,能问一下,这里总共多少个人吗?” 一个戴眼镜儿的男生热心道:“一人一床,现在是七个,你来就是八个。” 池轻晚的脑子里面像在放烟花,懵懵点点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拎着行李箱匆匆去追王主任了。 在宿舍的五个人面面相觑。 “他咋了?” “不知道。” “被我们吓跑了?” “不会吧。” 王天水这边刚接完电话,到了宿舍楼下,下一秒身边就冲出来一个黑影。 正准备逮住训斥两声时,黑影倒先停在了自己身边。 王天水看着气喘吁吁的池轻晚,有些诧异:“还有什么事吗?” 池轻晚点头:“可以在校外住吗?” 王天水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你要在外面住?你这刚转学来,可以先在宿舍里住下,边住边在外面找房子租。” “好,谢谢老师。”池轻晚目送王天水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头也不回地就拖着行李箱朝桃李楼走去,去找刚刚王天水说的高二14班。 不可能,就算是今晚流落街头,他都不会跟一堆人挤在一块儿闻烟味。 凑合不了一点。 他幻想的是热血青春,不是火车经历复刻一遍。 高二14班,这会儿是午休时间,百分之四十的人在睡觉,百分之四十的人试图发出动静唤醒那些睡觉的人,还有百分之二十的人,低头在写作业。 “唉唉唉,我看见了个没穿校服的,但怀里抱着校服,该不会就是刚刚李班说的转学生吧?” 两个倚在窗台前吹风的女生最先注意到楼下的池轻晚,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整个班级都开始骚动起来,都纷纷撇下手头的事情,涌向窗口。 “我靠,帅哥啊。”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 “不是,他这身打扮,一看就好奶啊!感觉是年下小奶狗类型的。” 帅哥,一个吸引人的词汇。 原本座位上零星的几个人,也架不住这个词的诱惑,起身在窗前凑热闹,想一睹帅哥的芳容。 教室里对池轻晚的关注度瞬间达到顶峰,在教室外面,也有两个人在讨论他。 曾新知抱着一摞书从五楼下来,没好气地冲一旁抱着一摞本子的人吐槽:“来个转学生,像来了个宝一样,人还没到呢,书先让我俩给他领了。” 余向不置可否,只自顾自地朝前走。 突然,一个女生拦在他俩面前,动作迅速,给余向塞了封情书,匆匆跑开了。 曾新知乐了,“噗嗤”一声笑出声:“向哥,这学期的第五封了。” 余向依旧面无表情,将本子一手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指淡淡夹住那封散发着柠檬味的信,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桃花眼里看不出来情绪,加上他本来就皮肤白皙,站在那里就是活脱脱的“清冷”。 这就是收到五封情书的实力啊,曾新知感叹。 他向哥这学期收到五封情书,并不代表追他的人只有五个,学校里有塞情书的,送水的,课间徘徊在教室门口看他的。 在外面走在路上,要联系方式的就多了去了。 曾新知看着余向翩翩然向前走的背影,还沉浸在对于余向魅力的幻想当中,期盼着自己也能耳濡目染,被这种气质腌入味。 结果脚底突然一打滑,在三楼拐角处摔了个狗啃泥。 完了,曾新知没感受到多疼,第一时间看向散落一地的书:有些书被摊开,脸朝下,直勾勾地同刚洒完水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被水淹入味了。 池轻晚进教室的时候,感觉十分不对劲。 明明是午休时间,但全班就这么静静坐在凳子上,他一进来就对上了大家齐刷刷朝他看来的目光。 池轻晚有些不自在,救,社恐要发作了。 底下有“好帅”之类的窃窃私语声,池轻晚深吸一口气,先给大家鞠了个躬。 “大家好,我是池轻晚。” 社恐主动破冰,就没人再会误解他是个高冷批。 教室里瞬间又热闹起来,站出一个有胡茬的高个子男生,说是班长,领池轻晚坐在了后门边的最后一排。 “李班说让你先坐这里,下学期会调整座位,你在这儿能看清楚不?” 池轻晚点点头:“可以的。” 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池轻晚的旁边和前头的座位都空着,这有斜前桌坐着个女孩儿。 女孩儿看来是属于热情外向的,转身好奇地同池轻晚攀谈:“池……” “池轻晚。” “啊对对,池轻晚,你好,我叫童静安。” 池轻晚淡淡笑着点头。 “你是从哪里转来的啊?二中?三中?” “邵阳。” 白板上的监控突然转起来,童静安悄咪咪握着资料凑过来,小声问道:“没听过,你是外地人吧,陇南的?” 池轻晚也配合地放低了声音:“湖南的。” “湖南?”童静安瞪大了眼,显然是没料到这人是从这么远的地方跋涉过来的,“那你为什么要来这儿啊?” 池轻晚的笑成了苦笑:“破产了。” “啊?” 童静安不明白他的意思,还在疑惑,池轻晚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桌肚,没给童静安再问的机会,自己反客为主:“那个,我该去哪里领书?” “嘿,这你不用管,已经有人去领了。”童静安用笔指了指周围的两个空位。 服务还挺周到嘛,池轻晚暗道。 “你知道这周围哪里有租的房子吗?”想到自己今晚有可能得去住宾馆,池轻晚没怀多大希望地试探性问了一句。 不料童静安却拍拍手,指着池轻晚身边的座位,显得十分激动:“这不巧了嘛,余向昨天刚去印传单了,他家有空闲的房子。你要租啥样的?” “不像宿舍的。”池轻晚沉思片刻,幽幽道。 童静安被逗笑,问:“家属楼可以不?在小区里的,四楼,没电梯,但环境好,可以算是城里环境最好的小区了。” 池轻晚眼睛一亮:“价钱呢?” “不贵不贵,就一个月一千五。”童静安推销员一般,给池轻晚兴致勃勃地介绍:“这价钱算是租这种房子最便宜的了,你俩又是同桌,待会儿你问问他,说不定还能给你优惠上些呢。” 曾新知抱着沾了水的书,跟在余向身后,颤颤巍巍进了教室。 抬眼看见自己座位后面坐着的男生,正在和童静安说话,羽绒服里伸出来两只手搭在桌面上,时不时笑着点点头,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 草,更愧疚了。 余向倒是毫无波澜,径直走过去将本子放在池轻晚桌面上,淡淡点头表示打招呼,然后窝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接着便是倚在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曾新知。 曾新知硬着头皮走过去:“同志,对不起!” 喊同志的话,他的火气是不是能消消?曾新知看着懵逼的新同学,满脸悔恨:“刚刚滑倒了,然后,然后就成了这么个样子。” 曾新知翻开最上面的语文书,摊开的那页已经被水浸湿,皱巴巴的。 “或者你跟我把书换了也行。”曾新知拿起自己的课本,在看到自己战损版裸书时又默默放下了,“或者你想要啥,我浅浅补偿你一下。” “没事的。”池轻晚笑着摇头。 人如其表!确认是个好人了!世界上就该多点理解,多点宽容啊! 曾新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咧开嘴一笑,却见新同学眨巴着大眼睛问道:“要啥补偿都行吗?” “咳,我尽力。”曾新知摸着脖子,弱弱回答。 池轻晚笑眯眯看向自己的同桌,同桌正一手夹着笔撑在桌上,桌上是摊开的试卷却不下笔,靠在门上看戏。 池轻晚笑着看他,看得余向桃花眼里先是流露出些许疑惑,又有几分不自在,大帅比有些局促不安。 “同桌,给我房租便宜点呗。”池轻晚双手合十。 曾新知:? 余向:???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3、宿敌 大家都很懵,童静安站出来解释:“刚刚池轻晚说他要租房,你昨天不是去打印传单了么,我就给他推荐了。” 余向点点头:“行,什么时候有空先跟我去看下房子。” 池轻晚恨不得现在就飞出学校去看,连忙道:“随时都可以,要不就今晚?” 余向要写题的手猛然顿住了,深深看了眼池轻晚,池轻晚莫名从这眼神中读出三分审视的意味。 “行,你很急?” “嗯嗯嗯,我待会儿就去找班主任请假。”池轻晚突然一顿,像是刚想起来:“对了,你家是装修好的吗?需不需要自己先买床买啥?” 余向已经收回视线,低头做题了,不抬头地回答:“不需要,把你去宿舍带的东西带来,就够了。” 今天是周五,下午有两节课的参加社团活动的时间。 因为池轻晚刚来的缘故,只能当个留守儿童,窝在教室里百无聊赖。 课程的进度他已经问清楚了,比他原来学校稍稍还要落后一点。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上了些,但现在没有继续,已经进入全面复习阶段了。 考试这种事,倒不能让池轻晚太担心。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掏出一张下午刚刚发的一套历史卷,随手勾画起来。 历史这种学科,他一向是临时抱佛脚,随便背背,能达到一个不拉分的水平就行。 池轻晚选择从大题开始做,选择题基本上是考你有没有记住,大题还得适当总结一下经验。 才写了一道,桌前就站了一个人。 “你字真好看啊。” 夸得池轻晚有些不好意思,仰头看着面前的人:“谢谢。” 其实池轻晚没有料到,现在坐在教室里的人还能过来和他搭话。 一般来说,这不去参加社团的,都是争分夺秒,要拼命多做上两道题的人。 曹苑杰一屁股坐在曾新知的板凳上,眼神依然停留在池轻晚的试卷上:“我听他们说你是湖南转来的?” 池轻晚点点头。 曹苑杰继续热络地问:“那你学习一定很好吧?我看你先写历史,是喜欢文科吗?那你为什么要转到理化生班上来?” 把池轻晚问懵了。 仅仅三秒,池轻晚就判断出了眼前人的真实意图。 应该是学习也挺不错的那种类型,但戒备心很强,真把学习当竞争了。 这明显就是打探敌情的样子。 池轻晚懒得掰扯,随口敷衍:“不喜欢,但比起更讨厌的理科,还是情愿做历史。” 曹苑杰明显有些惊讶,池轻晚突然想故意逗逗他,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转学吗?” “为什么?” 池轻晚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学得太差了,混不下去,才跑这里来的。” 曹苑杰点点头,拍拍池轻晚的肩,留下一句“节哀”,又飞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池轻晚哑然失笑,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下午的课都结束,池轻晚扯着余向去办公室请假。他虽然社恐,但当遇到自己新同桌这种更冷的人时候,就会自然很多。 李向媛是个无比雷厉风行的班主任,是本校最出色的一拨班主任之一。 14班所有的代课老师中,就李向媛这个班主任说话最有威严,给老师起外号这种事情常见,冲男老师叫“哥”女老师叫“姐”这事也多。独独李向媛提着戒尺说,就称呼她李班,整个十一班便没有其他任何称呼冒出。 池轻晚来找她时,她正在对着上次月考成绩反复分析,一张纸上密密麻麻批注了无数点。 看见池轻晚,李向媛先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池轻晚竖起一个大拇指:“非常适应,李班,我今晚想请个假。” 李向媛手里写字的动作不停:“理由?” “出去看个房子。” 李向媛抬头看了眼池轻晚,有些诧异:“一下午就找好了?” 池轻晚点点头。 “行,出去注意安全,手机带好,和你父母随时联系。” “你是什么事情?”李向媛又看向池轻晚身后的余向。 “我也请个假。” “理由?” 余向犹豫了一下,说:“带房客看一下房子。” 李向媛再看他俩,明白过来什么。 前两天余向去打印传单的事她知道,笑着叮嘱:“行,你俩这还凑巧,有缘嘛。” 池轻晚笑笑:“谢谢老师。” 等再坐上出租车,池轻晚发现这个同桌是真高冷,全程一句话都不说,带着耳机,还一个坐在副驾驶。 得,社恐遇上冰山,就等到地老天荒吧。 但出租车依旧很生猛,在加速疾驰和猛然刹车间来回切换,搞得池轻晚又有些犯恶心,将车窗摇下来吹风。 下车,余向瞥了一眼他的脸色,不咸不淡地问:“你晕车?” “嗯。”池轻晚惨白着脸点头,“真的要命。” 余向没说话,刷了卡带他进小区了。 啧,没情商,都不知道象征性地安慰一句。池轻晚默默吐槽。 鸿雪园,的确是普桐县环境最好的一个小区。还没到过年的时候,院子里早早就挂起了彩灯,缠绕在光秃秃的树干上,起到一个安慰过往行人眼睛的作用。 两个在各栋楼间左拐右拐,最后来到最里面的一栋楼前。 池轻晚打量一眼:这地方倒是好,前面在没有楼层遮挡,搬个躺椅在阳台上晒太阳应该挺舒服的。 余向也像是刚刚想起自己应该尽一份房东的责任,开口说:“这儿阳台不受遮挡,晾衣服挺好。” “啊?”这种陌生的词汇猛然进入池轻晚的耳朵,让他下意识“啊”了一声。 走在前面的余向身形一顿,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没事。” 池轻晚不知道他音量咋就突然被调低了,腹诽道:怕不是他耳机里刚刚是首劲爆dj,这会儿换成抒情小夜曲了。 跟着池轻晚上了四楼,打开门进去一看,环境的确不错。 大到各种基本装潢,中到家具,小到厨房里的空气炸锅,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甚至明显能感觉到,屋子里是有暖气的。 “我咋感觉这像有人住的地方呢?”池轻晚越看越觉不对劲,心里发毛。 余向便在池轻晚震惊的目光里点点头,解释道:“我舅舅大概一周前才搬出去的。” “那你舅舅还会回来吗?”池轻晚不放心地确认,生怕自己哪天半夜起来上厕所,同一个陌生男人四目相对上。 余向摘下一只耳机放进盒子里,一手插兜看着客厅里的陈设:“不会,去新疆了。” 哦哦哦,那池轻晚就放心了,确认过一切都好,池轻晚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那加个好友走流程?” 余向倒是没有先扫,摸出一个钥匙递给池轻晚,才加了池轻晚好友。 “你先抓紧时间去置办东西吧,钥匙就这一把,不放心的话你可以换锁。”余向说完作势就要离开。 池轻晚惊讶了,扯着嗓子喊道:“喂,你不怕我跑路了吗?” 余向淡淡回头,嘴角微抽:“一,我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能跑哪儿去?二,房产证在我手里,你能咋闹腾?” 啧,好像也对,池轻晚有点想收回自己刚刚说得话,显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余向已经走到门口,池轻晚好奇地也凑上去看,只见余向又摸出把钥匙,拧开隔壁的门进去了。 怪不得说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同桌,房东,邻居,靠,这关系叠满了。 穿梭在小城的街道里,靠着导航,池轻晚找到了超市,进去就是一顿疯狂买。 大包小包,付账的时候,一下子被扫去一千,池轻晚这才记起,自己还没给余向转钱。 又打了车到楼下,请司机帮着自己拿上去,再收拾好这些东西,池轻晚觉得自己累到可以长眠了。 倒在床上,池轻晚点开微信,看着列表里猛然冒出的一个小狗打字的头像,嘴角不禁上扬。 这人玩反差感啊? o.o: [多少钱?] yx: [一千五。] o.o: [减去曾新知的补偿呢?] [小猫磨牙jpg.] yx: [一千四。] 行,其实这个价钱能租到这间房,池轻晚觉得是自己赚了。 爽快地转了钱过去,给池诏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池轻晚就倒在床上昏沉沉睡去了。 是的,就是忘了设置闹钟的那种睡去。 等池轻晚醒来,是第一节课快开始的时间,急得他一路火急火燎,跑到教室门口时气喘吁吁。 第一节课已经结束了。 池轻晚在后门上悄咪咪扫了一眼,见没有老师在教室里,准备偷偷潜入。 但当他尽力蹑手蹑脚走进教室时,却发现大家的视线根本不在他身上。 后门边上,曹苑杰和余向一言不发,都板着脸对峙着,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打起来。 气氛过于凝重,瞬间,池轻晚这一路上过来,对余向没等自己出门的怨气也消散了,悄悄从人群挤到自己的座位,仰头看了眼薄唇紧抿,眉头紧皱的余向,又看了眼对面紧握着拳头的曹苑杰。 周围没人敢说话,池轻晚清了清嗓,弱弱开口:“那个,同班同学,这样剑拔弩张的,像是杀父仇人一样,搞什么。” 话音刚落,周围瞬间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曾新知眼疾手快,迅速将池轻晚一把拽了出去。 池轻晚揉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腕,不明所以:“咋了?” 曾新知看他这副模样,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摇摇头,颇有些沧桑大叔的影子:“你不知道,这俩确实就是这种关系。” “啥关系?” “杀父仇人。” 啥啥啥?池轻晚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确定不是在做梦。 “向哥他爸是个混球,和曹苑杰他爸是牌友,结果前两年喝醉了吵起来,就失手捅死了。” 池轻晚石化在原地。 靠靠靠,那他刚才岂不是——精准踩雷?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4、试卷 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打断了池轻晚和曾新知,是李向媛的语文课,池轻晚准备跟着曾新知溜进去时,却被李向媛先一步喊停在了过道里头。 “今天早上为什么迟到了?”李向媛一边翻着手里的一沓答题卡,不经意地问池轻晚。 池轻晚刚刚八卦的心情一下就熄火了,怯声道:“睡过头了。” 李向媛拍拍他的肩:“你这刚来,昨天收拾东西应该也累了,我能理解。但最好还是小心点儿,一些别的老师可不会像我这么通情达理的。” 池轻晚乖巧点点头,等回到座位上,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李班这话,怎么像是在特指谁呢? 李向媛将手中试卷发下来,班里瞬间先是一阵不可置信的惊讶,随即化成鬼哭狼嚎不断。 “不是吧李班,一个周末的作业,你还阅了啊?” 曾新知看着自己答题卡上一个鲜红的四十八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向媛随手就折断个粉笔飞过来,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曾新知脑门上。 “让你们周末回去当考试一样做,都是糊弄我的。”李向媛在讲台上冷笑着,抓住曾新知这只出头的鸟开始打,“曾新知,让大家欣赏一下你的作文。” 曾新知在前面扭扭捏捏,像是粘在椅子上了,半天才起身。 “李班,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认真写!”曾新知做着最后的挣扎,都叫挣扎了,那肯定是没希望的,李向媛戒尺敲敲讲台边沿,示意他快点儿。 李向媛留的作文是《百年孤独》的读后感,也不算特别彻底的读后感,按进度来的,让写写对于前面那些内容的感想。 曾新知视死如归,拿起答题卡,生生读出了“满目山河空念远”的破碎:“好多名字,好狗血的关系,好炸裂的情节,好逆天的百年,好小众的孤独,好刁难人的作文。” 说相声似的,每蹦出一个好字,教室里就是一阵笑声。 李向媛也跟着笑得和蔼,亲切地飘到曾新知身旁:“一共几个好?” 曾新知默默数了数,眼睛乱瞟,略显心虚:“五个。” “啪”的一下,脑袋上就挨了一书。 “六个好,六千字,谎报军情,再罚一千,下周二给我交上七千字读后感。” “嗻——”曾新知只能应好,生怕再说些什么,又加上个三千字,都能凑成一篇万字长书了。 “还有你们一些人,我都不想说,那阅读理解给我一模一样的答案交上来。”李向媛又重新回到讲台上,被点名的几个人在底下心虚极了,害怕自己步入曾新知的后尘。 好在李向媛罚人一向阴晴不定,有时候是株连九族,有时候却单单只挑一个杀鸡儆猴。 今天就属于后者,曾新知这只被杀的猴,见李向媛没有惩罚鸡的意思,心里不平衡极了。 “那我还不是抄向哥的。”曾新知这么咕哝了一句。 池轻晚自打进来坐下,就一直目不斜视,坐得板正,手乖乖搭在桌上,不敢朝余向那边看一眼,更不敢越过三八线。 太抓马了啊,他得组织一下语言,下课再道歉。 这会儿听到曾新知的这一声,十分好奇:余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儿,看着就是学霸类型的。又不像理科学霸一样留着标志性的胡子,肤色白得稍微只比自己逊色一点点,让人感觉他就是个多边形战士,样样都擅长的那种。 他也会写这样的读后感吗? 池轻晚视线悄咪咪地往过移,十分谨慎。 讨厌作弊,理解作弊,共情作弊,池轻晚终于体会到,在考场上当只长颈鹿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儿。但他确信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余向根本发现不了他在试图偷窥试卷。 下一秒,骨节分明的手抬起,随意地捻住一张草稿纸,盖在了答题卡上面。 池轻晚刚刚心里对余向的愧疚立马就烟消云散了,怒目而视,不屑地哼了一声:“防谁呢?” 余向皮笑肉不笑,一个眼神都没给池轻晚:“没防谁,我就验算一下。” 池轻晚当然不会在气势上落了下风,淡淡点头,转过去看黑板了,心里却将余向骂了个狗血淋头:语文答题卡,你验算你大爷啊。 李向媛开始讲试卷,第一篇阅读讲完后抬头发现池轻晚在支着下巴发呆,不忍皱眉盯着他。 突然的宁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大家顺着李向媛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了神游九天外的新同学。 曾新知连忙后背撞撞桌子,提醒池轻晚。 池轻晚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的形势,连忙主动站起来解释:“老师,我没试卷。” 态度诚恳,语气恭敬,还夹杂着三分委屈。 李向媛反应过来,将手里的试卷给了池轻晚,似乎又感觉有些好笑:“余向,好歹人是你同桌,新同学内向不敢开口,你倒是主动点儿啊。” 池轻晚转头看了一眼,觉得好同桌脸上绕满了黑线。 “没事没事,老师,我主动一点儿。”池轻晚将手中的试卷又双手递给李向媛,转头坐下,一只胳膊霸道地伸过去,将余向的试卷拽了过来,摊在两人桌子中间,“老师,我和同桌看一份儿就行。” 李向媛点点头,继续讲题了。 池轻晚没看余向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盯着拉过来的试卷——和底下“不小心”一块儿拉过来的答题卡。 字倒是真好看,说实话,池轻晚的字一眼看过去,给人留下的印象是整齐。但余向这字是凭实力配得上“好看”二字,顿笔收笔一看就是练过,道骨仙风的,属于是正楷和行楷间的一点。 一瞧内容。 “理想与现实冲突的孤独,代际间强迫关系的孤独,遗忘的孤独,虚伪的孤独,清醒的孤独,热闹的孤独。” 什么玩意儿?池轻晚看得一头雾水,旁边儿还有李向媛潇洒的一个五十二。 就这短短几句话?六十分拿五十二分?真的不是李班判错了吧,她是想给八分的吧,池轻晚不可置信。 笔杆子戳戳曾新知,偷偷要来了曾新知的答题卡。 一个惨烈的二静静躺在曾新知的答案旁边,合着曾新知抄了格式,就混了个余向分的个位数啊。 下课,在前方曾新知和童静安诡异的注视下,池轻晚终于想起,自己刚刚在课前无心踩雷的事情。 “咳,那个,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俩……”池轻晚话还没说完,余向“蹭”的一下就从座位上弹射而起,拿着水杯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处接水了。 “这,算啥?”池轻晚无助地看向前面两个人。 童静安同样无奈地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余向,倒是曾新知,一脸的处变不惊,像是已经习惯了。 “你不用管,他这是刚刚被曹苑杰找麻烦了,心情不好。”曾新知转着笔,一边说一边时不时转头看眼门口,害怕余向突然进来。 “曹苑杰找他麻烦?”池轻晚一下子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曾新知点头,习以为常道:“隔三差五的事儿了,其实向哥从前和他关系很不错的,两个人不同级,但因为家住得近,一块儿长大的。” 曾新知说着,仰天长叹一口气,又猛地垂下头:“但就是老天有病,非在他俩中间来这么一茬,出这事儿时,向哥初三,曹苑杰动手打得他办了休学,这才和我们一级的。赶巧两个人又分到一个班,学校里人人都知道这事儿,王天水还说过要把他俩调开,结果曹苑杰不肯。” 靠靠靠,池轻晚一时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来感叹,总结就是——真的很狗血! “那为啥曹苑杰不肯?”池轻晚注意到这点儿,和自己的杀父仇人待在一个屋檐下,难道不是一件很烦心的事情吗? “唉,这不是一般的仇,曹苑杰留在这班就是为了给向哥找事情,但向哥像棉花一样没反应,他气不过,就更一次次闹了呗。” 怕被池轻晚误解,曾新知又补充:“但站在曹苑杰那边儿看,也是情有可原,摊上这种事儿,他这反应也不足为怪。” 池轻晚跟着点点头,一时间说不出话,不知道是失去父亲的曹苑杰可怜多一点儿,还是替父亲收拾烂摊子的余向更可怜。 谁都没有错,如果没有大人的事情,他俩或许还是好朋友。 有了这件事情,一个满腔怒火没地撒,一个又觉得自己确实对不起对方,于是一个成了拳头,一个成了沙袋。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压得池轻晚心里也闷闷的,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总之,不是因为我生气的就行。” 周六放学早,不住宿的学生下午四点就可以离校。 池轻晚蹲在地上收拾好书包,抬头准备喊余向一块儿回去时,发现这位好同桌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见过情商这么低的,池轻晚心里吐槽一声,也出了教室。 转进一家小区门口的饭店,解决了一顿晚饭,池轻晚看到班级群里冒出来的消息,点开一看彻底傻眼。 班主任李向媛: [@全体成员,下周一下午各班内举行冬至包饺子活动,饺子皮学校已为大家准备好,其余材料以小组为单位,小组内提前准备。] 不得不承认,是个很有人文情怀的学校。 但,他他他真的不会包饺子啊,咋办。。。 这县里的孩子,应该个个都精通厨艺吧?池轻晚猜测。 他可不要成为人群中最独特的存在。 隔壁一桌刷视频的声音很大,池轻晚突然特别共鸣余向那句“热闹的孤独”。 正被包饺子一事压弯了腰时,池轻晚突然收到一条好友申请。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5、炸了 14班的小组是按照座位来分的,前后三桌为一个一个小组,李向媛的消息发出来没一阵儿,池轻晚就被邀请到了一个小群里。 群主是曾新知,昵称后面还加了个“7组组长”的括号。 池轻晚再一瞧,赫然还有个“6组组长”在里面,不是说是小组内自行完成的吗?这是混搭? 风景旧曾谙(7组组长): [介于7组加上新同学,也只有四个人,所以我们两组决定结盟,一起合作完成包饺子活动。] 风景旧曾谙(7组组长): [我们总共准备五种饺子馅儿,香菜牛肉,猪肉,韭菜鸡蛋,土豆丝,还有恶搞其他组的水果糖和硬币。按同桌分,两人准备一份,先都领一下都要准备啥。] 池轻晚刚好走到过马路的地方,于是将手机揣在兜里没回。 等穿过车流,刷卡进了小区后,点开群消息一瞧:好嘛,他心仪的准备水果糖的差事已经被人领走了,只剩下一个韭菜鸡蛋等着被他宠幸。 往上又翻了翻,池轻晚发现余向全程没有说话,应该是在忙吧。 啧,同桌两人准备,不敢想象。 风景旧曾谙(7组组长): [@o.o,晚,你和向哥准备韭菜鸡蛋咋样,虽然味儿大了些,但李班就好这口。] 敢情是在拍马屁呢,池轻晚伸出缩在袖子里的手,敲了个“好的”,外加一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发过去。 帅哥发这么萌的表情包,群里小小炸了一下,但池轻晚已经没空再看,他在楼下小卖铺里对着一堆蔬菜眼花缭乱。 终于在犄角旮旯里的一个箱子上找到了韭菜,池轻晚完全凭自己的感觉,捡了两把自己看起来顺眼的。 给小柜台前的大叔去称,池轻晚俯身又拿了一沓鸡蛋。 刚提溜起来,店里突然有人开始吵嚷,声音很大,吓得池轻晚差点把鸡蛋内脏摔出来。 “这明明就是我掉的!”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这样吼着,看起来十分激动,脸红脖子粗。 对面是一个略微有些佝偻的老婆婆,拄着一根拐杖,抬手的时候也有些颤巍巍,但嗓门却是异常大:“你胡说,这就是我刚刚掉的,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见钱眼开啊。” 现在的年轻人,好的,池轻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骂了,寻着声音看去,看见两个人指着脚下的一百块钱,气势一个胜过一个。 男人急了,翻出自己的裤兜,那话怎么说来着——比脸还干净?空空如也,一毛钱都没有。 “这是我媳妇儿刚给我,让我买菜来的,我如果没钱,我跑这儿来干嘛?”男人的语气依旧强硬,还多了些委屈和心酸。 把池轻晚逗笑了。 当他笑出声来,才意识到这个场合与自己的笑声是有多不匹配。 男人听到,猛地转头看向池轻晚,池轻晚浑身哆嗦一下,慢吞吞挪到老板跟前,将怀里的鸡蛋递了过去,试图蒙混过关:“那个,结账。” 身后的男人放了池轻晚一马,一心一意又投入和老奶奶的争辩里头。 “我看你一把年纪了,是专门出来碰瓷的吧?这世道,真是仗着年纪大就可以为所欲为啊。”男人似乎觉得说着不过瘾,往地上还啐了口唾沫,“但你盯上我干嘛啊?你去金店啊,捡块儿金子怎么也比捡一百块值钱。” 池轻晚扫了码,还是没忍住往后回头偷偷瞄了一眼。 老奶奶也被说得着急,把手中捏着的一沓钱再仔细搓开数了数,气得就差拿拐杖戳人:“这就是我的钱,我一共就两百四十,现在就剩一百四,剩下一百还能自己长腿跑了吗?” 男人冷笑一声:“说不定,没准儿真是长腿跑了。” 池轻晚又看看老板,老板在柜台后面坐着刷视频呢,没有一点儿要上前调和一下的打算。 可能是察觉到了池轻晚的目光,老板的视线从手机转移到池轻晚脸上:“还有事儿?” 池轻晚小心翼翼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两人:“你不管管?” 老板毫不在意地摇头,又刷起视频了,伴随着直播间里抽奖的宣传声,漫不经心挥挥手,赶池轻晚:“说不定这两人还是一伙呢,谁上去谁掏一百块填补空缺。” 食指在屏幕上飞速连点,结果全家桶的大奖还是没落到自己头上。 老板抬头,想再指点眼前这个小孩儿两句为人处世的道理,眼前却没人了,往远一看,得,那小子跑去当冤大头了。 池轻晚挡在老奶奶和那男的中间,对两边都先笑笑,因为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看啊,这是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 “有个屁的误会,这老东西就是碰瓷的!” 气得老奶奶的拐杖马上就要飞扬起来,池轻晚连忙拦住,试图用逻辑来说服两人:“你再想想呢,说不定你把钱装在了衣服口袋里。” 池轻晚又转头再对老奶奶说道:“奶奶,你再数一遍,说不定是你数错了。” 男人听了池轻晚的话很是炸毛,三下五除二就将衣服口袋也掏了出来,依旧是很惨烈的空空如也,让池轻晚感觉自己仿佛是在揭人伤疤。 倒是老奶奶这边儿,再数一遍,数没了声儿,半晌,老奶奶的声音不像刚才那般大,举着钱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这两张刚刚粘一块儿了,不好意思啊,这是你的钱。” 男人冷哼一声,将翻出来的口袋全塞了回去,扭头结完账,大步流星地走了。 池轻晚陪着老奶奶一块儿结完账,临走时吹了个口哨,冲一头雾水的老板眨眼:“不是人人都是那么龌龊的。” 老板在后面大喊“宁可信其有”的声音随着池轻晚走远,也越来越小。 啧,傻小子一个,等以后进入社会,有教训让他吃的。 老板痛心疾首三秒钟,又投入到下一个正在抽奖的直播间里头了。 老奶奶出门给池轻晚道了谢,池轻晚连忙摆手,表示就是小事一桩。 迎着寒风,池轻晚又裹了裹衣服,把帽子也拉起来戴上,走了约莫百米,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直到在单元门底下,池轻晚挑起帽檐转头一瞧,刚刚那个老奶奶还一直跟在他身后! “奶奶,真的就是一件小事儿,你不用再谢我。”池轻晚连忙上前,怕奶奶跟着自己再道谢,准备扶着奶奶回家去。 “奶奶,你家在哪儿啊?” 一头雾水的奶奶指了指池轻晚身后的单元门:“四楼。” 啊? 四楼不是他家么? “我在401,你呢,小伙子?”奶奶笑呵呵的,池轻晚却看不到奶奶的慈祥,已经被浓浓的尴尬包围了。 池轻晚摸摸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含糊道:“哈哈哈,好巧,我在402。”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什么,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老婆婆,瞳孔放大,小猫一样瞪得老圆:“余向是你孙子?” 听着有点儿怪,但池轻晚已经无暇顾及这些遣词造句了。 奶奶点点头:“向向昨天说房子租出去了,原来就是你啊。” 池轻晚尬笑两声,一路含糊地开门回了家。 “闲了就过来吃饭啊——”余向奶奶还在门口热情地招呼。 池轻晚点点头,飞速窜进去了。 靠,和同学家长见面,真的很尴尬。 和余向家长见面,似乎更尴尬。 池轻晚也说不上究竟尬在哪里,但就像整个人被封印住了,不自在的很。 西北冬天黑得早,外面的冷风也早早打散了池轻晚出去citywalk一下的美梦,只好写了两套卷子,又窝在床上看了部电影。 美美准备去洗澡,结果一个消息又毁了他的美好心情。 是池诏的消息。 这两天除了池轻晚机械汇报行程,池诏爽快转钱之外,两人可以说没有其他交流。 池轻晚此刻看着池诏发来的慰问,一股闷气就又漫上心头,像又把小锤子一下下在捶他脆弱的心脏。 老池: [晚,这两天咋样啊?] o.o: [挺好。] 老池: [是不是新环境还蛮不错?你班主任说你在班上适应得挺快。] o.o: [差不多。] 老池: [那商量一件事儿?爸爸妈妈这边有些问题,应该不能马上赶过来了。] 切,池轻晚冷笑两声,心里嘲讽,瞧着说得多委婉,有个二胎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池轻晚懒得再回他,正巧屏幕上有蹦出来小狗头像发来的消息,池轻晚马上就点了进去。 yx: [你把菜买了?] o.o: [当然,奶奶给你说了碰见我的事儿?] yx: [嗯,你拿过来我炒吧。] 这么主动!池轻晚刚想答应,手指在触及屏幕时却又缩了回去:他这是不是在瞧不起自己?他这是不是在默认自己不会做饭? 可千万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在对面房间里,正在削苹果的余向就收到一个南瓜呲牙咧嘴的表情包。 和同桌信誓旦旦的一句“瞧不起谁呢!我做!包香死你的!” 有人主动揽活儿,怎么好意思拒绝呢,余向心情不错,靠在沙发上懒懒抛了条语音过去。 [行,辛苦了。] 深夜十二点。 余向刚从浴室里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只听“砰”的一声。 好像是——炸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6、早餐 沙发上,池轻晚也听到厨房里猛然传来的巨大声响,手机先“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蹬着拖鞋就要跑。 略有些狼狈地窜到门边上,手忙脚乱地打开门,低头就要往外猛冲,结果结结实实脑袋撞上什么东西,头顶还传来一声闷哼。 池轻晚抬头,刚好余向额前发梢一滴水滚落,滴在了他的手上。再往下一看,余向鼻梁上依旧架着眼镜,但与他只裹了一个浴袍的打扮十分不相称,平时看起来的斯文,这会儿成了斯文败类。 余向见池轻晚懵懵看着他,有些不自在,手又系了系腰带,好似池轻晚的目光能把他衣服看掉似的。 “你在干嘛?”余向轻咳一声,问池轻晚。 完犊子,池轻晚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往出跑,十分心虚。 他这才搬来一天唉!今天就把房子炸了,余向会不会赶他出去? 绝对不可以,池轻晚想到流落街头的下场,哆嗦着摇了摇头,抬头重新看着余向,扯出一个极其虚伪的微笑:“没什么啊,我下楼去扔个垃圾。” “哦?那垃圾呢?” 垃圾,垃圾,池轻晚手在兜里左摸右摸,终于掏出一张自己下午记了作业的便签,揉成纸团:“这儿呢。” 余向脸上表情有些绷不住。 池轻晚觉得自己这理由找的也是离谱到家了,心虚地瞄了一眼余向,对方嗤笑一声,一下子把他拨到一边儿了。 池轻晚被推得身形不稳,靠在墙上,满怀怨气地盯着这个没礼貌的狗,等他给自己道歉。 结果成了狗不理,狗闪身进来,朝厨房走去了。 危危危! 池轻晚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余向挡在他身前,笑着打哈欠:“虽然你是房东,但既然租给我了,就是我的房子嘛,你这算不算私闯民宅。” 余向抱臂看着他,正好站在餐桌旁的吊灯底下,暖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打出些高光和阴影,莫名给他添上三分神性的光环,让池轻晚感觉自己是在接受如来审讯的顽猴。 “我害怕我不私闯民宅,发生的就是厨房纵火案了。” 说着,余向越过池轻晚,推开了厨房的玻璃门,厨房里的狼狈就这么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微波炉的门已经被顶开一条裂缝,不用看都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惨况,池轻晚都不敢再看余向,蹑手蹑脚上前想打开门瞅瞅,结果被人拦腰挡住往后推出了厨房。 余向将池轻晚推到厨房外面,很无奈地丢下一句“站着别动”,自己先去拉电闸了。 再过来自己小心翼翼地拉开门一瞧,好像是在蒸鸡蛋羹,蛋沫横飞,一个碗也碎得不成样子。 池轻晚站在厨房外,伸长脖子试图瞅一瞅,看着余向在里面收拾,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明明是自己闯了祸,让房东来收拾,这多不好意思啊。 但直觉和眼色告诉他,余向这会儿应该不希望他出现在厨房里帮倒忙,于是池轻晚只好在外面洗了杯子,给余向倒好饮料,又从冰箱里翻出来一盒昨天买的草莓也洗干净,摆在果盘里头,等着余向出来拍马屁。 终于等余向在里面收拾好,池轻晚飞速端着杯子先溜到跟前,殷勤地递给他手里的饮料:“谢谢你啊我的好同桌,累了吧,喝点水,来来来,休息休息。” 余向没有接水,淡淡问道:“不知道微波炉是热菜的?” 池轻晚摇头:“知道啊。” “知道你还就热个鸡蛋?” 池轻晚思考半晌,弱弱问道:“鸡蛋,不算菜吗?” 余向白他一眼,又问:“那煤气灶会用吗?” 这会儿池轻晚老实了,什么面子通通都抛之脑后,如实摇头:“不会。” “电磁炉和空气炸锅呢?” 池轻晚吸吸鼻子:“暂时不会。” 余向:“……” 不会,不会那你炒个der的菜啊,此刻余向有点儿后悔,自己什么都没问就把房子租给他了。 但他也没有出尔反尔的习惯,只能怪自己没有提前多问上两句。 “还是我炒吧,你既然不会,尽量还是别再折腾了。” 池轻晚自知理亏,点点头,目送余向出了门。 等余向彻底将对面的门关上后,池轻晚这才放松下来,一嗓子嚎得惊天地泣鬼神。 靠!真的好丢脸! 他的人设没了,今天过后,自己将会有个草包饭桶之类的外号啊啊啊,池轻晚觉得自己前途一片灰暗,甚至有点儿想打道回府了。 去跟二胎挤,也比在这里没脸没皮地活着好啊,嘤。 池轻晚在懊悔和羞愤中静静度过了炸毛的一天,周天晚上,池轻晚杵在窗前,看着楼下灯光渐渐亮起,彩灯闪烁。 思来想去,还是咬牙点开了和yx的聊天框,斟酌着打字。 o.o: [睡了么?] yx: [睡了。] o.o: [你起床时给我再打个电话呗,咱俩顺路,就一块儿走了嘛。] 那边沉默了半晌,回了一个“ok”的手势。 池轻晚敲敲打打,还是没有把自己最想说的话说出口,算了算了,等明天上学路上再嘱托他。 他必须得酝酿一下,这种略微有些羞耻的事情该如何开口。 这种利剑悬在池轻晚头上,让他这一整夜睡得都十分不安稳。 还做了个特别惊悚的梦。 梦里,他试探着开口,问余向能不能将那天在厨房里发生的事情保密,别告诉其他人。 结果下一秒,余向就变成了一个大喇叭,还是全自动长着腿的那种,跑到教学楼顶,360度无死角地宣传自己把厨房炸了的事情。 翌日清早,看着屏幕上yx的来电,还沉浸在被喇叭将糗事公之于众的恐惧里,池轻晚下意识点了接通,在听到余向的一声“起床”后,吓得将手机甩飞出去三米远。 “滚滚滚,滚啊——” 余向一边咬着面包,听着池轻晚莫名其妙但又撕心裂肺的吼声,差点噎住。 外婆李苗往往起得比余向还早,五点多就出门在体育场里出门转一圈儿,顺路再给余向带点早点,这会儿正和余向一块儿吃早点呢。 余向手机开得免提,李苗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问道:“是小池吗?” 余向点点头。 李苗听着那吼声实在凄惨,心里有些不放心,提醒余向:“这是咋了?听着像发生啥事儿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余向摆摆手,去厨房灌好了咖啡,解释道:“他就是有病。” 李苗笑着摇摇头,满眼宠溺,十分欣慰地看着余向用保鲜袋打包做好的贝果。 “咱们向向也学会关心人了啊。” 余向心力憔悴,拖腔带调:“奶奶,这不是你让做的么?” 李苗眼尾笑成一朵花:“是是是,今天记得给小池说回来吃饭的事儿。” “知道了——”余向应得极其不情愿,其实那天他听到外婆说余向在小卖铺里的事儿,确实有些动容,但还不至于到外婆这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厮纯粹像是给外婆下了蛊,昨天他轻描淡写说了一下池轻晚在对面把微波炉炸了的事儿,没成想外婆的第一反应却是池轻晚不会做饭?那他吃啥? 余向扶额道:“这不外面开了那么多馆子吗?还有外卖呢,饿不死他。” 外婆瞪他一眼,很严肃地摆手:“不行不行,那外卖都不卫生,哪有自己家里做的好。” 余向突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外婆下一句话便是:“你俩这是同学还是同桌的,以后喊小池过来吃饭啊。” 余向还想再反驳几句,外婆却喋喋不休:“你看啊,这正好,吃饭啊,就要人多才热闹,热闹才好吃。” 余向心里叹一口气,算了,见外婆兴致这么高涨,那就再添双筷子得了。 然后事情就发展到了余向起来还得带着给池轻晚做份早餐这样的地步。 402里面,池轻晚神游三分钟,才回过神来,看着屏幕上一个十秒钟的通话记录,有点儿想不起来发生了啥。 要干嘛来着?起床。起床要干嘛来着? 上学! 因为上次迟到的经历,池轻晚连忙窜下床,飞速奔到洗手间收拾自己。 凉水扑在他脸上,这才驱散了铺天睡意,让他真正清醒过来。 收拾好看了眼时间,六点四十,七点到校,这个时间貌似刚好。 再打开手机一看,是余向给自己打得一通电话,想起自己昨天说好的一起去学校,池轻晚上司一般满意点点头:不错不错,小余同志有在好好完成自己安排的叫他起床的任务。 没满意上三秒,门就被人“咚咚”敲响,余向插着耳机低头看手机:“出门。” 又披上高冷的皮了。 池轻晚腹诽,面上却很乖巧,点点头关上门,跟在余向身后下楼打车去了。 一路无言,死一样的沉默啊,让池轻晚几次想要开口都压了下去。 打了出租车,眼见余向又要去拉副驾驶的车门,池轻晚连忙制止,将人塞进了后排。 看着余向盯着自己,池轻晚讪讪笑着:“那个,挨着取暖。”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7、挑食 看余向黑着脸坐在一边儿,与自己中间隔了条银河,好像自己是什么恶兽猛禽,池轻晚看得贼不顺眼,特想给他两拳。 明明昨天梦里是他变成个招摇过市的大喇叭,自己现在还没躲他,他倒是先嫌弃起自己来了。 心里怎么想归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了,毕竟现在自己是有求于人。 池轻晚缓缓将车窗降下一条缝,瞟着余向,几度欲言又止。 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早知道还不如在微信上给他说了呢。 对啊,微信!池轻晚灵光一闪,低头掏出手机,猛戳起来。 o.o: [再商量个事儿呗好同桌。] “你要不在前面下车?”余向突然开口问,池轻晚一激灵,看着余向依旧是闭眼靠在座背上,不懂他这是啥意思。 司机耳朵尖,也很是热情:“啥?前面要停一下吗?” 余向抬眼瞥了一眼不知所以的池轻晚,莫名有些想笑,回答司机:“我朋友可能得去前面医院看看脑子。” 这话池轻晚听懂了,立刻炸毛:“谁要看脑子?你有病吧?” 余向晃晃手里的手机:“从我叫你起床,你就一直疯疯癫癫的。” 疯疯癫癫?有,有吗?不过自己这些行为确实看起来奇葩了点儿,池轻晚还是有些心虚,没再争辩,问余向:“那你要不要和我商量个事儿?” 司机听出他俩是在开玩笑,笑了笑继续听广播了。 “你先说是什么事儿。”凭余向的直觉,这种吞吞吐吐,试图先斩后奏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十个里面九个是坑,还有一个悬崖。 “那个,那个……”池轻晚瞄了一眼司机,有些不好意思,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憋出来。 司机在后视镜里刚好也瞧见池轻晚看自己,连忙道:“可不准抢劫我啊。” 池轻晚被司机的话逗笑,刚刚尴尬的气氛也消散了,看着窗外闪过的一幕幕景色,估摸着该到学校了,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带着几分乞求的意味说道:“能不能别把周六晚上的事儿告诉他们?” “啥?” “就,厨房。”说完这两个字,池轻晚像是泄气的皮球,头转过去不敢再看余向,闭眼感受着窗缝里涌进来的冷风,试图给自己手动降降温。 背后传来余向的一声闷笑:“行。” 啊?池轻晚有些惊讶的回头,看着余向嘴角在他转过来后一闪而过的笑意,有些不可置信。 就这么简单?他不调侃自己两句的吗?还是说他是故意答应地这么爽快,等会儿进校就变成大喇叭了? 反正池轻晚不会觉得他就真这么爽快答应保密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些事情太过容易也必有诈。 但余向又明确说了行,池轻晚此刻也不太好再缠着他,只好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余向是出尔反尔的狗,他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儿。 下车,因为这辆出租车是难得开得比较温柔的,池轻晚也没感到不舒服,有些心惊胆战地跟着余向上了台阶进校,目光死死锁定在余向身上,生怕他摇身一变成喇叭。 万幸,没有这么光怪陆离的事情发生。 到桃李楼底下,余向已经上了台阶要进去,池轻晚突然喊住他,挥挥手中饭卡:“先去食堂打早点呗?” 然后就见余向走过来,池轻晚以为他要同自己一块儿去食堂时,手里突然被余向塞了个他一路提着的纸袋子。 池轻晚不懂这啥意思,提起来一看:一杯喝的和一个贝果。 “哦,那我去食堂。”池轻晚点点头,表示已经看过袋子里是啥,作势要把袋子还给余向,心里还在吐槽:啥人啊这是,你有早点就有早点呗,你说一声不就行了,还这么明晃晃递过来炫耀。 余向没接袋子,面无表情:“你的。” “啊?” “给你带的。”余向说完就转身先进了楼里,池轻晚愣神三秒,连忙将袋子抱在怀里,小跑着跟上。 “朕封你为天下第一好同桌,小余子。”池轻晚被这天上掉下来的早餐砸得喜笑颜开,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余向没回头,脚下生风:“大清亡了。” 池轻晚附和着点头:“是唉,那你就是大余子。” 余向:“……” 见余向不回答,池轻晚追上他和他并肩走着,故意逗他:“那你是什么?余余子?余余酱?鱼子酱?” 身后传来曾新知的爆笑声,余向无语至极,开着倍速飞快甩掉两人进了教室。 曾新知一把揽住池轻晚:“太有才了啊兄弟。” 池轻晚慌忙护好怀里的袋子,生怕杯子里的东西洒出来,跟着也笑得开心:“过奖过奖。” 曾新知也注意到池轻晚怀里的袋子,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嘴巴张的老大:“已经有人送早点了?” 池轻晚思索三秒,点点头,这么说好像没错吧。 曾新知哀嚎一声:“草啊——我什么时候也能白嫖上一份儿早点,此生无憾。” 池轻晚不知道他反应为啥这么奇怪,停下来取出纸杯嗅了嗅,貌似是咖啡。 “那这份儿送你?”池轻晚将手中袋子递给曾新知。 “哥,以后我也喊你哥!谢谢我池哥!”曾新知接过袋子,屁颠屁颠进教室了,池轻晚则转身重新下楼,往食堂走去。 早自习下后,余向看着给池轻晚的早点突然出现在曾新知手里,有点儿晕。 再看看池轻晚,桌上摆着一小袋食堂的包子。 发现余向在看自己,池轻晚抱着牛奶抬头,反应过来余向为啥看他,舔了舔嘴边的奶渍,解释道:“贝果太干,咖啡太苦,正好他也没吃早点就给他了,我爱吃甜的。” 说着,池轻晚从袋子里取出一个豆沙包,递给余向:“你要不要?” “滚。”余向懒懒转过头,对上前面曾新知懵逼的视线:“你也滚。” 曾新知茫然但服从地转过头,童静安凑过来小声道:“你手里这早点应该是余向给池轻晚的吧。” 啊?余向给池轻晚的??? 曾新知“蹭”的一下转过头,看着余向吃了大便一样难看的脸色,又僵硬地转过来。 靠,以后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了。 等三节课结束,开始包饺子的时候,池轻晚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前面曾新知将油黏在饺子皮上,半天合不到一块儿,池轻晚很想嚎上一嗓子:原来不是他一个人不会包饺子啊! 李向媛在过道里转着,东瞅瞅西瞅瞅,眼看马上就要走到池轻晚他们这一组。 池轻晚连忙闪身往里面躲,将还在盛饺子馅儿的余向推到外面,自己把自己尽可能地缩在角落里。 “呦,不会包饺子?”李向媛看着曾新知只是往里面塞个馅儿就开始合起来捏的动作,调侃他。 曾新知一向没脸没皮惯了,嘿嘿一笑:“这是我发明的新包法。” 李向媛冲他脑袋一掌:“行,待会儿送去煮的时候,要是散了就你全责。” 曾新知连忙拍拍胸脯保证:“保证捏的牢牢的。” 李向媛转身欲走,却看到了角落里的池轻晚,随意问道:“池轻晚也不会包?” 池轻晚耳廓上染上淡淡的粉,不敢开口,身边倒是有人替他回答了。 余向将手中刚包出来的一个饺子放好,取过手边一沓饺子皮,先分出一张来,再把剩下的递给池轻晚:“我俩商量好的,他炒的馅儿,我就包饺子的时候把他那份儿也带上。” 李向媛点点头走了,池轻晚在角落里愣怔了一瞬,再看余向,他怎么浑身发着光啊?原来是天使,呜呜呜! 曾新知拍手称赞:“原来是你炒的啊,还怪好吃的,我就只会煮泡面的时候给自己打个蛋。” 池轻晚看着他尬笑两声,哈,他连个蛋都不会打呢。 包完饺子,要送去食堂,曾新知是主动请缨护送饺子的一个,还拉着池轻晚一起。 池轻晚戳戳已经低头看书的余向:“你不去?” 余向还没回答,曾新知就拽着他跑远了:“向哥不爱跑腿。” 哦,池轻晚翻译了一下,这不就是懒么? 作为他的好同桌,看来自己下一次有必要替余余酱改掉这个习惯啊。 食堂里这会儿聚集了高二来送饺子的,14班的窗口在二楼,池轻晚和曾新知守在窗口前等着饺子下锅,突然一旁凑过来一个女生。 “曾新知!”女生看起来和曾新知很熟稔的样子,也同池轻晚挥手打个个招呼。 “咋了?”曾新知倚在窗口前,“要抢我们班的饺子?不可能的事儿。” 女生跺跺脚,很神秘地亮出手里捧着的一个饺子:“来给你们班再添一个饺子。” “有毒的?”曾新知警惕地后退两步。 女生点点头,越过曾新知将饺子放在曾新知和池轻娃端来的大盘子里:“给余向下的毒,可别让其他人误食了。” 女生说完转身跑去自己班窗口了,曾新知无奈地叹一口气,伸手捡起刚刚那女生放下的那个饺子,扯掉饺子的一只耳朵。 池轻晚看不懂,问:“你是很讨厌这个饺子,还是很讨厌刚刚那个女生啊?” 曾新知又将断耳的饺子放回盘子,拍拍池轻晚的肩:“这不得给人的表白礼物打个记号嘛。” 啊?表白? 池轻晚呆在原地,想象了一下余向从饺子里吃出来一张字条的场面。 妈耶,期待!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8、有毒 三个年级的饺子是错峰来食堂窗口排队下的,虽然说是错峰,但实际上没错多少,池轻晚他们的饺子刚下锅,后面高二高三的就搭伙一块儿过来了。 指定是不能扎堆在食堂来吃的。 池轻晚看着隔壁班拎着一个蓝色大桶匆匆下楼,忍不住皱眉,胳膊肘戳戳正在和食堂阿姨搭话的曾新知:“饺子是装桶里的?” 曾新知恋恋不舍地将头从窗口里移出来,还不忘再恳求阿姨一句“多来点儿肉啊”,才看向池轻晚:“你说啥?” 倒是不用池轻晚再问一遍了,因为他就眼睁睁看着食堂阿姨从身侧拎上来一个蓝色大桶,大漏勺飞舞着,不一会儿就将饺子通通装在了桶肚里。 曾新知看着池轻晚愣神,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池轻晚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你有没有刷到过喂猪的视频?” 曾新知一愣,又回头看看那个桶,“嗷”地嚎了一嗓子:“这咋确实和喂猪这么像呢?” 食堂阿姨绕到那边侧门里出来,将桶放到两人跟前:“就是喂你们一帮猪崽子的啊,这一碗碗捞,费事儿。这还有两锅等着我煮呢,赶紧提走捞出来,虽然有汤,但慢了容易粘到一块儿。” 池轻晚和曾新知提着桶下楼,越走心越悬,终于在出食堂两步,路过光秃秃的牡丹花丛时鼓足勇气,问曾新知:“这学校一直就这么吃饭?” 曾新知牢记食堂阿姨的叮嘱,脚下丝毫没有一点儿停顿:“没有啊,平时都是去食堂吃的,今天应该特殊情况嘛。” 那还算可以接受,池轻晚长舒一口气,跟着雀跃起来。 两人路过教室后门,曾新知先在后门上偷偷瞄了一眼,看李向媛没在里面,于是进教室那一刻就铆足了劲儿喊道:“吃饭了小猪猪们,今天安排煮破了皮儿,煮成一锅粥的饺子啊!” 意外地是,教室里居然没有预想中的哀嚎声四起。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头发略微有些花白,一双小眼睛里迸发出来的目光是如此严肃,透过镜片审视打量着曾新知。 曾新知立马立正站好,灰溜溜低着头。 池轻晚不懂,但池轻晚照做,跟着一块儿低下头,试图尽量给这个闪现的不知名半老头留下个好印象。 半老头往桶里瞅了瞅,问曾新知:“哪里煮烂了?” 曾新知吞吞吐吐:“没,我胡说八,我开玩笑呢。” 半老头“哼”地冷笑了一手,随手指了两个学生让把桶提到讲台上去捞了,池轻晚顺着他们的动作一看,讲台上已经早早摆好了塑料碗筷,全然是万事俱备只能饺子来。 下一秒,自己这份观赏的权利也被剥夺。 半老头扶了扶眼睛,一锤定音:“你俩出去站着,等大家吃完了再来吃你们煮破皮的饺子。” 莫名被牵连的池轻晚冤枉极了,抬头想据理力争两句,结果被曾新知使劲儿拽了出去,在教室外边当门神。 “唉,这怎么还搞连坐啊?”池轻晚十分不爽,都不想去看一边儿将他拖出来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自知理亏,十分谄媚地解释:“怪我怪我,池哥你别生气,我刚把你拉出来也是为你着想啊。” “想让我陪你一块儿最后吃啊?” 曾新知冲隔壁班路过的人“友好”笑笑,接着给池轻晚科普:“不是不是,你是不知道,光头强有多变态,刚刚那形势,你如果敢给他说上一句话,那就该核弹爆炸了。” 池轻晚脑袋上冒出来一个问号:“光头强?他这头发不是挺茂密吗?白的不算?” “没没没,他叫王永强,我们班的政治老师,道德纪律感高得要命。就像清朝古董一样,一个练习册上忘了写名字,都能被他唾沫星子淹上一节课,从一个名字扯到你为人三观,总之很变态。” 由名字扯到为人处世,池轻晚有些震惊,又问:“那刚刚是因为你在教室里大吼?” “nonono。”曾新知举起食指晃晃,“他还是副校长,一中毒唯,如果让他逮住你骂了学校,你就得连续三天接受他的洗礼。刚刚应该是成了我这话有点儿抹黑食堂吧?说不定,也可能是因为我谎报军情,总之他这人生气的点多得跟牛毛一样,随时有可能踩雷。” 池轻晚看到曾新知身后缓缓探出来的身影,低头猛咳了两声。 无奈,曾新知正说到劲头上,有皇帝指点江山时的陶醉:“你可得小心着他,反正我们班上,几乎都遭到他毒手的迫害了,像我这种心胸宽大的君子,早不知道多少次惹毛这个小肚鸡肠的光头强了。” 背后幽幽传来一声:“是吗?” “那可不!”曾新知点头应完,才反应过来刚刚那是谁的声音,哆嗦着不敢转头。 看着光头强将曾新知提溜走的背影,池轻晚只能默默道一句“保重”,然后迅速闪身进教室了。 光头强一走,教室立马由刚刚的鸦雀无声变得哄闹起来,池轻晚正准备趁乱溜回自己座位,脚步却突然一停,十分沉重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童静安没了同桌,端着晚转过来想和池轻晚余向拼个桌,看到池轻晚呆坐在椅子上出神,咬了一口饺子问道:“咋?被光头强吓到了?” 池轻晚摇摇头,问她:“你有没有吃到缺一只耳朵的饺子?” 童静安轻轻抬了一下夹着的饺子:“刚刚自制的算不?” “不算。” 池轻晚内心直呼完蛋。 曾新知被拉走,那刚刚要表白的那个女生托付给曾新知的任务不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吗? 要不自己装个不知道?可如果曾新知来想起来,问的时候该咋办?总不能说自己像个木头一样,真就进来只是一味往嘴里塞饺子吧。 池轻晚又放在端在手里的碗,十分认真地拜托童静安:“你能不能帮我问问?” “啥?” “问问谁吃到了一只耳朵的饺子。” 童静安虽然面露疑惑,但还是十分爽快地答应,看了眼监控,没有要动的迹象,站起来就是吼:“寻饺启示寻饺启示,谁吃到一只耳朵的饺子了?请速速归还给失主池轻晚。” 池轻晚:…… 看着从前方扭头朝自己投过来的各种目光,池轻晚慌忙示意童静安坐下来,低声道:“不用了不用了。” “哦,不要了。”童静安又是大声宣告一下,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好奇问:“咋?你给藏硬币的饺子打了记号?” 池亲晚一手挡着前额,一手抓起拆好的筷子,胡乱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假装自己很忙,以回避四面八方好奇的目光。 “没,就是好奇。”池轻晚含糊应了一声童静安。 低头正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饺子,池轻晚扒拉着扒拉着,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将目标饺子夹起来,看着这标准的断耳,灿烂一笑。 这才想起来看看自己的同桌。 池轻晚看着已经埋头在桌上睡觉的余向,悄声问童静安:“他没吃?” 童静安点点头:“他刚才说自己不爱吃饺子来着。” 问题有些棘手,该如何叫醒一个正在熟睡当中的人,且让他吃下一个不爱吃的食物。 池轻晚伸手想去戳他,但手在即将掀开他蒙在头上的外套时却顿了顿,余向有只手从衣底缓缓探出,修长的指节蜷缩,拽住了衣服。 哟吼,醒着呢,不过看他这举动,应该是不想被池轻晚打扰。 这边是同桌的个人意愿,那边是前桌朋友的拜托,池轻晚骑虎难下,最后还是选择伸手一把掀开了盖在余向头上的衣服。 毕竟和同桌的关系近点儿,所以优先选择完成不熟的人的任务。 余向枕在胳膊上,头发被池轻晚猛然一掀弄得有些乱,因为没带眼镜的缘故,只能眯眼去看他。 “干什么?” 嗯,语气也不是很和善。 池轻晚顺手将他桌上的眼睛先递给他,复刻了刚刚曾新知对他的谄媚,心底暗骂一句好一个风水轮流转啊。 “你没吃饺子,饿了吧?来尝一个?”池轻晚将手里的碗递给懒懒戴上眼镜的余向,看着对方瞬间一黑的脸色,顿了顿,又转身去了讲台上拿了新的碗筷,用新的那双筷子把断耳的饺子夹给余向。 余向看着面前被推过来的碗里一个孤零零的饺子,嗤笑一声,又将碗推了过来:“我刚刚听见你的寻饺启示了,有毒的不吃。” 说完,余向又上手去摘眼镜儿,池轻晚连忙伸手一把按住他的手。 童静安被呛了一下,呆呆地转回前面了。 察觉到余向微微皱起的眉头,池轻晚慌忙缩回自己的手,心里叫苦连天,为什么这种两边都得罪人的事儿要交给他啊。 心里抱怨归心里抱怨,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上了,也肯定再难以退后,池轻晚只好露出自己最擅长的杀手锏,眨巴着大眼睛,微微嘟起嘴唇,两只手抱在胸前一个劲儿地拜托:“余余酱,别让我为难,这也是别人拜托我的,求你了求你了求……” 可能是因为池轻晚这架势看起来太过难缠。 余向半信半疑,在池轻晚热切地目光中,缓缓夹起饺子咬了一口。 童静安听到后面传来巨大的声响,转头一看,是余向把椅子带翻了。 余向呢?余向拿着水杯,化身一道残影出了教室门。 童静安惊疑不定:“真,真有毒啊?” 池轻晚:??? 有毒他也是无辜的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9、雪天 曾新知在光头强的办公室里接受了半个小时心灵的洗礼,丧着脸挪进教室,挪动到座位跟前时,却发现有人比他还显得郁闷。 还不止一个。 池轻晚脑袋埋在拿反的书后面,用语文课本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好像周围全是恶兽猛禽。 他向哥这会儿罕见地把外套脱掉了,里面一件宽松的黑色高领毛衣,再加上他本来就戴着眼镜儿,活脱脱像个领导坐在后面听课,什么禁欲闷骚霸总之类的词儿都可以用上。 但只有一点儿比较突兀,霸总虽然垂头畅游在练习册里,可是依旧能看见他白皙脸颊上的红,连耳朵都像被烧了。 这给曾新知的冲击可不是一点半点,向哥居然脸红了! 什么概念,一个平常跑完一千米都面不改色的人,居然脸红了? 曾新知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恍恍惚惚坐下来,悄咪咪凑过去问有点儿过于安静了的同桌:“发生啥事儿了?” 童静安小心翼翼往后面瞥了一眼,还是不放心地将练习册扯过来,假装是在和曾新知讨论问题:“你那个饺子哪里来的啊?” “13班副班长给的啊。”曾新不知道这话题咋就扯到饺子上面了,说起饺子,自己还没吃呢,连忙把桌边的塑料碗揽过来。 刚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余光就瞥见童静安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曾新知连忙把饺子推过去:“咋?你还没吃饱?” “滚。”童静安懒得搭理这个智障,转过头轻轻扳倒池轻晚挡脸的书:“破案了。” 曾新知也跟着转过去,看见池轻晚扯出一个苦笑,差点将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汤喷出来。 童静安提着圆珠笔在桌上轻轻敲敲,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用很小的声音说道:“13班副班长追曹苑杰呢。” 曾新知闻言,手里的筷子猛然掉在了地上,十分心虚地转头问同桌:“靠,你是不是给我说过来着?那饺子是不是……” 童静安十分无语地白他一眼,看着还有些懵的池轻晚:“所以你懂了吗?” 池轻晚努力消化三秒,有些没适应自己活在宫斗剧中,艰难地尝试总结:“所以是曹苑杰安排的芥末饺子啊?” 童静安在上课铃声中点点头,转头拿起事先摊开的英语课本,开始领读单词。 曾新知同池轻晚尴尬地对视三秒,先丢下一句“骚凹瑞”,又匆匆转头往嘴里塞了个饺子。 池轻晚的心情很是复杂难言,这事情的幕后黑手虽然不是他,但在冥冥之中,自己成了最重要的那根导火线了啊。 天知道他在发现那饺子馅儿是芥末之后有多尴尬,再听童静安说余向吃不了辣的,更是觉得自己脸先开始火辣辣烧起来。 在得知余向去接水,还被人不小心撞到,水洒在外套上的时候,池轻晚这种愧疚尴尬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在英语老师叫人去黑板上默写单词的间隙,池轻晚还是试探着用笔杆子戳了戳余向。 余向缓缓转过头,语气不咸不淡:“有事?” “没。”池轻晚摇摇头,心里长舒一口气,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那饺子里面有芥末,更不知道是曹——” “嗯。”余向应了一声,打断池轻晚,又低头去写英语试卷了。 不解的池轻晚在心里嘀咕:“嗯”是什么意思?是原谅啊,还是觉得自己确实对不起他啊? 稀里糊涂熬到这最后一节二十分钟的课下,虽然刚刚大家都吃了饺子,但毕竟就是走个形式,图个乐呵的,像曾新知这种,得刚刚这样的份量再来上五碗才够。 于是下课后,往食堂涌去的人依旧多,池轻晚已经吃饱了,看余向起身往出走,以为他也是同曾新知一块儿去吃饭的。 结果这厮下午没来。 李向媛进来讲课的时候也没问余向,应该是他已经请过假了。 逮住大课间人流多的机会,池轻晚偷偷摸出手机来,给余向发了条消息,问他咋没来,结果一直到上课,都没收到回复。看着空落落的座位,池轻晚心里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滋味,再瞧一眼窗边曹苑杰那里,正和他后桌为一道题争得热火朝天。 曾新知也看了一眼那边的盛况,无精打采地转过来趴在池轻晚桌上:“你说他俩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唉,我还是觉得曹苑杰做得有些太过火了。”童静安低头咬着笔杆,思考题的间隙这么插了一嘴。 曾新知举起胳膊肘晃晃:“估计遇上这种事儿,他心里也是不好受极了吧,他小的时候老喜欢跟在向哥屁股后面了。” 池轻晚没有接他俩的话,垂头转着手中的笔愣神。 上课铃声接着下课铃声连轴转,伴奏也由一个个老师讲课的声音变成放学时广播里的歌声,没有人一块儿回家,池轻晚只得自己拦了一辆出租,拼命祈祷遇见的是一个温柔司机。 因为池轻晚刚刚来的缘故,想着可能对环境不熟悉,又因为余向也不在,李向媛又说了让他别带手机,这会儿迷路的可能性越大了,所以特意没让池轻晚上今天的晚自习。 在小区外面又挑了家饭店解决完晚餐,今天天气似乎比昨天更冷一点,让池轻晚准备一回家就赶紧下单一个帽子和围巾连体的保暖几件套,拯救自己被冻得发疼的耳朵于水火之中。 池轻晚拧开门,一边换鞋一边掏手机,打开一看才发现微信的图标上有个小红点。 估计消息提示是刚刚被他清屏的时候清走了。 池轻晚有个懒人吃饼的习惯,手机锁屏就是微信和支付宝的付款码,能让别人扫自己,就绝对不自己捯饬半天主动付。 再点开消息一瞧,是余向发来的两条消息。 一条在四点,一条在五点。 yx: [没事,有点儿不舒服,请假了。] yx: [我请假的时候李班说了给你晚自习放假的,你晚饭在哪里吃?] 晚饭么?池轻晚摸摸自己刚刚已经装了一碗牛肉面的肚子,还是决定强忍饱意,看看余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o.o: [刚到家,没吃呢,咋了?] 那边沉默三秒,回的倒是很快,回了张照片。 池轻晚盘腿坐在沙发上,点开一看:是他刚刚在店里埋头吃面的照片,窗上有层薄薄的雾气,但池轻晚在没上饭的时候在窗上创作了一幅简笔画大全,导致余向拍得挺清晰。外面深蓝的夜色和里头暖黄的灯光形成温暖的反差,莫名也让照片中吃面的池轻晚多了三分艺术的气息,好似就是专门摆拍一样。 …… 池轻晚收回了想怒斥他侵犯肖像权的想法,默默点了原图保存。 o.o: [模特费结一下。] 余向没有再回,池轻晚将静音的铃声放出来,去卧室写作业了。 临近期末,哪个学校都是一样变态,每个老师都在亡羊补牢,每个羊都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只要没到考试的前一晚,面对作业就是叫苦连天。 池轻晚只要进入状态,效率还是很高的,只有在偶尔结束一个科目的间隙瞄眼手机,但没有看到有新消息。 如此循环下来,做完作业,刚好是十一点左右,因为今晚晚自习没上的缘故,让他倍感时间充裕。 于是就开了游戏,赢则乘胜追击,败则重振士气,一不小心就杀到了将近一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自己退出来,池轻晚下床准备去拉各处的窗帘,熄灯就寝。 走到阳台上拉窗帘时,不经意地朝下面一望,就被所见的景色定在了原地。 路灯下有洋洋洒洒的雪花飞舞,池轻晚在楼上往下盯着看,就觉得自己是乘了电梯正在往上走,整个人飘飘然起来,心也跟着雀跃,要跳出嗓子眼儿。 他并不是在邵阳土生土长的,老家在海南,每每冬天也是会回去海南看外婆,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和雪碰面,还是在第二天清晨看到一地白雪,并没有见过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刻。 幸好自己带了手套!池轻晚随手翻出一个手套,一看是一个猫爪样子的,还连着一个猫猫头帽子,匆匆套在头上裹好外衣,池轻晚兴奋地奔下了楼。 路灯底下,顶着猫猫头的男生半天仰头接着雪花,半天踩着地上积雪,时不时手从猫爪里探出来,对着拍两张照。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势头又很猛,地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池轻晚东拍西大,磊了一个小雪人出来。 池轻晚先拍了两张自己的杰作,又觉得一定要给这作品赋予些什么意义,大师们不都这样吗? 于是从兜里摸索出来便签和笔,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写了一个十分潇洒的“日狗”,按在雪人上头,在远方欢迎一下即将到来的弟弟或者妹妹。 等窝在床上欣赏雪人的照片时,又是越看越好看,池轻晚觉得有必要给大家展示一下自己的缪斯。 先是给翱翔的鹰发过去,池轻晚看着小狗打字的头像,还是点了进去。 发张图片好像显得太自恋了点儿? 余向站在阳台上目睹了池轻晚在雪里撒泼的过程,躺在床上正准备熄灯时,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o.o: [看我堆的你。] 余向突然想起来,厨房里好像还有带垃圾没扔。 裹好衣服下了楼,垃圾扔到桶里,余向人却没上去,绕到背后专门看了眼小雪人,他刚刚瞧见池轻晚在写字了。 一觉醒来。 池轻晚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余向。 早上收拾好之后,对话框里的消息依旧停在昨晚他发的那条雪人上面,等了半天不见有新消息,也听不见敲门的声音,池轻晚只好锁了门,抬手去敲对面的门。 是余向奶奶开的。 “是小池啊,咋了?”余奶奶腰上系着围裙,两只手上沾了面粉,悬空吊着,应该是在和面。 池轻晚心底默默感叹了一句“好牛逼的毅力”,要是自己以后白发苍苍了,高低得睡到天昏地暗,把现在早起的觉通通补回来。 “奶奶,余向呢?”池轻晚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出门都稍稍有些迟了。 余奶奶疑惑道:“向向他已经走了啊,没喊你吗?” 池轻晚也懵逼,难不成这说好一起走还是限时的吗,当日有效的那种?尴尬地朝余奶奶道了谢,池轻晚就要撒腿狂奔去学校,逮住余向审问一番。 余奶奶还热情地招呼池轻晚:“小池,有空就来这边吃饭啊,别老是吃外面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池轻晚抓着扶手下楼的手一顿,在楼梯上回头仰视着余奶奶,笑着温声应了一句好。 踩着早自习铃声卡点进教室,在大家各种背书声里,池轻晚将书包砸在桌子上,里面的书也是一本一本往桌面上掷。声音虽然被淹没在朗朗读书声中,但他们这些近处的人还是能够听到。 曾新知语文书里夹着两页歌词,看着池轻晚怨鬼一般的动作,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这才来几天,就被我们的怨气同化了啊?” “没,我没有起床气。”池轻晚将书包里的最后一本作业本丢出来,愤愤将挂在了椅背上。 动作间,他瞟了一眼余向,对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甚至还往墙边缩了缩,单手撑着头,偏向墙边背着书。 活脱脱一副和自己苦大仇深的模样,让池轻晚怒火中烧的同时也很懵,不知道这厮为啥莫名其妙要唱这出戏。 曾新知伸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像领导在关怀下属:“小池同学,苦逼日子还长,心态要放平啊。” 小池同学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猛然蹲下翻出了语文课本,又重重丢在桌上。 曾新知:…… 不知所以,但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冷战起来,小组讨论时,余向也是淡淡的,不怎么说话,偶尔发言,也是面向曾新知或者童静安的。 池轻晚觉得自己像是被压在了五行山底下,坐在这里十分难挨,等到最后一节课结束时,池轻晚再也受不了这种一言不发的气氛,跟着曾新知打饭去了。 一中并不是强制要求中午吃食堂,有走读生回家,也有去校外饭店吃的。恰好高一高二的自行车棚就在食堂附近,所以就显得十分杂乱,去食堂的和往出走的掺杂着,怎么走都感觉像是在逆行。 曾新知感受到四面八方的视线,挺直了背,冲池轻晚道:“和你一块儿出来,这回头率和向哥一起出来差不多嘛。” 阳光晒得池轻晚心情也变得不错,假装低头打量着手中的饭卡,漫不经心问:“你和余向一块儿长大的啊?” 曾新知拍拍胸脯:“铁哥们儿。” 池轻晚犹豫半晌,终于在路过操场时开口:“那我采访一下你呗。” 绞尽脑汁的池轻晚不知道,昨晚余向在看到便签上鲜红的“日狗”时,表情有多精彩纷呈。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0、生日 “采访?”曾新知有些诧异,语气中都透露着浓浓的自豪,打了个响指,“行,你想知道关于我的啥?” 曾新知的声音很大,吸引了些周围好奇的目光,让池轻晚不得已,揽住曾新知,把他拐进中间路过石碑的那条路走,以避开推着自行车迎面而来的那些人。 “不是关于你的,我问问余向。” “哦——”曾新知落寞一瞬,但很是熟稔的切换了状态:“行,这我了如指掌,上到向哥喜欢吃什么,下到向哥明天的时间安排,不过向哥不准备谈恋爱,联系方式说什么我都不会给的。” 池轻晚:??? 曾新知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爪子拍上自己的嘴,讪讪笑着给池轻晚解释:“哎呀,不好意思啊轻晚,业务太熟练,一不小心就串台了。” “余向这么受欢迎?”池轻晚踢着前面地上一块儿小石头,忽然感觉自己这行为也有些像余向的小迷妹,偷偷摸摸打听人家,这还是池轻晚人生中的头一遭。 曾新知点头,食堂旁边就是高三的楼,而楼下正巧是光荣栏。曾新知指了指中间各级年一的那栏:“琴棋书画,说学逗唱,样样精通,还有张360度无死角的脸,出道至今0绯闻,专心致志搞事业,这能不受欢迎吗?” 池轻晚:“……童静安介绍自担的言论是让你学明白了。” 曾新知嘿嘿一笑,见池轻晚停下了脚步,想凑近去看照片,连忙将人捞了过来:“你是想挨饿啊?吃完了再看,这儿是高三的光荣栏,向哥在上面就露了一面,待会儿你看桃李楼下的,那真是霸榜刷屏,贼恐怖。” “哦。”池轻晚应了一声,又感觉有些不对,他为啥要看余向?这举动不更像余向的小迷妹吗?于是摸摸鼻子,假装恋恋不舍,瞟了一眼高三的光荣栏,“我没看他,我看看去年上清北的都是哪些大神。” 跟着曾新知进了食堂,转到了二楼一个窗口前排队,挤挤攘攘的人流里,曾新知忽然冲池轻晚伸出四根手指头来,明晃晃举在池轻晚面前。 池轻晚问:“你要发什么毒誓?” 曾新知依旧一脸悲壮地举着手:“四年了。” “啥?”池轻晚不知道他这是啥意思。 “你不是要看去年考上清北的都是哪些大神么?但距离上一个清北大神出现在普桐县,已经过去四年了。” 这话着实有些震惊到池轻晚,让他疑惑地“啊”了一声。 “惨淡吧?不过你转学的选择还算明智,一中是这里最好的高中了,你要转去四中之类的,能上一本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清楚。” 惨淡,倒是挺惨淡的,但让池轻晚也有些兴奋,既然这么惨淡,那自己岂不就是鸡群里的鹤咯? 能装逼,爽。 曾新知软磨硬泡,央求食堂阿姨给自己多捞了一勺土豆排骨,跟池轻晚挑了一个角落里的地方坐下。 “唉,你刚刚要采访我关于向哥的啥?”曾新知嘴里塞着两块土豆,含糊不清道。 池轻晚低头浅啜了一口汤,正襟危坐,仿佛这里不是食堂而是考场:“据我观察,余向同学有些莫名奇妙的,对一个同学爱答不理,避而远之,好像对方是豺狼虎豹,这是什么原因?” 曾新知神色怪异地抬头瞥了一眼池轻晚,一只手抓着排骨悬停在嘴边:“向哥虽然看起来冰山了点儿,但实际上脾气贼好的,很少给人摆脸色,不过你说得这个吧,很明显的,也很正常。” 该说不说,食堂的菜质量参差不齐,比如池轻晚有被这不知道是什么调料放的贼重的紫菜汤雷到,但尝了一口软绵绵的土豆时又被香迷糊了。 “是吧是吧,你也看出来了吧?”池轻晚在听到“明显”两个字后满意点头,下一秒就僵在了位子上,不可置信:“啥叫很正常?” 曾新知不以为意,砸吧砸吧嘴,给小池同学科普:“这不最正常不过了吗?那曹苑杰那么讨厌向哥,向哥肯定也不搭理他喽,为啥要亲近一个讨厌自己的人啊?” 池轻晚一噎,半晌试探着问道:“那就除了曹苑杰之外,余向不会这么对别人?” “当然,向哥是看起来是冰山,但不是真冰山。”曾新知喝了口汤,停顿了会儿,还是觉得得精益求精,补充道:“不过也不是只有曹苑杰,说他坏话被听见的,吐槽他的,这种向哥一般也会避而远之了。总结就是:向哥这种态度是针对那些讨厌他的人。” 啥?莫非余向觉得自己讨厌他?没道理啊。 池轻晚在曾新知吧唧嘴的声音中冥思苦想到吃完饭,回了教室以后发现他俩这速度倒算是很快,教室里除了两三个泡面党,他俩是最早归位的。 池轻晚看了眼身旁的空位,心里莫名涌上些害怕,有点儿担心他和余向之间这种压抑的气氛会持续很久。纠结了半天,还是从桌肚里偷偷摸出手机,低头调出照片,在底下暗戳戳递给曾新知。 曾新知感受到池轻晚在戳自己,转头顺着池轻晚示意的方向一看,和屏幕上那个小雪人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很丑么?”池轻晚闷闷问。 把曾新知逗乐了,笑着但老实巴交地摇头:“不丑,挺可爱的。” 池轻晚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儿,又问:“如果我说这个雪人是你,你会感觉到自己被侮辱了么?或者会感觉到我很讨厌你么?” “啊?”曾新知瞳孔地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池轻晚,“你讨厌我?” 这都什么事儿啊,池轻晚连忙摆手:“没没没,假设,假设而已。” 曾新知松了一口气,认真地又打量了一遍小雪人,虽然说简单潦草了点儿,但实在感受不到有恶意,摇摇头:“如果你说这个雪人是我,我会猜你是不是暗恋我。” 曾新知说完,自己先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腰,池轻晚白他一眼,支着下巴懒洋洋道:“滚。” “唉,你发给我呗,让我好好欣赏一下。”曾新知说着瞟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伸手去书包里摸索手机。 池轻晚看见他的动作,表示见怪不怪,譬如自己旁边这位也不是天天悄悄拿手机的么,还要走路时插个耳机装高冷,立人设。 曾新知头抵在桌子上,佝偻着腰捯饬了半天,猛地转过身来问池轻晚:“你企鹅资料是填的真实的?” 池轻晚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调出自己企鹅一看,确认不是随手乱填的几百岁,才点点头:“咋了?” “靠,那今天就是你生日啊!”曾新知看着界面上企鹅自动出来的消息提示,嚎了一嗓子。 提起生日,池轻晚还是有些落寞,他往年都是在家里过完阴历生日,在学校又跟朋友过阳历的生日。之前还在和翱翔的鹰他们商量着今年生日的活动,结果刚满17岁,就被踹到现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学校,还不知道咋就惹毛了同桌。 抬眼见曾新知还盯着自己,池轻晚只好很轻地应了一声。 “那你准备咋过啊?”曾新知得到一个回答,继续马不停蹄问,堪比在操办自己的生日一样。 怎么过?池轻晚觉得自己似乎是没有这个打算,于是掏出练习册翻开,准备随意把话题带过去:“没想好,之后再看。” 瞧这话说的,等生日过后再看吗? 曾新知撇撇嘴,沉思着转过身,也忘了问池轻晚要小雪人的照片这事儿,去埋着脑袋戳手机了。 余向是踩着午自习铃声到教室的,自习,顾名思义,由自己决定习什么。 感受到余向坐下的动静,池轻晚感觉仿佛五行山又压在了自己身上,默默将盖在头上的衣服又拉了拉,调整了一下方向,在臂弯里学习了三十分钟的如何在尴尬的环境中入睡。 在沉默中又度过一下午,晚自习,教室里的暖气很热,还是一种很闷的热,让池轻晚有些口干舌燥。 今晚是数学老师的晚自习,一个小时讲完题,还剩一个小时就让自己做试卷了,池轻晚看了眼自己桌角的水壶,提起来一晃,已经被他消灭地干干净净了。 行吧,认命,虽然说男生之间没有太多讲究,但池轻晚有,所以不打算去戳曾新知。 不料曾新知却顶着和数学老师偶尔抬起的目光相撞的风险,给池轻晚扔了个纸团过来。 池轻晚捞过展开一看,曾新知在上面十分潦草豪放地问:你家有门禁吗? …… 你是不知道我一个人住吗? 池轻晚颇为无语地在纸上写下回答,假装捡笔,在桌下飞过去了。 因为做贼心虚,只好面朝里边,脸贴在桌子上。 这不就巧了嘛,一下午风雨不动坐着的余向,偏偏就在这时候微微转了一下身,不咸不淡地朝脸粘在桌子上的池轻晚扫了一眼。 对方镜片后面的目光过于冷冽,看得池轻晚尴尬之余,还想咬人,就是那种自己小动作被人发现之后的气急败坏。 所幸只是一瞬,余向很快就偏过头去,搞得池轻晚更想咬人了,这次是被对方忽视的炸毛。 前方曾新知飞过来的纸团打断池轻晚的思绪,池轻晚也故作不在意地坐起来转过头,低头搓开纸团一看。 放学别走。 这是不是开头还少了些什么??? 于是池轻晚默默补了几个字在前头,这次把纸团直接飞了出去。 曾新知兴致勃勃一瞧,有些懵。 …… 有种你放学别走。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1、辛姐 晚自习结束的铃一响,还没等数学老师端着水杯走出教室,曾新知就迫不及待地回头喊住池轻晚:“今晚我们一块儿走?” “啊?你家在哪里?” 曾新知一股脑将桌上早就收拾好的书倒进书包里,嘴角上扬:“哎呀,反正在地球上,顺路顺路。” 因为曾新知笑得太过奸诈,池轻晚一眼便识破了其中定有鬼计,正欲严刑拷打逼问一番,曾新知却朝余向开口了:“向哥,你真不去?” 余向起身将书包挎在肩上,风卷残云地走了,路过曾新知时抛下了一句淡淡的“有事”,声音很小,但被一直侧耳倾听的池轻晚敏锐地捕捉到了。 修长削瘦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处,曾新知周围瞬间又有七七八八人围了过来,不约而同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池轻晚,就连一向放学后就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童静安,这会儿也正摩挲着书包肩带,若有若无地打量着池轻晚。 如此场景,让池轻晚打了个冷颤,揉了揉鼻子问曾新知:“打群架啊?喊这么多人?” 曾新知故作神秘地晃晃手指,站起身来催池轻晚:“快快快,走了走了。” 池轻晚已经猜到,这肯定是曾新知张罗的要给自己过生日,意料之内也有些小小的感动,顺从地跟着走了。 出校门的一路上,气氛很是高涨,一些和池轻晚接触不多的同学,逮着机会就问东问西,曾新知像是身份没有切换过来,揽起了平日里余向经纪人的职责,兴高采烈地替池轻晚回答着采访问题。 一行人里有三四个女生,除了童静安有时会高声跟他们开个玩笑,其他都跟在后面,聊着女生间的专属话题,偶尔抬头朝前看去,视线也是锁定在戴着毛茸茸帽子的池轻晚身上。 因为是在晚自习下了之后的胡吃海喝,考虑到每个人回家的距离远近,曾新知索性就将地方定在了校门对面的一家川菜馆,穿过放学时校门口格外拥挤的车流就能到。 刚掀开冬日御寒的厚重门帘,老板热情地招呼声就从二楼落了下来。 “包厢在二楼呢——” 一楼应该是堂食,楼梯口堆着一箱箱啤酒和饮料,他们这乌泱泱一行人进来显得有些拥挤。 池轻晚顺着声音来源抬头一看,二楼上站了一个大波浪卷的女人,挑起些头发扎了高高的丸子,一根簪子从后面露出来些许。穿的是一身水墨裙子,但脖子上却有条十分显眼的金属项链,露出来的胳膊上还有个纹身。 老板招呼了一声曾新知,又一手夹着烟吸了一口,转头很潇洒地腾云吐雾。 画面有点儿奇怪,甚至这极其不相称的搭配让池轻晚一时间有些愣怔。 上了二楼,女人冲曾新知努努嘴,示意他们往右手边最里面的包厢走,池轻晚正打量着四周装潢,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询问。 “这就是你们新来的同学吧?” 池轻晚稍稍往后退了两步,避免自己被烟雾呛到,礼貌地点点头。 女人察觉到池轻晚的动作,将烟转手拿在了另一边,冲池轻晚笑了笑。 “辛姐,几道常点的菜,还有一箱啤酒。”曾新知大声招呼,说完刚好对上一旁池轻晚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今天的主角,有些尴尬地问道:“那个,轻晚,你爱吃啥?有没有什么忌口?” “没有,常点的一定是味道不错的喽,我不挑。”池轻晚将椅子上的抱枕揣在怀里,规规矩矩地坐着。 “行,咱点的都是精华。”曾新知爽快地拍拍池轻晚的肩,坐在了他旁边。 “你们跟这里的老板很熟吗?”池轻晚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上画着圈,心里总感觉隐隐有什么地方不对,倒不是刚刚那个女人的打扮有些割裂,而是他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是有一点面熟。 “这方圆几里的饭店,就没有我们没吃过的,能不熟吗?”坐在池轻晚对面的高个子男生先曾新知一步开口,是李常杰,14班的班长。 曾新知不甘心话就这样被人抢了,摇了摇手中的手机,给池轻晚解释:“有时候不想吃食堂,但遇上拖堂之类的,出来就是人山人海了,所以专门留了电话,提前招呼一声就行。” 池轻晚点点头,等上菜的间隙,和大家一块儿聊天。 菜还没来,酒先上来了,还是刚刚那个女人进来送的,不过不是按曾新知说的一箱的量上的,而是手里提溜了几瓶,连同开瓶器和塑料杯一块儿摆在桌上。 正聊到兴头上的曾新知看见一愣:“没货了吗辛姐,不应该啊?” 被喊辛姐的女人点点头,笑呵呵地冲曾新知道:“压箱底的几瓶了,明天新货才到。” “得,不赶巧,辛苦辛姐了。”曾新知没有察觉到一点儿不对,站起来拿过杯子一个个分。 池轻晚微微皱眉,下一秒,他的疑惑就被人抢先问出。 “唉?刚刚上楼的时候,楼下不是堆了好些吗?”李常杰不解地看着几瓶酒。 辛姐转身欲走的脚步微微一滞,似乎身形有些僵,但再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神色如常,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道:“那是人家预定好的,待会儿才叫人送过去呢。” 李常杰了然点点头,曾新知隔着圆桌冲他喊道:“咋?你不是不喝吗?改主意了?” “改个毛,我连沾上味道去都要解释半天。”李常杰白他一眼,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一笔带过,但在池轻晚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深,愈发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明明是川菜馆,却有人专门在这里预定酒?还转挑这么大晚上的时间送过去啊。 该说不说,实践出真知,而经过曾新知和大家很长时间的检验,挑出来的几道菜都是味道很好的。 干锅虾还特意去了虾皮,只用筷子便能将鲜嫩的虾肉送到嘴里,外表还有一层被炸出来的酥脆,再配一口啤酒,确实过瘾。 “这是你吃了多久总结出来的精华啊?”池轻晚将一筷子裹满了红油的海大麦送进嘴里嚼嚼嚼,抽空问了曾新知一句。 “其实也没多久,因为这家店刚开不久,但第一次来就感觉味道很不错,加上辛姐人也挺直爽,这些菜基本上都是她给我们推荐的。” 池轻晚找到机会,故作偶然地问:“辛姐?” “嗯,就是这儿的老板。”曾新知指了指对面墙上挂着的几幅油画,“这都是她画的,厉害不?人是在外头赚够了钱,回来找个小县城,好好颐养天年的。” 池轻晚看着墙上的油画,他只能看出三幅画中都是玫瑰,似乎她刚刚身上纹的也是玫瑰,至于艺术层面的东西,看不懂一点儿,只能配合着曾新知点点头。 “唉,来来来,让我们欢迎池轻晚同学加入14班的大家庭。”聊着吃到一半,曾新知忽然起身,举着手中的杯子在身前绕了一圈儿。 大家也都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冲池轻晚重复一遍。 池轻晚社死了。 硬着头皮起身,和大家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又见曾新知灌满了杯子,高声道:“再让我们祝池轻晚同学生日快乐,恭喜迎来他的十……?” “十七岁。” “哦哦哦,恭喜迎来他的十七岁啊。”曾新知说完,仰头将杯中酒喝了个精光。 “十七岁啊?那看来余向还是我们班的老大哥喽。”池轻晚身旁一个刘海上顶着卷发筒的女生突然说道。 池轻晚笑了笑,随口一问:“他多大?” “现在应该十八,因为他休学的原因呗。” 女生给池轻晚解释完,转头去和一旁的小姐妹耳语了。 池轻晚昨晚睡得迟,这么积累了一天,这会儿脑袋有点儿昏沉沉的,不知道是睡意还是酒精的缘故,微微仰头靠在椅子上,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唠嗑。 虽说是欢迎新同学,但大家聊天的内容七零八碎,蹦出的人名八卦都是池轻晚陌生的东西,偶尔曾新知会凑近给池轻晚解释一两句,但在聊嗨了的情况下,基本是无人顾及。 池轻晚看着天花板上一盏中式风格的吊灯,元宵节的花灯一样,莫名觉得这和他家中客厅里的那盏灯有些像,他妈妈高珊就喜欢这种风格。 心中有些微微发堵,只好再倒杯酒。 “唉,话说马上就是元旦晚会了,池轻晚你报社团了么?”李常杰忽然想到这茬,问池轻晚。 半天没有回答,桌上气氛微微宁静了一瞬,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投向池轻晚,而故事的主人公已经靠在椅背上,安详地睡着了。 曾新知哆嗦着手,试探了一下池轻晚的鼻息,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手指上,这才放心下来,摇摇池轻晚的肩膀要把人叫醒。 醒是醒了,但好像有点傻。 池轻晚眼神迷离,看着曾新知举到眼前的两根手指头。 曾新知晃了晃手指,问:“这是几?” 池轻晚目光呆滞,半晌学着曾新知的动作,也伸出一只手:“耶!” 全桌人看着池轻晚面前还剩三分之一的啤酒,陷入了沉默。 曾新知突然呆在了旁边,一字一顿,极其艰难地问:“有谁知道他家在哪里么?” …… “貌似只有余向知道。”童静安重新扎了一下马尾,回答呆若木鸡的曾新知。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2、醉酒 曾新知电话拨过去有一会儿,那边终于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接了起来,声音清晰,但听着比较小,可能是在忙什么,手机离的比较远。 “干什么?”余向言简意赅。 “您老有空不?” “说事儿。” 曾新知支吾着不敢开口,余向脾气好是真的,但余向在一些事情上过于不近人情也是真的,譬如自从余向换了房子后,对于他家的地址,班上就没人再知道。 就连广告单上,对于具体地址写的都是面谈,曾新知问过他,余向说是不想被曹苑杰打听到的缘故。 还是童静安看不下去他举着手机出神,伸手一把夺了过来,凑到嘴边:“你能不能报下你家地址,我们这儿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听筒里传来吹风机的声音,余向的声音也猛然靠近:“什么问题?” 童静安看了眼正在被一波人忽悠得团团转的池轻晚,看他迷迷糊糊被围在中间采访的样子实在好玩儿,计上心头,拨开几个人,将手机递给了池轻晚。 一手吹头发,一手拿手机的余向半天等不到下文,只听到那边背景音很杂,人声像蜜蜂一样,嗡嗡嗡的,只好冲手机又“喂”了一声。 “喂什么喂,我没有名字吗!我不叫喂,我叫楚——轻晚。”余向听着对方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很想结束通话。 哄笑声中,曾新知给窝在座位上气呼呼的池轻晚顺毛:“池哥池哥,你好好说话。” 池轻晚面色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眉毛微微蹙起,因为酒精而微微发红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我?我没好好说话?” “说了说了,我的哥。”曾新知见他已经难以和人正常交流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小皇帝的豪横劲儿,硬着头皮,侧身重新拿回了池轻晚手中的手机,见对方立刻眯起了眼,连忙随手掏出来兜里的一个棒棒糖塞给他。 小皇帝认真打量了一下棒棒糖,满意地点了点头。 曾新知心虚地举着电话,早知道池轻晚酒量这么差,就该让他喝果汁了。这下倒好,他攒的局,余向要是嫌麻烦,追究起来罪魁祸首,他难辞其咎。 好在余向没有曾新知预料当中的一样不耐烦,沉默了半晌,有些无语地一锤定音:“地址发我。” “收到,向哥!我就知道向哥最乐于助人,最乐施好善,最——” 曾新知的彩虹屁还没吹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余向已经雷厉风行地把电话挂了。 微微侧身一看池轻晚,醉酒的帅哥似乎是个稀缺物种,十分宝贵,被大家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逗弄着。 而池轻晚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也着实有些好笑,让大家更乐意耗些时间在这里,熟悉一下新同学。 “唉,刚刚说了,池轻晚你还没报社团呢?”李常杰眼珠子一转,嘴角的笑十分不怀好意。 池轻晚仰头,努力睁开眼睛,隔着一层缥缈的薄雾看着眼前这个瘦高瘦高的顶天柱:“啊?” “我是播音社的副社长。”李常杰挺直腰板,严肃地拍拍池轻晚的肩,“你声音真的很好听,要不要来我们播音社?” 童静安猛拍了一下李常杰,不悦道:“没有这么坑蒙拐骗的啊,你等人家清醒了再说。” 可惜朽木不可雕,醉鬼不可靠,童静安刚替池轻晚婉拒了邀请,结果下一秒,正主就靠在椅子上应了一声“行”。 李常杰笑得合不拢嘴,贱嗖嗖地朝童静安挑了挑眉:“我这是善于发现机会。” 又约莫过了会儿,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先走。 本来他们就是借机出来撒个欢,但期末周的作业作业还在书包里,有的家里门禁也悬在头上,不敢不匆匆回去。 等余向摸进包厢的时候,包厢里只剩下了零星几个人,曾新知和方才坐在池轻晚旁边的女生开着游戏在厮杀,而童静安给自己在狼藉的桌上腾出了块儿地方,埋头算题呢。 不过余向一眼看到是最中间的那个人,抱着双臂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眉眼舒展,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背后深蓝的夜幕就是最和谐淡然的背景。 余向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手机,想到了那天他隔着饭店窗户,鬼使神差拍下正在吃饭的池轻晚。 见余向进来,曾新知立马甩掉了手中的游戏,从座位上弹射而起,毕恭毕敬站得端正。 他起身时带着椅子向后移了一段距离,椅腿在地板上划过,让眼睑紧闭的池轻晚微微动了动,稀里糊涂睁开眼打量着他。 曾新知惴惴不安,搓了搓手说:“对不起啊向哥,就本来想着过个生日,没想到他这么不能喝。” 池轻晚瞪着曾新知,消化了片刻他的话,只捕捉到了“向哥”二字。 说起这个莫名其妙的狗,他就来气。 小皇帝皱着眉,大手一挥:“瞧你那出息,管那东西叫哥,你还得管我叫叔叔呢。” “啊?”曾新知愕然,绷着脸僵硬地侧身同池轻晚对视。 对方一手拿着他刚刚递过去的棒棒糖,一手搭在椅背上,很豪迈,很有江湖气息的坐姿,只不过和他乖巧的扮相不相称。 “我说,让那狗给我当儿子,我都不乐意呢,莫名其妙的。”池轻晚逐字逐句地说,让曾新知恨不得穿越,收回自己刚刚的那句疑问。 余光瞥了一眼余向,余向依旧单手插兜站在那里,黑色冲锋衣的帽子拉了上来,一张俊脸藏在口罩下面,因为刚刚从外面进来,眼镜上蒙了一层薄雾,显得整个人无比冷硬,不好招惹。 估计他脸色应该和他口罩颜色一样黑了。 “那个那个,误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曾新知轻咳两声,手指抠着衣角,果然,人在很尴尬的时候就会试图上自己变得很忙。 余向没理他,拨开两把椅子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池轻晚,冷冷道:“走了。” 还在拨弄棒棒糖的池轻晚已经将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低头不语。 余向等了一分钟,只好再重复一遍:“走了。” 声音里明显已经有了些不耐烦,让一旁围观的曾新知如临大敌。 好在池轻晚有反应了,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点了点头,乖乖地起身,还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然后突然伸出了手。 余向看着他掌心里的棒棒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给我剥开。”池轻晚嘟哝道。 余向要裂了。 曾新知见状连忙凑上去,想主动揽过这份活儿,却被池轻晚皱眉瞪了一眼,伸出胳膊挡在了一边:“你跟余狗是一伙的,走开。” 这种危险词汇好不容易翻篇,现在又重出江湖,曾新知也要裂了。 一直埋头算题的童静安这会儿也抬眼看戏,挽着好姐妹看得津津有味,就差一盘瓜子端上来。 余向眼皮抖了抖,深吸一口气,接过了池轻晚手中的糖,三下五除二剥好递给他:“走了。” 心满意足将糖塞进嘴里,跟着余向马上要走出包厢门,池轻晚又脚步虚浮地返回来了。 余向提着醉鬼的书包,倚在门口看他要干什么。 醉鬼突然指了指自己,义正言辞地吩咐:“这我生日,老池,你结账。” 一屋子人听到“老池”这个称呼时都有点儿晕,靠在门上的余向呼吸也一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改了姓。 不过莫名其妙占人便宜的感觉确实挺不错,这“老池”应该就是池轻晚他爸吧? 点开手机利索地给曾新知转了五百块过去,又给凑到跟前的假儿子检验了一番,这才安生地坐上了余向提前叫好的车。 “师傅,麻烦开慢点儿,我朋友晕车。”余向悬着心看了眼低眉顺眼坐在一旁的池轻晚,生怕车身一个趔趄,他就会翻江倒海全吐在自己身上。 司机很客气地应了一声,还贴心地给后面的车窗都开了条缝。 路灯和夜色在窗外缓缓飞驰而过,车里放着舒缓的纯音乐,一时间有点儿祥和。 池轻晚耷拉着脑袋,靠在座椅上,也挺安分。 但余向不祥和,凉风窜进车窗,吹得他头有些疼,挺后悔刚刚没吹干头发就出来了,余向拢了拢领口,又抬手将自己这边的车窗升了上去。 池轻晚突然凑到余向身边,幽幽道:“你这举动和我同桌一样,挺没人性的。” “什么?”余向往窗边挪了挪身子,看着窗外车驶过公园,树上缠着非常奇葩的绿色彩灯,一眼望过去,没看到一点儿夏天的颜色,倒是能让胆小的人半夜只身路过,起一层鸡皮疙瘩,恍若走到地府了一样。 池轻晚顺着余向的动作,也霸道地挤了过来,身上酒气让余向恨不得重新降下车窗。 “其实我转学过来,挺不顺的,谁家孩子高二就被赶出来一个租房子啊?还有我那个同桌,莫名其妙的,我怀疑他可能讨厌我,对我意见贼大。” 池轻晚突然俯下身,脑袋埋在腿上,双臂将自己环了起来。 让余向准备去降车窗的手停滞在了扶手上,不知道他这是从什么地方得出来的结论。 不过眼前这个人将自己蜷成一团,看这背影,挺落寞。 余向理了理思绪,好脾气地准备安慰他两句,结果池轻晚突然起身,眼眶微微发红,凑到了自己眼前。 两人距离近得让余向能看清他薄红脸上的绒毛,呼吸有些不顺。 池轻晚就这么盯了余向三秒,闷闷开口:“爸,我想回家。” …… 余向感受到司机投来疑惑的目光,靠,其实他也挺想回家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3、小鱼大碗 不得已,余向搭在车门上的手只能移过来,手探进帽子,拉下了口罩,试图让某只醉鬼认出他来。 车停在一个马路口,正在等红灯,晦暗的红光透过挡风玻璃,直直照进车内。池轻晚孤零零坐在最中间,没有车座遮挡,一束光落在他身上。 就好比猫见了移动的光影一样。 池轻晚伸手去抓,倒计时三二一后,车子已经驶过了红绿灯,在路灯和星光交织的夜色中朝鸿雪园开去。 身上一团红影突然消失,池轻晚呆呆地左顾右盼,认真探查了一圈儿,没找到,视线便又落在身旁坐着的人身上。 余向见他要开口,生怕他再蹦出什么逆天的话,可惜他口袋里翻不出棒棒糖,左摸右摸,掏出了一支钢笔递给池轻晚。 醉鬼和小孩儿没太大区别,亦或是说,喝醉了的池轻晚和小孩儿没太大区别,给他糖他就吃,给他笔他也接过,拿在手里左右摆弄着。 再过了一个红绿灯,车立马停了下来,余向迈开步子拽着书包下了车,回头一手给里面的醉鬼支着车门。 池轻晚从车里钻出来,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地伸手扒拉了两下衣服,想更暖和一点。 余向看到他的动作,抿了抿唇:“冷吧?你走快点就不冷了。” “热死了。”池轻晚盯着余向打量了半晌,鼻间挤出一声冷哼,看起来是认出了余向的样子,要故意跟他对着干。 余向秉持着极其人道主义的耐心,回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了,偶尔放慢脚步,微微侧头看池轻晚有没有跟上来。 像是在做贼一样。 每每回头用余光打量时,余向心中就突然生出这种奇怪的感觉。 好在池轻晚走路时还算安稳,除了身形有些摇摇晃晃,眼神太过漫无目的之外,和正常人没太大差异。 在琳琅彩灯间走到单元门底下,余向害怕醉鬼不具备上楼的能力,回头想招呼他先上去,结果身后空无一人了。 余向心里一个咯噔,但下一秒,随着视线缓缓下移,就眼尖地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池轻晚。 低矮的枯草木丛里有个突兀的小小身影,慢慢朝蹲成一团的池轻晚移动了两步,池轻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橘白色的猫像是感受到了眼前这个人类同样也是一个脆弱的,没有伤害力的人,于是主动把脑袋往他试探的手心里拱了拱。 感受到手心里传来毛茸茸的热意,池轻晚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脑袋。 小猫不但不躲,还很配合,发出“呼噜呼噜”的惬意喟叹。 头顶上突然落下一些带着温柔的字节,余向凑了过来,嗓音低醇又轻柔:“它叫大碗。” 地上的人瞬间警惕地仰头,倒映着灯光的眼睛里蹊跷地有些怒意,皱眉瞪着余向,让余向仿佛看到了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大猫。 “不许叫。” 大猫发号施令。 说得这么堂皇,理直气壮,让已经喂了大碗一年的余向感觉有些好笑,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接着他的话反问:“凭什么?” 池轻晚又摸了两把猫,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起身,目光紧盯着余向,突然双手交叠在一块儿,比成一把枪对准余向的鼻尖,咕哝道:“侵犯了我的名誉权。” 大碗,池轻晚,余向品了一下池轻晚话中的意思,瞬间也有些愕然,这巧合还挺让人瞠目结舌的。 “它一直住这儿,你想什么时候看都行,先上楼。”余向收起眼底的愣怔,拨开了池轻晚极其没有分寸感的爪子。 不倒翁一样,池轻晚的手刚软绵无骨地被拨开,一下子就又自己复原了,依旧对着余向。 猫带着枪?不就是黑猫警长了吗。 黑猫警长客客气气地开口,说出的话却是霸道蛮横:“我要给它改名字。” 余向怕一晚上的时间都耽搁在楼下,点点头,绕到池轻晚身后,手抚上他的背,推着他走:“随便你。” 池轻晚被迫踉跄地向前走,不忘正事:“它不许叫大碗。” “随便你。”余向机器人一般重复。 池轻晚脚步一停:“你咋不问问它叫啥?” …… 余向正觉得自己要裂,耐心已经快被消磨殆尽,耐着最后一点儿性子问:“叫啥?” 池轻晚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抬脚上了楼梯:“叫小余。” 余向在后面,白了前头的后脑勺一眼:“奇葩。” 池轻晚一听就不乐意了:“咋?只许你篡改我的名字,不许我这么叫了?” “人家是小猫钓鱼,不是把猫叫鱼。”余向在后面虚虚伸手扶着,生怕这个奇葩脚底打滑,在楼梯上摔个呲牙咧嘴。 池轻晚像是被余向说服,找不到理由出来,闭了麦,安安静静走到了家门口。 从池轻晚书包里翻出钥匙,余向开了门,将试图去敲自己家门的池轻晚抓着塞了进去,安置在沙发上。 “有蜂蜜吗?”余向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和空空如也的冰箱四目相对时有些愣。 半晌没听见声儿。 走过去一看,池轻晚已经在沙发上阖眼睡着了,呼吸声匀长,不知道已经在梦中看见了些什么,还砸吧砸吧了嘴。 余向进了对门,外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他轻手轻脚翻出蜂蜜和柠檬,拿过来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已经仁至义尽了,该一走了之了。 余向俯身,从池轻晚手里抽出了自己的钢笔,犹豫再三,还是四处张望了一下,拿过了一旁沙发上的毛毯,轻轻盖在了池轻晚身上。 再转身欲走,却被地毯的凹凸不平处绊了一下,手中钢笔没攥紧,滚落在了茶几上,咚咚的一阵响。 “喂,你有弟弟吗?”背后传来悠悠的问话声,余向回头一看,池轻晚被刚刚的动静吵醒,半眯着眼靠在沙发上。 在一走了之和送佛送到西中纠结五秒,余向最终还是坐在了沙发上,拿起空空果盘里的一把水果刀和近处印着哆啦a梦的杯子,一边切柠檬一边回答池轻晚的问题:“没有。” “那妹妹呢?” “也没有。” 池轻晚拖腔带调地“噢”了一声,手指轻轻捻着毛毯上的一撮毛:“那你真幸运。” 余向不知道要怎么接,舀了两勺蜂蜜在杯子里,起身去饮水机处接了水,搅了搅把杯子递给池轻晚。 池轻晚接过杯子,捧在手心里,盯着墙上的电视发呆,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想要弟弟,也不想要妹妹。但如果我真的有了弟弟妹妹,也不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看他伸手揉眼睛,余向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了个大概,一个因为有了二胎而被父母抛弃的人么? 这倒也说得通了,从邵阳到这里,是怕池轻晚回去找他们吧。 好人已经做到底了,但余向却突然没了离开的心思,又坐在了池轻晚身旁,对方眼中的氤氲水雾似乎有着拽人下落的力量,把余向也拽进了他的湖水中,说不清的难过从心底慢慢升腾。最终,余向叹了口气,抽出张纸递给池轻晚。 “那你不如想,在这儿生活一两年,然后就能远走高飞,其实也不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余向也和池轻晚一块儿看着墙上黑屏的电视机。 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池轻晚胡乱又随意应了一声,又接上自己的话,自顾自地说:“我真没有那么小肚鸡肠的。” 话音中的委屈几乎贴近于哭腔,让余向霎时间无措起来,就在他要摸出手机来搜男生哭了怎么办时,池轻晚突然拍了拍手,盯着他说:“真的,不信我们试试。” 余向一头雾水:“什么?” “你当我小弟,我当你哥。”池轻晚坐起了身子,展开裹在身上的毛毯,试图把余向也罩进来,“真的,我可以证明我一点儿都不小肚鸡肠的,但我们得约法三章。” 余向:“……哪三章?” 池轻晚掰着手指头:“第一,我的东西你一概不许碰,要有边界感;第二,你的东西一概都是我的,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第三,你得听我的话,因为我是你哥,你听我的话,天经地义的。”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1] 余向脸上表情有点儿绷不住,刚刚因为这人生出来的一些难过瞬间被一扫而空,起身给他掖好毛毯,留下一句“好好睡觉”就走了。 次日清早,池轻晚在沙发上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处于一种很懵逼的状态。 刚准备按掉闹铃时,却发现这是余向打来的电话。 这狗打电话干嘛? 池轻晚接通电话,对于余向的思绪还沉浸在昨天他的莫名其妙中,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余向还没开口,电话那头曾新知的声音倒是格外放肆,嬉笑着说道:“喂什么喂,我不叫喂,我叫楚新知——” ??? 池轻晚不明所以,下一秒,余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早上帮你请了假,下午收拾好来。” “啥?”池轻晚更懵了。 那边沉默片刻,说:“喝车不开酒,开酒不喝车。” 池轻晚愣怔了一瞬,“酒”这个字眼进入他的脑海,让他一些记忆慢慢复苏,耳朵先不争气地红了。 “行,你咋请的假?”池轻晚坐了起来,看了眼表上时间,已经是八点五十分。 “说你喝多了来不了。”听筒里传来上课铃声,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留下池轻晚在沙发上想杀人。 喝多了来不了,这是啥请假理由? 在老师面前人设崩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4、保密 当池轻晚颤抖着杀到学校时,走廊拐角处迎面就撞上了李向媛。 “你感冒好些了没?”李向媛罕见地没有在说话的时候低头看手里的东西,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池轻晚,确认他有没有事。 池轻晚一愣,随即配合地点点头,故意压低了声音:“好多了,谢谢老师。” “那就行,你这一天穿厚点儿,别老给自己找病生。” 池轻晚刚松了一口气,脚步缓和了些,前脚刚走进教室,后脚午自习铃声就刚响。 在参加了生日趴的同学的注视中,池轻晚僵硬着挪到了自己座位上,伸手往上拉了拉口罩。 好在视线缓缓上移,他看见余向居然没有在写题,脑袋埋在衣服里,貌似又在睡觉。 眼不见,不尴尬。 曾新知指尖转着书,好整以暇地吹了个口哨:“呦,咱楚轻晚来了。” 池轻晚不敢接话,只能狠狠回瞪了一眼,生怕自己发出点动静,会把身旁这座大佛吵醒。 池轻晚对自己昨晚是如何撒泼的还是有些印象,别人17岁都是等着别人塞礼物,他倒好,刚满17岁,就潇洒地把脸丢出去了。 再想到身旁大佛见证了自己撒泼的全过程,池轻晚脸罩在立起的课本后面,贼头贼脑瞄了眼余向。 这视线刚投过去,余向身形就抖了抖,肩膀也跟着颤,很像是躲在臂弯里笑趴了。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笑点? get不到,无法理解,正这么想着,余向突然转了个头,闭眼调整好位置,恬静地枕在胳膊上。 池轻晚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喘,就这么打量了一分钟,确认余向是真的还在睡梦中。 睡觉好啊,睡觉妙,祝愿这位英俊的帅哥一觉睡醒,就把昨晚的事忘了个精光。 午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但显然,池轻晚并不打算叫醒余向:这不就纯给自己找尴尬吗? 高三的午自习或许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讲题,但高二的午自习,除了班主任偶尔从监控上瞄两眼,一般不会有任何老师进来。 上个课已经够累了,谁会盯上着三十分钟的自习,专门给自己来找不痛快啊? 不过,有一般情况,那必然就还有个与之对应的特殊情况。 大家抬头看到一身板正西装的光头强时,教室里空气猛然凝滞了一瞬,接着便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上的东西,埋头开始翻找不知道扔哪里去了的提纲。 14班是高二a班,和隔壁15班一样,是物化生里年级前一百随便打乱分的班。 即便在大家明确表示,学考过后和政治此生不复相见以后,光头强的态度依旧不变,很严肃地给他们整理了提纲,不定时地来抽查背诵情况。 光头强总共带了三个班,每每到了这个环节,两个c班的表现平平无奇,而a班——就惨烈了。 池轻晚之前也从李常杰手里领到了,瞥见曾新知从书包里翻出了皱成一团的提纲,自己也立马找了出来,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曾新知猛然想起这后面还有个睡美人,连忙用背撞了撞池轻晚的桌子,正要小声开口,让他叫醒余向,结果下一秒自己先被从耳朵上提溜了起来。 “你当坐跷跷板呢?”光头强手中的那份用红笔勾勾画画过的提纲毫不留情地拍在了曾新知头上。 曾新知抱头:“没有没有。” 光头强又问:“那你戳他干什么?自己提纲找不到了?” 自己的东西自己找不到,这在光头强眼中可是大忌,曾新知连忙搓开自己皱皱巴巴的提纲,讪讪道:“在的在的。” “那你为什么要骚扰他?” 光头强的目光过于集中在曾新知身上,自然而然没看见后斜方一颗还枕在课桌上的脑袋。 搞得曾新知说了就是叛徒,不说就是案板上待宰的鱼。 救人要紧,池轻晚也暂且顾不上什么尴尬,手悄悄探到余向那边,拽了一下他的衣服。 余向睁开眼,眼前似乎有堵墙,再仔细一看,是垂着手站得板正的曾新知。 于是就当机立断出眼前形势,悄悄直起了身子,从桌肚里摸出了一个黑色文件夹,缓缓放在桌上,正襟危坐着。 他的动作太过行云流水,让池轻晚瞪大了眼,默默感叹:好家伙,这就是演员啊。 “你叫他要干嘛?”光头强依旧盯着曾新知,语气一次比一次严肃,显然不打算把事情一笔带过。 曾新知纠结半晌,欲哭无泪,最终还是缓缓伸出爪子,朝侧后方指了一下,声音和蚊子一样小:“我叫他起床。” 然后脑袋上就又被知识洗礼了一下。 光头强突然乐了,笑着摊手:“你叫余向起床啊?” 曾新知“唔”地应了一声。 光头强的笑愈发灿烂,让曾新知毛骨悚然起来,这他熟,这是暴风雨前的艳阳回光返照。 果然,下一秒,光头强脸上笑意就荡然无存,脸上阴云骤起,冷冷看着曾新知:“提纲拿上站外面背去。” 在威压下走出教室,曾新知疑惑着,在走出教室门时回头看了眼余向。 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云淡风轻端坐着垂头看提纲,坐姿还是光头强最赏识的那种青松式笔直。 自己为啥就想不通,要去叫他呢?教室外面,曾新知望着天,等待审判的到来。 光头强的在外面罚站,可不是到那里一站就能结束的事儿。 池轻晚在台下目睹了光头强给他们留完作业,把曾新知招呼在讲台上,花式拷问了整整二十分钟。 从一个问题,衍生到提纲为啥皱皱巴巴的,再拓展到对于期末考政治成绩的保证。 怎一个“惨”字了得。 池轻晚假装看了提纲十分钟,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除了讲台上光头强声音的干扰之外,还有一半的注意力被身旁人窸窸窣窣的响动分走了。 余向拔个笔帽,池轻晚余光超不经意瞥见,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昨晚,余向似乎用他的钢笔哄自己来着。 用钢笔哄自己。 多绝望的描述啊,短短一秒钟,池轻晚心死了无数次。 余向低头拿起地上的保温杯灌了一口,池轻晚余光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发呆,思绪又飘到了昨晚。 在余向递给他蜂蜜水后,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 自己把这些日子心里话全招了啊。 又一秒钟,池轻晚心死了无数次。 瞥到余向翻找出了个本子来,池轻晚一愣,这个举动似乎和昨晚结合不起来。 余向撕了张纸,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 这架势,搞签名一样,池轻晚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回神就发现这张纸被推到自己跟前了。 “做你的题,别一直看我。” 池轻晚看到纸上字迹,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侧头瞪过去,却又发现:自己这半天好像确实在一直看他来着…… 视奸被正主发现了。 再一秒钟,池轻晚心死了无数次。 当自习结束的铃声救曾新知于水火,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躯壳从讲台上移动下来,就发现池轻晚生无可恋地盯着眼前摊开的提纲,和他一样要成尸体了。 “没事儿,放宽心。”曾新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安慰这个天涯沦落人,“被光头强吓到了吧?其实他就是嘴上说说,其实你政治只要别太拉分,就可以了。” 池轻晚没有抬头,依旧盯着提纲发呆。 双目过于无光,让曾新知有点儿好奇:“咋?你政治差得要命?” 池轻晚满脸绝望:“差不多。” 身旁的人突然起身,让池轻晚一个激灵,差点颤抖。 余向好气又好笑,端着水杯又坐了回去,头抵在桌上,半晌重新起身,拍了一下池轻晚的肩:“看手机。” 说罢,余向就出去接水了,让池轻晚松了口气。 曾新知在前面故意眨巴着眼:“唉,话说昨晚向哥接你走了之后,发生啥了?” 池轻晚摸索出手机,没理曾新知,点开了冒着小红点的微信。 yx: [我不会说出去的。] [……] [你别搁那儿演惊弓之鸟了。] 池轻晚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好嘛,不说就好,虽然在一个人面前丢尽了脸,好在别人眼中的池轻晚还有张皮。 他将手机重新塞回桌肚,挺了挺背,伸展了一下胳膊,看着曾新知:“你刚刚说啥?” 曾新知看着前后短短一分钟,就判若两人的池轻晚,有点儿目瞪口呆,傻傻道:“问向哥昨晚接到你后发生了啥?” 池轻晚点点头,眼里有了光彩。 反正余向这边说了会封口,那他怎么说都不过分了。 思索半晌,池轻晚冲曾新知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清了清嗓,神秘莫测道:“就发生了一般喝醉后都会发生的事儿。” 曾新知还纳闷着是啥,刚好接水回来的余向差点被呛死。 池轻晚仰头看着猛咳不止的余向,没想到他这么不禁逗,恶趣味一下子就上来了,故作关切地询问:“你咋了?” 余向白了一眼这个造谣生事的狂徒,没搭理他。 曾新知突然从抽屉里摸出一包药甩给余向,冲池轻晚解释:“向哥感冒了,昨晚接你,头发没吹干就出来了。” …… 池轻晚缓缓扭头看着耳廓还染着一层粉的余向,莫名愧疚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5、搭档 醉酒这事儿吧,说丢脸是丢大脸了,但让池轻晚觉得,似乎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譬如余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譬如余向也并没有问起他关于昨晚那番话的问题,又譬如,余向之前的莫名其妙也随之一扫而空,恢复了之前和他淡淡的那种关系。 早上叫他起床,然后一起出门,淡淡聊两三句。余向偶尔会跟着他和曾新知去食堂吃饭,也偶尔说有事,就消失不见。 元旦,期末时为数不多的一场狂欢。 听曾新知说,今年一中是新校长上任,比之前的校长更加看重成绩,于是原来有的元旦活动就通通取消了,也不许各班内部搞活动,只留下了一个晚上的元旦晚会。 池轻晚盯完答案,盖上红笔帽,饶有趣味地朝曾新知说:“你消息还挺灵通。” 曾新知胳膊杵在池轻晚桌上,笑得自豪:“就没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比起上课,其实课间的时间,最能让大家的学习态度一目了然。 像曾新知和池轻晚这种闲聊的,要不是心态好,不在意,就是实力实在强,根本无需担心。 池轻晚覷了一眼在旁边阖着眼眸的余向,还是决定将他归成个特殊情况,感冒了嘛,情有可原。还有一类埋头算题的,属于特别勤奋努力,在14班居多。 童静安也是其中一个,正和最后一道大题深情对视呢,听到曾新知这话,懒洋洋地转了过来,将手中的卷子递给他:“是吗?那你看这事儿呢?” 曾新知接过来瞅了一眼,拧眉摩挲了两下下巴,好似下巴上有皇帝的胡子一样:“我看啊,这事儿,你得问向哥。” 说着,曾新知就要捣醒余向。 卷子递到一半儿,却被人拦了下来。 池轻晚看了一眼,拉过一旁草稿纸,简单写了一下过程,递给童静安:“我写了个大概,你能看懂不?” 童静安盯着理了一遍,冲池轻晚感激地点点头,又转过去了。 曾新知看着池轻晚:“小池同学挺乐于助人的嘛。” 池轻晚摇头:“我这是知恩图报。” 毕竟某人也算是因为自己才感冒的,总不能在这会儿打扰人家睡觉。 不过池轻晚这边业务还挺繁忙,曾新知见状,也谄媚地凑过来,摊开一页上头就有好几个张牙舞爪的红叉的练习册,眨巴着眼看着池轻晚。 无奈,池轻晚只能讲了一道,又感觉熟悉,发现是自己做过的题,就把自己的练习册甩给他,让自己看过程了。 打发走曾新知,又凑上来一个。 池轻晚看着笑得邪恶的李常杰:“你也要问题啊?” “不是,这不马上就到元旦晚会了吗?”李常杰摇摇头,“你是要主持还是要参加节目?” 把池轻晚问懵了:“啥?” “要不你参加节目吧?有这帅脸,分分钟给我们播音社争光啊。”李常杰看着池轻晚,目光灼热,这目光池轻晚熟悉,从前每次学校里有什么竞赛的时候,他总是能被这种目光包围。 曾新知改完一道题,听到身后的动静,立马转过身来凑热闹。 “你不是答应了要进播音社吗?”曾新知抢了李常杰的台词,又转头问李常杰:“你们今天的节目真不准备再改了?和演讲社团的撞得死死的。” 李常杰声音提高了八个度,急赤白脸地说:“改不了一点儿,我们先定的,让他们改。” 曾新知点了点头。 李常杰却喋喋不休,接着吐槽:“要我说,就该把这社团取消了,两个一模一样性质的摆在那里,纯属秃顶吃饱了撑的……” 池轻晚在吐槽声中仔细回想了一下,貌似这还是那天晚上自己喝醉之后的事儿? 喝酒误事啊。 主持活动,或者参加活动,其实哪个都不是池轻晚乐意的,他最想在台下安安稳稳地坐着摸鱼。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池轻晚没有办法用过喝醉了的理由搪塞过去,只好问李常杰:“啥节目啊?” 李常杰双目放光,兴奋道:“诗经的演绎朗诵,到时候每个人都好好收拾一下,你这古装扮相,肯定能保我们这趴的收视率。很简单的,不过换的服装有三套,中间换装得练一下,你要是上的话,将军的角色就给你了,你最好自己练一段耍剑的……” 池轻晚打断了李常杰,点了点头,让李常杰看起来倍感激动。 “行,那我主持吧。”池轻晚回答,什么古装将军耍剑,听着都麻烦,他懒得搞。 李常杰哑了。 灰溜溜回到座位上,翻出来个文件夹递给池轻晚,颇为落寞地说:“也行吧,你熟悉一下流程,最好是和你搭档过两三遍。” 池轻晚翻开文件夹瞅了两眼,然后两眼一黑。 这他妈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主持词儿?为什么还要报菜名,为什么还有绕口令? 察觉到池轻晚惊愕的目光,李常杰咯咯咯地笑:“咋样,是不是贼有创意,我想了好久的,审阅的时候差点没过秃顶那关,还是我耗费两天说服的杨老师,让她去和秃顶据理力争下来的。” “我这会儿还能改吗?想去练剑了。”池轻晚弱弱地问。 李常杰笑得和蔼:“当然——不能咯。” 池轻晚:“……” 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任务着实有点儿艰巨,李常杰拍了拍池轻晚的肩,安慰道:“没事儿,让你搭档带带你,他说得贼顺溜,相信你也可以的。” “我搭档谁啊?” 李常杰笑嘻嘻地盯着池轻晚,三秒后,池轻晚终于反应过来,李常杰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的余向。 池轻晚试探着问:“余向啊?” 上课铃声中,李常杰点了点头,就飞快窜回自己座位了。 周六放学总是令人特别愉悦的事情,余向叫了车,依旧大步流星地跨上副驾驶了。 池轻晚也跟着上了车,给司机打了个招呼,这周余向突然留了一个出租车的联系方式,和对方商量好了时间,和池轻晚来去都坐这一辆,有那么点儿专车接送的味道。 估计是因为他感冒了,怕在外面等车时吹风吧,池轻晚这么猜想,这个司机开得很柔和,让自己每每到下车,都还风平浪静的。 打开外卖软件翻找着口碑比较好的店,池轻晚有点儿不知道自己今晚要吃什么。 前方的余向却突然开口,从前座微微侧脸,:“奶奶让你晚上过去吃饭。” 他的声音很轻,夕阳洒进车内,池轻晚被阳光晃了眼睛,大脑宕机一般,处理不过来这句话,呆呆地“啊”了一声。 “你要是不愿意过去也行,我给她说一声就行。”因为感冒的缘故,余向的声音有些低沉。 池轻晚有些犹豫,怕和同学家长吃饭尴尬,他一直偏头看着窗外,正好路过一个在暮色里拄着拐杖过马路的老奶奶,而余向低沉的嗓音落在他耳朵里,多了三分落寞,于是轻轻应了一声:“行,啥饭?” “说不准,但都比较简单,家常菜之类的。” “好。” 楼道里,池轻晚还是没忍住,忐忑不安,在余向身后嘟哝道:“不会很尴尬吧?” 余向回头看了眼池轻晚,看他手指绞在一起,肉眼可见的紧张,不禁感觉好笑,嘴角上扬,清浅地笑了笑:“又不是老虎。” 余向掏出钥匙开了门,池轻晚蹑手蹑脚跟在后面,进来像个好奇的小孩儿,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玄关处张望着。 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音可以很大,余奶奶应该是在厨房里做饭,听不见他们进来的声响。 玄关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木雕花架子,上面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复古摆设,香炉,花瓶,坛子,总之每一件都很有年代感,每一件都被擦得锃亮。 余向招呼池轻晚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叫外婆了。 池轻晚看了眼周围陈设,和隔壁那间不同,余向住的这间房整体装潢很典雅,沙发都是木制的那种,从木地板到茶几,都是清一色的咖色色调。 阳台上还有木花架,绿萝长得一直绕在了阳台上的天花板上面,天然地点缀着这间屋子。 听见厨房门拉开的声响,池轻晚立马从沙发上弹射起啦,站得笔直,露出一个只会对长辈露出的乖顺的微笑。 让李苗看见就笑得合不拢嘴,乐滋滋地过来招呼池轻晚坐下,又叮嘱了余向几句“好好招待小池”,这才又回厨房去了。 阵阵香味儿飘过来,让池轻晚瞬间有些神思恍惚,觉得特别像回到了自己家里,池诏在阳台上浇花,高珊在厨房里做饭。 “过一遍主持流程?” 余向的声音将池轻晚从恍惚中拉出来。 池轻晚侧头看了眼余向,他正放下了手机,拿过书包在里面翻找。 池轻晚也跟着翻出了文件夹,拍在茶几上,准备开工,视线却被茶几上透明桌布下面的照片吸引了视线。 照片上是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一眼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肉嘟嘟,偏偏手里还拿着串糖葫芦傻笑着,看起来更像个小吃货。 想到余向说过他有个舅舅来着,池轻晚脱口而出:“这个小胖子,是你舅舅啊?” 余向淡淡地瞥了一眼池轻晚,面无表情:“是我舅舅的侄子。” …… 池轻晚尬笑两声,大脑飞速运转,讪讪道:“那个,我是说,你小时候长得真壮实。”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6、田螺小子 池轻晚连忙摊开文件夹,准备一笔带过这个话题,厨房的门正巧“刺啦”一声开了,余奶奶两手端着碟子摆在餐桌上,池轻晚连忙起身过去帮忙。 四菜一汤上桌,餐厅里的灯光柔和,三个人坐在桌前头细嚼慢咽,倒让池轻晚觉得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尴尬。 看得出来,余奶奶特别喜欢跟人唠家常,从今天早上去菜市场买菜时遇到个在秤上动手脚的奸商,到几个月前厨房里的水管被堵了。 总之把什么都能扯到一块儿,池轻晚小口吞着米饭,听得津津有味。 余奶奶说到兴头上,他就插嘴接上两句,捧哏一样,专门在旁边儿提供情绪价值。 余向在池轻晚斜对面看了半晌,又低头去夹菜了,只是握着筷子的手松了松,筷子似乎替主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几天天气不好,特别冷,你上学要穿厚点。”余奶奶给池轻晚盛了碗汤,看了眼池轻晚身上的米色薄卫衣,话题立马从池轻晚太瘦转移到了衣服上面,“向向这两天就感冒了,让他穿多点儿他就是不听。” 余向这会儿已经换了衣服,穿着一件宽松的白短袖,池轻晚抬眼扫了一眼,透过此刻他露出来的结实精壮小臂上的青筋,联想到了那天他在学校里脱掉外套后的那件高领黑毛衣。 应该还算穿得挺厚吧,知道余向生病真实原因的池轻晚有些心虚,自知理亏,所以没敢接这句话。 不过这并不妨碍余奶奶的兴致勃勃。 “向向从小就这么倔,不喜欢的坚决不穿。”余奶奶给池轻晚回忆着,“他们幼儿园有次要跳集体操,都是统一的毛衣,结果穿上被他舅舅开了个玩笑,就死活不肯套在身上了,老师没办法了,就只好让他在前面领跳。” 池轻晚顺着余奶奶的话想象了一下,刚刚照片上那个小胖孩儿在前面跳操的样子,应该属于是跳两下脸上肉都跟着颤的那种吧? 抬眼看向对面,余向垂眼在往嘴里塞饭,很像是在故意不抬头,害羞到专门躲着池轻晚的目光。 没忍住,池轻晚抖着肩膀笑起来,对这个傲娇的小胖孩儿兴趣大增,笑了半晌问余奶奶:“啥衣服?他还不肯穿,要搞特殊啊。” 余奶奶见池轻晚这么感兴趣,分享的兴致更高了:“就红黄相间的那种毛衣,他舅舅说了句像西红柿炒鸡蛋,向向那会儿不爱吃西红柿,听到就先气哭了,哎呦喂,后面就死活不肯穿了。” 让池轻晚差点笑趴。 “唉,说起这穿衣服,向向上小班的时候——” 余奶奶话还没说完,余向就猛咳了两声,让余奶奶立刻丢下了嘴边的话:“唉,咋还咳呢?你中午在学校把药喝了没?” “喝了。”余向应道,又指了指墙上的钟表:“马上就到时间了,人还等着你呢。” 余奶奶看了眼表,立刻放下手中的空碗,匆匆解了围裙放到厨房,三两下就收拾好了,在门边上招呼余向:“向向,给我把厨房里的垃圾袋拿来。” 池轻晚坐在边上,审时度势,非常伶俐地窜了出去,给余奶奶把垃圾袋递了过去。 “小池多吃点儿啊。”余奶奶乐呵呵地冲池轻晚说,接过垃圾袋,“把垃圾和坏运气一块儿扔了,今晚就必胡。” 说着拿起了立在门边的红木拐杖,颤悠悠地出门了。 池轻晚转身想旋到餐桌旁,却发现余向也跟过来在换衣服。 “咋?你也要出去打麻将啊?”池轻晚一头雾水地看着余向套外套。“不会叫我来吃饭是给你看门的吧?” 余向先没理他,套好外套后从一旁的小柜子上翻出了一个塑料碗,池轻晚这才注意到,这个柜子上堆满了各种猫猫的东西,猫粮猫条和罐头,一应俱全。 “到喂大碗的点儿了,你先一个人待会儿。”余向舀了一碗猫粮,又顺手拿了两根猫条,拨开池轻晚就要开门。 池轻晚停顿两秒,连忙喊停了余向,匆匆从书包里翻出钥匙开对面的门:“你等等我,我也去。” 想到那晚小猫主动往自己手心里蹭的画面,池轻晚心里就软得不行,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乌云都能被小猫驱散一样。 余向没有在楼道里等,给池轻晚丢下一句“就在楼下,自己下来”后,就先扬长而去了。 池轻晚换好衣服闪到楼下,心里有点儿小小的期待,余向既然拿了两根猫条,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也可以和小猫拉近一下关系? 但当他换好衣服窜到楼下的时候,却发现余向身旁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 一个裹成粽子的小男孩儿正蹲在余向身旁,嘴里叼着包魔芋爽,手里拿着根猫条。 池轻晚凑了过去,戳了戳抱臂站在一旁看着的余向:“还有吗?” “啥?” “猫条。” 余向犹豫三秒:“没了。” 池轻晚肉眼可见地就垮了下去,地上的小男孩儿喂完了猫,抬头和池轻晚四目相对,声音有些奶,但同时池轻晚听着也有股子跋扈:“你谁?” 出于最近家中的事情,池轻晚本来就对小孩儿没有好感,更不用提一个抢了自己亲近猫的机会的小孩儿,眼下这个小孩儿这么开门见山地质问他,让他非常不爽。 说不上是因为小孩儿,还是因为池诏和高珊,总之天子动怒了,高低得给人点颜色瞧瞧。 池轻晚冷哼一声:“你管得着吗?” 余向在一旁看着,微微有些诧异,一手揣进了口袋,觉得自己应该把剩下的那根猫条给拿出来。 结果猫条还没拿出来,池轻晚这只炸毛的猫却先头也不回地走了,朝小区大门走的,一副离家出走的架势,搞得余向不知所以,只能在后面大声问:“去哪儿?” 池轻晚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潇洒前进,摸出了手机给余向发信息。 何时何地,只要在人面前,形象永远是第一位的,他绝对不会把手拢成喇叭搭在嘴上不顾形象地大喊。 o.o: [非常不爽。。。] [去买两包魔芋爽,爽一下。] 余向盯着屏幕上的字愣了一下,又看了看一旁小桃酥手里的魔芋爽,立刻理解了题意:他馋了。 池轻晚心怀怨气地进了小卖铺,一股脑将货架上零卖的魔芋爽都抓了下来,堆在柜台上:“这些多少?” 老板低头数了数,从一旁的墙上给池轻晚扯下塑料袋,突然开口:“桃酥。” 池轻晚一愣:“啊?我不要桃酥。” 老板冲池轻晚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没,我喊我家小孩儿呢,你这些一共二十。” 他家小孩儿么? 池轻晚心里突然涌上些不好的预感,果然,他刚这么一想,眼前立刻窜出一个身影,就是刚刚余向身旁的那个小粽子。 小粽子一蹦一跳凑到了他爸身旁,和池轻晚四目相对。 仅仅犹豫了一瞬,池轻晚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重新返回货架旁,将自己不爱吃的酸辣口的魔芋爽也全抓了下来。 老板又点了点数:“一共二十八。” 池轻晚利索地付了账,斜睨了一眼小孩儿,甩着袋子出了小卖铺。 都被我买走,馋死你。 等到楼下时,池轻晚蹲下来看了眼,只有孤零零的猫食碗和自己对视,小猫吃饱喝足,懒洋洋地窝在更深处的一个纸箱子里,池轻晚试探着叫了两句“小余”,猫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无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想撸猫的冲动大于面子,池轻晚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认命地喊道:“大碗。” 猫依旧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仿佛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解锁某种奇特的效应,一连串遇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水逆。 池轻晚抬头望了望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最西边被夕阳染成彩色的云也都已经消失不见,不过幸好没有厚重的云层笼罩,他能看见一两颗星星。 还看见了余向家厨房里透出来的灯光,与餐厅里的暖黄调不同,是照明效果最强的白光,一眼望过去,比周围的几户人家都要亮。 又想到刚刚和余奶奶一块儿吃饭的你说我笑,池轻晚心里的阴云稍稍散去,抬脚进了单元门。 到四楼时,池轻晚摸到了钥匙,刚想掏出来却一顿:他的书包什么还在余向家呢。 于是只好按了余向家的门铃,余向开了门,尾音莫名其妙的上扬:“你和一个小孩儿计较啥?” 又是小孩儿,池轻晚现在属于是听到“小孩儿”这个字眼就恼火,介于余奶奶不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撒泼,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我还大孩儿呢,就计较。” 余向点了点头:“行,奶奶刚忘拿钱了,我去送一趟,就在小区里,就一会儿。你先过去也行,留在这儿等等也行。” 池轻晚没好气地怼他:“留在这儿干啥?” “过主持稿。”余向开了门,“你要是想洗锅,我不介意你当一次田螺小子。” 池轻晚看着他的背影,被逗乐了,好一个田螺小子。 靠在沙发背上发了会儿呆,池轻晚好好思量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当一下田螺小子,总不能就这么白吃完,给余奶奶留下这么一堆狼藉吧。 全是看在余奶奶的面子上,池轻晚蹑手蹑脚进了厨房,从容不迫地给自己先系上围裙,然后靠在水池旁,挤洗洁精,洗盘子,一气呵成。 流水冲了一遍,池轻晚抬手想把洗干净的盘子放在左侧架子上。 但很突然,这盘子就像长了脚一样,自杀在了厨房地面上。 池轻晚呆呆地看着盘子七零八碎的尸体,不是一般地懵。 很有必要求助一下,来别人家做客,把人盘子摔了咋办。 ……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7、小霸王 六号楼一单元,余向顺着周围栏杆有些掉漆的楼梯,轻车熟路摸到了二楼,深吸一口气,敲响了两旁贴着绿色对联的门。 站在屋外等的时候,就可以听见里面麻将啷当作响,要不是没有很夸张的喝彩声,随便路过一个人,都可以怀疑这里面是在聚众赌博。 门很快开了,一个眼睛有点儿斜视的老头给余向开的门,见是余向,露出一口大黄牙,侧身给余向让开一条道,冲里面喊道:“向向他外婆,你孙子给你送钱来了。” 余向进了屋,客厅里就放着一台麻将桌,别人打麻将是三缺一,这儿是五多一,方方正正的桌子,四面都坐了人。 很明显,刚刚来开门的那个老头儿,应该是坐在一旁围观的。 余向掏出一百,压到了外婆的牌底下,站在一旁看着。 李苗皱眉盯着面前的一行牌,觉得自己今天这手气实在是臭,看着手里的幺鸡,再摸一把旁边的八条,不知道要打哪个。 余向看了半晌,轻声道:“三万。” 然后客厅里立马就炸了,麻将桌旁另外一个老奶奶和两个老头儿都把目光朝余向聚过来,俗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但余向却没有受到大家的欢迎,反而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都毫不留情,给余向下了逐客令。 “唉,向向送完钱就赶紧走啊。” “是啊,咋还站这儿呢,快回去写字,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余向也已经习惯这些催促,笑了笑,给外婆挥了挥手,又给这些爷爷奶奶道了再见,被方才开门的那个老头推搡着走了。 门刚关上时,他也碰巧听到外婆十分高兴的一声“胡了”。 至于她的麻友会不会认,余向没有把握,但余向知道,外婆这会儿很高兴,就够了。 刚刚开门的老头有个很大众的称呼,大家都管他叫老王。 一年前,余向进去找外婆的时候,麻将桌旁还能看见王奶奶给大家烧的菜,但日子这种东西,飘忽不定,去年年尾时候,王奶奶就撒手人寰了,这不今年,贴着的对联就是一种阴森悲戚的绿。 今天在一块儿打麻将,说不定明天就是三缺一,所以偶尔,余向很恐惧敲开这扇门,怕看到一个新增的,空落落的位子。 好在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 池轻晚小心翼翼地扫干净了碎渣,揽在簸箕里,站在垃圾桶旁边,犹豫着该如何毁尸灭迹。 将碎渣倒在垃圾桶里,池轻晚往四周一瞟,没看见什么能供他利用的东西,最后只能抽了几张纸,盖在碗的尸首上。 就很像一个良心不安的凶手,池轻晚压下心头的尴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心吊胆地把锅洗完。 刚甩着手出了厨房,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响动,从镜子里看到余向正在门口换鞋的身影。 池轻晚清了清嗓,用音量掩盖心虚,故意大声道:“你家锅我洗了,你要咋感谢我?” “谢谢啊。”余向抬眸,看着池轻晚腰间还没解下来的围裙,眼眸中稍稍有些诧异,指了指池轻晚,“围裙,摘下来。” 靠,不愧是余向,这感谢和他人一样,都云淡风轻的。池轻晚心底这么嘟囔了一声,转头重回厨房,挂好了围裙。 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池轻晚把文件夹张开又合上,反复发出拍打的声响,故作不耐其烦地喊余向:“喂,你动作快点儿,过来对稿子。” 不是他对这个事儿感兴趣,而是看着余向这么在屋里四处乱走,实在危险。 万一走到厨房,发现了自己干的事儿该咋办,他可不要被当场抓包。 在池轻晚一动不动目光的监视下,余向只是洗了个手,就也跟着坐了过来,翻出自己的主持稿递给池轻晚。 “一共六个主持,两两一组,已经分好了。”余向手里转着笔。“有些地方有稍微的修改,你按照这份上面的标记,照着修改一下。” 池轻晚点点头,手指灵巧地直接顺走了余向手中的笔,低头在主持稿上涂涂画画。 余向就在一旁看着,因为是趴在茶几上的缘故,眼前这人腰弓得像虾,看着着实有些憋屈。 “起来,去我房间写。”余向没有思考太多,直接了当。 倒是池轻晚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试探:“可以吗?” 余向已经从池轻晚身旁走过,声音有点儿倦怠:“有什么不可以的?” 既然热情好客地主人都这么说了,池轻晚翘着尾巴,跟在余向身后,眼里满是好奇地进了余向的房间。 令池轻晚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余向的房间应该会是什么黑白简约风,但居然和整间房子保持着一样的装修基调,挨着墙是个木质大书架,洋洋洒洒堆了一墙的书。 池轻晚试图从中找出几本没有拆封的,佐证自己“这都是余向用来装逼”的猜想,却发现没有任何一本书是还留着塑料膜的,不禁更愕然了。 视线扫到红木书桌上的电脑,池轻晚眼睛一亮,过去握在了椅子里,手搭上鼠标摩挲着,心里全是故人重逢的喜悦。 余向用文件夹敲了敲桌檐,才让池轻晚的目光恋恋不舍地移开。 “改稿子。” “嘤,改完能借我玩玩你电脑吗?”池轻晚没有立即埋头修改,而是支着下巴,侧头问余向。 “行。” 池轻晚埋头照着余向的稿子修改,余向突然起身,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拎着自己的书包,和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两瓶茉莉清茶,在池轻晚手边放了一瓶。 池轻晚瞥见余向翻出了一套试卷,做起了里面的册子,仔细一瞧,发现这套试卷并不是任何一科的老师要求买的,学霸给自己加麻加辣,见怪不怪了。 但池轻晚不属于习惯用这种方式的,对他而言,题都是千变万化不离其宗,学校里发的教材和老师要求的,已经很够了。 想到曾新知说一中四年无人上清北的例子,池轻晚此时此刻突然有点儿期待期末考。 他留意过桃李楼下的公告栏,余向这厮在上面除了地理和英语和政治以外,垄断了各科第一。 应该只是属于鹤立鸡群,因为鸡群本身战斗能力就比较弱,才会导致余向脱颖而出吧?池轻晚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挑一下照片,等着期末考后公告栏翻新。 池轻晚改着稿子,听着身旁笔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突然开口:“有个弟弟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余向没听清:“什么?” 池轻晚摇了摇头,将刚刚脑子里七零八碎地想法通通赶出去,轻声道:“没什么。” 改完稿子,池轻晚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越读眼睛瞪得越大,最后发出不可置信地尖锐爆鸣声:“凭什么!!!” 余向懒懒抬眼:“啥?” “凭啥你的就是捧哏一样,词儿都正常,我的就是报菜名绕口令,这么拗口。”池轻晚皱眉,笔尖指着这页稿子上自己的部分,又指了指余向的那三两句话,“凭啥凭啥凭啥?” “运气好。”余向扯过自己的文件夹,“你是自己先念熟,还是直接过?” 池轻晚又往椅子里面缩了缩,冷哼一声:“我不。” 三秒过后,见余向不接话,只好又自己主动屈尊再开口:“这有必要重新划一下,我俩中分。” 余向:“没,我三七分。” 池轻晚:???………… “谁问你头发了?”池轻晚竭力克制住自己一把薅乱余向三七分的冲动,“稿子重新划一下,给你也分点儿这奇葩台词儿。” 余向抬眼看着池轻晚,点了点头。 这商量过程真容易啊,池轻晚心情愉悦,浅浅笑了笑,垂眸试图去重新划词儿,结果听身旁的人幽幽说道:“既然你也知道是奇葩台词,你觉得我会要吗?” 池轻晚猛然抬头,看着好整以暇拧瓶盖的余向,就很心塞。 余向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说:“李常杰划的,你要重新分,就去找他。” 恍惚间,池轻晚觉得面前这个人有点儿吃透自己了,他和李常杰就说过几句话的交情,怎么敢去骚扰人家? 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终于余向的电话铃声响了,打破这场短暂又漫长的对峙。 “向向啊,我得出去一趟,我让桃酥先来找你嗷,我过三四个小时来接。” 余向应该是懒得搭在耳朵旁,外放声音开得很大,虽然没点免提,但胜似免提,让池轻晚听得一清二楚,瞬间警惕地眯起了眼睛,进入了一级备战状态。 余向不假思索:“行。” 那头又感谢了两句,就匆匆挂了电话,着实很忙的样子。 余向眼神从屏幕上移开,冷不丁撞上池轻晚不怀好意的目光,心里有点儿发毛:“你干嘛?” “和我重新分稿子。”池轻晚嘴角上扬,阴恻恻地说。 余向摊手:“我不。” 池轻晚嘴角非但没有垮,反而笑得更欢了:“你要是不换,我就不让桃酥进门。” 余向一愣,被眼前这个蛮横无理的霸王气笑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好像在对面?” 池轻晚手往桌子上一拍:“从现在起,这儿就是我大池政权的殖民地,归我了。” 说话间,门铃已经被按响,余响起身要去开门,池轻晚立刻挡在门前面。 “你要是不换,即使他进来了,我还会专门吓他,我抢他的零食,专门扮鬼把他吓哭,我还……” 余向看着池轻晚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莫名觉得,比起桃酥,这会儿耍无赖的池轻晚,更像一个小孩儿。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8、桃酥 这会儿对峙倒没持续太久,小孩儿嘛,耐心这种东西是稀缺物。 桃酥按了门铃不见门开,在外面“砰砰砰”地砸门。 余向看着眼前丝毫不肯让步的池轻晚,揉了揉眉心,认命道:“行。” 池轻晚灿烂地笑笑,跟在余向身后去给桃酥开门。 走到门边,余向却突然转过身来,不放心地叮嘱池轻晚:“不许欺负小孩儿。” 池轻晚乖巧地点点头,余向刚转身把门打开,他就眼眸微眯打量起桃酥了。 见到余向,蹲在地上的桃酥眼睛立马一亮,起身先没忙着进门,而是从裤兜里面吃力地摸出来个棒棒糖递给了余向。 池轻晚倚在墙上看着,默默感叹了一句,还挺受小孩儿欢迎的嘛。 “你咋也在这儿?”桃酥进门看到池轻晚,刚刚看着余向时的笑立马就荡然无存,防备地打量着池轻晚。 有了比较,才会有落差。 池轻晚心情瞬间就有一些不美好的,但还是尝试着伸出手,摊开手掌看着桃酥。 “干什么?” 池轻晚眼神指了指余向手里的棒棒糖,蹲下身来,友好地把手又往桃酥身边凑了凑,试图这样缓和一下他俩这间的关系。 桃酥一边换刚刚余向拿出的拖鞋,一边一只手在兜里重新摸索着,看着好像终于找到了棒棒糖,手握成一个拳头从里面拿出来了。 池轻晚心满意足:不就是和小孩儿套近乎吗?两三句话的事儿。 直到桃酥缓缓扬起攥紧的手——给池轻晚比了个中指,然后狡黠地笑着,一溜烟儿跑进去了。 余向目睹了全程,板着声音教训了两句冲过去窝在沙发上的桃酥:“文明点儿,下次再让我看见,就要剁手。” 然后抖着肩膀闷笑着,越过了炸毛的池轻晚。 “我建议你最好是现在就剁了。”池轻晚咬牙切齿地瞟了眼得意的桃酥,却发现余向笑得更欢了。 余向洗了水果端到客厅时,就发现这两人盘踞在沙发的两端背对着背,浑身上下都在宣告他俩不对付,于是端着水果坐到了他俩中间,这才让两个人把视线都往中间移了移。 “苹果吃吗?”余向挑了一个最红的,递给桃酥,忽视了左边人不屑的冷哼声。 桃酥放下手里的魔方,一向爱吃苹果的他却反常地没接过,而是把苹果往旁边推了推:“你让那个哥哥给我削。” 池轻晚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当即跳脚:“爱吃吃,不吃算了,还削苹果,小心我削你屁股。” 桃酥也不甘示弱,小短腿沙发上荡了下来,却发现自己站起身并没有池轻晚有气场,于是又瞪了拖鞋,站到了沙发上,终于和池轻晚平视上。 “你把我家最后几包魔芋爽买走了。”小桃酥嘟着嘴,很是不高兴,“你不削苹果谁削?” 池轻晚一乐,好气又好笑:“你还知道是买啊?你家那魔芋爽摆在那里本来就是往出卖的,你爸感谢我都还来不及呢。” 桃酥不甘示弱,叉着腰和这个略微有些蛮横的哥哥据理力争:“你胡说,你要是不买,那些本来就是我的!” 肉眼可见地,和这个小屁孩儿讲道理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池轻晚收起刚刚想和他一起玩的念头,心底吐槽了一句自己的不切实际,瞪了一眼还盯着他的桃酥,大步流星地进了余向的房间。 眼不见为净嘛。 他在里面打游戏,余向在外面陪这个祖宗,很井水不犯河水的安排。 不料池轻晚刚开机,还卡在密码这一关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 桃酥拉着余向,大摇大摆地也进了卧室,和椅子上的池轻晚横眉冷对。 “我要玩植物大战僵尸。”桃酥扯了扯余向的衣角。 池轻晚皱眉,觉得自己对小孩的容忍度降到了零,火山马上就要爆发。 不过余向到没有像池轻晚预料当中的一样偏向桃酥,看见池轻晚拉下脸,余向牵着桃酥柔声哄道:“电脑是这个哥哥先开口给我借的,我们要先来后到,对不对?” 桃酥一听,跺跺脚,看着委屈极了:“孔融还让梨呢,他让个电脑咋了?” 桃酥脑袋上还顶着帽子,帽子上一个小啾啾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让池轻晚看着着实刺眼,特别想上去一把薅下来,给这个小孩儿好好上一课。 余向拍了拍桃酥的肩,很有耐心:“我们去看电视好不好?恐怖片?” 桃酥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全然将自己的植物大战僵尸抛到了脑后。 池轻晚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问余向:“你密码方便说吗?还是你过来输一下?” 余向点点头,绕到了池轻晚身后,俯下身来输密码。 角度有点儿怪,池轻晚觉得自己被这个人罩在了身下,又往椅子里面缩了缩。 余向解锁之后,却没有立马起身,而是低头饶有趣味地看了眼池轻晚,门口桃酥已经消失不见,余向的声音却放得很轻:“是不是挺无赖的?” 池轻晚以为自己找到了知音,猛猛点头。 “你刚刚不让我开门的时候,就和他这会儿一样无赖。” 余向愉悦地说完,起身走了,留下池轻晚缩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怀疑人生。 他真有这么无赖吗? 他真有这么不要脸吗? 他真有这么憨批吗? …… 貌似真有。 瞬间,池轻晚感觉自己耳朵一热,再抬眼看向电脑,刚刚的兴致荡然无存。 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了半天,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余向这会儿已经和桃酥找好了电影,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池轻晚慢吞吞移了过去,和桃酥互相瞪了一眼,还是选择坐在了余向身边。 余向有些诧异,问:“怎么出来了?” 池轻晚没看他,盯着电视屏幕,又低头翻了翻手机,随口回答:“想看恐怖片了。” 余向扫了他一眼,淡淡“哦”了一声。 前三分钟,池轻晚坐在这里极度忐忑不安,余向刚刚的那句话就像无数针一样,带给池轻晚一阵细密的疼。 看到桃酥这么梗着脖子耍无赖,自己就快炸了。 那余向呢?这会儿也应该很烦自己了吧。 这么沉思了三分钟,池轻晚很快遗忘了这件事情,不是他心大,而是已经被电影吸引了。 鬼片差不多都是一个套路,各种灵异鬼怪事件,主角最后要么死了,要么解开了谜团,发现这一切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的误会。 影片很快就结束,一直嗒嗒作响的时针也走到了十点上。 好巧不巧,就在电影刚完,小卖铺老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说是来接桃酥了,麻烦余向把桃酥送过来。 桃酥显然已经忘了刚刚和池轻晚的僵持,消灭完一袋薯片,嗦了嗦手指,冲池轻晚说:“这部有点儿无聊,下次找个恐怖点儿的呀。” 池轻晚呆呆地点点头,一言不发。 余向挂了电话,给桃酥围好围巾,出门前一秒,池轻晚突然冲了过来,取下了自己的衣服。 “我也一块儿去。”池轻晚眼神乱瞟,“哈哈哈,有点儿闷,出去透透气。” 看见余向和池轻晚在一块儿,老板有些诧异,指了指池轻晚又指了指余向。 “我邻居。”余向言简意赅地解释。 老板点点头,道了谢,带着一步三回头招手的桃酥走了。 四周寂静,这里是二期楼,余向那边一期的院子里挂了彩灯,这边还没有挂上,只有昏黄的路灯。 不知哪里窜出来一只黑猫,慢悠悠地钻进了枯草丛里,还绵长地叫了一声。 让一路就沉浸在恐怖片带来的阴影中的池轻晚,“嗷”地嚎了一嗓子,一把抓住了身旁余向的胳膊,声音颤抖:“这这这这这哪里来的猫?” 余向终于懂了他为啥要跟着自己一块儿出来,轻笑了一声,说:“这小区里猫不是挺多的吗?大碗也是。” 恐惧大过天,池轻晚强装镇定地“哦”了一声,抓住余向胳膊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那,那走吧。” 余向也没介意,任由他抓着自己走到了楼下,瞥见厨房里明亮的灯光时,池轻晚才松开了手。 跟余向进门清理了刚刚桃酥吃出来的一堆垃圾,池轻晚心里的恐惧稍稍消散一些,又想到了刚刚余向的那句话,手上动作一滞,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唉,我挺讨厌小孩儿这么耍无赖的。” 余向“嗯”了一声,没接话。 “你是不是也挺讨厌?”池轻晚试探着开口。 余向扔了手中的薯片袋子,抬眼看着池轻晚,问道:“你觉得我讨厌桃酥吗?” 池轻晚思索了一下,余向似乎一直在耐心地陪着他玩,不确定地回答:“不讨厌?” 余向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但还留下了一句话。 “嗯,都不讨厌。” 池轻晚细细品味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也被包含在这个“都”里面,心里的七上八下终于停止,心情愉悦地哼着歌,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拎到对门去了。 余向从厨房里出来,刚好外婆也进来了,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o.o: [你真不讨厌我?] yx: [嗯。] o.o: [那你过来陪我睡行不?] [我害怕。。。。] 余向:…… 但想到刚刚楼下,听到野猫叫声时,池轻晚一把抓住自己的颤抖。 余向闭了闭眼,还是敲了对面的门。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9、晚会 402里面,池轻晚刚发完消息,就眼一闭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好似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脑袋蒙到毛毯里面,把自己裹成了鸵鸟。 他为什么就一时冲动,跟着看了鬼片呢?池轻晚痛斥自己。 桃酥那么个小屁孩儿看了还说不得劲儿,他倒好,推开门进来,先被屋里的漆黑吓得腿软,勉勉强强扶着墙开了灯,一溜烟钻到所谓的被子结界里,心里却依旧发毛。 窗帘没拉,他一动不动缩在床上,害怕窗帘后面躲着个人。 窗户没关,他一动不动缩在床上,害怕去开窗户时和闪现出来的鬼手撞个正着。 灯还开着,他一动不动缩在床上,害怕关灯后身后突然出现一张煞白的脸。 总之就是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疑心半天。 发完消息,半晌没听见手机响,池轻晚又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火急火燎地抓过手机,想撤回一下。 刚摸到手机,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差点让他又一哆嗦。 “开门。”余向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传来,却让池轻晚感觉安心了不少,翻身下了床,四处张望着摸索到了门边。 看到余向拎着文件夹,单手插兜的站姿,池轻晚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恭恭敬敬把余向请进了门。 余向直接走向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抬眼冲池轻晚道:“你进去睡吧,我等你睡着了走。” 池轻晚点点头,想张口说两句什么替自己挽回一下形象,但发现这形象实在是崩塌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了,有些颓废地扑到了床上。 余向垂眸过着李常杰设计的奇葩台词,修长的手指夹着钢笔,偶尔扒开笔帽,圈圈画画掉一些太过清奇刁难人的词儿。 以前舅舅住这边的时候,他也经常过来,所以并没有什么感到不自在的地方,修改完了稿子,靠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能听见的声音只有楼下传来路过行人的说话声,偶尔会有汽车的鸣笛声悠长,特别适合睡觉。 余向有些犯困,看了眼手机,觉得时间差不多,池轻晚应该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起身想回去,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一下。 o.o: [那个,还是有点儿渗人。] [你能不能进来。。。] 余向觉得这人有点儿过分,末尾的三个句号,抢了此刻自己的台词。 池轻晚的卧室门虚虚掩着,余向轻轻敲了敲,抬脚迈了进去。 卧室里并不是余向想象中的一片漆黑,池轻晚床头的小台灯还亮着,将它主人此刻的害怕公之于众。 “哈哈哈。”池轻晚规规矩矩缩在被子里,两只爪子抓着被子边沿,干笑得极其生硬,“以后看啥都不看鬼片了。” 余向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关了台灯,被子里的人立刻抗议:“唉唉唉,别关啊,这伸手不见五指的。” “开着对睡觉不好。”余向没理会池轻晚的抗议,床很大,他坐在了另一边的床沿上,半条腿搭在床上,说:“给你二十分钟。” “啥?” “二十分钟后我就走,不管你睡着睡不着。” 池轻晚“哦”了一声,心说真无情啊,还是匆匆闭紧了眼,一只羊两只羊的在心里默念。 余向手机屏幕亮度调低了些,随意地在界面上翻来翻去,时间匆匆又缓慢地流逝了十分钟,再抬眼时,身边被子里人的呼吸声清浅匀长。 接着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微弱光,余向下了床站在床边,俯身看了一眼池轻晚。 是睡着了的模样。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眉头微微皱着,睫毛也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余向看着,莫名觉得是淡淡扫过他心头,像是往平静的湖水里丢了枚小石头,水面便泛起圈圈涟漪。 “皇上——该接电话了——” 鬼畜的电话铃声响起,余向仿佛刚从一场梦里惊醒一般,瞥见来电人是曾新知,怕电话吵到熟睡中的池轻晚,自作主张拿了他的手机朝外走。 “唉唉唉,太好了——”余向接通电话,曾新知的大嗓门透露着激动,让余向微微调低了手机音量。 “说。” 那边一滞:“不好意思啊,我打错了。” 余向在卧室门口,回眸看了一眼池轻晚,确定他没有动静,轻声道:“没打错,我是余向。” 曾新知“嗷”地应了一声,有点儿诧异,但想到他俩邻居的关系,又觉得正常:“向哥,你让轻晚接一下电话,有事儿。” “他睡了。”余向不咸不淡地说。 曾新知:“嗷——~?” 曾新知不是一般地懵逼,余向没理会,继续问:“什么事儿?” 那边沉默了三秒,结结巴巴道:“那,那个,辛姐要轻晚微信呢,我给他发消息他没回,问问他想不想加。” “好,我明天问他。” 余向说完,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直接了当地挂了电话,轻轻旋回去把手机放在了池轻晚床头,悄悄开门走了。 池轻晚睡得安稳,对门的余向很快也睡着了。 只有还蹲在椅子上的曾新知百思不得其解,试图从各种角度理解一下余向的这句话。 池轻晚睡了。 向哥替他接了电话。 …… 得,曾新知再怎么品,这都是两人住一块儿的意思。 不是邻居,这他妈是室友。 但他俩为啥成了室友?他向哥那么大一座冰山,能和池轻晚成室友? 疑惑盘踞在曾新知的心头,一直到周一上学,猜测依旧浸润着他。 池轻晚从余向改好的稿子上抬起头,第n次撞上曾新知欲言又止的复杂目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吗?” 曾新知猛然摇摇头。 “那你想说啥?” 曾新知纠结了半天,余向这会儿被李向媛喊去办公室了,看着空落落的座位,曾新知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和向哥啥关系啊?” 像是听到了非常莫名其妙的话,池轻晚疑惑地看着曾新知:“同桌,邻居?咋了?” 余光瞥到后门上一闪而过的修长身影,曾新知满肚子狐疑,却也只能闭了麦,讪讪道:“没啥,就感觉你俩还挺熟的,能赶上我和向哥的多少年的情谊了。” 池轻晚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挺熟,但不至于像曾新知说得这么夸张,随口应了一声,没再接话。 元旦晚会,为了保证礼堂里不会特别拥挤,一中的规则很是宽松:想看的就去,不想看的也能留在教室里自习,由值周教师维持纪律。 这样以来,一些一心内卷的自然被筛选了出去,但和池轻晚预料当中的不一样。 他们这些有任务在身的人去礼堂早一点,但池轻晚从教室里哄闹的氛围就可以看出,似乎大家都对这晚会挺感兴趣的,只有零星几个人风雨不动,垂头算题。 人流中,池轻晚和余向并排走在一块儿,路过好几个班级,池轻晚朝里面一看,都是这样的盛况。 “大家对晚会这么有热情的吗?”池轻晚狐疑地问。 一旁赶去校舞蹈队的童静安摇了摇头:“一群人蹦蹦跳跳呗,有啥好看的?” 童静安说着,冲一旁路过的女生打了个招呼:“给我占好位置啊,后面点儿就行。” “这不是都为了看帅哥去的吗?”察觉到池轻晚怀疑的目光,童静安解释,又瞅了眼余向,“而且这两帅哥还是搭档,更劲爆了。” 人潮拥挤,走廊里熙熙攘攘,说话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池轻晚不太确定,余向刚刚听到了没有,但看他身影没有任何停顿,直直朝前走,估摸着八成应该是没听到,小跑两步凑到了余向身旁。 既然他俩站一块儿回头率更高点?那就应该合体着走啊。池轻晚臭屁地想。 幕后这会儿已经挤了很多人,跳开场舞的校舞蹈队里人手一只锣,在后台敲得震天响,让池轻晚暗暗吐槽了一下舞蹈队的编舞老师:元旦晚会,属于年轻人的时尚潮流,这大红裙子和铜锣,生生搞出春节的氛围,一股子年味儿。 捂住耳朵穿过了人群,李常杰已经换好西装,看见池轻晚和余向过来,立马上前来揽住他俩,一人给塞了一套衣服,匆匆往男人换衣服的大教室里塞。 为了不太过招摇,影响到上课,一般需要换装的同学都是提前简单套在身上,一些外面繁琐夸张的衣服,就留到大教室里套了。 池轻晚看着眼前人影绰绰,有点儿晕,他底下已经穿好了衬衫,西裤也已经穿在身上,就只是套个外套的事儿。 池轻晚思索着要不要去外面走廊里套衣服,但好像只有这儿有面大镜子,再要找镜子,就得沦落到去厕所了。 “出来。”因为人多,余向和池轻晚挨得近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池轻晚耳边,让他一哆嗦。 “啥?” “出来换。” 走廊里的人的确是比较少,池轻晚跟着余向上了半层楼。 勤学楼一楼是礼堂,二三楼是各种实验室,再往上就是老师们开会的地方,所以楼梯拐角并未有什么衣冠镜。 池轻晚麻利地套好了外套,也帮余向拿了外套,等他换好。 手指轻轻摸了一下栏杆,池轻晚确认栏杆很干净,将两人的校服都搭在了上面。 余向正皱眉要去喝止他上面脏,下一秒,池轻晚突然凑了上来,摸出领带从他脖子后面绕过。 距离太近,让余向不敢低头,不敢垂眸。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0、猫腻 原则上来说,手机是何时何地都不能进校园的。 但遇上元旦晚会这种活动,原则大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嚣张,楼梯转角处遇上对镜自拍的,原则都会假装没有看到,甚至是和蔼地笑笑。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还没响的,不少人已经蓄势待发。 李向媛知道这种晚会前的最后一节课,军心往往极度浮躁,挥挥手便把这节课上成了自习,底下却依旧是窸窸窣窣声不停。 这不,下课铃声刚响,“乌拉”一下,洪水决堤一样朝外涌出去了。 往常去食堂的路上,此刻倒略显冷清,人流被砍掉了一半,都是朝勤学楼奔去的。 曾新知窜得飞快,一跳五级楼梯,一跨三级楼梯,就差手脚并用了。 拉着一个戴眼镜儿的男生奔进礼堂,顺理成章地抢到了第四排的位子。 一排都是校领导坐的,二三排是老师,所以对于他们这些学生而言,第四排和第一排没什么差别。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叫张荣,瘦且略矮,但跑起来的速度和他这副身板不成正比,惊人得快,因此还喜提了一个“火箭”的外号。 饶是如此,从桃李楼到勤学楼,火箭还是有些气喘吁吁,忍不住怪了一句曾新知:“你非要坐这么前面,万一待会儿音响把我震聋了,你负全责。” 曾新知贼兮兮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说:“要聋也是秃顶他们先聋,坐前面不但观赏起来好,拍照更好啊。” “呦,还拍照?”火箭怼他,“这么有生活啊?” 曾新知神采飞扬,晃了晃手机:“专业代拍懂不?一张两元,已经接了不少单子了。” 火箭被噎住,哑了,心说我咋没发现这个商机。 等待间隙,曾新知埋头刷着手机,突然班级群里冒出来张照片。 点进去一看:拍摄的角度比较远,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隐约看到是两个高挑瘦削的男生,个子略矮一些的那个背朝着拍摄者,微微仰头,看起来像是环住了对面那人的脖子。 曾新知暗道一句卧槽,就退出了界面,但又隐约感觉这背影有些熟悉,皱着眉思忖半晌,还是没认出。 毕竟图太糊了,真分辨不出什么。 小小一个学校,短短一年,但大家都是捕风捉影的神探,吃到的瓜也不少。 这种照片,其实都是比较见怪不怪的,算不上什么大瓜。 曾新知盯着看了半晌,还是在群里评论了句。 风景旧曾谙: [兄弟抱一下,(赞)] 随即,群里都开始清一色地复制曾新知的话。 长长一排“兄弟抱一下”挂在页面上,暗指这照片暧昧的意思十足。 陆陆续续,人终于坐齐,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礼堂里灯光一灭,预示着晚会终于即将开始。 校舞蹈队的开场舞,曾新知从犄角旮旯里找到童静安,录了段视频,准备回去好好敲诈一番好同桌。 接着就是一连串无聊的致辞,校长说,校长说完副校长说,副校长说完主任说。 繁琐且枯燥,两旁礼堂顶上的音响把这枯燥的发言放大数倍,要不是有手机在底下悄悄陪伴,曾新知觉得自己差点就要睡过去了。 好在熬过这个阶段,就是万众瞩目的晚会开始,曾新知连忙退了游戏,聚精会神。 今天找他拍照的,十个里面有四个人要余向,两个要池轻晚,还有两个是鱼和熊掌都要的。 最开始的出场是一排主持人齐刷刷一同现身的,有些百花齐放的意思,但曾新知和底下的大家还是一眼就将目光聚集到了最中间那两朵花身上。 不得不承认,李常杰的安排是十分机敏的。 往常最无人问津的报幕环节,这会儿成了吸睛率最高的香饽饽,两人刚出场时,底下就一片欢呼声。 其中高二的居多,但也不乏高一高三的瞟了一眼,视线就移不开了。 特别是当他俩单独上台主持的时候,热烈程度就像动物园里的招牌出来了一样。 曾新知满意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模特360度无死角,他怎么拍都好看。 刚刚在后台快要上台时,池轻晚低头一看自己板正的黑西装,又瞧了眼余向,潇洒地把外套脱了,理好衬衫。 见余向挑眉看过来,池轻晚解释:“我俩都一身黑,搞得像乌鸦一样,这正好。” 于是此刻在曾新知屏幕里的,便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看起来十分青春的俊俏男高,旁边站着西装笔挺,抬头时面无表情,有些冷峻但好看的冰山。 “真般配啊。”曾新知录着视频,忘我地感叹。 火箭听到,在旁边阴恻恻地发出疑问:“般配?” 曾新知见余向话筒搭到了嘴边,连忙食指搭在唇上,示意火箭不要发出噪音。 “泱泱华夏,礼仪之邦,但这片沃土孕育出来的,不止礼仪,不止文化,所谓民以食为天,美食更是一个代表。”池轻晚愉悦地说晚自己的词儿,因为对接下来节目的期待,导致他尾音有点儿微不足道的上扬。 身旁的人立即接上了词儿,虽然池轻晚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出来,是怎样板着脸报菜名的。 “譬如,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 余向念的速度很快,可以听出来是很想一笔带过这一趴,池轻晚在一旁不敢抬头看底下的盛况,死死盯着自己的稿子,拼命忍笑。 曾新知握着手机的手一抖,转头看见火箭也同样一脸惊愕。 “我……操?” 曾新知伸手揉了揉眼,确定台上站着的是余向无疑。 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但群里接二连三浮现出来的消息证明,不是他的眼睛产生了问题,而是——余向疯了。 高一高三的人不知所以,但见一个冷峻的帅哥站在台上面无表情地报菜名,都被这反差感逗笑了。 只有熟悉余向的人知道,这无异于秃顶把下来的手机都还给了苦主,光头强突然说不用背提纲了,都是平时——不可能的事儿。 池轻晚不用想,也知道这会儿班级群里炸成了什么样子。 可惜他的手机在桌肚里,只能等到晚会结束再细品群里大家的反应。 上台,下台,直到谢幕。 不少人都是直接背好书包过来的,一结束就涌出了礼堂,池轻晚和余向他们还在后台,等大部分人走出之后,才缓缓吹着风往桃李楼走。 突然手机消息提示音一响,池轻晚左顾右盼了一下,才发现前面余向已经摸出了手机。 带的还挺全嘛,池轻晚腹诽。 “你明天有空吗?”余向本来就很轻的声音在北风里略微有些模糊。 池轻晚跟上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余向没有回头,也没有侧身,依旧看着手机朝前走:“辛姐在喊,说明天去她那儿吃跨年饭。” 辛姐,这个名字落如池轻晚的耳朵,让他稍稍有些一愣。 那天和辛姐加了微信,曾新知私聊他解释道,辛姐比较热情好客,和他们几个都有微信,加上算是给自己积攒客源。 池轻晚听了也没多想,两个人客套地聊了几句,对话框就一直静静躺在列表上。 只是看到辛姐一朵玫瑰的头像,池轻晚还是偶尔会联想到她的脸,很熟悉的感觉。 池轻晚回神,问:“都谁啊?” 余向却半天没吱声,池轻晚侧头一看,他正拧眉盯着屏幕,很有被人冒犯到的意思。 “喂喂喂。”池轻晚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余向像是突然惊醒了一样,抬脚迈上楼梯:“什么?” 余向走神,很稀奇的事情,让池轻晚有点儿好奇:“我问辛姐都喊了谁?” “不清楚,大概就还是曾新知我们几个吧。”余向回答,却让池轻晚莫名感觉他有点儿心不在焉。 等到了教室,里面空无一人,池轻晚收拾书包依旧比余向慢了一步,收拾好后,记挂着群里大家的反应,手机刚握在手里,却听一直耐心等着的余向催促道:“先快点儿出去。” 这会儿虽然人比较少,但不至于是很着急的走。 似乎是看出了池轻晚的疑惑,余向又解释了一嘴:“待会儿熄灯了,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池轻晚:“……” 池轻晚果然将手机塞进了兜里,急匆匆夺门而出。 车依旧是余向叫的那辆车,池轻晚长腿蜷在后座,准备看群里的消息,却听前面的人再度懒洋洋开口:“上车别玩手机了,爱晕车。” 司机闻言,也笑嘻嘻地跟着附和起来,还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眼池轻晚。 让池轻晚觉得自己是被管着的小孩儿,“噢”了一声,老老实实又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但直觉告诉池轻晚,有猫腻。 余向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他的一举一动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刚下车,准备开口问问余向,曾新知的电话却先一步打给了池轻晚。 “唉,轻晚,向哥在你身边不?” 那边声音压得很低,池轻晚瞥了一眼身旁正垂眸看着他的余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曾新知说道:“不在,你有啥事儿,说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1、照片 “那个。”曾新知清了清嗓,“你和向哥是什么关系啊?” 池轻晚一愣,疑惑道:“什么?” 曾新知结结巴巴:“就,就。” 池轻晚不明所以,身旁余向却突然猛咳了一声,很生硬存心的那种,让池轻晚疑惑的目光从光影交错的地面上转到了余向身上。 或许是因为这种目光看起来太过人畜无害,太过纯粹。 余向呼吸又是一滞,不自觉地偏过头去,就像刚刚池轻晚给他打领带时,他浑身下意识地僵硬。 余向身边不乏朋友,还有像曾新知这种交情从小到大,算得上特别要好的。但以往,因为余向年长,又因为他做派老成,总是他扮演了一个年长者的身份,像池轻晚这种冷不丁扑棱上来的,倒是第一个。 电话那头,曾新知听到了声音,手忙脚乱挂了电话,让池轻晚更是一头雾水。 余向垂下眼睫,没有再看池轻晚,但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摩挲钢笔的动作,还是暴露了此刻主人的一丝紧张。 “这儿风大。” 余向轻声道。 想到他感冒差不多才刚好,池轻晚点点头,在沉默中跟着余向飞速窜上了楼。 “唉,辛姐约的时间是明天几点来着?”池轻晚钥匙刚插进门孔里,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 池轻晚揉揉眼,不确定地扫了圈儿空空如也的楼道,确定——余向这厮已经窜进了屋子,很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感觉。 但当池轻晚看到屏幕上曾新知发来的聊天记录时,他瞬间就理解了余向一路走来的古怪。 第一张图很糊,但池轻晚还是能一眼认出,这是在勤学楼的楼梯上,他帮余向整理领带时的场景。 其实作为当事人,乍一看,他是觉得这照片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只是底下一连串地“兄弟抱一下”,配上一个点赞的表情,让他花了几秒,才品出他们这话里的意思。 池轻晚甚至没来得及去换鞋,一手撑在玄关上,仔细端详了会儿这张照片。 好像,确实有点儿——暧昧? 指腹划到第二张照片,池轻晚瞪圆了眼睛,差点没把手机扬出去。 画质很高,距离也挺近,非常清晰。 余向正垂着眼,神情专注地替他系领带,池轻晚那会儿被余向喉结处的一颗痣吸引了目光,愣神紧紧盯着那一小块儿皮肤。 但,从这张照片的角度看去,暧昧旖旎的气息似乎充斥在狭小的楼道里,余向系领带时的专注,也莫名成了一种不可说的诚挚;至于自己的愣神,活生生就像是——迎合。 楼下不知是哪辆车停的地方又挡道了,后车长长的笛声不耐烦地叫着,也把池轻晚从这会儿的震惊中拉了出来。 他没有立即就回复,而是换了鞋,先去了洗手间。 寒冬腊月的,外面的温度不高,但池轻晚不知怎么的,就没管住手,一把凉水先扑在了脸上。 冰凉的感觉似乎才唤回了他的整个灵魂,池轻晚突然想到,余向这一路明里暗里防着他看手机的模样。 一个猜测从他内心缓缓冒出来,不用再加以佐证,似乎是发现了一个本就板上钉钉的道理。 ——余向是在害羞,怕池轻晚看到照片后,会很尴尬。 有人替自己尴尬,池轻晚的不好意思似乎就少了许多,慢悠悠地先从冰箱里翻出瓶冰水,拧开靠在沙发上小啜了几口。 自从第二张照片出现在群里,群就陷入了一种死寂的沉默,饶是曾新知,都一脸惶恐,不敢出来蹦跶。 池轻晚思忖半天,敲了句话发在群里,算是解释。 o.o: [咋了?给铁哥们儿打领带呢。] 池轻晚私聊上踢了踢曾新知,让他赶紧去随便说两句,救个场。 曾新知的表情由疑惑变为了然,明白了这只是一个角度上的问题,连忙切到群里,准备发挥自己的大作用。 但有人已经比他领先一步。 yx: [加一。] 池轻晚的坐姿一下子从靠在沙发上变成了正襟危坐,盯着屏幕上这句话,半晌埋头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天知道隔壁那个人,敲下这句话的时候是有多无语,想到他面无表情却又不得不抛出来一句“加一”,池轻晚就笑得更厉害了。 曾新知揣摩了一下,复制粘贴了一遍余向的话。 风景旧曾谙: [加一。] 群里渐渐又活跃起来,一连串的“加一”刷了屏,将这个乌龙一笔带过。 只是池轻晚笑够了直起身来,又盯着余向的那句“加一”看了三秒,最后截了张屏,给余向发了过去。 o.o: [你这加一是啥?] [默认我俩是铁哥们儿了?] [话说你知道铁哥们儿的意思不?] yx: [?] 池轻晚看着这个问号,抖着肩膀敲字。 o.o: [就是定了辈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小弟。] [再铁一点儿,儿子也行。] yx: [。] 池轻晚看那边连个省略号都不乐意给他打,莫名觉得自己的犯贱达到了效果,眉飞色舞,一连串发了好几个表情包过去。 那边没再回,估计是无语上天了。 池轻晚笑够了,点进昵称里面,犹豫了半天,把这两个冰冷的字母给改了。 备注换成了“嫡出小弟”。 似乎是觉得不过瘾,池轻晚又翻进了曾新知的对话框里,想到曾新知以前拍着胸脯说自己和余向也是铁哥们儿,轻晚小皇帝很是会等量代换。 于是曾新知的昵称,在池轻晚的列表里,就变成了“庶出小弟”。 元旦放了假,池轻晚睡到日上三竿,懒懒睁开眼,看到屏幕上两个小弟建起来的三人群,一时间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群建在页面上,但聊天记录却是空空荡荡。 池轻晚眯着眼,躺在床上抛了个问号过去。 庶出的小弟很快向大哥解释了原委。 [我待会儿再拉个辛姐,辛姐今晚请我们吃饭,拉个群好联系。] 池轻晚点点头,很快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起床洗漱去了。 等他洗完头,嫡出小弟请他吃饭的消息也私发过来了。 还是余奶奶喊他过去吃午饭。 余奶奶和蔼,好聊天儿,池轻晚知道气氛不会冷场,也不尴尬了,没给余向回消息,直接就过去敲响了对面的门。 余向开了门,看到池轻晚毛巾懒懒搭在脖子上,发梢的水还往下滚落,微微皱了皱眉,转身去了洗手间。 池轻晚也已经习惯这人时不时的莫名其妙,撇了撇嘴,没在意余向的转身离去,自己进来带上了门。 余奶奶依旧在厨房里忙活,池轻晚背着手,提溜到厨房,敲了敲门,窜了进去。 李苗看见他,手里剥西红柿皮的动作没停,笑着招呼他:“进厨房干吗?快到外面儿坐着去,和向向说话。” 池轻晚心说向向就不是个能和人说话的料,谄媚地冲余奶奶笑了笑,上手就要拎出水里的一个西红柿:“和他说话哪儿有和您说话好,我来帮忙。” 李苗嘴角笑意更深,眼尾的褶子最真实地反应出她此刻的高兴。 池轻晚剥着西红柿皮,笑得也欢。 不想白吃,来给余奶奶帮忙,是一个原因。 想从余奶奶嘴里听到余向小时候的糗事,更是一个原因。 西红柿皮刚剥了半个,话还没步入正题呢,厨房门就被余向拉开了。 “去把头发吹干。”余向手里拎着一个吹风机。 池轻晚马上就要打听到上次余奶奶没说完的幼儿园趣事,被这么打断,有点儿不耐烦,冲老妈子一样的余向摆了摆手:“麻烦,我要给奶奶帮忙。” 余向当然一眼就能看出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挑了挑眉,凑过去夺下了他手里的西红柿,将吹风机塞给他。 看池轻晚皱着眉就要炸毛,余向嘴角上扬,用很低很轻的声音俯在他耳边:“是打碎盘子的那种帮倒忙吗?” 池轻晚瞬间瞪大了眼,警惕地回头看了眼余奶奶。 好在余奶奶忙着将菜花下锅,没听到余向的话。 赤裸裸的威胁! 池轻晚看着余向上扬的嘴角和眼眸里的神采奕奕,觉得这人也没有看起来这么冰山,冰山哪里会用这种糗事来威胁别人呢? 池轻晚抡起一只拳头,冲坏笑着的余向虚虚比划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夹着尾巴出去吹头发了。 余向闷笑着看着这人愤愤离去的背影,视线重新移回到手中的西红柿上面,觉得西红柿似乎也不是特别刺眼。 冬日午后的时光总是特别惬意,特别悠长。 吃完饭,余奶奶说约了姐妹一块儿去公园,扶着拐杖出门了。 余向端了盘子往厨房走,见池轻晚一动不动粘在椅子上,嗓音愉悦:“不帮忙洗个盘子?” 池轻晚:…… 今天的余向似乎格外欠揍一点儿,浑身上下都贱嗖嗖的,噎人程度远超于曾新知。 让池轻晚气愤炸毛之余,心底也有几分真正的惬意感。 阳光照得天花板上的绿萝亮晶晶,池轻晚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余向在厨房里系围裙的身影。 和余向成了铁哥们儿,大抵就是这么相处的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2、火锅 县城小,人不少,换作是在周内还好。 但节假日,周围镇上的人都一窝蜂地涌进城中,街道上熙熙攘攘,哪怕是低头系个鞋带,都可能会造成一场短暂的拥堵。 鸿雪园不在城中心,平日里显得更清净些。 这会儿来到了城中央的闹市区,池轻晚还是觉得有些新奇,张望着四处。 这一带街边大多是小吃店,烤鸭烤鸡烤蛋糕,偶尔有一两家蜜雪冰城混迹其中,每走几步,就是另一种香味,让池轻晚觉得这一道有那么点儿小吃街的意思。 余向一只耳朵里塞了耳机,插兜走在前面,突然一闪身,转身穿过一个大场子,站在了电影院门上。 池轻晚没跟着他走,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他,明明说好和曾新知他们在天桥底下见面,他不知道余向为什么就去电影院门口当门神了。 结果下一秒,他就懂了余向此举的聪慧之处。 池轻晚侧身站在人行道的最边上,身后突然扑上来一个东西,微微转头一看,一个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小孩儿,手里握着个没头的冰激凌,笑嘻嘻地看着池轻晚。 但池轻晚没笑。 冰激凌的头去哪儿了? 视线缓缓下移,果然,衣服上已经沾上了冰激凌的尸首。 但一切发生的太过措手不及,池轻晚还皱眉盯着衣服,身旁男人就抱着小孩儿一溜烟走了,连句道歉也没有。 池轻晚抬头看着嫌疑人已经人间蒸发,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突然就很想骂人。 余向和曾新知通完电话,见池轻晚黑着一张脸站在自己旁边,扫过他胳膊上的一小团污渍,余向了然,问:“怎么搞的?” 池轻晚闷闷不悦,脸色黑得堪比刚刚被人抢了钱包:“祖国未来的花朵没长眼睛,死花匠更没长眼睛。” “你这骂人方式还挺特别。”余向轻嗤了一声,从口袋里翻出纸,抽出两张纸巾来,翻书一样伸手把池轻晚拨了过去。 这动作太过自然,让池轻晚心里渐渐有种怪异的感觉。 等余向窸窸窣窣给自己擦干净了,池轻晚转过身看着他往垃圾桶里丢纸巾的动作,突然摇了摇头。 余向瞥见他的动作,随口一问:“咋了?” 池轻晚又摇摇头:“不对。” “什么不对?” “明明你是我小弟。”池轻晚脸色好看了点儿,又像只雄赳赳的公鸡,笑得眉眼弯弯,“搞得好像你是我大哥一样,倒反天罡了。” 余向看起来心情倒也挺不错,虽然被池轻晚无语到了,但没有选择沉默。 而是懒洋洋接了一句:“还原反本。” 啧,池轻晚撇撇嘴,心说这厮为什么还能把占便宜说得这么文艺。 曾新知他们没让他俩等太久,但看见人都来了,池轻晚稍稍有点儿诧异。 扫了一圈儿,问曾新知:“就我们几个啊?” 来的人除了曾新知,就只有童静安和李常杰了。 曾新知嘴里塞着烤肠,支支吾吾地说了句话,惹得童静安立刻瞪他。 “唉,说了多少遍了,你能不能吃东西别像猪在进食?”训完曾新知,童静安变脸转头看着池轻晚,说:“我们和辛姐关系好呗,要是全班都请来了,辛姐的川菜馆还不得每天多营业两个小时。” 池轻晚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一行人七嘴八舌,商量好了分两批坐车。 辛姐订的地方不是自家川菜馆,而是一家城北的火锅店,应该也是专门顾及了他们这帮人平时吃饭的喜好,选了个深受大众欢迎的火锅。 一辆出租先停在了路边,李常杰瞥了一眼曾新知,窜得飞快,先余向一步,坐到副驾驶上去了。 大家才想到五个人该咋坐两辆车这个问题。 出租车司机侧过头来,催促道:“你们快点儿唉,这路边停久了爱堵。” 余向拉开车门,也跨步坐到了后座。 曾新知和池轻晚对视一瞬间,曾新知小心翼翼地往后侧了侧头,努努嘴,央求池轻晚:“别让我和这姑奶奶一车,一路上已经挨了无数喷了。” 池轻晚和善地点头,嘴里说着“好好好”,然后眼疾手快地窜到了余向身边,斩钉截铁关上了车门。 曾新知:……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们这辆车刚到时,辛姐已经出来在路边等着了。 打过招呼,三人跟着辛姐往进走,李常杰和辛姐并肩走着,聊得火热。 池轻晚出于不熟且社恐的原因,跟余向并排跟在后边儿,还覷了眼身旁的人:挺懂礼貌的,下车耳机就摘了下来,但冷着一张脸,乍一看很帅,细一看还是让池轻晚挺想上手刨两爪子。 或许路人看起来是冰山帅哥,但落在他眼里,就是:你拽什么拽? 进了包厢,辛姐先招呼他们点菜,虽然和李常杰商议的最多,但很奇怪的是,每每池轻晚抬头,都能恰好和她的视线对上。 很尴尬,云里雾里的气氛。 好在曾新知这个暖场王给辛姐打了电话,要出去接他。 等辛姐披上一件明艳的正红大衣出了包厢,池轻晚纠结半晌,还是捣了捣余向的胳膊,让这人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 “唉,辛姐有对象不?”池轻晚心虚地这么问了一嘴,看余向和李常杰都用种惊愕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连忙接着解释:“我咋感觉她对我图谋不轨呢。” 余向没反应,倒是李常杰嘴角扬起个神秘莫测的微笑,问:“咋感觉的?” “就感觉呗,我也说不上。”池轻晚的声音越说越小,其实他心里也能感觉到,辛姐不是这个意思,但她总若有若无盯着池轻晚的感觉,只能让池轻晚想到这一个解释。 加上辛姐给池轻晚的那种面熟,让池轻晚愈发觉得,辛姐好像就是一个云里缥缈的人一样,太过神秘。 外面曾新知的通天大嗓门已经响了起来,池轻晚只好连忙带过这个话题,为了转移李常杰的注意力,指着他手里的菜单说:“我爱吃红糖滋粑,来一份。” 李常杰视线在菜单上扫了一圈,说:“刚刚辛姐已经点了。” 闻言,辛姐冲池轻晚笑了笑,似乎是在说很巧。 一顿饭的时间,大多都是李常杰和曾新知在和辛姐聊天,也看得出来,这俩和辛姐的关系确实挺好。 偶尔曾新知吧唧嘴的声音太大,轻则遭到旁边童静安恶狠狠的一个白眼,重则脑袋上直接挨一巴掌。 池轻晚没话可聊,就听着他们说话。 通过曾新知的介绍,他也知道了,辛姐叫辛苒,确实像曾新知之前说的,不差钱,来这里好好享受生活的。 但说起职业和以前,辛姐只是笑着摇头,不愿意开口。 聚会,离不开的还是酒,特别像跨年这种具有一定特殊意义的活动,就更需要借助酒精来乐呵一下。 鸳鸯锅里红油和清汤煮得开始交融的时候,曾新知从外面柜台上提了两瓶啤酒和一瓶梅子酒过来。 余向看着,突然开口:“再拿瓶养乐多。” 曾新知以为是他想喝了,点点头,又折回柜台取了瓶。 “小池转学过来还适应不?”曾新知忙着给大家倒酒的间隙,辛姐突然问池轻晚。 池轻晚讪笑着点点头,有点儿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在辛姐的性格大大咧咧,没注意到池轻晚的尴尬,继续问他:“我听他们说你和小余是邻居来着,相处的怎么样啊?” 就很有家长问话的那种感觉。 池轻晚继续点头。 见他不接话,辛姐也只能笑笑,又转头去听李常杰抱怨期末考马上就要来。 曾新知转着给大家依次递酒,到了池轻晚身旁,递过去的纸杯一顿,又缩了回去。 让本来兴致勃勃准备尝两口梅子酒的池轻晚也一顿,蹙眉盯着曾新知。 曾新知没敢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余向。 他好像就突然懂什么了。 果然,就见余向把那瓶养乐多摆在池轻晚手边:“你喝这个。” 池轻晚先是一愣,想到之前自己干出来的事情,有些心虚,但架不住馋,想和余向据理力争上一番:“这梅子酒,度数低,我就尝一点儿。” 余向没说话,只是注视着池轻晚,忽然起身将挂在墙上的衣服取了下来。 一桌人看他这举动,很有马上就要起身离席的意思,以为是他不想让池轻晚缠上自己,都准备再苦口婆心地劝上两句。 但余向却又坐了下来,从衣服口袋里翻了半天。 ——找出了支钢笔递给池轻晚。 池轻晚傻眼,没接,余向就把钢笔摆在了他眼前的纸杯旁。 这厮怎么就把让人触景生情这招运用的这么厉害呢?池轻晚尽量去忽视眼前黑金色的钢笔,但思绪总能被拉到那天晚上,丢脸的记忆重回脑海,差点让他坐立难安。 桌上的气氛再度活跃起来,这个小插曲看似被掀过去了,只有余向懒懒靠在椅背上,注意到了池轻晚发红的耳尖,和纸杯里一口未动的梅子酒。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